《末世之空间有鬼》 第一章 桑田坐在电脑前,木愣地看着手上的彩票和电脑屏幕上的一串数字,半天没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室友做着面膜哼着小曲儿从她身后走过,伸头往她的屏幕上看了看,“开奖啦?来我瞅瞅这期什么号?3,6……啊~~连15元也没有,太讨厌了!你呢?中了几个号?” “我……” 桑田正处在神游太虚十八周天,甚至不太确定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有些信息即使映在视网膜里,大脑也还处理不过来。 室友费艺涵从面膜上的两个洞里投出来的视线在桑田手上的彩票上扫了一遍,又去看电脑上的号码,一愣,再挪回彩票上。 这回看完干脆一把把面膜扯掉,从桑田手里拿过彩票把她挤到一边,趴在电脑前瞪大了眼睛对着号码一个一个的确认—— “卧槽!中奖了!桑田你中大奖了!!” “好像是……” “天啦!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大奖彩票——有没有天理了啊!我每期都买的,却连一千块都没中过,你只是偶尔陪我去的时候才买一两次啊!怎么就中一千万了??” ——这个问题不要问她,她自己都还没有消化掉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大奖。 运气这种东西,原来真的存在? 费艺涵还在瞪着彩票上的数字过干瘾,桑田被她挤得身子歪在了一边,不自觉的伸手摸摸自己脖子上的吊坠——这东西难道还真能给她带来好运吗? 不过她现在该怎么办?揣着一张大奖彩票,她连去哪里领奖都不知道,这种大奖貌似不是在彩票站就能兑现的吧? 桑田只能问对彩票比较着迷的费艺涵,“然后我要做什么?” “你等等啊,我先上网查查兑奖流程,明儿咱们再去彩票站确认一下!” 她点点头,觉得这样挺妥当的,就开始跟费艺涵分头在网上找兑奖方法。 一直到宿舍断网熄灯,两个人躺在床上也还是兴奋得睡不着——应该说,费艺涵比桑田还兴奋,一直在帮她盘算着该跟学校请几天假,什么时候走,坐什么车之类。 “哎你说旅馆要不要提前订?可得找个安全点儿的地方,领完奖出来你可就是百万富婆了!账户也提前准备好,最好多准备几个,一领到奖金马上分开存起来!还有我看这事儿是不是别告诉别人比较好?财不露富啊……” 桑田在黑暗里静静听着,她不是不兴奋,就只是还没见到钱,对那一串从天而降的数字有点没有真实感。 她的手又摸上胸口的吊坠,举起来对着窗帘缝里透过来的月光看了看——那是一个方形镂空花纹的铂金笼子,里面盛着一颗浑圆的珍珠。 这年头珍珠不值钱,就算个头还蛮大的估计也没有多珍贵。但这是几个月前她来上大学的时候姨奶奶给她的,说是她爷爷那边传下来的,可以保佑她,给她带来好运,要她寸步不离身的戴好。 ——好运什么的,桑田从小到大活了二十年,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就压根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听说那俩人连婚都没结,稀里糊涂生下她之后就各奔东西,奔前程的奔前程,离家出走的离家出走,二十年没有音信。 她小时候还有爷爷奶奶,但后来爷爷奶奶也没了,是姨奶奶把她养大的。 姨奶奶一个孤老太太带着个孩子,好在家里有些存款吃穿不愁,姨奶奶也从没亏待过她。 只是姨奶奶这人性子有点孤僻,不喜欢闲话家常,对于这条项链也没有再多说。 而且说来也怪,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从得到这条项链之后桑田总觉得一切都顺风顺水的,虽然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太离谱的事——直到她中了大奖。 ——有了这么一大笔钱,姨奶奶也可以过上舒适的日子再也不用操劳了。 桑田隐隐有点开心的想着,都不知道自己几时才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两人商量着先上课还是先去彩票站,费艺涵神经兮兮的觉得桑田最好不要表现出反常举动,她如果不去上课,那简直是大大的反常。反正就算去彩票站确认完领奖的流程也不是当天就走的。 她的话桑田也赞成,她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靠着姨奶奶那个老太太操劳着能上大学挺不容易,严于律己惯了,逃课从来都是没有过的。 费艺涵立马自告奋勇的帮她去问,还抚着小胸脯念叨着:“艾玛好紧张你说我需不需要戴个墨镜?” 被孤僻的老太太养大的桑田性子有点直,分不清她这句是不是开玩笑,于是翻出以前参加比赛时集体发的墨镜默默递过去给她。 桑田去上完课又被田径队拖走溜溜转了一天——她从高中就是校田径队的,虽然为了将来找工作容易些坚持没保送进体育学院而是报考了大众专业,但靠这个加了不少分,加入大学田径队参加比赛拿了奖还可以减免部分学费,所以也一直坚持了下来当成一件正事。 等她忙完回到宿舍打开房门,眼前却是一副土匪过境一样的景象。 土匪掀了她的床铺,撬了抽屉和柜子的锁,床下的箱子自然也没有放过。 她默默站在柜子前,翻找之后果然本来小心收在她不常穿的大衣内侧小口袋里的彩票不见了…… ——这种心情大概就叫卧槽好想日狗!藏在这里都能被找到还真是有够了解她,而且还知道她因为常去田径队来回需要换衣服,贵重东西从来都不随身带在身上…… 桑田默然了很久,该怪自己认人不清还是太没防备?可是除非她中奖之后直接带着彩票离开学校,不然要怎么防备这个每天跟她住在一起的人?今天不偷,明天后天,到她离开学校之前总会有机会动手的吧。 她缓缓深呼吸,让氧气穿过肺泡充分游走全身,然而现在能做的似乎也只是努力按捺下日狗的心情把这次失窃当成不可抗力因素来接受了。 …………………………………………………… 骄阳之下操场之上,运动健儿们挥洒着热血和青春,但桑田的青春太蛋疼,所以她只是曲着一条腿坐在操场边的长凳上,听田径队的人一边热身一边闲聊着:“听说没有,咱们学校大一有个女生中了一千万呢!人可高调的休学领奖去了!你说这得多好的运气才能中上一千万啊! ——郁卒啊~~说好的低调,说好的财不露富呢?这么高调怎么跟之前说的不一样呢? 大二的孟蘭学姐一转头就看见桑田满脸郁闷的样子,走过来笑嘻嘻地坐在她旁边,“怎么在偷懒?可真少见呢——怎么了,心情不好?” “有一点……”桑田想了想,补充,“一大点。” 孟蘭学姐就笑,“我还以为你这人天塌了都不带愁的呢,从来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这回怎么了?失恋了?” 桑田望天感受了一下,失恋是什么,她都还没那闲工夫去恋,所以认真的想象着比较了一下,“好像比那糟点儿……” 比失恋还糟? 在孟蘭看来对于二十岁生活无忧学业不愁的大学生来说恋爱比天大,这比失恋还糟的事儿好像是有那么点严重了。 “什么事呀?说出来听听嘛,不管解不解决得了总比一个人闷着好啊!” ——说出来会有人信吗?但就算没人信还不许她说了吗?说了能告她诽谤吗? 桑田于是摆正一张严肃脸说:“学姐,如果我说我中了一千万彩票大奖,你会觉得我得了妄想症吗?” 这个发展方向有点超出孟蘭的预料,她本来只是想当一回知心姐姐来着……愕然片刻,她还是有点不确定自己刚才听到的—— “你中了一千万?这怎么算愁事儿呢……但是咱们学校一下子出两个大奖这也太……”她突然想到什么,“等等哎,那个中了大奖的是叫费艺涵?那好像是你室友吧?” 桑田面无表情的点头,孟蘭学姐继续诧异,“你们两个买了一样的号?” “那不可能!”一边的短跑小将罗千浩凑过来,他一直就注意着这边或者说注意着孟蘭学姐,所以一听到能插上话的话题就笑嘻嘻地凑过来,“桑田你一定是做梦呢!如果两个人都中了就应该是平分大奖每人五百万了!” 孟蘭学姐听了这话顿了一下,如果大奖彩票只有一张……“你不会是说,那张一千万的彩票……” 桑田继续严肃地点头,“是我的。” 孟蘭这回愕然了,虽然跟一年级的相处的时间没有久到毫无条件的信任,可是桑田这个人一向就一板一眼的,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吧! 再说开这种玩笑对她有什么好处吗?室友都已经领奖去了,乱说这种话绝对是给自己招黑啊! 思索之下孟蘭决定相信桑田说的话,当即问:“你没有报警吗?” 这一点桑田在面对着被翻成狼藉的衣柜满脑子日狗时就思考过了,如今她条理清晰的说:“报警也没用,彩票是认票不认人,我就是报了警也不能证明那张彩票是我的。” 如果不是仔细思考过她也不会死心认命,她的确是没有任何证据,哪怕是去彩票站询问,那里的人恐怕也是对费艺涵的印象要深过她,何况这种证言还未必作数。 事实已经无法改变,就只能当黄粱一梦吧。人生果然还是要踏踏实实的才靠谱,天上掉下来的大馅儿饼真像泡沫一样容易碎啊! 桑田已经做了两天的思想建设,心里虽然还是有些发堵,不过说出来之后居然有人能够相信自己,这还是挺让人欣慰的。 而罗千浩那个人一向唯孟蘭学姐马首是瞻,孟蘭学姐一表示相信,他就立刻毫不犹豫的给予信任——“不是吧!那女人怎么能不要脸成这样呢?偷别人彩票还那么高调?” “就是心虚才高调啊!还不就是怕桑田说出来彩票是她的!” 孟蘭学姐一针见血地替桑田不平,桑田倒是吐完了槽就没她什么事儿了,感觉心情多少轻松了一些就干脆起身准备锻炼。 这边有罗千浩那个大嘴巴在,整个田径队很快就全都知道这件事了。一时间队里议论纷纷,有罗千浩那绘声绘色宛如亲见的描述,可信度竟然也增加了不少。 于是队长温扬一来就看到整队的人不务正业的凑着堆瞎嘀咕,只剩桑田还在做着暖身准备。 他略带无奈的说一句:“都快比赛了你们能不能跟桑田学学多抓紧一会儿?” “不能!”全队人跟集体反抗期似的回应,“桑田那定力实非常人所能比!” ——千万彩票大奖峰回路转的年度大戏啊!够他们饭后嚼一个月的了!女主角怎么还能这么淡定的做暖身呢?? 这都怎么了? 温扬一时有点茫然,好在他是个好脾气先生也没有太计较,走向一边坚决目不斜视做暖身,假装自己不是罪魁祸首的桑田。 “桑田,这个给你。比赛期间的时间表,你确认一下时间如果没有问题就给你报名了。” “哦,谢谢。”桑田客气地接过时间表,一般情况下田径队里体育系的学生都是直接报名没商量,但外系的就需要确认一下时间,以免跟重要的课程有冲突。 温扬知道桑田一向都很让人省心,这种事对于勤奋上进的她来说也就是走个流程,她向来都把时间调整的很好,重要的比赛当然不会错过。 他看着桑田浅浅笑了一下,这样的女孩子如今真是不多见了。 抬起头之后他就开始四下寻找——“卓禹呢?他没有来吗?” 田径队里现在就只有桑田和卓禹两个外系的学生参加比赛,大概足够说明这两个人的实力。只是卓禹可就不像桑田那么让人省心——温扬在场内搜寻一圈未果,倒是罗文杰眼尖,指了一下两手抄在墨蓝色运动衣口袋里低头走向这边的人,“呐,他来了!” 桑田觉得墨蓝色是一个沉默的颜色,这种颜色穿在卓禹身上,沉默就被发挥得淋漓尽致——简言之,卓禹是个有点孤僻的人。 桑田进田径队已经快半个学期了,好像跟他还没面对面说过一句话。他到来之后也不跟别人攀谈,就闷不吭声地独自热身独自练习。 这个人只有在跑起来的时候才特别有存在感,他跑的是短跑,爆发起来像一头扑向猎物的豹子,那身影全然看不出平时的孤僻只让人觉得气势如虹魄力十足可以吸引住任何人的视线,可是只要一抵达终点就又沉默成一滩死水。 桑田自己是跑障碍赛跑的,她需要抓好自己的节奏和步调,那跟短跑一瞬间畅快淋漓的爆发全然不同。所以她有时候会很羡慕那种爆发力,经常会眼睛都不眨地凝目欣赏那一瞬间无人能比的爆发,然后在他沉默成死水时移开视线。 只是她的目光才刚要移开,就被孟蘭学姐一下子扳过脸——“你是不是看错人了?你该看的人在那边呀!” 桑田被扳着的目光正前方就是温扬,她只看了一眼就用力扭回头,“那也不是我该看的人啊。” “给力点行吗,”孟蘭学姐说得咬牙切齿义愤填膺,“咱们队一群粗老爷们出温扬这么个高端货色不容易,那可是咱们田径队的一枝草!肥水不流外人田,怎么能白便宜了文科系那些天天盯着他的所谓的软妹子!队里的人都觉得你跟温扬最有戏了,他眼光那么高,对你可是挺用心的,难得看到他那么欣赏一个女孩子!不然你以为队里那群单身狼怎么都没有来追你的?你刚进队的时候多少人盯着呐,还不是碍着温扬就都不敢动心思了!” 桑田生硬的笑笑,“根本没有的事。” 孟蘭撇撇嘴在长椅上坐下,“你要肯有那心思,就早有的事了。大好的青春,哪儿有你这么荒废的?白瞎了你这么好的条件——” 她边瞄着桑田的两条长腿,边敲着自己的小腿叹气,“你看我们整天穿短裤晒太阳晒的腿都黑了,小腿也跑粗了,怎么你的腿还那么白,难怪那些男生爱看,连我都想多看几眼。” 桑田是白,她只要不切开来,那就是白的。 她长得也是真的好,虽然不怎么打扮,但身材修长皮肤好,长度刚过下巴的碎发又黑又顺,一低头就碎碎的落在脸颊两旁,露出白|皙诱人的脖颈。一身人人都穿厌了的象牙白和枣红搭配的校运动服穿在她身上居然还很好看,尤其运动短裤下面两条怎么晒都晒不黑的长腿更是让人心水。 远远看着,给人的印象就像一只无辜的小鹿,让人有种懵懂的心动。 孟蘭看着看着才发觉自己被自己歪楼了,正要赶忙把话题带回来,桑田已经迅速做完热身说:“我先去跑个两圈!” “哎,倒是等等我和你一起跑啊!” 桑田躲的就是她准备歪回去的话题,哪儿还会等她,所以干脆装作没听见,直接头一低冲了出去。 …… 温扬跟桑田之间,是真的“没什么”。 温扬不仅是田径队的队长,又是学生会的干部,跟桑田这种有点特殊的学生之间“公事”来往就多一点,对她家里的情况也比较清楚——两个人平日之间的接触也就只是这样而已,并没有更多私下的往来。 何况他这种人就是所谓的风云人物了,身边主动贴上来的女孩子从来不少,他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交,自然被人贴上眼光太高的标签。 可是为什么就这样都能让人觉得他们之间有点什么或者该有什么呢? 这一点桑田并没有想通,又或许在两个人谈话停顿间隙的时候,在目光偶尔碰触的时候,在那里到底有没有生出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桑田自己也是不太确定的。 她唯一确定的是自己现在没有为这些你侬我侬的小事操心的闲工夫,她忙着念书忙着比赛,忙着趁在校时就备好各种职业证书,好早一点在这个城市里安身立命把姨奶奶接过来免得她继续在田地里操劳。 桑田总是很忙碌,像被生活赶着不停的往前走,连停下来为感情伤春悲秋一下的时间也没有,又哪儿有闲情去玩暧昧。 桑田刚跑了一圈,脚下突然一阵晃动让她不得不停下来,周围不知什么人喊了一声——“哇!地震了!?” 地震?这个城市在大家的记忆中还从来没有过明显的地震,突然这么大的震动让人一时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在只是片刻震动就停了下来。 “还真的是地震啊?我看今天的锻炼先取消吧?” “取消了去哪儿?地震的时候不是就应该留在空旷的地方吗?难道你要回宿舍?” 田径队的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应对地震的经验,这么太平安稳的城市对灾难应急教育显然不够重视。 大家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就商量着说:“大家还是该干嘛继续干嘛吧,一点晃动也不影响什么,估计一会儿就过去了。” “那就继续训练吧,离比赛也没多少日子了。” “不是吧~~还以为终于能偷个懒了——” “什么时候了还想偷懒呢?” 大家说说笑笑着刚恢复了训练,地面突然又以地动山裂的气势剧烈晃动起来,桑田只觉得脚下的地面一陷,失去了支撑的身体无法站稳向后跌去。 与此同时她的身后传来某种巨大的崩裂声,声音带着一股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气势,瞬间让人心中充满了骇然—— “桑田!”“桑田!!” 她听到温扬的声音,看到向她奔来的同学脸上的惊悚,却不知道自己身后是个什么情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连回头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但却知道本该已经摔落到地上的身体没有碰触到坚硬的地面,只是一直向下坠了下去。 第二章 前一刻大家还在有说有笑的准备训练,下一刻桑田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 当地面消失,她的身体不停下坠的那一瞬间,就算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也意识到这样下坠的结果只有一个——她会摔死的。 然而那个结果似乎并没有发生,当桑田头脑一片空白地等待着随时到来的坠落撞击,眼前却突然一暗,自己的身体猛然间在没有任何冲击的情况下停止了下落。 没有冲击,没有惯性,就那么莫名的停止了。 她定了定神去看四周,空白的头脑却依然无法正常运转,完全想不明白自己是在哪里。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有不少年头的地洞或是防空洞,粗糙的石壁和地面并不平整,黑黢黢的沿着甬道伸向暗处。 桑田茫然地抬头,自己头顶上方的岩顶看起来十分牢固没有一点破损——如果岩顶没有破损,那么她是怎么掉进来的? 就当是发生了罕见的大地震地面裂开,她从上面掉下来掉进某个陈旧的不知名的地下通道里,那至少也得有个让她掉下来的缺口吧?连缺口都没有她是穿墙而入的吗? 桑田从地上爬起来,站起来想要离岩顶再近一些,可是再怎么看也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她只能放弃考虑自己是怎么进来的,转而考虑更实际的问题——她要怎么出去。 她打量着这个地方,这里的光线很阴暗并没有任何光源,但昏暗中视线却没有被光学原理所阻碍,完全能够看得清周围的东西。 四周无比的寂静听不到任何声音,空气都仿佛因为尘封了太久而凝固着,丝毫感觉不到气流的流动。 她身处的甬道不算宽敞,伸开双臂就差不多能够够到两边的墙壁。身后似乎是甬道一端的尽头,坚硬粗糙的石壁与岩顶和地面毫无缝隙的融合,找不到任何可以开启的出口。 她只能往前查看,发现甬道两边是一个又一个空置的房间——说房间或许不够贴切,桑田觉得用岩洞来形容还差不多,洞口也就刚刚够一人高,上面也没有门。 刚走过两个空的“房间”,一道栅栏就竖在眼前,坚硬的石栏杆直入石壁让眼前的这个“房间”顿时变得像是牢房一般。 这个认知让桑田的脚步停了停,可是又不想放过探查,只能放轻了呼吸和脚步,小心翼翼的靠近—— 眼前的这个“房间”很小,站在栅栏外一眼就能看到全部。 桑田的目光在落向一个白色的物体时心里乱腾腾地跳了两下又一下子提了起来——即使里面比外面更暗也能够看清那是个人,一个男性。 他一头灰白色的长发垂落,穿的是现代的衬衣长裤,但看起来好像已经很陈旧。 桑田不知道这个人是活着还是死了,他为什么会被关在这种地方?什么人把他关在这里?他已经在这里被关了很久吗? 这些问题光只是自己猜测是没用的,她蹲在石栏前对里面的人问:“先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可以请你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她的问题并没有立刻得到答复,里面那个人一动不动,垂落的灰白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来的一只眼睛也紧闭着。 虽然他露出来的小半张脸有着异常优美的轮廓弧度,但桑田此时无心欣赏,心里开始冒出各种念头——难道她也是被关在这里的?难道她摔下来之后其实是失去了意识而自己根本没有察觉到,之后被人带到了这里吗? ——是继续唤醒眼前的人问一问,还是自己往下探查下去? 因为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她还是试着又提高了一点声音喊着:“这位先生,你能听见吗?” 话音落下,几乎是毫无预示的,“牢房”里的人突然睁开那只露在外面的眼睛,一只惨灰色的眼球乍看之下仿佛跟眼白融在一起,只剩漆黑的一点瞳孔直直的向桑田瞪过来—— 随着他轻微抬头的动作,灰白的长发微动,桑田惊得向后一仰跌坐过去,不自觉地往后挪腾了一下——她看到灰白头发半遮半掩之下那人的半张脸都已经干枯腐坏,斑驳的露出里面惨白的骨头和牙齿,与另外那半张光洁俊美的容颜对比着格外瘆人。 ——这是什么!?他还是活人吗!? 桑田掩住自己的嘴巴努力阻止自己发出声音,那双冷灰色的眼睛一瞬不移的盯着自己,一只细长微挑有着妖魅勾人的弧度,另一只却几乎只剩下眼球,半隐在灰白的头发之下。 桑田半天没敢动一下,牢房里的灰发人也一动不动,就这么僵持了半天。 似乎是看起来很牢固的石栏给了她一点勇气,她一点点挪动着离开他的视线范围,直到石壁完全挡住了他才赶忙爬起来快走两步远离那间牢房。 那是僵尸?怪物?? 为什么现实世界里会出现这种东西!? 桑田快跑了几步就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甬道尽头,这里跟另一端一样,完全没有出口。 她被困在这里了!? 被困在这样莫名的鬼地方,里面还有一个僵尸怪物,这让桑田有一瞬间觉得她永远都出不去了,她会在这里,不知道多少年以后变得和那个怪物一样下场—— 这个错觉让她想要出去的念头变得更强烈,仿佛是应着她的意念,周围的气流突然流动起来,带着一股呛人的浓烟,光线也随之一亮。 桑田一时间被浓烟呛得流泪,听到田径队同学们的声音竟然从上方遥远的地方传来—— “桑田!桑田你在哪里!?能听到吗!?” 她好容易适应了视野,刚要回应整个人却愣在那里——她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地缝。 不,应该说她本身就在地缝之中,深不见底的地缝不断向上冒着滚滚浓烟,而她就身置一块凸起的小小平面上,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桑田瞬间就懵逼了,赶紧往后缩了缩,紧贴着背后的石壁才敢抬头向上看去,上方的地面离她是那么遥远—— 如果没有这块凸起的平面阻拦她大概已经摔进了地缝里,而不可思议的是这块平台本身那么小又那么深,她竟然可以安然无恙。 现在毕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桑田急忙向上喊着:“我在这儿!我在下面!” “——她在!她还在!” “桑田你别动!我们这就想办法拉你上来!” 体育用品仓库就在附近,田径队已经准备好了绳子,一边接长一边慢慢放了下去。 桑田牢牢地抓着绳子被拖上来,刚接近地面一只有力的手就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那只沉稳有力的手在那一瞬间给了桑田无比的安全感,她被往上一拉终于碰到了地面,随即就被大家七手八脚的拉上来。 那双手一只抓住她的胳膊一只圈在她腰上稳稳的抱着她远离裂缝之后刚要松开,田径队的其他人就纷纷激动地一起抱了上来抱成一团。她于是生生被挤进那个怀抱里,贴紧得不能再紧。 孟蘭学姐激动地抱在她身上说:“桑田幸好你没事!你掉下去好久了都没有回应,我们还以为你已经摔下去了!” 桑田此时侧目看着身后那巨大的地缝也有些腿软,真有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的感觉。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明她没有回应的那段时间,就连她自己此时也不能相信刚刚那古怪的牢房究竟是真实存在还只是个幻觉,只能含含糊糊的说:“我……可能有点失去意识了……” 短暂的激动过后大家陆续放开手,放在她腰上的手也松开,桑田这才注意到视线里满满的墨蓝色—— 桑田抬起头,这还是第一次距离这么近看到卓禹的脸。他的皮肤有着微微的麦色,五官的线条虽然略显硬朗但出乎意料的好看。 他们只短短对视了一瞬间卓禹就已经移开视线,放开手一个人沉默地走开。 “你没事太好了。”温扬的声音让桑田回过神,他浅浅笑着,笑容有着和煦暖心的帅气和抚慰人心的魅力。但此时即使是平安救回了桑田也没能完全抹去他眉头间的一点愁色。因为他们的现状,实在让人不能不不愁。 …… 桑田以为,自己被救上来就算是摆脱了困境可以松一口气,然而当她看清了四周的状况,才知道这个想法有多么的天真—— 短暂的地震虽然已经停了,但因为地震而产生的裂缝却并不止她落下去的那一条。光是整个操场上就纵横遍布着大大小小的裂缝,有的几寸有的数丈,都深得看不见底,不断往外冒着滚滚而灼热的浓烟。 桑田完全想不到在她掉下裂缝的短短半小时里,地面上竟然是这样一副末日来临般的景象。 几条宽阔的裂缝几乎环绕着将操场孤立了起来,把桑田救上来之后男生们就开始寻找着能在裂缝上搭起桥梁离开操场的方法。 虽然孤立了操场的裂缝狭窄处目测只有三四米远,以他们守着体育仓库的资源并非完全没有办法,但问题却是下面的滚滚浓烟。那些浓烟仿佛直接从岩浆里冒出来似的,带着高温和火星,光只是靠近就已经感到皮肤被灼烧的刺痛。要从正上方穿过去,很难想象能不能顶得住这样的灼热。 桑田因为刚刚被救上来就被安置在一边,让孟蘭学姐陪着她不让她上前帮忙。 罗千浩拎着几根长杆从体育用品仓库跑出来,开玩笑说:“瞧我找到了长杆,再能有个撑杆跳选手就更好了!” 孟蘭学姐忍不住轻轻笑笑,脸上的担忧和凝重被冲散不少,“我们队里男生的心理素质还真好。” 这种时候还能开得出玩笑,的确是很强悍了。 桑田虽然有点心不在焉,还在意着刚刚掉下地缝时看到的牢房,但看着队里那些一起寻找各种方法突破困境的男生们——他们或许也不是一点慌乱都没有,毕竟谁都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地震。但好在全队人都在一起,互相支持鼓励着,就算心里不安也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她于是也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比起想不通的经历,眼前的现状才是最重要的。 温扬作为大家的主心骨,不断安慰着:“没事的,虽然这次地震看起来挺严重,但好在我们所有人都没事。我们只要赶快回到校园去,说不定学校已经展开救援了,我们可还得去帮忙呢!” “是啊,地震的时候我们都在操场上运气可真好!校园那边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可是地震不是还有什么二次震动之类的,我们现在就出去好吗?” “那也不能一直等在这儿什么都不干啊!” 这时地缝对面传来喊声:“那边有人吗?你们没事吗?” 透过灼热的浓烟对面的人身影有些模糊,但也能够看得出是个微微发福的中年老师。 这让大家都激动起来,立刻回话:“我们是田径队的!一共十一个人都在这里被困住了,没有人受伤!” “你们不要乱动,我会尽快带人来帮你们,先照顾好自己,尽量待在安全的地方!” 这个老师的出现让大家充满了振奋,果然学校已经开始搜寻救援学生了! 在大家如同吃了定心丸的时候桑田却觉得裂缝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浓烟中向上移动,她靠近了几步想看清楚些,孟蘭怕火星灼伤她轻轻拉了拉她,“前面太危险了,当心脚底下!” “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爬上来了?” “什么东西?” 不止孟蘭,其他人也随之看到了几个黑乎乎的影子正从裂缝里爬到了对面——那是什么?看起来像是人形,但比人小得多,以四肢攀爬着,即使到了地面之后依然四肢着地,缓缓的匍匐爬行,向已经转身准备离去的老师靠近过去。 “老师!当心身后!” 对面的老师疑惑地回头,就见一个黑影飞快地扑来,那些东西的动作突然变得迅速起来,一只又一只的扑向那位老师—— 凄厉的惨叫声顿时从浓烟的另一边传来,虽然隔着浓烟影影绰绰无法看清,但那血腥的画面却好像被惨叫声撕咬声直接传达进了脑子里。 皮肉的撕裂声咀嚼声刺激着大家的耳膜,让人脑子里隐隐发木,他们一个个全身僵硬着,从头到脚的冷。 那些东西在吃人,它们在吃人! 惨叫声渐渐停止,只剩下啃食的声音。大家吓得一声也不敢出,仿佛连呼吸都要停住,不自觉的后退远离那条地缝。 可是四面八方那么多条大大小小的裂缝包围着他们,每一条都仿佛通向深渊,不知什么时候似乎就会有东西从下面爬上来,也像狼群一样扑来,把人啃食殆尽—— 恐惧和想象折磨着他们,浓烟的另一边仿佛很快就变成了修罗场,惨叫声求救声渐渐在远处蔓延,时不时的此起彼伏。 他们该怎么办?去救人吗? 可是看着地面上那条不见底的鸿沟,想到那些爬行的东西就是从下面爬上来的,谁还有勇气从上面过去?甚至他们现在还有命傻愣在这里胆战心惊,也只是因为运气好,那些东西是在对面。如果有它们爬到了这边,也许他们现在也已经没命了。 再没有人说话,他们只能尽量站在操场中央远离地缝,连一直作为大家主心骨的温扬都没有开口,好像一旦发出声音就会吸引那些可能爬上来的东西的注意。 桑田和孟蘭学姐攥紧着彼此的手,像是要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想要汲取一点彼此的支撑。 桑田此时脑子里很乱,越来越乱。她不知道浓烟对面已经变成个什么情形,不知道地下怎么会爬出那样的东西——在她脑子里隐隐浮现出的是她掉入那个奇怪的地下通道时看到的那个僵尸,怪物,活死人—— 作为一个脚踏实地的超现实主义,今天所遇的一切无疑都在冲击着她的世界观。 大家纷乱的内心早已经不知道时间流逝,不知不觉间天色竟然越来越暗,抬起头却看不到天空,只看到头顶弥漫的暗沉沉的浮尘。 “先去体育仓库避一避,好歹有个可以遮挡的地方,不然到了晚上可能更危险。” 当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桑田抬头又一次看到了卓禹,那个平日沉默寡言安静得像一滩死水的男生竟然主动开了口。 第三章 地震之后尚能乐观努力自救的田径队在看到了地底爬上来的怪物扑人的一幕之后已经完全陷入了六神无主的状态。尽管隔着浓烟,但亲眼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啃食的冲击不断刺激着他们习惯于太平生活的神经。 卓禹的话终于提醒了大家,也提醒了温扬不能一直傻愣在这里——即使他们不到对面去,也不等于危险不存在。 他回过神来开始指挥大家往体育仓库去躲避,体育仓库沉重的大门关闭的一瞬间,只有一扇蒙了厚厚灰尘的通气窗的仓库内陷入了沉沉的黑暗,像是隔绝了外界,像是找到一星半点暂时安全的感觉,那些被恐惧压抑的感情才终于爆发出来—— “那是什么东西!?地下怎么会冒出那种怪物!?” “你们不觉得这场地震不对劲吗!从来没听说地震是震成这样的啊!” “到底还会不会有人来救我们了?外面不会都是那种怪物吧!?” ——地面上除了那些裂缝,操场本身并没有遭到破坏,体育仓库也因为没有处在裂缝上而安然无恙。这场地震与其说是震动不如说是震裂,仿佛就只是为了大地的裂开而震。 仿佛,就只是为了打开那些通往深渊的裂缝,为了那些怪物的来临。 他们隐约已经意识到这场地震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地震,这是一场未知的恐怖的灾难,没有人知道那些怪物有多少,明天会是什么样子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他们真的还可以期待着救援吗? 此时的十一个人里只有三个女生,桑田和孟蘭学姐还有另一个叫杜琳的女生坐在一起,尽管仓库里很闷热,却依然有种彷徨透心的冷。 杜琳在一遍又一遍拨打着手机,好像要把这当做此时此刻唯一能够做的事情来阻止自己的惊慌失措。但是地震之后大家的手机就一直都没有信号,连上面显示的时间都不约而同的停在了地震之后的时刻。 桑田抬起手腕,手表的时针和分针都已经停止了,只有秒针还时不时无规律的动一下又卡住。 她觉得自己大概已经放弃了思考,毕竟眼前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以她那颗略嫌死板的脑袋也思考不出个头绪。 丧失了时间,田径队的十一人熬过黑暗和饥饿的一夜,透过小小的换气窗看到外面有些蒙蒙亮时,远处那些惨叫声呼救声似乎也渐渐平息了下来——是那些怪物停止了袭击?还是外面的人死光了?这是他们不敢深思的问题。 在外面安静了许久之后有人开始犹豫要不要出去看看,这里虽然暂时还算安全,但他们随身带着的只有几瓶运动饮料,不可能在这里藏身太久。 只是要走出仓库,实在需要太大的决心。 “队长……” 他们习惯性的想要征询温扬的意见,平日里温扬这个队长累积下的人气和威望还是在的,地震之后又一直是他在领导和鼓励大家——但温扬的性格,领导大家自救自然没有问题,在两难的选择上就显出了迟疑的一面。 “队长,我们出去看看吧!不能在这里等到饿死啊!” 但也有人不同意,“不行!外面还有那些怪物!我们应该再等等看,说不定会有救援来呢?” 这句话在听过了大半夜的惨叫之后桑田心里并不敢太期待,校园里显然已经被那些吃人的怪物肆虐过,这种状况完全不在学校能够救援处理的范围之内。而如果要等外面的救援,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温扬也拿不定主意,他不确定自己的一个决定能否为这么多人的性命负责。 这时坐在角落里一晚上没有说过话的卓禹站了起来,刚开口时声音里带了点长时间不说话以及没喝水的微微沙哑,但几个字之后也就恢复了低低的平缓。 “要出去就趁早,在这里躲的越久也就越没有体力,到时候再出去遇上危险连抵抗的力气也没有。” 他站起来就没打算再坐下,看起来已经决定要出去了。 温扬承认卓禹的话是有道理的,他们起码也都快要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几瓶运动饮料也快要喝完了。继续躲下去,万一没有救援他们最后可能连逃出去的力气也没有。 他想要赞同卓禹的意见,但之前反对的人又反驳说:“但是万一情况并不像我们想的那么严重呢?没准儿怪物就那么几只而已,只要救援队来了一定可以制服它们的!如果能等到救援,干嘛还要出去冒险?” 卓禹默默看他一眼,似乎并不打算争论什么,只说:“这只是我自己的意见和打算,既然一样都有风险,我情愿靠自己而不是干等着。” 他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反正他平时也就是这种人,大家也习惯了。 但这句话却让温扬做了决定——“那就这样吧,大家自己来选是去外面还是留下来等。外面现在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校园里大概是不安全了,我估计出去的话最终得考虑离开学校去外面求救。我个人比较赞同卓禹,准备到外面去看看,还有其他人一起吗?” 他之前当惯了队长,领导田径队就像是种职责。但此时也意识到这不是他能代替别人做决定的时候,万一做错了选择,他没有办法为任何人的性命负责。 “我要一起去。” 桑田第一个开了口,以她这种性格独立的行动派,奉行的同样是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所以她同意卓禹的意见——趁着体力还充足的时候出去总比拖到最后迫不得已才离开的好,不能依赖着甚至不知道何时才会出现的救援。 她的开口似乎让温扬显出一些欣然和安慰,也不知是因为她第一个支持了自己,还是她能够选择一起走。这种状况之下是走是留全凭个人选择他不会干预,但或许就这样丢下她,多少会让他有一些担心和遗憾。 ——对于他的这种目光,桑田表示看不懂。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做了选择,十一个人中八个出去三个留下,出去的人除了卓禹温扬和桑田之外还有孟蘭学姐和罗千浩、跟罗千浩同年同校一起长大的堂兄罗文杰,还有一个叫魏晨光的大个子男生。 杜琳和另外两个男生选择留下再等等看,温扬将剩下的水都留给他们,说:“外面的情况如果没有那么严重,我们会尽快回来通知你们,或者遇上救援队也会告诉他们你们在这里。但是万一没有救援,你们也注意保留点体力。” “我们会看情况的,你们也当心。” …… 走出体育仓库的大门,桑田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灰扑扑的世界,地缝里冒出的滚滚浓烟连着头顶上低压的雾霾,让视线里所有的景象都褪了颜色,像在看一场黑白的末世大片。 体育仓库的大门在身后关闭,慢慢适应了浓烟呛人的空气之后八个人抬着东西来到地缝边沿,那隐没在浓烟中的深渊依然让人毛骨悚然。 “孟蘭和桑田你们两个就不要动手了,在这里负责把风,下面一有东西上来我们就返回仓库!” 温扬安排着,其他人手脚麻利的开始搭桥,他们没敢靠近昨天的位置,远远的找了另一处相对狭窄的裂缝,试了几次之后却始终没能把架到对面的杆子固定住。 “队长,这样没办法啊,得找个人跳到对面去拉住绳子才行!” 总这么一遍遍试下去也不是办法,人高马大的魏晨光看着对面说着,可是做法他们都懂,这里却没有一个专业跳高跳远的。 桑田迟疑了一下,“我来试一下吧,我有跳过几回。” 只是她没等上前,手里的长杆就被罗文杰拿走了,他对她笑了笑半开玩笑的说:“得了,你跳那几下当我没见过吗,明明连教练都放弃你了。这儿可不是失败了能多练几次的地方,你昨天才被拉上来一次,还想再掉下去一次吗?女生还是往后站,我跟跳高队混的熟,我来吧。” ——就算你跟跳高队混的熟,就算你的外号是兔子罗杰,也不等于你会跳啊! 桑田虽然在心里默默吐槽,但却无法反驳。 她是有跳过两天撑杆跳,但那只是因为她肤白貌美腿长(大雾),往操场上一站就很显眼,所以偶尔会有想要发展全才或者单纯只是因为哪个队里人员不够想要拉人的教练会想要拉她去尝试培养一下其他运动。 她因此才接触了一下撑杆跳,可惜慧眼识英的教练在观察了两天之后并不认为她很适合这项运动,于是就放弃她另寻新人了。 对于桑田在撑杆跳上面究竟还有没有发展前途这一点另说,现在的确不是适合练手的时候。 罗文杰掂了掂手里的撑杆,罗千浩在旁边担忧的问:“你行不行啊?” 既是堂兄弟又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站在一起相貌脾性都有五分相似,感情好的跟亲兄弟一样。见罗文杰要跳,罗千浩自然担心得不行,只差没有围着他团团转。 罗文杰把让人看着眼晕的罗千浩拨开,向后退了一段距离,深呼吸几次不敢多想多考虑,握好撑杆一鼓作气地跑向地缝—— 七个人都屏住气看着他的身影在空中划过高高的弧度,转折下落的那一刻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千万要跳过去,千万不能失败!在这里失败就葬身谷底了! 罗文杰堪堪落在对面的地面上,落地时刹不住冲力还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摔得七荤八素,但这都不影响这一边七个人一阵兴奋的欢呼。 “好样的文杰!” “文杰!接住绳子!” 这边在绳子上系了石头抡过去,罗文杰到处看看,寻了个还算牢固的石登子绑好。 这样系了两条绳子,搭上板子,总算有个地方可以落脚,再有罗文杰在对面接应着,队里的三个男生都扛着浓烟和火星子平安过去了。 温扬留在最后,在桑田还看着浓烟里那些噼啪作响的火星子发呆时把手伸给她说:“我扶你。” 桑田有点愣,觉得在她前面的那两个男生好像没这待遇。搭把手什么的本来是没什么问题,可是加上孟蘭学姐在旁边冲她挤眉弄眼就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味儿了,搞得好像温扬对她很特殊照顾似的。 于是她指了一下孟蘭,“学姐先过。” 温扬脸上正露出一点疑惑,这种情况有什么好推让的?桑田已经面无表情的说:“我害怕。” 日,这么大言不惭你倒是给装出点害怕的样子啊! 孟蘭充满鄙视的看过去,挤眉弄眼那么半天暗示出来的那点气氛就直接被这丫给搞没了——她先走的话,哪儿还体现得出温扬对桑田的特别照顾啊! 她忿忿地握住温扬伸过来的手,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桑田一眼。 ——如果说以前希望桑田跟温扬凑一对只是热个心起个哄随便凑凑热闹,那现在就完全是替桑田从实际考虑了。 这场毫无预示的灾难让人无法乐观,孟蘭直觉事情不会是他们逃出学校找到救援然后一切皆大欢喜那么简单。马上就要走进校园了,万一真的没有救援,他们不知道后面会面临什么,作为女孩子总是有个人照看着会比较好。 她倒没担心自己,毕竟自己在田径队的人缘也不是盖的,她知道“有的人”会时刻注意自己担心自己。知道自己被人关心着这件事本身,就会给人一些安全感。 但桑田不一样,她虽然跟大家一起比赛一起训练,但总归不是体育系的学生没有跟大家朝夕相处腻在一起的感情。而且她本身为人又不是十分热络,在发生危险大家自顾不暇的时候一旦被忽略了就会十分危险。反过来也许谁多想到你一点多注意你一眼多帮一把手,就能在紧急关头保住一条命也说不定。 所以她觉得在这个时候如果能让桑田和温扬有些进展,有温扬来照顾桑田是最好不过的。 孟蘭学姐被罗千浩抢着接过平安到达对面就轮到桑田,温扬握着她的手用力稍稍握了握,“不用怕,别往下看,我会扶好你。” 他信了。 桑田那么没诚意的睁眼瞎话他也信了,这让桑田心里稍稍感到有点过意不去,略略低头“嗯”了一声,碎碎的半长黑发半遮着脸,无意间露出的白皙的脖颈——看起来仿佛有那么点含羞带怯的,温顺的,错觉。 温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点说不清的笑意。 他扶着她的手很稳,运动系的男生在这种时候的确很可靠,让人有安全感。 桑田踩到浮板桥中间,看一眼脚下——深渊一般的地缝深处有着熔岩一般暗红滚烫的颜色。那温度顺着地缝升腾,浓烟里夹杂着噼啪的火星,让正上方的她像是被架在了火刑架上,尤其运动短裤下暴露出的两条腿,更是更是充分感觉到了火星子的烧灼。 “桑田,抓住我的手!” 对面的罗文杰已经伸手过来,她抓住罗文杰的手跳到对面,落地时罗文杰带着三分得意地痞笑,歪头问:“我跳得怎么样,不愧对兔子罗杰的外号吧?” 虽然那一跳不能完全算是实力——如果是真正的撑杆跳运动员那当然妥妥的没问题,但对于罗文杰这种专业外人员来说很大程度上也是要靠运气。但不管怎么说他跳过去了是事实,而且勇气可嘉。 所以桑田没有拆台的打算,面对这个大功臣十分诚恳的点一下头,“嗯,很棒。” 虽然是罗文杰自己来邀功的,可是那句“很棒”怎么就听着说不出哪里那么别扭呢,简直让人想要含羞带怯起来,连他脸上的痞笑都快要挂不住了。 他别扭地干笑一下就松开手别开头,桑田还隐约有些奇怪她是哪里说错什么了吗?夸人不是应该这么夸的吗? 等最后的温扬也过了桥,几人一商量,最终将两条拴好的绳子留给体育仓库的三人,其他东西能带的尽量带着,谁知道后面会遇到什么样的路况。 “我们先去食堂看看,找点吃的填饱肚子再考虑后面的事,你们觉得呢?” 温扬这个提议当然没人有意见,什么也比不上填饱肚子重要。 仅仅过了一夜大学里就变得像一座灰扑扑的死城,浓烟漂浮在半空,又在地面积了厚厚的一层。 因为浓烟的关系四周可见度不高,但能看出校园破坏得并不严重。那场地震本身的破坏力不强,大部分建筑都完好无损,但一些正好处在地缝上的就遭了秧。 他们走得很谨慎,身上除了背着一些搭桥用的绳子杆子板子,每人还拿了球棒棍子铁锨一类防身的东西。但昨天那些鬼东西暂时没有出现,这是不是至少说明那些东西的数量的确不多。 然而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没有因此而轻松起来,因为他们必须要路过昨天那位老师尸体的位置。 第四章 昨天听到的惨叫声,撕咬声,啃噬声似乎都随着越来越靠近尸体的位置而再次回荡在耳边。 队里气氛变得越发沉默而压抑,对于大多数从未见过死人,尤其是这种恐怖的死法,他们就算做再多心理准备也无法缓解胸腔里那仿佛要溢满出来的惊慌和恐惧。 “温扬……我们,绕路吧?” 孟蘭心里知道这不是提出任性请求的好时机,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面对那样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即使不亲眼去看,脑子里也早已经浮现过无数遍那恐怖的景象。 那具尸体已经不只是一具死状恐怖的尸体,而是象征着他们要面对的前路和未来。 孟蘭不可抑制的想要逃避这个未来,这一点大家都懂,都一样想要逃避,但温扬却只能流露出无奈的神情。 “孟蘭……” 温扬正考虑着该怎么开口,卓禹却像是看穿了他这个老好人不擅长拒绝一个惊慌彷徨的女生,为了不浪费时间他插言替他说:“绕的路越多遇到的危险也可能越多,我们现在要尽可能快的到食堂,否则没人知道食堂那边会不会也发生什么状况。” 他的语气平静却有几分强硬,虽然说的也是没错,未防节外生枝当然是尽早赶到食堂比较好,一旦真的有什么状况也好早作打算。不然以大家现在的体力,再多撑半天情况就真的不好说了。 但说的没错是没错,罗千浩还是有点嘴硬不满的,嘟囔着:“也不用说的这么直白吧,学姐不过就是不想看到尸体,好歹也体谅一下女生的心情……” 孟蘭轻轻拉了拉他让他不要继续说了,罗千浩本来也只是嘴硬想要替她为卓禹那种不通情理的态度抱几句不平而已,并不是那么不懂事。 但是卓禹这个人还真奇怪,平日里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样子,这种时候倒突然挺能说了。就算他说的再有理,人却总爱分个亲疏远近。卓禹本来就不是体育系的人,又是那种沉默孤僻不跟人来往的性子,在田径队里就像个外来户。同样的话他说和温扬来说是绝对不一样效果的,何况温扬哪儿有他这么不知委婉为何物。 也只有温扬和桑田看待他的目光会不一样——温扬其实有点感激他的,从昨天他们陷入了困境,表面上看依然是温扬在领导大家,但实际上连他自己有时候也是被卓禹提醒的。 而桑田跟他一样,在田径队里她也是个“外来户”,只不过队里对她的接受度比卓禹要高得多。没有那种排外的思想,桑田在看着卓禹时隐约能感觉到一种爆发,就像他在短跑时那一瞬间的爆发,让她感觉到这滩死水动起来了。 罗千浩的不满没有消失,却也没能继续开口。不是因为孟蘭的阻拦,而是他们已经来到了尸体的位置—— 但是那里没有尸体。 不停做着心理准备的八个人一时面面相觑地愣住,昨天那位老师被怪物扑倒的位置上只有一滩干涸的血迹,或许零零碎碎还有些被扯碎的不明残渣,但完全没有看到尸体,就连残骸也没有。 ——尸体呢? 就算被吃光,也不可能连骨头也不剩啊……他们很确定没有搞错位置,队里人大半的青春都挥洒在操场上了,对操场附近的地形再清楚不过,不可能裂几条地缝就连位置都搞不清楚。何况这里还留着这么一大滩印渍。 可是什么东西能把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看着那滩隐约散发着腥臭,粘稠零碎的印渍,孟蘭学姐不小心脑补了一下,转头就干呕起来。 大家的脸色显然都不好看,桑田胃里也一阵阵翻涌,恍惚间像是回到小时候不小心闯进村里屠户家的院子,地面上那渗透进泥土洗刷不掉的黑红,堆放在盆里的杂碎,空气里漂浮着浓腻的血腥—— 那短暂的经历可以算是一场童年的恶梦,而眼前的,却是活生生比恶梦还要可怕的现实。 “我们快点往前走吧,也许只是被拖走了。” 温扬快速说着,别开了脸不去看,他随便找了借口不想在这里耽搁——的确一些野生动物会把猎物拖走,但这里这么大一滩血迹却没有拖痕,放在平时谁都不会相信,连他自己也不信。 但此时此刻没有人有异议,大家都只想快点离开,尸体究竟怎么样了他们并不想知道。 几个人绕开那滩印渍,桑田跟在后面没走几步,突然脚腕一紧整个人被拉着往下一坠,低头就看到地上仅容一人的裂缝中藏着一个近似人形的怪物,干黢黢的爪子抓住了她的脚踝,一边往下拖一边张开沾满了血的嘴就要咬下去。 看到这个画面就算是桑田也没忍住惊叫,下意识想要抬腿把那东西甩飞,可惜那东西抓得太牢,只有头被拖出地面就卡住,又要把桑田的脚往回拖。 距离桑田最近的罗文杰本来反应最快,在桑田又要被拖下去的那一刻一手抓住她,另一手拿着长杆就要戳下去。 然而他正眼对上那个东西的瞬间骇然得脑子一懵手上也跟着一顿,尽管昨天隔着浓烟隐约看到这些东西也该有心理准备迟早会遇上,但真正见到还是被惊得反应不过来—— 这是什么!?干尸!? 这东西完全就像是网上电视上见过的出土干尸,腐朽的皮肉已经变成干皱的黄褐色包裹着骨头,五官几乎都已经烂没了,却仍旧张大着沾满了血的嘴巴要往桑田腿上咬下去。 ——哪怕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是从没有见过的怪物罗文杰大概也不会这么惊骇,因为不知名的怪物至少是活的,而这东西却分明是死的!是埋在地下死了不知多少年的东西! 罗文杰这一愣也就是刹那之间的事,眼见着干尸就要朝着桑田的腿上咬下来,卓禹喊一声:“别发愣!”已经一铁铲过去,硬是铲掉了干尸露出地面的头。 随着那颗头滚到一边儿,桑田紧绷的肌肉也一下子松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看着地缝里剩下的身躯和还挂在自己脚腕上的枯手。 短暂的静默之后温扬终于反应过来,忙上前去掰开桑田腿上的枯手,罗文杰也这才回神蹲下一起帮忙。 掰掉那只枯手,为了以防万一起见温扬查看了一下桑田的脚腕,上面虽然沾着一些暗红的印子,但应该并没有受伤。 他抬起头看向桑田,让她对上自己的目光,轻声问:“你还好吗?能站起来吗?” 桑田有些木然的点点头,刚刚那一下子的确是被吓到了,这会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知觉,借着温扬和罗文杰的搀扶站起来。 温扬一边谨慎地看着四周的地缝一边说:“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没人知道这里是不是还隐藏着更多干尸。 其他人都已经立刻准备离去,卓禹却反而蹲在地上看着那具干尸。 孟蘭素来是不记仇的,招呼他:“卓禹快走啊,那种东西你还看它干什么?” 卓禹头也没抬的回答:“以后还会遇上,现在看清楚些好。” 这句话让大家都愣了愣,也发觉到卓禹跟大家思维的不同。他们只想快点离开,离这些东西和潜在的危险远远的,在这种突然的变故中已经无暇顾及更多。 可是这个闷葫芦怎么就能想到这么多呢? 他们以后迟早还可能会遇上这些干尸怪物的,与其现在像躲避秽物似的远远的走开,不如干脆看清楚些以后才好应付。 虽然会有让人胃部不适的嫌疑,但不愿意服输的心情还是让男生们都停下来,干脆把干尸的身躯从地缝里拖上来观察。 那东西的确形似人形,尤其头颅几乎与人类一般无二,但身体的比例却有些奇怪。它的身形伛偻着,比女性还小上一圈,四肢却很长,蜷折着,似乎是长期以蜘蛛一般的姿势行走和攀爬。 这些形似人形的干尸虽然已经腐朽了,骨头却很硬,只有关节比较薄弱。可以说卓禹也是误打误撞一铲子砍断了颈部才救下桑田。 沉默地观察完毕,男生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事实证明卓禹的判断力,应变能力远胜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这好像让大家有点不舒服,平日里也没见这个闷葫芦孤僻男的比赛成绩就比他们高,可是这种时候怎么就突然甩掉他们几条街了? 可是再想想大家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怨,人家厉害是人家的本事,又有什么必要这么不服呢。 观察过干尸之后大家继续前行,没走多远终于看到了他们之外的人影——在这样灰暗颓败的环境中,再看不到人影他们都要以为大学变成一座死城了! 大个子魏晨光兴奋地快走几步上前,隔着浓烟喊:“前面的人等一下!” 前方的人果真停下来了,转回身,像是顿了一下,慢慢向着他们走过来。 他们也激动地快步迎上去,然而跑着跑着脚步却越来越慢越来越迟疑,直到骤然停止。 桑田看到出现在浓烟中迎着他们走来的人,满身暗红的血色,腹腔大开肚穿肠流,摇摇晃晃地拖着自己的肠子。他半边的身子和脸几乎都已经没了,却还在向前走着,呼哧呼哧地流着混着血色的涎水,向他们伸出双手。 ——那不是一双求救的手,而是饥渴地垂涎着活生生血肉的手。 身为目标和猎物,桑田如此清晰的感觉到这一点。 耳边响起了孟蘭学姐短促的尖叫,在这一刻并不需要更多说明,“丧尸”两个大字已经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脑海。 温扬这一次不需要谁来提醒,大喊一声:“跑!” 这一队田径队员们根本不需要任何思索,如同本能的对这个字做出反应一般撒丫子就开始狂奔。 那缓慢而迟钝的丧尸其实速度远追不上他们,但可怕的是被这里的响动所惊动,浓烟中各个方向都渐渐开始出现了人影,摇摇晃晃地聚拢过来—— 这一刻桑田脑子居然转得飞快,心跳明明扑通扑通快得吓人,却反而感觉不到慌乱,眼睛里脑子里清亮一片。 她很清楚他们的优势是速度和灵活度,那些丧尸固然可怕,但只要压住惊慌看清出路躲避开来,单个扑过来的丧尸是抓不到他们的。 但不乐观的是它们还在聚集,从一开始听见声音靠近过来的几只,它们被甩开之后喉咙里发着如同被扼住似的嘶哑的叫声锲而不舍的想要追上来,这些响动又惊动了更多的丧尸从远处而来。 卓禹在前面一铁铲拍开一只扑过来的丧尸,罗文杰和罗千浩也跟在旁边用长杆横扫扫清障碍,不知不觉中八个人的前进已经变成了卓禹在引导。 他们边逃边来到一栋宿舍楼下,卓禹喊了一声:“进去!” 这种慌不择路的时候大家立刻一窝蜂的涌进大门里,关好门,又从一楼开着门的房间里拖来桌子和床顶住了大门。 外面追来的丧尸撞在门上被阻住了去路,起初还狂躁地继续撞门,但很快就因为长时间失去猎物目标而停下来,只是在门外徘徊不去。 背靠着墙壁的那一刻桑田才发觉自己手脚冰凉一身冷汗,整个人虚得几乎要发抖。 身边孟蘭学姐靠过来,也已经虚脱得快要站不住——他们终究是从昨天下午就没有吃东西了,惊吓之下一路狂奔,这会儿身体隐约开始显出透支的迹象。 “怎么办……外面这样,怎么可能到得了食堂……”孟蘭学姐小声嘟喃着,慢慢顺着墙根坐了下来。 一时间没有人接话,也许大家心里都想着同样的问题。 倒是卓禹如同没有听见,他只是稍微喘了口气,就没再耽搁直接要往楼上走。 桑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就觉得他并不是慌不择路跑进这里的,似乎从半路开始他就有意往这栋宿舍来,但是因为大方向是一致的,这才没人注意到。 她虽然平时不会太较真,但也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性子,做不到发觉了还不声不响的任人安排,于是站直身体跟上前一步问:“这里是哪儿?” 在一室疲惫和喘息中,她的声音显得特别清亮。虽然她觉得这么清亮的声音一定是因为自己的肚子太空了。 卓禹刚踏上楼梯的脚步停住,回头就看到桑田站在自己身后。 ——想想这竟然是他们两个第一次面对面说话,他不会说自己这也是第一次正眼瞧着桑田,而第一印象竟然是“这个女生真白”。 ——在这个灰扑扑的世界里,大家都灰头土脸的,她身上也没少沾着灰尘,却愣是显出不同的白净,小鹿一样无辜而又坚韧。 卓禹本来不是那么爱跟人多做说明的人,但随着桑田的问题,大家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在这个非同寻常的时刻他也不想因为一点言语猜忌就生出多余的麻烦。 他于是说:“我的宿舍在三楼,屋里有武器。你们可以去其他宿舍里看看有没有吃的。” 这个回答似乎并不意外,却十足的让人愕然——他们该把重点放在哪一句?! ——吃的!对,宿舍这种地方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吃的,这种饿极了活命要紧的时候也顾不上是不是别人宿舍里的了,但是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丫怎么就适应的那么快! ——还有尼玛武器!武器!! 你丫真的是个正常的大学生吗!?在宿舍里藏着武器是什么鬼!? 片刻的纠结之后温扬又叫住了说完就转身往楼上走的卓禹,“你说的武器是什么?” 他的确很在意这个问题,虽然会出现什么武器这一点大概直接关乎卓禹这个孤僻的闷葫芦到底是不是正常的大学生,但更重要的是如果有武器,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生存的几率也会更大一些。 对此卓禹并没有打算藏着掖着,头也不回的说:“可以自己上来看。” 武器很重要,食物也很重要。 温扬略一寻思就对罗家兄弟和魏晨光说:“我跟上去看看,你们去找吃的。多留点神,楼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 这大概是各种意义上的留神,如果有人,是活着还是死了,还是不死不活。会不会反对他们乱闯宿舍拿吃的,会不会变成丧尸袭击他们…… 至于桑田和孟蘭他并没有特别做安排,但这种时候谁也不敢落单,孟蘭就跟着另外三人去找食物,桑田倒是更想看看卓禹有什么武器。 上了楼,一打开宿舍门桑田就有点傻眼,屋里的墙上挂着几把弓.弩,桌面的木架上还有一把唐刀——这里是宿舍,少年你这样舍管真的没有意见吗? 但介于现在这可能是大家赖以活命的东西,桑田决定不去纠结这些小事。 卓禹进了房间也不废话,把墙上和架子上的弓.弩唐刀都拿下来,又从床下拖出皮箱,里面是一把精心保养的□□。 ——少年真真是个弓.弩爱好者啊,桑田甚至还看到皮箱里随意堆叠插放的几张奖状,虽然看不全上面的字,大约是弓.弩类的业余比赛。 皮箱里的□□弩保养的那么精心,奖状却放的很随意,好几张都已经压褶了。看得出来他对弓.弩是真的喜欢,对那些虚名倒是不怎么在意。 见此温扬脸上微微带着恍然,难怪平时总是找不到卓禹的人,还常常会以时间冲突为理由推掉田径比赛。 同时他也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拿出来的不是什么管禁武器,万一摸出一把枪来,他们该怎么看待他? 第五章 搜寻食物的几个人不久也来三楼汇合,他们在这栋宿舍楼里暂时没有看到别的人,也不知是地震发生的时间学生刚好都不在还是后来去避难了。 大部分房间虽然是上锁的,但宿舍的锁属于典型的防君子不防小人,对于有心破坏的人来说真心没有多大用途。 撬了几个房间之后就发现面包方便面火腿肠饼干零食饮料若干,看见了食物,饥饿顿时变得更加无法忍耐。他们当即也顾不得继续搜寻,拎上找到的食物一边往楼上跑一边就往嘴里塞。 到了楼上烧了水泡上泡面,浓浓的香气里一个个本来饭量就很如狼似虎的运动小将更是眼珠子发绿,面才只泡了个半软就连烫都顾不得,吃得吸哩呼噜。 无奈桑田天生猫舌头怕烫,有心忍耐着再等等,可是满屋子人都在低头吃面就她一个人干坐着显得怪怪的。而且终于逮到了机会可以大献殷勤的罗千浩正在眼前用他对孟蘭学姐无微不至的关怀晃瞎她单身狗的狗眼。 桑田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终于狠狠心,想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哪儿还能顾及那么多。 视死如归般一口面下去,顿时烫的差点飚出了泪花。她努力维持着面部肌肉不让它看起来太扭曲,内心却在无声流泪。 正面无表情地暗自吞泪,突然有一只手伸过来快速地往她手里塞了根火腿肠。 桑田低头看着手里突然多出来的火腿肠一愣,脑子里突然很不严肃的蹦出来一句:卧槽,真爱? 这种饿急了眼的时候都能分享食物,对于这群体育生来说尼玛不是真爱是什么!要知道在平时锻炼完饿急了的时候,队里这群大胃王是可以为了一个面包一根火腿肠打破头的。 她诧异地抬头看向塞给她火腿肠的罗文杰——是的她很诧异,不仅是诧异这一根火腿肠,还诧异罗文杰这个塞火腿肠的人。 她跟他的关系几时有这么好了吗?就在昨天地震前,他们两个也只能算是见面打招呼,勉强说的上话罢了。 可惜罗文杰并没有回应她疑惑的目光,他有些刻意的低头吃面,快要埋进碗里的脸上仿佛带了那么一点羞愧的表情。 ——羞愧。 在思索了一下他有做什么需要羞愧的事吗之后,桑田难得脑筋不那么迟钝的领悟到难道他是为干尸怪物抓住她的时候,她身边的他却吓得发愣没有做出反应而愧疚吗? 桑田倒是觉得大可不必的,他只是没反应过来,又不是故意不帮她。 不过她也实在是很饿,就留下了火腿肠,把太烫自己不敢下口的面推了过去。 她想的也很简单,男生饭量大,匆匆找来的这些食物每个人都不过是垫个半饱,肯定是不够的。她也不太喜欢泡面这种趁热吃太烫,凉了吃又泡得太软的食物,所以他既然这么慷慨的先把火腿肠给了她,那也该礼尚往来,想来他不会介意过后再去搜寻时让给她一点容易入口的食物。 可是罗文杰不会了解她的心思,他更不解的瞅着那碗被推过来的面,又不好抬头直接对上桑田问个清楚,最后似乎懵懂的,以某种自己的理解,别扭又复杂而又郑重地接受了那碗面。 …… 吃饱之后他们才有心情开始打量卓禹的爱好,谁能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沉默孤僻半点不讨人喜欢的卓禹居然有看起来这么高大上的爱好,而且看起来还很厉害的样子。又谁能想到这爱好搞不好如今就能救了他们的命。 温扬之外的三个男生顿时对卓禹的态度变得有点别别扭扭,男生哪个不喜欢这些看起来很威风的东西呢,他们只是不太情愿承认自己对卓禹的改观,毕竟他只是个不合群的闷葫芦。 八个人四把弩一把唐刀,桑田分到的是一把卓禹自己琢磨改良,相对小巧的臂弩。可以套在手臂上,对女孩子来说负担相对较轻。 但就算有武器在手,想到外面那些丧尸,大家也还是很怵的。 温扬看了看窗外又看一眼卓禹,但见卓禹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就说:“我们先上楼顶去看一看周围的情况再打算吧。” 其他人没意见,这栋宿舍楼虽然只有四层,但这附近是校园里比较偏僻的区域,没有其他更高的建筑,只要可见度允许就能看到从这里去食堂的路况。 离开房间准备上楼顶,走在楼梯上桑田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继续抓紧一切机会大献殷勤的罗千浩——“学姐当心脚下,学姐我扶着你啊~” 默,无语,太无语,这里真的只是普通的楼梯而已,你学姐还没到不能自理的地步! 只是大家也知道罗千浩一直都对孟蘭着迷不已,也知道他平时是没有太多机会献殷勤的——孟蘭本身就是爽朗亲切姐姐型的,比起被人照顾更喜欢照顾别人,罗千浩这个弟弟型完全是有力无处使。 如今末世之灾前路彷徨,孟蘭在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之后饶是努力的平和心态,也不可能再像过去一样无忧无虑了。 所以她没有拒绝罗千浩的照顾,这让罗千浩乐得屁颠屁颠的,连末世的阴影都从他心头被扫空了。 这份乐观如今也是弥足珍贵,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乐见其成了。 桑田收回目光低头走路,乐见其成是一回事,晃瞎眼可就不好了。 她专心看着楼梯,视线里却伸来一只手。 她抬起头顺着那只手看到罗文杰目视前方绝不转头与她对视,却明显表示出要来扶她的意图就有点幻肢痛。 ——罗千浩这个样子也就算了,罗文杰跟着抽什么风呢? 他们这对堂兄弟不止外貌有五分相似,性格也有五分相似。 但只有五分。 虽然平日里看起来一样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但也许是当弟弟的被迁就的比较多的缘故,罗千浩看起来更像个贪玩爱闹没心思的大孩子,而罗文杰则像个痞痞的坏哥哥,他笑也是笑的,但笑起来的时候就带了点无所谓的感觉,并没有深到眼底。 所以像归像,在桑田心里并没有将这对兄弟划归同一类人,于是她并不明白为什么罗文杰也跟着犯二。 她就那么没什么表情的瞅着罗文杰,一直瞅到他扛不下去,随口找了理由,“你的脚不是受伤了吗,怕你不好走——” 桑田略略显出一点恍然,这个理由倒是可以接受,然而她只是抻了一下,并没有到不能自己走路的地步。所以她谢绝了罗文杰的好意。 罗文杰简直无语——恍然你妹啊恍然,就不能像个普通女生一样被人照顾坦然接受就好了?十动然拒什么鬼!?一点都不可爱! 大家爬上楼顶,站在高处一览无余地看着那些纵横的地缝和里面冒出的灼热浓烟,这末世一般的景象可谓壮观。 可是在看向食堂的方向时,大家就顿时说不出话,只有孟蘭学姐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声:“天呐!” ——食堂?哪里还有食堂? 在他们目视的前方只有一道巨大的地缝,目测不止百米。这道两端看不到边际的裂缝将整个校园完全割裂开了,凭他们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到另一边去的。 同时这也意味着,来自学校的救援是不能指望了,除非有军队出动。 但是学校外面的情况难道就会好一些吗?他们是不知道这场“地震”的范围可以有多大,但丧尸和地震同时爆发,大地被割裂得横七竖八,大概还是不要太指望马上就会有人开着飞机坦克来救他们。 年轻人的思维总归是活络一些的,他们热血,有闯劲儿,看着被截断的前路也很快就缓过神来—— ——总归还不至于绝望,虽然食堂去不了了,但这边偏僻的宿舍区却救了他们。 或许在今天之前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压根儿就没有注意过这只有两栋楼的孤零零的小宿舍区,它甚至没有被列在学校的三片宿舍区中,像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这是因为这里本来是学校的老职工宿舍楼,学校扩建之后这附近被规划为各种体育设施,其他的宿舍楼都已经因为占地被拆掉了,只剩两栋孤零零的小楼被改用做了学生宿舍楼,但一般学生入学根本不会安排在这里,使用率并不高。 桑田知道这里是因为这里可以为特殊申请的学生免住宿费,后来因为拿到了各种补贴和减免,而且她的条件也未必能够达到标准,这才没有专门跑去申请。 不过她猜卓禹会住在这里多半不是经济的原因,只是单纯因为这里的管理比较松,可以安置他这些爱好。也多亏如此,地震发生时还是下午,很多课系都在上课,这边的宿舍里就更没有什么人在。 但有宿舍就多少会有吃的,又没有其他人跟他们争抢,怎么也应该能扛上一两天。 桑田站在顶楼边缘向下看着聚集在楼下徘徊不去的丧尸,心情无比复杂地看着一只丧尸踩了自己拖在地上的肠子绊倒,随后站不起来就在地上爬着。 现阶段他们还没那么莽撞顶着这些聚集的丧尸冲出去,只能在这里躲着,期待它们在食物吃完之前能够散去。 孟蘭学姐站在她身边,轻轻叹了口气,也不敢太大声说:“不知道杜琳他们怎么样了……” 是啊,现在救援的希望已经破灭了,体育仓库那边虽然暂时可能还算安全,但是没有吃的,只怕情况比他们更严峻。 可惜他们自己现在也被聚集的丧尸困在这里不能回去报信,如果一直等不到救援最迟到今晚杜琳他们大概也会出来,那他们也就不得不遇上这些丧尸了。 卓禹看了一会儿,突然在浓烟弥漫的背景中转回身,面无表情的对大家说:“下楼,教你们用弩。” …… 卓禹这个男生,如果撇开性格不谈,那还是很帅的。 他有长时间户外活动晒出来的肤色,五官线条帅气硬朗,身材也很性感,在他刚入队的时候女生们对他还是有很多议论的。 但是很快他不讨人喜欢的性格就暴露了出来,孤僻,沉默,对人爱答不理,练习也爱来不来——虽然他是有请假的,但那也只有队长温扬清楚,对于其他人来说跟翘掉练习没有什么不同。 可以说除了一起参加比赛,大家对这个同队的人完全没有了解。 大学的女生可不是高中的天真小妹子,只要你帅就可以无视其他一切缺点。她们对男生的眼光更高要求也更多,卓禹这种缺陷品是入不了她们的法眼的。 只是谁能想到环境一变,突然之间他就变得这么可靠呢。 ——括弧,划掉可靠。温扬这种顾全大局勇担责任的才叫可靠,卓禹就算再厉害,天知道他哪天会不会撇下大家就自己走了呢。 大家都在宿舍里认真的学习着弓.弩的使用和保养——是的保养。 卓禹这个弓.弩痴虽然在危急关头慷慨的把自己的弓.弩拿出来给大家使用,但却强迫大家把每一步的保养都记牢做好,哪怕外面丧尸围城。 ——没关系他们做,武器也是我们生存的小伙伴对不对。 温扬理智的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卓禹的判断力和应变力比他更适合当领队,他摆弄着弓.弩认真考虑了一会儿,抬起头说:“卓禹,你来当我们的领队吧。” 运动系的人更懂得这种时期领队的重要,温扬这么说的原因大家都懂,但还是愕然了一下,尤其另外三个男生的反应最大——就算他们现在对卓禹有些改观了,没有那么大的意见了,也不要一下子就跳跃到由他来领队听他的指挥吧!这个转变他们一下子接受不来啊! 然而拿人手软,他们手上还正摸着人家大方分享出来的弓.弩,抗议的话又说不出口—— 他们这儿正憋着纠结呢,卓禹却专心擦着弩头也不抬的回答:“不当。” 温扬反射性的想问:“为什么……” 他继续不咸不淡甩过来一句:“麻烦。” “……” “……” 对哦,他们到底纠结什么担心什么呢,卓禹这性子,怎么就这么让人不意外呢。 桑田也在比量练习着绑在手臂上的臂弩,她倒是觉得好像不是那么担心卓禹会撇开他们走人——毕竟,他心爱的“小伙伴”还在大家手上呢。 第六章 依然还是队长的温扬安排大家逐间宿舍进行了物资搜寻,为了防止万一这并不是真正的末世只是一场小规模的灾难,他们还特地准备了一个硬皮本子记下了从每间宿舍里拿走的东西。 虽然即使是灾难,灾难平息之后这些宿舍的主人也未必能够回来。 搜走了各种食物背包日常用具和消耗品,虽然现在大家身上都是灰尘扑扑的,但暂时来说他们心理上还接受不了穿陌生人的衣服。 每个人都能够感觉到地表的温度上升了,那些浓烟带上来的温度不仅升高了地面的温度,还遍布在低空形成了一个浮尘盖子,让空气变得越发闷热。 弥漫在空气中的烟尘落在身上被汗水粘附,那真是难以形容的不舒服。而且宿舍里没有水电,外面那些横七纵八的地裂早已经让水管和电缆不知道断了多少截,有限的存水只能留着优先饮用。 于是他们之中只有卓禹一个人有干净的衣服可以换,大家的目光真是各种羡慕嫉妒恨。 在闷热中只搜寻了半层楼桑田就已经汗流浃背,汗水濡湿的头发黏在脖子上,当然孟蘭学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天生微卷的褐色马尾辫尾部已经结成一缕一缕。 孟蘭从运动短裤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皮圈,“桑田,我帮你把头发扎起来。” 很不巧没有找到梳子,她只能用手指随意梳理了一下,把桑田还不到肩膀的头发扎成一个短短的兔尾巴,那些碎碎的短发随意的散落着,又一次黏在了脖子上。 黑黑的濡湿的头发搭上白皙的脖子,孟蘭身为女生居然也可耻地心猿意马了一下。 自从手机和手表都失去了作用,他们就丧失了时间。并且因为天空中厚重的浮尘的关系天亮的晚黑的却很早,加上没有电,乌漆墨黑的什么也做不了,干脆早早的各自找了房间休息。 桑田和孟蘭一间宿舍,她习惯性的选了跟自己宿舍里一样位置的床铺,孟蘭学姐就躺在她对面,也刚好是以前费艺涵的位置。 所以有那么一瞬间,桑田躺在黑暗里,会以为回到了一切发生之前的那一晚。 那是她跟费艺涵最后一起睡在宿舍的一晚,那时她还是个揣着千万大奖彩票的幸运儿——这么看来,幸运什么的,果然是跟她无缘的东西。就算那时候费艺涵没有偷走彩票,这场灾难的来临也注定她没那个命去领奖。 如今这样一想,反倒是苦中作乐解开了一桩心事。 想到这些,她忍不住又伸手去摸胸前的吊坠,心里担心着家里的姨奶奶…… 忽然间一个恍惚,像是有什么奇异的感觉从手上摸着的吊坠传来让她打了一个激灵,一股森冷滞闷的空气包裹着她,鼻端仿佛能够嗅到那种尘封了许久的味道。 她瞬间想起了那个早已经被忘到脑后的“地下牢房”,恍惚间几乎要以为自己已经再次置身其间。只是当她想再仔细去感觉一下时,孟蘭学姐的声音却打断了她的注意力—— “桑田,你还醒着吗?” “嗯,醒着的。” “我睡不着,明明一躺下就跟散了架似的,可就是睡不着……” 何止是散架,自昨天地震之后每个人的神经都一直紧绷着,昨晚几乎整晚没有睡过,今天又奔走了一天。躺下去的那一瞬间孟蘭觉得自己就像一滩铺在床上的肉,骨头之间的联系都不存在了,可就算是这样也还是瞪着眼睛睡不着。 不管她多想睡,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那些明明都已经被啃噬得残缺不全却还在游荡行走的丧尸,如果被它们咬到,是不是也会像所有的丧尸电影一样变成跟它们同样的东西?这个世界,是真的变成了末世? 两个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会儿话,虽然大多数是孟蘭学姐在说桑田在听。 孟蘭又想起了留在体育仓库的三人:“——温扬说,如果明天丧尸散掉一些了我们就逃出去,趁还没有坐吃山空先离开学校再说。如果可能的话会绕路再去一次体育仓库……你说,他们还会在吗?应该还活着吧?” 她自言自语似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又问了一声:“桑田?你睡了吗?” 孟蘭侧耳倾听,却蓦然一阵微微的寒意—— 好静。 屋里太静了,静得连呼吸的声音也没有。 她爬起来往桑田的床铺看过去,即使屋里很黑可也还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在这间狭小的宿舍,在这样的距离下她能够看到桑田的床铺上空空的,没有半个人影。 …… 桑田怎么也没有想到过自己还会回来,她在掉进地缝时所进入的那个地下牢房——不管她当时是怎么进去又是怎么出来的,当然最好那真的像她所找的借口一样只是摔落之后失去意识期间的一个幻觉。 可是如果这个地下牢房是真实存在的,它难道不是在裂缝之下的吗?她只是躺在宿舍的床上,怎么会到这里来的?明明就在刚刚她还听着孟蘭学姐自语似的话,无意识的抚摸着胸前的吊坠,就只是一瞬间她周围的空气就再次改变了。 没有了即使紧闭门窗也飘荡在空气中的烟尘气味,也没有了闷热的高温,四周有的只是一片温润的森凉。 她能够看到那间“牢房”,而牢房里的人这一次就靠坐在石栏旁,睁着那只没有被灰发遮挡的眼盯着她,如同石像一般眼睛也不曾眨一下。 经过了第一次的冲击之后再见到他或者它,桑田已经没有那么震惊了。 外面现在连丧尸都出现了,她真的还要诧异于一个活死人吗?至少他看起来比外面那些行尸走肉要有神智,那只冷灰色的眼睛虽然冰冷却并不浑浊。 如果不搞清楚这里是怎么回事,也许她还会一次又一次的身陷进来。所以她这一次没有躲,她走向那间牢房,停在两步之外。 “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想他应该是听得到的,因为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但没有发出声音。像是他沉寂太久早已经丧失自己的声音,而他也没有兴趣继续尝试。 他只是用那只没有温度的冷灰色眼睛盯着桑田,如同在提醒这本该是由他来问的问题——她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意识到自己才是闯入者的桑田刚要再开口,一阵尖叫却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桑田惊了一下,判断出这声音并不是来自地下甬道而是来自窗外时,她已经回到宿舍的床上,但却连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孟蘭学姐显然也被窗外的尖叫惊住了,她惊慌地看着窗外,当目光移回宿舍里看到对面床上的桑田,那神情简直就像见到鬼。 “桑,桑田,你——你——” “学姐,怎么了?”桑田此时的注意力在窗外,黑暗中没有注意到孟蘭学姐见鬼的神情。她随意问着,下了床走到窗边轻轻打开窗户,可惜声音还有些远,一时没有发现声音的来源。 “桑田,你刚刚,去哪里了?” 孟蘭学姐那透着彷徨疑惑的声音再次传来时,桑田才意识到这像是个不小的问题。 “——我刚刚,没有在这里吗?” 这貌似是个根本解释不清的问题,这么敏感的时候一个解释不好是不是要被人当成怪物排斥了? 桑田不想在这种时候再生事端,就说了假话:“我刚刚出去上洗手间了……” “——可是我没有听到声音啊,为什么你出去进来都没有声音?” “我只是以为学姐你已经睡了,怕吵到你就没敢发出声音。” “不对啊,我们刚刚明明还在聊天……” 桑田急忙打断她,“学姐你一定是太累了,刚刚说着话的时候,你都已经开始犯迷糊了。” “……是这样吗?”孟蘭还有些迟疑,可是一来她找不到其他解释,二来一直没有得到休息自己的精神的确很不好,看着桑田那张一本正经毋庸置疑的脸,连自己都只能怀疑起自己来了。 很快,窗外的骚动“拯救”了桑田,她们看到一个学生出现在视野里,他惊慌大叫着,身后紧紧追着几个丧尸。 宿舍楼下的丧尸们听到动静,也都晃晃悠悠的转移方向向他移动过去。那学生没有料到突然间变成前后夹击的状况,无路可逃的他只能绝望地嘶喊…… 看着那个学生渐渐被丧尸包围,最终他的身影被淹没在丧尸群中,孟蘭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发出声音,桑田看到隔壁的男生们也打开窗户看到了这一幕,她对上温扬的视线,后者露出无奈的神情,轻轻叹息着对她摇了摇头。 他们帮不了,这样的距离就算跑过去,人也已经没救了。 他们只能又一次,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被撕裂分食。 后半夜里并不平静,地裂的另一边人比这里多,发生的惨剧似乎也更多。 那些遥远的呼救的声音吸引了一部分听觉比较灵敏的丧尸,它们向“对岸”走去,最后摔落进地裂中。 楼下情况的缓和意味着明天他们可以离开这里了,桑田决定不管外面有没有救援,她都要回家。家里只有姨奶奶一个人,而她是她已知唯一的亲人了,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让她自己一个人在家里。 …… 第二天天亮之后大家开始收拾东西,每人都尽可能的找了最大的背包把包塞满。 为了不影响行动力,除了背包和武器还有搭桥必备的东西之外的都不能带,于是他们饱吃了一顿消耗掉不能带走的食物,也终于有多余的水可以梳洗一下。 准备好之后温扬就把大家召集起来,找了纸笔画出学校和周边的简略地图——“我们提前商量一下路线,免得到了外面再浪费时间。” 说着他在纸上画了个方形代表学校,然后横切一笔,切开了偏僻的一角。 他们所在的大学城位于一个大城市的城郊,那条把他们跟校园分割开来的地裂也阻断了他们往城市去的道路。 “——我们从这边去体育仓库看一眼,如果他们人不在那里我们就走,这种时候只能自求多福不要去找了。然后我们从这里翻墙出去去n县县城,县城里的情况如果比较好,我们就可以就地留下等待救援。但如果情况不好……大家就各自做一下打算,想想要去什么地方吧。” “……队长你是说准备散队了吗?” 他们是一个队伍,他们在灾难来临的时候可以互相扶持着摆脱困境寻找出路,但如果是真正的末世,那似乎也是无可奈何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地方要去,有不同的人要见,总不可能一直都往同一个方向。 走出宿舍并没有花费太大力气,大部分丧尸都已经散了,只剩两三个还游荡在楼下。 魏晨光将一个铁皮桶远远扔了出去,砸在地上咣咣响着滚了几圈,三只丧尸听到响动都转过身去,没有发现什么目标所以只是无意识地晃晃悠悠向那边走去。 他们趁这个机会撒腿就跑,虽然几乎在他们冲出来的同时那三只丧尸就发现了这些猎物想要追赶,但却显然已经追不上这些拼了命的田径队员。 丧尸们追在他们的身后,它们的喉咙里不断发出不似人的尖啸,如同一个将死的人被掐住脖子的嘶喊,支离破碎之中已经没有语言,只是一些意义不明的音符。 这些破碎的音符让远处的丧尸知道这里有猎物的存在,它们聚集过来,前方的岔路突然就闪出了一张支离破碎的脸,在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卓禹已经抬起□□,一箭正中眉心。 丧尸没有挣扎的倒下了,因为不得不从它的身上跨过去,所以也不得不注意到那张脸是他们有些面熟的校工——他每天会在大家去训练之前维护好操场,或许没有跟他们说过话,但偶尔在遇上的时候也会笑一下点个头,关爱地看着这些学生们。 他们一直把丧尸当成某种无生命体,不去仔细思考它的由来,或许那是本能的逃避,却在看见面熟的脸之后顿时再也逃避不掉一个事实。 孟蘭一阵强烈的反胃脚下微微踉跄,被桑田一把拉住,没有让她掉队。 桑田一言不发的跑着,嘴唇紧紧抿着绷成了一条直线——他们还会遇到的,这是在学校里,他们迟早还会遇上认识的人。 渐渐与身后的丧尸拉开了距离,他们也来到了昨晚那具尸体的地方。 也许说是这个人的不幸拯救了他们也不为过,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惊慌失措的大叫吸引走了宿舍楼下的丧尸,他们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丧尸才会散去。 说不清是缅怀还是感激,又或是其他什么情绪,他们跑到尸体旁边时不约而同的放慢了脚步,仔细的看上一眼—— 不是。 也许到隐隐松了一口气的那一刻,桑田才意识到也许大家都一样在担心着,怕这具尸体是留在体育仓库的队友。 忍下恐惧和恶心短暂的行了个注目礼,他们又快步向体育仓库的方向跑去。 只是桑田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为什么这具尸体没有变成丧尸? 她不知道有多少人和她一样生出这个疑问,但现在没有时间去思考,通向体育仓库的木板桥就在眼前了。 第七章 他们又回到了熟悉的操场,一切似乎都还跟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样。 过了浮板桥之后他们就没有继续奔跑,而是停下来,转身看着零星追来的丧尸直直的掉进地缝里。 每个人都气喘吁吁地松了一口气,虽然对于速度和敏捷性有着相当的自信,但毕竟追在身后的是丧尸,这种精神压力是相当大的。 罗千浩这个大孩子甚至发泄似的冲着对面大喊:“嘿!来呀!过来追我呀!” 他的声音成功地让后面的丧尸越发躁动,加快了把自己往地缝里送的速度。 见到这样的场面罗文杰和魏晨光也跟着喊起来,温扬和卓禹都没拦着,知道大家的确是需要一点发泄,甚至连孟蘭都会偶尔跟着喊一嗓子。 看着追来的几只丧尸都已经葬身地缝,大家却安静下来说不出话来。 温扬提醒一句:“快进去看看他们在不在吧。” 他们刚一转身,烟雾中突然扑来一张狰狞的脸,说不清青紫还是青黑的颜色,青筋暴起着,眼球瞪得几乎凸出得都要掉下来。 因为他们身后就是一道烟雾比较浓的裂缝,谁也没有看到那东西的靠近,它一出现就已经近得让人躲避不及,险些被扑倒的魏晨光只堪堪来得及用手上的铁铲挡住他的袭击。 虽然那张凶残的脸已经完全扭曲变形,但近距离看清这张脸的时候,魏晨光震惊的脱口而出:“大刚!?” ——邵刚!这是他们留在体育仓库的队友! “大刚!大刚你怎么变成这样!?我是晨光啊!” 然而对方耳朵里早已经听不进他的话,锲而不舍的想要扑倒他,赤红的双目突出,毫不掩饰想要朝着他身上那些鲜活的血肉狠狠咬下去的疯狂欲.望,饶是魏晨光人高马大居然抵抗得十分吃力。 其他人想上来帮忙,然而又一个人影扑了过来。 是高伟,既然邵刚已经变成了这样,那高伟的出现似乎也就不值得意外——可他们心里的震撼却没有办法形容的,只能消极的抵抗着,根本做不到一箭爆掉他们的头。 ——是他们,不是它们! 这是他们曾经朝夕相处的队友,昨天之前还鲜活的生命!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魏晨光徒劳地喊着:“大刚!你醒醒!!是我啊!!” 他喊得声嘶力竭,心里却很清楚这根本就没有用,他听不见,听不懂,他们所认识的那个邵刚已经不见了。 另一边的高伟扑向孟蘭,罗千浩用身体把她挡在身后,罗文杰和温扬也冲上去试图制服。 可是高伟和邵刚却比外面那些行尸走肉更凶残,速度更快力气也更大,简直就像得了疯狗病的疯狗。狠不下心爆掉他们的头就只能一直落在下风,场面几次都惊险万分。 桑田手上的臂弩对准了变成丧尸的高伟,可一面是下不去手,同时在这样激烈的争斗里她没有办法保证不误伤别人,一直迟迟不敢发箭。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到,她是新手不敢发箭,但卓禹应该是有把握不射偏的吧? 她的目光寻找到了卓禹,他手上的十.字.弩也对准邵刚,但就只是瞄准着,似乎没有扣下扳机的打算。 ——他在等什么? 刚刚一路跑来有丧尸突然出现的时候是他第一个发箭射穿了丧尸的头,但现在他却似乎只是在观察着,等待着。桑田发现他的目光在高伟和邵刚之间徘徊,像是盯着他们随时做好了以防万一的准备,她这才想到也许他是在等着他们自己动手。 卓禹不可能一直给大家当保姆,他一个人保护不了所有人,这一路去县城他也需要并肩作战的同伴而不是一群拖后腿的累赘。 他们必须学会自己动手,不管面对的丧尸曾经是同学还是亲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一瞬间桑田简直羞愧,亏她还一向标榜脚踏实地靠人不如靠己,竟然也生出了想要去依赖别人的念头。倘若她今天真的依赖上卓禹,明天他走了,她连个丧尸都不会杀难道要等死吗? 桑田的手指在那一刻几乎就要拉动扳机,罗千浩却发出一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不顾一切的大叫,他在那声大叫里举起了手里的十.字.弩,甚至不需要瞄准,高伟离他是这么的近,一抬□□就直接顶在了高伟的额头上—— ——已经完全制不住高伟了。 挣脱了制服的高伟就要扑向孟蘭,用他的手,他的牙齿,插.进鲜活的皮肉撕扯啃噬——想到外面那些丧尸死前的下场,想到他会伤害孟蘭学姐,罗千浩用尽全身力气大喊着,让自己的喊声充斥着耳膜,停止思考不顾一切,就只是抬起弩扣下了扳机。 或许是他在最后那一刻闭了眼,又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近头骨太硬,后坐力让他的手偏了一下,弩.箭并没有正中眉心而是斜插着进入了头皮似乎没有伤到大脑。 高伟没有倒下,他反而被罗千浩激怒了,在他闭着眼睛还没有睁开的那一刻就要扑来,卓禹这时才扣动扳机补发一箭,弩.箭从侧面没入了高伟的头。 高伟的倒下像是让魏晨光终于觉悟,又或者终于绝望了——他也声嘶力竭的大喊着,高高举起铁铲狠狠拍向曾经的队友的头。 邵刚被拍倒在地上,还想要再爬起来,魏晨光却继续大喊着,一锨接一锨疯狂地拍着,直到把那颗头拍得不成形,地上的“人”再也不动了,他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喊叫变成了嚎啕,哭得声嘶力竭。 每个人都在沉默,他们都能够懂得这嚎啕声里传递出来的绝望,压力,还有这无法逃避的末世现实—— 无论眼前的末世还有没有可能恢复安稳和平日子的一天,这些死去的,变成了丧尸的人都不会再活过来。而他们要活下去,踩着这些曾经鲜活过的丧尸的尸体活下去,无论这其中有没有他们熟悉的脸。 这是活在末世里每个人迟早都要过的一关,魏晨光和罗千浩杀掉了他们手下的第一个丧尸,却是自己曾经的同学,队友——他们需要发泄掉这份巨大的精神冲击,去承认眼前的现实和自己做所的事。 魏晨光嘶哑嚎啕的哭声里,罗千浩跪坐蜷缩在地上,用力把自己弓起来,头几乎埋在地上,无声的哭得抽搐。 孟蘭坐在他旁边抹着泪陪着他安抚他,看着这样的画面桑田紧紧攥着另一只手臂上的臂弩,她不知道如果刚刚扣扳机的人是她会怎么样,她真的已经做好觉悟了吗? 她下意识地看向卓禹——那么卓禹真的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吗?对于他来说事情发生得也同样突然。 她看到卓禹垂下了擎着十.字.弩的手,一如平时的沉默着独自走开,脚步虽然没有踉跄却让桑田感到透出的无力。她的目光跟着他,也许只有她注意到他在角落里扶着墙,俯身一阵干呕。 原来他也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坚强,他也同样感受到压力。 卓禹只是干呕了两下没有吐出什么,只是那张本来就微黑的脸变得更黑了,直起身要往回走的时候正对上桑田的目光——他似乎顿了一下,随即就面无表情的与桑田擦身而过。 这时候温扬悄悄朝他们两个招了招手,因为不想打扰到还在缓和情绪的罗千浩和魏晨光,他把两人招到一边说:“我们去仓库里看看吧。” 桑田默默点了点头,的确现在还不是只顾着消沉的时候,他们还没看到杜琳。 尽管高伟和邵刚都已经变成丧尸,杜琳的情况只怕不能报太大期望,但总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三人警戒地往体育仓库走去,不等走到门口,看着仓库那已经被破坏的门时心里就已经凉了半截——本来还可以期望着杜琳也许是躲了起来,但现在仓库的门都被破坏了,她要躲在哪里? 他们几乎已经不报期望了,温扬站在门口,对黑漆漆的体育仓库里喊了一声:“杜琳?” 如果她也一样变成了丧尸,听到他的声音应该就会扑出来了。 但是仓库里没有动静,温扬给两个人打了眼色,三人小心地往仓库里走去,进门之后就看到地上横着的一具尸体——不是杜琳,而是一具他们并不陌生的干尸,头部已经被打烂早就不会动了。 桑田心里有了几分了然,难怪高伟和邵刚会变成丧尸,可是杜琳呢?仓库里地方实在不算太大,四方方的一间大屋子一目了然,完全没有杜琳的踪影。 没有发现残骸,也许她也变成了丧尸,只是掉进地裂找不到尸骨了。 他们都已经放弃了杜琳生还的可能,刚从仓库里出来,突然有细碎的小石子和沙尘落在桑田肩上,她抬起头,看到一只纤细苍白的手无力的半搭在仓库房顶,努力想要引起他们的注意—— “杜琳在上面!” 那一刻桑田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说不清的喜悦,她都不知道自己原来也会有所谓激动的情绪——明明本来她是没报什么希望的,从看到邵刚和高伟时起她就已经坦然接受了杜琳可能的下场。 无论是死亡或是变成丧尸,因为已经毫无抵抗的接受,所以连悲伤都不怎么分明。 可是她还活着! 留下的三个人,至少还活了一个—— 温扬和卓禹两人不需要商量就已经架起手梯,桑田也不客气地踩着他们爬上屋顶。 杜琳虚弱地躺在屋顶上,长时间没有进食以及暴露在高温下却没有足够的水分摄入让她整个人都虚脱无力意识不清。 桑田飞快的解下背包拿出矿泉水,抱起她就给她灌下去。杜琳在呛了两口之后就不顾一切的大口猛灌,求生的意志胜过了一切。 温扬和卓禹随后也一个托一个拉爬了上来,他们上来的时候杜琳已经缓了口气,意识到有人来救她了,突然从胸腔深处长出一口气,抱住桑田就开始啼哭,没哭上两声却又连继续哭下去的力气都没有。 桑田虽然很不习惯跟别人搂搂抱抱,还是耐着性子慢慢给她顺着气。温扬一边从背包里找了吃的,一边低声问:“杜琳,你们发生了什么?” 想到变成丧尸的邵刚和高伟,杜琳止不住又哭了几声,可虚脱的身体实在是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缓了一会儿才抽噎着断断续续的说:“我们,本来一直躲在仓库……可是换气窗没有锁,那东西,那东西就爬进来了……高伟和邵刚,把它打死了,可是高伟也受伤了……” 她想起那样的场面像是苦痛得快要说不下去,温扬迟疑着要不要让她先休息一会儿恢复过来再继续说,但杜琳却反而坚持着要说完——她在房顶上虚弱得发不出声音,但能听得到下面传来的声音,大约能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她一定要说出来—— “高伟,受伤之后就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了……他好几次想袭击我们,邵刚,就把他关在仓库里……可是他力气好大,把门都破坏了……邵刚就把我托到屋顶上,可是他不上来,他说他也被高伟伤到了……” 杜琳呜咽得说不下去,桑田有些笨拙地拍着她,即使她不说完,三人心里也都已经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 ——邵刚被高伟伤了,他也开始发生变化。他应该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放弃去屋顶躲避,把生存的机会留给了杜琳。 如果他那时候也逃到屋顶,那么变化之后杜琳就活不了了。 可是放弃爬上屋顶的时候他应该还没有明显的变化,至少理智是存在的,要就这么放弃生存的机会留下来面对变得凶残而狰狞的高伟,这需要多大的决心和勇气。 他们明白杜琳一定要把这些说出来的原因,她一个人活下来,看着下面一番厮杀却最终都变成了丧尸的两人,它们徘徊着,觊觎着房顶鲜活的生命却爬不上去。而她只能躺在房顶无助着绝望着,一边是下面曾经身为同伴的两个丧尸,一边要担心着会不会再出现那些像蜘蛛一样善于攀爬的干尸,一边又不知道是否还能等到人来救她,或者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房顶…… 而支撑她活下来的,除了本能,就只有那两个人的牺牲。 高伟为了保护他们□□尸所伤,邵刚为了给她活命的机会自己留在下面……她要活着,要说出这些,不要让他们死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第八章 杜琳一直都在发烧,除了惊吓之外还有些脱水症,在强撑着等到了大家之后,松懈下来的她就开始陷入时不时的昏迷。 于是大家也不得不改变原来的打算,暂时留在学校里。好歹学校里因为地裂的分割,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人少丧尸也少,但学校外面有商店街也有居民区,丧尸的数量只怕只多不少,带着个跑不动的杜琳只会增加风险。 他们把杜琳背到宿舍,这一次把另外一栋宿舍楼里也扫荡了,算计着搜集来物资可以支撑多久——让人有些担忧的是食物并不多,毕竟大热天的谁也不会在宿舍里囤一大堆吃的等着变质。 尤其更让人担心的是杜琳的高烧不退,他们需要退烧药,但校医务室却并不在“这一边”。 桑田走到温扬宿舍门外的时候,看到卓禹也从旁边的屋里出来。 他们两人就只是短暂的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一前一后推门走进了温扬所在的房间。 屋子里温扬正坐在桌前在纸上划拉着什么,听到他们进来抬头浅浅微笑一下,“你们来了。” 他的微笑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桑田总觉得自己是不是从其中看到了几分凝重——也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不凝重也就怪了。 但她还是不太习惯也不太喜欢在温扬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这个人只要像平常那样温暖和煦阳光普照的傻笑(大雾)就够了,这种神情并不适合他。 她无意间看到他面前的纸上那一堆线条中写着丧尸等等字眼,于是问:“你在写什么?” 温扬低头看一眼自己乱写的那些东西,大方的往桑田面前推了一下,说:“我只是想了一下杜琳说的那些情况,联系我们之前见到的,对于丧尸的传播做了一下推测。” 他的话让卓禹也往前走了两步,靠近过来低头看着,温扬对两人解释说:“如果假设那些干尸身上带着某种丧尸病毒,人□□尸咬死之后在病毒的作用下就发生了尸变,变成我们最初看到的那些行尸走肉。但也许病毒在行尸走肉身上丧失了活性,被这些行尸走肉咬死的人似乎没有发生尸变,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如果被咬伤的话会怎么样。 另一种情况就像高伟,他没有□□尸咬死只是受伤,被感染之后就变成了我们见到的狂暴的样子,被他咬伤的邵刚也同样被感染。这样看来丧尸病毒在活人的体内会比较活跃,传播扩散并不是百分之百的,至少情况应该不会像丧尸电影里的那样严重。” 说到丧尸电影当然就会想到人类末日,丧尸围城,电影中丧尸永远是以几何倍数增长的,而看起来现实没有对他们这么残酷。 只要丧尸的数量能控制住,人类迟早还能翻牌的。 这个认知的确让人心里感到一些轻松和安慰,但随即温扬就严肃地看着他们两人——就算未来的形势再好,眼前的问题也还是不得不面对。 “现在杜琳的烧不退,我们就没有办法走。但是按我们八个人的食物消耗,宿舍里现有的食物连明天都撑不过去。所以我打算带人去学校外面的商店街找食物和药。” 他既然特地找桑田和卓禹来说这话那自然就是他们能一起去,桑田没觉得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她二话不说就点头,“我去。” 他们迟早都要出去的,早出去和晚出去在桑田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这么爽快倒让迟疑了好一会儿的温扬顿时搞不清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大家一起出去是一回事,但有人安安稳稳的呆在屋里,只有部分人出去冒险,而且来回走的地方越多冒的风险也越大,通常来说这不是一种会让人有意见的安排吗? 队员自觉对他这个队长来说当然是再好不过,但是他好像又有些矛盾的希望桑田能多在意一点。 再纠结下去奇怪的人反倒是他自己了,温扬收起那点奇怪的情绪,转头看向卓禹,“——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吗?” 卓禹绝对是最有力的战斗力,这是他想要卓禹一起去的原因。但他也是个最难以掌控的人,温扬甚至没有办法预测他的回答。 而卓禹在温扬期待的目光中却瞄了桑田一眼,用他略嫌低哑的声音说:“她能去,我就能去。” “……” 温扬觉得哪里没对,好像两个人的一问一答说的并不是一回事。他没有怀疑卓禹的能力,并不是想问他敢不敢去有没有能力去,而是他愿不愿意冒险…… 这种微妙的违和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更正,想来想去还是算了,不管怎么说他愿意去就好了……应该是这样吧。 虽然,好像还是有什么地方别别扭扭的…… 就这么商定了,桑田转身要回房间去做准备,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回头问温扬:“我们要不要带钱?” 温扬被她这句话问的有些愕然,隐约有点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他真的完全没想过会在这种环境下被人问要不要带钱——他已经尽量周全的考虑了各种问题,例如哪一带商店种类比较全,路线怎么走,万一路被切断了,改道去哪里可以少绕路以及避免人多的地方。 但他就只是没有考虑带不带钱。 如果不是桑田的表情很认真,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逗他。 “那就稍微带点吧,”身为领队,温扬是很尊重队员意见的,他温柔的问:“不过你带钱了吗?” 桑田顿时奇怪以前怎么没发现温扬这人这笨啊,“——宿舍里有很多啊。” 他们身上是没钱,但反正食物和日用品都拿了,再多拿点钱也没什么不同。 温扬却顿时纠结,桑田这到底是有末世意识还是没有,他怎么就这么无言以对呢。 …… 大学的附近总有许多商业街,哪怕没有街也有巷子。 桑田带上弩揣上刀,正跟着温扬卓禹准备离开宿舍罗文杰就追出来——“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去!” 温扬停下来对他说:“你别跟来了,留下来照顾一下千浩和大光,他们两个精神不好,怕有很多事情注意不到。” 温扬之所以选择带着卓禹和桑田去搜集物资也是有他的考虑的,杜琳需要留个女生照顾,楼里也得留个能顶事儿的靠得住的男生,所以才留下罗文杰。 罗文杰无法反驳,但又似乎迟迟放不下没有应承,只是犹豫地看了一眼桑田。 桑田很不解,怎么一个两个都看她?她一个女生出去搜集物资就这么伤这些男生的自尊吗? 她很无奈,无奈得都想叹气了。 罗文杰不知道桑田的想法也是万幸,知道了怕得吐血。他想不出比温扬更好的安排也就只能有几分依依不舍的目送他们出门。 温扬很欣慰,别人遇上这种只怕得推三阻四一个比一个往后缩,他的队员却是一个比一个自觉,上赶着往上冲。 三个人翻过学校的院墙,因为温扬都已经计划好了路线,一路的运气也不错,没费多少时间就来到商店街。 走近之后看到的真是一番狼藉,一些卖值钱东西的店铺都已经被打砸抢过了,地上躺着几具尸体,也不知是人杀的还是丧尸咬的。 剩下那些还没被“打砸抢”看上眼的店铺都门窗紧闭戒备十足,对于搜集物资来说他们还真是出师不利。 桑田默默感叹着人类强悍的适应力,这才出现丧尸没多久,那些脑子活泛的就已经开始趁乱打砸抢了。 对比之下她还去问温扬用不用带钱——桑田略感羞愧的看了温扬一眼,决定快速的摆正心态重新去适应。 温扬顿时囧了,姑娘你真的不用为这种事羞愧,明明应该羞愧的人是那些打砸抢。真的要对比起来你这个还想着带钱的才守规矩到可贵,当然就别管那些钱是哪里来的了。 “我们进去看看吧,才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什么都抢光。” 温扬这样说着,但路过巷子口第一家就是一个小超市,大门敞开,超市老板头破血流横尸在地,货架上乱七八糟散落一地,柜台上的收银机打开了,里面的大票子已经没了,只留着一些毛票和钢镚。 看得出来温扬的心情蛮复杂的,这样的场面虽然不意外,但总不愿意看到和承认的。 卓禹那张脸倒是一如既往的看不出情绪,如果在以前桑田大概会觉得他心思深沉,但现在总疑心他就是个面瘫。 至于她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摆着什么样的情绪,就只是还在努力适应。 小超市里被抢的主要东西就是烟和食物,只剩了些不入眼的小零食,日用品倒是没被抢太多。三个人捡了些用得着的装进包里,还没等装完,地上的店主突然抽搐了一下—— 桑田第一个念头是店主还没死?她觉得这下有点懵逼,手上正准备往包里塞的一盒内裤顿时就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塞进去——如果店主死了或是店主不在,她拿东西的时候也没觉得手软,但要她当着店主的面硬抢这事儿好像还做不来。 不过下一秒她就知道自己多虑了,那个店主并没有像正常人异样爬起来,而是抽搐了几下,连站起来都顾不得,爬在地上就要向他们扑过来,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音,人还没到涎水就先流出来了。 这是尸变了啊! 怎么回事,看他头上的伤明明是被人打死的——虽然打死他的那个工具如果刚好也打死过干尸这种事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桑田手里的那盒女用内裤于是嗖地塞进包里,飞快拉上背包甩到背上就开启了奔跑模式。虽然店里如此狭窄店主又挡在门口,但专业障碍赛跑一百年的她长腿一跨就跳跃过去—— 腿长开心腿长任性!田径队员的末世求生靠的不是侥幸是实力! “桑田这边!我们找间屋子先躲起来!” 丧尸这种东西,有一就有二,一个店主尸变了,谁知道地上那些尸体还有哪个就会突然诈尸起来。他们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打死一个店主然后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中等着面对随后可能诈尸的丧尸。何况虽然有弓.弩在手,但弩.箭的数量毕竟是有限的,用一支少一支能省则省。 只是巷子两边的店铺要么是被砸坏了门,要么大门紧闭。 路过一间网吧时,铁栅栏门虽然反锁着,但里面的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似乎不止一个人影正从在向外窥探。 除了搜集物资,三人此时也很迫切的想要见到活人,打听一下外面现在是什么状况。只是他们刚一停住脚向网吧靠近,门就砰一声关上了。 卓禹对于眼前的闭门羹表示出了他的不满,抬手在铁栅栏门上砸得哐当哐当响了两声,可惜里面的人显然是不会理会的。 后面的丧尸追得近了,桑田发现也许是这只丧尸的外形没有肚穿肠流的骇然,她的心理压力也没有那么巨大,但头顶上有人却没有这么强的心理抵抗力,在他们上方发出短促的惊叫声。 他们一抬头就看到二楼的窗户上有人头匆匆的缩回去,但因为在二楼,上面的人并没有急着关窗户。 卓禹低低说一声:“爬上去。” 快速打量一眼地形就已经找准攀登点,这一带的巷子因为没有什么统一管理,各种牌子棚子乱搭,卓禹这身手看起来攀登也是练过的,蹭蹭爬得贼快,等上面的人发现他爬上去了再急着关窗,只是窗框稍稍一个卡住的时间就已经被他把住窗户重新推开。 他后面的温扬和桑田虽然不像他那么熟练,但好歹也是身手敏捷的体育生,踩着他探出来的路线互相拉扯着也随后爬了上来。 从窗户跳进去之后桑田才看到二楼这间屋子里一共有三个人,一个微胖的男人,像是他老婆的女人,还有一个年轻女孩。 两个女人躲在胖男人身后,那男人也算是手无寸铁了,举着一个折叠凳子在面前防身,色厉内荏的说:“别乱来啊,敢乱来我跟你们拼命!” 社交这种事是不能指望卓禹的,他一声不吭板着脸往那里一站,就只是瞪着胖男人又不开口,难怪人家这么如临大敌。 见此温扬赶紧上前说:“我们没有恶意,就只是上来躲躲,保证什么也不会做。” 胖男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其实刚刚是什么情况他在窗户上也都看到了,说他们是慌不择路躲上来的倒也不是不信。何况温扬天生就长了一副好人脸,又摆着他那温暖和煦阳光普照的微笑,再加上三个人中还有一个白净清秀的女孩子在,他也就放心了一半。 而另一半不管放不放心都只能无可奈何,谁让他是个战斗渣。 否则刚刚他就该趁卓禹跳进窗户之前直接给他打下去,连最容易对付的时机他都没有把握,让卓禹进了屋来,还能指望现在再去对付这三个有武器的青壮年吗。所以不管他们三个是不是真的没有恶意,他也只能相信了。 第九章 放下武器,大家和平的坐下来,才知道眼前胖胖的战斗渣是这家网吧的老板,女人是老板娘,而那个年轻女孩是吧台小妹。 楼下那几个人,是地震时正在这里上网的,有学生也有附近的青年。 桑田觉得挺奇怪,客人在楼下,网吧里的人却全都跑到二楼来了。再扫一眼二楼的门,就发现门后用拖把和椅子顶着,十足的戒备。 此时温扬正在跟网吧老板询问外面自地震以来的情况,老板看到桑田注意到屋门,顿时也是大吐苦水—— “——说起这事儿来,我也是后悔呀!刚地震的时候,楼下那几个不要脸的小逼崽子本来是想要趁乱逃帐的,钱都没给就想跑——这我能让吗?我当时就给他们拦住了——” 说着老板一撸袖子——动武了?桑田看看胖胖的战斗渣的老板,不像啊。 老板继续说:“我就跟他们说啊,地震啊,就得待在屋里不能出去啊,出去是有危险的啊!嘿,他们就信了!你说现在学校的防灾教育到底都怎么做的?特么这都能信!他们当时要是走了,也没后来这些事儿!” 老板一边说一边后悔,他本来觉得地震一会儿就会停了,停了之后他们该继续上网的继续上网,要走的也没有理由不交钱了。谁知道地震后来是停了,然而那些怪物也跟着出现了。 怪物出现的突然,现在又是天气渐渐越来越炎热的时候,巷子里许多店铺都开着门窗通风。他们也像网吧老板一样都觉得地震一会儿就会停了,所以客人虽然跑了一些,各家店主却是几乎都守着店没走。 老板想起那场面也是心有余悸,“那些怪物吃人啊!看见我网吧对面那个小饭馆没有,里面的人死的那个惨啊,我都亲眼看见的!真吃!活活咬死的!” 老板说着点了根烟,吧嗒吧嗒抽的可忧伤了,只是桑田怎么看都感觉不到这是个受到了太大精神冲击的人。她估计发生的事儿倒是真事儿,不过这老板所谓的“亲眼看见”就只怕是在哪个角落缩成一团用耳朵听的。 “——当天晚上怪物最多,一群一群的可吓人了!” 他说着,老板娘在旁边似乎听不下去了戳了戳他,那意思大约是:人家学生一看也是经历过事儿的,你别吹太大了! 看来这网吧老板是个满嘴跑火车的,只是老板娘看起来挺老实内向不爱说话,吧台小妹又一副颤颤惊惊受了什么惊吓的样子,也只有老板能跟他们唠。 温扬默默从窗户向外打量着巷子里的情况,就觉得也不像是那么严重的状况。但这却又是符合他们那晚在体育仓库时听到的此起彼伏的惨叫的。 他转回头来问:“那些怪物呢?” “不知道啊!第二天天亮以后就没怎么见着了,我老婆说它们是不是夜行性的,白天都躲地缝儿里呢。后来晚上就真又出来几个,但是比头一晚那就少多了,我们关着门窗它们也就进不来。到今天还真是一只也没见着,估摸着是不是到别的地方去了?我们也不敢出去,万一遇上一只,那命可就没了!” 网吧老板说着又狠狠的抽两口烟,脸上的忧愁就更浓了,“可是我们不敢出去,楼下那些小逼崽子也不敢出去,就赖在网吧里,楼下那些吃的喝的全便宜他们了!” 网吧里吃的喝的因为平时是拿来卖的,所以囤货也不少,老板一脸的心疼,往地上啐了一口口水:“——还有特么的人也是疯了!一见有地震有怪物,干脆跑来趁乱抢劫,为了钱连丧尸也不怕!好几家店都被砸了,店主也被打死了,要不是他们惊动了太多丧尸,打不过被丧尸追着跑了,搞不好连我这里也得遭殃!” 老板说起这些的时候气愤虽然是气愤,但也因为这些人,巷子里的丧尸都被引走了,所以他气愤的也有限,更担忧的是自己网吧里的隐患—— “都因为这些人,一楼那些小青年儿大概觉得马上就可以无法无天再没人管他们了,一个个蠢蠢欲动的,就开始调戏我们家吧台小妹——我这不怕出事,就只能带着她们躲上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吧台小妹就一直低着头,连正眼看他们一眼也不敢。 也是幸好一楼和二楼都有囤货,老板只能割肉喂狼舍弃掉一楼的东西。这不也都是自己招的,一有地震就想趁乱逃帐的,那能是什么好鸟吗? 老板悄悄瞅了瞅眼前的三个人,光是这么瞅着感觉起码眼前这一男一女看着都挺正派的,虽然另一个板着脸站一边儿不吭声的让人挺不好琢磨。看他们一直都挺客气,应该不会抢他的存活吧?可指着这些食物活命呢! 老板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他自以为的悄悄打量其实都摆在脸上,被人用这么怀疑的眼神看着,作风正直如温扬实在是有点囧。 既然能从网吧老板这里打听到的情况差不多也就这些了,温扬也就不打算久留,他看向窗外说:“我们打算出去找点吃的,你刚刚说对面是饭店?” “那小饭馆?不行不行!”老板连连摆手,“那里老板死的早,丧尸被抢劫的引走以后,附近有胆儿大敢出门的早就去把那里搬空了。巷子里只要卖吃食的,没人守着的都被搬空了——谁也不知道得在这里躲几天,都得吃饭不是!” “那这附近没有其他可以找到食物的地方了?”温扬问这句话的时候,卓禹刚好皱了皱眉。 ——如果这里找不到吃的,再改道去其他地方,增加了风险不说,情况恐怕也是差不多。 但他这一皱眉可就吓到了网吧老板,他顿时就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自己这嘴怎么就这么快,怎么就不过脑子!这三个人好容易说要走了,万一知道附近找不到吃的,又改主意要抢这里的囤货怎么办!? 他忙说:“有的有的,巷子那头有个大超市,那里我们都不敢去……” 虽然通讯断了,但巷子里还保持着一种原始的联络方式——喊。 当然声音不敢太大,就在压低声音能够传到的距离上,铺子传铺子,一间间这么串下来,保持着巷子里的消息传播。所以他知道那里还没有人进去过,但是…… “为什么没人敢去?”温扬问着,他知道那间连锁大超市,在这一带的确是最大的,所以那里种类丰富的商品在目前的情况下应该是个极大的诱惑,并且通常来说超市也是收集物资的首选之地,但老板却说没人“敢”去? 老板犹犹豫豫的,看了看自己老婆,纠结是昧着良心赶紧打发他们走呢,还是冒着风险实话实说。 他老婆也是无奈,心想你这副藏不住心思什么都摆在脸上的犹豫样儿,不彪不傻的都看出来了,还藏着掖着有什么用啊?何况,这三个学生又没对他们做什么,也不能看着他们去送死啊。 她于是替她男人开口说:“学生啊,那里有丧尸。抢劫的那些人被丧尸追着躲到超市里去了,这条街上的丧尸全在那里呢。” 这话简直给人泼冷水,要不要去,顿时成了一个很纠结的问题。 三个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意见——温扬是征求,对他来说搜集物资重要,但这两个人肯不肯冒险的意愿也很重要。卓禹倒是毫不犹豫的决定去,如果害怕的冒险的话,在残酷的环境中要怎么生存? 于是两个人的目光集中到桑田身上,她说去的话,那马上就走。如果她不去,那温扬是会尊重她的意思的,这样一来卓禹也就去不成——他是不合群,但还没有莽撞到在毫无援助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就往丧尸集中的地方闯。 桑田被两个人盯着,这么生死攸关的决断就交给她一个人决定好吗? 她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冲进丧尸群去冒险,但却知道不去就没吃的没穿的,想到离开这里之后再绕路去别处简直麻烦。 “我去。” 卓禹好像对这个回答挺满意的,他看了看她,目光里竟然透着那么点友善。 “你们真的要去啊?可危险了!之前也有人想试来着,差点把命都搭进去啊!” 网吧老板简直是好了疮疤忘了痛的典型,这会儿一见他们决定要去,顿时又担心起来,这种早不说的话也说出来了,老板娘简直为他的智商掩面羞愧。 这时候门上笃笃一阵敲,门外的人喊着:“老板,我们看到外面有人爬上来了,里面有什么事吗?有事开门我们来帮忙啊!” 那人嘴上说着担心帮忙的话,语气里可半点没有担心,甚至让人听着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网吧老板心里门儿清,这些人是想方设法的让他开门,一直怀疑他在屋里藏着许多吃的——虽然这是事实,但他是不会承认的。 这些人早就看到桑田三人上来了,却一直没有动静只是观望。怕是看到楼上一直没什么响动突然担心起楼上的存粮,这才忍不住上来了。 网吧老板无声的朝门上啐了一口,一开口态度转变却简直让人叹为观止,语气里满满的热络劲儿,“没事没事,路过进来避一避的,就走了,都不用担心啊!” ——他也是没办法,楼上楼下就隔着一道门,现在灾难才发生没几天大家还没有饿着肚子,廉耻和基本的规矩约束还在,只要不翻脸就还算相安无事。所以忍忍就算了,他可不想撕破脸皮看楼下这些人直接变身土匪啊! 楼下的人虽然没那么容易相信,但老板就是不开门,扯了一会儿皮最后也只能下楼去了。 桑田看着老板,突然毫不委婉的问:“如果他们东西吃完了肚子饿了,你们怎么办?” 网吧老板愣了愣,这是他最不敢想的问题啊!只有他自己也就算了,可是这里还有两个女性,他怎么知道怎么办啊! “哈,哈哈……总会有办法吧,也许不用等那么久呢,说不定救援很快就来了,要相信zf嘛——” 胖胖的网吧老板乐观而又无奈,可有什么办法呢。这种环境下,也只有自求多福了。 …… 三人离开网吧之后就往超市去,躲在不远处看到超市的玻璃大门已经被砸了,丧尸们因此得以进入,一楼大厅的可见范围里处处都是它们游荡的身影。 难怪没有人敢来,光是这个景象就不知吓得多少人知难而退。 于是温扬和桑田两双期待的目光就集中到了卓禹身上……卓禹顿了顿,隐隐生出一种被当成保姆的感觉…… 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从附近被砸的一家电器行摸了个音响出来。以目前的观察来看一部分丧尸是对声音比较敏感的,但并不是全部,也会有一些对气味或其他方面敏感。 随后锁定了超市对面一间有卷帘门的空铺子,转头对两人说:“我去把音响放在那间铺子里,等丧尸被吸引过来,我会掩护你们两个把铺子的卷帘门拉下来。你们能做到吗?” 温扬看着那间铺子,咬了咬牙应了声:“可以。” 桑田觉得这种时候不行也得行,她点了下头,卓禹却没有行动,而是盯住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能做到吗?” 桑田被问得微怔,突然意识到:做不到,就是死。 卓禹看出了她并没有完全觉悟这一点,她还没有真正面对丧尸过,而这一次他们与丧尸的距离太近了,近到足够交代掉这条小命,卓禹需要她真的想明白自己是在干什么。 桑田重又认真看了一眼铺子,转回头迎上卓禹的目光回答:“能。” 有那么一瞬间卓禹的目光像是突然柔软下来,桑田几乎怔然的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然而他已经抱起了音响,像是还有点不放心,又对两人说:“这种时候保命要紧,不要去省弩.箭。” 卓禹居然会为他们担心这种小事简直让人受宠若惊,两个人忙不迭的齐齐点头,温扬对他说了一声:“放心吧。” 卓禹却极其轻微的皱皱眉头——然而他并不觉得自己有替他们担心。 第十章 在韵律感极强的摇滚声中,超市大厅里的一部分丧尸开始摇摇晃换地走出来,向三人埋伏的铺子走去。 这些第一批出现于世上的丧尸全都是□□尸怪物啃食过的,大多开膛破肚模样惨不忍睹,有的剩的肉多些有的剩的肉少些,夸张点的两条腿上的肉都已经被啃光了,挪着两条腿骨架子晃晃悠悠像是随时都会折断一样。 看到这种东西桑田唯一会有的念头就是:跑! 但是现在却只能强忍着这种本能冲动,躲在藏身处看着它们一步步靠近。除了近距离的视觉冲击之外,因为炎热的天气而开始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也叫人难以忍受。 大部分丧尸进入了店里,剩下几只行动迟缓的还在外面。眼看它们动作太慢是等不了了,卓禹示意桑田把唐刀扔给他,接住唐刀他喊一声:“关门!”人已经飞快地冲出去,身子一矮齐膝削断了最前面一只丧尸的腿。 那只丧尸身子一矮扑在地上,因为鲜活的血肉就在眼前而激动着,两手扑棱着想往前爬,但因为四肢没有协调性而在白费力气。 后面的丧尸有的也被它绊倒,虽然想爬起来,但被断腿的拉扯着也同样爬不起来。 铺子里的丧尸听到外面的响动转身想要出来,桑田和温扬快速地拉下卷帘门,她距离丧尸这么近,耳朵里充斥的全都是自己的心跳,随着卷帘门一卡,她的心脏也跟着骤然一停—— 铺子里的丧尸几乎已经来到门口,一只伸长的手距离桑田只有几寸远,可是卓禹此时就在门外对付后来的丧尸,这时候撒手逃走简直是坑队友。 桑田两眼一闭咬紧牙忍住转身就跑的冲动,跟温扬两人狠狠一用力——“喀拉”一声卡住的卷帘门终于又往下拉了一段,把那些丧尸的上半身隔在门里。 继续想要往前行走的丧尸撞在门上,砰砰的一声又一声却不懂得弯腰。 桑田和温扬这才松一口气,再一用力将卷帘门拉到小腿高度,确保丧尸即使爬行也不会钻出来,做完才发觉两人都是一身冷汗。 转回身看到卓禹已经解决掉那几只丧尸中的“老弱病残”,趴在他脚边的一只还没有死透,伸着手想要去抓他的脚踝。奈何卓禹出来时特地换了一双靴子,黑色的指甲在他靴子上发出抓刮的声响。 卓禹看也没低头看一眼,抬脚走开两步,就让丧尸只能望尘莫及地抓刮着地面。 这种强悍的姿态光只是看着,几乎帅到让人想要尖叫。 可桑田毕竟是看过他强撑着承受压力到忍不住吐的人,所以她想的不是“他好酷炫”而是“他装的好酷炫”——指不定其实真相是他害怕看见丧尸那恶心的样子而根本不敢低头呢? 虽然卓禹的实力是有目共睹桑田当然也承认,但你紧张就紧张害怕就害怕,大家都是一起患难的小伙伴谁也不会笑话你,大不了大家抱圈一起吐,装那么目空一切干毛? 初战告捷,卓禹对温扬和桑田两个人的表现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示,不贬不褒,只是眼神里透着点“虽然不够完美但总归还是合作愉快”。 大约他们两个的表现算是过关了,他才说:“剩下的丧尸需要有个活人进去把它们引出来,照刚刚的方法把它们关起来。” 而这个人选,□□最强好队友卓禹表示:主意是他自己出的,三个人中又只有自己是跑短跑的,短程速度优势最强,他当然得上。 卓禹活动了一下关节,冲向超市门口的时候桑田几乎有些不敢看——她这等资质平凡的小民要配合卓禹这种强人的步调也是紧张,万一失败了,最强队友可就没了。 卓禹没敢在门口多做停留,吸引了丧尸的注意之后他就像每一次奔跑时那豹子一样的爆发,拉着一溜小火车奔回来。身后最近的丧尸距离他不过只有几步远,让桑田看得胆战心惊生怕万一哪只丧尸速度突然快,一伸手就会抓到他。 他跑进另外一间选中的铺子,等丧尸们跟随他的脚步冲进铺子,他却已经从窗户跳出来,继续收拾掉“老弱病残”,掩护着桑田和温扬让他们拉下卷帘门。 大厅里的丧尸暂时被清理了出来,零星剩下一两只对于杀丧尸渐渐顺手的卓禹来说也不是大问题。 对此桑田和温扬还有点窘迫,因为在杀丧尸的方面他们好像没有帮上什么大忙。 虽然桑田努力学着卓禹那样去砍断丧尸的腿,但却无奈的发现人类骨头的硬度似乎并不如卓禹砍时看起来那么容易断。 一击未断,桑田想要收回刀再补一刀,然而唐刀却在丧尸的腿骨上卡住了一下,险些让她在丧尸扑来时躲避不及。 卓禹从丧尸背后踹上一脚,没有平衡感的丧尸扑倒在地,血糊糊的皮肉和内脏摔出噗嗤的一声,像一颗多汁的果子摔烂在地上。 桑田听得脊背发麻,本不想再看那多汁的果子第二眼,但卓禹却一脚踩在丧尸背上,对桑田稍稍歪头示意她靠近过去。 桑田深呼吸憋住气,屏蔽掉那烂果子摔出来的气味儿,按照卓禹的示意站在他身边,看着丧尸在他脚下无用地手脚乱划。 没料到他突然伸手就那么直接握住她的手,连同她手里的唐刀,比向丧尸乱动的腿弯。 桑田脑子一滞,忘记屏住呼吸,只感觉他那微微粗糙而灼热的手包裹着她的手,让她在恍惚间想起刚从地裂中被拉上来的时候。这只手拉起她的那一刻,给人无比的安全感。 卓禹并没有在意太多,只是握着她的手把刀尖切进腿弯,说:“人的骨头很硬,要从关节下手。正面的话,记得避开膝盖骨。” 他带着桑田的手让她感受了一下,直到桑田点头,他就平静的松开了手。 看着他若无其事地走开,桑田暗暗抚了一下胸口,那里有些怪怪的,好像还停留在从地缝里被拉上来的那一刻,想念着那怀抱里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什么雏鸟情节吧?这个雏鸟的人选可不太好……怎么看卓禹也不是个愿意让你去依赖他的人啊。 桑田抚着胸口刚一抬头,正迎上温扬的视线,两个人都是一顿,温扬立刻尴尬而又温和的笑笑,好像不小心撞见了什么少女的小心思,带着点理解带着点安抚…… ——你丫等等!你绝对是误会什么了! …… 进入超市当中,里面的丧尸虽然也小有些数量,但地方大,又被一排排货架隔着,躲避开还是不成问题的。 三个人直奔向食品区,卓禹嘱咐了他们捡能保存和垫饥饿的先拿,以现在这样的天气,生鲜食物根本存放不了几天。 然后三人就开始最大限度的填满背包,桑田在填了一部分之后却有些迟疑,算算日期,有些用品是不得不拿了。而且他们有三个女生,在这样的情况下错过了这一次,真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能找到补给。 她于是低声对两人说,“我需要去那边拿一些东西。” 她手指着的地方是平时男生逛超市都会绕开的区域,所以两个人一看心里也都有数。 温扬点点头也低声说:“你去吧,自己当心点,情况不好马上回来。” 为了避免发出声音在这里不宜打斗,他们对丧尸是能躲就躲的,对桑田逃跑的能力也是放心,两个人为了避免尴尬就没有跟过去。 ——卫生纸和卫生j这两样还真是神奇的东西,没有的时候人类也就那么过了,一旦有了,就再也别想离开。 好在宿舍里他们有翻到一些卫生纸暂时还不太缺,但卫生j就比较遗憾,谁让他们呆的是男生宿舍。 桑田摸到女性用品区,把包里剩下的地方全都塞满,刚扣好了背包,突然像是感觉到什么正要回头,却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捂住嘴,凉冰冰的刀子抵在了脖子上。 ——这些家伙还活着呢!? 桑田瞬间意识到这是抢劫商店街那些人中的一个,他在她耳边粗重的喘息着,只是憋了一会儿气肺部似乎就已经不能承受,说话间的呼吸里都带着呼噜呼噜的气泡声。 “别出声,不然杀了你!” 他一边威胁着,一边拖着桑田往旁边的安全出口去。安全出口门外是连接着二楼的楼梯,大约他就是从那里下来的。 关上门,楼梯间变得格外昏暗和幽静,连那人胸腔里呼噜呼噜的声音都仿佛带了回声。 他放开桑田,但刀还架在她脖子上,逼问她:“你们来了多少人?怎么进来的?外面的丧尸呢!?” 他们面对面站着,桑田才终于看清了这个人。 但她实在说不清这人长了个什么模样,因为他的脸上纵横遍布着暴涨鼓起的血管,那些血管都是青紫的颜色,让整张脸也几乎变成青紫。 因为超市二楼有衣帽区,他身上的衣服倒是干净,但胳膊上有一处包扎起来的伤口,正向外散发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刚刚在超市里空气中全都隐约飘荡着丧尸的气味桑田才没有发现,此时在楼梯间只有他们两人,这股气味变得尤其明显——这个人,这个活着的人,正在腐烂。 “快说!不然我真的杀了你!” 这绝对不是威胁,这些人在外面时就已经抢劫杀人,何况现在被困在超市里又受了伤缺医少药,眼见着自己的身体发生变化,一心只想着出去求救。 当桑田看到他那双眼睛时就想起了高伟和邵刚,一样的双目突出透着狂乱。 ——温扬说过现在还不知道被丧尸伤了的人会怎么样,她想她大概正在见证。 桑田眼前被刀子逼着,脑子里虽然没有慌乱但的确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如果唬他跟她一起来的人很多,那他就会认为丧尸已经被清理干净,那估计绝对不会留她活口,杀了她就会跑出去。 如果说实话告诉他只有三个人,那还真是要给外面的温扬和卓禹烧香点蜡。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故意提醒他:“你受伤了。” “闭嘴!快回答我!!”他压抑着声音低声嘶吼着,刀子又向桑田的皮□□近了一点,她此时真是怕这刀子不知道有没有砍过丧尸卫生不卫生,快速说:“我有药!在我包里!” 她当然没有药,他们先来了超市找吃的,还没有去过药店。 她想的是如果这个人要她把药找出来,那她就可以把包抡到他脸上。如果他要抢走包自己找,那也会给她逃跑的机会。 如她所预料是的对方的确瞪大了眼睛,原本就暴涨突出的眼球更是像要掉下来,“你有药?你有药??快拿出来给我!!” 桑田提起包,装模作样的像是要打开,却狠狠的把包向他抡过去。 他们出来,带的都是暂时能找到的最大的背包,这一下砸过去也是让那人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桑田趁机想要跑出去,但这里安全门的门锁她是陌生的,扭了两下没有扭开,怕引来丧尸又不能大声呼救。 而她没有计算到的是那人也像高伟和邵刚一样,变得疯狂而迅猛,几乎是弹起来就向她扑来,手里的刀不管不顾地扎了过来—— 躲避不掉的那一刻桑田脑子里只有求救的念头,但她不知道谁能救她的命。 她想遵从本能闭紧眼睛但这个瞬间眼睛却偏偏闭不上,她看着刺过来的刀子眨眼逼近,视线却突然被遮挡住了。 一个人影挡在她身前,如同凭空冒出来的,就那么突然出现。 然后她就听到了惨叫,是那个行凶人的惨叫。 回过神来的那一刻,映在瞳孔里的是一头长长的灰白的头发,在无风之中却微微扬起。然后那个人回过头来,她看到半张美得如妖如魅的脸,还有半张,丑得像鬼。 那双惨灰色的眼眸依然没有温度,冷冰冰的视线从那一点漆黑的瞳孔中直刺过来,桑田瞬间就懵逼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实里!?? ——这个末世还不够玄幻吗!!现在连诡异地牢里的活死人都出现在现实了!让她那已经濒临破碎的世界观要怎么办!? 桑田缓缓深呼吸,要说这也是老熟人了对不对?熟人见面好说话对不对? 无视掉会被关在地牢里的能是什么人,无视掉他身后碎了一地的尸体,括弧,碎块。 桑田想,只要跟他问清楚就好了,只要问清楚,知道了真相,她的世界观一定还可以挽救的。 第十一章 “你是,谁?” 冰冷低哑的声音,像一台陈旧生锈的老机器,随着齿轮重新转动发出干涩的摩挲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 桑田还没有开口询问,灰发灰眼的活死人就已经先开始逼问她——灰白的瞳仁跟眼白混成一色,漆黑的一点瞳孔紧紧盯着她,一点点的逼近过来。 他周身冷冷的气焰并不友好,让桑田有种只要说错一句话就会被杀掉的预感。 突然间,就觉得自己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我……”桑田面对杀人犯都没有慌,被他一盯脑子里却有些发懵,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他又继续逼近,桑田步步后退,整个人贴在了冰冷的墙上。 他突然伸手一指她胸前的吊坠,逼问:“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这条链子?为什么,你能把我放出来?” ——放出来?他?她? 桑田愕然了,她消化着他话里的信息——是她把他放出来的?从那个地牢里? 扯呢?她连这是怎么一回事都搞不清楚,哪儿有那个本事还大变活人?? 桑田下意识就反问:“从哪里放出来?” 然而被那双冷灰的眼睛一瞪,桑田顿时不敢再走神,用最平实无华简洁易懂的语言回答:“我叫桑田!项链是祖传的!” 灰眼的半脸人一顿,周身冷冷的气焰顿时就散了,目光变得迷蒙起来。 “——你姓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低得几乎让人听不见,随后才稍稍提高了声音问:“祖传……已经过了多久了?” ——对不起!桑田想说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很可惜她不敢说! 安全出口大门的另一边桑田似乎听到温扬和卓禹低声喊她的声音,他们在找她了! 她心里微微激动,但面对着眼前不知该说是怪人还是怪物的家伙根本不敢妄动。见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似乎找到了自己的方式来重新询问这个问题——“你的父母叫什么?” ——开始查户口了吗?可惜就算查她祖宗八代她也不敢有意见。 桑田老实的回答:“桑英俊和张美丽……”(作者随口扯的请见谅。。) 对方的眼睛继续迷蒙,又问:“上面呢?” 还真要查祖宗八代?然而桑田只能继续回答:“爷爷桑豪,奶奶蔡媛美。” 他再次沉默了,而这一次没有继续问下去,那眼睛里的迷蒙渐渐褪去,桑田就像在看一团没有温度的火焰,渐渐熄灭,只剩一撮冷灰。 他似乎喃喃了一句:“已经过了这么久……” 桑田很好奇她的爷爷奶奶跟这个人有什么关系?——如果他是人或者曾经是人的话。 她脑子里也不禁回想着自己的爷爷奶奶,可惜已经想不起什么了。 那时候她还小,能记得的只有有这么两个人,还有一些生活片段。然后有一天他们就不见了,是死了还是失踪了对于一个小孩来说都是理解不了的事,就只是不见了。 姨奶奶又从来都不跟她说,等到长大了懂一些事了,自然就理解为他们去世了。 现在她也真的很好奇这对夫妻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更愁的是如果这个人继续追问下去她要怎么回答?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话,对方不会相信她说的是实话吧? 然而这个人却没有追问,像是对这两个人的现状并不关心。 因为他身上的敌意消失了,桑田的胆子也就大了,她问:“这条项链跟你有关系?” 他看了她一会儿,看得桑田都有点莫名其妙,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却开口了,手指再次指上她胸前的吊坠——“你不是问,从哪里放出来?” 桑田低头,抬头,继续懵逼。 ——她是个现实主义勤劳上进的好青年,虽然世界观已经碎成渣,基本上不太需要挽救了。 ——她小时候好歹也是有看过动画片的,被封在巫婆水晶球里的公主什么的,当然眼前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太像公主。 ——她觉得自己可能不太喜欢这个玄幻的世界,这大概是因为这样的世界让一向脚踏实地的她有点没有安全感。 但不管怎么样事实摆在眼前她似乎都只能接受这个现实——地牢并不是什么地牢,而是存在于这颗珍珠里的牢房。这当然并不会改变眼前的人是个囚犯的事实,改变的只是她曾经一度美好的信念—— ——姨、奶、奶、不、是、说、这、个、珍、珠、会、给、她、带、来、幸、运、吗! 一个移动便携式牢房幸运个蛋! 而且现在她还莫名其妙把里面的囚犯给放出来了!? 看他这副尊容,不知道他咬不咬人!?会不会也携带丧尸病毒!? 幸运什么的,果然是跟她丁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吧!! 桑田的内心在无声的崩溃,虽然她脸上依然只会一副天塌了也不关我事的样子——毕竟她又不知道天塌了该怎么办。 她觉得还有许多问题应该要问清楚的,但此时脑子里却突然晃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她连已经快来到门口的温扬和卓禹的声音也顾不得,一把抓住了眼前人的胳膊——手掌下风干腊肉一样僵硬的触感让她的头皮麻了一下——无视掉,下次她会记得去抓他另一边完好的身体的。 “之前的那个牢房是在这颗珍珠里的??那我人在哪里,牢房就会在哪里对不对!?” 眼前的人并不知道桑田为什么要问这种废话,人类的智商不是应该在他这种活死物之上吗?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为什么还要再问? 他没有回答桑田的问题,因为他的身影突然开始忽闪,就像一个快要消失的立体影像,桑田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不是真的还抓着他。 他反手抓住了桑田的肩膀,说了一句:“那你就自己来看看吧。” 说完眼前一黑,桑田又来到了牢房前——他还抓着她,她也抓着他,但她在牢房外,他却在牢房里。 桑田不解的问:“你为什么又进去了?不是已经被放出来了吗?” “因为时间到了。”他毫不在意的回答,“是因为你在求救我才被放出去的,救完了,当然就回来了。” 他并没有期待因此就被彻底解放,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女孩即便是桑姓,也没有那个能力。 桑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要安慰他看开点吗?然而人家看起来并没有看不开,似乎已经对此很坦然了。 她只能客气地说一句:“谢谢你救我……” 但其实她心里是隐隐松一口气的,说不上为什么,也许对于一个来历未知的囚犯,她并不觉得应该随便放出去。 “那,你叫什么?” 牢里的人并没有看她,只是漫漫的把目光投向别处,却似乎没有焦点——“我没有名字。”停了一下,又说:“以前,他们喊我尸鬼。” ——这并不是个可爱的称呼。 桑田压下想要问他到底是人是鬼的冲动,只是点点头,然后就去干自己的正事——蹲在墙角打开背包,哗啦地把里面搜集来的东西倒了出来。 …… 温扬和卓禹把女性用品货柜附近的几个区域找遍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太对了。 桑田不是个不懂事的女孩,她不会不说一声自己乱跑——想到这里,温扬的眉头就紧紧皱在一起。 他们回到女性用品区重新搜寻线索,注意到就在货柜尽头方向的安全出口,两人不需要多做交流,会意地向那里跑去。 安全出口的门锁似乎被别住了,因为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小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开。 里面的楼梯间光线不是太好,但也不会很暗。扑面而来的血腥和腐臭气味中,一地残碎的尸块映入眼中。 温扬忍不住掩住鼻子,卓禹却只强忍着皱了皱眉眉头。 这样的气味让他们无法分辨这具七零八碎的尸体究竟是人类还是丧尸,他们当然比较希望是后者,但后者因为血液发生了某种改变,并没有这么浓重的血腥气。 卓禹在一地狼藉中扫视一圈,突然跨过尸块,从墙边捡起什么东西。 温扬的视线跟过去,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微微一愣——那是桑田的项链。 他可以很明确的认出这件东西,因为桑田并不像别的女孩子会经常更换首饰,自从认识她以来也似乎只有这一条吊坠,实在不难记住。 桑田的项链跟这一地碎尸出现在一起,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们去楼上看看吧。” 温扬提议着,卓禹已经二话不说迈上楼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二楼的安全出口处,有个人影正举着一把枪侧耳倾听着下面的动静,等着有人出现在楼梯的转角。 两人三脚并两步往楼上跑去,正要转过拐角,突然桑田这个大活人就凭空出现,两个人反应不及,桑田更没有想到一从空间牢房里出来怎么会直接撞在卓禹身上,她短促的惊呼,卓禹惊诧之下往后一退又撞到了温扬,三个人差点直接抱成团滚下楼梯—— 在他们摔进楼梯下那一滩血肉模糊的碎尸之前,卓禹堪堪抓住扶手,一脚蹬住台阶单手抱住桑田拦住她下落的趋势,可怜被连累还没人管的温扬一直蹬蹬退到台阶下才靠着墙稳住身形。 一旦安静下来,楼梯间仿佛只剩下心跳和呼吸声,渐渐缓和,渐渐平静之后,场面尴尬了。 桑田一抬头就看到卓禹和温扬都盯住她的目光,显然那里面有太多不解和疑问,都惊讶得定在原地。 桑田脑袋一空,心想这下完了,说不清了! ——要跟他们说实话吗?然而空间这种概念虽然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似乎并不难理解,可问题是囚禁在里面的尸鬼呢? 她觉得在丧尸横行的环境下,暴露尸鬼的存在并不明智。别人会不会把尸鬼和丧尸联系在一起?会不会对他产生敌意和恐慌,进而对她也生出戒备? 一瞬间桑田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在她压下那些纷乱的心思,维持着一脸蛋定站直身体离开卓禹的臂弯时,她也就做好了打算——就算一定要解释,也要隐瞒住尸鬼的存在。 她于是站在高处,摆出一脸“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说,“我有了一个空间。” 温扬和卓禹两人还定在原地,一个靠在墙边一个扶着栏杆踩在台阶上动作变也没变,看她的表情就像在说:你在做梦? 桑田隐约就有点不乐意了,她这么大的秘密都说出来了,你们就给这样的反应会不会不太好?虽然她也不知道他们应该给什么样的反应就是了,毕竟连她自己也曾经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于是干脆蹬蹬走下楼梯,一手一个拉上两人走向安全出口的门。跨过地上的碎尸时卓禹皱了皱眉眉头,但他们谁也不会觉得这种东西跟桑田有关,只能当做是之前就在这里的。 悄悄回到超市,远远扔了一个杂物引开刚好游荡到这里的丧尸,桑田拉着两人回到离安全出口最近的女性用品区。在两人疑惑的注视下,她虽然也很想像小说故事里一样纤手一挥一大排货架被收入空间——但实际上她并不知道要怎么去做。 为了尽快向两人证实不要绕多余的弯子,她直接采取最保守的方式,从货架上划拉下一大捧卫生j抱在怀里——在两个男同学,这画面真是不忍直视。 幸好,她是有地缝可以钻的。 在温扬和卓禹脸上的疑惑变成尴尬时,桑田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他们面前。尴尬变成愕然,再下一刻又瞪大了眼睛看到桑田两手空空重新出现在面前,这回轮到他们以为自己梦游了。 短短一会儿工夫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化实在丰富,桑田看得竟然有那么点暗爽,但还是一本正经的两手一摊,“就是这样了。”——信我! 两个人默默点头,事实摆在眼前也不能不信了。 接受了这种现实之后,温扬的表情从梦游中渐渐严肃起来,迅速进入状况,问:“桑田,你的空间里能装多少东西?” 桑田盘算了一下之前见到的那些空房间,不太确定的说:“小半间超市……?” 温扬得到这个让人惊喜的答案立刻进入队长状态,计划着:“一楼先拿食物,日用品,一会儿去二楼拿衣服和户外用品——对了你的空间保鲜吗?” 面对温扬这进入状态不能更快的速度,桑田也很茫然,保鲜什么的她自己也还没来得及想这种问题…… 见她也是不知道,温扬摆一下手,“没关系,我们先少拿点生鲜试试看。” 看着温扬条理清晰头头是道一改往日稍嫌优柔寡断的老好人形象,难道其实他是个隐藏的玄幻小说迷……? “咳,”此时的卓禹极轻极不自然的咳了一声,努力想要维持自己平时的若无其事,但却若有若无的透着一丝窘状,“那个,能不能给我说明一下……空间是什么?” “……” “……” 胸弟,你不知道空间是什么刚刚跟着梦游什么?其实就只是惊诧于大变活人吗? 第十二章 桑田也没有想到,刚凭空得了个空间在手里还没有捂热,连要不要保密该怎么保密都没有想好就直接没有保密的机会了。 ——谁让她直接跑人家眼前大变活人呢,可谁又想到她进空间里的时候卓禹捡了她的吊坠呢。 不过一边扫货桑田一边想想,觉得大概就算想保密也根本保密不了。毕竟卓禹和温扬两个人都不是瞎子,她得先考虑怎么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把超市里这一大堆货物送进空间,还得考虑回去以后要怎么拿出来怎么解释来路—— 这种东掖西藏的脑力活不适合她,她放弃。反正只要尸鬼不暴露就好了。 “——所以,你们说的空间是存在于这个吊坠里的?这个吊坠真是你祖传的?不是什么外星高科技?” 卓禹平日那张表情欠奉的脸居然略显匪夷所思的盯着吊坠,吊坠挂在桑田脖子上,桑田正在把货架上的货物整齐的容纳在购物筐里—— 所以桑田很无语的被一个说不定有些好感的男生盯着胸口,因为天气热没有穿运动外套,每次一低头码货都得担心运动背心的领子里有没有走光。 大熊弟就算你真的从来没听说过空间这种玄幻设定,也可以不要在这种时候这么求知若渴的观察研究好吗? 这样聚精会神却心无杂念地盯着一个女生的胸口,该说是没有男女之防还是太迟钝? 正在另一边码货的温扬也略尴尬的咳了一声,对本该在把风的卓禹说:“那个,卓禹你来帮忙码一下货吧,换我去把风……” 就算卓禹这人比较木也察觉到了温扬是在嫌自己没有好好把风,(就只是这个??)他其实很想表示他有一心二用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不过毕竟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平日里纵然不合群,外出行动时基本的团队精神还是要有的。 于是卓禹也拿过购物篮开始码货,不得不说一旦动起手来,这个人的空间容纳感比另外两个人要强得多。 每装满两个篮子,桑田就要送进空间里去,按物品种类分开房间放好。 一趟趟下来,纵然她体力不错也累得有点够呛,温扬看着有点不忍心,问她:“空间里是只有你一个人能进去吗?我们不能帮你搬?” 桑田摇摇头,但总觉得假话说不出口,只是含糊应付:“我还不太会,不知道怎么拉人进去……” 温扬点点头没有怀疑,毕竟就在刚刚她还研究了半天要怎么样想小说故事里一样挥挥手就把物资收纳进空间里而无果。 牢房里的尸鬼起初还靠在石栏边漠然地看着她进进出出,后来干脆背靠石栏看也不看理也不理。 桑田在某一次进空间里送货时看见他那充满漠然和不屑的背影,跑去蹲在牢房门外边休息边向尸鬼虚心请教,“请问有没有办法把东西直接收进来?一定要我亲自搬进来吗?” 尸鬼像是发出了极其轻微短促恍若错觉一般的轻哼,明明就是这样一个连究竟存不存在都不确定甚至可能只是幻听的轻哼,却饱含了浓浓的不屑。 ——这么愚蠢毫无悟性的人类,真的与他有血缘联系吗? 虽然没有等到尸鬼的回答,但桑田悟了。 那样的方法一定是存在的,否则她不会受到如此鄙视。 然而尸鬼不肯帮忙,那么在找到方法之前她依然只有继续搬砖。 将超市一楼的食品米粮油盐酱醋都搬进空间,还去生鲜区拿了一些肉和菜——虽然温扬只是说少拿一些试试看,但桑田隐约觉得空间里是能够保鲜的。 说不上为什么,也许是空间里仿佛凝固了几十年的空气给人这样的错觉,又或是她总觉得尸鬼跟丧尸是差不多的东西,然而丧尸正在缓慢的发生着腐烂,他呆在牢房里这么久却依然没有烂掉。 所以桑田稍稍多拿了一些菜肉葱蒜鸡鸭蛋,路过保鲜柜的时候一时没拔动腿,不小心把整个冷冻保鲜货柜里的酸奶奶酪都装了进去。 虽然已经停电了,但一些货柜里的冰还没有化尽,食品倒也还没有变质。 温扬对她面无表情却两眼发光的大扫荡虽然无奈却也没有阻拦,存着就存着吧,坏了再扔就是了。 只是隐约的,好像又有那么点心疼似的感觉。 他的家庭算是比较幸福的,自己被人关爱着,长辈们和睦健康,家庭也有点小富裕。他认识的大多数同学也都大同小异,但无论有什么样的差异,只有享受着长辈们宠爱的这一点是一样的。 所以他不太能想象桑田没有父母也没有爷爷奶奶,只跟着一个远亲的老人生活是种什么感觉?她会不会,平时就算想要什么也都忍耐着,不想给老人增添负担? 他感慨叹息着,然而桑田并不知道他在感慨些什么。 虽然他有一半猜对了,她的确不想给姨奶奶增加负担,但是她那么拼命的获取奖学金参加比赛减免学费又是为了什么?手上的钱有富余的时候,当然不想委屈自己,她只是单纯的奶酪狂魔而已。 “一楼能拿的差不多了,我们去二楼吧。” 温扬的这句话终于让桑田想起了一件因为空间的冲击而一直被搁置却很重要的事——“等等!不要从楼梯间走,二楼也许有人,我们还是当心一点……” 她不能实话全说,只能挑拣着隐瞒了一些真相—— “我在去拿东西的时候,是有人把我挟持到楼梯间的——然后我躲进空间,出来就看见你们了。那些抢劫犯如果还有其他人活着,应该会躲在二楼,丧尸不会爬楼梯,那里应该是安全的。那个人——”她努力的模糊掉劫持她的那个人就是楼梯间那堆碎尸这个概念,“劫持我的那个人受伤了,他看起来有些奇怪,伤口在腐烂,人也变得狂躁,就像高伟和邵刚那时一样。” 温扬思索着点点头,“看来病毒的推论应该是正确的,虽然它的传染扩散有局限,但明显对活着的人感染的可能性比死人更大。” ——死人只能直接或间接的□□尸怪物感染,丧尸身上的病毒是不会感染死人的。 但活着的人却会发生某种变异,这种变异的最后,也像高伟和邵刚一样吗? 不只因为高伟和邵刚是他们的同学,更因为是自己亲手送葬的,两人当时的变异对他们来说尤其触目惊心。 “我们绕路去其他楼梯,小心点就好了,你们两个走后面,跟着我。” 卓禹还是赞同桑田的,人在熟悉的地方会更容易产生安全感,二楼就算有人也不会太多,他们不可能守着每一个出口。既然从这里出现,这里恐怕就是他们平时到一楼取食物的固定路线,在一楼丧尸徘徊的情况下他们只要能取到食物就不太可能再冒险去尝试其他路线。 所以上面可能有接应,就可能有埋伏。 他们小心的绕开丧尸贴着货架外围的墙壁绕行,路过电梯时看到电梯虽然已经停了,但个别丧尸也许是曾经看到有人在上面露过面,依然四肢着地锲而不舍的想要往上爬。 并不协调的四肢让它爬两阶退一阶,也许它总有一天能爬上去,但遗憾的是电梯顶已经被一些架子柜子堵了起来。 它并不会知道自己即使爬上去,也到不了二楼。 他们到超市另一端的安全出口,这里的门是锁住的。然而卓禹并不在意,再次要来桑田手里的唐刀,把刀尖插进已经松动的嵌式锁边缘,几下就撬掉了锁。 桑田的心情好复杂啊,她应该感到佩服吗?回去之后她可不可以问问卓禹到底平时不在学校的时候都学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啊? 大约是因为门已经锁住的关系,二楼的出口没有人看守。他们上到二楼之后决定先解决掉隐患再搬东西,只是虽然这样决定了,却也不禁在心里疑问:解决是指怎样?面对活人他们真的下的去手吗? 在不能指望把坏人交给警察的现在,他们要把坏人怎么样? 三人举着弩谨慎的前行着,突然卓禹停下了脚步,猫腰躲在一个收银柜后面。跟随在后面的桑田很快也看到了他看到的东西——在前方不远处的按摩椅上坐着个人。 也可能不算是人,他身体浮肿,全身都透着青黑,瘫软在座椅上像一堆没有生气的死肉,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腐臭。 他们没敢大意,卓禹嘱咐一句:“你们俩在这躲着,我去看看。” 他独自上前,靠近了仔细检查,刚要摸摸他颈部还有没有脉搏,那里的皮肤就像被水泡透的纸一样脆弱,软黏黏的破裂开来,留下一股脓水。 卓禹快速后退,桑田在收银柜后面看到这一幕差点吐出来。 然而刚被分心的这一刻,一个人影突然从一旁专柜里窜出来,拿着一把西瓜刀就向卓禹砍过去。 温扬和桑田急急的提醒他:“身后!” 卓禹反应也是迅速,被他们这一喊直接头也不回先身子一低一骨碌闪开,借着转身直接一脚踹过去。 扑来的人重心异常不稳一踹就倒,他立刻扔了西瓜刀从腰里抽出枪向卓禹瞄准过去,桑田已经从后面跨过来踢飞了他手里的枪。 卓禹的弩对准他,这人才终于老实了,满头冷汗地坐在地上喘息着。 他们看到这个人也受了伤,伤在腿上,卷起的裤管下面露出的腿都开始青黑腐烂,难怪重心那么不稳。 温扬捡起了地上的枪,小心的摆弄两下拿出里面的子弹,已经只剩下两颗。 ——真是万幸,估计要不是他为了节省子弹拿刀冲出来,现在他们当中已经有人出事了。 面对这样的抢劫杀人犯他们当然都没什么好情绪,尤其他身上也已经开始发生变异,杀掉他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卓禹皱了皱眉头,手指没有扣下扳机。 当了卓禹这么久的队长了,温扬多少也能看出一点他的心思,安排他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时他就是这副表情。 但是他不能让地上的抢劫杀人犯看出这一点,于是趁着卓禹的犹豫还没被看出来,赶紧上前一步开口说:“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不想我们动手的话就实话实说。” 坐在地上的人脸上隐约透着凶相,但自己已经这样了也蹦跶不起来,啐了一口,似乎嘀咕了一句脏话,才不情愿地说:“要问什么你问!” 温扬看了一眼椅子上的死人,“你们有几个人受了伤?伤口都跟你一样吗?还有什么其他变化?椅子上的人怎么死的?” 抢劫犯这回更狠的啐了一口,“老子特么已经这副鬼样子了,栽也就栽了!艹!” 他看起来这两天也承受了不少,临了了,也不想死的无声无息不明不白,于是爽快的说:“——哥几个最后活着跑来这里的就三个人,都受了伤。椅子上那个发了一天烧就死了,还一个下去找吃的,我知道你们遇上了,我在门口听见了!他既然没上来老子也知道他上不来了!” 桑田的心隐约提了提,然而这个人大约听得并不清晰,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是怎么一回事。 温扬和卓禹听后几句都听得有些懵,但没表现出什么,还是决定忽略掉不重要的东西,把注意力都放在重点上。 “你们既然问这话估计也知道了一些,他是变了,变得跟他麻疯狗似的,虽然还撑着一点理智但是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他一手搁在自己腿上摩挲了一下,“老子从发现他俩不对的时候就一狠心把肉剜了,可是看起来已经晚了,这腿也开始恶化了——特么老子要是早晚也得变得跟他们一样的话,你们不如就给老子个痛快!” 这人也是个心狠的,连自己腿上的肉也能下得去手剜。不过能在天朝里持枪,也果断是个不要命的。 只是卓禹一听怎么又提让他杀人,眉头就又往一块儿皱。这一皱就让抢劫犯看出来了,顿时哈哈大笑——“没胆?一看就特么是外强中干的学生!” 温扬平静的回应:“我们不是外强中干,只是不想像你一样。如果还有警察还有死刑,我们一定把你交出去。” “呵呵,就特么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桑田在心里默默回一句:对,就比你把手弄那么脏强。 他嘲讽完了,手指抠着自己腿上变得青紫并且正在向上蔓延的腿,再看看按摩椅上的死人,呼吸变得越发粗重,狠狠咬着牙说:“那就给老子留把刀!老子自己来!” 温扬脸上刚显出迟疑,他拍着退大喊:“老子特么一个瘸子!你们还怕什么!?老子就特么不想变成那种鬼东西!死成那种鬼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也在发烧了,那两个人都是伤口腐烂扩大之后接连高烧的,他文化水平不高懂的不多,在他看来那就是他必然的下场。 温扬还在犹豫,卓禹已经用脚把地上的西瓜刀驱了过去。 “那你自己死吧。走了,我们去搬东西。” 桑田迟疑了一下,也跟上卓禹,回头时看到那人坐在地上,头低低的垂着,身体隐约有些压抑的颤抖。 有些,像是在哭。 第十三章 桑田把三人暂时能想到,短时间内可能会需要并且她搬得动的东西都搬进空间,空间里顿时就空位告急。有些东西甚至还不得不堆在甬道里,让本来就不宽敞的甬道变得更狭窄了。 每次一想到自己几乎是随身带了大半家超市,桑田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然而她在每一次进入空间里看见独占了一间牢房的尸鬼时,又隐隐心生了一股嫌弃,只想把他从里面拽出来。 于是轻叹,做人果然不能太贪心。光是有这个空间的存在,她就已经不知多幸运了。 她诚心的忏悔:姨奶奶我错了,不该怀疑你给我的幸运物的。 在服装区的时候温扬就已经很贴心的问桑田:“你要不要先去换换衣服?那边有试衣间,我们会帮你把风。” 桑田对他的提议欣然接受,在这样的天气和运动量之下,这身穿了三天被汗湿了一遍又一遍还粘附着许多落尘的运动服早就已经让人不能忍受。 进了试衣间才发现,虽然她本来是很想把运动短裤换成长裤的,被地缝里的干尸抓住的那一次让人有些心有余悸。可是天气的闷热让长裤变得累赘,一旦汗湿就黏在腿上。她最终还是换回了短裤。 总归在比赛时都是习惯了穿短裤的,在真正奔跑起来的时候穿短裤的状态会更好些。 只是男生貌似就比较悲催了,女生穿短裤自然没什么,可是男生一旦离开了操场还穿短裤就略显奇葩。 所以温扬倒是在出来之前就跟卓禹借了长裤,至于卓禹——这种感觉神经迟钝的人天热穿长裤早就习惯了,就算在夏天训练的时候也没什么机会看到他那两条健美的长腿,如果不是比赛时校方硬性规定了服装,指不定他就穿着那身颜色沉闷到死的长衣长裤直接上了。 从更衣室出来之后桑田对温扬问出一个一直模模糊糊有想到但是没有仔细考虑过的问题——“温扬,空间的事要告诉大家吗?” 这个问题还真是重量级的……温扬本来觉得空间是桑田的,所以尊重桑田的意愿就好了,说不说都看她的意思。但突然之间桑田如此信心的把这么重要的决定交给他,也是蛮沉重的。 他不得不认真谨慎的做了各种考量之后,选择一个比较保守的方案—— “暂时先不要说吧,虽然不是信不过大家,但知道的人多了风险自然也跟着变多,万一有谁无意间泄露了,只怕会招来麻烦。不过孟蘭大约是瞒不了的,她本来就心细,后勤上的事又负责的比较多,对凭空多出来的东西不可能注意不到,你找个机会跟她说了吧。至于其他人……就等到了镇上了解完情况,决定了每个人的去留之后再决定说不说吧。” ——到了那个时候只要大家还在一起,这事儿也是迟早瞒不住的。 …… 从二楼离开的时候他们特地往抢劫犯那里绕了一眼,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万一躲起来或者跑了,只怕留下祸患。 不过看到尸体的时候桑田才想,他跑又能跑到那里去呢?他的腿都已经那样了,连自己下楼去找食物都做不到,没有了同伴,他能选择的路除了等死,就只有找死。 那抢劫犯手里握紧了刀仰面倒在自己的血泊里,脸上竟显出几分英勇就义的悲壮。 温扬见桑田看得有点久,随口问:“不忍心吗?” 毕竟是他们把他放在这里找死的,桑田一个女孩子不忍心他也能理解。 然而桑田只是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他,像是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不带什么情绪的应了句:“没有,就是看看他死透了没。” 她倒的确是不太懂,不懂他这一脸悲壮从何而来,不懂温扬为什么要觉得她不忍心。 这个人不是杀人犯吗,她不想杀他或者不敢杀他,那只是她做人的底限。不管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变成了什么世道,她总归是不想杀人的。 她还是生平头一次如此怀念正常的法制和治安,怀念那些带给人安全感的警察蜀黍。 眼前的人既然是这些人里唯一一个持枪的,那必然是抢劫犯里带头的,商店街里那些被打死的店主就算不是他杀的也是他纵容杀的,这样的人放在外面就是祸害,他有什么好悲壮她有什么好不忍心? 不再去揣测这些搞不懂的心理,桑田掂了掂背上掩人耳目用的背包,“走吧,我们还要去药店。” 卓禹这时开口,“直接从窗户走吧。” 这样就不用再去楼下面对一楼那些丧尸了。 超市的二楼有点高,想爬上来虽然有难度但下去还是不成问题的。 落地之后街道上倒是平静依然,只有隐约的摇滚声依然从街对面的铺子里传来。他们记得超市附近是有间大药店的,到了那里药店大门敞开,里面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想来这种大药店总归不是私人拥有的小店,一发生混乱里面的雇员早就跑了。又或者也已经变成了丧尸吧。 如今混乱才刚刚开始,抢钱抢水抢食物的都有,但还没什么人顾得上药店。 也是托了杜琳的福,他们在不得不来药店的同时也意识到药是非多准备点不可的。桑田在空间里特意留下了一整个房间给药品预备着,来不及仔细看每种药的说明,就见什么囤什么,有时间再慢慢整理好了。 于是不止是店面,连仓库里的药也能拿的就拿,一间屋子塞得满满的。 桑田拿得心虚手软,有些迟疑的说:“我说……用不用留点给以后会来找药的人啊……?” 卓禹和温扬手上都是一顿,一脸:尼玛太可怕了,扫货这种事是会上瘾的啊!卯上进来根本没想过那么多啊! 于是他们又默默地把货架上的药分门别类的放回去一些,折腾完天都快暗下来了,三个人活生生忙碌了一整天。 天黑之后难保干尸怪物不会出来,安全起见他们得早点赶回去。 卓禹的原意是不要原路返回,现在已经没有去商店街的必要了,捡更僻静一点的道路比较保险。 但桑田似乎显出一些迟疑,她似乎有什么心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温扬在她是视线无意间扫过商店街的方向时就意识到,“你是在担心网吧里那些人?” ——确切的说,是担心老板一家。 毕竟老板人还是挺好的,还带着两个女眷,又是个战斗渣。 网吧一楼的那些人又不是什么好鸟,一旦真的破门而入了,二楼的三个哪儿有抵抗的能力? 虽然走的时候她想的是乱世之中自求多福,但也不是真的不在意。 只是在意又能怎么办呢?不能因为她的在意,就让卓禹和温扬陪她冒险绕路耽误了回去的时间。何况听老板说楼下起码还有五六个人,他们这里只有三人,去了能有什么用? 她只能摇摇头,“没事,走吧。” 然而卓禹却突然迈步,没有往预订路线,而是向着商店街大步去了。 “卓禹!”桑田小声叫着他,快步跟上去,“等等卓禹,我们去了也做不了什么的……” “能。”卓禹头也不回的应着,“我能做。” 桑田被他这霸气的回答脚下顿了顿,随即只能又匆匆跟上,“——你一个人能做什么啊!!” “去赶走他们。” …… 卓禹一路大步回到网吧,在门外冲楼上喊着:“老板!把大门钥匙丢下来!” 老板惊讶于他们三个居然平安回来了,出于对三个人印象还不错,而一楼反正已经被那几个小无赖作践了——当然最主要的也许是卓禹气场太强而他太受,于是立刻就把铁栏门的钥匙扔了下来。 卓禹开锁的时候一楼的小无赖已经打开里面的门,警惕的嚷着:“你干嘛!?” 卓禹也不理他,打开铁栅栏一抬脚就连人带门踹开了。 跟在后面的桑田和温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屋里的人更是被这震撼的登场给震住了,等卓禹那两条长腿迈进屋里往那一站,配上那张表情欠奉的脸,顿时气场就一面压倒了。 “你,你要干嘛?” 几个小无赖一看就是怂货,又怂还又不老实。这一点卓禹早就看出来了,他们要是不怂,别人出去抢食物的时候他们怎么不敢出去?就敢霸着这小网吧里的囤货,对战斗渣的老板耀武扬威。一旦有人来找场子,懵逼了吧? 卓禹沉着脸,趁着人都被自己震撼的登场震住,沉着脸不客气的说:“街头有几家空铺子,现在马上滚过去。” “你什么人啊?叫我们走就走?” 有个稍微胆大的,一面说一面示意其他人跟他一起把他打出去,然而那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么都觉得一个敢一上门就动手的人必然是有本事的,加上温扬站在卓禹身后无声的撑场子,两个运动系的男生不说多高大也都透着一股矫健,完全是这些天天泡网吧的小混子没法比的。 他们不敢上前,那个胆大的也就只能自己动手。人都还没碰到卓禹,就不知怎么被揪住领子和胳膊狠狠摔到了地上。 桑田表示已经不认识卓禹了,大侠原来你一直都深藏不露啊! 如果刚才还有迟疑,那这一下就彻彻底底的把剩下的几个人给震住了。他们中的一个人嗫嚅着还想挣扎一下,“可,可是外面天快黑了……” 卓禹不等他说完,不轻不重的吐了一声:“滚。” 几个小无赖再不敢言语,搀扶起地上的人陆续走了出去。 他们一走桑田转身就关门落锁,那边楼梯上网吧老板也是蹬蹬跑了下来,激动地甩着一身肉膘冲过来就要握住卓禹的手。只是在他跑近之前卓禹已经跟皮球泄了气似的,长出一口气就蹲到地上。 老板没握到他的手,就直接奔向温扬和桑田,双手轮番握着两人的手,“谢谢!谢谢谢谢!” 桑田干笑着应付了一下,表示感谢她是理解,但她真的不太喜欢跟不熟悉的人握手。 于是无情的把温扬推给老板,自己好奇地蹲下来问卓禹:“你真的能打得过他们啊?” “不能。” “——诶?” 在看过卓禹那英勇的身影之后,这个问题真的就只是想要好好膜拜他一番的开场白,谁知突然得了这么个回答,桑田一下子就卡壳了。 卓禹很诚恳地说:“有三个人一起上的话,就打不过。” ——三个就打不过,他们当时要是一起上的话不就得挨揍了? 桑田默默看着这个唬起人来气势十足的纸老虎,合着你刚刚纯粹是在那儿撞大运呢?鼓足了气势震住场子,赌他们是一群怂包那就赢了。 桑田真想问他万一不是那你怎么办啊? 但无语着无奈着,心里却说不出的开心和舒畅。 “走了,回去了。” 温扬总算应付完激动不已的网吧老板,走过来微笑着向两个人伸出手把他们拉起来。 这一刻,外面阴霾连天遍地,可桑田怎么就觉得那么阳光明媚,明媚得连温扬这张在她眼里只会阳光普照的笑脸都那么温暖。 …… 桑田阳光明媚地走出网吧,网吧老板在铁门里用力向他们挥了挥手,“等以后太平了,过来玩啊!给你们免费!” 他们刚走出十几步,突然一颗小石子落在前面的地上。 桑田愕然地抬头看了一眼,一时没找到来源——空中浮尘是不少,可石子儿哪儿来的? 刚要走,又一个东西闪着光飞来落向卓禹眼前,被他眼疾手快地接住,摊开手一看竟然是个耳环! 这可不是天上掉的吧! 还没等他们抬头去找耳环的来路,这回一个稍微大一些的阴影飞了过来,三人下意识闪开,摔在地上哗啦碎掉——卧槽,烟灰缸!满大街扔烟灰缸这尼玛是要杀人吗!? 这回他们都没什么好心情的抬头,终于找到了这些东西的来处—— 一家小旅馆的二楼窗户内,一个人正拼命向他们招手,也许是担心街上还有丧尸,只敢压低着声音喊:“嗨——嗨——!” 桑田抬头看清楚那个人的脸,顿时就日了狗了! 这不是天朝好室友,费艺涵吗! 第十四章 “嗨——嗨——!桑田看这边!是我呀!” 小旅馆二楼的窗户里露出费艺涵的小半个头,她不敢大声吆喝,只能压低了声音喊着,用力地挥着手。 桑田无语地露出一副“哦,是你呀”的表情,带着几分毫不遮掩的不耐——既然是你,那我就走了。 所以在温扬问她:“桑田,那女生在喊你?”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地转头,大言不惭:“她认错人了,咱们走吧。” 温扬于是也无语了——认错……?她明明在喊你的名字啊? 只是他们还没等离开,小旅馆的老板就打开了门,快速地左右瞅瞅确认附近安全——其实要是不安全,这三个学生也不敢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外边儿呀。 “哎!你们三个等等!” 桑田是真想就这么无视掉小旅馆老板的召唤走了算了,可是温扬并不知道这其中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女生又是谁,他也不是个被人喊住会无礼的无视掉的人, 温扬停了下来,这让小旅馆老板两步跨过来拽住他,怕他跑了似的,说:“你们是楼上那女学生的熟人吧?赶紧把她带走,我们这里可养不了多余的人!” 被他拉住的温扬只是愕然地看向桑田,桑田头都开始大了,这种事不用问,一想就能明白——灾难发生的时候小旅馆里住宿的客人自然都被困在了里面,现在外界情况未名谁也不愿意离开旅馆失去庇护,里面的人一多伙食就成了问题。 人就赖在自己店里,又不能看着活活饿死,可旅馆老板当然也不会愿意把宝贵的食物拿出来分享给这些过客的,拼命的能打发走一个是一个。 桑田还在想要不要做最后的挣扎,赶紧把温扬从老板手里扯回来走人,然而在旅馆老板纠缠的时间里,费艺涵已经飞快地跑下楼,激动地冲向桑田拉住她的手,眼泪汪汪的说:“桑田,桑田终于又见到你了!这两天我都吓坏了!外面到底是怎么了?你这是要去哪儿?有落脚的地方了吗?学校是不是开始组织救援了?你带我回学校去好不好?” 旅馆老板见状放开温扬,跟身后被狗追似的健步如飞跑回小旅馆,“砰”一声关上大门,又拉开一边的窗户对他们大喊一声:“找着熟人就别再回来了啊!” 完全是甩出去一个大包袱的姿态。 桑田忍下扶额的冲动,凉凉地上下打量了费艺涵几眼,看起来她虽然因为担惊受怕而憔悴了一点,但没吃什么苦的样子。 费艺涵被她那不冷不热的目光看得微微瑟缩了一下,但还是抓着她不肯放手,开始诉苦起来,“桑田,旅馆里的人对我可不好了,把我所有的行李都扣下了才只给一点点吃的,再多待上两天我会被饿死的!咱们一个宿舍这么久了,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对不对?” ——不管对不对现在想再把她塞回旅馆去也不可能了,看看那间小旅馆不止门窗紧闭,连刚刚老板喊话的那扇窗户的窗帘都已经拉上了,她猜现在她去叫门,里面的人连理都不会理会的。 现在她真想薅住温扬的脖领子摇着他问:你为什么要停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然而这都只能在心里想想,毕竟温扬什么也不知道——虽然就算他知道了……桑田怎么觉得就算他知道了,以温扬的性格也还是没办法丢下不管呢? 她把目光又落回费艺涵身上,凉凉地开口说:“那我问你个问题。” 费艺涵小小的惊了一下,眼神开始左顾右盼地漂移起来,生怕桑田提起彩票的事——万一桑田抓住彩票的事不放,拿这个当借口不带她走怎么办? 谁知桑田并没有问彩票的事,而是问:“刚刚我们来的时候你应该也看到我们了吧?怎么没叫住我们呢?” 他们来的时候也是这条路,还被丧尸追着动静不小。 这里各家店铺看着都门窗紧闭的,其实这种情况下谁不是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哪儿会不知道他们经过。然而并没有人开门让他们躲一躲。 当然桑田并不排除费艺涵也许刚好就是没看见,所以有一半也算是诈一下而已,比较不幸的是这一诈费艺涵就语塞了,吞吞吐吐的说:“那,那不是,这种事我也做不了主……” 桑田只是漠然地点了点头,“那后来怎么又叫了呢?” 费艺涵这回更说不出话了,其实她那时候的确是没打算叫住他们的,因为那时双方的处境是很明显的——她在楼上很安全,而桑田他们正在被丧尸追赶。 这种时候开口喊他们,把丧尸引来,那不是傻吗? 可是他们回来的时候就不同了——网吧老板早已经把他们去了超市的消息一个铺子一个铺子的传开了。这可是事关物资的事,那么大一个超市放在那里白瞎,万一三个学生真的出来了呢?他们是不是也可以考虑去进去拿东西了?虽然可能性非常小,但是万一呢? 所以三个人再次出现,还背着不小的背包,费艺涵也就想到会跟桑田在一起的,搞不好就是那些体育生。他们竟然能从满是丧尸的超市里拿出东西来,体能比一般人好了不知多少。 她立刻就知道自己一定得跟他们走,留在旅馆里也是遭白眼,收了她那么多钱和东西,给的食物还是少的可怜。再待下去情况也只会更糟,在有救援来之前根本不会变好。 她小心地瞅着桑田,只是桑田一脸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她是面无表情,因为她心里在一遍一遍的日狗。 温扬完全不知道这两个女生之间是个什么状况,只是提醒:“桑田,天快黑了,我们得赶快走了。你们是同学就带上她吧?” 费艺涵本来因为桑田是这三人里她唯一认识的,她当然得先说动桑田。现在既然温扬搭话了,她立刻靠上前,“我是桑田的室友,我叫费艺涵!” 温扬微笑应着:“我是温扬,那边是卓禹,我们都是校田径队的。” 他一边说一边略带疑惑的看了一眼桑田,按说室友这种关系应该是很亲近了,虽说两个女生之间看起来应该是有些矛盾吧,但桑田不是那种会跟人计较的人啊……尤其都到了这种时候。 然而桑田在前面走得头也不回,看也不看费艺涵一眼。 费艺涵只能努力跟两个男生套近乎,在跟卓禹打招呼却被无视之后,她只能继续跟温扬边走边聊—— “温~扬~温扬?啊!我想起来了,你是学生会的温扬!?年级篮球赛上率领大二队获胜的那个温扬!一年级好多女生都好迷你哦!”她略有点羞涩的说:“嘿嘿其实当时我也很迷你的,只是后来一直没什么机会见到你……” 温扬依然只是温和的笑着应着,像面对每一个迷恋他的小女生那样。 桑田又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他的阳光和煦普照大地,这就是个中央空调啊! …… 回到学校的时候桑田三人自然是受到了热情的欢迎,孟蘭学姐直接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更正,是给桑田和温扬,倒不是她不想拥抱卓禹,而是那家伙一进门就趁她拥抱那两个人的时候迅速地走开了。 孟蘭学姐只来得及对他的背影抱怨一声:“啊!那个不可爱的家伙,竟然跑了!” 男生之间也进行了热情友好的拥抱,罗千浩还想趁机摸鱼抱一把孟蘭学姐,被她及时发现一脚踹开了,“你特么抱我干嘛!?” 罗千浩于是一脸小媳妇状故作委屈地向桑田伸开双臂,“桑田~~学姐不让抱,我们来凑合抱一下好了……” ——不,什么叫凑合?虽然桑田不想说她才是被欢迎归来的那个,但你也不用一副这么委委屈屈勉勉强强的样子吧? 真的,这副样子好欠揍,桑田也好想踹开他。 不过张开双臂的罗千浩并没有靠近桑田,就已经被罗文杰扯着后脖领子扔到一边儿了。 罗文杰站在桑田面前,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让她很不明所以的别扭和愧疚,稍稍别开头不自在地说了一句:“平安回来就好。” 桑田也不知道怎么应付他这副别扭的样子,面对这样的人好像很容易跟着扭捏起来,然而又不知道有什么可扭捏的。于是她只是保持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淡淡应一声:“嗯,我们回来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自己先稍稍怔了怔,心里竟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我们回来了。 以前,她也是跟这些人一起训练,一起出去比赛,获奖的时候也开心也兴奋,也不是没有感到团队的荣誉感……但是这一次好像跟以前都不一样。 突然之间,有种变成家人似的感觉。 桑田没什么家庭概念,这种感觉竟然让她隐隐有些脸上发热——她猜自己该不会是脸红了?因为面前的罗文杰竟然也跟着愣了一下,态度越发的不自然起来。 “哎哎这是谁啊,你们怎么还带了个人回来?”被各种嫌弃的罗千浩无人可抱,终于闲来无事发现了待在最后面的费艺涵。 其实这种情况下出门顺手抄个人回来也不算奇怪,遇上同校的,谁不会帮一把呢。 所以罗千浩很热情的问:“你也是我们学校的?” 费艺涵一边疑惑地左顾右盼一边说,“是啊,我是财经的——你们怎么待在这种地方啊?其他人呢?” “什么其他人?这里就我们几个啊?” 因为桑田他们三个归来,除了杜琳还发烧躺在床上,其他人都已经过来了。 费艺涵一看这寥寥的七个人就急了,“老师呢?救援呢??学校里那么多人,为什么说只有你们??” 温扬叹了口气,说:“你跟我来。” ——让她亲眼看一看,比什么说明都管用。 他拉着费艺涵往顶楼去,罗千浩几人因为反正没什么事闲得慌,难得来了个新女生也都上去凑热闹。只有桑田和孟蘭急着给杜琳吃药,两人先进屋里去了。 费艺涵这两天被困在小旅馆里,虽然乱七八糟的风言风语听了不少,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如今眼瞧着那割裂了整个学校的巨大鸿沟,意识到学校真的不会来救援了,顿时跌坐在地上,惊慌的说着:“怎么办啊?这下怎么办啊?学校是不是不会管我们了?我们怎么办??” 大家就不忍心再告诉她学校那边的情况更糟了,但也忍不住窃窃议论——原来外系女生的反应是这样的啊?这反应也蛮新鲜的,这是不是正常女生该有的反应?我们队里的女生会不会太彪悍了?艾玛不敢想象孟蘭和桑田惊慌失措嘤嘤嘤的样子啊~~不过果然还是彪悍点好,不然大家都这样逃命的时候也是挺麻烦的哈。 在已经接受了现实之后,再去看别人刚知道真相时崩溃的样子,罗千浩他们三个竟然还挺乐呵。 不过总算他们对女生多少还是有点怜香惜玉的心情的,被温扬不赞同地看了一眼之后,他们立刻乖乖地收敛。 温扬劝慰着费艺涵说,“也别太担心了,我们已经商量好过两天就出发去w县城,那边有县zf在,应该有人会管理的。你跟我们一起去就好了。” 费艺涵这才缓过神来,抓住温扬说,“那说好了哦,你一定要带我去,不能丢下我~~” 另外三个人蛮少看见女生撒娇的,都看得挺新鲜,温扬倒是司空见惯似的应付自如,“嗯,一定,别担心了。” 他扶着费艺涵起来,想起费艺涵还没有对大家自我介绍过,但看她一副还在六神无主的样子,就替她说:“她叫费艺涵,以后就跟我们一路了,大家平时多帮衬一眼。” 罗千浩刚要应,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他那八卦的头脑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下意识就问:“等等,你说她叫啥?” 温扬挺茫然的,“费艺涵啊,你也认识?” 这回罗文杰也跟罗千浩唱双簧似的,“卧槽,啥??” 看着他们三张脸摆着三个大大的“卧槽”,温扬真是越来越不了解自己的队员了,缓过神来的费艺涵也稍稍扭捏了一下,当名人的感觉,她还不太习惯~~ 罗文杰于是就呵呵呵的上来问,“这位费艺涵同学,你不是可高调的领奖去了吗?怎么人还在这儿呢?是没买着车票啊还是没到领奖日期啊?” 费艺涵听着他的问话总觉得不大对味儿,为什么好像透着那么点讽刺的味道呢? 这是嫉妒吗?一定是嫉妒吧。 她于是维持着淑女的形象,有点羞赧的说:“嗯,我打算过两天再走的……” 罗文杰像是若有若无的轻笑了一声,“哎呦,如今世道变成这样,这大奖也不知道还能兑不能兑了哦~~” 费艺涵的脸色变了变,手不自觉的抓向衣服的贴身口袋——她把稍微值钱点的财物都拿去给小旅馆老板换吃的了,就彩票一直留在身边。她总相信末世什么的,不可能真的会来的!这不过是场地震而已,地震的范围又不会多大,领奖地又隔了好几个省—— 一切都会过去的,等救援来了,消灭了怪物,她一定还可以去领奖的!领到一千万,在没有受地震波及的城市再买套房子安居下来,说不定还能去国外呢! 第十五章 桑田和孟蘭喂杜琳吃了退烧药,又大量补充了运动饮料和维生素。毕竟她没有外伤,就只是脱水和精神冲击引起的,好好休息总会好的。 看着杜琳安稳地睡过去,桑田这才有时间把带回来的衣服拿给孟蘭,孟蘭学姐一脸谢天谢地的表情,真想抱着桑田亲上一口。 她去倒了小小小半盆水端进宿舍,借着那堪堪没过盆底一指宽的水把毛巾沾湿,准备把身上简单擦擦好换上干净衣服。 一边擦洗她就一边关心地询问这一整天他们三人的经历和外面的状况,桑田不是个语言多么生动丰富的人,就只是三言两语讲了个大概。 那可是从早到晚的一整天,就这么三言两语会不会太对不起听众了? 无奈孟蘭也知道桑田就是这样的,她只能自己一点一点去发掘细节,“那跟你们一起回来的那个女生呢?哪里捡来的?” “……” 此时此刻桑田完全不想提费艺涵的事,只要一想起这个人,简直就忍不住扳着手指头数今天到底日了多少条狗。 而且,她似乎也有点不敢知道孟蘭学姐如果知道了自己把“□□好室友”给捡回来了会是个什么反应,虽然孟蘭学姐平常看起来挺爽朗挺亲切的,虽然她也迟早都会知道的…… 自己也不知道最终是出于哪种心态,也许那种心态就叫做鸵鸟,只要得过且过现在不用去费神就好—— 于是桑田岔开了话题——“学姐,我刚刚看千浩和大光的精神似乎好些了?他们没事了吗?千浩怎么好像变得大胆不少啊……?” 果然一提这个孟蘭学姐也就没心情再追问下去,要说以前罗千浩对孟蘭学姐各种殷勤,可哪儿敢像今天这么热情奔放。 孟蘭轻轻叹口气说:“这臭小子今天是变得好粘人,就仗着我怕他难过对他好了点,胆子就大起来了——” 桑田语气里似乎带了点笑意,“这样可不像学姐啊。” ——孟蘭学姐哪儿是会由着学弟在自己面前撒野的人啊? 她虽然不是队长,但一手包办队里的后勤不说,还是队里的半个灵魂人物,仅次于队长温扬了。所以一年级的见到她,都是带着点尊敬的,哪个敢跟她撒野。 她又叹口气低声说,“我知道他其实是故意这么嘻嘻哈哈的闹腾……他和大光,其实都在强打着精神的。从早上你们三个走了以后,他们就觉得自己很没用帮不上忙,拼命的想打起精神。所以我也不好对他太严苛了……” 这样说,桑田倒是不难理解。 同样是强打起精神,罗千浩虽然略嫌闹腾了点,但比魏晨光看起来精神好多了。这不只是性格的原因,也因为他有孟蘭学姐这个精神支柱在,孟蘭是知道这一点的。 只有她能抚平他的伤痛什么的……孟蘭真是又不爽又无奈。 桑田眼里带着隐约的笑意看着学姐,开始觉得这对在过去看起来仿佛隔离着无法逾越的高墙的学姐学弟,似乎变得有点希望了…… 然而突然之间走廊上踏踏踏一阵狂奔的脚步声,快得让人连收拾起来的时间都没有,随后宿舍的门连敲都没被敲就一把被推开——“桑田!你是哪根筋不对怎么把那个费艺涵给带回来了!?” 罗千浩和罗文杰两人一前一后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衣服都来不及穿的孟蘭学姐那一片光洁的脊背,伴随着孟蘭一声惊呼:“你们两个要死啊!?” 两人腾地变了两张大红脸,罗千浩倒抽一口气猛地往后退,却踩到了身后罗文杰的脚,被他一撞还愣着的罗文杰也站立不稳,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 随后而来的就是兜头小半盆水泼在身上,连盆也直接被扣在罗千浩头顶,宿舍房门砰地关闭。 “啊啊那两个混蛋!!”孟蘭学姐一手用衣服遮挡着一手握成拳恨不得每人赏他们几拳,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啊啊好浪费那些水!” 惊吓之中孟蘭学姐大概并没有注意到罗千浩进门的时候说的什么,但桑田听到了。 她默默起身不想惊动愤愤穿衣中的学姐,轻声把门打开一条缝隙自己闪出来就随手带好门,看着地上两个因为刚刚的一幕过于震惊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继续满脸通红忘记爬起来的家伙。 瞧罗千浩那一脸傻愣却又带着痴笑的蠢样儿,看得挺开心吧?什么心理阴影也治愈了吧? 当桑田的目光无意间落向罗文杰,他尴尬地用手半遮着怎么也压不住的红脸,不自然地别开视线。 ——其实有些事桑田不是完全看不出来的。虽然平时不会太去在意,但是一些苗头显现的时候,会有种:啊,果然是这样的感觉。 她看着两人平静的说:“你们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就算了,人既然带回来了也不可能赶走,到镇上之前总还得相处着,就别再提了。 罗千浩这回终于反应过来,腾地站起来,“一千万啊!就这么算了!?” 桑田看起来是真的看开了,脸上表情都不带变化的,“一千万又怎么样呢,放到现在也没什么用了。何况连奖都不能兑,那就只是一张没用的彩票。” 罗千浩跟罗文杰无语地看着桑田,姑娘你蛋定得真是越来越让人佩服了!而且居然都无法反驳! 桑田默默的叹气,外面都已经这样了,队伍里面怎么可以再有不和谐。 然而身后的门此时呼啦地被打开,桑田背后一僵,回头看到孟蘭学姐已经穿好衣服,阴沉着脸问——“你们刚刚说,谁?” 罗千浩一见到学姐就满血复活,哪管她的脸色是不是阴沉,“报告学姐,就是今天他们带回来的那个女生!她就是桑田的室友费艺涵!” 桑田扶额,解释的真是清楚明白。 她背后的凉意丝丝传来,奇怪明明学姐比自己还矮上个几公分,可是气势上怎么就这么高大。 “——怎么那种小偷都混进我们队里来了吗?这种人捡回来干嘛?” 这种时候就不能怪桑田出卖队友了,她立刻回答:“那不是我捡的!是温扬捡回来的!” 怒火成功转移,孟蘭学姐低聚的气压顿时爆发,“那家伙的圣人病又犯了是不是!?我去找他!” 她大约也一时忘记了温扬根本不知道队里已经在疯传的大奖八卦,桑田拉住她说:“算了,就到县城而已。现在如果把她推出去,那反而成了我们的问题了。” 孟蘭气归气,也不是不知道现在把她一个人丢出去有多危险。 她哼了一声,刚好看到罗千浩那张羞涩痴笑的脸,不爽地往他肚子上揍了一拳,就回屋去了。 这时温扬却从走廊里走来,身后跟着费艺涵——“桑田,能谈一下吗?” 费艺涵只从温扬身后露出小半张脸,看向桑田的时候有点怯怯的。 知道学校里也不会有救援之后她再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跟着田径队一起走,她跟桑田之间的矛盾也就成了一个不得不处理的问题。怎么说桑田也是田径队里的一员,她这个外人跟她闹矛盾是不会有好处的。 桑田微默了一下,刚要应声,罗文杰和罗千浩一左一右跟俩门神似的杵在她旁边,“我们陪你。” 她突然又有点想笑了,看到温扬带着费艺涵出现时心里那一点不愉快顿时就散了,对他们说:“不用搞那么严重,我就是去谈谈,又不是去干架。” 她顺便默默打量了一下,虽然就算不用打量也知道,要干架费艺涵也干不过就算不当体育生也从来没松懈过锻炼的自己。 温扬随意找了一间空宿舍,关上门说,“桑田,费艺涵刚刚已经告诉我你们之间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等温扬说完桑田就语气平静的打断他,“哦,那么她是怎么说的?” 她可是吃一堑长一智,没道理被坑过一回,还傻乎乎的送上去给人坑。 果然她这么一问,费艺涵就显得有点紧张。 温扬疑惑地看了她和费艺涵一眼,“她说,她在宿舍捡到你掉了的彩票,以为是自己的,看到中奖了一时激动也没先确认一下就离开学校准备去领奖了……” 桑田看了费艺涵一眼,她显得更紧张了。 温扬大概也察觉到费艺涵可能没有完全说实话,怕真的闹僵了以后不好相处,就解围说:“桑田,既然已经这种时候了,彩票那种事情再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了,现在大家能够平安到县城里才是最重要的。” 桑田又“哦”了一声,没什么表情不咸不淡的看着他问:“那你就是来当和事老的?” 桑田突然把话说这么直白温扬反而语塞了一下,虽然她没有什么不友善的表现,但隐约就是觉得自己好像碰了个软钉子。 平日里习惯了桑田好说话的样子,一下子面对看起来没什么改变但就是哪里不一样的她竟然有些不习惯起来。 只是如今他是领队,该说的话还是不能不说—— “还有一件事,因为现在晚上休息时大家都不能落单,你看是让她去跟你们三个一个房间,还是找孟蘭……” “我跟她一间吧。”桑田觉得孟蘭学姐可不会像自己这么好说话,分分钟撕起来那就不好看了。 桑田既然都这么说了,温扬也就无视了费艺涵求援的目光——比起跟桑田一个房间,她当然更想找一个“不知情”的人一起。 然而温扬的原意就是想尽量调和两人的矛盾,现在桑田都原意不计较了,他当然也不会一味向着费艺涵。 “那你们两个单独谈谈吧,世道变成这样,以前那些事也都没有意义了,放下就好了。” 他说着就离开了房间,屋里只剩下桑田和费艺涵,沉默之中费艺涵竟然真的生出了几分怯意—— 她印象中桑田不是这样的,桑田应该就是有点死板又没什么脾气,有什么事跟她好好说说就行了,她也不会跟你计较太多。 见面以来,她是有点心虚,但怯意什么的,有一半是装出来的,只是怕惹了桑田她会把事情说出来而已。 可是桑田这样一副没什么表情也不正眼看她的样子,竟然真的让人感到几分凉意。 她试着像以前那样跟桑田说点好话,“桑田~~你不会真的以后都不理我了吧,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但是你也没损失什么对不对,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没讨到什么好,你就原谅我吧~~我们以前一直都相处的很好的对不对?” 她说着就伸手去拉桑田的手,桑田却淡淡地把手抽开了。 她终于正眼看向费艺涵说:“我知道你以前就有很多小毛病,我也从来都没跟你计较过——像是占点小便宜,蹭点吃的喝的用的,让我帮忙带东西假装忘记给钱,一起吃去吃饭一到结账就临时有事先走,值日打扫卫生或者导师找你干活就闹肚子推给我……” 桑田平静地一样一样说着,费艺涵越听脸上越囧,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这种时候跟她翻小账。 这种占点小便宜的事平时做做大家都不会太在意的啊,这么一样一样列出来多难堪啊……看桑田平时一副不计较的样子,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啊? 桑田列举完了,面无表情却很认真的说:“这些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我不跟你计较是因为你人并不坏,而且除去这些我们相处得也的确还算不错。”——没错,直到彩票那天之前,她们都还是不错的室友。她其实并不讨厌这个有一堆小毛病的女生的。 她的表情渐渐郑重起来,“但是,这一次的事情不一样。不管我有没有损失什么,这都已经是人品的问题了,我不会去容忍一个人品有问题的人。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去为难你,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到了县城我们就各奔东西了。” 虽然温扬说的是到了县城看具体情况再做打算,不过桑田早已经打定主意要回家了。 她很喜欢跟田径队的这些同伴在一起,即使在这种末世一般情况下跟他们在一起也没有觉得很艰难,每个人都很给力,大家聚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困难不能度过,但始终是也要分别的。 第十六章 在桑田无情的宣言之下,费艺涵表现得比较安分。虽然半是安分半是委屈,活像寄人篱下受尽欺凌。 桑田想想,可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她现在不就是寄人篱下吗。 她来的时候没带什么行李,就只有一个小小的手提包——桑田本以为里面会带一些她剩下来比较值钱的东西,结果安顿好住处费艺涵委委屈屈地坐在宿舍床上打开小提包的时候,桑田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姑娘你还带化妆品干嘛?干嘛呀!? 桑田一边幻肢痛,一边看着费艺涵对着小镜子补了妆,因为天已经很暗了,补妆补得实在是有点艰难。 费艺涵一抬头就对上桑田那幻肢有点痛但别问我幻肢长在哪儿的表情,略略纠结地低头看看自己的小包包,咬着嘴唇内侧思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和不久前两人之间发生的对话…… 最终她狠狠心咬咬牙,把小包往前一递,“你,你要不要用点儿……?” “…………” 桑田以一种无比震惊的神情看着她,她都还来不及惊讶一下这姑娘竟然会把自己的东西让出来给别人用,就已经先被这姑娘的智商给震懵了。 ——她是真、心、的。 ——她真心认为桑田这么看着她是想用一下她的化妆品! 姑娘你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呀!同屋了好几个月桑田居然都没有发现她脑袋是没长脑仁的!现在她都怀疑这么久以来自己眼瞎! 孟蘭学姐来敲门喊她们吃饭的时候桑田简直无力,脚步虚浮地漂到门口。 孟蘭学姐瞧着她这样子顿时就瞪起眼来,打量打量她再打量打量屋里的人,用眼神和下巴示意:她欺负你了?要去干架吗? 桑田干笑着摇头,还是很感激学姐的心意的——现在即使只是看着队友们的脸,她心里都感到满满的欣慰呢。 不管怎么说,听到吃饭了,费艺涵还是很积极很主动的。 毕竟自从地震之后,她在旅馆里就没吃上顿饱饭。她快速地走出宿舍,对孟蘭学姐很友好地打了个招呼,却换来孟蘭一个白眼。 费艺涵被这个白眼给白得有点懵,桑田不待见她还可以理解,这女的干嘛对她有敌意? 她在心里默默哼了一声,体育系的女生真是不可理喻! …… 因为今天拎回来一些菜肉,甚至还背回一口大锅来,贤惠的孟蘭学姐怕东西坏掉,加上如今条件有限,就干脆一锅涮煮了当火锅吃。 大家搬空了一间宿舍当餐厅,留下一张单层的木板床当桌子,从各个宿舍里搜罗来椅子小板凳围坐一圈。 桑田进屋之后才注意到他们用来掩人耳目装在背包里的调料就只有一些必要的盐,这样的火锅虽然原汁原味但也略嫌寡淡。 费艺涵的突然出现让桑田没找到机会跟学姐说空间的事,于是她借口去背包里拿东西,想去空间里拿些火锅调料出来。 只是进了空间,桑田却隐隐有些头大。 在超市的时候为了尽可能快和多的容纳,每个房间她只留出一条过道,其他地方都塞得满满的。所以就算她一进入空间中就有一种奇怪的感应,能够很清楚自己要找的东西在什么地方,但面对这高高堆叠的货物也是汗颜。 看来她需要系统的整理一下这里的货物,得更方便拿取才行。 但是,这个活该不会得由她自己一个人来干吧? 桑田深刻地认识到,她需要一个帮手! 可是看看对面牢房里依然背靠石栏仿佛一座化石的尸鬼,她却只能叹一口气。 其实尸鬼转眼间就将一个人变成一地碎尸的那一幕,桑田至今还没有消化掉。似乎尸鬼比那些丧尸,不管是狂躁的还是不狂躁的都要强得多。 出于某种说不清的直觉,桑田不敢问尸鬼是被谁关在这里,因为什么原因被关在这里。但奇异的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就已经接受了他的存在,甚至都不觉得怕他。 桑田想了想,在费了半天力气翻找出几包火锅蘸料之后,又跑去别的房间抽出一张床单找到两个即时贴挂钩,抱着床单跑到尸鬼的牢房前蹲下,先客套地问他:“哎,你饿不饿?我给你找点东西吃?” 尸鬼头也不回,漠然地说:“我吃的东西,你能给吗?” “你吃什么?” “人。” “……” 桑田没言语,丧尸吃人干尸吃人尸鬼也吃人,人类还真是艰难。 但这样一来她的确就没什么办法了,桑田站起身把挂钩粘到牢房两边的墙上,把床单挂了上去—— 这回尸鬼总算回头了,桑田没看到他几时站起来的,挂完掀开变成门帘的床单时就看到尸鬼站在自己面前,拧着眉头问:“你在干什么?” “帮你挂个门帘,不然一点*都没有多不好。” 尸鬼完好的那一半脸庞极其细微的抽搐一下,冷灰色的眸子瞅着那小黄鸡图案配着蓝条纹而且还横着挂鸡脸朝下的床单…… 桑田隐约在他脸上看到了愤怒和不满,但他没有说出来,她也就只能硬着头皮无视掉那无声的抗议。 她是真的需要一个帮手,所以她的打算是挂上帘子之后把温扬带进来——她相信以温扬的为人,只要请他无论如何不要看帘子里面,他是不会去看的。 桑田离开空间快速回到吃饭的屋子,拎着几袋火锅调料说:“我顺手拿了几包调料回来,大家分一分。” 她没敢拿出来太多,毕竟背包就那么大的地方,两个人分一包勉强也是够了。 难得有肉有菜却吃得没滋没味,深觉暴殄天物的三个男生顿时激动起来,“桑田你实在是太有先见之明了!”七手八脚的把调料接过去分发。 孟蘭学姐稍微有点奇怪,“怎么刚刚我没有看到啊?” 桑田一脸若无其事的回应:“我塞角落里呢,学姐你一定是没注意到吧。” 幸好背包拿回来之后都集中放在温扬那里,除了温扬分了分物品,就只有负责做饭的孟蘭学姐翻过。孟蘭奇怪归奇怪也没多想,正常来说也不可能再有其他的解释了。 桑田去拿调料进屋晚,本想坐在温扬旁边悄悄跟他说句话的,但发现温扬的一侧已经被费艺涵占据了,刚想往他另一侧挤一挤,却发现费艺涵如临大敌的盯着自己。 这什么情况?她对温扬有意思?这动作也是有点快…… 她只顿了那么一下的功夫手却被拉住,罗文杰让出了自己旁边的位置,“桑田,坐这里。” 这时候再非要坐在温扬身边就太刻意了,桑田顺势在罗文杰身边坐下,孟蘭学姐给她盛了满满一饭盒递过来,“来,多吃点!今天你们三个可是大功臣!” 罗千浩立刻举起手来,嘴里塞得满满的居然还能腾出空来说话,“明天我也要去!我也要立功!” 桑田于是顺便问了一句:“明天还要去?” “可不是,”孟蘭学姐说着拿起存放酒精的瓶子晃了一下底部那所剩不多的酒精,“要做我们这么多人的饭,酒精不够啊。” 如今没有电全靠酒精炉,只是煮方便面倒还好了,正经煮起饭来,消耗量实在不小。 桑田点了点头,超市里是不卖工业酒精的,学校宿舍的电管得严,学生私下里好多都用酒精炉煮面,倒也知道哪里有卖。 温扬补充:“我们的用水也成问题,现在喝的水是足够了,其他方面却很勉强,明天也顺便去水店看看。不过还是卓禹桑田和我三个人去,你们留下来看守宿舍吧。” 魏晨光一听立刻说:“不能总让你们去冒险啊,宿舍有什么好守的,这一片儿根本没剩下几只丧尸,哪还有危险?” 温扬不温不火地顶回去:“万一又有干尸出现呢?孟蘭和杜琳谁来保护?你体格好,有个万一杜琳就得靠你来背,谁能知道危险什么时候就会来,我们不能大意。” 魏晨光被他堵得找不到话反驳,罗千浩私心里自然也是以保护孟蘭学姐为优先,被温扬这么一忽悠就又想留下了。罗文杰也没吭声,而桑田知道只能他们三个去的原因,默不作声低头扒饭。 倒是费艺涵瞅瞅这个瞅瞅那个,突然问:“为什么还要去找物资啊?我们不能早点走吗?从这里去县城走路也用不上一天,明天一早就走,早点到也能早点得救啊!” 见她插话大家都是没什么好脸色的,本来对这女生印象就很不好了,偏她还一点外来人员的自觉都没有,行程安排这种事还想插嘴。 要知道当初连卓禹出头都被大家嫌弃过,跟他一比,她更完全是个外人,还做过那种事! 费艺涵一开口就感受到大家深深的鄙视满心不解,她为了给大家留下好印象还收拾打扮得这么漂亮,这群体育生是怎么回事啊! 这里唯一对她态度稍微好点的人就只有温扬,她委屈地想往温扬身边靠一靠,孟蘭却不客气地伸出勺子在两人中间挥了挥——“坐远点儿坐远点儿!靠那么近像话吗!” 费艺涵怕勺子上的菜汤滴到身上慌忙躲了躲,随即像是觉悟到了什么——是这个女人吗!从一开始就对她有那么明显的敌意,自己却跟个女王蜂似的混在一群男生当中,她很得意吗! 这个连妆都不会画的运动丑女!就是她在刁难她,这些男生才会跟着唯命是从的! 费艺涵憋了一肚子气又不好发作,顿时觉得自己能依靠的人就只有温扬了。而且温扬才是队长,他一定不会听那种女人摆布的。 她委屈地看向温扬,可惜温扬会意错,以为她看自己只是追问刚刚的问题,就耐心的解释:“我们还有一个队员正在生病,现在出发对她来说太勉强了。而且现在的路况也和过去不同了,加上天亮得晚黑得早,一天怎么也到不了的,尤其要在外面过夜的话就更危险……” 费艺涵一听情况跟预想的不同就急了,脱口而出:“那就把她留在这儿啊!找到了zf再叫人回来接她不就好了吗!” 她这句话一出口,屋里的几道目光顿时都跟刀子似的投过来,连温扬都轻轻皱了皱眉头。 ——经历了这么多他们也没有一个人说过丢下同伴这种话,连那种念头都不会有不许有。 当初情况未明,田径队分成两路那完全是个人想法和选择不同,但那却让他们失去了两个队员。高伟和邵刚到死都执着的想要保住当时唯一可能幸存的杜琳。 这件事他们谁也没有再提,却让他们越发坚定了绝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同伴的念头。 但是眼前这个女生,就算她不认识杜琳,就可以这么轻易的说出丢下一个正在生病的女孩自己走的话吗? 就算找到了zf,谁会为了一个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到的女孩子兴师动众回来接她?万一到时候情况根本就不允许回来呢? 她是让杜琳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等死吗?他们要是这种人的话,还带着她干嘛? 费艺涵有点被大家的目光吓到了,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连忙补救着:“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错了,随口乱说的……” 可惜这种解释也只是越抹越黑,无心之言什么的不正是脱口而出的真心话吗。 见解释没能为自己换来期望中的谅解,她只能把目光再次投向温扬,“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温扬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一下表示原谅,提醒她:“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 费艺涵用力点着头,心里却从来都没有这么委屈过。 …… “都是些什么人嘛,都这么欺负我一个女生……不就是说错一句话……”费艺涵从洗手间里出来,简直都快要受不了继续呆在这里了。 城市里没有自来水是个什么样子的?不说别的,连厕所都没法冲,那个味道谁受得了? 可就算是在这么倒胃口的味道中,她都没办法忽视还没有吃饱的肚子——刚刚那种气愤之下,谁还能继续吃啊,她只能借着上厕所的借口跑出来。可怜他两天都没吃饱饭了,好容易有顿饭还不能吃完。 她嘟嘟念念的往前走,突然看到走廊那端桑田和温扬两人走到楼上的拐角正要说什么的样子,她急急地快走两步,向两人靠近过去—— 第十七章 与此同时魏晨光从另一层楼洗手间里出来,感叹着那股越来越浓郁刺鼻的味道准备回房间,刚要摸黑下楼一只手突然搭在他肩膀上—— 魏晨光差点被吓得大叫一声——原则上来说一入夜为了安全起见是不允许单独走动的,可大多数时候大家都觉得一个大男人上个厕所还要人陪也太扯了点,所以也不是每次都会结伴。 难道就这次真的给他遇上了?丧尸终于攻城了?他要被吃了!?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许多可怕的画面,蓦地转身怎么也得最后做一下垂死挣扎,一转身却迎上卓禹那张没有表情的黑脸。 “——艹!你他麻要吓死人啊!” 要不是刚刚从厕所里出来,简直都要吓尿了! 卓禹抓着他的肩膀没松手,阻止他想要甩开自己的冲动,反而拉近了低声问:“今天跟我们回来那个女的跟桑田是怎么回事?” 魏晨光虽然是个大个子,但站在楼梯上比卓禹矮了两阶,他那压低的声音就在耳朵边上,听起来低低沉沉的,有点瘆的慌。想要反问“怎么你不知道?”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说起来好像卓禹的确是不知道的,他那么不合群,又没跟大家一起八卦过。 可是打听八卦这种事,干嘛找他啊?他又不是那种能说会道的,对于八卦,他都是管听不管讲。这种千万彩票峰回路转的年度大戏,他来讲那就不精彩了—— “唉,这种事,你得找千浩文杰他们啊……” “不用,他们太能扯,你给我说。” “唉,行吧,那我就给你说说。”人家既然要听平铺直叙三言两语的简单版本那他也不是不能说,只是魏晨光忍不住偷偷在黑暗里瞅一眼卓禹,原来这个家伙也有想要八卦的时候啊…… ……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桑田正要跟温扬说整理货物的事,她靠得很近,担心声音大了,万一有人路过听到什么。 还没等她开口呢,就被费艺涵这一嗓子惊到了,愕然地看着她三两步跨过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儿,追问:“你们靠这么近在干嘛?” 桑田一时之间简直有种正在被捉奸的错觉,她差一点就想问一下温扬:你们俩没这么快就私定终身了吧? 可惜温扬也是一脸的无语和茫然,他问费艺涵:“你找我有事?” “没,没有……” 虽然说着没有,但费艺涵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打算,就站在那里,也不说话也不走。 这个样子桑田也没有办法跟温扬说什么了,她倒是有点庆幸他们还没有开始说,不然被费艺涵听到了什么也是麻烦。 桑田打住了话题准备回去,反正明天出去之后再找机会就是了。 温扬也准备离开,想起了什么又停下来,对费艺涵说:“对了,你的饭还没有吃完,一会儿我会帮你送过去。” 费艺涵的心为温扬的体贴一阵感动和荡漾,然而她并不知道那是她走后孟蘭愤怒地用大勺敲着桌子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把饭剩下!是要浪费粮食吗!?” 这种环境之下浪费粮食简直天理不容,又没有别的人愿意把剩饭给她送过来而已。 桑田回房间,费艺涵就跟在她身后回房间。即使在昏暗之中也能够感觉到她那股“我一定会牢牢盯住你”的气势。 桑田受不了转回身,“姑娘你到底要干嘛呀?” “你不要再接近温扬了!” “我跟他有正事要谈!” “男人和女人能有什么正事好谈!?” 这特么——姑娘你这想法很不好的呀! 桑田揉了揉额头,她已经开始想不起以前跟费艺涵一个宿舍那么久到底是怎么相处的? 难道只是因为以前没有什么明显的矛盾,所以很多事情没有暴露出来而已? ——想想好像也是,她们以前除了有时候一起去上课以外,下了课桑田就去训练了,课外时间总是她忙她的她玩她的,晚上回宿舍也说不上几句话就睡觉了。平静的生活中并没有太多会暴露出矛盾的地方。 桑田虽然跟人干过架,但还没有跟朋友翻过脸,不确定这是不是就算撕破脸了。 就算现在费艺涵表现出来的心思再明显,她也不得不提醒她:“姑娘,你还没跟温扬交往呢。”——管得着她和他有没有正事吗? 桑田突然就听到费艺涵抽噎了一下,因为已经很暗了,她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却真有点被这声抽噎吓到了。 这好好说着话呢(大雾)说哭就哭? 费艺涵倒也没哭出来,但声音里带了颤音,“桑田你不要跟我抢,我已经没有别的人可以依靠了……你那么强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可是我不能啊,出去之后没有人保护我我就活不成了!” 桑田的眉头蹙乐蹙,“我们这么多人一起,总还能保护得了你……” “别骗我了!我知道外面那些人都不喜欢我,我又没做什么,他们就对我各种白眼!他们根本不会保护我的!就算我要被丧尸咬死了,他们也不会救我!” 桑田在心里默默的说,不好意思啊,大家其实都知道你做了什么…… 她是不知道这姑娘哪儿来的这么阴暗的心思,非笃定了大家不喜欢她就一定不会救她。她也觉得自己大概没办法让她明白救人并不是一件凭着喜好的事情,那只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连良心都没有的人大概怎么说也不会懂。 但她还是得说——“如果你是抱着这种利用温扬的心思,那还是你离他远点。” “我没有利用他!” “如果你只是想靠着他的保护平安到县城去,那不是利用是什么?” “那——只要我以后都跟他在一起就好了啊!只要我到了县城以后也不离开他,那就不算是利用!” ——不管初衷怎么样,只要结果是好的就不算是错的吗?桑田竟然找不到话可以反驳,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跟费艺涵聊下去了,不然自己的三观都要不太好了。 桑田干脆倒在床上一句话也不想再跟她说,顺便告诉她:“你什么话也不要再跟我说,我们就这样赶紧到县城然后各走各路就好了。” 她和温扬什么的,桑田管不了了,反正温扬也就是那种人,就算费艺涵真喜欢上温扬也没有用的。 桑田本来想借着黑暗再到空间里去整理一下东西的,而且她好像惹得尸鬼有点不高兴了,也想再去看看他,如果他真的那么不喜欢小鸡的图案,她就费点力气再去找张别的床单。 可是这些总要等费艺涵睡着了才好,结果等着等着,自己是真的有些困了累了,就这么睡了过去。 费艺涵依然不信任地坐在对面床上,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盯着她,盯着她,继续盯着她,决不能让她在自己睡着以后偷偷溜出去见温扬…… …… 第二天一早桑田睡足了觉自然神清气爽,费艺涵的那俩黑眼圈就差点吓到了她。 费艺涵磨着牙说,“你还真的睡了啊……” 桑田一脸的不明所以,“是啊,天黑了不睡觉干嘛?” 费艺涵差点扑上来咬她! 白天的时间那么短暂,出发就要趁早。 桑田草草的洗漱过,像温扬说的,他们的日常用水已经越来越紧缺了。她的空间里倒是有的是瓶装矿泉水,但不知道是不是环境使然,平时喝一半扔一半都不当回事的矿泉水,如今拿来洗脸洗手总觉得十分之奢侈。 在缺水的情况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的情况下,温扬桑田和卓禹三人一致决定节约瓶装饮用水。 孟蘭学姐给每人分了一片面包,桑田三人多加一片,还附带体贴周到地抹上果酱。 罗千浩眼巴巴地瞅着那涂着满满果酱的面包从孟蘭学姐的纤纤素手里递给三人,羡慕地说:“我也好想要~~” “要你个铲铲!人家出去干体力活的当然得多补充点热量!” 桑田啃着果酱满满的面包心里略觉愧疚,果酱这种东西空间里多的是啊,她得早点告诉孟蘭学姐才行……她一边想着一边说:“果酱我们再找些回来就是了,大家一起吃吧!” 温扬也帮腔:“是啊,吃饱了才有力气。” 出去找物资的人都这么说了,孟蘭学姐当然不再坚持,把果酱推到桌子中间,半开玩笑地嫌弃着,“他们一个个就在宿舍里呆着,要力气干什么呀!” 罗千浩立刻故作委屈,一脸“人家也好想出去贡献力气,可是又好想留下来保护你嘛~~” 队伍里的气氛还是像平常一样嘻嘻哈哈谁也没有在意,但这些话听在费艺涵耳朵里就像指桑骂槐说她在这里吃白食。 这她无话可辩,可心里就是不舒坦,对孟蘭的敌意已经直接赶超桑田——就算桑田这样对她,只要她不靠近温扬,大家也不是不可以继续当小伙伴的。 果酱在三个大胃男生手里转了一圈之后已经被挖得只剩半寸厚,一个人吃是足够了,就是看着稍微寒碜,感觉上就像让她吃大家吃剩的东西。 她心里一委屈,所有的不满都集中在孟蘭学姐身上,忍不住忿忿嘟囔一句:“说话那么粗鲁,真给女人丢脸!” 孟蘭眉头一挑,“你说什么?” 她随即也意识到这是嫌她刚刚说那句话不好听了,刚刚她还真没什么所指,因为她根本就无视掉费艺涵了,只当那儿多出来一张吃饭的嘴。 可就这一张嘴也不老实,孟蘭就呵呵了——不是喜欢对号入座吗?让你做个够好不好啊? “吃白食的就闭上嘴吃!就你像个女人,你淑女,你没力气干不了体力活,帮忙照顾病人能干不?哎还是别,就你,要让你看着病人,趁我们不注意把人捂死了你好上路怎么办?那从今天中午开始你来负责做饭洗碗!”说完还补一句,“哎,你做的饭吃不死人吧?” 费艺涵被堵得说不出话,又不敢正面来撕。 孟蘭见她不吭声就直接当着她的面转向桑田问,“你这室友平时让你给惯得不轻吧?一看就是欺负你包子脾气欺负惯了,吃白食还敢瞎逼逼!” 几个男生低头啧啧啃面包,女生的战争真可怕呀真可怕~~ ——然后罗千浩的头就被打了。 “哎~~为什么就打我啊?他们也啧了!” …… 今天桑田三人走的是另外一条街,这边路面的状况还要更糟糕,几乎几步就是一条深沟,连建筑上都有了裂纹,甚至一些两层的商业铺子已经发生了倾斜。 虽然与昨天所见不同的是这里只有天灾没有*,也许是跟店铺的种类有关,打砸抢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这条街上。然而这里的气氛却异样的紧绷,仿佛连空气里都漂浮着一股一触即发的紧张感。 “怎么回事?这里的气氛好像有些奇怪……” 温扬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左右看看,寂静的街道,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看不见的地方盯着他们,却不见一个人。 “……我先敲门看看。” 卓禹走到一间小商店门前,手指笃笃落在门上,那声音仿佛带着回声一般回荡在空旷萧瑟的街道上,让三个人心里都蓦地一动,像是这敲门声触动了某跟紧绷已久的弦—— 在那一瞬间他们几乎都以为要发生什么,但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小商店里毫无回应。 卓禹加大力度又笃笃敲了一阵,几乎可以确定屋里的人是不会打算回应他了。他们不是不能理解自己的出现会引起一些戒备,但这也戒备得太过分了? 桑田正提议:“我们要不要去其他店铺敲门看看……”话音都还未落,卓禹突然哐当一脚踹在门上,门板顿时震了几震。 桑田一时愕然无语,他们不是来当土匪的啊! 但是卓禹却比身边的两个人更清楚,如果第一扇门得不到回应就放弃,那么只怕他们在这条街上就再也敲不开任何一扇门。 第十八章 面对着屋里打死不开门的沉默,卓禹拿出了一股不开门就没完的架势把门砸得咣咣响,同时不客气地喊着“开门!”,就差再接一句“再不开门我(们)就不客气了! 桑田和温扬虽然惊讶于他这土匪行径,但是怕他这种举动有什么深意也不敢阻拦,毕竟他们两人已经完全不懂这条街上诡异的气氛了。 在卓禹的土匪行径下屋里终于有了动静,一个男人的声音喊着:“走开!离我的铺子远一点儿!再敢吵我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连门都不敢打开又要怎么不客气呢?这略嫌外强中干的威胁对卓禹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他停止了砸门的动作,对里面喊:“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来买点酒精。不收现金的话用物品交换也可以!” “不卖!我这里什么也不卖,你们马上走!不然招来丧尸的话我不会开门放你们进来的!” 卓禹隐约叹了口气,“看来是不会开了。” 桑田奇怪了一下他怎么会这么快就放弃,刚刚不是还那么坚持一定要得到屋里的回应吗。 只是顺着这个思维一想她就明白了,这种情况下还愿意收现金的人不多,以物易物本来是最适合的方法,但前题是用自己余裕的东西去换自己缺少的东西。但这种类似于小百货商店一样的铺子吃的喝的这些最基本最要紧的东西都有,也就没有必要拿酒精那种消耗品去换。 万一今天换出去了,明天自己都不够用了怎么办? 桑田不得不承认卓禹的判断力的确跟他们这些凡人不在一个层次,她都还没考虑完其中的利害关系,人家就已经判断完毕。 她和温扬现在都已经完全不再怀疑卓禹的判断,她正要问这次是不是要放弃找酒精继续进行下一项的时候,远处开始传来了有些拖拖搡搡的脚步声——他们对这种脚步声是不陌生的,那是有丧尸被吸引过来了! 地震两天之后,一些地缝里的浓烟已经明显减少了,视野比起以前开阔了许多,但仍会有一些裂缝涌出浓烟,变成一道屏障让人看不清远处的事物。 在听到了脚步之后他们才看到两只丧尸摇摇晃晃地穿过烟雾向这边走来,他们最初只是被声音吸引没有看到三人,而在发现了他们之后就有些迫切地加快了前行。 温扬低声问:“跑吗?” 虽然只有两只丧尸也不是对付不了,但杀丧尸也不是件愉快的事情,迄今为止都是安全为上能跑就跑。 这一次卓禹却回了一句:“不跑。”由着丧尸急切地走近,等它完全进入视线范围之内才抬起十.字.弩,一箭正中眉心。 被射中的丧尸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而另一只没等继续往前走就身子一矮,小腿卡在了一条地缝里,它不懂得把腿□□,只是急躁地一味想要前进却不得要领。 ——卓禹刚才那一瞬间几乎是有些耍帅的嫌疑了。 虽然在感应到了无形的目光的时候,桑田才隐约察觉他确乎是在耍帅——他就是故意杀丧尸给躲在这条街上的人看的。 不过很可惜,以她的悟性也只能看出这么多,她不明白的事情还是很多的。 于是在温扬问出:“卓禹,你是不是看出了这条街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也立刻竖起耳朵。 卓禹看看四周,确认暂时没有其他危险,淡淡应了声,“嗯,这条街上的压力已经到临界点了。” 然而两位凡夫俗子有听没懂,桑田不耻求问,“那是什么意思?” 卓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立刻露出一种“嗄?还要解释吗?”的神情,似乎很苦恼于这种事情要怎么去解释说明,跟智商不在一个次元的人沟通起来真是一件麻烦的事啊。 他费力地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放弃。直接指着这条街让桑田和温扬自己看,“这条街的铺子,跟昨天那条街是有很大差别的。” 桑田和温扬两人看看,差的是很大。昨天那条街离学校近些,主要做的就是学生的生意,网吧饭馆零食店小饰品店很多,而这边却大多是些五金店水店自行车行一类,两个人都不笨,马上就意识到这样的店铺一旦人被困在里面就得面对一些很现实的问题—— 温扬稍稍皱了皱眉,“这里餐饮店太少了。” 卓禹点点头,“吃的少,但是人多。” 卓禹说起这个,看起来并不怎么开心的样子——这是一个很讽刺的因果。 ——昨天他们去的那条商店街并不只有天灾还有*,在遭受了干尸肆虐之后,又有人趁乱打劫,这样一来无人看管的店铺就变得更多了。 那些人所做的事在减少了被困人口的同时,还带动了剩下的人在他们走后去无人的店铺里哄抢食物,大大减轻了活着的人继续活下来的压力。 就连他们杀丧尸杀干尸的这种行为本身也给了人希望,如果连这几个人都能砍上几个丧尸,gj没道理对付不了它们。因此对于等待救援,那条街上的人还是很乐观的。 但是这条街不同,这条街上没有人杀过丧尸,丧尸数量的减少仅仅是由于那些纵横的地缝。有些丧尸掉下去,有些丧尸被卡住,这些地缝本来可以成为很好的消灭丧尸的机会,但很遗憾这条街上因为没有人领这个头,大家在脑子里自然就把丧尸给恐怖化了,对丧尸的认知只剩下那些丧尸大片。 他们不敢出来,却没有足够的食物,压力积聚在这条街上迟早会承受不住而开始挑战人性的底限。 所以卓禹就是故意杀丧尸给这里的人看的,他想让人明白丧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固然从形象和危害上来说它们有太多让人害怕的地方,但是迟钝的行动也成了它们的致命伤,并非不能被消灭的。 卓禹黑着脸很不开心,大概他不能接受一条没有遭过抢劫的街会比遭过抢劫的更糟,但又偏要摆出一副“反正都与我无关”的姿态。 桑田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感受,然而世上总有他们理解不了的事情在发生,她也只是对卓禹笑笑,“往好处想,他们那些人做了的坏事已经无法挽回了,但至少还能有点好作用。” 卓禹看了看她,点点头算是揭过,就没再表示出什么。 自从他们杀掉丧尸之后小百货店的那扇门后就噤若寒蝉,生怕他们下一刻就破门而入。卓禹却是看都不再看一眼,抬脚就向不远处一家水铺走去了。 水铺是他们的第二目标,这回也不用多费唇舌,因为在百货店门口发生的事情,附近躲在门后窗后的活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这一次卓禹也不用摆出土匪行径了,直接敲门说:“老板!我们要用食物跟你换水!” 听到食物,水店老板就算有再多谨慎也抵抗不了,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隔着铁栏问:“真的?你们有食物?” 这种时候三个半大孩子跑过来说他们有食物,还要拿出来换,这也是挺让人难以相信的。 桑田没废话,直接摘下背包拉开拉锁打开给他看,他们从宿舍出来之后就早有准备地在包里放了泡面和火腿,真空卤蛋。毕竟水也是必需品,出来跟人换水得拿出点诚意。 至于老板,他就算想到假如现在这种情况持续下去水会越来越金贵,但架不住他现在肚子饿啊!就算守着一屋子堆成小山的水,他也喝不饱。 于是水店老板一咬牙开门放他们进来了,但是这年头不能再用过去的标价衡量物品,只能由温扬去讨价还价,用两背包食物换尽可能多的水。 温扬也是个人才,水店老板还想使劲抻抻价给他们少点水,结果一脸温扬诚恳的一句:“如果救援来了,你这些还能带上吗?就算带上了,那不也得充公了?” 成功让水店老板放弃抬价,愣是一背包食物换一车水,两背包换了两车水还附送推车。 他们怎么也得离开街道之后才能把水放进空间以免被人看见,外面的路况又不允许推着两台推车走,未免出门以后水店老板就反悔不把剩下的水给他们,所以桑田和卓禹先推着一辆车离开,温扬留下来等他们返回来。 桑田跟卓禹两人连推带搬,这一推车十四桶纯净水五四三二式的摞叠着,也没有捆绑,着实不轻松。 刚要离开街道卓禹突然间拉了她一把,“有丧尸!” 桑田转头看到几只丧尸因为发现了他们,从一家店铺里撞门而出向他们扑来。这几只丧尸中显然有活人变异的,扑过来的速度极快,弓.弩来不及瞄准,两人只能放弃推车先把丧尸引走。 卓禹在拉了她一把之后没有松手,顺势拉着她奔跑。 桑田没有被人拖着的习惯,本以为这样反而会碍手碍脚影响速度,但意外的是非但没有觉得妨碍,脚步还轻松了不少。 卓禹奔跑起来的速度果然很快,但让人意外的是身后的两只丧尸依然粘得紧紧的甩脱不掉。 这样下去情况对他们是不利的,他们会累会越来越慢,但丧尸不会。 卓禹边跑边打量着地形,决定赌一把,对桑田喊着:“跟着我上房!” 他松开了桑田的手,踩着一间空屋的窗台和防护栏上了房檐顶,转身伸手来拉桑田,然而桑田刚抓住他的手,身后的丧尸像是知道他们要跑了,突然加快速度飞扑而来—— 那一瞬间桑田已经闻到了身后腐臭的风,在那寸许之间的距离她脑子里有两个念头刹那纠缠——她想求救,但她不能让卓禹看到尸鬼。 两个念头作用的结果是,桑田消失了。 连同握着她的手的卓禹,两个人一起消失在原地。 失去了目标猎物的丧尸暴怒地喝喝嚎叫,然而这时如同有一条无形的布满了利刃的长鞭挥舞在半空,两只丧尸瞬间就被切得七零八落,它们没有温热的鲜血,只有一些半干涸和暗红色粘稠物裹着内脏散落一地。 尸鬼站在桑田本来站立的地方,无风自扬的灰白长发上,沾着暗红色的不明物。 …… 卓禹自认是个感官很敏锐的人,他从不喝酒更不嗑药,在几次弓.弩爱好者组织的野营和野外生存里他都被带队的专业指导夸赞过有意识有天分,他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判断出自己所处的环境,找出能力内最合适的解决方法。 但是这些似乎此时此刻都帮不了他,他的判断力在一瞬间像是瞎了——如果判断力也会瞎的话。 他完全判断不出自己在哪里,直到看见堆在甬道里的一些眼熟的货物,还有桑田一脸后知后觉的“艾玛怎么把他带进来了”的表情,他才略略恍然—— ——这就是传说中的空间? 好像没有温扬形容的那么高大上,看起来略嫌朴素了点,直观上就像一个难民避难用的防空洞——这一定是桑田把货堆得太乱的关系。 “啊,这个……”桑田松开他的手,努力的表现出一点“哎呀你怎么也进来了呀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啊发生了什么啊”——虽然她也确实是不知道带人进来竟然这么容易的。 她没有想第一个就带卓禹进来,这跟计划的不一样啊。 桑田立刻就有些紧张起来,生怕卓禹这么敏锐的人会发现尸鬼的存在。 幸好卓禹现在的注意力并不在空间里,尽管是第一次进空间这么神奇的地方,但迫于处境他还是习惯性的把注意力放在最实际的地方—— “桑田,从这里出去之后我们还是在原地吗?” “应该是的,如果项链没有被移动的话……” 桑田注意到当她进入吊坠内的空间里时,项链是留在原地的。也是多亏了如此,地震那天她摔进地缝时项链掉落在那个凸起的石头上,她才会捡回一条命。 而如果项链被人带走,她出去时就会出现在项链所在的位置,项链也重新回到她脖子上。 卓禹默默点点头,这样一来他们是可以暂时躲在这里,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出去……万一出去的时候丧尸还在该怎么办? 然而突然一阵气流的微动,桑田注意到尸鬼的气息出现在属于他的牢房里。 他此时才出现也就是说刚刚他是不在的……那么他刚刚在哪里在干什么,桑田好像突然就知道了。 “我觉得外面已经安全了,我们快出去吧?” 一面是担心卓禹在这里待下去发现尸鬼,一面也是因为甬道里被她堆了很多东西站在这里两个人几乎得贴在一起太不自在,桑田有点急着催促他出去。 卓禹低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这……她怎么知道的好呢? “……直觉……?”这话说得桑田自己都想揍人了…… 卓禹又认真看了她一会儿,“性命攸关的事情,你确定?” 桑田也只能厚着脸皮点头了,没想到这一次卓禹轻易的点了头,“好,那我们出去。” ——就这样?性命攸关的事情,这样不清不楚的就信她了? 第十九章 从空间里出来的时候,桑田是可以确信外面已经没有丧尸的,但她忽略了一个问题——被尸鬼解决的丧尸,样子会比被他解决的人好看点吗? 那显然是不会的。 但是桑田一个没有防备,出来时差点被脚下那一堆散发着腐臭的碎尸熏得吐出来。这些在炎热天气里腐臭过的碎肉比起新鲜须肉的血腥气那完全是两回事,就连卓禹只怕也没有见识过,快速地掩住了鼻口。 他诧异的目光从地上那一滩滩恶臭难闻的碎肉移向桑田,似乎只有桑田能够解释眼前的景象——上一次他可以当做那一地碎尸跟桑田无关,这一次却不能再这么认为了吧。 桑田此时好想装傻,好想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从进空间到出来她都跟卓禹在一块儿,要强行赖掉也不是不可以的吧? 可是准备装傻的那一瞬间她想起了卓禹刚刚无条件的信任——他用绳命信了她。 否认的话又吞了回去,她直视着他说:“对不起,这个……我不能说。” 卓禹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先回去。” 走出那滩暗红粘稠的血泊,两人脚下都留下一串猩红的脚印。 回去的半路上遇上剩下几只被甩掉的丧尸,那些呆滞迟缓的丧尸在失去目标之后只会沿着原来的方向机械向前或是在附近徘徊,他们稍微绕了点弯路避开,返回去时推车和车上的水还原封不动地遗留在原地。 这回索性卓禹也已经进过空间了,有壮劳力不用那叫傻,桑田于是让卓禹和她一起把水抬进空间。 看着堆在甬道里阻碍了去路的那堆货物,卓禹皱了皱眉。 他拿拇指比了比,“至少要把挡路的这一堆收拾一下吧?” 桑田略囧,这样看起来她是不是会像个很邋遢的人,甬道门口堆得这么乱,只留下一条可以侧身出入的通道,搬着水桶是很难通过的。这种时候也就不要辩解了,赶紧动手要紧。 卓禹看了看临近的两间屋子堆的都比较满,越过货物刚走到深处去准备看一看有没有更多可以容纳的地方,然而入眼就是一张横挂的小黄鸡图案的床单。 在这样的环境下,这样的蓝条纹和小黄鸡真是不注意到也难。 他正要继续往前走手腕突然被抓住,转头迎上桑田的目光——“卓禹你可不可以答应我,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去掀开那个帘子?” 他真的是很少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一个女孩子,别的女孩也都像桑田的眼睛这么黑这么纯粹吗? 他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点点头,“好。” 桑田决定要信任他,就像他刚刚信任她时那样。 她放开卓禹的手腕,“那我们继续搬吧。” 两个人先在走廊上开出一条路,卓禹在空间收纳方面也是专门训练过颇有心得的,愣是把那些货物都塞进了一个看起来本来就很满的屋子。 “下次其他屋子也好好整理一下,应该还能腾出不少空位。” 他这样说着,桑田顿时就感觉有指望了,这个壮劳力算是自告奋勇送上门来了。 空位准备就绪,两人开始一人一桶往空间里运水。然而桑田没有想到的是她不过是摆个水桶转身准备带卓禹一起离开空间时,却看到他站在牢房跟前,手上已经掀开了小黄鸡的帘子。 那一刻桑田头脑里短暂的空白,明明他是答应她的—— 卓禹站在牢房外,手里抓着小黄鸡的帘子,尸鬼就站在他面前,两人面对着面,连他那半张只剩白骨的脸都一览无余。 桑田几乎以为那一刻的时间静止了,连她的呼吸也停止了。 直到卓禹把脸转向她说:“这就是你藏着的秘密?” 桑田没有回应,她的沉默大概已经表达出了她的不满,目光瞬间带上了几分疏离。 “抱歉,我知道是我自己答应的。但是我不能任由身边留着一个自己一无所知的隐患。” 卓禹说的很诚恳也很坦白,桑田心里一半知道他说的没错,放任身边留着一个一无所知的隐患有时候跟自杀没区别,卓禹不是那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但是她心里也有一股无法压抑的埋怨—— “如果不能做到,就别答应。” “如果不答应,我连一探究竟的机会都没有。” 是啊,她怎么会认为卓禹能依约不去探寻呢?放任身边存在一个似乎十分强大而又残忍,他却琢磨不透的东西。 这件事是她自己太天真了,或许一开始她在潜意识之中选择了温扬而不是卓禹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了卓禹是个无法揣测和掌控的因素。 桑田看着他,“那现在你想怎么样?把这件事告诉大家吗?” 卓禹还没有开口,牢房里的尸鬼就伸出手——“这件事,你是不是忘了先问问我怎么想的?” 尸鬼的手伸向卓禹,尽管卓禹从一开始就很谨慎,保持着距离没有靠牢房太近,此时见他伸手也还是忍不住又退了一步,确保自己在他所能碰到的范围之外。 桑田的心也瞬间跟着提了起来,脑子里已经出现了“灭口”两个字,她觉得尸鬼不会去做那些虚张声势的事,忍不住出口制止:“别伤他!” 尸鬼的手已经伸到卓禹面前,他没有碰到他,在相隔几寸远的地方停住,下一瞬间,卓禹突然从空间里消失不见,随之消失的还有尸鬼。 桑田脑子里骤然意识到,在空间里尸鬼离开不了他的牢房,碰不到卓禹。所以他把卓禹踢出了空间,追到外面就可以灭口——可是她怎么不知道尸鬼几时可以自由出入空间的!? 桑田一急直接追出去,正看到尸鬼五指长出足有尺长的黑色利爪,正要向因为空间变换而反应不及的卓禹下手。 她冲上去拉住尸鬼,“不可以杀他!” 尸鬼冷眼看过来,“为什么护着他?他是你男人?” 什—— 这话题对于桑田来说跳跃得太大,下意识就否认,“不是,他不是我男人,但是他是……” 尸鬼根本不打算听完,漠然挥手把她甩开,“不是就闪开。” 这短暂的耽搁之中卓禹也已经迅速从空间变换中适应过来,他抽出唐刀,虽然不知道尸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看起来危险程度一点都不比丧尸和干尸低。而且既然已经对他存在威胁,那当然就要除掉。 卓禹毫不退缩地握着唐刀迎上尸鬼的利爪冲过去,但在桑田眼中他几乎已经变成了一滩碎尸,简直要让她抓狂,焦急地脱口而出:“是!他是我男人快停手!!” 那一刻尸鬼的爪子已经贴上了卓禹的脖子,只要再一用力就可以切断脖子挑下头颅,但那一刻它却停下了。 然而卓禹手里的刀并没有停,并不是谁都能将用尽力气挥出去的刀停住,它切断了尸鬼的一只手,桑田眼见着那只手被砍飞,落在脚下。 她看着那只断手,着实的愣住了。卓禹也似乎一愣,没有继续出手。 尸鬼像个没事人一般,失去了一只手表情却连变都没有变一下,依然淡漠的说:“既然是你男人,那就没办法了。” 他随即消失在他们面前,回牢房里去了。 剩下两个人对着那只断手,卓禹皱了皱眉头迟疑了一会儿,打破沉默说,“对不起。” 他之前虽然说过抱歉,但那时即使对桑田感到抱歉,却不会停止或者改变自己所做的事,他认为那是必须的。 但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感到抱歉——“对不起,我以为那个东西跟丧尸是一样的……是我太鲁莽了。” 桑田的目光这时才从那只断手移向卓禹,带着几分茫然,有些梦游似的恍惚。 ——他现在又为什么这么推断呢?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尸鬼跟丧尸有什么不同不是么,不然她早就可以说清楚了,就不用尸鬼被砍断一只手了—— 她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她以为自己跟尸鬼算不上有什么感情的,那种来历不明的怪物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害,她可以放任他的存在吗?有好多的疑问她自己都拎不清了,卓禹凭什么转眼就可以改口断言? 可是,她心里怎么这么难受? 卓禹看着她脸上那连她自己都不懂的难过,心里的愧疚隐隐有些叫嚣,难得主动的开口解释说:“那个东西……不,那个人,他是能沟通的,他可以为了你不顾危险停下来,他有心。所以不管他多奇怪,多厉害,他都跟丧尸是不一样的,伤了他,我非常抱歉。” ——是这样吗,可是桑田只觉得自己好像更难过了,虽然是救下了卓禹,但尸鬼就这样为她的一句话失去了一只手。 卓禹继续说:“我不会说出去的,这一次你可以相信我。” 这算是他亲身验证过尸鬼是否存在危害以及危害程度能否留在身边之后得出的结论。 两个人后来还是沉默地把水搬完,看着那张帘子桑田几次都差点忍不住冲过去抓住尸鬼问他到底是发什么疯,为什么突然对卓禹出手又为什么停手,失去的那只手要怎么办?这样的债她要怎么还? 可是她不敢去掀开那面帘子,怕现在掀开,自己真的要跟他纠结很久。 那只手像一个重担压在她心上,要返回水店的时候桑田的目光下意识想去寻找那只手,她也不知道她是想带上还是找个地方埋了,只是不想就那么扔在那里。 然而视线去搜寻时却找不到那只断手,在这满地暗红里那只苍白的手本该是十分怵目而显眼的,可是它现在不见了。 在现实面前她的情绪是微不足道的,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两人回到水店时连温扬都觉察出了两人之间气氛的异常。 “……你们俩没事吧?你们这是去哪儿了,身上这么大味儿?” 幸好温扬的注意力被他们身上的味道转移没有追问下去,两个人这才发现他们在满地丧尸碎块的腐臭中站了那么久,大约鼻子早就被熏得不灵光了,完全没发现身上沾着一股味道。 三个人推着剩下的一车水离开这条街,三个背包的食物他们只用了两包,还剩下一背包背在卓禹肩上,他于是问:“剩下的食物是要做什么?” 温扬没有把所有的食物都拿去换水,让人觉得总该是有用处的。 “嗯,我准备去换几辆单车,照步行赶路的速度不在外面露宿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有单车的话在路况好的时候应该会快一些。” 不愧是温扬,想的就是周到,而他却笑着对桑田说,“这都是因为有你在,我才敢做这样的打算。” 他这样说大概是个负重问题,如果没有桑田的空间,什么东西都得靠自己背,那么在路况不好的时候还得抬着单车的确是负担太重了。 一旦有了空间,情况就变得完全不一样。 桑田很想对他笑一笑的,但提起了空间就难免又想到尸鬼,她就有点笑不出来。 而且还剩下一车水,但是在收拾好心情,解决完断手这桩之前她却不想这么快就让温扬进空间了。桑田勉强扯扯嘴角对温扬说:“那,你先去车行,我和卓禹两个人把水搬完过去找你……” 温扬察觉到气氛不对,但体贴的没有多问,应了声“好”。反正这种情况之下用食物换自行车这种买卖再好做不过,他一个人去谈也没什么问题。 等到温扬走出视线,桑田和卓禹两人才沉默而默契地搬起水桶准备进入空间。桑田不看他,他也不看桑田,就只是伸出一只手等着桑田去握住。 只是桑田现在一点也不想握住他的手,像之前一样只是抓住他的手臂,两人闪进了空间。 第二十章 今天三人回的比较早,在确认过空间里的生鲜食物没有变质的倾向之后,桑田在三个人的背包里塞了很多生鲜和调料,还有要带给杜琳的八宝粥和牛奶。 回到宿舍令人惊喜的是杜琳已经退烧并且起床了,虽然看起来脸色有些不好,但人还是挺精神的。 桑田把八宝粥和牛奶拿给杜琳,孟蘭开心地拿着背包准备去煮饭,大家现在几乎要把这间收拾出来的饭厅当做集会地了,光是边聊天边看着孟蘭学姐切菜洗菜都开心不少。 桑田凑上去想要给孟蘭学姐帮忙,被孟蘭学姐一句:“外勤组的回来了就好好歇着去!”给打发了回来。 看这里暂时没有需要她的地方,估计不会有人需要找她,桑田准备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进空间里去。为了以防万一她问了一句:“费艺涵呢?快吃饭了她也不出来?” 孟蘭学姐冷哼哼地笑了一声,“她啊,赌气呢。杜琳起来以后千浩嘴碎把她说的那些话告诉杜琳了,杜琳那脾气你也知道,差点找她去撕,可她自己烧了两天了都没怎么吃东西哪有力气,大家不就多帮腔了几句,费艺涵就生气了。不用管她啦,吃饭的时候就出来了。” “那我去找间宿舍休息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不用急着找我。” “好啦我给你留着,去睡会儿吧。” 桑田特意没说自己要去哪间宿舍,反正房间这么多,只要提前打声招呼孟蘭学姐也不会一间一间去找。 她正要离开餐厅,罗文杰从外面走进来迎面碰上,“桑田你去哪儿?” “我去睡一下。” “这两天辛苦了吧?白天要到处跑,晚上还跟费艺涵一个房间……”他脸上露出些不忍心的神色,“本来搜寻物资的事应该我们这些男生做的,结果却让你跑来跑去。辛苦了。” 他伸手摸了摸桑田的头,桑田170的个子,又不是活泼的性格,也只有这些人高马大的体育生会这样摸她的头。 但是罗千浩的手突然从桑田头上被拿了起来,转头看到卓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来到门口,握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从桑田头上拿开。 罗文杰挑了挑眉,这么带有明显敌意的动作算什么意思? 然而他眼中的卓禹依然面无表情地板着那张黑脸,放开他的手之后直接抓过桑田拉着她就走。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 罗文杰的声音被甩在身后,卓禹拉着桑田上了楼,桑田虽然没有强行挣开他的手,但在楼梯上走着走着就坚决不再迈步,抬着头问他:“你这是在干嘛?” 卓禹只能跟着停下来,转过头来看着她,似乎这一路也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突然问:“你和罗文杰已经是一对了吗?” “诶?”桑田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不是,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她觉得她跟罗文杰也没有常常在一起啊。 “我前两天看到你接受了他的投喂,而且你还还了礼……在自然界的话这应该已经算是一个完整的求偶仪式,所以我不太确定你们两个……” “我、们、是、人。” 桑田无语地看着他,终于想起来他大概说的是那天罗文杰塞给她的火腿肠和她后来推给他的泡面。 可这到底是什么脑回路,怎么就扯到求偶上了? 而且这是什么物种的求偶?人类几千年的进化和文明呢?? 卓禹沉默了一会儿,转移话题似的问:“他怎么样了?” “……”虽然是如此不高明的转移话题方式,但桑田也只能回他说:“我正要去看的……” “我会帮你把风。” 桑田好想跟他说不要突然之间改变这么大她不习惯啊,但是如果别人对她好一点她都不能接受,那难道要对她不好她才接受?那不是抖m么。 所以基本上来说,有劳力送上门她还是不会拒绝的,她也不希望再发生项链被人捡走的事情。 “那就麻烦你了。” 桑田就近挑了一间宿舍,进去之后砰地关上门,把正准备跟进来的卓禹关在门外。 …… 空间里沉寂依旧,让桑田常常会有一种这里除了自己之外再没有活人的错觉。 又或者不是错觉。 她缓缓深呼吸,掀开小黄鸡的门帘。尸鬼依然靠坐在石栏旁,这一次没有背对着她。 在那张肌肉已经僵化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上桑田感受不到情绪,似乎只能依靠他是背对还是面对来判断尸鬼心情如何了。 桑田不断在心里掂量着该如何开口,难道说嗨你还好吗你的手疼不疼要不要紧这些废话? 他的表情连动都没有动过一下,甚至被切断的断腕处连血也没有流,她甚至连他会不会感到疼痛也无从判断。 那些反复掂量的心思在无意间瞥到牢房地上一只苍白的断手时一下子就被打散了,不禁脱口而出:“那只手怎么在这里?” 桑田来的时候尸鬼只是闭目靠在石栏上,即使察觉到她的靠近也没有反应。此时才睁开眼,那无机质似的眼瞳看向地上的断手,凉淡得好像那并不是他身上的东西。 “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东西,最后当然出不了这牢房。” 桑田愕然了一会儿,慢慢在牢房前蹲下来,低声问:“你的手……真的就这样了吗?没有办法治好了?” 她知道手断了就是断了,虽然也有断肢可以接好的情况,但现在既没有医院也不可能送他去医院,这么蠢的话,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来。 然而尸鬼却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可以‘治好’啊。” “可以?!怎么做??” “吃人。” “……” 又,又是这个吗……桑田微微汗颜,突然乍现的光明又被泼了冷水。 “真的……吃人,断掉的手就会接上?这不科学啊……” 尸鬼这回干脆白了她一眼,科学是什么? 这个丧尸横行的世界,还有眼前的尸鬼,跟科学有蛋关系? 桑田从未想过自己已经碎掉的世界观还可以再捡起来砸吧砸吧碾成粉,可是之前只要一提到吃人,她就立刻打消念头不再往下想,如今看着那只断手,她却不由得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了。 “那个,吃丧尸……不行吗?”——丧尸以前也是人来的吧? 尸鬼冷冷瞥她,“臭掉的肉你吃吗?” “……” 想起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桑田就觉得自己简直脑子里有坑,不过原来尸鬼也是有味觉的啊…… “那,死人……可以吗?” 即使是这句话,桑田也是做了很大的心理斗争的。□□向来死者为大,正常人谁会想去对尸体不敬。但此时想要恢复尸鬼断手的念头却是胜过其他了。 尸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桑田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念头,“是可以的吧?即使吃人,也是杀掉之后才吃的,死掉的尸体也一定可以……” “太凉。” “……” “还硬。” “…………” ……不要这么任性好吧?你关在这里很久了吧?跟爷爷都是旧识了,年纪一定很大了吧?一把年纪就不要任性了嘛! 桑田决定无视掉他的抗议,她伸手进石栏里去握住尸鬼的另一只手,“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如果遇到尸体都给你吃!可是,你要答应我不要乱杀人好吗?不可以为了吃,就随便杀人啊!” 手掌下握住的那只手僵硬冰凉,有着一种蜡质般滑腻的触感。 她的身体在一瞬间想要排斥这种触感,却倔强地忍住了,坚持握着尸鬼的手,直视他的双眼。 尸鬼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她那只细嫩温暖的手,他从未想过在许多年以后他会遇到一个跟他有着相近血缘的桑家女孩,她是这么脆弱的生命,只要他随便一捏就可以死去,却这样大胆的把手伸进唯一可以给予她保护的石栏……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去答应这么让人不愉快的事,却清清楚楚的听到自己微微低哑冰凉的声音说了声:“好。” 然后眼前的女孩子就笑了,她的笑容很浅,并没有多灿烂,却让人一瞬间觉得暖心。 虽然很可惜,他并没有心。 她这么希望治好他的手吗?明明他并不十分在意,即使没有这只手,他也可以轻易粉碎掉外面的丧尸,还有眼前的她。然而她依然希望眼前的他能够恢复。 明明没有心,胸腔里却好像存在了某种让人十分不舒服的东西。 尸鬼稍稍移开了目光,不想再去看她的笑容。 “我可不可以问你,那时候,你……为什么那样说?为什么他跟我是情侣的话,你就不杀他?”桑田一直都有些在意尸鬼那时说的话,总觉得里面会有些很重要的原因。 尸鬼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得桑田几乎要以为他不会回答她了,他却缓缓开口说—— “有人……要求我不能伤害桑家的后人。这其实是个很狡猾的说法,我被关在牢房里,能够进来这里的也只有桑家的后人——比如你,大概还要算上将来要跟你生下后代的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尸鬼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虽然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冷灰色的眼中却像是镀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温度。 而且他虽然说对方很狡猾,却似乎并没有一点的不情愿。 “那个人……是谁?” ——她心里忍不住想,会跟爷爷奶奶有关吗?虽然一直以来出于直觉她不想追问尸鬼被关在这里的原因,但如今也猜也能猜到了——一个吃人鬼,不关起来还能如何? 只是如今他一次两次保护自己,甚至为了一个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要求”丢掉一只手都不在乎,桑田怎么能不好奇。 然而在她问出那个问题时,尸鬼眼中那层说不清的温度却又退去,声音依然像是冰冷生锈的机器摩擦着,回荡在牢房里——“不是谁,只是把我关在这里的人。” 第二一章 “不是谁,只是把我关在这里的人。” 那句话让桑田胸口莫名的有点疼,不尖锐,只是钝钝的闷闷的疼着。 这是为什么呢,眼前这个面目可憎的尸鬼,究竟有什么地方让她这么在意? 桑田的好奇心比起同龄人一向很少,因为她这个现实主义总是会觉得比起在满足好奇心的方面浪费时间和精力,倒不如把这些精力放在更脚踏实地一点的地方还比较有用处。 但是现在她却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那个要求,是强制的吗?” “……不是。” 尸鬼像是从来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被桑田一问才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似的,回答得有些不情不愿—— 明明不是强制的,他却还是甘之如饴的去照做了,甚至没有带着对于把他关在这里这么多年的怨恨,还连“女婿”这种可算可不算的身份都主动算在要求范围内了。 这是……何等的……自觉。 桑田简直都要为他如此的自觉感到心痛了! “那个……”原谅桑田无论如何都想要知道,“那你被关在这里,跟我的爷爷或奶奶,有关系吗……?” “没有。” 这个十分干脆的答案显然有些超出桑田的预计了,明明他在第一次被她的呼救放出牢房的时候就问过她爷爷奶奶的名字,她很确定那时他的反应是认识他们,或者他们中的一个的。 但显然在提到她的爷爷奶奶之后尸鬼一脸淡漠,毫不经心的说:“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关系,那单从血缘上来讲,我跟你爷爷应该算是父子。” 桑田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么重要的事现在才说??而且这叫什么硬要说有什么关系,什么单从血缘上来讲,她从来都不知道爷爷还有另外一个儿子! “——这样说的话,你就是我的叔叔或者伯伯了!你和我父亲谁的年纪比较大?” 只可惜相对于她的激动,尸鬼却是一副“这事好烦我一点也不想谈”的神情。桑田根本没办法知道他和父亲谁比较大,该叫他叔叔还是伯伯,也许姨奶奶会知道什么,等回家之后就可以问问姨奶奶了。 她几乎没有办法按捺自己的心情,从没有想过这世上除了姨奶奶她还有另一个亲人在。 她似乎终于知道了一直以来对尸鬼那种说不清的感觉是什么,即使他如此残忍也从未对他感到害怕。如果血缘之间真的有所谓的牵绊,那她相信自己找到了原因。 可是这样一来,她对尸鬼的事就更放不下了。 她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不敢问的问题:“既然你是爷爷的儿子,那你本来也是人类了?可是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应该不是她的错觉,尸鬼的嘴角出现了一丝讥讽,“你真的想知道?” 桑田微微顿了一下,直觉尸鬼的这句话意味着也许她会听到一些她不想听到的。但她还是点点头。 “并不是从人类肚子里生出来的就是人类,我也不是后来变成的这个样子——我只是一只借人腹出生的尸鬼,从怀着我的女人的身体里破腹而出,靠啃食她的血肉成长。这样你还想继续问下去吗?” 桑田淡淡的垂下眼,“那么那个女人不是奶奶了?” “不是。” “她死了?” “死了。” 桑田重又抬起眼,平静的目光里已经放弃了所有擅自的揣测——“你是成心想要吃掉她的吗?” 尸鬼被她问得怔住了,大概从来没有人会去想这个问题,连他自己也没有想过。 尸鬼吃人就是吃人了,没有什么原因没有什么为什么。尤其是初生的尸鬼,意识还在混沌之中,有的不过只是吃的本能,他没有办法回答桑田这个问题。 “那么你对她,没有感情吗?” “没有。” “对那个把你关在这里的人呢?” 桑田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也许是谈论着这些的尸鬼看起来太无情,越发的远离人类让人感觉无法抓住他。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像是无论如何都想从他身上找出一些他还有人性的证明。 尸鬼看了她一会儿,他有必要回答她吗?何必跟她说这么多? 不过就是个桑家的后人,不过就是与这具还未出生就死去的躯壳有一些不远不近的血缘关系。 可是心里那么想着,他还是开口说:“我曾经只想着她一个人,只看着她一个人,用尽全部力气只是想要留在她身边。除了守着她之外,不懂其他的生活方式。但是似乎最后我所做的一切都变成了伤害,做什么都是错的,最后的结果,你也已经看到了。” 尸鬼如此的直言不讳,让二十年来没有谈过恋爱的桑田不敢随意评断,但她很想告诉他——那样的生活方式不会有好结果的,只看着一个人,只想着一个人,目光只会越来越狭窄,人也越来越偏执,哪怕一开始不是错的,也迟早会变成错的。 “现在呢?你还会想要再去找她吗?” 从时间上来看那个人很可能还在世的,如果他还想再见上她一面…… 尸鬼的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只是淡然的回答:“没有必要了。” 从被她亲手关进来的那一刻也许就已经心灰意冷了,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他连怨恨都没有,什么也不再去想,因为知道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手上突然一暖,桑田的另一只手也伸进来,两手用力握着他的手——“跟我一起来吧!我们治好你的手,带你一起回家,虽然现在你还没办法长时间的离开空间,但你看,你不是出去得越来越容易了吗,也许有一天你就可以离开这里!我会让你看到跟以前不一样的生活,也许会有些平淡无味,但你会感觉到平凡的生活其实很有意义的!” 尸鬼淡然地看着她,唯一想说的是:这不是废话吗。 他人就在空间里,当然是桑田去哪里他就得跟着去哪里,难道他有选择吗? 桑田被他看他看得讪讪收回手,窘窘地发现自己几时变成热血温情少女了,这种煽情路线果然不适合她。 “也许可以的。” “诶?” 尸鬼看也没看她,目光落在别处,像是刚刚那句话根本不是他说的。 桑田也很无奈地开始习惯了尸鬼这种想理你就理你,想不理你就不理你的脾气。而且他竟然还是她的长辈——虽然对此桑田依然毫无真实感。 …… 离开空间桑田说不清心里是感到欣然还是落寞,打开宿舍门的时候都已经忘记了卓禹还在外面,差点被他吓一跳,两人几乎同时说:“你怎么还在?”“这么快?” “快?”——就算有耐心也不用说的这么客气,桑田也知道自己在里面呆得蛮久的。 结果不知客套为何物的卓禹却照实说:“嗯,就十来分钟,” “……” 就算现在没有手表计时对时间全靠估摸,这两个人的时间感也差的太大了吧。 但是基本上来说桑田还是信任卓禹的时间感的,而她和尸鬼说了那么多话,尸鬼想说的时候说一会儿不想说的时候就停一阵,粗略算下来两个人怎么也说了两三个小时。 难道空间内外的时间还是会有所不同的吗? 两人回到餐厅的时候除了费艺涵全员都在,孟蘭看了一眼跟桑田在一起的卓禹没有马上说什么,倒是温扬招呼他们:“过来坐下吧,我们有事要商量。” 罗文杰见两人还在一起,伸手拉住桑田,“桑田,坐这儿!” 卓禹也眼快地拉住桑田另外一只手腕,指着另一边的空位,“坐这。” 两个人僵持着谁也不肯松手,桑田一时无语,这算什么,别欺负她没谈过恋爱,没谈过她也知道追妹子可不是这么追的!跟两个雄性动物争夺地盘似的,问过她这个活人没有啊! 她正要不给面子的统统甩开,温扬解围说:“什么时候了,都别闹了,桑田坐这里。” 他坐的是长凳,就挪了一下让出自己旁边的位置。 卓禹和罗文杰这下有点傻眼,但开口的是温扬他们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他们对彼此有敌意但谁也对温扬这个好好队长没什么意见。 两人迟疑着该不该松手的时候桑田已经干脆地挣开,走到温扬旁边坐下。 罗千浩对罗文杰做了个加油打气的手势,要他再接再厉继续努力。 没有援军的卓禹就略显落寞地自己坐到一边。 见人都到了,温扬就说:“我想跟大家商量一下,现在杜琳已经烧退了,我们这次出去又没能拿到酒精,其他知道的店铺都在学校前门也不可能过去了。虽然不是不可以吃冷食,但我想问问大家有没有打算提前出发。” 大家面面相觑一眼,魏晨光开口说:“不是不可以,但是杜琳的身体……” “我没问题!” 杜琳心里知道大家都想早点去县城也好早点了解情况早作打算,都是因为她生病才耽搁在这里。她自然尽量不想变成累赘。 温扬温和地对她笑笑说:“放心吧,我已经打算好了。我们这次出去找了几辆单车回来,你和费艺涵两人坐后座,只有路况不好的时候下来走一段,不会太辛苦的。” 虽然杜琳知道在田径队的女生当中自己就算是比较矫的,但对于温扬把她和费艺涵划归一类她还是很不满地说,“我也能骑,不用别人载!” 温扬对她闹脾气也没生气,依然温言软语的劝,“别闹了,这不光是骑车的问题,路况不好的时候只能抬着单车走,多一辆也就多一份负担。” 杜琳这回不吭声了,虽然还是一脸不满但没有再反对。 温扬于是继续安排,“那卓禹负责在前面探路,我走最后照看着,剩下三个男生轮流载两人……” 重点已经讨论完了,温扬继续布置着,一直在旁边做饭的孟蘭过来碰了碰桑田,“来帮我盛饭。” 做饭的时候她都一手包办了,盛饭这点小事哪儿用得着桑田来帮忙。桑田知道她可能有话跟自己说,就跟她一起走过去。 孟蘭学姐一副一脸迟疑的样子悄悄说:“哎桑田你说……温扬这么突然要走,会不会跟你那个室友有关系啊?” 桑田愕然了一下才想到,的确一直都是费艺涵在嚷嚷着要走,但是…… “不能吧,温扬只是有自己的考虑,再怎么样也不会为了费艺涵不管杜琳的身体状况……” 孟蘭学姐有点悻悻的说,“也是啦,可能是我想多了……那,桑田你跟罗文杰和卓禹怎么回事啊?” 桑田这回被问住了,她一脸认真的回答:“我没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回事,跟我没有关系。” 孟蘭嘁了一声,显然没信。 但桑田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孟蘭学姐已经没再推销似的把她和温扬凑一对了。 直到吃饭的时候费艺涵也没出宿舍房间,孟蘭学姐嘴角抽抽,语气凉凉的说:“这种时候还赌气不吃饭的,除了她也没谁了。明天没体力出门累的还不是别人——你们都多吃点啊,多吃点才能有力气多带个累赘。” 第二二章 虽然有入夜之后不要单独一个人这项不算硬性的要求在,但费艺涵赌气锁了门桑田没能进屋,也就只能放费艺涵一个人,她去孟蘭和杜琳房间睡了。 杜琳高烧刚退没什么体力早早的睡了,桑田摸黑来到孟蘭学姐床头,吓得孟蘭差点以为闹鬼,压住了惊叫低声嗔责:“乌漆墨黑的干嘛啦!不会出个声啊!” 桑田“嘘”了一声怕孟蘭吵醒杜琳,把她拉下床两人蹲在房间里离杜琳床铺最远的角落。 “学姐,我有点事跟你说,你不要太惊讶啊……” 孟蘭学姐“嘁”了一声摆出一个不屑的表情,随即想到这么黑桑田又看不到,就补充说:“都末世了,你学姐我什么大风浪没见过还有什么好惊讶的啊,说说说——哎等等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跟罗文杰还是卓禹好上了吧?吃饭的时候你可是没承认啊……” “不是这事!学姐你做好心理准备啊,不管看到什么,深呼吸,保持镇定就对了——呐,准备好了吗?” …… 桑田晚上休息的不错,早起收拾准备出发的时候人也精神,这回又换成孟蘭学姐挂着两个黑眼圈恍恍惚惚如在梦中。 直让人怀疑怎么跟桑田一屋睡觉的都变成这德行,难不成桑田有什么特殊技能,诸如打呼噜说梦话磨牙…… 幸好大家要带的东西不多,每个人无非是整理一下自己目前所有的私人用品,不然他们的后勤大总管这么恍惚的样子可不好。 罗千浩一直担心地在她身边绕来绕去,“学姐你没事吧?你是不是生病了呀?生病可一定要说啊,不然就这么上路很危险的……” 孟蘭大多数时候没反应,被他问烦了就应一声:“我没病你起开点!” “真没病?那你是没睡好吗?是不是桑田打呼噜吵到你了,咱以后不跟她一屋睡就好了,睡眠很重要的……” 孟蘭已经直接无视他把他当成背景噪音了,直到温扬也来关心地问她:“你真没事?如果身体不舒服可别勉强。” 孟蘭顿时跟如梦初醒似的,拉住温扬就走到一边,顺便没忘记回头挥走想要跟来的罗千浩:“我们有话要说你别跟过来!” 温扬茫然却又顺从地被拉到走廊尽头,被孟蘭揪着衣服按在墙上,完全被她的气势压倒。 “——那个空间是真的!?真的有空间这种东西!?” “桑田告诉你了啊。”温扬这回知道孟蘭为什么表现这么异常了,这么有悖常理的事想来也是不怎么容易相信的,只不过他是个隐藏的异能小说迷,卓禹那人又根本看不出来在想什么,所以至少表面上看起来都还算平静的接受了空间的存在。 他这才两手按住孟蘭的肩劝说她,“你应该都看见了吧?亲眼看见的东西那不如暂时就相信它是真的,反正外面的世道都已经这样了,有空间的存在我们既可以受益又没有坏处,对吧?” 孟蘭茫然地点点头,对于温扬的说服力也是毫无抵抗力。 但是空间啊,这种东西到底是基于什么原理,怎么可能把那么多东西放进一个吊坠里的?? 她突然警醒似的“啊”了一声,“空间是在吊坠里的吧?这样没问题吗?万一被别人知道了怎么办?那叫什么,怀璧其罪是这个词吧,会被人盯上的吧?” “嗯,”温扬也思量着点点头,笑笑说:“我觉得你应该也同意那吊坠既然是桑田的,空间自然就属于桑田。” “那当然啊!” 孟蘭白了温扬一眼,当她听不出来他故意说给她听的?她三观又没有问题用得着吗! 温扬也只是不好意思的笑笑,“但是我们确实不能保证别人都会这么想,所以除了我们,暂时就不要再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了。”——卓禹会怎么想怎么做不是他能控制的,但至少孟蘭他还信得过,“今后我未必能一直都跟你们在一起,你跟桑田感情好,在一起的时间也多,就多帮她照看一点。” 孟蘭抬眼瞅了他一会儿,突然细细端量着他问:“温扬,你是不是喜欢桑田啊?” 可惜她在温扬脸上没有看出什么明显的变化,温扬笑得有点淡淡的无奈,“都什么时候了,就别说这种话了,作为一个队长就不能替她担心了吗。” “行吧,你要这么说,那随你。” 孟蘭也是不想再为这个操心了,她以前是真的有过一段时间觉得温扬对桑田挺另眼相待的,哪怕他本来就是个老好人对谁都好,她也觉得他对桑田是有那么点不一样的。 可是现在她看到温扬连特么对着费艺涵那种人都能充满了体谅和关怀,她已经严重坏意思自己的判断了。招这么个中央空调搁家里,见天看他关心这个关心那个,那不得活活气到内伤还吐不出血来! 魏晨光远远地招呼他们:“队长!走不走啊?” 温扬应了一声转头对孟蘭说:“走吧,趁天亮我们还得尽快赶路呢。” …… 九个人七辆单车,魏晨光人高马大负责载着杜琳,本来安排罗千浩和罗文杰两个人轮流载费艺涵,但罗千浩那是不愿意的,只要孟蘭学姐不喜欢的人他是无条件疏远的! 而罗文杰竟然也跟着凑热闹,因为某些谜之原因而不情不愿,只不过他那不怎么强烈的抵抗最终在温扬的大局协调下妥协了。 他看着坐在自己后座上的费艺涵嘴角抽抽,只能跨上了车子。 然而他刚一上车费艺涵的身体就贴了上来,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身体像没有骨头似的软软的,让他的后背顿时僵硬起来。 可是单车载人怎么也少不了搂搂抱抱啊,他略有点心虚地向桑田和孟蘭的方向看去,她俩也正上车,幸好没人往这边看过来。 他尽量往前倾着身子,却听到背后的费艺涵压低声音委屈的说:“你们为什么都讨厌我?我又没做什么……” 她的声音像快哭了似的,罗文杰皱了皱眉头,就忍着没提她“做了什么”。 他的沉默让费艺涵把头抵在了他后背上,罗文杰的背于是更僵硬了,有妹子想投怀送抱是很好,可是这个人选和时机就不太好了。 他恨恨地看着早已经跑到前面去的罗千浩,理论上说他既然不载费艺涵,那就要去给卓禹帮忙开路,遇上一些小沟小壑的能绕就绕,能搭个板子就过去的他们就负责在前面铺一下路。 这样车队可以不用反复停下来,前面有情况也能及时通知。 但卓禹这种人,有没有人帮忙他也不会多说话,罗千浩就乐得轻松,凑在孟蘭学姐身边说说笑笑。 最后还是桑田自觉地不当电灯泡,加快速度去前面帮卓禹了。 有时候这么看着罗千浩,怎么就这么招人恨。 “——罗千浩?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啊?” 罗文杰一时走神,根本没有听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听到罗千浩的名字才回神,微微的沉下脸——虽然身后的费艺涵看不到。 “我不是罗千浩。” “啊,对不起哦,你们两个长得挺像的……那你们是亲兄弟吗?” 罗文杰突然用力一握刹车,费艺涵一下子撞在他身上,“呀!怎么了!?” 这时正好前面传来卓禹的声音,他大声喊:“掉头绕路!” 这意味着前面有丧尸了!按照约定除非是有丧尸和干尸,否则其他非紧急需要绕行的情况卓禹会掉头来通知。 罗文杰也二话不说快速掉头,队尾变成队头,走在最后的温扬招呼大家:“这边走!都跟上别掉队!” 气氛一时变得紧急起来,费艺涵也顾不上去追究刚刚撞的那一下,但心里就是模糊的觉得刚刚似乎是在喊声传来之前罗文杰就已经刹车了的…… …… 车队后面追来的丧尸是活人变异的,变异丧尸不仅速度十分快,而且还能够跳过裂缝和沟壑,相反车队的速度却不得不因为这些裂缝而减慢,没一会儿就已经看到了它们追来的身影。 费艺涵这还是第一次直接暴露在丧尸面前,被丧尸追逐的压力瞬间就让她崩溃,尖叫着拍着罗文杰的后背,“啊啊快点啊!骑快点啊!!” 罗文杰被她叫得心烦,头也不回地吼她:“闭嘴!再叫把你扔下去!” 可惜此时此刻活人的威胁她是完全听不进耳朵里的,依旧只是把头埋在他后背尖叫着。 卓禹突然掉头,桑田急急问他:“你干什么去!?” “我去除掉它们!”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卓禹抽出背上的唐刀准备骑车杀过去,桑田也掉头,“我跟你一起!” “桑田!”孟蘭学姐担心的喊了她一声,“我们也一起……” “都别跟来!你们继续走!” 孟蘭还想上前,罗千浩却拉住她,“学姐别去!你没杀过丧尸去了反而误事,只要你安全了我会回去帮忙的!” 孟蘭也知道自己没杀过丧尸,可她不能一直不杀丧尸让人保护啊!桑田也是女孩子,她不能躲在一个女孩子身后吧! 孟蘭还想跟去,温扬却也对她喊了一声:“孟蘭!别忘了立好的规矩,快走!他们没事的!” 规矩……是的,任何时候都要听安排,不可以擅自行动。 孟蘭咬咬牙,信了温扬那句他们没事。 温扬看一眼卓禹和桑田迎着丧尸而去的背影,他握着车把的手关节有点泛白,可他是队长,他得领着其他人走。 他相信那两个人会没事,卓禹是他们当中最强的了,万一对付不了他可以逃。而桑田有空间,最糟不过躲进空间里。可万一丧尸追上来的话,他得确保队里的人在桑田和卓禹争取到的时间里已经走得足够远。 他也只能狠下心转头,“都跟好,快走!” 第二三章 在状态良好的时候,卓禹可以迅速判断形势,借助周边地形,工具,瞬间想出二十种杀丧尸的方法——但不包括眼前这一种。 他只看到桑田像是不要命似的,临近了丧尸却丝毫没有减慢速度干脆骑车超过了他,然后如同召唤魔兽似的大喊一声:“尸鬼帮我!!” 下一刻银白色的身影就挡住了他们的视线挡在了他们的身前,瞬间银光与黑影缭乱交织,还没有等他们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站立的丧尸已经不见了,换做一地残碎的腐肉。 卓禹默默地将唐刀插回鞘中,感觉有那么点伤自尊。虽然在这个世道中自尊不是什么问题,只要人能平安活下来就好。 尸鬼杀光丧失缓缓转过身来,那张肌肉僵硬表情欠奉的脸却莫名让人能够感觉到他的不满。 虽然他不是那么介意当桑田的召唤兽,毕竟一来有当年某人的要求在,二来这是他离开牢房的契机,像是一扇卡住的门,一旦开启了一条缝隙,就会随着他的出入缝隙变得越来越大。 但是他是尸鬼。 他渴望的是活人温暖的鲜血,不是来切这些血液凝结散发腐臭的烂肉。 他切得很不开心。 察觉到他的不开心,桑田犹豫了一下,二十年来不知谄媚为何物的她决定放弃节操,很努力却又略显生硬的讨好了一句:“谢谢尸鬼叔叔。” 尸鬼面部僵化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似乎面对这声叔叔有点后悔跟她说明自己的来历。 卓禹对桑田这声尸鬼叔叔也有点迟疑,他拿不准桑田为什么这么喊,但尸鬼是桑田空间里的尸鬼来历当然也是桑田比较清楚,她这么叫自然有这么叫的原因。 于是卓禹上前去,郑重而又礼貌地低头跟着桑田说:“谢谢尸鬼叔叔,还有上次对不起,尸鬼叔叔。” 尸鬼的面部肌肉再一次短暂的抽搐,果断对卓禹说:“别叫我叔叔。” 桑田如果非要叫他叔叔他也忍了,(然而桑田并没有“非要”)卓禹又算哪儿来的。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称呼的时候,桑田对卓禹说:“我们快去跟大家汇合吧,时间久了他们要担心的。” 她当然更怕大家安顿好女生们之后会找几个男生掉头回来帮忙,那时被人看到这一地黑红腐臭的烂摊子也不好解释。 卓禹点头,“那走吧。” 只是桑田转头却见尸鬼还站在原地,她隐约也察觉到尸鬼能够到外面来的时间似乎越来越多了。如今她倒是不那么介意放他出来,再强的忌惮似乎也没有办法抹消她对血缘和亲人的渴望——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缺爱。 没办法,谁让她就是个从小缺爱的孩子。只是不管她是怎么想,尸鬼的这张脸毕竟没办法见人的。 她看着尸鬼,说不出让他回去的话——毕竟他被囚禁了那么多年,难得才能重见天日。 尸鬼倒是没那么在意的样子,既然她需要他回去也就回了牢房里。 他能够感觉到那扇“门”的缝隙越开越大,仿佛再过不久就随时会突然不再限制他的出入一般,只剩一条无形的锁链始终拴在他身上。 这条锁链是桑田斩不断的东西,但那扇门却是被她的意识所左右。 他看着那熟悉的牢房,这里的时间仿佛是凝固的,连空气也是凝固的。在他以为自己将千年万年的被囚禁下去的时候,空气却突然因为桑田的出现而流动起来,像老旧的怀表指针重新艰涩的运转。 他还没想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就突然被桑田的呼救声拉出了牢房—— 为什么?“她”难道不是打算永远把她关在这里永远没有机会重见天日的吗? 这算是她留给桑家子孙的机会,还是留给他的机会? 他不由得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是在他被关起来不知道多久之后的一天,她突然间出现在牢房外,对他说不要伤害桑家的后人。 在当时的他听来那仿佛就是一个笑话,他被关在这一方小小空间的牢房里,能伤害得到谁? 如今再次想起那句话,是否那时她就知道桑家的后人有一天会需要他的力量来保护。 她将一切交给了未来将继承和持有这条吊坠的孩子,由她/他来决定是要否放他出去,是否可以让他留在外面。 突然之间,他就什么都想明白了。 …… 桑田和卓禹赶去跟队伍汇合的时候果然男生们都已经安置好女生,蠢蠢欲动想回来帮忙,被温扬硬是拦住了,怕他们真去了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只是温扬虽然拦着,心里也是忐忑的提着,用力摒除那些不断冒出来的“万一”的念头,直到看到两人骑车远远的向这里奔来心才终于放下。 “桑田!卓禹!” “你们没事吧?伤没伤着?” 两人显然受到了热情迎接,连一向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卓禹都被人噼里啪啦前胸后背带双肩拍了好几下,他无奈地想说自己根本什么都没做,然而却不能说。 “人既然都回来了,就赶紧赶路吧!” 他们没有太多时间耽搁,温扬一提醒桑田就赶紧提议绕路,怕他们看到事发地地上那一滩不明物。 本来为了尽快赶路他们虽然绕开了大多数人群可能会比较聚集的居民小区和市集,但也只是在周边绕行没有离得太远。在这一次遭遇丧尸之后索性远远的绕开——“沿公路走吧!人少,还不怕走错!” 重新安排了路线之后单车队继续前行,偏僻地方公路的确略显荒凉,除了偶尔看见的一两辆陷进地缝里被抛弃的车,再没瞧见什么人烟。 他们的速度顿时快了不少,只是远远的看到前面有个加油站时,呼救声也同时传来——“救命!!救命!!救命啊!!!” 呼救声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撕心裂肺,田径队都停下了单车,而罗文杰后座的费艺涵似乎也被这凄厉的喊声吓到了,也跟着炸毛惊叫,拍打着罗文杰的后背:“快走!!快走!!有丧尸快走啊!!” 尼玛后背好疼! 费艺涵平时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这么这时候打人这么大手劲儿! 罗文杰干脆从单车上跳下来,握着车把嚷她:“有病啊你!有丧尸又没咬你,嚷什么!” 罗文杰平日就带了点痞劲儿,笑的时候吊儿郎当的,凶起来就跟小流氓要打人似得。他从之前就憋着火呢,只是先前急着蹬车逃命又不能下车来吼她只能忍着,这回面对面一吼费艺涵顿时吓得不敢继续吱声。 这时候其他人已经都下车握好了各自的家什准备上前,费艺涵一看这架势顿时憋不住了,一把抓住也准备走人的罗文杰,“你们要干嘛!?有丧尸你们还不逃命难道要往上送吗?我们趁现在快走啊!一会儿丧尸过来了我们就逃不了了!” 罗文杰简直让她吵得头大,就他离得近被抓着不放,只能继续吼回去:“你特么再这么嚷嚷把丧尸都引来才真特么逃不了!” 这句话终于成功的让费艺涵彻底没声了,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巴大气不敢出,但手上还是不肯放开罗文杰——如果他们男生都走了,万一出现个什么谁来保护她啊?! 温扬见到这种情况就对他说:“文杰你就留下吧,照看着费艺涵和杜林。” ——日狗了!为什么是他啊!? 罗文杰只能看着其他人一起离开,连孟蘭学姐都跟着一起去救人了。 只有他在这里! 只有他一个男生在这里!! 只有他!一个!男生!在这里!! …… 温扬带着其他人上前,这时候要再绕路只能要么绕回原路要么绕向荒郊,看起来两条路并不会比现在好。何况都听到有人呼救了,就这么掉头走人他们也做不到,总归要先看一看情况再说。 而孟蘭坚决不肯当一朵娇花只被人保护,她坚持要跟着一起去大家也就没再拦着。总归世道已经变成这样了,迟早都要面对,不锻炼锻炼也是不行的。 何况桑田都已经跟着温扬卓禹出去跑了两天了,在他们这群体育生心里也没那么些个女生就比男生差的观念。 当然,费艺涵那种柔弱的外系生物不算。 他们还没等走近,迎面一个长得圆胖的年轻男人嗷嗷的狂奔而来,一见他们个个年轻体壮手持武器,顿时直扑过来喊着:“救命!快救救我!!” 只是他扑就扑吧,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无视掉走在前面的几个男生,直接向着桑田和孟蘭学姐扑过去的。 尼玛这能行? 罗千浩和卓禹两人顿时挡了过去,差点两条长腿一伸直接给他踹出去。幸好那胖子反应也是快,急急的刹住了脚步。 “快,快救救我们啊!加油站有丧尸!” 桑田刚刚就觉得这胖子长得虽胖,但跑起来的速度还真是不慢。直到他说完,身后才晃晃悠悠地追来一个穿着加油站工作服的丧尸。 大约是丧尸见多了,看它不是活人变异的丧尸桑田也没慌,身边的卓禹举起弩直接射.进了丧尸的眉心。 罗千浩和魏晨光见没有自己发挥的余地还挺有点小不忿。 胖男人一见这几个人有点本事顿时激动起来,“快,快去加油站!我姐还在那呢!”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皱眉、撇嘴——你姐姐还在加油站呢,你就自己跑了? “走,过去看看。” 胖子只跟着他们走了两步,然后就缩头缩脑地躲在一边没有跟来了。 罗文杰“日”了一声,“什么人啊,还光指着我们去救了?我们也走算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加油站的方向却传来小孩的哭声,听起来还不止一个,他顿时又闭嘴了。 千错万错小孩子没错,大家各自握紧了家什悄悄来到加油站不远处被遗弃的一辆车后面躲着,大概看清了那里的情况。 加油站里变成了丧尸的,看起来有工作人员也有后来路过不幸被咬的,看起来那胖子也是命大,因为外来被咬的人中就有活人变异的丧尸。当时若是那只丧尸来追他,他没命活下来的。 但目前看来变异丧尸只有一个,正和其他丧尸一起坚持不懈地围着一个电话亭和一辆车门紧闭的家庭轿车。 此时轿车和电话亭都已经被丧尸砸得快要变形,两处都有小孩子的哭声传来,从这里能看到电话亭里似乎是一对母女,年轻的母亲只是无助地把小孩包在怀里,尽量缩成一团不让丧尸从破碎的玻璃伸进来的手碰到。 轿车里的情况他们看不到,只是从车窗的缝隙里伸出一根钢管,有些徒劳地想要驱逐靠近上来的丧尸。 “电话亭那边是普通丧尸,先把那里的解决了,轿车看起来还能再撑一下。” 这回罗千浩和魏晨光当仁不让,虽然罗千浩从高伟邵刚那天之后就没有再杀过丧尸,但在宿舍里没少练习瞄准,弩.箭发出去就算不中眉心和太阳穴也没有落空的。 魏晨光则是从那天之后那把铁锨再没有离过身,凭着他一身力气,一铁锨拍上去,那些已经开始有腐烂倾向的丧尸顿时脸就缺了半边。 第二四章 由于队友的给力,电话亭周围的几个丧尸很快就被拍散了,只是轿车附近的丧尸似乎也注意到这里来了几个新鲜活物,它们有的继续专注于车里近在咫尺的血肉,有的开始迟疑,有的已经往这边走来。 趁着男生们对付丧尸的时候,桑田和孟蘭费力地打开电话亭已经变形的门,里面的年轻母亲根本没想到在这里会有人来救她们,一时突然从绝望中看到生机反应不过来似的愣着,被孟蘭一把拉出来,催促着:“快走啊!” “谢,谢谢谢谢!” “现在谢什么呀!先跑路!” 年轻母亲略嫌柔弱,又抱着个三岁的孩子跑不快,被两人连推带拉的好容易拖到了胖子藏身的地方,刚要把她撂下回去帮忙,胖子就跳出来嚷着:“你们救她干嘛!?我是让你们救我姐!!” 他话都没喊完桑田已经抬起手臂,臂.弩对准了他,吓得胖子直接噤声。 “闭上嘴,照看好她们两个。” 桑田撂下话就跟孟蘭学姐奔回加油站,此时那些普通丧尸已经被解决的差不多了,魏晨光甚至硬是拼着一身力气把一个丧尸拦腰给铲断了,那半边身子还锲而不舍的想要往前爬。 剩下一只变异丧尸速度太快几次瞄准都被躲开,卓禹只能暂时先引开他,让其他人去救车上的人。 他速度全开的时候敏捷得就像只猴子,几步攀上加油站旁的一棵树上,快速解下背包侧面挂着的绳子打了结。 下面的变异丧尸见抓不到他立刻想把目标转向其他人,卓禹结好了绳结甩出去套在它脖子上,自己抓好了绳子借着跳下来时体重的压力把丧尸吊了上去。 他仿佛都能够听到丧尸颈骨上发出咔咔的声音,然而它的手却依然在用力的扯着绳子。 这时候车上的人也已经被救下来,似乎是夫妻俩带着一个五岁的男孩,卓禹见绳子快要撑不住了,对赶来的桑田喊:“去把加油站里的窗户关上,我把它引进去!” 别人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桑田和温扬跟他也算默契了,两人当即就往加油站屋里跑,飞快地关上窗户,只留了一扇给卓禹逃跑。 丧尸一挣断了绳子卓禹就向屋里跑去,三人像在超市外时一般操作,只不过这一次丧尸追得太紧,差一点跟着卓禹一起从窗户里出来。卓禹抽出唐刀狠狠削掉了卡在窗户缝隙里的手,这才把窗户关上。 大家都因这三个人的配合看得叹为观止,只是变异丧尸不仅速度快力气还大,一时间屋里的窗户和门都被砸得震天响,卷帘门上顿时被砸出几个凸痕。 “这里也撑不了太久,我们快走。” 招呼了躲在外面的胖子和那对母女,一行人掉头去跟留守的罗文杰三人汇合。等他们骑着单车再次回来时,那四人两个孩子已经回到车上,一遍一遍打火却发动不起来,那对夫妻里的女人从车窗里冲他们喊着:“快来帮帮忙啊!车子发动不起来要怎么办啊!?” ——怎么办,他们又不是修车的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罗千浩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他们一车四个大人,说:“你们不会换辆车啊?那边不是有车吗?” “哦,对!对对!快下车快下车!那边有车!” 女人急三火四的赶着一车人下车换车,大家瞧着她这有些咋呼的大婶作风就有些不想招惹,互相招呼着骑车上路。 前面的路况还好,虽然公路上布满了细小的缝隙但沟壑很少,不用下车搭路就能直接骑过去。 没一会儿后面那辆车也追上来了,似乎是专门奔着他们来的,斜斜地停在他们前方挡住了去路。 车队虽然也不是不可以强行绕过去,但那样做总归是有些无礼。 他们停了下来,车上的司机,也就是夫妻中的那个男人也下了车向他们走来,他在一车人当中大约是最年长的,三十多岁的样子,边走近时目光就在一队人中扫视了一下,只是一时拿不定主意这一车人里谁说了算,就对大家说:“刚刚谢谢你们啊,只是能不能再请你们帮个忙……” 他老婆像是等不及他这样磨磨唧唧的,也从车上下来,把他扒开自己上前说:“这辆车都已经没油了,根本跑不了多远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有本事,帮帮忙,回去拿点汽油吧!” 这话一说大家就有点不太高兴,罗千浩嘴快,立刻回她:“大婶,就算我们有本事,对着那种丧尸也是很危险的呀,谁知道现在那东西是不是已经跑出来了,我们才不去冒险!” 那女人直接被回绝本来就不太高兴,被叫大婶脸色就更不好了。 她倒也不是个不知道看形势的人,对着这群年轻力壮的年轻人她能有什么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说,“那,你们就把自行车借我们几辆呗,你看我们还带着孩子呢,车现在不能走了,要是困在荒郊野外,孩子可怎么办呐!” 提起小孩,罗千浩可没法再拒绝得干干脆脆了。 还是那句千错万错孩子没错,大人们吃点苦也没什么,但是这么小的孩子哪儿遭得了这个罪。 罗千浩一犹豫就看向温扬,温扬问:“你们要去哪儿?” 男人这回注意到温扬是这里面比较说了算的人,赶紧回答:“我们去县城!家里的老人住在县城里,我们得去看看!” 其实他差不多也想到了,这些年轻人沿着公路走,又是轻装上路,目的地肯定不会很远,就算不是去县城也得在县城落脚和补给,所以顺路是必然的。 温扬从队里其他人眼里也都看到了对那两个小孩的不忍心,于是点了点头,“那行,我们可以顺路一起到县城。可是你看到了,我们九个人就这么七辆车,能借给你们的也有限。” “那是当然的,谢谢谢谢啊!” 合计下来他们四个大人中两个女的载着小孩,那胖子自己骑一辆,男人也单独骑一辆以防有什么变故好应付。 田径队这边也只能紧巴巴的两人一辆,除了卓禹这个打前锋的依然单骑之外,罗千浩乐颠的载着孟蘭学姐,桑田正要坐上温扬的后座,费艺涵突然指着她喊:“等等!我要跟她换!” 罗文杰这还是第一次如此的支持她任性的要求!任性的好!换换换! 桑田跟温扬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眼,那换就换呗,能快点上路就好。 费艺涵从罗文杰车上跳下来跑向温扬,坐上温扬的车后座她竟然还乖驯了不少,小鸟依人似的抱着他的腰,脸上带着笑,把脸往他背上贴了贴。 桑田正琢磨呢,难道费艺涵还真喜欢温扬了?罗文杰就突然从背后贴近她,嘴唇几乎贴在她耳边催着,“嘿,想什么呢?上车了。” 桑田顿时一片寒毛从耳朵扩散到脊梁,差点打了个哆嗦,忙捂着耳朵惊悚地搓了搓。 看着桑田的反应,还有桑田后面正看着这边微微皱起眉头的卓禹,罗文杰笑容里那三分痞意就变得更重了,对桑田微微一扬下巴,“上车。” 桑田坐上罗文杰的后座,因为被他挡着,所以看不到罗千浩正向罗文杰握起拳头比了比,半是支持半是共勉,随即满眼都是欣喜地悄悄看向自己的后座。 这大概是罗千浩最开心的时刻了,即使世道变成这样,但喜欢的人就在后座,近在咫尺地抱着自己的腰。而且就连好兄弟的恋爱也进行得正顺和,追求有望。 看着他那毫不掩饰的开心,罗文杰扯了扯嘴角,但似乎最终并没有扯出个笑容来。 …… 一路同行,谈话中田径队也就知道了这四个人的情况—— 四人中主事的是从车上救下来的那对夫妻,男的叫薛刚女的叫卢萍萍,带着他们五岁的儿子薛宝。一开始遇事逃得最快的胖子是卢萍萍的弟弟叫卢海涛,跟他们夫妻住在一起,算是给他们夫妻的小生意帮忙打下手。 另外那对母女也不是外人,年轻妈妈是薛刚的妹妹薛红,两家离得不远,她男人外出打工了,所以灾难发生之后她就跟着哥哥一家一起回县城的父母家去。 一路上薛刚夫妇都很健谈,尤其在知道了眼前的年轻人都还只是大学生之后,更是有几分长辈的架子,所以即使看着很会处事也让人亲近不起来。 倒是薛红人长得清秀,又是一副温柔软性子的样子,大约是结婚比较早的关系比田径队的这些人也没大上几岁,看着反倒亲切些。只是一直郁郁寡欢很少开口说话。 因为路上颠簸,没一会儿小男孩薛宝就受不了了,直嚷着:“妈妈我屁股好痛!我不要坐了!我要下去!我要下去!!” 卢萍萍立刻心疼的说:“好好好,我们休息一会儿啊——刚子,快停一停啊!” 她说着的时候人已经停下了,薛刚也就不得不跟着停下来,试着跟小男孩说:“宝啊,能不能再坚持一会儿?” 不等男孩回答卢萍萍就跟他急了,“坚持什么啊!小宝屁股都疼了!就休息一会儿怎么了!” 原本跟薛刚并骑的温扬也只能停下,他人没有下车,只是用腿支着地面说:“再耽搁的话,天黑以前要到不了县城了。” 虽然薛刚原本也是这个意思,但是被孩子一闹老婆一吵,人顿时就有点犹豫,看着孩子开始哭闹就不忍心,叹气说:“唉,你看,这小孩子能懂什么,他们哪儿遭得了这个罪……” 见男人帮腔了,卢萍萍顿时也开始作势抹眼泪,“你们没当父母,哪儿懂父母的心啊,孩子遭罪,我们当父母的心疼啊——” 卢海涛也跟着嚷嚷起来,“就是就是,那小孩能跟你们这些年轻力壮的比嘛!一点都不知道体谅!” 他说着就从车上下来了,不住的揉着屁股,那肉墩墩的沉重的屁股压在单车车座上实在遭罪。 ——大家最鄙视的就是他了,还好意思说什么年轻力壮,他自己难道不是年轻力壮吗,他的年纪跟田径队的大家也根本没差多少吧! 此时没搭话的只有薛红,她看着他们,脸上显出一点窘状。 一面觉得他们说的太过了,作为家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一面又看着自己后座的小女儿——单车没有儿童座椅,为了不让小孩掉下去只能用绳子和布条固定,颠簸的时间一长小女儿也是一副难受的样子,此时看着哥哥在哭闹,忍不住跟着憋起嘴巴,她看着也是心疼啊。 这一家子绝对是个麻烦,这已经是大家心里公认的了。 虽然对于薛红这个年轻妈妈和两个小孩子有些不忍心,但已经救了他们了,连车也借了,也没有义务非要一路奉陪跟着他们一起耽搁下去。 温扬极轻的叹口气,“那就这样吧,我们各走各的,车我们也不要了。” 第二五章 “那就这样吧,我们各走各的,车我们也不要了。” 刚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卢萍萍脸上明显露出满意的神色,然而一听各走各的,立马就急了,“你们不能丢下我们啊!我们这里两个女人带着孩子,小的小弱的弱,就我男人一个怎么保护得了,就这样丢下我们是要我们死啊!” 孟蘭也忍不住了,“怎么就你男人一个了,那不还有你弟弟吗!” “我弟弟还小,他怎么能打丧尸啊!” 桑田隐隐觉得胸口一口老血涌起,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小?” 她能咽回这口老血罗千浩可不能,指着他就嚷:“他小?他也二十好几了吧?比我们还大呢!” 卢萍萍一见这说不过去,立马改口:“可是他身体不好!他身体有病!” 罗文杰嘴角抽抽,“他长得比谁都壮还有病?吃多了撑出来的病吧?” “喂你怎么说话呢!”胖子想恼,卢萍萍怕他吃亏硬给拦下了,怎么说现在也还是求着人的时候呢,她赶紧又解释,“他是真的有病,他有糖尿病!” ——日,糖尿病还耽误打丧尸了?? 田径队也懒得再跟她说了,看出来这女人就是个熊家长,怎么说都根本说不清的——只不过她这熊孩子有点太庞大。 一直没开口的薛红都有点听不下去了,她想开口劝卢萍萍说:“嫂子,学生们既然着急走那就让他们先走吧……” “闭嘴你这个赔钱货!胳膊肘就知道往外拐!自己还当着我们的累赘呢,哪有你开口说话的份!你要能杀丧尸,他们走了你上!”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卢萍萍喷起人来这么刻薄,这么看来她对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收敛多了,反而对自己的小姨子半点不客气。而最让人气愤不解的是,连薛红的亲哥哥薛刚也由着老婆刻薄的嘴脸没有阻拦。 似乎是见妈妈被喷,一直瘪着嘴忍着的小女孩终于忍不住小声哭出来,边哭边伸手要妈妈。 薛红一看就是个软性子,如今男人又不在身边,虽是跟着自己的亲哥,但母女俩成了人家的累赘也是事实,如同寄人篱下一般,只能忍了气不吱声。 卢萍萍无视掉那对母女,转身就继续对田径队的大伙说:“你们就帮帮忙,好人做到底,跟我们一起走吧!离县城也没有多少距离了,天黑前一定能到的!是吧,刚子你快说话啊!” 薛刚点了点头,“是啊,天黑前能到的。” 他们说的这么肯定,田径队里这些从外地来上学的学生也没什么可反驳的。 他们看不惯薛刚夫妇和胖子,但是对薛红母女却又感到不忍心。 孟蘭拉了一把温扬,“跟他们一起走!行吗?” 她打着眼色示意他不能丢下薛红母女,有这种哥嫂,指不定遇上丧尸真把她们母女推出去呢!她现在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在加油站的时候先不说逃得最快的胖子,怎么薛刚一家三口都在车上,就薛红母女不在呢! 温扬看向其他人,见其他人也都带着几分义愤填膺似的点点头,这才决定:“好,那就一起走。” 孟蘭立刻补充:“但要先说好,吃饭的时候各吃各的,如果在吃的用的上打主意,马上一拍两散!” 孟蘭身为田径队后勤第一主管,首先就想到了桑田的空间。这眼看就快要吃午饭了,他们要是吃的好了,以卢家姐弟这种人不眼红才怪! 卢萍萍答应得很爽快,在她看来田径队这些男孩子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带的东西好像也不是特别多的样子,要是反过来让他们往外掏吃的才糟呢。 一行人于是就在路边上围了两个圈子,索性都已经停下来了干脆就把午饭吃了再上路。 薛卢一家看起来出门的时候也是有所准备,只是在加油站时光顾着逃命,换车换的匆忙好些东西没拿上。如今扒拉扒拉,存折在首饰在,顿时一脸谢天谢地。 “呀!水呢!?你个死人不知道拿水啊!这么大热的天连个水都没得喝!” 卢萍萍一边翻着包和袋子一边责怪她男人,薛刚略不耐烦地回了一句:“那你不知道拿啊?” 卢萍萍也就“切”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反正也就一天路程,也不是不能忍忍。 这样看起来平日里薛刚也不是个怕老婆的,越发让人奇怪他怎么对自己的妹妹连一点维护都没有。 薛红从自己包里拿出一瓶水说,“我这里还有点水……” 卢萍萍一把拿过去,白了她一眼,“有也不早拿出来!” 随即就换了脸色哄着自己儿子说:“宝啊,来,天热喝点水啊~” 小男孩拍开瓶子,“不要!我要喝可乐!” “乖啊,现在妈妈哪儿给你找可乐去啊,咱们到了县城爷爷家就有可乐喝了啊~” 田径队的大伙儿各自从包里拿出矿泉水和面包火腿吃起来,耳朵却都竖着听着这边的动静,默默吐槽个小胖子还可乐,很快就是另一个糖尿病了! 他们真是眼瞎了一开始还心疼他是小孩子,这款的不叫小孩子叫熊孩子! 小熊孩子推着瓶子不肯喝,大熊孩子却一把把瓶子夺过去,说了句:“你不喝我喝!”然后就抬头咕咚咕咚喝起来。 卢萍萍又急又气却不舍得打自己弟弟,只能边嚷着:“你看你,跟你外甥抢什么,出息!留点留点,别都喝了你外甥还没喝呢!” 小女孩软软细细的声音嘟囔着,“妈妈,我也渴……” 薛红心疼地摸着她的脸蛋,“乖,很快就到姥姥家了。” 看也知道这瓶水是轮不到她们母女了,只是即便这样她也不能不拿出来,不然被嫂子看到她们喝水少不了又是一顿吵吵,最后还得把水拿走。 卢萍萍翻完剩下的东西,拿出些饼子干粮,一边嘟嘟囔囔的埋怨她男人没把儿子的饼干蛋黄派拿上,一边给两个男人分了干粮,最后瞥一眼薛红,掰了一小块饼没好气的递过去,“呐,先垫垫,反正下午就到了,你又不用干什么力气活,凑合吃点得了。” 薛红无奈地拿过饼,掰碎了喂给女儿。只是没有水,面饼干巴巴的有点难以下咽,吃得小女孩满嘴都是面渣渣。 熊孩子又闹了一通要他的零食饼干蛋糕,就是不肯吃饼。 卢萍萍的泼辣劲儿对着儿子显不出半点,一直劝着不吃会饿呀,对身体不好呀,熊孩子给她说得烦了,大叫着跳起来,“都怪你们都怪你们都怪你们!!” 他一眼看见正在吃饼的小女孩,跑过去一把拍掉她手里掰成小碎块的饼,大声嚷着:“这是我家的饼!不许你吃!” 小女孩一愣,这回终于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却因为嗓子里都是干饼渣哭声又干又哑。 田径队那火蹭蹭就往上升,本来觉得是人家的家务事只打算观望着,以为有外人在他们也不至于搞得太难看了。 这回孟蘭忍不住蹭地站起来,薛刚看见学生们脸上那不齿的神色,也察觉儿子闹的有点过了,这才板着脸说了句:“宝,别欺负妹妹,过来!” 卢萍萍也伸手去把儿子拉回来,一边拉一边对男人说:“哎呀你别凶儿子嘛,他还小懂什么呀!来来儿子快过来,别惹爸爸生气啊~” 这回薛红也气得想哭,一边哄着女儿一边抹眼泪,薛刚劝了句:“小孩不懂事闹腾一下,你这么大人跟着掉什么眼泪,别让人看笑话!” ——呵呵,你才是大笑话! 桑田也跟着孟蘭起身,两人直接走过去扶起薛红,“去我们那边坐吧。” 薛红现在也是气急了,根本不想看见那三个人,就跟着桑田和孟蘭走了。桑田见她一只手偷偷抹着眼泪,想帮她抱抱孩子,只是小女孩怕生,边哭边往妈妈怀里钻。 田径队围坐的圈子跟薛卢家隔了一些距离,孟蘭让薛红背对他们坐了,眼不见为净。 然后边拍着她的肩边低声说:“你哥嫂也是极品了,你干嘛非要受这个气啊?” 薛红一言难尽似的叹口气摇摇头,眼泪又想往下掉。 小女孩现在虽然哭的不那么凶了,可是还在抽咽。桑田从包里翻了牛奶和巧克力出来塞给她,可惜随身带的这类东西不多,牛奶都还是因为要给杜琳才放在包里的。 “哎,这怎么——”薛红赶忙想要拒绝,桑田对她做了个小声的手势,示意她别让后面的那家子人看到了。 队里的其他人或许不懂,但桑田懂。这样的情况桑田见得多了,一眼就能看出这里面的关系。 薛红不好意思地对她笑笑,毕竟还是心疼女儿就收下了。 小女孩也是渴坏了,手里握着牛奶和巧克力,眼睛亮亮的一时连哭都忘了,却没有马上就吃,而是抬头看看妈妈像是问可不可以拿。 看她手里紧紧的攥着却还一脸询问的样子,薛红又好笑又心疼。 她给女儿插好牛奶的吸管,声音柔柔的说:“喝吧。” 小女孩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大口喝着牛奶,盯着妈妈正在剥开的巧克力,似乎已经遗忘了刚刚的不愉快。 第二六章 孟蘭学姐给了薛红一份面包和矿泉水,她和女儿吃饱了,也许是感慨着就连萍水相逢的外人都比自己亲哥哥对自己来得好,就叹着气回答了孟蘭先前为什么要这样忍着哥嫂的问题—— “——有什么办法,我们家虽然算是在县城,但是重男轻女的风气很重。我本来就是个闺女,在家的时候就不待人见——听说当初知道怀了个闺女的时候,家里本来是不想要我的,但好歹上面已经有了一个男孩,也就留着了。不过我们那都是这样的,比起那些还没生下来就被打掉的,还有生下来也偷偷卖掉的扔掉的,我已经算幸运了。” 她说的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太明显的情绪,也许是习惯了麻木了,甚至用“大家都是这样”来自我安慰着。 但是田径队里的人听着,她说“听说”,这种事又能听谁说?他们脑子里几乎都可以浮现出她父母喋喋念念像她嫂子一样指着她骂赔钱货的画面。 这一点从她哥哥对她的态度上就再足以证明不过了,要不是连父母都看轻她,一个当哥哥的怎么会又怎么敢那样轻视她。 可是孟蘭还是想不明白,“可是你嫂子也是个女人啊,她怎么就能那么刻薄的对你!” 薛红脸上露出一点无奈,“我嫂子她……她不太一样的,她从小爹妈就没了,一个人带着弟弟整天遭亲戚白眼嫌他们累赘,可以说是她一个人把弟弟拉扯大的,性格难免要强了些……” 罗千浩顿时吐槽说:“卧槽那叫要强?别侮辱要强这个词好吗!” 对着薛红这么温柔的大姐,他就没好意思直接说那就是个泼妇! 对此薛红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尴尬地说:“她对我是有些意见……那个其实是,卢海涛以前,想跟我好来着,但是我没愿意……所以从我结婚以后,他们就不太待见我……” 卧槽?原来症结在这儿啊! 瞧卢萍萍对她弟弟那二十四孝的样子吧,难怪了! 孟蘭重重一拍薛红的肩,一脸赞同的说:“那肯定得不愿意!我们支持你!” 但是桑田的脸色看起来隐约有些担忧,田径队至少在这里的都是些生在城市的独生子女,他们没接触过那些事,想的自然也不够多。 她问:“那你去县城之后,也是要住在父母家的吧?” 薛红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我男人还在外面没回来,去了县城也只能先回娘家等我男人回来了再做打算……” “那他们不会为难你吧?” 看着薛红的脸色田径队里其他人才隐约意识到她为什么一路这么忍着哥嫂——这不只是路上的问题,回了娘家她也依然是寄人篱下。 父母必然是向着她哥哥的,她如果在路上跟哥嫂闹不愉快,回了娘家她和女儿哪里会有好日子过。 如果不是真的被气急了,她甚至可能不会接受田径队的好意。 孟蘭突然也担心起来,“我们是不是做了多余的事啊?这样拉你过来,你回家会不会被刁难?” “不不,我很感激你们的真的!我也是不能忍了,他们只针对我一个就算了,可我也是当妈的,怎么能让女儿跟着受委屈。要不是你们帮我,我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大家也是无奈,怎么这一家子里就出了薛红这么一个正常人,偏偏性子又这么软。 可有什么办法呢,她生在这种家里从小被欺负压抑惯了,要不是长成了软性子,那搞不好还跟他们一样变得不讲理了呢。 桑田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过,暴力是会延续下去的。 不止动手打人是暴力,语言暴力和冷暴力也同样是暴力。被不友好地对待着成长的孩子,长大后也很容易会对别人不友好,让别人也去承受自己曾经承受过的一切。 但也总有像薛红这样的人,她们努力不去憎恨,没有让自己变得丑陋不堪,在别人眼里却只是懦弱。 不过有什么关系,桑田觉得懦弱也没有关系,只要不要变得像那些人一样,把那些不好的东西延续下去的就好了。 此时薛红自我安慰似的说:“没关系的,只要我男人回来就会好了,我怎么说也是嫁出去的人了,只要男人回来,他们不会太刁难我的。” 这种地方也就是这样的,“赔钱货”的指望就是找个好男人嫁了,娘家用得着你的时候想起你是嫁出去的闺女,用不着你的时候就是泼出去的水。 运气好嫁个有钱的,在娘家就算是扬眉吐气了,从此再也不用受娘家人的嫌弃反而被捧着哄着——只是取而代之的,在婆家如何那也是自己选择的路。 再有命好的,嫁个普普通通但是能知道疼老婆的男人,也就算是熬出头了。 薛红的男人想来对她应该是不错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说人就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只是谁也不敢挑明这一点,在短暂的沉默中温扬竟然突然伸手摸了摸离他不远的桑田的头。 桑田又愕然了,怎么最近大家都这么爱摸她的头?好久没洗头了好吗! 温扬被她愕然地看着,才后知后觉的窘了一下,旁边费艺涵一劲儿的瞪她,难得因为跟在温扬身边她淑女了这么半天,别逼她破功好吗! “抱歉啊桑田,我也不是故意,只是……”温扬掂量着,怕自己说了什么不太合适的说法,“只是刚刚听薛姐说那些的时候,想起你也是住在村里的,看你对情况这么了解,怕你是不是也有什么不太愉快的经历……” 费艺涵撇了撇嘴,桑田有什么经历也是她的事啊,温扬那么关心干吗! 但队里除了温扬,其他人对桑田家里的情况并不了解,罗文杰挺有兴趣的问:“桑田你家住村里的?你们那里也重男轻女吗?” “都差不多吧,不过姨奶奶不是村里土生土长的人,倒没有受风气影响,所以我也没有太深的感触……” 罗文杰有点奇怪:“怎么是你姨奶奶呢,你奶奶和爸妈呢?” 每次别人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桑田就有点囧,虽然她倒不是多想念多伤心,但每次她不管她用多平静的语气说出:“他们都不在了。”这个回答,别人脸上的神色——看,就像大家此时僵在脸上的表情,实在让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 她真的没有很可怜啊,至少她自己感觉不到。 但薛红听到这个心情立刻就波动了,她是个当妈的人啊,女儿还这么小,最受不了的就是看到没妈的孩子了。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万一没有了妈妈会怎么样,感情一代入进去顿时就母爱泛滥,看着没有父母的桑田眼神都不一样了。 桑田干笑一下好囧好无奈,温扬一见自己引出的这个话题实在不怎么合适,赶紧转移注意力说,“时间差不多了吧,我们是不是该上路了。” 薛红表示没问题,温扬于是出面去叫上薛刚夫妻。虽然卢萍萍嫌休息时间太短弟弟和儿子都还没休息好,但薛刚是个要面子的人,刚闹了那么一通他嫌有些丢脸,瞪了卢萍萍一眼要她赶紧上路。 卢萍萍平时泼辣不讲理,但男重女轻的思想在她脑子里也根深蒂固,一见薛刚瞪眼就不敢再说别的,卢海涛还想再抱怨两句就被她拉扯了一下示意他别再说了。 只是小男孩一见又要上单车后座,立刻开始杀猪般的叫嚷挣扎,被薛刚pia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他顿时死了亲爹似的开始嚎啕大哭。 他这一挨打卢萍萍也不再忍气吞声,干脆抱着他坐在地上开始爹啊娘啊老天爷啊的大哭,哭得薛刚头上青筋浮现,连卢海涛都一副“哎呦怎么又哭”的神色“啧”了一声嫌弃地转开头。 田径队都已经上了车,无语地用腿支着地面回头看他们这鸡飞狗跳的场面。 如果在平时薛红大概就算出于场面上的问题,也会上去劝一劝嫂子。但现在她还不想正眼看他们,所以干脆顾自低头把女儿在后座固定好,然后漠然地跨上车子,问一声:“走吗?” 对这种场面那绝对是司空见惯的淡定,区别只是想管和不想管。 罗文杰不耐烦的说:“走走走,咱们走咱们的,走了他们自然就跟上来了!” 这话怎么这么有说服力呢,于是大家纷纷转头回来蹬着车子上路了。 后来薛刚夫妻那鸡飞狗跳的乱摊子怎么解决的是不知道,反正他们后来确实是跟上来了,中途又硬是要求休息了两回,然后,天就黑了。 黑了。 事已至此,田径队已经不想去追究他们当初信誓旦旦说的“天黑前一定能到”是不是糊弄他们学生娃对校园外的地域情况不够了解了,不,应该说他们现在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们一眼,别说面对面去说话了。 “露宿吧,现在路况这样,路上连个灯都没有,走着走着都能掉阴沟里。” 孟蘭没好气的说着,桑田拉了拉她,悄悄对她说:“我这里有露营帐篷,但是我们怎么拿出来?” 孟蘭一听这个好啊,虽说大热天的睡外面温度不是大问题,可野外到底是有蚊虫,而且如今的环境睡外面也让人没有安全感。虽说帐篷就是一层塑料布,但到底是隔着一层呢。 “什么怎么拿出来,有就快拿!我就说是卓禹后座载着的,谁敢瞎bb!” 其实连桑田都不信卓禹后座那包里能放得下一两顶露营帐篷!然而大家到底是不敢质疑孟蘭学姐还是不敢质疑卓禹呢……反正帐篷就搁这儿了,不信的人看着解释吧! 桑田是很佩服孟蘭学姐的机智(大雾)和霸气的,她绝对拥护学姐,支持她的决定,反正这里学姐当家,有事儿她扛着。 果然大家对突然冒出来的两顶露营帐篷很是疑惑了一下,虽说从一开始出发时为了以防有类似的情况,孟蘭学姐这个后勤老大就让大家背着必须品,然后谁也不知道卓禹温扬以及她们两个包里都装了些什么。 但是当大家疑惑地看着卓禹后座上那个旅行包的大小时,总有种智商在被考验的感觉。 “看什么看没完了啊?人家卓禹是玩野战的,背包收纳整理得当然好,你们自己做不到别怀疑人啊!” “不是啊学姐!”罗千浩都快要怀疑人生了,指着卓禹单车后座的背包呐喊:“再怎么会收纳,那个背包它不够大啊!” 这种质疑孟蘭不是没想过,但是连罗千浩都敢跟她叫板胆子是不是太大了? 孟蘭学姐一眼瞪过去,罗千浩就闭嘴了。 质疑人生算什么,哪怕质疑人生也不能质疑学姐! 卓禹在一边儿听着,他这人固然是沉默寡言也不会多解释什么,同样的也不太会编瞎话。所以面对眼前说瞎话主力军的孟蘭学姐和大家质疑的眼神,他只能默默别开头假装自己很不屑。 ——还真是为难他了。 瞎话不会编,假装给她承诺却骗她的时候就应得那么溜。 桑田默默看着他然后移开视线,无意间看向罗文杰的时候,却看到他正看着罗千浩和孟蘭学姐,一股“眼神很荒凉”的气氛。 桑田顿了一下的功夫,罗文杰就注意到她的目光,脸上几乎是反射性的挂上了痞痞的笑容,靠近过来对她说:“看他们两个在一起很开心吧?要不要我们两个也在一起试试?” 说话间就拉起桑田的手,握着擎在眼前,看向桑田的笑容就像在说:我们在一起很会很开心的。 桑田面无表情的挣开他的手,回他一句:“别闹。” 今天的罗文杰看起来比平时还要轻佻,他是笑起来有点坏痞似的,跟女生谈笑嬉闹时偶尔耍个贫没个正形,但并不会真的在男女交往这种事上乱开玩笑。 他今天这么轻佻的样子,让桑田觉得挺不愉快的。 她想先走开避开他,但罗文杰跟了上来,“我可是认真的,你说我闹我会伤心的。”嘴上这样说着,脸上的笑却从未退去。 桑田停下来看着他,本来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被人听到了也不好。但罗文杰既然非要这么说,她也就干脆说穿了——“你不是认真的,你又不喜欢我。” 罗文杰斜斜站着,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脸上并没有被拆穿的窘迫,甚至依然挂着笑,“为什么这么说?我好歹也是很认真的在追你,你真的感觉不到?” 桑田默,这也不是什么感不感觉得到的事儿,她是知道罗文杰最近似乎也许可能是对她表现出一点意思,可是这应该算是两回事儿……? 桑田看着他,犹豫着今天真的要说穿吗?在这种时候?这种环境?说穿了大家可不太好见面啊,能不能至少到县城再说,最糟糕大家也不过是分道扬镳…… 桑田在这儿犹豫着呢,罗文杰被她这么盯着却又不说话,无奈地催了一声:“喂~?” ——说就说吧,拖拖拉拉不合她的个性。 桑田于是正视着他,干脆长驱直入“——你喜欢的不是孟蘭学姐吗。” 一瞬间,真的只是眨眼不到的时间,罗文杰那仿佛从不退去的痞笑僵在了脸上。 第二七章 看着罗文杰那僵在脸上的表情,桑田突然觉得有点愧疚。 兔子罗杰大概从来没有在人前这么失态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嘻嘻哈哈的,一个开朗的痞痞的但是又不坏的大男孩,哪怕是出了糗也从来都是一笑而过。 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不是故意看穿他,不是故意戳穿他。 这种事虽说她平时不会去注意,但这个人非要待在她旁边,人在她旁边眼睛却还总是往学姐那里看,看着学姐和罗千浩在一起时流露出的目光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吧。 这就叫旁观者清了,她也很同情他,跟亲如同胞的堂弟喜欢上同一个女生,他选择了沉默和退让这一点桑田是很佩服,但她一点也不想当备胎或者垫背。 无奈桑田不怎么擅长处理感情问题,面对这一时僵持的场面她也不知道该劝他点什么,或者就这么转身人走合适不合适。 这时一只手搭在她肩上,桑田转头看到卓禹站在自己身后,他看着她低声问:“有什么问题吗?” 大概罗文杰的脸色实在太不好,卓禹脸上挂着一副“有问题我就帮你动手”的神情。 桑田转身拉住他的胳膊离开,“没事,我们去搭帐篷。” 卓禹回头看了罗文杰一眼,平时总跟他叫板碍事人定定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追上来的打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样很好,他就那样一直站在原地不要跟过来就好。 …… 野营帐篷是简易的,他们回去的时候其他人已经搭好了帐篷,只是有点小。 孟蘭钻进去看了看,“这地方怎么也挤不下我们四个还有薛红姐母女,看来得把男生的也征用过来。” 不等她从里面出来就听到卢萍萍的声音,她摸着帐篷说:“哎呦,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会享受,连这种东西都带着呐!” 孟蘭走出来没好气的说:“大姐,这都什么环境啊,就能扯上享受了?” “总比我们风餐露宿的好!”卢萍萍一边说着,眼睛一边不停的往里面瞅,孟蘭心里立刻警钟大作,提醒她:“大姐,我们事先可说好的,吃的用的都分开,别打我们主意!” “话不是这么说呀小姑娘,像你们这些整天在学校里的学生就是这么不懂人情世故,你看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还在外面呢,这种时候不就是得优先孩子嘛——” 孟蘭学姐刚要开口顶回去,她立刻又说:“薛红不是都跟你们睡一块儿嘛!” 提起薛红孟蘭终于没能直接把她顶回去,下午的路上薛红都是跟田径队一起走的,算不上拿她当自己人但也很熟了,晚上自然也算上了她。 要他们现在把薛红赶出去那是做不到的,可如果只有薛红母女在帐篷里,卢萍萍一定会记恨的。 孟蘭于是调整了一下情绪,微微扬起下巴说:“当然,小孩子不是不可以照顾一下,但薛红跟我们睡帐篷是因为她女儿太小,你儿子都那么大了,如果非要睡在帐篷里就让他一个人来。” “为什么呀?我儿子也还小呢!他怎么能离开妈妈一个人睡啊,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好好照顾他!?而且凭什么就我一个女人睡外面?” “凭我们帐篷太小睡不下!”杜琳站到孟蘭旁边,她这一路上都坐在后座上,体力虽然没有消耗但刚刚退烧就上路,一身骨头都颠散了似的,好容易等到支好了帐篷她还想赶紧休息一下呢,卢萍萍这时候跑来要加塞她心情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你当我们的帐篷有多大?只管往里面塞人,最后大家都坐着睡吗?那还不如睡外面呢!把我们挤得受不了了都出去了你就可以敞开躺着了,大姐你做的打算可真好啊!” 卢萍萍一见来了个嘴尖的,这种时候通常意味着得撸袖子撕一顿,可她又不能跟田径队的人撕,“小姑娘怎么说话的呀,怎么能用这么恶毒的心思来看人啊!” “没那心思你别往帐篷里挤呀!” 卢萍萍被她的话堵住了,重重哼了一声,边走开边碎碎念着:“现在的孩子都有没有教养了!” 孟蘭看着松了一口气的杜琳,“你还真是英勇,我还以为你们刚刚马上就要撕起来了呢,那女人看起来可挺专业的。” 杜琳无力地挂在孟蘭身上,一脸惊悚的说:“卧槽,我刚刚听到她说话真怕她蹦出一句我弟弟也小要把她弟弟也塞进来!光想想都要了命了,我宁肯跟她撕!” “行了行了,撕之前你得先养好身体昂~~快进去休息吧,吃东西的时候叫你。” 男生们正在折树枝点篝火,费艺涵一直很乖驯地跟在温扬身后,走到哪儿跟到哪儿,“温扬,我们为什么要点篝火呀,又不用做饭,大晚上的不会把怪物和丧尸引来吗?” 温扬戴着手套边折树枝边耐心的回答:“也可能相反,那些怪物是夜行性的,所以避光的可能性很大,跟夜里在林子里点篝火驱赶野兽是一样的。至于丧尸的话,这附近没有人烟,有丧尸的可能性也就比较小。” 费艺涵脸上带着一点崇拜,羞涩的说:“你真可靠。” “没有,都是跟卓禹现学现卖的。” 对于温扬一点都没有察觉她话里的崇拜,天色太暗也没有看到她脸上的表情,费艺涵有点悻悻的,“那个卓禹?他总是不说话,跟个闷葫芦似的。” “他话比较少而已,人很不错的。” 费艺涵撇撇嘴不怎么相信,反正谁在温扬眼里都是不错的。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也不是情商很低的样子,怎么就感觉不到她的暗示明示呢! …… 他们回去的时候桑田也刚拉着卓禹回来,孟蘭先瞧见他们,问了一句:“你们去哪儿了?正等着卓禹点篝火呢,那些男生都要笨死了,连个篝火都点不着……” 然后她的目光就落向桑田抓住卓禹胳膊的那只手。 桑田这时候才发觉自己竟然一路没有松手,而她转身时是迎面拉住卓禹的手臂,他竟然就用这么别扭的姿势走回来也不吭一声。 她松了手,卓禹这才闷闷吭吭还有点不舍似的慢慢走向篝火。 孟蘭学姐无语地看着,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此时的视觉感观……大约就好像是看到了一只杜宾,黑贝,突然有一天开始怀疑它其实是只金毛。 费艺涵也刚好看到了,有点开心的说:“呀,原来桑田对那个闷葫芦有意思呀!”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不会来跟她抢温扬了! 温扬似乎怔了一下,不太确定似的问了一句:“是吗?” “不然他们两个单独跑出去干嘛呀!” 那边孟蘭左右看看,顺便问了桑田一句:“看到罗文杰了没?” 现在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从孟蘭嘴里听到,桑田多少会有一点不自在,“……你找他?” “不是,千浩在找他,男生那边没人看见他所以我顺便问问——你知道?” “大概……” “他又跑哪儿去了,这种时候一个人瞎晃悠什么,赶紧叫他回来啊!” “大概……再过一会儿吧。” 桑田觉得这种时候罗文杰大约是需要一点时间静一静的吧,这种事貌似不戳穿也就继续压抑着粉饰太平,一戳穿了他心里肯定不好过。看来他真的是很喜欢孟蘭学姐了。 只是桑田说得含糊,孟蘭却一脸恍然,“他是大号去了吧?” “不……” “用得着吗,这个还用遮遮掩掩的。好了好了,那边篝火快点起来了,我们过去吧。” “……” 露营地里点起了两堆篝火,夜里不比白天,为了安全虽然分了两堆但距离不算太远。 田径队的晚饭男生们不想再啃面包,反正有火,干脆煮了一大锅方便面管够吃,又每人分了杯口粗的一大根火腿和两个苹果。 这边香味一飘出来,薛家那边就频频往这边看过来,但事先讲好了条件,卢萍萍又刚在这边碰了钉子,他们就算看着也不能做什么。 可是他们家从中午就没吃饭的小男孩这回受不住了,看到大家拿着的火腿就拉着他妈妈嚷嚷:“妈妈我要吃肉!我要吃火腿肉!” 卢萍萍看了看薛刚,见薛刚没吭声,就对男孩说:“去,找你姑姑。” 她如果出面的话一定又会碰钉子,但是薛红都跟学生们混熟了,吃他们的喝他们的,跟她要点火腿怎么了。 小男孩立刻向薛红跑去,然而薛红吃饭时都是先喂饱女儿自己再吃,方便面口味太重不适合女儿这么小的孩子,她就拿了面包在喂她。 小男孩一跑过来瞧见自己姑姑手里根本没有火腿,思想单纯的他就直接把目光掉向别人。 他不喜欢孟蘭桑田她们,知道每一次跟卢萍萍吵闹的都是她们,小孩子有时候也是懂得观察的。所以他的目光就落向刚把火腿剥开的费艺涵,跑到她面前用颐指气使的童音说:“我要吃火腿!” 费艺涵就日了,这儿这么多人呢干嘛就盯上她啊? 虽然她是在温扬面前装淑女,但也知道田径队对那一家子都没好脾气,这种圣母她才不当。 何况女生分到的火腿比男生的细了一大圈,她跟孟蘭这个后勤大总管的关系又不好,人家当她吃白食的,给了她这根可没下根,她把火腿给他自己吃什么? 费艺涵于是不理他权当没听见,拿着火腿就往自己嘴里塞。 小男孩一看她要吃掉火腿顿时急了,在他看来这是他妈妈让他过来要的,那这火腿就该给他! 于是他伸手就要从费艺涵嘴里往外抢,大叫着:“给我!我要吃!我要吃!!” 大家着实是看傻眼了,虽然从这熊孩子盯上费艺涵的时候他们就有那么点看戏的意思,但是知道这孩子熊,却不知道这么熊,一手去抓火腿一手拉住费艺涵的胳膊,一时没拽动张口就往她手上咬。 费艺涵也没想到这熊孩子还咬人呢,痛得一惊,根本忘了什么淑女不淑女的,往他脸上拍了一巴掌让他松开口,狠狠一推给推开了。 小男孩不出所料的坐在地上开始大哭,她捂着被咬的手凶他:“哭什么哭啊!” 他爸妈见到这一幕已经腾地站起来正往这里走,喊着:“宝啊!”“宝!” 小男孩一听到父母的声音,一刻也没有停止嚎啕地爬起来,却伸手抓起掉在地上的火腿就跑向他们。 “你这个被狗艹的贱蹄子怎么打人!?” 卢萍萍抱着跑过来的男孩心疼得冲着费艺涵破口大骂,费艺涵站起来就嚷回去:“你才被狗艹你才贱蹄子!养个儿子乱咬人还又偷又抢的怎么不说啊!放以前偷东西要剁手的知不知道啊!” “拿你根破火腿肠怎么就叫偷了!?” “拿了别人的东西就是偷!你家养的小偷儿子!小偷!!” 儿子被打了,薛刚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因为温扬一向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他就沉着脸对温扬说:“温同学,我儿子被你们的人打了大家可都明明白白看见了,你总得给个交代吧?” 虽说打人的费艺涵不是田径队的人,但他们是一路走的,在外人看来就是一起的。 温扬性格是温和,但这种时候就显出油盐不进的一面,站起来平静的对薛刚说:“是你儿子先咬人的。” 卢萍萍一听顿时嚷回来:“小孩咬一口能怎么样啊!” 胖子看到田径队其他人也都站起来了,拉了拉他姐姐,劝说:“他们人多,别跟他们吵了……” 卢萍萍这时候哪儿听得进去,甩开胖子就嚷,“我都白疼你白拉扯你这么大了啊?你外甥给人欺负了!你到底帮谁的啊!?” 第二八章 胖子被卢萍萍质问着,那个愁啊。 这个人,从最初见到的时候大家就都察觉到他是个什么德行了,一边被自己姐姐惯坏了,享受着被溺爱的好处,一边又嫌弃姐姐吵闹泼辣的性子。 他运动神经一点也不差,但就是养了一身肥膘不爱出力,人也挺机灵的,只是没用在该机灵的地方,想的溜明白田径队一个个年轻体壮搞运动的大小伙子,真翻了脸动起手来绝对吃亏。 所以他虽然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外甥到底做错了没有,却绝对同意让那唧唧歪歪的小子吃了亏自己憋着算了,反正吃亏的人不是自己就行。 他这种人也就卢萍萍会拿他当宝了,而且也不亏是卢萍萍养出来的弟弟,已经可以预见卢萍萍的儿子长大了比他只差不强。 见自己姐姐已经进入泼妇模式,他才不想招麻烦上身,他当然知道这种时候该找谁,立马转向自家姐夫,“姐夫你看我姐,咱这时候闹起来可没好处啊,怎么也得过了今天晚上啊……” 薛刚也是烦,他也是在家里父母疼着,结了婚老婆伺候着,为人有些大男子主义,好面子却又嫌麻烦,变成了这种情况,心里早不知道把自己那个惹事的婆娘骂了多少遍了。 小舅子的话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正合了他的意见,于是冲着卢萍萍吼了两句:“你怎么管的孩子!?没事让他乱跑什么?回去呆着去!” 他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想直接把这事儿揭过去,拉着卢萍萍就要回去自己那边。 然而他老婆这一下子矛头顿时转向了他,对他又打又踢,“你这个男人窝囊不窝囊!?老婆孩子给人欺负了你连找他们算账的本事都没有吗?!” 小男孩也跟着有样学样的踢打,被胖子拎起来就拽回去了。还暗暗吐槽自己这姐姐和外甥怎么就这么不长眼呢,他可不想看他姐夫发火,虽说那是他们夫妻俩的事儿,但他姐姐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也影响他的待遇不是吗。 那折腾不休的娘俩就被死拖硬拽的给拉了回去,孟蘭无语的对薛红说:“你平日也真够辛苦的。” 薛红笑笑说:“我们不住在一起,平时也不是经常见的。” 说完想起自己还没嫁人,哥嫂也还没搬出去单过的时候,那阵子日子是挺折腾的。 卢萍萍那种从小受亲戚白眼要强惯了什么都要去争一把的人,容不得别人说自己和带来的弟弟半句不是,连对着公婆都不肯低一点头,直到他们搬出去之后日子才算消停了。 想起来,竟然像是隔了一辈子的事儿了。真想不到有一天竟然还要带着女儿跟哥嫂一起回娘家去。 她不由得又想起自己男人,想都不敢想他如果回不来可怎么办,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得下去。 …… 大家都坐回去继续吃东西,就费艺涵还看热闹似的一直看着不时发出争执声的那家子,见卢萍萍母子吃瘪得意的说:“哼,叫她养个小偷儿子还敢狂!长大了迟早抓进去坐牢!” 杜琳翻了个白眼,讽刺的说:“原来你还知道偷东西要坐牢啊?” 费艺涵一愣,“你什么意思啊?” “别装的好像你真不知道什么意思一样,你干的事儿谁不知道啊,大家不说那是不想场面弄的太难看,你还在这儿嘚瑟上了也是搞笑!” 杜琳一直记恨费艺涵当初在学校避难的时候说让大家丢下生病的她的那些话,半点不给她面子。 费艺涵完全被她讽刺了个措手不及,她当初对温扬的说辞是她捡了桑田的彩票搞错了以为是自己的,桑田那时候也没直接戳穿她,她就一直以为这事儿已经糊弄过去了。 这时候环视大家都是一脸心知肚明的神色,她才终于知道田径队不待见她不是因为孟蘭,尤其看到温扬似乎也已经知道了真相,她腾地站起来,恼羞成怒地对桑田喊:“你怎么可以在背后说我坏话!?” 桑田平静地看着她,她还真有点快忘了这回事,没想到这事儿还有一天能再被翻出来呢。 “你做了,我为什么不能说?” “我只是拿了一张彩票,又不是偷了你的钱!你又没有什么实际损失!你这样到处说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费艺涵用力的跺了跺脚,转身就跑开了。 温扬没想到她就这么跑了,站起来对她的背影喊了声:“别走远!” 或许让她一个人静一静也好,不然这么面对面也太尴尬——而且薛家那边都已经不再吵闹看着这边准备等热闹了。 只是没想到入夜之后费艺涵还是没有回来,孟蘭无语地吐槽一句:“还真是有勇气啊……” 竟然有人会为了赌气,在这种环境中还夜里一个人待在外面?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从费艺涵离开之后就有人悄悄跟了出去,因为他们不会往薛家那边看,看也不过只是无意间扫上一眼,根本不会注意少了一个人。 于是同一时间里卢萍萍也在到处张望着,有点疑惑有点焦急的自语,“怎么涛子去撒个尿要这么久啊?是不是又便秘了?不给他弄点菜和水果吃还是不行啊……” 薛刚有点不耐烦的说:“得了,在家有菜有水果的时候也没见他吃,整天就知道肉肉肉,他这么大的人了,便不便秘你也要管!都是你惯的!” 那是突然间远处的夜色里就传来了一声声尖叫,田径队的人反射性的站起来,他们下意识转头看向薛家,因为声音不止是费艺涵的,还有另外一个。 卢萍萍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推着薛刚大叫:“是涛子!是涛子!你快去看看!!” 薛刚显然犹豫了,他又不是多喜欢卢海涛,要为他去冒险那有点…… 田径队这边已经快速拿出了武器,温扬对其他人说:“你们都留在这里,一定要注意防备,卓禹和桑田跟我去看看!” “你们当心啊!”孟蘭其实是不愿意每次都只让他们三个去冒险的,但是他们三个对付丧尸比其他人的经验要多一些也是事实。 她也只能跟其他人一起守好营地看着他们冲进夜色里。 …… 费艺涵是在夜色将近的傍晚跑出去的,她气呼呼的跑进一片小树林,因为地面裂缝的关系很多树已经东倒西歪,好像随时都会砸到身上似的,她就没敢再走进去。 她背靠着一棵树恨恨地跺脚,又是委屈又是气愤,既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又不知道回去要怎么见人。 这时她听到身后有响动,惊得猛一转身,心里已经在后悔为什么要跑出来了。 随后她看清走近的人竟然是那个胖子,本来就很讨厌他了,又被吓了一跳,顿时没好气的说:“你跟着我干嘛!?” 这里离营地也没有很远,她只要高声喊一嗓子大家就能听到,所以她也没怕他。但又怕大家会听到,只能压着声音。 卢胖子嘿嘿笑着说:“我看你好像不高兴,过来看看你——那些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欺没欺负关你什么事啊?” “哎我又没恶意,你不用这么凶嘛。” 胖子就喜欢娇娇柔柔的女孩子,像费艺涵一眼就能看出来跟田径队的那些女孩是不一样的。她身上有他喜欢的那种娇气,至于柔不柔的那就只能怪费艺涵要在温扬面前装淑女了。 所以在他看来费艺涵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一点凶,不过是因为戒备而虚张声势,跟小猫亮亮爪子一样。 他努力表现出自己的友好,女孩子受了委屈那是最适合趁虚而入的了。 可惜他这显而易见的打算只让费艺涵觉得恶心,她转身就走,“走开!别跟着我!” 胖子自然又跟了上去,伸手就想拉她——“你一个人在这里多危险啊,我陪着你啊!” 他喜欢娇柔的女孩子很大原因就是柔柔的女孩子好欺负,就像薛红那样的,不过薛红太柔了就没有情趣,再娇一点有点情趣就更好了。 可惜费艺涵并不是他预料中娇娇柔柔的女孩子,他的手才刚碰到她,费艺涵急急转身就要给他一巴掌。然而这一巴掌没有来得及拍出去,她就看到胖子身后的地面有一个东西迅速爬近过来,已经有了要跳起扑来的势头。 费艺涵在商店街的时候没少从小旅馆的窗户外看到这东西,连反应的时间都不需要当即就惊叫起来。 卢胖子虽然胖,但反应是相当敏捷的,头都没有完全回过去,只用余光瞥见那东西的时候,手上就已经抓住了费艺涵向后面推过去,企图用费艺涵来争取一点时间来让自己逃走。 费艺涵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人竟然变脸变得这么快,她一时反应不及被狠狠晃了一下,只不过他推她的姿势和角度太别扭没使得上力,费艺涵也很快就站稳了跟着就跑。 胖子大叫着:“你别跟过来!!” 费艺涵只恨刚刚那一巴掌为什么就没打到,她惊叫也应该打完了再叫的! 可是她现在不敢再说话,胖子明明那么胖跑得却很快,她得用尽全力憋着一口气才能追上。 身后刷刷的响声在逼近,胖子在短暂的爆发之后持久力简直为零,不但被费艺涵超过,心里一急脚下不稳,被横倒的树一绊就扑倒在地上。 “救命!救命!!快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后那凄厉的惨叫声让费艺涵全身的寒毛就炸起来了,她脚下停也不敢停,没命的往前跑…… 第二九章 桑田三人冲进林子之后薛刚才犹豫着跟上,他没有手电也没有武器,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追不上他们,只是远远的跟着去看看情况。 进林子没多远他们就看到倒在地上的胖子,一只干尸怪物正趴在他身上,撕咬开了最柔软的腹部,咀嚼声不断的同时内脏横溢在他周围的地上。 怪物专注在已经得手的美食上没有理会赶来的人,直到手电的光照到它身上它才做出了反应,抬起头对着他们,牙齿发出类似恐吓的咔咔的声音。 卓禹抬起弩给它一箭,怪物躲的很快,箭射进了它的身体却没有射中头,怪物负伤迅速的钻进一旁地缝里跑了。 他们慢慢上前,用手电扫视着四周试着寻找有没有费艺涵的踪影。 大概应该算是幸运,他们没有发现她的尸体。 薛刚这时候跟上来,看见了胖子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涌,硬忍着压下了呕吐的冲动。 卓禹在附近看了看走回来说:“看来她是慌不择路的逃了,现在太黑没办法追踪她是往哪个方向逃的,我们应该先回去等天亮。” 桑田并不反对,她只是有些奇怪,“费艺涵和卢海涛怎么会在一起的?” 女生大概是会对一些事有些敏感,但现在卢海涛死了费艺涵又跑不见了,这件事是怎么回事暂时还是先放一放吧。 薛刚见他们准备回去了,他没看再看胖子的尸体一眼,目光努力避开尸体的所在地说:“你们能不能帮我把尸体带回去?至少得让我老婆看一眼……” “抱歉不行,这具尸体很快就会尸变的,不能带回去。”温扬说着,转向卓禹,“这里离营地不算很远,尸变之后还是会有袭击我们的可能,是不是得把尸体处理掉?” “那就卡进地缝里。” 点火太危险,爆头浪费箭.弩,以胖子的体型这是个目前比较合适的选择。 好在薛刚跟胖子不算有什么感情,他只是卢萍萍非要带过来的,薛刚多少也嫌他老大不小了还赖在姐姐家,给店里帮忙干活又不勤快,简单说他并不喜欢他,但是受重男轻女的思想影响,他对这个妻弟也不太坏。就只是这样,所以他没反对三人讨论出的对待卢海涛尸体的方法,就只是有点头疼连尸体都没带回去,卢萍萍那里他不好交代。 他们正要找条合适的地缝用来塞尸体,低头却惊悚地发现尸体不见了! 原来躺着尸体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滩血迹,薛刚惊恐地环顾四周问:“怎么回事!?那怪物又回来了吗?还是尸变了!?” 可是他们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尸体被拖动的声音或者它自己爬起来的声音! “别管是怎么回事,我们回去。” 卓禹转身拉住桑田大步往回走,温扬看着他那自然而然的举动怔了一下,但很快跟了上去。 营地里一切安好,回去之后温扬就迅速安排了大家夜里的防备,他们不但要防着可能卷土重来的怪物,还有消失不见的胖子也很可能变成丧尸,甚至还有费艺涵。 而这里最不好的人显然是卢萍萍,她不能相信弟弟死了,用力抓着薛刚的衣服哭喊着:“不可能!涛子不会死的!他是我们卢家最后一条根啊怎么可以死!!” “事情已经这样了!他真的死了!我亲眼看到尸体了!” “我不信!尸体呢!?你们说尸体不见了,一定只是他晕倒了你们弄错了!他醒了以后自己走掉的!快去找,外面那么危险快去找他啊!就算真的,就算真的死了,也要把尸体带回来不能让那些东西吃掉啊!!” 卢萍萍只是抓着自己男人哭闹着,但是她的话却让桑田心里莫名一动,似乎突然想到什么…… 温扬看到她脸色有点古怪地东张西望,问她:“怎么了,在找什么?” “我先想离开一下……” 她当然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才能进空间里去,温扬起初并没有细想她这句话,不太赞成的说:“现在太不安全了,不能一个人乱走。” 然而桑田却表现得比较坚决,“一会儿就好了。” 温扬很清楚桑田不是个乱来的人,所以他很快就误解了桑田的意思——“啊,那就找个女生陪你一起,不要自己单独离开。” “我找卓禹陪我就好了。”桑田也没有多想,只是因为卓禹知道的比较多,所以就想找他帮忙把风。 但温扬的脸色却一下子变得很奇怪,无比纠结似的看着她,“你找……卓禹,陪你,一起?” 实在是他那张脸色太诡异太纠结,桑田才突然恍然,立刻一脸正经的澄清说:“我不是要去方面,我只是要进空间里去一下!” 温扬这回窘了,尴尬的说:“要把风的话,我可以帮忙的……” 桑田也没理由拒绝,就点头跟温扬一起避开其他人,她一个人进入空间没等走到牢房门口,就看到地面上渗出来的血迹已经洇红了小黄鸡门帘的底部。 桑田深呼吸,掀开门帘,看到一副血淋淋的白骨散落在牢房里,血泊中还泡着一张随意叠曲的人皮。 就算一路走来桑田已经看过不少尸体,这场面还是让她感到头皮发炸。 看来她还是有点天真,没有想过“吃人”这两个字的具体进行方式。 尸鬼不知为何坐在牢房深处的角落里,桑田看不到他现在正在干什么,只有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这应该是我们约定好的吧,那副表情,是有什么意见?” “嗄……不,没有,是我们约好的。”桑田觉得自己此时唯一的想法大概就是希望胖子足够胖,能够完全填饱尸鬼的肚子可以让他暂时不会再有胃口进食。 这些她都没有挂在脸上,依然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说:“不过我以为你至少取食的时候会先让我知道。” “既然约好了只能吃死的,我当然要尽量趁新鲜吃。等到告诉你那就已经臭了。” 好吧,桑田也不确定尸体什么时候就会尸变,尸鬼这种大变活人,不,是大变死人的行为也是有理由的。 桑田再次深呼吸,“不过可不可以提个意见,吃完之后请收拾干净一点。” 这一点尸鬼同样没有意见,他也不喜欢自己待的地方弄得脏兮兮的,“等到合适的机会,我自然会把它扔出去。” 这种环境下桑田也不好在空间里待得太久,免得有人发现她不见了。 她离开空间时的脸色不见得太好,怎么想自己空间里还堆了一堆血淋淋的白骨和人皮也任谁都开心不起来。 温扬有点担心的问:“你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 “我没事,我去看看卓禹那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她得告诉卓禹不需要防备卢胖子变成丧尸回来了,更需要有人来分担一下这个大变死人的真相。 看着桑田依然还是跑向卓禹,温扬的表情滞了滞,却还是牵起无奈的微笑。 他的表情没有流露很久,很快就收了起来,却还是一转脸就看到罗文杰正一脸愕然地看着他—— “队长你……不是吧……” 他是真的很意外,看了一眼跟卓禹站在一起的桑田,又转回来看向温扬,脸色有点复杂的说:“队长你还真的是喜欢桑田?” 温扬静静的只是看着他没说话,罗文杰更有些窘了,“我知道以前有些传言,但是你一直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啊,如果事先知道我是不会追她的,她是还不错但是到底哪里……” 他承认他追桑田是动机不良,但也没打算随便玩玩,追了他就会好好负责。所以他知道桑田人不错,不然也不会选上她。可是不错的女生到处都是,她到底哪里有好到让温扬和卓禹两个人都这么重视她? 卓禹当然就算了,跟他抢罗文杰也不会有负罪感,但是一旦知道温扬也可能有意思,这才意识到因为自己的动机不良,可能会误了桑田本来可能会遇到的好姻缘。 “抱歉,队长,我……” “不用跟我道歉,”此时温扬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情绪,依然只是浅浅的微笑,“像你这样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顾忌挺好的,不过真觉得抱歉的话,还是想想怎么跟桑田道歉吧。” 温扬似乎也对罗文杰的心思很了然,简直就好像除了三个当事人,其他人早已经把他们之间那点事儿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但是罗文杰却一点也不明白温扬说的又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什么?他又顾忌什么? …… 这一晚没人敢睡,大家都在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在精神紧绷之中一阵窸窣声快速接近,田径队的人都握紧武器端起弓.弩准备随时出手。但卓禹突然伸手横拦一下示意大家不能射箭,“——是人的脚步声。” 薛刚有些担心,“你会不会认错,可别害死大家……” 但田径队里可没人怀疑卓禹,都已经放开扳机上的手指以防错伤。 林子里很快冲出来一个人影,就是跑不见的费艺涵。 她一头从林子里钻出来,看见大家的时候先愣了一愣,脸上的惊喜都还没有来得及摆出来,就先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哇一声大哭起来。 大家无语地放下弓.弩,啧啧感叹这命这个硬啊,这么大半夜在干尸出没的林子里疯跑,不但没被吃,还给她跑回来了! 第三十章 费艺涵还来不及发泄完自己这一番遭遇里的不安和惊恐,卢萍萍已经扑了上去,抓住费艺涵撕扯着,“你为什么还活着!?你刚刚不是和涛子在一起吗!?为什么他死了你还活着?你对他做了什么!?” 见卢萍萍开始发疯,薛刚忙上去想要把她拉开,费艺涵用力挣扎着,却被扯住了头发,于是用指甲狠狠往她手上一抓才终于挣开,冲她嚷回去:“什么叫我对他做了什么!?是他把我推向怪物好自己逃跑!他根本就是个杀人犯!!” “那你怎么还活着!?你怎么还活着!??” 卢萍萍几次还想扑上来,最终被薛刚拉走了。 费艺涵冲着她的方向狠狠啐了句:“疯婆子!那胖子死了活该!” 被卢萍萍这么一闹她也没心思继续哭下去了,整个人一下子无力起来,温扬拍了拍她的肩让她在火堆旁坐下来。费艺涵捂住脸絮絮叨叨的说:“那时候真的太可怕了,那东西就在我身后,它在啃胖子,那声音让人全身发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扑上来了——” 她的话音未落,附近的矮树丛突然一阵沙沙的响动,一下子就揪紧了所有人的神经。 卓禹立刻擎起弓.弩对准矮树丛,其他人的手电也照射过去,影影憧憧的树丛中他们可以看到不止一只干尸怪物,它们徘徊着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马上靠近,卓禹继续瞄准着树丛立刻对大家说:“准备火把!” 火把这东西大家都在电视上见过,但具体怎么整却似乎无从了解。 他们手忙脚乱地找了几件衣服撕烂缠在树枝上,但似乎总是燃烧得不持久,只能用来临时驱赶一下。如他们所预料的,干尸的确对火的光和热有所忌惮,但也仅仅是微微的停滞和退却,火把一灭马上又蠢蠢欲动随时想要扑上来。 “往火里填柴!把火堆烧旺一点!” “不行,火堆也挡不了这些东西太久,它们越来越近了,必须先除掉它们!” 怪物们几乎已经完全从灌木丛中暴露出来,它们裂开黑黄的牙齿,口中流出的涎水里掺杂着血水,身体贴服在地面上慢慢向前爬着。 一只,两只,三只……五只干尸从灌木丛中爬出来,其中还有一只身上插着卓禹之前射出的箭。 就算卓禹的箭射得再准,只要他射中其中一只,其他四只受到刺激也会立刻扑上来。 卓禹对其他人说:“我们尽量对准头,顺利的话直接解决四只,剩下一只一扑上来就对准他的头砸。但是很可能会射漏,任何一只都要留意。” 卓禹不会忘记第一只就是从他手上跑掉的,这些干尸在夜里远比白天迅捷得多,尽管刚刚有光线的影响让他没能射中,但如果连他都能失误,怎么能指望其他人在这种环境下都能一击即中。 他轻轻的一声:“放。” 四只弩.箭射出去,两只干尸被射中了头,另外三只向大家直扑过来,大家抄起各种武器就砸过去。然而在黑夜里想要打中这些敏捷的东西却十分困难,冲在最前面的魏晨光已经被一只干尸扑到了身上。 桑田心里很急,她明知道自己有可以解决这些怪物的方法,是不是真的只因为怕被别人发现,就任由大家处在危险中? 她的犹豫只是一刹那的事,当她放下手臂准备去拔唐刀的时候,一只手却在她之前拔走了唐刀,灰白的身影冲在她身前,火光明灭中让人有一瞬间眼花缭乱,几乎没人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那些干尸就已经身首异处。 在灰白色的身影出现的时候桑田的心的确落了下去,只是下一个瞬间面对五具身首异处的怪物尸体,她就该担心怎么向大家解释尸鬼的问题了。 那灰白的身影即使在这种环境下看起来线条竟然也如此的,优美。 虽然略嫌削瘦了,但这种骨骼分明竟然没有影响那种姿态的优美,仅仅是削去了一些本应有的妩媚,多了一些苍劲感。只是那一头灰发和上面沾着的暗褐色血迹平添了几分妖异。 卓禹默默看了桑田一眼,桑田不是第一次看着他的背影了,但纠结的是映在眼中的背影越魅力动人,她就越不能想象当他转身的那一刻,看到的人会受到怎样的惊吓。 大家显然都对这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人很意外,但不管他的出现和他那一头诡异的灰发如何让人意外,这个人救了他们。 温扬上前对他说:“谢谢你救我们,请问你是——?” 尸鬼慢慢转过身来,那一瞬间桑田几乎要闭上眼睛,不管大家接下来的反应是要拿他当怪物,当丧尸,是惊恐还是提起戒备甚至抱有敌意,她都只能义无反顾的维护他——当然也可能他直接就消失不见留下一个不解的谜。 他转过身来,用生锈齿轮摩擦般黯哑的声音说:“我只是路过的。” 他转过来面对着大家的那张脸的确让人愕然,像是雕刻大师手下雕琢出来的人像,俊美得有些不真实,大概只有在无敌ps修饰过的艺术美照上才能够见到。 而他的脸色太过苍白,没什么表情的神色让这张脸的俊美变成了冷艳。 但是最让人在意的却是那双眼睛,它冷灰色的瞳仁浅淡得几乎与眼白融在一起,只剩下漆黑一点的瞳孔,把隐隐透出的妖异放大到了极致。 但是,他的脸是完好的。 这让桑田完全愣住了,无论他看起来妖异也好诡异也好,因为那张脸的完好,没有人把他跟丧尸和怪物联系在一起。 即便第一眼的确是愕然的,但是在这个染发,美瞳满大街都是的年代,谁会因为一个人红眉毛绿眼睛就把人当怪物? 所以大家对他的打扮的确是很诧异,但谁让人家长的这么好这么适合呢。 在大家表示完感谢之后,费艺涵有点激动的问他:“请问你是演员或者模特吗?这身打扮是因为地震的时候正在拍什么片子吗?” 罗千浩等不及尸鬼回答就质疑:“不对,如果是演员的话没道理一点都不眼熟,一定是cosy!” ——或者只是重度中二病。 不过在他刚刚救了大家之后,显然没有人会说得这么直白。 尸鬼既没打算回答也没打算否认,只淡扫一眼桑田,因为他现在是“路人”所以还算有常识的没有跟她说话。 桑田也没有机会马上去问他脸是怎么一回事,只能看着尸鬼被围着,大家略显激动和敬佩地围着这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问:“你好厉害啊,是专门练过吗?”“你刚刚是怎么做到的?一下子砍了五个啊!” 费艺涵的问题就跟大家不太一样了,“你是哪个cos社团的?叫什么?我要当你的铁杆粉!” 桑田的目光忍不住在他脸上来回巡视打量,生怕随时从他脸上掉下一块糊上去的人皮,又怕他突然不耐烦暴走起来大开杀戒。 但她担心的那些似乎都没有发生,尸鬼脸上没有人皮猪皮或者任何皮掉下来,那张脸仿佛完美无瑕,好像桑田看到过的那半张骷髅似的脸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而尸鬼虽然的确是不怎么耐烦,这一点从他说完自己是路过的之后就再没回应过半个字就能看得出来。但他只是无视了他们,像是面对着一些叽喳吵闹的禽类,没有要爆发的迹象。 桑田满腹疑惑,尤其在温扬问:“你也是要去县城的吗?可以的话跟我们同路一起走吧,剩下的路虽然不多,但也能互相照应一下。” 这时候尸鬼居然答应了,他就不怕走着走着自己突然不见了会吓到人吗? 但不管桑田怎么想,这对大家来说是个好消息。以他刚刚杀怪物的身手,这些天天运动的田径少年们都望尘莫及,路上的安全顿时就有了保证。 尸鬼被热情地招呼着,拉他在火堆旁坐下,有人给他拿吃的有人给他拿喝的,就连薛刚都坐过来想要拉拉近乎—— 毕竟他跟这些学生之间多少也算起了间隙了,这种时候出现这么个有能耐的人,拉好关系不吃亏。 他仗着自己比学生们年长,主动开口套近乎说:“兄弟怎么称呼?” 桑田一听到称呼就看向尸鬼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回答,因为她也很想问一句:叔,怎么称呼? 尸鬼微默片刻,差不多也意识到这是一个想以正常方式留在外面就不得不应对的一个问题,他于是直白地回答:“尸鬼。” “——哦哦施先生!刚刚真是多谢你了!” 薛刚完全没有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反而感到很得意——学生们叽叽喳喳说了那么多,眼前这个施先生都没有回应过一句,反而自己一开口他就回答了,果然成年人还得成年人来交谈,小毛孩子再吵吵有什么用。 但是大家看向尸鬼的眼神就更隐晦了——是施轨?还是师轨?不管是哪个字起这种名字的父母都好奇怪的说! 所以搞不好根本就不是父母起的,也不是施轨也不是师轨而就是尸鬼——这年头除了姓名之外还有一种东西,可以叫化名叫网名叫笔名叫什么都行,反正会在自我介绍的时候用这种名字,再配上这身打扮,此人重度中二晚期没跑了。 第三一章 桑田感谢中二病,中二病拯救世界。 可是尸鬼这个名字不仅让大家确认尸鬼是个中二病,也让桑田意识到尸鬼这次不是闹着玩的。 他这可不是出来晃一下就回去的节奏。 眼见今晚她是不会有自然的机会上前跟尸鬼说话,桑田觉得自己不是那么沉得住气等到明天上路再找机会,她直接走到尸鬼面前,因为她的身影挡住了火堆的光,占据了尸鬼一左一右的薛刚和费艺涵不得不抬起头来。 “尸先生,可以还我刀了吗?” 因为除了必要的两句话之外尸鬼一直没有开口回应过其他人的任何攀谈,所以理所当然的没人觉得他会跟桑田说什么。 费艺涵翻了个白眼直接拿起放在尸鬼身旁还沾着血渍的唐刀塞给桑田,“别那么小气吧啦的,人家可是用这把刀救了我们!哪儿有你这样急着跑来要回去的!” 有句话桑田从刚刚就想问她——“看来你的心情已经恢复了?” 此时的费艺涵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到刚刚的惊吓惊慌惊恐,她就像个见到偶像的小粉丝,当然她的确有说过要当尸鬼的铁杆粉丝。不过这前后变化真迅速得让人惊叹。 费艺涵一脸“你四不四傻”的表情看着她说:“现在有尸鬼先生这么厉害的人在这里,我为什么还要害怕?尸鬼先生会保护我们的啊!” ——是不是中二病有什么关系,人家帅!人家厉害!他简直就是王子和骑士的完美结合! 面对把心情都写在脸上的费艺涵,现在想翻白眼的人是桑田。 真庆幸她没有看到牢房里那血淋淋的骨头和人皮,没有看过他那半张丧尸似的脸——什么王子和骑士的完美结合,拜托放过别人家的叔叔! “——‘尸鬼先生’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吗?” 桑田微微扬一下下巴示意他去一旁说话,不等费艺涵写在脸上那句“你以为你是谁”用语言表达出来就转身走去了不远处。 费艺涵嘁了一声,对桑田的态度表示出十二分的不满,正嘟囔:“凭什么让尸鬼先生听你的啊……”一转身就见尸鬼已经站起身,完全一副旁若无人的姿态跟上桑田。 “尸鬼先生……”费艺涵试图劝阻,但在尸鬼从她面前走过去的那一刻,她无比清晰的感知到自己被无视了。 这是彻头彻尾的无视,她还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就连整个田径队都不理她的时候,那也只是一种不友好的态度。而尸鬼别说是态度了,在他面前她感觉自己就是一个人形的花瓶,还是没插花的,完全没有感觉到对一个生命体,一个活物,应有的哪怕一点点注意。 好在他这种目中无人并不只是针对费艺涵一个,包括薛刚这个“大人”在内,他眼里似乎没有在看任何一个人。 所以在她看来尸鬼这种目中无人也是很酷的,只是为什么要理桑田啊!怎么又是桑田啊! 她忿忿地盘算着一定要让尸鬼知道桑田正在跟那个闷葫芦相好! 桑田带着尸鬼走到大家听不到的距离,为了不让人看出什么太!奇怪的地方——尽管她跟尸鬼单独出来谈话就已经很奇怪了。不过她还是尽量控制着动作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十分平静。 “——叔叔。” 她故意用这个称呼,尸鬼也一如既往的表示出对这个称呼的不满。 “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而且也没有要回去的迹象,你已经可以不用回去了吗?” 她本来只是尽量保持着平静的询问,但问到后来禁不住带出了几分期望。 即使面对尸鬼重获自由她有着诸多顾虑,但总是抵不过心底里的一分渴望——尸鬼如果能够留在外面,她在现实里就多了一个亲人了。 她以前一直都觉得只有姨奶奶一个也没关系,什么亲情缺失不过都是那些研究心理学的人瞎捣鼓出来的矫情说法,但现在她可以承认自己就是缺爱,谁让她没有呢。 她脸上的期望还是让尸鬼感到挺舒心的,他照实说:“暂时的话。” “——暂时,是多久?” 看到桑田脸上突然就显出一点担心,尸鬼也随之觉得不想让她失望。这样的感觉对他来说似乎有点麻烦,但又奇怪的不想扔开弃之不顾。 他于是尽量说得乐观一些,“基本上想出来的时候都可以,虽然也有不得不回去的时候,但就像是你们需要躺到床上去睡觉一样,很快就可以再出来。我会注意出入的时候不被人看到的。” 他虽然还想说点什么让她放心一类的话,但是看到桑田脸上的笑容的时候就知道不必了。 桑田知道自己应该控制面部表情的,被人看到她对着尸鬼傻笑不是什么好状况。但是她好像不太能控制脸上的肌肉,连自己脸上此时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哭都不太确定。 她想替尸鬼高兴,又替自己高兴,几乎等不及想要回家去告诉姨奶奶她找到了叔叔,或者是伯伯当然也没什么不同。 尽管他不是人。 尽管还得用尸体去喂他。 尽管他看起来好像冷冰冰的不怎么和善又总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她还是觉得他对她是不错的,否则他尽可以无视掉她的各种要求没必要理会她,更别提每次有危险都现身保护她。 她脸上想哭又想笑又想要压抑住的表情堪称扭曲了,尸鬼就算认识她的时间不久也觉得她这人蛮少感情外露的,没管有没有人在看,就伸手去揉捏了一下她的脸。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不过既然是脸部肌肉抽筋,那捏脸就对了吧。 桑田被他的举动愕然了一下才赶紧收敛情绪,郑重地又喊了一声:“叔叔。” 尸鬼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可惜就算他皱桑田这次也要喊的,带着一点笑意郑重的对他重复一次:“叔叔我们回家吧。” 尸鬼的眉头颇不领情地微微挑了一下,“你本来不就是这么说吗?” ——所以他才在这里,等着要看她要给他看的不一样的新生活。怎么活人这么麻烦说过的事情还要一再提起的? 桑田笑,笑得又有点无奈,在这一点上的确是她要给尸鬼一个新生活的,不过他出来的有点突然也比预计的要早,所以这个时机就不太好了—— 她比较希望的是回到家安顿好之后,让尸鬼看到活着的人们平凡又蓬勃的生活,但是现在他们身边似乎还有那么一些个虽然蓬勃但是不怎么正能量的人存在着没有甩脱,希望不会让尸鬼一出来就看到一个非正常的人类互动状况才好。 面对这种无奈的问题她只能转移了注意力换个话题,打量着他问:“你的手没事了?已经长好了吗?还有你的脸怎么也变好了?” “也不算是完全长好了,只是外形能看,没什么实用性。”尸鬼说着把袖子往上卷了卷露出苍白纤细一看就十分无力好像随便折一折就会断掉的手腕。 真是幸好空间里比较阴凉,桑田之前找了长袖的衣服给他替换,不然像大家一样穿了短袖,那只畸形的手腕就要露出来了。 不过也是,既然手都能长好,那脸跟着长好也没什么奇怪的。 见桑田没有说话,尸鬼以为她还有什么疑问,就干脆把刘海也掀起来,露出刚长好的那半张脸,“要摸摸看吗?” 桑田略囧,这样细看之下似乎也能够隐约看出刚长出来的皮肤跟其他地方有些不太一样,仿佛更嫩也更红皱一些,像刚出生的婴儿。 但是她要真的伸手去摸了,回去还怎么说得清? 即使这样他们回去的时候温扬也还是私下问了一句:“你们认识?” 桑田纠结片刻之后无奈的说:“我可以保持沉默吗?” 温扬蛮意外的,没想到桑田会这样明确的拒绝回答,但是面对她脸上那一点恳请的表情只能点头。 他想桑田大概的确是认识这个人的,甚至有可能尸鬼就是冲着桑田才来救他们的也说不定。但是桑田不想说,他也就不问。他还没有想到桑田的空间里会藏着一个大活人。 刚过了温扬这一关费艺涵就拉住她,“喂,你刚刚跟他说什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他是哪个社团的?不带一个人藏着不说单独跟他套近乎的啊!” “你不是要追温扬吗?别人的事关心那么多干什么?” “那不一样的,喜欢归喜欢,偶像崇拜跟恋爱是没有冲突的!你还不是有了卓禹还去跟人家套近乎!” 桑田没心思再跟她扯,直接钻进帐篷里说:“我要睡了。”就拉上门链把费艺涵挡在了帐篷外。反正有尸鬼在,今晚她就可以安心睡觉了。 …… 第二天一早上路的时候,薛刚基本上已经放弃了再跟这个冷冰冰不理人的家伙拉关系。 而卢萍萍在把嗓子都哭哑了之后就只是抱着儿子一言不发,一副生无可恋似的模样。 费艺涵倒是觉得自己还能再努力一把的,只是一夜没睡实在是太困了,昏昏欲睡的坐在温扬的后座。 因为多了一个人的关系,单车座位也重新被调整了。 尸鬼想当然的不会愿意跟别人同骑,于是只能换成桑田骑车,而他就不客气地坐在桑田的后座。 单从个子上来说尸鬼似乎比在场大多数男生都要高,所以尽管他很瘦,这画面看起来还是有点让人不忍。 卓禹把单车扔给罗文杰,走过来抓住桑田的车把拦住她,看着尸鬼说:“我载你。” 桑田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到尸鬼发出了极轻的一声冷笑,那意思仿佛是说:你以为你是桑家的女婿就有发言权了吗。 桑田赶忙对卓禹说:“我载他就好了!没问题的!” 卓禹还有些迟疑,但她表现得很坚决——其实她也不想换,因为卓禹载尸鬼的话,她就又要跟罗文杰一辆车了。在今天来说,这还是挺尴尬的。 第三二章 剩下的路程因为没有人拖延走得还算顺利,他们用了大半上午终于克服了艰难的路况到达县城,只是从进了县城就只看到空荡荡的街道和房屋,没有一个活人。 这里完全不像避难所,而像一座空旷的死城。 “怎么回事,难道这里也被丧尸袭击,人都死光了吗?” “不对,如果人都死光了,应该有死人啊!这里根本连尸体也没有看到!该不会zf已经组织人们都撤离了吧!?” 田径队的大家直到此时才真正开始心慌起来,好像一直以来为之努力的希望变得模糊而混乱,一下子就让人失去了目标。 弥漫在队里的气氛让费艺涵也慌了,她的安心来自于田径队成员,她的安全和希望都依附于他们,她拉着温扬的胳膊急切的说:“快想想办法啊,我们该怎么办??” 温扬环视着四周,在地震的几天之后,地缝里冒出来的烟雾量已经大大减少了,视野变得越来越清晰,只是头顶上依然悬浮不散的浮尘让人觉得压抑,抬起头就只能看到遍布在半空的让人焦躁不安的黑黄色。 他们一切的打算就是到了县城再做打算,眼前的情景与期望之间的落差让他也一时没了主意。 这时候薛刚开口说:“你们要是没有意见的话,我们想先去我父母家看一看,你们……?” 好歹他还算有个目的地,既然已经到了县城他本来是想可以跟学生们分道扬镳了,但是这种状况又有些担心万一这里不安全他一个人会应付不了。 所以他试着劝说:“我父母家在县城西头,你们反正也没有其他打算了,不如一起去看看?也许那边有人呢?” 温扬看看大家,大家暂时都没什么主意,他点点头,现在也不差送薛刚一家去县西这点时间了。 一行人向西走了不多远,罗千浩眼尖地指着前方喊:“快看那是什么!?” 前方的街道上被横了一排拴着铁刺的木栅栏,还有沙包临时垒成的遮挡物,有防守就说明那里可能有人,一行人丢开自行车快步地向前跑去,却突然听到了一种在警匪片里经常听到的枪支上膛的声音——几个穿着警服的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用枪对准他们,栅栏后方一个拿着喇叭的人喊着:“站在那里别动!放下手上的武器!” ——人!是人!是警察蜀黍!!先前的心慌一扫而空,如果不是被枪指着,他们就要大声欢呼了。 出于对rm警察蜀黍习惯性的服从,大家都各自放下武器,举起两手。 “——现在站成一队,两人之间间隔一米慢慢走过来。都别乱动,大家都不想有什么误伤!” 在枪口之下当然不会有人乱来,相反的虽然情况未明,但是看到警察蜀黍们那身衣服,大家心里还是稍稍安定了一些。 有人搬开栅栏放他们进去,喊话的男人收起喇叭继续指示:“把身上的物品都放在那边,登记之后进屋里去接受检查!” 两个警察拿着登记薄询问了他们的来历,路上遇到的状况,是否受伤,在测量体温之后还要分开进入隔离的房间去接受身体检查。 这一系列的应对措施是让人感到欣慰的,只是桑田不得不担心了一下尸鬼能否顺利通过检查——负责询问的中年警察盯着他打量了又打量,问:“你的头发和眼睛是天生的?还是这两天变成这样的?” 桑田正夹着体温表,被一个白大褂打扮的人摸着脉搏,心思和注意力却全放在尸鬼这边,直到白大褂提醒了她一句:“你心跳变得很快。” “我有点紧张。” 白大褂和善的安慰了她一句:“不用怕,这只是安全检查,只要你们没有被丧尸感染就会让你们进城的。” “如果被感染了呢?” 白大褂只笑了一下没有回应她,而那边的尸鬼已经活学活用的回答:“这是染的。” “那眼睛——” 这回不用尸鬼回答,旁边年轻一些的小警察就一脸“你落伍了”的表情悄悄跟中年警察说:“那是美瞳,跟给咱们送快餐那个小姑娘的蓝眼睛一样。” “什么?那小姑娘不是混血吗?” “混什么血呀,土生土长的!” 中年警察显然信了,但又十分不理解的问尸鬼:“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是干什么?想引起恐慌吗?” 尸鬼继续面无表情的回答:“我是coser。” ——他听了费艺涵大半晚上的叽叽喳喳,什么cos过什么,在哪里染的头发,虽然看起来他好像没在听,但其实有努力在搜集外界信息的。 中年警察还想问:“考什么——?” 小警察赶紧用手肘碰碰他,“哎呀别问了说了你也不懂,反正这是人家正常的爱好,跟末世没什么关系……” “呿!快闭嘴,不许说什么末世散播谣言!” 小警察知道自己说漏了赶紧闭嘴,中年警察这才摆摆手对尸鬼放行:“进去吧进去吧。” 桑田终于放下心来,她已经测量完体温准备进入隔离房间去检查身体,突然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大喊:“这个人在发烧!” 大家猛地转头过去,只见话音落下的同时两把手枪已经指向了魏晨光。 “别动!把手举起来!” 魏晨光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潮红中透出了一丝心慌,但还是没有反抗地照做了。 温扬和其他人想要上前,都被警察拦了下来,倒是薛刚一家立刻避得远远的,生怕沾了什么病毒在身上似的。 “大光你发烧了?怎么不跟我们说呢?” “我……”魏晨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放弃,被两个拿枪的警察带走了。 温扬赶紧问之前喊话的那个人,“他要被带到哪里?会怎么样?” 喊话的人不像是警察也没有穿制服,看起来更像是zf部门的什么干部,带着一点官腔对温扬说:“稍安勿躁,他只是被带去做更详细检查和隔离,如果只是普通的发烧很快就会让他跟你们见面的。但是你们也要好好配合我们的工作,有没有人知道他这两天是否受过伤,怎么受的伤?” 温扬显然顿了一下,薛刚立刻抢着回答:“昨天晚上有一只怪物扑到他身上了!我没看到他有没有受伤,但确实被扑到了!” 田径队员都恨恨地瞪向薛刚,却又没有办法反驳这个事实。 这一路薛刚处处得听从这些年纪比他小很多的学生也是心怀不满,只是迫于情势才忍了下来。现在已经到了县城又见到维护治安的人,薛刚已经不用再顾虑翻不翻脸,向那个管事的人说:“我们一家和他们不是一起的,我们可以走了吗?” 管事的干部看了他一眼,“先进去做身体检查,而且你们既然同行过,就得多观察24小时。” 薛刚看也不看田径队的人,立刻拉着家里人就往检查身体的屋子走,不想再跟他们有什么瓜葛。 薛红虽然觉得举报魏晨光被怪物扑过的情况是为了安全的无奈之举,但是对于薛刚这么急着撇清关系却很不赞同,拉住他说:“哥,你怎么能这么过河拆桥……” 然而她被薛刚狠狠扯了一把,警告她:“你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赶紧去检查完老实跟我回家!” 薛红被拉走了,管事干部看了看学生们,说了一句:“你们也赶紧去接受检查吧。” 他正想离开,孟蘭赶忙拦住他,陪着笑说:“大叔,一看你就是个负责任的好领导,我们不是要求情放了他什么的,但是大光是我们的同学,我们只是想知道这种情况会怎么处理——” 管事干部点了点头,知道他们是大学城过来的他还是很客气的,啧了两声说:“本来发个烧吧,如果没什么别的情况观察一下也就行了。但是他这有这么个情况,如果身上再有伤口的话,恐怕得多关几天。大夫会给他吃药挂水照顾他的,轻伤的话之前也不是没有人熬过来,不用太担心了。” “真的有人熬过来了?” 桑田卓禹和温扬大概是最关注这个问题的,他们亲眼见过被困在超市里那两个人的情况,在没有医药的情况下大部分人都没有熬过来,而剩下的最后一个则迫于恐慌自杀了。他们没有办法知道如果当时那个人没有自杀的话能不能活得下来。 管事干部点头说:“是听说有人活下来的,不过不在咱这边。” 温扬注意到他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这么说有跟其他地方联系的方法吗?” 大家立刻都盯着管事的干部,没有人不想跟家里联系的。 管事干部大约觉得自己有点说漏了,咳了两声岔开话题说:“总之你们先去检查,因为你们也是同行的,所以一样得隔离观察24小时,等观察完会给你们安排临时住的地方。” 说完他急着想走,大约怕他们再问其他问题。 孟蘭急急的说:“我们就问最后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大光?” 管事干部迟疑了一下,“等我通知你们吧,如果他的情况可以探视了,会告诉你们的。” 话说到这样他们也知道不能太得寸进尺,只能听从安排被分开男女两组进屋里去脱了衣服检查身体。 桑田在路过时听到有人跟旁边的人嘟囔:“这人体温好低啊,没问题吗?” “不发烧就行吧,没接到体温低的指示说明啊。” 第三三章 桑田和女生们一起走进隔离间,脱掉外衣只穿着小内衣进了检查室。 一进门就看到另一个出口处刚检查完还没来得及出去的薛红和卢萍萍,卢萍萍依然有些精神不济,但这不耽误她充满优越感似的冷冷瞥了她们一眼,抱着薛宝转身就出去了。 所谓今非昔比,她现在再没有什么用着这些学生的地方,相反的,这些学生在这里充其量算是来寻求庇护的外来户。而她可是有婆家在本地的,怎么也能算是本地人口,这身份待遇可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不是薛刚一再嘱咐这些学生里可是有人被隔离了,无论如何都不要再跟他们扯上瓜葛,最好是能干脆装作不认识,连跟他们同行过这件事都别让城里的人知道以免扯上麻烦。否则她早就上去找他们算账,再狠狠奚落上一顿。 薛红故意磨磨蹭蹭的给女儿穿衣服,等卢萍萍走了才赶忙迎过来,一脸歉意的说:“对不起啊,我刚刚就那么走了,我也是……” 费艺涵冷哼了一声打断她,“假惺惺,现在跑来说有什么用!” 薛红脸上的愧疚更深了,孟蘭白了费艺涵一眼,拉住薛红的手握了握,“没事红姐,你有难处我们都明白。” 虽然她也不是理解得太透,不过好歹在桑田的提点下也明白薛红是有难处。那些个家长里短的复杂程度,不是她们这些生活安稳的城市独生子女能明白的。 门外的卢萍萍大约看到薛红没有跟出来,在外面催着:“还磨蹭什么呢?走不走了!一大家子等你一个脸真大啊!” 薛红只能赶紧给女儿把扣子系好准备出去,说她没骨气也好,现在进了城离父母家越来越近,她是真的不敢再反抗哥嫂了。 只是就算现在再怎么谨言慎行,她恐怕也不得不为路上一时气愤接受了田径队的帮助而受点罪。 桑田有些担心的问:“红姐你就这样回去没事吧?” 薛红无奈地笑笑说:“没事的,怎么也是一家人,不会真的把我赶出来的。” 看着薛红匆匆离去她们心里真是乱复杂一把的,孟蘭摇头叹气,“真是感谢我爸我妈爷爷奶奶还有全家的不嫌弃之恩。” 说完她注意到杜琳一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碰上这种让人气愤的事却不吭声实在不太像杜琳的性格,见她没精打采的,孟蘭赶紧给桑田打了个颜色让她拖着费艺涵先去检查。 趁没人注意,她赶紧低声问杜琳:“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 这个时候杜琳可千万别再发烧起来,虽然他们自己都清楚杜琳的情况不一样,但一旦发烧她一定也会被带走的。 但杜琳只是摇摇头,“我没事,就是一想起大光我心里就静不下来……” 孟蘭了然地搂着她的肩拍了拍,大家都担心大光,可是杜琳是唯一一个亲眼看着邵刚和高伟被干尸伤到之后狂暴的,这件事对她的影响远比其他人来得更深。 负责给她们检查的是两个女性医务人员,虽然正因为给桑田和费艺涵检查身体上有没有伤口而分不出身来,但注意到这两个人的窃窃私语还是警觉地向她们询问:“你们有什么情况吗?” 孟蘭搂着杜琳若无其事的回应说:“没什么,我们只是在担心被带走的同学。” 医务人员听到笑了一下说:“你们不用想得那么可怕,那种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事情都是电视里才有的,你们那个同学身上不是也没受伤吗,像这样正巧赶上发烧的,隔离观察完就会让他出来了。” 桑田干笑着应着,可惜心里一点安慰的感觉都没有。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什么的,这种话求不要乱说啊,哪怕只是随口说出来她们听着也足够心惊胆颤了。 现在没有那么做只能说明情况还不够严峻,真的到了生死关头的那一步只怕一千一万个也会杀了以防后患。 而且听到大光身上没有发现伤口这个消息是很好,可是他发烧得太突然了,他的身体那么壮实,可不会随随便便就发烧起来。 这时候桑田注意到费艺涵的眉头一会儿拧起来一会儿又放开的,开始不断往杜琳的方向瞄——医务人员那一问让她顿时想起杜琳先前也在发烧的事。 因为从刚见到的时候杜琳就已经在发烧了,那时候还没有把发烧和狂暴、变异联系在一起的想法。但是毕竟她不知道杜琳是因为什么才生病的,万一她也有危害的话自己不是就暴露在危险之中了? 她正检查完了准备离开,还在想要不要趁现在赶紧报告就被桑田看穿了心思。 桑田搭上她的肩膀用力在她肩上一按,低声在她耳边说:“信不信如果你敢乱打报告,就算说假话我也会拖你下水。” 费艺涵诧异地看向桑田——桑田是这种人吗?她难道不是那种很有原则又有点死板的老实乖乖女吗?说假话这种事根本就不是她会做的吧! 然而桑田眉头都不带动一下的表示她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费艺涵能有搭上田径队这趟顺风车,说到底还是因为桑田在田径队里的关系。她已经放任她赖在田径队里了,不可能再放任她去背后捅刀子伤害自己的队友。 费艺涵清晰地感觉到了来自桑田的威胁和压力,于是乖乖地跟着她去穿衣服了。 而此时在男生的那一边,卓禹正面临着桑田所不知道的严峻考验—— 男生那边的医务人员显然就没有女生的那么好说话,甚至还配了一个警卫,指挥着他们:“都把衣服都脱了进屋里去,只许留下内裤——听见没有?说你呢!赶紧脱!” 被警卫指着的尸鬼转过头来,那双漆黑一点的瞳孔看得警卫心里一个咯噔,但他不能表现出被吓到的样子,顿时又强撑上几分严厉,“还有美瞳也摘了!打扮成这个样子是要吓人吗!?” 尸鬼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明明目光只是没有实质性的东西,警卫却越来越觉得心慌腿软冷汗直冒——忽然已经脱了一半光着上身的卓禹挡在两人之间阻断了视线,警卫才终于吸进一口新鲜空气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他马上就会脱的,他只是耳朵有点背。” “那,那你们快点啊!” 温扬和其他人都愕然地转头看着卓禹,尸鬼这人是冷漠也好,中二病装酷也好,他的脾气大家都领教一晚上了,也没见卓禹跟他说过话或者表示出什么兴趣,怎么突然就帮起他来了? 尸鬼也把视线移向他,凉淡的目光看不出有没有因为他的多事而不高兴,然而像先前一样只是看着,甚至隐约带出了那么一点不屑。 ——让他脱他就得脱?既然是女婿自己答应的,就自己看着办吧。 短暂的对视中卓禹就察觉到尸鬼半点都不打算领情了,而警卫虽然没有紧迫盯人,却也还站在不远处等他们脱衣服进屋里去。 卓禹很想让尸鬼明白如果不配合很可能会被抓走的,但他担心的是尸鬼根本不会在乎。 现在桑田不在跟前,他算是唯一知道尸鬼身份的人,不管出于何种考虑他都得帮尸鬼隐瞒住身份才行,这不仅是帮尸鬼,也是帮他们自己和这些不知内情的人。 所以在对视几秒之后,卓禹决定以现实为优先,自尊,人格,什么的那都是解决了现状之后才能谈的。 决定了之后他就伸手去解尸鬼的扣子,这个举动成功地让包括尸鬼在内的所有人傻眼了—— “你、在、干、什、么?” 尸鬼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个字都带着丝丝的凉气儿——这是他正式与大家见面以来说的第三句话,也是大家同样都很想问的问题! ——卓禹你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吗!? 为什么你在帮尸鬼先生脱、衣、服!? 卓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不介意照顾一下行动不方便的长辈。” 虽然尸鬼没有特地给他看过刚刚长好的手腕,但卓禹一直都有在注意那只曾经被他砍掉的手。所以尽管他再次出现之后手腕像是已经长回去的样子,卓禹还是察觉到尸鬼从来都没有用过那只手。 他既是桑田的长辈,又的确是行动不方便,作为一个晚辈伺候一下当然也没什么。 只是这看在别人眼里有多诡异就无法想象了。 卓禹无视掉尸鬼牙齿间发出的食肉磨骨般想要干脆把他吃掉的声音,反正他应该不会真的杀掉他,而且也没有明显的反抗。 他于是脱掉了尸鬼的上衣,尸鬼那苍白削瘦却线条优美的身形让人很难想象能够拥有一瞬间将人和丧尸分尸的力量,苍白,却又有力,沿着腰线延伸而下—— 当赤luo上身的卓禹的手搭在同样赤luo上身的尸鬼的裤腰上,在场其他人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身穿小裤衩的罗千浩抖抖索索地拉着同样身穿小裤衩的罗文杰的胳膊,一面悄悄往他身后躲一面问:“哥啊……卓禹,该不会是个,基佬吧……?” 他们参加比赛时可是一直一起使用更衣室和淋浴的啊……眼前的画面让他好怕! “不,不会的,一定有什么东西搞错了……” 卓禹要是个基佬的话,之前总跟他抢桑田干嘛? 卓禹完全不知道大家的想法,已然解开尸鬼裤腰的扣子就要把裤子脱下来—— 他刚脱了一半就倏地提回去,因为他的肤色比较黑所以大概无法看出他此时的脸有多黑,只能瞪着尸鬼低声问:“你为什么里面没穿?” 尸鬼的嘴角轻轻挑了一下,“大概是桑田忘记给我了。” 他现在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桑田从空间里囤的货物中找到给他替换的,而她也的确没有给他拿某些东西……是忘记了,或者是不好意思,总之的结果就是某人,现在,没穿。 卓禹瞪着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无声的抗议——他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有人会连自己有没有穿这种事都忘记提前说吗!? 警卫见卓禹停下了就来催,“脱不脱了?赶紧的啊!” 卓禹的脸更黑了,这种事尸鬼显然是不屑于去解释的,还是得自己去说——他为什么非要跟人去解释尸鬼穿没穿内裤啊?? 第三四章 几经波折(?)之后田径队一行人终于都顺利通过了检查,又经过24小时的隔离观察,总算从单人隔离房中被放出来。 桑田奇怪地发现仅仅隔了一天,大家对卓禹的态度似乎有了微妙的不同。 以前他最多算是沉默寡言徘徊在群体的边缘,大家对他不亲热也不排斥,并且这一路上还拉近了不少距离。 然而此时大家却若有若无的跟他保持着距离,同样被保持距离的似乎还有她那位异于常人的叔伯大人。 桑田走过去悄悄问:“你们这边发生了什么吗?跟队里闹别扭了?” 卓禹和尸鬼两人差不多异口同声地回答:“没有。” 尸鬼看起来满不在乎,卓禹却一脸难看不想再提。 桑田微默片刻,既然他们不想说那也就算了,只要没事就好。 他们正从警卫那里领回自己的背包和物品,从外面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平凡男人,对警卫笑呵呵的点头哈腰了一下,“辛苦了辛苦了哈,我来接人了。” “噢,旅馆的是吧,就是他们几个,交给你了。”警卫转头跟大家说:“你们跟他走就行了,他会给你们安排临时住处。” 几个人都跟那个中年男人打了招呼,跟着他走出临时建成隔离所的小楼。 温扬跟他客套着,“大叔,听刚刚里面的人说的,您家里是开旅馆的吗?” “哈哈是啊,我在县城里开小旅馆的,这不是现在情况特殊嘛,县zf要求县里的旅馆全部都得把空房腾出来接收外来避难的。你们刚轮到我家,还是我家头一波呢。” 旅馆老板看着人不错,挺热情好客的,不过温扬还是问了一句:“那我们的房钱怎么算?” 老板摆摆手,“不用不用,你们出来避难的学生能有几个钱啊,县zf说了回头按人头给补贴——再说了,”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就算这两天县zf一再保证钞票不会作废,可是我们都觉得这事儿悬!丧尸都出来了,谁还敢囤钞票啊,还是等着县zf的粮食补贴靠谱!” 说话间他们就已经到了小旅馆里,老板一边从柜台里拿出几把钥匙,一边对他们说:“不过我们现在只能管住,可管不了吃啊!眼下这种情况我们自己家也没余粮,县里还有些商店开着卖些限量的高价粮,大家互相体谅哈。” 吃的倒还真不是田径队一行担心的,他们本来就没打算在镇上久留,最要紧的就是先了解情况。难得刚好碰上这么个热情之余略嫌多话的旅馆老板,大家干脆也不急着去房间,就在门庭的沙发和椅子上坐下,想跟老板多聊聊。 老板一见他们打算详谈的架势,反倒显得比他们还兴奋。 “听人说你们是大学城那边逃过来的?真事儿?” “是啊,我们是大学的,看您这么惊讶,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别的学生过来了吗?” “哎呦,瞧你们这架势,还什么都不知道啊?”老板激动地搬了个凳子过来坐下,显然十二万分的原意卖弄一下自己的消息灵通,啧啧地说:“亏你们还是大学城里跑出来的呢,听我跟你们说啊,这次的地震怪着呢,范围老大了,目前国内所有能知道消息的地方都震了,搞不好连国外都没得跑呢!这种事在以前可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而且那些个什么怪物,听说也不是到处都有的,全国就只有几个地方冒出来了,冒出来之后就四散开跑的到处都是。大学城就是一个怪物点,所以丧尸几乎都是从那边跑过来的,除了你们,还真没有其他活人从大学城那边过来呢。 县城周边倒是不少人跑来避难,头两天县zf也是经验不足工作做的不到位,跑进来的人里有被感染的,大半夜的突然就发作起来了,那不,东头那条街上可死了不少人,为了以防万一整条街都撤离了,那块也隔离开了,搞了防护栏。所以到你们这儿,检查得就仔细多了,可不能再放感染的人进来了!” 他们这会儿才明白为什么一进县城一个活人都看不到,这样看来县城里防卫丧尸的经验也并不十分足够,但奇怪的却是他们掌握的信息量却似乎很大。 罗千浩笑嘿嘿的问:“老板,你怎么能知道这么多啊?没蒙我们吧?” “嘁,你当县城跟那大城市似的,一出事儿还搞什么保密啊消息封锁啊什么的,这小县城里头可是没有秘密的,县zf敢藏着掖着的,大家早就不算完冲进去找他们问个清楚了。所以有什么消息,一大半都是公开的,剩下一小半也是半公开——我跟你们讲,我家大舅子就在县zf里头干呢,我拿到的那都是第一手消息!” 旅馆老板说着找了蒲扇来扇着,那一脸得意的神情更印证了消息的真实性。 其实他们也不是那么怀疑的,旅馆老板的话跟他们经历过的情形都是对得上的,那一夜干尸怪物的肆虐,从第二天开始数量迅速的减少……它们不是消失了,只是四散到了别处。 “哎呦,总之啊,县里一直说那些怪物啊,丧尸啊,只要小心防范就会越来越少的,不会成什么大问题。问题倒是地上裂开的那些大沟,如今各地交通都被阻断了不说,还断水断电,县城里又没有水库,往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老板叹着气,温扬紧接着问他:“那老板,县里能知道这么多事情,是不是有什么通讯方法?通讯不是也都断了吗?” “唉,可不是,信号塔都倒了,还听人说天上那些浓烟里有什么干扰,地磁场又怎么着的,那些咱也听不明白。不过县zf里好像有什么zf专门的联络工具勉强还能用,不过这个人家死活不给公开,怕大家一窝蜂的都跑去要求打电话什么的,我那大舅子也不肯给我说。” 费艺涵听到这里有点急,抢着问:“那有什么办法到外地去吗?我还要回家找我爸妈呢!” 老板是本地人,看到这些心急火燎要回家的就满心同情,尤其还是些学生就更同情了。 “这个吧现在就只能靠运气,县城里这两天也有人在组织车队往不太远的一些地方走的,只要不碰上那种百八十米远的大沟,想想办法能过的去的地方,大不了就弃了车过去再找交通工具。你们可以在镇上呆两天找找有没有顺路的,能回家当然还是回家的好,县里再过一阵子要是缺水缺粮了,怕是也就收容不了这么多人了。” 说着话题有点凝重了,老板就想起身走开,温扬赶紧说:“老板,还有一件事想问一下,我们有个同学因为发烧被隔离了,我们就想去看看他,你知道该找哪儿去问吗?” “哦,行,这事儿我给你们问问我大舅子。” 看着老板离开的背影,大家不得不消化着刚刚得到的信息,去重新面对眼前的现实。 尽管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的到了这一步还是会有些不愿意去接受——他们曾经期望过这场地震只是区域性的,那样不管地裂的鸿沟多深多宽,gj总会调集救援,填沟也好架桥也好,科技这么发达总有办法。 可是地裂的范围大到全国甚至全球的话,各个地方恐怕早就自顾不暇了。 罗千浩半开玩笑的说:“这下人类科技可要倒退几十年了,说不定要到我们老了才会再次看到人类统一。” 孟蘭敲着他的头说:“你傻呀,就算暂时后退,只要技术还在,一有了电力就会很快恢复的!” “这回制造发电机的可要发财了!” 在大家半开玩笑的讨论中,卓禹突然开口如同讲冷笑话一般说:“那也要他的发电机运送得出来。” “……” “……” 一点都不好笑。 温扬浅浅笑一下,最终以队长的身份说:“大家就各自去县里走走打听一下车队的情况吧,看来要各地有余力去恢复科技搭桥铺路什么的,那真的得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大家都想至少能够在自己家人身边吧。” 没人对温扬的话有意见,大家正要分分钥匙先去房间把包放下,就发现——“诶,尸鬼先生呢?” 左瞅瞅右瞧瞧都没有见人,无奈大家从隔离所出来之后注意力都放在跟旅馆老板说话上,竟然没有人注意到少了一个人。 费艺涵嘟喃着说:“尸鬼先生不会这就走了吧?也不打声招呼!” 桑田对此保持沉默。 温扬故意对桑田和孟蘭说:“刚刚旅馆老板说还有一些商店开着,你们两个也顺便去看看,补充点需要的东西。” 费艺涵一听急忙说:“我也去我也去!我有要紧东西要买!” 桑田看了她一眼,“你要女性用品的话我这里有,但是你不是还没到时候吗。” 费艺涵简直要被她气得跺脚,“你怎么能当着别人的面就说这种话嘛!我才不是要那种东西!” “除了那种东西还有什么算是要紧的东西?” “跟你这样的人才说不清楚!总之给我钱我自己去买啦!” 费艺涵知道他们的钱也是从宿舍楼里找出来的,也不是他们自己的,所以才不跟他们客气。 孟蘭学姐有点烦躁似的示意赶紧给她,好让她闭嘴。反正他们也不是真的指着那些钱去换东西。 县城里各家小商户虽然觉得情势不好早已经关了门,但一些大商场却被县zf干预强制继续开门出售生活必须品,并且必须收钞票。 三人来到商场,桑田和孟蘭看着费艺涵奔向化妆品柜台的身影决定拿出三秒钟来怀疑人生。 孟蘭:“……她会不会太拼了?还是我们太糙了?” 桑田:“不要问我,我不想去思考。” 听到她们的话费艺涵转头抗议,“你们还是不是女人啊?现在的天气这么干燥还有灰尘,不好好打理会缺水的!哎售货员哪儿去了!?人呢??” 这种时候的人力资源怎么可能还往化妆品专柜分配啊,桑田和孟蘭干脆趁她找售货员的时候跑路,她们可不想让她知道具体采购了多少东西。 第三五章 附近正在召集车队的人倒是比他们预料的要多,几乎只要行人流量比较大的地方都竖立着牌子,标注着各种召集信息和联络地址,有的直接留下人员在原地等待。 在这个没有了手机电话的世界里,大家又回到了出门只能靠腿,通讯只能靠喊的原始方式。难得的是竟然有不少人从这原始方式中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拉近,一副回归自然才是真我本色的自得其乐。 田径队里其他人用了一整天满城四处去跑,记录下可以搭乘的车队,出发的时间,也替没有找到现有车队的人留下召集信息。 回到旅馆的时候,魏晨光那边可以探视的消息也传来了。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大家脸上透出几分轻松,聚在旅馆前厅的餐桌上一边吃东西一边互相交流了信息—— “学姐和桑田那边怎么样了,找到车队了吗?你们忙着采购时间不太多吧?我出去帮你们再多贴个信息?” 面对罗千浩的好意桑田倒是不太需要,“不用的,我家就在周边的村子里,我打听过县外的路况,运气好的话骑单车就可以回去了。” 本来她和孟蘭去采购就是装模作样的溜达了一趟,随便捡些用得着的东西买了买然后也就各自去忙了,时间上没比别人少,只是她压根就没去找。 她转头问孟蘭学姐:“学姐你那边……?” 然而孟蘭却突然站起身,“我有点累了,明天一早还要去看大光,我就先回房间休息了。” 不等孟蘭学姐离开桌子桑田伸手拉住她,“学姐?” 孟蘭的情绪有些波动,但努力维持着平静说:“我家在x省,不会有车队往那里走的。” 餐桌上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连饭都还顾不上吃就在摆弄着新买来的护肤品的费艺涵用夸张的语气说:“吭~~好可怜哦~~” 就连附近城市的人想要回家都只能碰运气听天命,祈祷着不会遇到无法逾越的壕沟来上路,x省跟这里隔了两三个省呢,在现在的情况下除非有直升机,否则连可以期待的奇迹都没有。难怪孟蘭学姐从出门时心情就不太好。 孟蘭勉强对大家笑笑说:“你们不用在意我,我留在这里也没关系,zf迟早会安排收容的。” 说完她想离开,但桑田拉着她的手没有放开,对她说:“学姐你来我家吧,村里各家都有屯粮,就算情况发展下去变得再严峻些也不至于过不下去。” 她不松手也不移开视线,直盯得孟蘭学姐点了头才转向其他人,“大家如果路上遇到什么情况不得不折返的话也一起来吧,我会给你们留地址。” 在这种时候桑田还能够这么坦诚,让人心里不禁有些动容。大家虽然一路互相扶持走到了这里,但眼见就要各奔东西踏上回家的路,心情难免已经浮躁了起来,原本的集体意识也变得淡薄。 他们的心思已经更多的放在自己的事情上而没怎么去关注同伴的事,否则也不会到现在才注意到孟蘭的家竟然那么远。 这种事也是人之常情,孟蘭什么也没有说,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 但在大家都各自考虑着自己的前路和将来的时候,桑田如此坦然的讲明家里的屯粮并且邀请大家过去,让人像是一下子就回到了地震之后和这一路上摒弃私心互相扶持时的心情。 这么轻易的忘记了这一点,实在有点不应该。 而且桑田说的也是没错的,以现在的现状发展下去,留在城市里会变得越来越艰难。最先要面临的就是没有水电没有食物来源,别说洗澡了,吃喝拉撒全成了问题。 卓禹难以察觉地勾了勾嘴角,像是故意的问:“你这样邀请我们没问题吗?就算有屯粮,人越多消耗的也越快吧?” 桑田转过头去看着他,表情没有什么变动,好像永远都是一副淡定的模样说,“有手有脚守着田地,饿不死。” 桑田察觉到他是故意的,他的问题和她的回答越发像是一颗定心丸,在太多的“万一”之中给了人一条退路。 温扬突然伸手去握了握桑田的手,微笑着又有些郑重似的,轻声说了声:“谢谢。” 桑田突然被这么认真的道谢,脸上淡定的表情有点板不住,稍嫌不好意思地抽回手说:“没什么的。” 她是这样的人,虽然过去总跟人保持着距离好像跟谁也不亲近,但是一旦接受了大家作为同伴,她也是很全心全意的,除了空间和尸鬼的问题不方便这么快就透露,其他方面却再没有藏私。 卓禹还挺喜欢她这些地方的,像是藏在面无表情的蛋定之下,有着细腻柔软的情感可以去一点一点的发掘,如同在挖宝藏,总是可以有所期待。 但是一看到温扬似乎也很喜欢这些地方,就让人好像又不那么高兴了。 桑田有点僵硬地扭转话题,“学姐你不用担心我家里只有我跟姨奶奶她虽然不怎么说话看起来好像很严厉的样子但其实人很好的,我们会好好照顾你……” “我知道的。”孟蘭的心情已经稍稍平复了些,不管她性格有多独立开朗,装得多若无其事,只要一想到大家都要各奔东西她却一个人留在这里前途未卜,终究是不可能不害怕的。 她打断了桑田,这回反倒换桑田有些怔然了——“你知道?” 她脑子里瞬间在想的是:学姐有见过姨奶奶吗?有吗?没有吧? 孟蘭学姐笑了笑说:“看你就知道了。” 本来是怕被别人道谢觉得尴尬而转移话题的桑田这回更尴尬了,还是默默的当做没有听到好了。 她淡定而又迅速地扒完碗里剩下的饭,放下碗筷平静地站起来说:“我吃好了,先回房间了。”说完她就逃掉了。 罗千浩故意戳戳罗文杰说:“桑田人真好诶,是吧?” 他差不多也感觉到罗文杰似乎突然放弃了对桑田的攻势,但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多可惜啊是吧! 罗文杰没有回应,看向桑田匆匆离开的背影时目光里也不无惋惜和一丝复杂。只是刚一转视线就看到卓禹警告似的目光——是是,他知道自己当初动机不良,现在最好离桑田远远的再也不要招惹她,别瞪了好伐。 真奇怪卓禹是不是什么都看得透,怎么自己一接近桑田他就跑来杠上,怎么就不见他去直接干涉温扬呢。 …… 第二天一早重拾友爱的田径队众人扔下还在睡懒觉的费艺涵,急吼吼地冲向隔离所去看魏晨光,却被人挡在外面—— “你们这么多人?不行不行,最多只能进三个!进去以后让你们怎么做就怎么做,多余的事情一点也不许有!” 在这么特殊的时候挑战管理层是一件很蠢的事情,大家乖乖照办,决定就让女生们进去看看。 孟蘭桑田和杜琳走进隔离所,带路的工作人员在检查过她们没有携带任何危险物品之后放他们进入房间。屋里是一个小单间,有床,有简单的物品,但被改造得像是监狱似的,临时砌了隔层,又用厚厚的防弹玻璃做了大窗。 环境虽然有点蛋疼,但魏晨光看起来待遇倒不是很差,穿着病号服还挂着点滴,只是脸色有些青白,看到她们来了从床上站起来,推着点滴架走近。 “大光你还好吧?你不是没有受伤吗?为什么他们还不放你?” 杜琳有些心急的问着,似乎潜意识里也在拒绝相信魏晨光有被干尸怪物伤到。 魏晨光想要安慰她们似的笑了笑,脸色倒还平静,甚至是有些坦然了——“我可能那个时候是有被伤到了,只是伤口太浅没有察觉到。” 他说着扯了扯衣领,露出肩膀上一块巴掌大的青紫脓包。那里的确有一个细小的划痕,在正常情况下大概不会被注意,但此时因为位于鼓起的脓包中心而变得明显起来。 只是那样一个细小的伤口,却像是有毒素被注入了皮肉,在皮下默默地溃烂,青紫的颜色甚至正在向脓包之外扩散,连血管都呈现着青黑。 即使隐约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孟蘭和桑田的心里还是凉了半截,杜琳根本就不愿意接受,“不会的,高伟和大刚那时候很快就发狂了的,你都隔了这么久了不是都还没事吗?说不定你这个根本不是被那东西伤的呢!” 见杜琳这样,魏晨光心里也挺不好受的,但还是只能实话对她们说:“这的确是被怪物伤的,我当时不是故意瞒着的,一开始虽然有点痛但是我也没注意到,等开始发烧的时候我心里也有点慌了,也不太愿意相信就没说得出口。抱歉啊,当时那种情况之下,等于是让大家都处在危险中了。” 孟蘭学姐也听不下去打断他,“大光你别那么说,谁也不会怪你的。但是杜琳说的对啊,从进城到现在都已经两天了,你现在看起来也还好,也许能熬得过去的吧?我们听说是有人能熬得过去的——” 魏晨光身处在这里,知道的比她们只能道听途说的多一些。 他知道县zf一直在跟各地通信,虽然好像想联络上一回也听不容易的,但现在各方面最关注的就是对付丧尸、怪物的经验和被丧尸伤到之后的处理。 他垂下眼点一下头,没有直视她们——“嗄,是有的。听说不光跟伤口大小有关系,还有被丧尸伤到的伤口位置离心脏和大脑越远能扛得也越久,在四肢上马上断肢的话最保险,还有打抗病毒的药物也会有些作用……” 他像是要把自己听到的一切都告诉给她们,隐约竟让人觉得他不会再回来了。 孟蘭也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打断了他,“大光,现在县城里有好多车队往各地走的,温扬他们帮你也找到了去你家那边的,等你出来以后就可以回家了,虽然需要碰碰运气……” 然而魏晨光很平静的回答她:“我不走了。” 三个女生都怔了怔,杜琳急着说:“你刚刚说药物有作用的吧?你说了吧?” “嗄,说了。”魏晨光依然没有直视她们,“但是到目前为止得到的各种治疗结果的交流都是对被丧尸伤到的人的,还没有像我这样被干尸伤到之后活下来的——” 虽然这里面有各种因素的影响,说魏晨光运气好伤得特别轻也好,他自身体质过硬也好,及时得到了治疗也好,他都无疑是幸运的。 但这幸运却有着无法预计的期限。 他终于抬起头看着她们,“昨天县长来看过我了,他跟我说我这样的例子很难得,上级zf也很重视,他们希望我能一直留下来配合做各种尝试,也许能找到治疗方法。” 桑田问:“你要当人体实验的对象?” “我伤的位置是不可能截肢的,我只能指望这个了。何况这也是好事不是吗,如果真有成果也能帮到别人。” 桑田没说什么,魏晨光的情形,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第三六章 魏晨光既然已经选择留在县城,田径队其他人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趁城市里物资还没有紧缺世道还没有乱,早些努力尝试回到家人身边才好。 他们各自找到的车队出发有早有晚,桑田跟孟蘭则没有什么时间限制打算早早的上路。 桑田在走之前跟孟蘭两人将每个人的背包都塞得满满的,还打算再每人多塞上一两个提包,恨不能让他们身上背着手上提着满满的上路,看得温扬不得不来阻止,“只装背包就够了,装再多也拿不动,何况要跟别人拼车带太多东西太惹眼了。” 打点好了行装趁人齐的时候温扬把大家集中在旅馆外面,他们烧掉了从学校里跑出来之前记录在宿舍拿了多少东西的小本子,也算是烧掉了一路上最后一点侥幸和希望。 过去安稳的生活戛然而止,谁能想到一场地震之后的出逃,他们就再也回不去熟悉的校园。 温扬最后一次以田径队队长的身份说了句:“解散吧。” 长久以来的后勤大总管孟蘭也喉咙微微发涩的说:“大家都要保重啊,不管在哪里,遇到什么,都一定要活下去。” 罗文杰看起来像是已经恢复到平常的状态不再刻意躲避着桑田,若无其事的笑着说:“说不定等将来交通都恢复,地裂的问题也解决了,大学还会重新开放,到那时候就算我们已经人到中年或者七老八十了不能继续上学了,也要回到大学里一起聚一聚啊。” 说着,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往桑田那边瞄了一眼。虽说他对桑田算不上真心,但是真要分开了,竟然隐隐觉得有些不舍得。 罗文杰的提议大受赞同,大家互相约定着也许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五十年之后的再聚,然而平日里最活跃的罗千浩今天却异常的安静,只是默默看着孟蘭连目光都不移开一下,跟平时的殷勤大相径庭。 罗文杰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就算别人不懂,他却很清楚罗千浩此时的心思。 他低声对罗千浩说:“你跟学姐一起走吧。” 罗千浩一愣,反射性的说:“这怎么可以——” “没关系的,叔叔婶婶在外地做生意你就算回家去了他们也不在家,我爸妈那边有我照看着就可以了。学姐不能回家,她跟桑田也需要有个人照应。” 罗千浩和罗文杰两人会像亲兄弟一样长大正是因为罗千浩的父母经常在外地做生意,时不时的就把他托付给罗文杰家,所以他对罗文杰父母的感情也是很深。他一直顾虑着这一点,想都不敢想放弃回家继续留在孟蘭学姐身边。 但是本来的舍不得在知道学姐回不了家之后被无限扩大,他不想学姐一个人身边连个亲人也没有,而他在这种时候却不能陪着她。 罗文杰明白他的纠结,私心里说,他也一样放心不下学姐。 “你去吧,如果连自己喜欢的女生都不能照顾,哪儿还像个男人。” 罗千浩显然动摇了,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冲到孟蘭面前大声说:“学姐,我要跟你一起走!” 孟蘭愣了愣,她知道分别在即罗千浩就一副不敢跟她道别的模样在那里磨磨唧唧。 这些天她已经习惯了罗千浩的陪伴,本来只想着等他扭计完了至少要好好道个别,却没想到他冲过来说的第一句竟然是这句话。 她想好好笑一笑表现得淡定一些,结果一笑竟然差点掉下眼泪来,想说点好话开口却变成像平时一样凶他:“将来后悔我可不管哦!” 罗千浩顿时喜形于色,学姐竟然答应了让他一起,这从某种程度上几乎等于默认了两个人的关系。 罗文杰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以为到了这个时候自己会更难过一点的,结果却发现自己竟然比预想的要坦然。 就这样就好了,他也不会再多想什么了。 当他再看向桑田时,突然有种想要再跟她说点什么的念头。 可是现在能说什么呢,道歉吗?虽然那似乎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但他此时此刻却并不想提起那件事。 在这种一旦分别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或者还能不能再见的世界,他不太想跟桑田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就只是为那种不愉快的事而道歉。 他走过去,虽然在走到桑田身边之前就已经感受到来自卓禹的视线,但这一次他选择无视掉,站在桑田面前微微低下头故意放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记你曾经给我的那一碗面的,吃了你的面就是你的人。” 桑田一脸见鬼的抬眼瞧着罗文杰痞笑着站直了身体,还以为他走过来是要说什么,这抛开芥蒂的速度还真是让人咋舌。 她不咸不淡的回应:“那你就吐出来还我。”——吐不出来拉也行,反正她也不要了。 罗文杰的痞笑在脸上僵了僵,大约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这姑娘可不可以不要如此蛋定的奔放,稍微淑女一点好不好? 不等他再说什么,卓禹已经站在他身后,“告别完了吗。” ——别说他不近人情,他可是已经给了他道别的时间了。 罗文杰挑着嘴角笑了笑,转身拍拍卓禹的肩膀,好意提醒他:“你这么努力是很好,但是有点用错努力的方向了。” ——追妹子最重要的是把精力放在妹子身上,不是放在情、敌、身、上、啊骚年! 可惜他的好心还不足以让他替卓禹点明,骚年还是自己慢慢思考吧。 这时刚好下楼来的费艺涵看到他们聚在门口,还有人已经带着行李,就急急地跑出来,“你们这是要走了!?为什么都没有跟我说??” 孟蘭学姐发现这位奇女纸真是平缓心情的良方,她才一出现,自己被罗千浩感动的不知如何言语的那点心情就瞬间被吹散了。 不等她开口桑田已经无比平静淡然的说:“我们有什么好通知你的?本来就说好把你带到县城,现在车队也帮你找了,我们也要解散各自回家,没有什么需要另外再打招呼的吧。” 费艺涵更急了,“你们怎么能这样啊!我自己一个人要怎么回家,车队里都是些不认识的人,我一个女孩子根本就不安全嘛!” 孟蘭学姐奇怪的问:“那你到底是想怎么样?” 他们现在队伍都散了,她总不能继续赖着吧? “——你们当然得先把我送回家啊!就这样把我推给陌生人,万一路上我出了什么危险,你们怎么负责啊!!” “……” “……” 等等姑娘,我们其实跟你也不熟啊,你赖上我们的时候也一样是陌生人啊。我们欠了你什么居然还得为你负责?? 大伙深深的怀疑这姑娘根本没搞懂如今是个什么状况,一旦出了县城外面又是步步危机,她总不会以为跟过去搭个顺风车绕路送一下那么简单吧? 不过如今大家已经比较了解跟这姑娘的相处模式了,要是花心思跟她去辩,怎么着也辩不过她那种“普天之下皆我妈”的歪理。所以他们又一次一致地无视了她,还是赶紧道别送桑田她们上路吧。 只是在大家了解费艺涵的同时,她也已经摸清了跟这些人的相处模式,她知道当所有人都无视她的时候该去找谁。 她拉住温扬的胳膊,一脸像要哭的表情跟他说:“温扬你不能不管我啊,我一个人真的做不到的……” 温扬脸上透出一丝为难,但迟疑了片刻还是轻轻叹一口气。 他一叹气大家就觉察到不对劲,纷纷转回来,“温扬你该不会真打算送她回去吧?” “其实也不是离得太远,只是稍稍绕一下路。” 孟蘭扶额,在过去是不太远,他们的大方向算是一致,这一路细微的方向差开车走高速公路可能只是一两个小时,但如今是要用两条腿去翻山越岭跨越壕沟的。 “温扬你真的想清楚了?” 不,他一定是没想清楚,他的脑子里一定是糊了,需要找个铲子来拍一拍清醒清醒。 “她好歹也是一个女孩子,独身一个人上路太不安全了。” 杜琳指着自己提醒他:“喂喂,我也是独身一个人上路哎!” 罗文杰立刻拍拍她说:“我送你。” “我不是这意思……” “我知道,但是咱们家女孩子的待遇怎么着也不能比外人差啊。” 大家一直裁定温扬是没救了,既然他自己决定了那大家还是赶紧各忙各的吧。 桑田和孟蘭背好了背包,她们两个算是最轻装上阵的,只有罗千浩背了一个硕大的登山包看起来颇为沉重。孟蘭学姐都不得不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给他们装太多东西了。 不,多装点一定没错的,不说上路之后,出发前还会消耗掉一部分呢。 “桑田。” 温扬最后叫住她,虽然叫住了,却又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桑田看着他说:“你保重啊。” “嗯,你也保重。”温扬笑笑,总算找回了状态,轻声说:“我只是觉得一个女孩子上路不安全,顺路而已。” 他这样说简直就像是在解释什么似的,桑田只是平静的笑一下应声说:“嗯我知道。” 温扬的圣父属性已经像是牢牢贴上的标签一般被公认了,桑田并不讨厌他这样,相反的对他连对费艺涵都能无差别对待几乎感到佩服了。 毕竟世事没有那么十全十美,人更没有。 她也享受过温扬的好脾气带来的好处,又怎么能指责他因为好脾气而去照顾别人呢。 她就只是不想参与其中而已。 她又一次道了别,转身跟上孟蘭学姐和罗千浩,只是她一走目送他们的人就有点愕然,默默地看着那个紧跟在她身后离去的“大尾巴”。 于是刚走了几步桑田就只能无语地回头看着那个亦步亦趋如影随形的大尾巴…… “卓禹,你这是……?” 卓禹如同背诵课文的小学生一般面无表情声无起伏的说:“我家里人都在国外,我也要跟你们一起。” “……这个好是好,不过你可以跟我说一声,不用到出发才一声不吭的跟上来。” 卓禹“噢”了一声,不过他没怎么听桑田具体说了什么,听见那句“好”就行了。 第一章 在桑田的记忆中,小时候的她跟爷爷奶奶一起住在一个悠闲的花园小区,奶奶似乎总是把她打扮得像个小公主一样,在傍晚的时候去小区公园,看着遛狗逗鸟的人们,有时候她逗逗狗,有时候大人们逗逗她。 那种生活如今在她看来就像在看别人的事,跟自己像是完全无关。 她只知道后来爷爷和奶奶就不在了,姨奶奶跟她住到一起来照顾她,没过几天她就卖掉了他们所有的房产,带着桑田来到一个并不遥远但十分偏僻的小村子,在这里买了间小房子定居下来。 那里的地理位置很特殊,三面环山,剩下的一面连接着农田水渠,要进入村子只有唯一的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连公路都没有修。 因为这里的地形,当地人称那个小村子为窝子村,又因为村里的大姓是牛姓,所以又叫牛家窝子。那就是桑田现在的家。 当年年纪还小的桑田并不明白为什么姨奶奶要放弃城市里的生活带着她搬到这么偏僻的小村子,小孩子能做的只是跟随大人的安排随波逐流,而姨奶奶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原因。 因为姨奶奶的孤僻,在别的小孩子都像个十万个为什么的年代里,桑田就只能自己去观察和思考想要知道的问题。 多看少问,有时候有答案有时候没答案,这大概是桑田为什么养成了现在这种性格的原因。 在渐渐长大之后桑田只能以她的理解认为姨奶奶这么做只是为了生活,认为她独身一人要负担一个孩子的成长和就学是很艰难的,而卖掉房子就有了存款,避开城市生活的开销也让她们节省了很多。 在所谓的末世来临之前桑田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也不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什么不对。 但是现在她突然觉得在现在的状况之下牛家窝子简直就是一个绝佳的生活环境,偏僻的地形减少了丧尸到来的可能性,虽然不能完全排除干尸怪物从地缝里到来的可能,但相对总是安全得多的。 并且那里有田地有粮食不使用冲水马桶,生活用品的停产的确成为了一个大问题,但在这种时候她却有了一个空间。 这一切不是太巧合了吗,就好像姨奶奶从十几年前就开始为她准备了这一切。 揣着这个念头桑田回到了牛家窝子,自从上了大学之后她还从来都没有回来过,姨奶奶不是那种一放假就会叫你回家看看的人,她只会说:有时间就做点自己的事。 …… 孟蘭和罗千浩跟在桑田身后,这一路虽然有些小波折,比如进村的唯一道路小小的断了几回,但凭着他们的体能还是顺利的度过了。 远远看着前方他们即将走进的那个只有一排排平房的小村子,根据他们路上从桑田那里听来的介绍,似乎足够他们感到松一口气了。 “这里比你形容的要好得多了嘛,我还以为要住茅草棚泥瓦房呢。” “怎么会,新农村规划都实行二三十年了,这里的房屋也是按照要求统一修整过的。” 牛家窝子在若干年前就进行过长期的重建修整,房屋和院墙使用同样的建材整齐排列,只不过因为时间长久而显出了一点陈旧。 最让人庆幸的是这个宁静偏僻的小村子竟然真的没有看出太多被这场灾难影响的现象,农田里还有人在忙活着,显然出现在农田的那些裂缝让水渠里的水都流干了,这他们很有些发愁,许多人围在一起商量办法。 他们注意到有人走来纷纷向这里看过来,孟蘭本以为这样半封闭式的村子里,邻里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看到熟人会亲切的打声招呼。然而那些人在看清走近的人是谁时不但没有上前寒暄的意图,反而转过身去窃窃私语,不时的偷看上两眼又迅速地装作没有看到。 再看桑田却像是已经很习惯了,根本没有在意地走过去。 孟蘭学姐轻轻拉了拉桑田低声问,“桑田,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他们怎么那样看着我们?” 桑田大概平日里太习以为常,被孟蘭学姐一问才意识到这似乎应该提前跟大家说明一下,“你们不用介意,那不是针对你们的,他们平日里一直就是这样了……” “为什么!?你被欺负了!?” 孟蘭学姐瞬间就开始脑补一个孤寡老太太带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似乎如果确认了这是真的,她立马就要回去找那些人理论。 桑田对她的关心很感激,但她只能遗憾的说:“没那回事,这里没人会欺负我……”想了想觉得可能不太确切,又纠正说:“至少大人们不会那么做。” 至于小孩子之间那点小打小闹,似乎就没有必要揪着不放了。 正说着迎面走来一个村民,当他看清桑田的时候在这条羊肠小道上已经没有避开的空间了。他脸上那一瞬间脸色的变化真称得上耐人寻味,又忙着慌慌张张地掩饰住自己的失态,难看地笑着说:“嗄,蔡婆子的孙女回来啦?” 他僵硬地笑着打了招呼,就匆匆钻进田地里去了。 孟蘭学姐略显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这的确不太像是欺负人的样子,可这态度算是怎么回事?” 桑田继续往前走着说:“他们这种反应其实只是因为我的姨奶奶,她在这个村子里是靠当米婆维生的。” “米婆?” “就是卜卦算命之类的,牛家窝子的人很信这个,而且他们都说姨奶奶这人准得很‘邪乎’他们觉得这样的人不光会卜卦算命还会诅咒别人,所以他们也有些害怕她,有事的时候就上门,没事的时候就躲着。” “……” “桑田你的生活还真是让人惊讶。” 孟蘭和罗千浩大概很难想象一个生活这么“传奇”的人竟然就一直不声不响毫不起眼的隐藏在他们身边。 卓禹倒是不怎么在乎,不管什么样的环境,能养出桑田这样的人就很好。 “那桑田,这些卜卦算命的事,你信不信?” 孟蘭有些好奇,因为桑田看起来实在不太像是信这些东西的人。但抚养她长大的人就是做这个的,她又怎么想呢? 面对孟蘭学姐的问题桑田沉默了一会儿,说:“以前是不信的。” ——以前,在末世来临丧尸出现,自己拥有了空间又发现自己十几年前跟着姨奶奶搬来的村子竟然在末世中像个避世之所的时候,她似乎也有些开始信了。 …… 进了村之后桑田看到村里一切如旧整个人都安心很多,连步伐都明显加快了,指着前面一栋和别家明显不同的小屋,对已经累得快要走不动的孟蘭学姐说:“快到了,就在那里了。” 孟蘭学姐艰难地挤出几分力气跟上,“终于到了吗?” 罗千浩却是嘴快,看着那间小房子不过脑子的问:“你家怎么跟别人家不一样啊?” 一路走来他们见到的都是规划整齐,一间院子里平均有三到四间大瓦房的人家,而桑田家的院子虽然跟其他人家差不多大,房屋却只有一间老屋和一个茅棚。 孟蘭学姐踹了他一脚,有地方住就不错了,还嫌弃啊? 罗千浩顿感委屈,他没那个意思啊~~ 桑田倒没在意,她心情放松下来不介意多解释几句,“我跟姨奶奶搬来这里的时候规划建设就已经是尾声了,只有几栋没人居住的空屋还没有改建,价格也很便宜。后来只有我和姨奶奶住在这里也没有改建的必要,村里看我们孤儿寡母的,也没有强硬要求我们改建——不用担心,院子是足够大的,其他人如果也来了就再多盖一间,” 桑田走到院门外,一眼就看到姨奶奶如同知道她回来了似的站在屋门口,还是那副微微有些干瘦但不见伛偻的样子,她推开院门快走几步过去,“姨奶奶,我带了同学回来了。” 三人也跟着走进院子里,打招呼喊:“姨奶奶好。” 虽然对桑田的姨奶奶了解不多,但从之前了解的种种感觉那似乎应该是个比较严厉不苟言笑的婆婆。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看起来颇为和善的对大家点点头,又看向桑田说:“回来了,快让同学进屋歇歇。” 桑田也感觉有些意外,但无疑这份意外是让人开心的。 这一路急匆匆的回来,她本来有许多话恨不能一下子跟姨奶奶问清楚,但大家都一路疲劳,她还是先招呼了三人进屋。 姨奶奶站在她旁边对她说:“家里没有水了,去烧点水招呼一下同学。” “好。”桑田放下背包正要去厨房,姨奶奶又叫住她,“收拾完了来一下我屋里,我有点东西要给你。” 桑田越发奇怪,隐约觉得姨奶奶今天像是哪里怪怪的,但一路赶路实在有些疲惫,没有多想就应下了。 进了厨房不只是没有水,连吃的也没有了。 桑田烧了水,去院子里开出来的小菜园里摘了些西红柿,在啃了这么多天面包火腿之后西红柿美味到让人想哭。 吃吃喝喝之后稍微缓解了疲劳,桑田让大家随意,自己去姨奶奶的房间里,进屋却只见空空的屋子没看到人。 她又去地窖里看了一眼,让她诧异的是整个地窖都堆得满满的。 虽说村里都有屯粮的习惯,但她和姨奶奶不是土生土长的人,这个习惯不是那么根深蒂固,加上家里只有一老一小两个女人吃的也不多,一直都只是稍微囤一点就够了。 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姨奶奶不但扩大的地窖,还囤了这么多。 她意外,却又好像不是那么意外。 桑田满腹疑问地走出来,“你们看见姨奶奶了吗?” 孟蘭学姐倒在椅子上应着:“她不是进屋了吗?” “是啊……”桑田迟疑地瞄了一眼空空的屋子,刚刚也是看见她进屋的,门庭里这么小的地方,没道理她出去了她们却没看到啊。 这时候院子里传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声音:“桑田是你回来了吗?” 桑田走向门外,“是村w主任,你们也出来打个招呼吧。”要在村里长住,总得跟村w主任好好打声招呼。 村w主任是个六十多的老汉,人有点瘦,有点驼,一直对桑田家还是挺照顾的。 所以桑田见到他也很客气的问好,“村长伯伯,我带着同学回来住一阵子。” 村里对比外面还是比较安逸的,因此桑田不知道村里对外面的情况了解有多少,倒是村w主任嗯嗯应了两声,看起来对外面的情况也是知道的,“是啊,外面不好待了,回来也好。” 他随口应着,却像是对这个话题根本漫不经心,连看都没有看桑田带回来的三人一眼,一副神情凝重又古怪的模样,看起来有话要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一般村里有正事要谈都是跟家里的长辈说轮不到小辈,桑田于是问:“村长伯伯您要找我姨奶奶吗?她好像是出去了人没在,您进屋等她吧?” 然而她的话一出口村w主任的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吞吞吐吐一脸愧疚的说:“桑田啊,我们也是对不住你,村里人是真的没发现……” “村长伯伯你这是在说什么?” 村w主任重重叹了口气——“桑田啊,你姨奶奶不在了!是我们发现的太晚,有人说好久没看到你姨奶奶出门我们就来看看,可是我们来的时候你姨奶奶人已经断气好几天了,就躺在她屋里的床上走得很平静,你也别太难过了……我们要是早几天来看看就好了,唉!” 桑田木楞而又愕然地看着他,“您在说什么呢,我们明明刚刚才见过她的啊——” 第二章 “村长伯伯您在说什么呢,我们明明刚刚才见过她的啊——” “我们也看到了!桑田的姨奶奶刚刚还招呼我们呢,老伯你们怎么能连这种事都搞错啊?” 桑田和孟蘭的话一说,村w主任的脸色几乎要用惊悚来形容了。 不止是他,虽然他是一个人来跟桑田通报这个噩耗,但院子外面好几个村w干部都远远的躲着探头探脑。他们听得到院子里说话的声音,这时候一个个脸色发青,这才叫活见鬼的表情。 村w主任(以下简称村长)努力平静了一下情绪,不管内心里是不是真的平静得了,至少要先稳住自己的声音。 ——不怕的,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承认蔡婆子的事是他们疏于照料了,但他本人一向对这孤儿寡母家的还是挺照顾的,蔡婆子只要稍微讲点道理也不会来为难他。 “桑田啊,你知道大伯从来不忽悠你的,蔡婆子是我们亲手埋的,就在地震前一天。我们本来想赶紧联系你,第二天好拉着蔡婆子去县里的火葬场,可是在家里没找到你的电话号,反而在蔡婆子床头上找到这个——” 村长说着递了一张纸过去,桑田认得这是从家里台历上撕下来的,日期就是村长所说地震前一天她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纸上的确是姨奶奶的字迹,写着“勿火葬”三个字。 桑田的脑子里更茫然了,此时眼前听到见到的一切就好像姨奶奶早知道自己会死,并且平静的躺在自己床上等死,甚至预料到了自己的尸体被发现的日期于是留下这样的遗嘱。 桑田盯着那张字条,村长的声音继续响起在耳边却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蔡婆子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可是她的尸体就像脱了水似的,一点都没有臭。你知道我们都不敢违背蔡婆子的意思,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就当天把她埋了。” 村长不断的解释,桑田脑子里却有点嗡嗡的,好像听得越多就越听不懂,“桑田啊,我们也想让你见你姨奶奶最后一面的,但是你看,人死了也不能一直在外面放着啊。本来想等你回来带你去坟上看看,谁想第二天就地震了,蔡婆子的坟那块裂了一个大口子,什么都没了……你看这我们也没想到,你可别埋怨我们啊……” 院外躲着的那些人一个个脸上都提心吊胆的,他们平时就很避讳蔡婆子了,偏偏她死了还死的这么邪乎,而最可怕的一点—— 村长犹豫了好半天才咬咬牙神叨叨的说:“桑田啊,我知道你刚刚可能是看见蔡婆子了,大伯信你,可蔡婆子是真的死了!蔡婆子的坟塌了之后的这几天村里时不时就有人说看见你家屋里有人影,还有时候看见蔡婆子就在院子里浇菜——蔡婆子这是放心不下你啊,她一定是等着你回来呢,只要你好好的,她一定就能瞑目了。” 蔡婆子的身影时不时出现在老屋这件事几天来闹得人心惶惶,难怪村里人看到桑田回来的时候露出那副表情。 他们有人是愧疚,觉得对她们孤儿寡母的照顾不周;有人是心虚,担心以前得罪过蔡婆子或者桑田的,会被蔡婆子报复。 尤其在蔡婆子死后他们已经将今时往日对蔡婆子的避讳转移到桑田身上,生怕万一招惹上桑田,蔡婆子的鬼魂会找上门来。 村长见桑田对他的话一直都没什么反应,心想她从小跟蔡婆子相依为命的,难免一下子接受不了,总得先给她点时间缓缓再说。 他于是看向孟蘭,桑田既然把人带回家来那他们感情一定不错,“姑娘,你好好劝劝桑田,生老病死,人总有这一遭。等她静一静心情好点了我再来。” “好,您慢走。” 孟蘭得陪着桑田,赶紧打眼色让罗千浩送村长出门,村长一出院门就把外面鬼祟围观的那些人也一起撵走了。 孟蘭拉着桑田进屋想让她先坐下,可她也不知道这种时候到底要劝些什么,只能枯燥无力的说着那句:“桑田,你也别太难过了……” 她求救似的看向卓禹,这种时候这家伙倒是说点什么呀! 卓禹此时正在包里找什么东西,只是出发前被包里被孟蘭学姐塞得太满一时间没有很快找到。 孟蘭要不是这边放不下桑田,真想跳过去揪住他问问有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还非得现在找啊!如今她只能靠自己,搜肠刮肚地思考着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劝…… “桑田……” “抱歉学姐,我想离开一下。” “诶?好……”孟蘭还想问桑田要去哪里,桑田人就倏地一下从她眼前不见了。如果不是知道桑田有空间,她非得给吓着了。 可是她虽然还好,送走村长正走进屋里的罗千浩就不好了。 他刚好瞧见这一幕,瞪大了眼睛指着桑田消失的地方,“桑,桑桑桑田不见了!不见了!!她不见了!!” 看着惊慌失措大声咋呼的罗千浩,孟蘭稍稍扶额,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至少是冲击力不那么强的方式跟罗千浩解释空间的问题的。现在看起来只能事与愿违,这种方式还真是直接啊。 …… 桑田背靠着石栏坐在牢房外面的地上,蜷着膝想把自己埋进去。 十几年来她都跟姨奶奶相依为命,然而突然之间就只剩她一个——不,还有身后的尸鬼。 她才刚刚认识尸鬼,知道了他的身世,都还没来得及把这个消息告诉姨奶奶,她就这么突然的走了。 她此时只想静静的守在尸鬼身边坐着,这个人不管是人是鬼,都已经成为她最后的亲人了。 随着牢房的“大门”对他渐渐开启,尸鬼是知道一些外面的状况的。 他没什么所谓亲人的概念,但见桑田难过,也就从石栏间伸出手,不太自在地摸了摸桑田的头。 桑田脑子里一直在回想,从回到家门外见到姨奶奶的那一刻起,姨奶奶的每个表情动作,跟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到她后来进屋,一遍一遍,像循环播放的短片似的。 当时自己怎么就没仔细多看几眼,就没多注意一下姨奶奶有什么不同,当时唯一感觉到的只是姨奶奶比平时和蔼许多,脸上也见了浅浅的笑容。这的确是很少有的,但她是第一次带朋友回家,一时也分不清那是不是只是对她的客人表现出的一点善意。 现在想想,那仿佛是姨奶奶对她最后的告别了。 只是,姨奶奶最后说的那句有东西要给她是指什么? 正想着这个的时候就被尸鬼摸在头顶的手打断,那只手骨节分明又硬又冷一点也不温暖,摸头的动作也既不习惯也不自然,说不清是笨拙还是尴尬。 可这个动作却让她揪在一起的心松了开来,毕竟末世里生生死死也算见识了不少,地裂、房屋倒塌、怪物丧尸,哪一样不害死人,她本来是应该做足心理准备回来的。但她起先并不愿去想什么万一,后来见到村子里大部分人和地方都好好的,就更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她该坦然吗? 姨奶奶年纪也很大了,操劳了这么多年让她也像其他农村的老妇人一样早早的显出了老态,在这越来越严苛的末世之中,本就不是什么颐养天年的好环境,也许早早的走了也少遭了不少罪——她是应该这样去想吗? 应该不是那样的吧! 桑田不管尸鬼听不听得懂,只是喃喃的,絮絮叨叨的开始说:“我刚跟姨奶奶搬来这里的时候,虽然买到了房子,但村里的田地是没有闲置的,谁家也不会出售自己的田地,姨奶奶就开始给人算命卜卦。她不收钱,只跟人收些不起眼的边角地,几寸宽的地多一点少一点谁也不会在意,就这么慢慢攒起来,再拿去跟人置换,一家一家的换,跟拼图似的用了十几年才拼出一亩地。 如今我在牛窝子村里有房有田,只要没有自然灾害就饿不死,这一切就像是姨奶奶为我准备好的,她用了十几年去准备,自己却在末世到来之前就走了,什么都没用得上。” 尸鬼从牢房里淡淡的看着她,因为桑田没有转过头来,他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壳,看她黑黑顺顺的碎发和白皙的脖颈。 放在过去他所想的大概只是捏断它,撕开皮肉将这具躯体啃食殆尽,活物与生命对他来讲的意义就是食物。 但是看着眼前的桑田他却从来都没有过那种念头。 他不信血缘,不懂亲情,但这又算是什么呢? 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去安慰她,就算曾经有某人的嘱托,但只要保证她平安活着就算完成了约定,她的心情如何并不在他的义务范围之内。 “那也许就是她存在的意义,把你养大,给了你可以存活下去的环境,她的使命就算圆满了。那对她来说,就满足了。” 尸鬼只是以自己的目光去看,以自己的心情去想,桑田虽然不太能够赞同,但心里却好过许多,哪怕是因为他的安慰。 失去亲人是难过的,但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她就不能一蹶不振,整天把难过挂在脸上也无济于事。 桑田转过头看向尸鬼,“好像错过了让你跟着进村最好的时机呢,你那时为什么没有一起来呢?” 当然时机什么的尸鬼大概根本不会在意吧,不过对于桑田来说尸鬼在进村之前现身然后一起进村是再恰当不过的,来历也相对容易解释一些。 但是这一路他们没有遇到什么大困难,尸鬼也没有现身,桑田当时归心似箭完全没有考虑太多。 尸鬼淡淡扫了她一眼,沉默片刻才说:“因为你心里有疑虑。” 桑田微怔,疑惑间听到尸鬼继续说:“我能够出去,是因为你内心里愿意让我出去。就算你心里有一丝疑虑,我就不能自由出入,除非你遇到危险。” 桑田有些愕然,似乎尸鬼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但她那时候没有深刻体会——尸鬼能否出入是取决于她的心念? 她并没有什么疑虑啊…… 这样想着桑田才突然意识到,因为马上就要回家了,她心里想的都是问问姨奶奶是不是知道尸鬼的事,毕竟一切都只是尸鬼的一面之词,他的身份是不是真的还没有人能够证明。 在认为即将可以求证的时候,她对他有了疑虑吗? 说不定她内心里也隐约在担心着万一他是骗她怎么办吧…… 桑田重重一低头,“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有影响的,一定不会再有下次了!” 是她对尸鬼保证让他跟她一起体验新生活,她曾经为他的自由而替他高兴,如果连基本的自由都没有还谈什么一起生活。 可是她竟然无意识之中害他又被困在牢房里! 她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今后必定时刻注意不可以再有任何的疑虑和否定的念头! 尸鬼从她低下的头看到了她头顶的发旋,不小心被关起来什么的他竟然没有感觉到生气之类的情绪,面对一只尸鬼,桑田的态度已经宽容得离谱了。虽然这跟桑田对尸鬼这种怪物完全不了解有关,但回想起过去的经历,他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桑田从空间里出来的时候一屋子里三个人都在团团转着绕圈踱步,看上去跟举行什么邪.教仪.式似的。 她一现身孟蘭就激动地迎过来拉住她,“桑田!你没事吧?心情不好不要一个人闷着啊!” 桑田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掉头就跑进空间里,还让见不到家人的孟蘭学姐替她担心…… “我没有一个人闷着……” “躲在空间里还不算一个人闷着?” 桑田进入空间的这段时间里孟蘭学姐也已经跟罗千浩解释了空间的事,他在一旁磨磨蹭蹭跃跃欲试想要问桑田真的有空间吗?他什么时候可以看看啊? 但现在显然不是个好时机只能继续憋着。 桑田略略不好意思的说,“我真不是一个人。” 说着尸鬼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吓了孟蘭学姐一跳——“尸,尸鬼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大变活人的戏码真的对心脏不太好啊! “他其实一直都在我空间里……” “——他,在你,空间里?” 这些事是不能对今后要一起生活的人隐瞒的,但这句话里有一半孟蘭可以明白,空间里也不是不能呆人,桑田向她证明空间的存在时也带她进去过。而另一半她就不太理解——她看看桑田又看看尸鬼,于是尸鬼先生到底为什么会在桑田的空间里? “——你们早就认识?” “嗯,是……抱歉没早点跟你们说,这个说起来不太好解释……” “那不用在意,我本来还担心呢,尸鬼先生不跟我们在一起缺少了一个战斗力,跟我们在一起又得担心他的来历,你们早就认识那就好多了。” 能被桑田带进空间的人至少桑田是信任的,那么孟蘭也就多少可以放心了。 不过桑田在伤心的时候竟然第一时间跑进空间里去找尸鬼先生寻求安慰,结果还挺有成效的样子……孟蘭又悄悄看看尸鬼,再扫一眼卓禹,这事儿她是不是保持沉默比较好呢。 孟蘭担心安静下来会让桑田继续伤心,连忙催着:“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赶紧趁着天没黑把屋子收拾收拾,不然晚上要没地方睡了。” 第三章 桑田家的屋子简单得很,进屋一个小门厅做饭吃饭用,左右各有一个屋子分别是桑田和她姨奶奶的卧室。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是要男生睡一间女生睡一间。 然而在分配时桑田显得很迟疑,纠结了好一会儿问孟蘭:“那个,学姐……我想睡在姨奶奶.房间里……” 她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点过分,姨奶奶是过世在自己屋里的,她要睡在那间房间等于让孟蘭学姐也跟她一起睡在死人.睡.过的床上。 可是她真的觉得姨奶奶既然曾经出现过,那会不会再次出现在她房间里,她心里放不下,总觉得姨奶奶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想再见她一面…… 孟蘭知道她纠结什么,拍拍她,“没事的,我们就睡.你姨奶奶屋里。丧尸都砍过了还会在意这个吗,何况那不是你姨奶奶吗。” 桑田真的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去感激孟蘭学姐的包容,四个人整理了房间,把姨奶奶屋里的铺盖换了新的,屋里属于姨奶奶的东西装进箱子里,桑田的房间里则加宽了床铺,把她的东西都搬到对面——当然这一切的琐事尸鬼大老爷是不会动手的。 收拾好之后孟蘭学姐准备去煮饭,桑田想要去帮忙却被她勒令:“你好好歇着就好!今晚终于有锅有灶了,等着看我的手艺吧!” 她雄赳赳地去翻找食材,顺便把罗千浩也拖去帮忙。 尸鬼略嫌碍事的站在门口充当巨.型障碍物,放远目光观望着外面的乡村景象。 这里对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 桑田看着他的背影,却不禁有些担心他这显眼的外貌在小村子里会不容易被接受。 卓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把一个袋子递到她眼前,“送你的。” ——这种时候送东西给她? 桑田茫然地接着,打开来诧异地看到里面的染发剂和美瞳…… “我在县城的时候买的,想着你可能会需要。” 饶是桑田这么淡定的人此时望着卓禹的眼睛里也隐约有小星星在闪烁了,有了这个尸鬼的形象问题就可以解决了!她怎么事先没有想到呢! 桑田还没来得及开口道谢,就突然被卓禹按着肩按进怀里,脑子一懵的功夫被他在背上拍了几下,安慰的意味十足,即使他没有开口说话都能够感觉到他好似在说:别伤心了。 虽然买这些东西的时候卓禹也没想到会出后来的变故,但此时送东西的时机也算刚好。 姨奶奶的突然过世,使得尸鬼这个最后的亲人对桑田来说就变得举足轻重,能帮尸鬼解决形象问题让他安稳地留在村里,对桑田来说就是个大人情了。 卓禹没想着要什么人情,对他来说这事儿倒是有点郁闷。 他本来应该一进门就好好跟桑田姨奶奶打招呼问好,第一次进门见家长那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但第一时间错过了,没想到就再没那个机会了。 他得吸取教训,当做就做才行。 桑田这时候觉得自己的背已经开始僵硬了,起初觉得卓禹这样抱着她只是好意安慰她,抱抱拍拍的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这会儿似乎抱得有点久了,拍在背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在她后脑的头发上,桑田怀里还抱着刚刚收到的一袋子染发剂美瞳胸口被硌得难受,往前倾着身子被他抱着,靠上去也不是推开也不是。 还是孟蘭学姐的两声干咳打断了这尴尬的气氛,卓禹松了手,桑田忙站直了看向孟蘭学姐,虽然脸上有点发热对这样的情形不知道是应该解释一下还是顺其自然就好,不过好在孟蘭学姐自己也很尴尬,就没什么心思调侃他们了。 “那个……要怎么生火啊?” 这就是她无比尴尬的——刚刚自己还信誓旦旦的包揽了做饭的活儿,结果准备好了材料才发现因为桑田奶奶去世,家里的煤气罐大约当做危险物品被收走了,能用的只有生柴火的大锅灶。这东西她见都没见过更别说用了。 “我来吧。” 桑田赶忙过去,她好歹也住在这儿十几年了,虽然村里早就通上了天然气,其他人家除了蒸饽饽馒头的时候嫌天然气灶烧大锅不给力才用用大锅灶之外平时根本不会去用,就是用也都是大人们烧火哪儿还有舍得用家里的宝贝娃娃的。 但姨奶奶却根本没有安装便宜又方便的天然气,她坚持只用煤气罐和大锅灶,并且让桑田也学会烧火煮饭。 桑田学过但不常做,会做的菜不多只能做一点家常炒炖,但也够她应付日常伙食了。 难道连这一点也都是姨奶奶事先准备好的吗。 虽然有点可惜,姨奶奶过世的时候村里人来替她家里简单的收拾过,厨房里易腐烂的东西都清走了,煤气罐也搬了出去,现在只剩下大锅灶能用了。 院子里还有不少柴火,看得出来孟蘭和罗千浩两人之前已经很努力的捣鼓了一番,弄得锅灶前满地狼藉。 桑田想想觉得这画面挺诡异的,尸鬼身姿优美地站在门口眺望远方,他身后的两人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生火,再往里面桑田和卓禹旁若无人地深情(大雾)相.拥——小小一间门厅里都能搞出三段毫不相干的风.情。 桑田一想到刚刚那后半段有点变味儿的拥.抱就还是有点不自然,只能努力把精力放在生火上,旁边孟蘭罗千浩围着认真的看,连卓禹都无声地凑了过来。 用废纸引燃了柴火,填进炉灶,一点点的扇着让火苗旺盛起来,桑田示范着先做了芸豆炖土豆。土豆是家里屯着的,芸豆院子里的小菜园就有,如今也不用再藏着空间的存在又拎了一大块冷冻五花肉出来切了加进去。 主食是从空间里拿出来的馒头,热热就能吃。 桑田将这些忙活的差不多了,炖着菜的时候孟蘭学姐才赶紧挽回一点面子似的赶着桑田走,把剩下的交给她就好。 桑田没有推辞,正好趁这个时候把尸鬼拉进小屋里,将就着用凉水洗了头,染黑了头发,然后就开始教尸鬼戴美瞳。 虽然大部分秘密已经没瞒着孟蘭学姐和罗千浩了,但尸鬼的身份如果没有必要桑田还是不想透露,于是让卓禹帮忙拖着屋外的两人。 她洗过手,清洗了美瞳镜片,挑在指尖靠近尸鬼的脸——“我听说第一次戴隐形眼镜会有些不舒服,你忍忍啊。” 她跟费艺涵一个寝室,见过她最开始戴美瞳的那段日子,每次都得戳半个小时还戳得眼泪汪汪的。 然而尸鬼只是漠然的回答:“不会不舒服。”——他的神经才没有活人那么敏感。 桑田对他的话不予置评,一只手轻轻扒开他的眼皮,另一只手把美瞳放进那只冷灰色的瞳仁上,人家竟然真的连一点眨眼的冲动都不带有的。 “这个睡觉的时候需要摘下来,早晨你能趁大家醒来之前自己戴上吗?” “我一直戴着就可以。” “那不行,眼睛会发炎的!一定要每天都摘下来清洗,还有让眼睛透气……” 桑田正嘀咕着不知道卓禹买来的清洗液能用多久,不过就算用完了,跑点远路去县城买就好了,这种东西现在铁定滞销,虽然可能以后不好找,但眼镜店里必然是有存货的。 然而视线一转就发现尸鬼略嫌无语的看着她,目光里带着隐约的鄙视——发炎?那种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吗? 桑田这才想起眼前的是连没了半张脸切掉一只手都能长好的人——她迟疑了一下,哦,不是人。 “叔。”其实她现在已经很少这么叫了,因为每次叫尸鬼都会蹙着眉头摆出不满的脸色,何况对尸鬼她也实在没有面对长辈的感觉,所以算不上没大没小,但也很少使用敬语。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想问:“——你到底算是活人?还是死人?” 最初见到尸鬼的时候她是把他跟丧尸划归一类的,但尸鬼又说过自己是借着人.腹出生的,再说也没见丧尸吃了人肉还能长出新肉来的啊。 她抱了八分希望期待尸鬼会说自己是活的,哪怕是个活妖怪呢。 然而尸鬼还是无情又果断的回了她一句:“死的。” 他已经自己把另外一只美瞳有样学样的戳进了眼里,眨了一下眼睛看着镜子里黑发黑瞳的新形象,恍惚间像是有些熟悉。 “可是,体检的时候你不是通过了……” “那个只要控制手腕上的筋跳一跳混过去就可以。” 进县城时是把脉测心跳的,测量人员又不过是临时抽调过来的门外汉也不是什么资深老中医根本区分不出来。 尸鬼索性跟她说清楚,“我虽然是借人.腹出生,但是死.胎里化出来的,当然只能算是死的。不然你要momo看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毫不介意桑田来mo。 换做别的时候桑田也不会随便mo男人的胸口,但她一心想着尸鬼到底算什么样的存在,加上两人之间还有一层亲缘,怎么说也不算外人。 所以她果断把手掌贴在了尸鬼的左胸口,那里一片平静,什么起伏都没有。 桑田不甘心似的mo了又mo,尸鬼倒是一脸坦然,但进屋来叫他们吃饭的卓禹就愣住了。 他也不是故意想这时候来,但饭做好了,他不来孟蘭就该进来了。 但哪知道一进门就看见这场面呢?叔侄之间有这么mo来mo去的吗? 他定在那儿,也没什么表情,滞了一会儿说:“开饭了。” 桑田从他进门时就把手拿下来了,多少是有一点尴尬,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于是一边应着一边快速收拾了桌上的美瞳盒子,得找机会把包装盒毁尸灭迹,不然被孟蘭学姐他们发现这美瞳是黑色而不是银灰色那也是说不清的。 卓禹也没急着出去,硬是等着桑田收拾完走到门口才跟她一起往外走,临走还瞥了悠悠不急不缓跟上来的尸鬼一眼。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就这一瞥眼的功夫,桑田突然停下来,伸手就放在他的左胸口。 卓禹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一重,胸腔里像被撞了一下,随即才恢复平稳。他没搞懂桑田这是在干什么,但也没推拒,老老实实地站着任桑田mo。 虽然桑田mo完尸鬼又mo他这种场面各种奇怪,但总比只mo尸鬼不mo他强。 可惜桑田只是mo了片刻就悻悻地放下手,面上甚至有些落寞的样子——男生胸口那扑通有力的心跳太明显了,这样的差距让她想自欺欺人一下都不能。 但卓禹却不明白桑田为什么如此落寞失望的样子,他不解又担忧地mo着自己的胸口,难道他胸肌的触感这么让桑田不满吗? 可是转头看向尸鬼的前胸,那么棱骨分明一看就没有几两肉的样子难道不是更硌手吗?自己总不会比他的手感还差吧? 一出房间尸鬼的新形象就让孟蘭和罗千浩瞪大了眼睛,连孟蘭手里端着的菜都差点脱手砸地上,还是卓禹手快去端住,小心地放到桌上的。 尸鬼相貌出众是谁都看到的,但他之前的形象太诡异,光看着都骇人,让人哪儿有心思去慢慢欣赏他美还是不美。 但现在刚染好的黑色长发如同漆黑的缎子,漆黑的美瞳配合着他那张即使削瘦也依然堪称妖魅的脸,根本是看一眼目光就再也没办法拔下来的节奏! 孟蘭学姐好容易回过神来,一坐下就忍不住不停的问:“尸鬼先生你真的只是个coser啊?为什么没去当明星?这年头当明星有颜值就无视演技的可多了,你出道一准能红的啊!” 孟蘭学姐一激动,罗千浩心里就不是味儿,一脸老大不乐意,吃的醋全摆在脸上。 孟蘭注意到,就好笑地拿胳膊肘戳了他一下,“闷头干嘛呢,不饿啊?吃饭了!” 又替他舀了一大勺连汤带菜的土豆肉放在他面前的小碗里,罗千浩这才吭吭唧唧的好了点。 终于没人盯着尸鬼的脸可以专心吃饭了,孟蘭学姐才偶然注意到怎么卓禹总时不时的瞄着尸鬼的胸.部看呢? 别人看脸他看胸?就算追桑田要追不成了,也不用目标变得这么快,立马就好上男.色吧? 第四章 入夜桑田和孟蘭躺在姨奶奶屋里的木板床上,屋里很静,除了她们两人的呼吸声就只有对面屋里传来的呼噜声了。 男生那边果然是赶路赶累了,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了。 本来桑田很想让尸鬼跟大家多相处一点增加一下情谊,奈何她本来的单人床很窄,就算加宽了也只是勉强睡下两个人。而且尸鬼也不是真的需要睡眠,所以还是回了空间里。 但桑田睡不着,她感觉到孟蘭学姐似乎也没睡,不知道是否睡在这张床上对她来说还是太勉强。 她几次想跟她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心里一片茫然却又乱成一团。 如今的天气越发闷热,在这无风的夜晚屋里的老藤椅突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是有人轻轻坐了上去。 孟蘭学姐顿时被猫挠了似的弹坐起来,脱口喊着:“谁?谁在那儿!?” 桑田心想果然让学姐睡这间屋里还是太勉强了,但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她也立刻坐起来看向黑暗中老藤椅的方向。 夜里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老藤椅所在的一角似乎特别的黑,完全看不见那里有什么。 桑田悄悄打开事先准备好的小手电,她像是怕惊动了什么没敢直接照过去,而是把亮光向着墙壁,借着墙壁反射的光让屋里稍稍亮起来。 奇怪的是只有那一角,像是什么光亮都照不进去依然漆黑。 老藤椅又一次发出吱呀声,那如释重负般的声音像是上面的人站起来了,桑田和孟蘭两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似乎听到了鞋底和地面的摩擦声,一个人影站在了光影的交界处。 虽然只是一个影子,但桑田认得出那是姨奶奶的轮廓! “姨奶……” 突然之间桑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姨奶奶那略显苍老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平日里少有的和蔼,却又空洞得像是从另一个空间里传来—— “桑田,姨奶奶要给你的东西就放在床底下,那是你爷爷那边留给你的,要记得多晒晒太阳,好好留着用。” 话音落下的时候像是带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像是有些眷恋不舍,却又像是终于放下了心。 “姨奶奶等等!”桑田感觉到了什么立刻跳下床,还没等靠近姨奶奶的声音就冷了下来,带着拒绝和警告似的叫了一声:“桑田。” 桑田一下子定在原地,这样的语气她并不陌生,小时候每当她犯了错或者想要探究什么时候,又或者她想要找爷爷奶奶甚至想要亲近姨奶奶,姨奶奶都会这样阻止她。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办法只是乖乖的听话。 “姨奶奶,我还有好多事想要问你,你不要现在就离开!” ——她是不是把最后的话交代完,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黑暗中姨奶奶的身影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一如平日里的淡漠疏离,不见了之前难得的和蔼。 “桑田,姨奶奶跟你之间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了现在的一切,你以后一定能过好的。至于其他事情,知道与不知道都不会影响现实的生活。” “不会不影响的!”桑田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日这样反驳抚养她长大的姨奶奶,“这一切都是姨奶奶你为我准备的,可是最后您却不在,我怎么能坦然的接受这些?” 姨奶奶似乎又叹了一声,语气里稍稍妥协了几分,慢慢坐回藤椅上。 尽管她不想多说什么,但这是桑田从小到大第一次这样直白的反驳,她大约也知道如果不给桑田一个基本的解释,桑田不会安心的。 “你不用考虑我的事,这些都不算是我替你准备的。我过去只是个普通人,但是你的爷爷和奶奶都不一样。你奶奶年轻的时候结过鬼缘,后半辈子注定跟鬼打交道,妖鬼那些东西,对世间的巨变预感比人来得强得多,也许是因此他们才会替你准备了那条项链和床底下的东西。” “但是我先天就有病,本来寿命早就该尽了。你奶奶硬是分了半条命给我,我因此才多活了这么多年,接受他们的嘱托照顾你,也因此有了点卜卦问鬼的能力。只是我的能力终究有限,这样的大事反而不能知道得很清楚,否则就可以坚决一点,为你再多准备一些。” “如今不论是好是歹,我能做的就这么多,我的任务也了了,可以安心离开了。只是我时常想,如果当初不是分给我半条命,你爷爷奶奶就可以一直陪着你,他们一定可以为你准备得更周全,也陪你更长久……” “没有,没有那回事……” “你能带朋友回来也好,往后你就不是一个人了,要好好过。” 桑田感觉到这像是最后的嘱咐,急忙上前两步,但走到跟前老藤椅上却什么也没有。姨奶奶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有种感觉清晰的告诉她姨奶奶是真的走了。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孟蘭安静地坐在床上不想去惊动她。 最终桑田也只能接受姨奶奶已经离开这个事实,那么姨奶奶最后留给她的东西是什么? 她转身来到床边蹲下,孟蘭会意地拿着手电向床下照去。 她们白天收拾屋里的东西时只收了摆在外面的物品还没有动过床下,此时看到床下只放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木头箱子,从床下拖出来打开,里面用软垫和丝绒拖着一个像是雪花玻璃球似的水晶球摆件,旁边还放着底托支架。 水晶球里是乡村景观,有一个简易的小草棚子,四周全是光luo的农田土地,间或有果树长在田间,一条小河环绕着整个迷你景观。 这景观做得不是不精致也不是不美丽,就只是哪里让人觉得怪怪的…… “我说,一般做景观不都是做些花花草草的吗,就算是做田园也该做点绿植啊,哪有这么偷懒就做点黑土地的……” 虽然现在的气氛好像不是太合适吐槽,但是面对这个景观球孟蘭除了吐槽也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桑田也已经茫然了,“姨奶奶让我拿出去多晒晒太阳,可是玻璃制品也不长虫啊……” 再怎么想桑田的姨奶奶特地现身出来交给她的东西,也不该只是个景观球这么简单啊。 孟蘭看着那精致逼真的迷你景观,突然激动地抓住桑田的手,连手电掉了都顾不上,“桑田!空间!空间啊!!你的项链里都能是个空间,如果这个球里的不是人造景观,是真的东西呢!?” 孟蘭总比缺少娱乐精神从来不看小说的桑田想象力丰富些,被她这么一提桑田再去看那个景观球,顿时也越看越逼真,被孟蘭学姐催促着“快试试快试试!” 几乎已经不用去试,当桑田双手小心地从木箱里把景观球捧出来时,她就已经感应到那里面的确有一个空间。 这种感觉跟她的吊坠有些像,却又不太一样。 她忍不住会想,连吊坠小小的珍珠里都能有一个防空洞似的空间,那这么大一个水晶球里的空间究竟会有多大。 她将水晶球小心地放在床铺上,一手掌心覆盖在上面,另一只手伸向孟蘭学姐,“一起来试试看?” “好啊好啊!”孟蘭立刻抓住她的手,虽然刚接触到新的空间还不太适应,桑田还是很快抓住了感觉,眨眼的功夫两人就已经置身在小茅屋前,面对着一片肥沃的土地。 “这里面比在外面看的时候大好多啊!” 此时空间里很黑,抬起头也看不到星星月亮和云彩,天空像是一片黑琉璃。 在孟蘭学姐激动地四处看着的时候,桑田抬头看着那片黑琉璃的天空,脑子里想着姨奶奶那句“多晒晒太阳”,似乎隐约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 没一会儿四处查看的孟蘭学姐就跑回来,激动地拉着桑田说:“桑田你有没有发现这里面好凉爽!” 几天以来地表的温度可以说是持续上升,即使是夜里也没有低于30°的时候。 空间里虽然没有风,但明显适宜的气温让整个人都变得清爽起来,孟蘭学姐按耐不住的说:“我们去把千浩他们叫起来!让他们也来看看!” “等一下啦学姐,他们好容易才能安稳睡一会儿,等他们睡醒再说吧。” 那两人累了一路才刚睡着没一会儿,这会儿如果叫起来,看到空间再兴奋一下,只怕今天晚上是不用睡了。 “对对,”孟蘭学姐嘿嘿笑了笑,转眼又说:“那我今晚要睡这里!” 之前她还总觉得桑田项链的空间里住着个大活人怪怪的呢,现在一进来就再也不想出去,真想干脆从此以后都住在这里算了! 桑田倒没什么意见,只是以防万一外面没人照看也不好,“那我先去外面,不然他们醒了要找不到我们了。” 孟蘭学姐拉住她,指着远处的小河:“别急嘛,趁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先洗个澡啊!” 就如在景观球里所看到的,以小茅屋为中心,四周是土地,土地外环流着一条小河。 不同的是在外面看到的景观就到此为止了,而空间内屋前的河流之外依然还有土地,屋后的小河则连接着一个不小的池塘。 桑田自然也抗拒不了可以好好洗个澡的诱惑,立刻说:“等我一下,我出去拿毛巾和换洗的衣服!” 第五章 一米多宽的小河,清澈的河水凉浸浸的,两人进去之后坐在河里刚刚好可以把头露出水面。 桑田长舒一口气,仿佛都要不记得上一次可以这么舒服的洗澡是什么时候了。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真的可以不会再去纠结这些空间是哪里来的,爷爷奶奶怎么能够得到,只要这空间存在,它带来的好处完全让人无法抗拒。 孟蘭学姐洗完之后就上了岸,套了件小背心边擦头发边对桑田说:“你也不要泡太久了,女孩子的身体冷水泡多了可不好。” “嗯,再一会儿就好了……” 虽然这么说着,但桑田闭目靠在河边完全不想动弹。 孟蘭学姐只能无奈地看着她,这姑娘也有任性的时候嘛。不过不管怎么说,总算桑田看起来心情好些了。 她看着桑田洗净后那白皙依然的脖颈,水珠顺着漂亮的曲线一路延伸进水面。 最近孟蘭时常搞不懂桑田跟罗文杰,跟卓禹,还有跟那个尸鬼先生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她也不会再像过去那样一劲儿的撮合—— 连她曾经以为绝对会好好照顾桑田的完美好男人都特么是个让人抓狂的中央空调,除了感叹世上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之外,也惊觉郎配不能乱拉。桑田和温扬当时要是真被自己撮合成了,往后遇上几个费艺涵那种型的妹子装装可怜,温扬圣父光辉再一普照大地,那真够桑田受的。 退一步讲就算运气好没再遇见极品的妹子,温扬这样的人只怕也不会为了桑田就不顾家人跟着她回来的。 这样的世道里两个人一旦分开了,谁知道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呢。 所以感情这东西,还是随缘吧。 “桑田快起来了,再泡下去真的要生病了!” 桑田应了一声从水里爬出来,穿好衣服去小茅屋里看了一圈,茅屋真的就只是木头和茅草搭的,没用一砖一瓦很简陋。但这里既不会刮风也不会下雨的,温度也还适宜。 她给孟蘭留下了毯子床单枕头和薄被,进小空间的时候想起尸鬼反正也不会睡,就干脆先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以前还隐约觉得银发灰眼的尸鬼跟牢房这种背景诡异地合适,看他关在里面也没有什么太深的感触。如今再看黑发黑眼与常人无异,容貌却超出常人的他呆在牢房里,让人怎么看心里怎么不忍。 桑田蹲在牢房门外揉了一把脸,今天一天大悲大喜的,突然觉得精神好疲惫。 尸鬼面对着牢房门,靠坐在对面的墙上,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位置。 虽然戴了美瞳,他眼里那层凉淡还是透了出来,看着桑田略显不耐烦的问:“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在正常人类的睡觉时间突然跑来,不等开口刚看了他几眼就用那种让他不爽的表情蹲下去使劲儿揉脸。 你跑这儿就是观赏囚禁物发挥一点泛滥无用的同情心兼放松面部肌肉的? 桑田抓紧时间又揉了两把脸,这才说了另一个空间的事。 她想带尸鬼一起去看看的,毕竟现实里的田地可没有空间里这么田园风情。 只是没想到尸鬼竟然转开了头,目光落向别处,淡淡说了一句:“下次再去看。” 桑田一时没想到,她本来觉得尸鬼应该挺愿意出去透透气的,一时就有些担心,“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冷硬死板的回了句:“没有。” 他的身体没有哪里不舒服,也不会有不舒服,但不舒服的是他的心。虽然他经常很讽刺的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心。 他在听到桑田说起另一个空间时就已经知道那个空间是从何而来,或者说是由谁制作出来的。 这让他忍不住会想,这样的安排只是为了桑田一个人吗,她在准备这些的时候会不会也有想到他,这同样也是为了他所准备的未来。 他会去看的,只不过在那之前还需要一点时间。 只是桑田带着点失望和请求似的看着他,“但是我还想搬一些东西出去的……” 她露出一点为难的样子,自己一个人搬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好像要花很多时间,今晚就会没的睡。等天亮再跟其他人一起搬的话两个空间进进出出都得她来带领也是件麻烦的事。 怎么想除了她之外唯一能自由出入两个空间的人也只有尸鬼了,只要把项链直接放在田园空间里就可以了。 桑田一露出为难的神色尸鬼的眉头就跟着开始抽,总觉得像是没办法不妥协的样子。 他拧着眉头摆出不耐烦的样子,“知道了,你想搬什么我拿出去就是了。” 桑田表情没动,嘴角却微微勾了一下,暗暗的觉得有些开心。她就猜尸鬼会答应她的,虽然他总是冷着脸一副不友好的模样,但每一次却又总是不会放着她不管。 不知不觉的,似乎就会想要对他任性起来。 桑田不得不捂住脸,怕自己忍不住摆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尸鬼被她今天总是跟自己的脸较劲搞得莫名其妙,只是催促:“到底要搬什么?” 桑田不客气地列了一些可能会用得着的帐篷、露营用品、日用品,顺便也将满满的吊坠空间里清了一部分库存出去。将一切拜托给尸鬼,自己就可以安心的出去睡觉了。 虽然独自躺在屋里时才又清晰的感觉到姨奶奶已经不在了,但悲伤中桑田的心情却是平稳的。她从没有感觉到过自己身边会有这么多人陪着她,所以她毫不怀疑一切都会好的。 …… 第二天一早桑田就带着卓禹和罗千浩瞻仰膜拜了他们新的田园空间,果然外面的天一亮,水晶球里也透进了光线跟着亮堂起来。 罗千浩为整齐收纳堆放在屋后的各种物资激动不已,这三人真是闷声发大财,竟然在第一次去超市时就搜刮了这么多。 他感慨着:“温扬还真是可惜啊,这里面也算有他一份功劳吧,他却什么都不能带走,心也真大。哎可是他是跟费艺涵一起走的哎,万一他被费艺涵勾搭了,不会把空间的事儿说出去吧?” 孟蘭用力往他头上拍了一下,叫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没心眼儿啊?温扬是滥好人又不是傻!少说两句过来吃饭!” 罗千浩每次被她一揍就觉得委屈,明明觉得两个人之间进展得已经挺好了,可怎么就总有种被学姐当小孩的感觉呢。 孟蘭知道他们早上会来,事先就请尸鬼留下了打火机和锅碗瓢盆,自己将就着折了点树枝薅了点茅草,好歹把篝火生起来,煮了点汤圆当早饭。 桑田打量着,“看来我们得在这里砌个炉灶。” “柴火也得堆点儿,这里的新鲜树枝可不好点呢,我担心再做两顿,茅屋的草都得让我薅光了。” “嗯,那好说,院子里的柴火搬些进来就行了。倒是我们吃完饭得早点出去,我估计今天村里会来人的,我们如果不在,被人发现什么就不好了。而且也得让大家熟悉一下村里的环境的。” 这大家自然没意见,都加快了速度吃饭,只是孟蘭没忍住心里的疑惑悄悄来问,“桑田,为什么只有尸鬼跟你一样,可以自由出入空间啊?” 她倒不是有什么私心,但自己和其他人出入空间都得依靠桑田,只有那么一个人与众不同,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吧。 如今都一起生活了桑田自然也没打算瞒着,只是说起来竟然还有点不太好意思,“那个,他其实是我叔叔,不过也是最近才见到的……” ——不管尸鬼到底是叔叔还是伯伯,以他现在的外貌年龄也只能说是叔叔了。 “叔叔?你爸的弟弟?亲的?” 桑田点点头,孟蘭忍不住吐槽:“卧槽,你们家这是什么基因突变能生出这种长相啊?啊,当然我也不是说你长的不好啦……” 不过这样孟蘭也就稍微理解了,既然这两个人是有血缘关系的,那么他们家祖传的东西两个人都能用也不算太奇怪。 “哎,不过我本来还以为这回卓禹碰到对手了呢,结果尸鬼竟然是你叔叔啊。都说有竞争才能有更好的表现呢,这回可没人跟他争了。” 桑田听着微默了片刻,怎么就觉着孟蘭学姐这话里有种没有了好戏可看的失望呢。 吃过了早饭桑田就开始带着大家了解村里的情况,应该说地震之后村里具体的现状如何,她自己也急着早点了解清楚。 至于桑田家里的情况倒是十分简单,一间老屋一个茅棚虽然简陋,但院子倒也没比别人家小。姨奶奶把空的地方都开成了小菜园,也搭了菜棚子,还在院子一角挖了一个蓄水池。 虽然对比田园空间来说这一个小院子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如今空间里空空如也还等待耕种,在有收成之前就全靠这个小菜园了。 桑田站在菜园边儿上,昨天就看到菜园里已经被采走不少东西。 这事儿倒也不值得太在意,毕竟姨奶奶不在了,她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院子里的菜没有人摘烂了也是烂着,有人来摘一点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儿。 只是她怎么就觉得自己好像能想得到会是谁摘走的呢…… “呦,桑田回来了啊?外头乱成那样你都能这么快回来,命够大的啊。” 桑田转头看了一眼院墙边儿上说话的人,这里相邻两家的院墙不过也就一米三四的高度,伸头就能看见邻家的院子。 孟蘭也跟着转头,看到一个约莫不到三十岁的女人,看打扮像个少妇,身材也算前凸后翘挺有风情,只是说话间止不住的透着一股尖酸气。 她低头问蹲在菜园边的桑田,“谁啊?” 桑田浑不在意,头也不抬地应了声:“邻居。” 这回答真是听得孟蘭直抽抽,就隔着一道院墙呢,她看也知道是邻居啊,谁问她这个了! 第六章 “呦呵,才上了几天大学都不带正眼瞧人的了啊?换你阳子哥在这儿你是不就肯搭理了?” 孟蘭一听这话不对啊,这可不是普通的尖酸,这酸得都能酿醋了啊! 她继续问桑田:“阳子哥是谁?” 桑田这回抬眼瞄了她一眼,隐约也发觉了,孟蘭学姐现在是不给她瞎撮合了,于是多余出来的精力都用来围观看热闹了。 八卦果然是女人的天性。 她又低下头依然简洁的回答:“邻居,牛涵阳,她男人。” 孟蘭补充一句:“你相好?” 不等桑田回话院墙那边的少妇先急了,“你这小蹄子怎么说话呢!那是我男人!桑田就是想,她想得着吗!” 孟蘭转头看着她,反问:“不是那你来酸个什么劲儿?” 女人被她一句话堵着了,想发作还没来得及,村长老伯就迈进院子里,“怎么了这是?阳子媳妇你吵吵啥呢?” 阳子媳妇一见村长来了,这才哼哼唧唧的进屋去了。 桑田和孟蘭赶紧跟村长问好,村长笑了笑看看她们俩问:“就你俩啊?那两个小伙子呢?” “他们在屋里呢,我打算一会儿带他们四处看看熟悉下环境。” 村长点头附和着说:“是得熟悉熟悉。他们都是你同学吧?是打算在这儿长住?” 如果是平时带同学回来还有可能只是暂时住一住,眼下的这种情况既然投奔来了,那一时半会儿恐怕是走不了了。假如情况一直没有改善,搞不好这辈子也就只能在这儿落户了。 所以村长也不需要桑田回答,就继续笑着说:“大学生好啊,都是人才,以后村里要复兴起来都靠这些有才识的年轻人啊!” 桑田没好意思说明他们都是体育生,恐怕是没有村长期待的那些方面的才学。 但村长的打算却是没错的,如今交通都断了,各地都被分离开来,想要重振美好生活,就只能靠地方上自己努力了。 可以预见,以后专业人才是真的要成为紧俏货了。 桑田赶紧岔开话题,“村长伯伯,村里现在情况怎么样啊?” 村长叹了口气说,“村里情况也不好啊,虽然不像外面听说的都裂成大沟了,但是到处也都不少地缝,有些个房子刚好在缝上的都塌了,幸好是白天人都在外头,压死的人不多。 但现在最愁的是天天不见太阳还越来越热,白日里都40多度了,偏偏地上一裂河里的水都跑走了,水渠里没水,地里干的跟什么似的。而且地下水的水位也在降,水井里一天就能打出那么点水来,也就勉强能够人吃,匀不出多少去浇地,眼见这收成是要瞎了啊……” 村长瞄一眼桑田家院子里小小的蓄水池,脸上懊悔的神情更甚,“不瞒你说啊桑田,你姨奶是个有远见的人,她去年就提议村里修蓄水池,可是你知道,咱这儿风水好,从来也没干着旱着,闲着没事修那东西干嘛使?问你姨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村里也就没当回事。现在你大伯我真是不怕你笑,是真后悔啊……” 桑田劝着说:“这也不怪你啊村长伯伯,修蓄水池毕竟是个大工程,没个正当理由谁能说修就修的。也是我姨奶奶能力不够,没能算得清楚会发生什么。” “也是啊……唉,我也知道,你姨奶要是真有那么通天的本事,早就出去飞黄腾达了,还用得着窝在我们这小山沟里。所以要是村里有什么人说什么闲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村长叹了又叹,“你看,桑田,本来你姨奶刚走,我该多给你点时间让你好好缓缓。可是村里是这么情况,有些事急着开会商量,你既然回来了你姨奶又不在了,这个家现在就是你当家了,你也就跟着一块去听听。你同学这边,我让小远来给他们带路。” 村长说的小远是他的孙子牛致远,年龄比桑田他们大上几岁。 桑田听到倒觉得这样正好,村里人毕竟比她更了解现在的状况。牛致远人也不错,作为村长的孙子以后也是村里的栋梁,从小就培养得挺会照顾人,让卓禹他们跟着他去能了解的也更多。 她谢过了村长,跟孟蘭学姐交代过之后就要跟着村长出门,然而卓禹却从屋里出来,走到她旁边说:“我跟你一起。” 桑田果断的拒绝,“不用,我自己去。” 虽然她也挺不安的,毕竟姨奶奶走后突然变成她来当这个家,在村里这就算是要被当成大人来对待,不是把她当孩子照顾了。 集会什么的,那是有大事宣布或者商量的时候才会开的,她也是第一次正式参加。所以不安是会有一点的,但是带卓禹过去却绝对不行。 ——不是说不能带陪同,而是姨奶奶刚走她就带男人回来,这在村里可不是什么像话的事。 带四个人回家可以说是同学,单独带一个男人去开会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别人嘴碎她倒不怕,但是万一有人抓住这个话柄拿她的作风问题下绊子那就不好办了。 所以带着卓禹那是大大的不行! 卓禹还想坚持,不过这种事儿还是孟蘭反应快,立刻说:“还是我陪桑田去吧,卓禹你得好好了解下村里的情况呢,怎么说以后也是男生挑大梁,靠千浩可不行呢。” 罗千浩表示躺着都中枪内心很受伤! 桑田和孟蘭跟在村长身后出门,正赶上隔壁家准备去的阳子媳妇也刚出门,她跟村长打了声招呼,扫向桑田的目光那就跟冰锥子似的,哼哼的在前面先走了。 孟蘭故意拖着桑田慢走了几步跟村长拉开距离,低声跟她说:“别跟我说你们之间没问题啊,说吧,你们俩到底什么恩怨?迟早都要爆出来的,总得给我个心理准备吧?” 她哪儿是需要心理准备的模样啊,完全都跃跃欲试了。 桑田想了想,面无表情的说:“被害妄想症算吗?” 孟蘭学姐一点就透,“妄想你抢她男人?” “嗯啊,但是她抓不到什么把柄,所以有时候会从‘各方面’找摸点回去,偷个瓜偷个菜,借点锅碗瓢盆不还或者顺瓶油盐酱醋……总之她来的时候就上点心。” 孟蘭学姐笑得有点难看,这劲爆的八卦没有,倒是有点闹心。 …… 这一次村里的集会是各家各户派一个能管事说话的代表参加,没分家的就算一户,只要分了家就各自代表,所以村里百来户人家人也不少,就都聚在村w办公室的大院里。 “村里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今天有不少问题要解决,咱们就先从最要紧的开始——眼下蓄水池不修不行,老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雨,早一天修好就有机会多存一点水。我也知道大家田地里的活都急,就每家除去老人孩子,剩下的按人头两人出一个参加修建,不够两人的就省了——都别耍滑,谁家有多少人大家都清楚,别想着偷溜。那个,桑田你家现在是住了四口人吧?” “五个人。”桑田怕人多村长听不清,连忙从人群中举起手伸出五个指头。 她得趁这个时间先透露一下人数,免得尸鬼突然出现的时候惹人怀疑。到目前为止村里人都只看到跟着桑田一起来的三个人,没人看到第四个。 村长随口应了一声,反正四个还是五个都是出两个劳力没什么差别。 “那么我们先抓紧时间进下一个议题——” 后面关于现在地里的粮食怎么保住,之后要换成哪种比较抗旱的作物之类桑田都没有再参与讨论,她对种地也不是太懂说不上什么话,最后大家决定在地里种什么她就跟着种什么就是了。至于空间里应该是不愁水的问题的。 最后是村里一些现存物资的分配问题,村长说:“前儿有人跟我说村里小卖部不收钱的问题,这个我只能说小卖部是人家自己家开的,也不是村里公家的,咱不能强制人家什么。村w出面商量了一下,村里买卖暂时都用粮食换,怎么个比例回头研究完贴村w公告栏上。” “还有就是村里现在库存的煤气罐,既然大家都要求分了,那我们就分分。不过大家也知道现在大多数人家都换成天然气了,村里平时也没那么多库存,我们算了算只能按人头,一户够五口的分一罐,够十口分两罐,不够不算。” 煤气罐这种东西在村里不算是必须品,但是用惯了天然气一下子再回到烧火做饭的时代,尤其天气还这么热,当然是让人不愉快的。 而对于村里来说高温的天气屯着这么多煤气罐在一起当然也不安全,早早分了大家用掉也好。 至于那些不够五口没得到的人家就算不满,没有多余的那也是没办法。 这时候有一个妇女嚷嚷起来:“那桑田家不能给!她家里的根本就不是村里人,外来的人口不能算!” 这时候还有这种见不得别人多占一点好处的人呢? 桑田和孟蘭向那妇女看过去,一看到坐在她旁边正跟她嘀嘀咕咕的阳子媳妇,顿时也就了然了。 村长有点为难地看向桑田,其实他本来是觉得人既然投奔来了,走的可能性也就不大,谁在这种世道跑出去找死呢,所以他们迟早也都是村里的人,早早接纳了大家都开心。 可是被这妇女这么一嚷嚷,跟她关系不错的几个就开始起哄,什么用了村里的物资吃完喝完回头拍拍屁股就走了啊,什么城里的年轻人心眼子太多占小便宜了啊。 被她们这一搅和村长也不好拍板决定,孟蘭学姐正打算站起来跟她理论,桑田却拉住了她的手让她继续坐着,自己像小学生似的挺直脊梁一脸认真的举手说:“村长,他们既然不算村里的人口不享受村里的物资待遇,那修水库也没有义务参加。我们家只有我一口人就可以不出劳力!” 那妇女和阳子媳妇一脸被翔噎住的表情差点让孟蘭笑出来,村里的爷们倒是毫不客气的哄笑起来。这两个摆明了就是不想让桑田占到便宜,结果为了这可有可无的小便宜,桑田家如果可以不用出劳力去参加修蓄水池那才是爽到家了。 村长也跟着笑,也不看那起哄的妇女,直接看向阳子媳妇说:“你是这意思吧,阳子媳妇?” 被这么多人笑,阳子媳妇又羞又气,会也不开了,站起来扭头挤出人群就走。 后来桑田当然还是收了煤气罐继续参加修水库,不出劳力这种事也就是说说,要是真的不去,那不知道得落多少嫉妒埋怨呢。 第七章 桑田和孟蘭回家的时候,卓禹和罗千浩也已经回了。 两个人跟忠犬似的杵在院门口巴巴等着也不进屋,尤其罗千浩一看到孟蘭学姐回来,立刻就竖着耳朵一脸兴奋地迎上去了,笑得院子里的牛致远腰都直不起来。 桑田看得黑线,也没管卓禹和罗千浩,直接跟牛致远打了招呼,“大远哥。” 牛致远这才站直了,他这人生的挺端正,个头也高,看着是能给村长接得起任的料。 所以不管是不是冲村长的面子,他在村子里人缘都不错。桑田跟他没有深交,但以前他就经常替村长跑腿,见面的机会也不算少。 “桑田,爷来让我带你赶紧去补种粮食,你家地里的麦子基本都没保住,他让你紧着玉米和红薯赶紧种上,你们有不会的我来教。” 地里没了水,加上高温,别人家急三火四挑水救粮的时候桑田家的地却没人顾着,自然是不能指望了。 牛致远是开大会之前就来了她家的,看来村长早已经替她打算好了。 “那我们从今天就开始吗?” “当然啊,赶紧吧。” 桑田去翻找家里的农具时瞥见一个大纸箱子里竟然还堆着一箱发芽的土豆,放在农具这边的显然不是存粮。牛致远也过来看了一眼,“哎,蔡奶奶是打算种土豆啊?这个也好,扛饿,不过还是种在院子里吧。” 种地方面太深奥的桑田不懂,但以前多少也帮过忙,土豆的芽都发了种起来没难度她是会的。再看看小菜园里已经被采光作践的差不多的茄子黄瓜,眼看是半死不活不会再结果了,干脆铲掉把土豆种上。 “大远哥,你先带他们两个去吧,我跟学姐在家把土豆种上就过去找你们。” “行,你们抓紧,他俩就交给我了,包教包会。” 村里明天就要开始修蓄水池了,到时候家里的劳力不足,牛致远只怕也不能整天在这里教他们,自然赶在今天能教多少教多少,能种的尽量种上。 桑田和孟蘭两人手脚麻利的把黄瓜和茄子上漏网的一点还没指头粗细的果子摘了,菜拔了,翻好土,把土豆按发芽的位置切好块种进地里。 桑田打好主意,以后小菜园里就全种根茎作物,那些菜啊果啊的还是种进菜棚子和田园空间里,这样就不用担心被人没事顺两把走了。 孟蘭知道了桑田的盘算以后一边种一边吐槽:“桑田你这是什么体质啊,专招奇葩?奇葩室友之后是奇葩邻居,哎那边那户邻居又是什么人?不会也是奇葩吧?” 所谓左邻右舍,有左当然就有右,但从孟蘭来了,还没听见右边那院子里有什么动静过。 桑田看了一眼说:“那边是陈奶奶家,她跟我姨奶奶交情挺好的,对我也不错。不过每年这个时候她大概在城里儿子家住着呢。” 她在心里算了一下本来差不多再过一个月陈奶奶就该回来了,只是如今这状况,人回不回得来不好说,如果能回来,大概就会带着儿子家里一起了。 忙着这些的时候桑田也顺便把家里的种子都找了出来,一看姨奶奶连种子都屯了不老少,都是正规厂家的好种子,包装密封的也好。 她对孟蘭学姐说:“学姐你先忙着,我去找尸鬼帮忙把空间里也种上。” 孟蘭应了,只是听着觉得蛮奇怪的,“那不是你叔叔嘛,怎么你就喊他尸鬼啊?” 桑田想了一下,大言不惭的说:“他不是中二中毒嘛,喊他叔叔他不高兴的。” 孟蘭啧啧——诶呦,这病得可真不轻。 把种子交给尸鬼出奇的顺利,他竟然毫无抵抗,像是已经完全习惯了妥协,一手钉耙一手种子的问桑田,“只要撒下去就好了吗?” 如此苍白削瘦却依然让人心荡神驰的美.色手握钉耙,这画面真是既奇异却又养眼,也就桑田还能一边条理清晰的嘱咐,一边找了皮绳替他把那一头长发绑好。 “种子和种子之间排列整齐保持好距离,撒完种子之后盖一层薄土浇一点水。” 绑完头发之后她又打量了尸鬼一眼,觉得衣服和头发弄脏了就不好了,又找来围裙套袖和三角头巾…… 这么一打扮完,尸鬼的形象真是亲民多了! 做完这一切离开田园空间的桑田没有忘记把景观球摆在支架上端到窗户旁的桌子上晒太阳,随后就跟种完土豆的孟蘭一起下地去了。 如今河床干枯,干涸的土地靠的都是井里每天提上来的那一点水,田地离井又远,桑田家这不起眼的丁点儿地居然也没少花力气。 一天下来卓禹和罗千浩手上全是水泡,罗千浩哀嚎着:“天啊~~怎么会比训练还累!” 亏得他们还是天天锻炼的体育生,换了那些文理科天天坐在教室里的学生来,这还不得累趴下了! 牛致远看了看两人的手,笑着说:“没事没事,我看你们俩体格都好,这也就是没干惯农活,等磨出老茧了,一准儿是把好手!” 他对这两个挺能吃苦耐劳的男孩子印象还是不错的,虽然是第一次干农活但一点不偷懒,瞧那手上的水泡多壮观啊~~ 桑田倒还好,起码多少是干过一点农活的,对农具的使用没有那么生疏,何况挑水这种重活也是不用她和孟蘭去做的。突然间就觉得有带卓禹他们回来实在是太好了! 当大家疲惫却又满足地坐在田埂上,看着眼前地里的成果时,并不知道牛致远此时心里却正在替他们担心。 这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寸许之地,就算是在风调雨顺的时候只怕产量也只能勉强支撑桑田和她姨奶奶生活。可如今住在桑田家的不再是一老一小祖孙俩,而是四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当然他此时还不知道真实的人数其实是五个,不然怕是更忧心这难保产量的环境中他们的口粮要怎么办了。 …… 卓禹立志要当一个可以让人依靠的好男人。 说到可以依靠,在自然界就是雄性打猎求偶,换到农村来的话自然就是男人干活种地了吧。 要干好活,首先就要有一个好态度,然后还要有一个好架势。 他把上衣脱下来系在腰上,光着膀子露出紧致的麦色肌.肤和雕塑一样完美的胸肌与腹肌,高举锄头然后落下—— 有了好架势之后,就是身体力行,全力以赴! 干燥的土壤在锄头的蹂躏下沙土翻飞,扬了牛致远和罗千浩一头一脸。 牛致远默默吐出嘴里不小心飞进去的沙子,无奈地上前拍拍卓禹的肩,“不用举这么高,像我这样就好了。” 牛致远特地无比低调含蓄的做了一次示范,虽然看到卓禹鼓足干劲的样子是很有男子魅力,可是魅力太大了也是个麻烦事——没看到旁边田里的老媳妇小媳妇都停下活来看着他呢吗! “看,那个就是蔡婆子的孙女带回来的男人呐!” “哎哎,好结实的小伙呐!一身都是精肉,干活也不错啊!这算是桑田带回来的对象吗?” 虽说是窃窃私语,但这种音量根本让被议论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卓禹倒是对这些评价毫无意见,你们可以多说一点没关系! “不清楚啊,听说蔡婆子孙女带回来四五个人呐,也不好说哪个才是她对象,不过肯定是其中一个吧。” “还有其他人啊?哪儿呢?” “就旁边那个也是——” “那个啊……” 这明显落差的语气算怎么回事?罗千浩同学也听得见好吗!自己完全被卖.肉博眼球的卓禹给比下去了啊!要不然自己干脆也脱吧! 可是掀开衣领往自己衣服里面看进去的罗千浩同学,却怎么看都觉得被卓禹给完败了啊…… 于是老小媳妇们的目光又转回卓禹身上,“果然还是这一个才是桑田的对象吧?” 按说任谁也不会舍好求次,可是桑田这种没爹没妈性格木讷,本该只是大家茶余饭后说起时同情一下感受一下优越感的小姑娘突然找到这么让人垂涎的男人,怎么都让人心里有点不平衡啊。 “哎呦那也没准儿,人家也得看得上她才行啊对吧。听说跟她一道回来的还有一个城里来的姑娘,性格比她讨喜多了,搞不好人家其实是那小姑娘的对象呢?我看后面那个小子跟桑田的还比较合适。” ——木讷的孩子当然得找个话多的才配,对吧。 罗千浩才内心哭泣——才不是!人家喜欢的才不是桑田,人家只喜欢学姐一个!! ——卓禹你那是什么眼神!又不是我要和你抢桑田!我只是中枪的好吗!! 直到孟蘭学姐和桑田来地里的时候他才泪流满面地扑上去以身明志,要告诉所有人自己永远都是学姐的忠仆! “卧槽!一身臭汗不要粘过来啊!” ——然后他就被学姐给嫌弃了。 劳累了一天回家的路上桑田才注意到什么,奇怪地问卓禹:“你不把衣服穿上吗?” 在田里劳动的时候一身是汗也就算了,都走在路上了还这么打着赤膊是不是不太好?虽说村里的老爷们都是这样的,不过卓禹也融入的太快了吧。 卓禹竟然干脆拉起了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眼睛里带着点她完全不理解的期盼——“她们都说这样好看。” ——你喜欢看吗? 桑田半是莫名半是无语——她们? 她转头看看身后不远不近跟在后面边走边窃窃私语的大媳妇小媳妇们,再看看卓禹若无其事地与她拉在一起的手…… 是她理解能力太差吗?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第八章 累了一天回到家之后大家实在没有力气再做别的事,看来劳作和运动使用的肌肉大大的不一样,竟然一下子就尝到了好久没尝过的肌肉酸痛的滋味。 他们一时也没有心情再做别的事,纷纷揣上盆和毛巾扎进田园空间里去好好洗个澡—— 桑田现在已经慢慢掌握了可以不用亲自把人或者东西送进去,只要碰触到就可以让人或物被收进空间的方法。 她特地留待最后一个,从外面观察了一下景观球,发现从外面来看里面的一切都是静止的,好像里面真的就只是迷你的人造景观,也完全看不到人的存在。 但房前屋后那些细小的变化却显现了出来,例如屋后的码着的柴火堆,房前多出来的锅台—— 锅台! 尸鬼居然连这个都搭好了?她可以叫他田螺叔叔吗! 桑田迫不及待地进入田园空间,空间里男生女生壁垒分明,划分了明确的洗浴区域。 后院的池塘作为女生洗浴区男生禁入,男生们只能在屋前小河的最远端清洗,并且洗澡时必须穿着泳裤。 桑田先去看了看新砌好的锅灶,虽然不能更粗糙,但居然与这里的田园风出奇的搭配。 她忍不住稍稍勾起嘴角,自己果真有个田螺叔叔呢。 回头再去置办个木桌椅子,搭个葡萄藤架子,种上些水果,最好再去找些鸡鸭鱼苗放进来。 正在规划着这个田园的后续发展,孟蘭学姐突然激动地跑过来,“桑田,桑田快来看!” “怎么了?” “你自己来看!”孟蘭学姐拉着她跑向屋前的田地,那里被钉耙耕得整整齐齐,土里已经钻出一排排细嫩的小绿芽…… 桑田有些怔然,孟蘭更是紧紧抓着她的手激动的说:“你不是今天才请尸鬼先生把地种上的吗?当天就发芽这种事有些太快了吧?”她一脸我种过地别骗我的表情,然后神秘兮兮的说:“尸鬼先生其实不只是个中二病,他是个魔术师吧!?” 桑田有些觉着好像自从看过尸鬼的新形象之后他的可疑度锐减,面对这么异常的状况居然只给他安了个魔术师的名头。 她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魔术师那些把戏都是假的,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新芽。 两个人还没研究明白尸鬼的声音就突然在身后响起,“空间被制作出来的时候,制作空间的人可以决定空间内时间流动的快慢,以及对进入的外物是不是有影响。” 桑田和孟蘭一回头就看见尸鬼依然还是那副围裙套袖三角巾的打扮,手里端着从小空间里拿出来准备去加热的食物,这副人.妻似的打扮看得孟蘭学姐眼珠子都差点调出来。 ——不愧是玩cos的,真是扮什么像什么,两天前那深度中二白发老妖似的形象就跟是她自己在做梦似的……不对,眼前的人妻才是做梦吧! 尸鬼根本不会理会别人看他的目光,只是语气平平无波的继续说:“这里空间内本身的速度是被加快的,种到地里的东西被认为和空间是一体的生长速度也会加快,外来的人不会受影响。” 孟蘭学姐还在一脸仰慕地望着全能全知的万能人.妻,对他所说的内容没有深思。 桑田倒是觉得这听起来有点可怕,万一不小心被空间当做一体的,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再出去的时候岂不是要比同龄人老上许多。 不过那种事想想也就算了,她还是更关心实际问题:“那么说这里生鲜食品不保鲜了?” “不保。”尸鬼一边应着一边把手里装满食物的塑料篮放到她手上,“吃多少就拿多少。” 桑田看着手里待烹煮的食物,再悄悄看一眼尸鬼——田螺叔叔如果也会煮饭就好了,干了一天活回来真的完全不想动啊。 接受到她隐隐期盼目光的尸鬼眉头微蹙青筋微浮,桑田立刻收敛表情端正思想,不能得寸进尺啊,偷懒是要不得的,田螺叔叔也是很辛苦的! “我去煮饭。”她抱着筐子奔向灶台,顺手拉上还在仰望的孟蘭学姐,总觉得再不拉走,孟蘭学姐就有想要调戏人.妻的苗头了。 从水里上来的罗千浩看到这样的情景,心里警钟大响,总觉得自己的地位被严重威胁了。 他顾不上穿衣服就抓住赤膊的卓禹,“怎么办卓禹,学姐要移情别恋了!” 好容易熬到学姐身边只剩自己一个了,为什么半路杀出个尸鬼先生啊! 虽然卓禹也算挺习惯跟人赤膊相见的,可被这么个半大老爷们抓着胳膊从背后伏在肩上就差嘤嘤哭泣,半边膀子的鸡皮疙瘩也隐隐有要竖起的冲动。 可是谁让现在只有他们两个男生,以前感情再怎么不好如今也自然而然走得近了,于是安慰不安的罗千浩似乎就变成了他的职责。 “不会。这两个人走不到一块儿,机会还是你的。” “别说的那么轻巧啊,你就不担心桑田吗?” “不担心。”卓禹在心里默默补一句“大概。” “为什么啊?”罗千浩表示十二分的不理解。“你别觉得自己长得帅就安全了,尸鬼那种型的现在才受欢迎呢,你也就身材还能比得过人家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运动型男生的肌肉固然是很诱人,可骨感型的好像也是一种潮流吧…… 为了不让罗千浩继续脑补下去他才说:“尸鬼是桑田的叔叔。”他继续在心里补上一句“大概”。 “叔叔!?”这样桑田是安全了,可是——“那学姐不是要当桑田的婶婶了!?” 罗千浩揪着毛在一边哀嚎,虽然卓禹觉得那也不太可能,以他对尸鬼不多的了解来看,这种都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是不适合拿来嫁的。 这么看来罗千浩迟早也还有机会,不过看起来他现在是听不进去了,等他冷静下来再说好了。 吃过饭,在气温适宜的田园空间里休息够了,桑田出于以防万一的考虑还是把大家都从空间里揪了出去。 毕竟她没办法明确的知道空间究竟是以什么标准判断里面的东西哪些是外来的哪些已经属于空间内。既然粮食种到地里就算是一体的,那么鸡鸭鱼苗放进来之后呢?假如那些东西也有可能被判断为内部物件的话,在里面又吃又住的人要怎么算? 这样看来还是减少一些在空间内的时间比较安全,她可不想大家在不知不觉中被加速衰老,因此在里面睡觉是不行的。 回到外面时即使已经入了夜,闷热的空气还是扑面而来。 不知是幸或不幸,累了一天之后大家已经顾不上那许多,扑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桑田在恍恍惚惚将要睡着的时候感觉到像是有一只手在她头上摸了摸,伴随着姨奶奶欣慰而又叹息的声音,“你带回来一些好孩子,要好好一起生活啊……” 桑田倏地睁开眼坐起来,然而黑夜里一片宁静安详看不到姨奶奶是否出现过的迹象。 她已经分不清那是半梦半醒间的一个梦境,或是自己的臆想。 …… 次日村里开始了蓄水池的修筑,最初的这几天不论挖坑还是搬砖都是重体力劳动,原则上是不要女性去的。 当然也有不少耍心眼的人家,家里的劳动力当然要往自家田里使,就只让女人去凑凑人数搬会儿石头歇一会儿,凑一块儿聊聊天。 桑田家一开始倒是实诚,反正他们也不指望田里的收成,眼见着再怎么出力也是事倍功半,就打算田里只随便种种打个掩护。于是卓禹罗千浩男生齐上阵,被村里的女人那些摸鱼充数的女人在一边好好的品头论足了一番。 转眼间村里就传开了桑田家来了两个又帅又能干的小伙子,下地也勤快修蓄水池也不偷懒,完全颠覆了她们对于城里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印象。 结果这一传开可好,第二天又多了好些女人专门来加入围观,拿着这两个城里学生跟村里的男人作比较。 这一比之下竟然除了两人干活稍微生疏些,再挑不出什么别的毛病。何况人家还是大学生——别说现今大学生还有没有前途,单说人家能考上大学,那起码就是知道上进的。 在俩人还在埋头干活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们的身价已经在媒人圈子里飞速飙升—— 毕竟村里就那么百来户人家,平时谁家有适龄的单身男女,那些爱做个媒讨个彩的七姑八姨都不知道掂量了多少遍了。 但自己村里同姓的,沾亲带故的,那都是不能配对的。 这些年同村里结亲的越来越少,姑娘都是往外村嫁,娶媳妇自然也都从外面找。 这在往日里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可眼下情况不一样了。 且不说世道一乱,当爹妈的都想把姑娘留在身边,就怕一个人出去了遇到危险或是吃了亏。就说如今去外地做媒的难度,那也是没有媒婆肯跑这个腿的。 眼下这种封闭的状况可不知道要维持多少年呐! 于是一双双眼睛都盯着这两个外来的大学生,倘若能招到自己家来当个上门女婿,虽说是身无长物没田没地的,但只要干活勤快,壮丁也是很值钱的。 这一折腾可好,家里有姑娘当嫁甚至过几年才当嫁的,还有爱做媒但是因为交通阻断没有媒可做的,哪个还有心思干活。 罗千浩只觉得自己背上跟针扎了似的什么姿势干活都不自在,稍一转头就迎上一群虎狼似的目光,吓得他直往卓禹身上靠。 “卓,卓……大卓……” 卓禹手上的铲子稍稍停下来,怎么这称呼听着这么别扭? 罗千浩现在也只有卓禹这个小伙伴了,他想按田径队的昵称表示一下亲近,可是叫大禹更奇怪,也只能勉强叫大卓了。 他咽了咽口水,“大卓你有没有觉得,好多人在盯着我们……” 他本来觉得卓禹的警觉性挺好的,应该比自己更敏感的说,可卓禹的敏锐就像是自带过过滤性的,对他没威胁的视线根本理都不理,完全没拿他的话当回事低下头就继续刨坑。 第九章 罗千浩独自被人盯得身上发毛,哪儿哪儿都跟爬了毛毛虫似的,又不好当众犯抽似的扭来扭去,只能拼命凑近卓禹想分担一下视线。 卓禹被他腻得更热了,本来就汗流浃背的,身上还贴着个大活人的感觉实在难以忍受。 他推开罗千浩,抬手就想脱了身上的运动背心。 衣服脱了一半,刚掀过头顶露出紧实的胸肌和腹肌,耳朵里顿时一片低低的尖叫欢呼传来,那些被他无视的目光也像一下子具有了侵略性,恨不能将他身上舔个遍似的让人凭空打了个冷颤。 卓禹静默片刻,慢慢又把衣服放了下来,可那些目光却依然在他每一片果露的肌肤上舔来舔去—— 审美这种东西是极具有地域性的,城市小姑娘们喜欢的骨感美到了这里就变成小弱鸡,就要这种紧实有力踏实“能干”的汉子才讨人喜欢啊! 罗千浩这回同情地看着他,一脸“早跟你说你不听”的表情,不过这回他身上的压力总算轻多了。 眼见着这些女人从原本的偷懒摸鱼变成明目张胆的扎堆围观不干活,村长对她们是管轻了没人听,管重了又要起矛盾。最后只得让牛致远晚上来打个招呼,赶紧让桑田他们家派个女生来上工。 他老眼清亮,一早也瞧么出来这四个人应该是两对儿。心想着都一对一对的来了,妇女们那些心思可该收收了吧? 但怪只怪牛致远说的太含蓄,他走进桑田家的院门时瞧见院子里已经全种上土豆,桑田和孟蘭正在往小菜棚子里移栽菜果。心里忍不住想着桑田这小姑娘也真挺能干,本来以为这个家全是她姨奶奶当起来的,没想到她姨奶奶走了,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姑娘居然也能把家里打理得这么井井有条。 他打了声招呼就说:“桑田,爷来让我跟你说,你家地里才刚刚重新种下,得多花点力气照顾,明天开始你家还是留个男生在地里干活比较好。” 村长的“好意”桑田就不多客气了,应着:“谢谢远哥,也替我谢谢村长伯伯。” 临走的时候牛致远想起什么,就问:“哎听说你家现在五个人?还有一个怎么从来也没见过?” 他其实更想知道另一个是男是女,如果多单出来一个男生,村里的妇女们一定很高兴。 桑田连眼睛都不带眨的说:“他身体不太好,在休息。” 她说起瞎话来那惯有的一本正经的表情说服力倒是很高,牛致远没怀疑,只是听不出这个“ta”是男是女。有心想见见,只是打扰人休息似乎不太好。 不过转念想想,身体不好到来了两三天都没见过人,那些做媒的、想招女婿的估计也没什么兴趣吧。 牛致远走后四个人商量一下,第三天就让卓禹和孟蘭去蓄水池工地——卓禹负责出力,孟蘭只是打打下手还可以偷懒也不会太累。罗千浩先前被看得心有余悸又不敢明说,毫无异议的去地里照看,桑田就留在家里继续整理菜园和收拾遗物。 但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第三日孟蘭刚一到施工地就受到了村里单身汉子们的大献殷勤——是了,如今可不光是村里的姑娘要找人嫁,那些单身汉子也是要找媳妇的呀!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你也是大学生?老家是哪儿的啊?” “姑娘你一个人跟着蔡婆子孙女回来的啊?身边没个亲人照顾挺不容易的吧,有什么不方便要说啊……” “姑娘……” 咿——咿——咿—— “卓,卓……” 孟蘭赶紧找卓禹求助,卓禹和牛致远两人眼尖手快地隔开人群,打发他们:“赶紧去干活了!大老爷们还好意思偷懒我可要告诉爷给你们记上了啊!” 村里那些妇女不好管,老爷们还是比较听劝的。他们可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是被记上偷懒,回头蓄水池建好分配用水的时候是要扣掉的。 恢复了秩序之后情况就好多了,孟蘭只是负责递递砖,一动手还有不少人抢着帮忙根本就累不着她,不过大家的热情还是有点让人招架不住。 她刚提起一篮子砖,立刻有三四只手伸过来,谁抢到谁就陪她聊一会儿。 谁成想她旁边刚好有个不长眼的,顺手就帮她提了篮子,让早就跃跃欲试却又不敢靠得太近表现太明显的几个人一下子就炸毛了—— “阳子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啊?有老婆的来凑什么热闹?” “我说阳子你老婆怎么舍得把你放出来了?还敢帮桑田带回来的同学,你是嫌你老婆吃醋没吃够啊?” 提着篮子的汉子一下子就语塞了,看看孟蘭,手里的篮子提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他是真没多想,就是看见了,人又在跟前,顺手就帮一把了,也没想这姑娘是桑田带回来的。这一下子想到里面的关系人就傻住了。 倒是孟蘭反应快,当即就来了精神,“你是隔壁那个阳子?” 人家大名叫什么她早忘了,阳子尴尬笑了笑,“哎,是。你看你们来了这几天,邻里邻居的我都还没好好跟你们打个招呼,真是不好意思啊。” 旁边的人立马不客气的戳穿他:“你那是怕你老婆揍你吧?” “行了行了,怕老婆的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着!” 孟蘭其实还想跟那个阳子多说几句的,可惜他很快就被其他人给轰走了,她只能跟身边的人问:“你们知道他老婆跟桑田是怎么回事啊?” 这事桑田说得那么语焉不详的,她总觉得还有内情。 见孟蘭难得主动跟他们说话,剩下两个汉子立刻回话:“这事儿谁不知道啊,还不是阳子媳妇沛珊整天不知道瞎琢磨什么,能琢磨出桑田跟阳子有一腿也是笑死人了。” “以前冲着蔡婆子她还不敢太过分,现在蔡婆子不在没人给桑田撑腰了,这不这两天净琢磨着怎么挤兑桑田呢。” “那么说,这还真是那个阳子媳妇自己乱想出来的?” “那可不,别人也就算了,把阳子和桑田往一块儿凑谁信啊!” 孟蘭更奇怪了,“那是为什么?” 捕风捉影的她听过,这么众心一力的否定一个流言的还真稀奇。 但说到这个大家就有点迟疑了,似乎不知道说不说比较好,但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加上想讨好孟蘭,就直接把阳子给卖了: “你看,桑田不是从小没爹没妈嘛,小孩子总有那么几个比较虎的就爱欺负欺负人什么的。阳子比桑田大不了太多岁,住的又近,小时候实在没少带人欺负她。” “那桑田也是硬气,从小愣是一次也没哭过,有时候还打回去了。只是哭不哭的那是另一回事了,换谁从小被欺负这仇也结了,怎么可能往一块儿凑!” 他们都刻意忽略了自己小时候有没有跟风去欺负桑田的事儿,反正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最多也就是领头的那个被记恨一下。 孟蘭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个缘故呢,远远看着阳子干活的背影,顿时同仇敌忾般说:“他这人怎么这样啊,看着挺老实的,差点就被骗了!” 旁边的人应和着:“就是,别看他现在这样,那都是被他媳妇整的,结婚前他可虎了,就是个愣头青!” “对啊对啊,不信你问大远,他跟阳子上学的时候一个班的,阳子小时候干的坏事他全知道!” 一个人苦大仇深(大雾)似的叹了一声,“也就是桑田现在出息了,村里一有人提起桑田出息阳子就没脸不吭声。”那语气,活像杨白劳泉下有知看见喜儿翻身了。 虽说现在大学早就跟普及没什么两样,大学生满地都是根本不稀奇。但牛窝子村地理环境实在太偏僻,求学意识跟不上,大部分人念到初高中就没打算往下念,或者回家种田或者做做生意又或者出去打工。所以大学生在村里还是很稀有的。 孟蘭搞清楚来龙去脉就决定坚决站在桑田一边与这夫妻二人划清界限,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男人打小就欺负桑田,等终于消停了他老婆还来搞接力。 只是后来她似乎又从牛致远那里听到了有点不一样的版本,那是牛致远偶然听到孟蘭吐槽的时候,就笑嘻嘻的把阳子又卖了一次—— “他们说的也未必哦,阳子这些年可后悔小时候干那些坏事呢,尤其他爹妈突然走了以后他一直觉得对不起桑田,在家里没事就说桑田怎么要强怎么不容易,叫他媳妇听着,你说这不是自己讨打是什么?” 孟蘭顿时被这男人蠢到无语,人长大了懂事了尝到没爹没妈的滋味知道自己当年欺负人家不对以后后悔一下是没什么,可是能不能别跟自己媳妇眼前说?这是坑人坑己啊! 最终孟蘭也只来了这一天,之后村长强烈要求把孟蘭换成桑田,卓禹也十分配合地每天跟桑田牵着手上工牵着手回家,这才成功的压住了工地上那股春心荡漾之风,让大家得以少开小差安心干活。 只是他这手,似乎一牵上就再没放开过。 第十章 在村里紧锣密鼓的修建之下蓄水池没费多少日子就修建好了,壮丁们都被放回家去,本该是让人可以好好放松几天,但人人心里却都像压着一块石头。 ——这些天,天气越发热了。 田里的作物蔫头耷脑半死不活,辛辛苦苦挑了水浇下去,一部分向下渗走了,一部分又因为高温蒸腾在空气中。 空气变得又湿又闷,人就像活在蒸笼里,每每抬头就只能看到盖子似的浮在半空的重重浮尘,半点天空的影子都见不到,谁也没办法知道要到几时才会下雨。 不少人家都已经开始盘算着放弃一部分收成,把有限的水集中保住剩下的庄稼。 不愿意这样做的人当然也不少,毕竟再多坚持两个月就可以有收成了,万一哪一天就下雨了呢?那些放弃收成的人家岂不是要哭死? 但如果不下雨,那哭的就是他们了。 在顶着这种压力的同时,原本答应村长可以用粮食换物品的小卖部却坚决不肯再开门了。 毕竟现在没处进货,库存卖一点少一点,尤其油盐酱醋那些东西,眼光稍微长远些,家里又有些余粮的村民都已经开始抢购了。 这让店家意识到他们自己也必须囤一些,不管是留着自己用还是等着升值。 村里的气氛不复之前的轻松,在大家一片愁云惨雾的时候桑田家倒是完全没有这样的问题。 反正她家地里的庄稼早就干死了,新种下的都比较抗旱,一天去挑个几桶水,三四天浇完一遍,其余的时间和精力就都放在田园空间里。 几次的种植之后他们就发现空间果真是个风水宝地,不管什么苗子插.进地里就能活,种子撒下去就保准出芽。环绕田地的小河浸润着泥土,费水的植物就挖几条水渠引水,完全不需要费心侍弄。 油盐酱醋和生活物品就更不愁了。 虽然他们的轻松在村里人看来完全是年轻人不懂形势的严重,说不准有些人还在幸灾乐祸地等着看他们事到临头才慌了神的样子。 但不管怎么说日子总还得过,于是也有那么些个自己家里田地不多的人一旦闲下来就开始苦中作乐,一边搞点副业补贴点家用。 这一大早桑田家就有人来登门,那个看起来四十奔五的中年女人桑田也就勉强能认个脸熟,一进院子就自来熟的打着招呼:“哎呦,桑田你在家呐,你们家其他人呢?” 她一来就开始屋里屋外的撒么,实在不难看出心思全然不在桑田身上。 桑田正从水池里盛了水浇到地上,头也不抬的说:“他们出去了。” “出去了?这一大早的?” 大婶还在往屋里瞄着,半是自语半是说给桑田听:“不能吧,可没人看见你们家早上有人出去啊……” 桑田放下瓢淡淡地看过去,“婶子你有事吗?” “没事没事。”大婶呵呵笑着,没看到想见的人,目光又扫向桑田家的小菜园子,最后落在水池上,有点酸酸的说:“哎呦,有个蔡婆子这样的姨奶奶可真好哎,什么都给你置办妥当了,现在可不是人人家里都有闲水浇菜啊~~” 这种话桑田连听都没打算往耳朵里听,更别提有什么反应了。 头十几年人人畏惧蔡婆子,嫌弃她是蔡婆子的孙女,怎么一下子这还成了招人羡慕的身份了。 桑田转身要往屋里走,大婶这才“哎哎”地叫住她,“桑田丫头,桑田丫头!婶子跟你说点事!” 虽然没见着其他人有点遗憾,不过想想,趁这个机会先把桑田说通了也好。如果能说通了她,后面的事倒是事半功倍了。 桑田停下来看着她,那目光就像三月里的溪河水似的,看着天暖水清,碰一下透心的凉,大婶一下子都不知道该从何开口了。 她略略有些不自在地笑笑说:“桑田你也知道,咱村里现在有几个适龄的大姑娘小伙子,本来到了时候该说亲的,突然世道变成这样也没法出去说对象了,自己村里又沾着亲带着故的,眼见这以后就是个大问题了!” “嗯,那怎么了?” 桑田平淡的应着,让大婶直犯嘀咕,都说蔡婆子的孙女木讷,这根本是傻吧,话说到这样了还不明白? “桑田丫头你看,你那些同学迟早得在这里定居不是,可是你们家的地那么少,根本养活不起这么多人。就不如让他们在这里嫁人、当个上门女婿,这样往后他们的生活也有保障,你也轻松啊对不对?” 面对大婶期盼的目光桑田依然不咸不淡的回答:“劳您费心了,他们都有对象了。” 大婶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哎你个丫头怎么那么死脑筋呢!谈对象这种事,又不是谈上了就非得一辈子,良禽择木而栖,人得学会看形势!抱着团一块儿饿死,还不如各自找个好归宿!你们现在还年轻不懂,听过来人的没错!” 桑田点点头,见她一点头大婶顿时满心欢喜,觉得这事儿十有*就算说通了。 这媒要是能做成,少说也得三笔谢礼!以前答谢媒人是要给猪头肉的,如今怎么着也得给几斤粮食。 “这才对!婶子说句实在话,你家那点地两个人都养活不起,只要他们都出去了,你再找个本村有田有地的嫁了,你往后不也不愁吃喝了嘛!” 桑田继续点头,“那我们要是没饭吃了,会想着婶子说的这些话的。” 大婶一下子就给堵在那里,总算明白桑田这头点的就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儿,“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开窍呢!自个儿好好想想吧!真到了求爷爷告奶奶讨饭吃的时候,你们还以为能有个好身价吗!” 大婶跟她说不通,撂下话转身出门,没走几步就听见一个声音低低的声音喊她:“婶子!张婶子!” 她转头瞧见追上来的阳子媳妇,觉得胸口里堵着口气儿呢,就跟她发牢骚说:“哎沛珊,你说蔡婆子那个孙女是不是脑子不好使?我好心给他们指条活路,这还不领情!” 沛珊不愿意桑田知道自己刚刚偷听,把张婶快步拉远了些,才问:“婶子,你这是干嘛呀,你给桑田家那对外来的说亲也就算了,干嘛要把桑田和她对象也拆了?” 张婶挺奇怪她的问题,“你不是跟那丫头不对付吗,怎么突然关心起她的问题来了?” “谁关心她呀!可是她要是跟她对象散了,万一盯上我们家阳子怎么办啊!” 张婶暗自撇了撇嘴,她跟村里其他人的看法一样,都觉得沛珊不过是庸人自扰,桑田跟阳子能有什么呀! 别说是这对冤家了,等桑田的对象给别人当了上门女婿,这村里有谁家愿意要桑田都还是个问题!哪怕是蔡婆子已经死了,都觉得娶了桑田进门蔡婆子就会跟来呢! 不过她面上还是装作关心的说:“沛珊你不能这么想啊,你就愿意看着桑田把你家搅得鸡飞狗跳的,然后自己舒舒服服的嫁人?她那对象又壮实又能干的,也就是外头人不了解情况才会找上桑田,说是她拐来的也没差。你就不想让他把桑田甩了,叫桑田也尝尝这滋味?” 张婶从过去就给人说媒,一张好嘴黑的能说成白的,死的能说成活的。 她这么一说沛珊果然动摇了,“也对,敢勾搭我男人,不能让桑田好过了!” 张婶一见有门赶紧说:“那就这么着,你也帮我忙,盯紧了她那三个同学,趁他们在的时候喊我过来!” 沛珊虽然应着,但也感觉奇怪,“他们不是在家吗,今天早上一个人都没出去过呀?” 别人的话做不得准,但就隔了半堵墙的沛珊说的怎么可能出错呢。 他们的确没人出去,除了桑田之外的其他人此时都悠哉哉地在田园里种种地搭搭架子,任沛珊和张婶二人在那百思不得其解。 至于桑田家神秘的第五人,自从牛致远透出了风声那大约是个连风都见不得的病秧子之后,他就完全的被人忽视了。 …… 最近桑田家在村里很惹眼,也很招风。 不只是因为男的俊女的靓,而是家家户户虽然都有屯粮,却没有囤菜这一说的。 水缺得这么厉害,谁家还有水浇菜呢。 无非就是吃点往日里腌的咸菜下饭,这么炎热的天气里就连有些人家储存的腊肉都开始散发出不好的味道了。 这种情况之下,桑田家却有饭有菜有瓜有果的,难免让撂下狠话的张婶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暗暗啐着:让你们胡吃海塞!等屯粮吃完了,看你们怎么哭! 而阳子媳妇沛珊也十分不爽。 她对桑田的愤恨基本上是靠着往日里从桑田家揩油占便宜来平衡的,可现在桑田家的院子里只埋了土豆,她又不可能路过门口时进去顺手薅两把土豆叶子。那些稍微惹眼点的小青菜西红柿什么的都被桑田移进了菜棚子里,想去摸两把根本就不方便。 但实际上,桑田也是很愁的。 院子里的小水池毕竟有限,就算节省着些浇菜,也慢慢见底了。 而且她还面临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某天在自家里开伙吃完饭时桑田郑重地放下筷子,一脸严肃的说,“我有点事得跟大家说。” 没吃完的人也都放下了筷子,从桑田的表情里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桑田在三人的注视中把目光投向桌上的残羹,有些沉重的说:“我们,已经没有肉了。” 这是最后一顿有肉的饭菜了,他们当初去超市搜集物资的时候毕竟已经断电两天,保鲜柜里的肉早已经腐坏,只找到冷冻柜里的一些冷冻肉,因为密封良好又有很多冰块才没有化尽。 卓禹都微微一顿,罗千浩已经一脸愕然如丧考妣——“没有肉了?这要怎么办啊!?” 他们是无肉不欢的运动少年啊,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第十一章 没有肉。 桑田家也渐渐开始弥漫起了愁云惨雾。 不只是罗千浩一脸哀怨,连卓禹那张表情欠奉的脸都有些黯然。 孟蘭自然是了解这些以食为天的大男生的,虽然自己也是个吃货,不过比他们好歹还算能忍耐些。 “行了,别愁眉苦脸的了,不是还有些火腿和香肠嘛,也够吃一阵子了。” 话是这么说,但肥美油香的鲜肉在唇齿间带来的满足感又岂是加工肉食能替代的,赶路的时候将就吃两天都能忍着,但一旦安顿下来,也习惯了每天辛苦劳作之后用鲜香的食物来好好慰劳自己—— 讲真桑田和孟蘭的厨艺都算不上极好,会做的也不过就那么几个家常菜,靠的都是食材自身的鲜美,里面的肉绝对是不可缺少的诱.惑所在。 真不能想象从此以后没有肉的生活。 卓禹突然站起来就要去拿他的十.字.弩,认真的说:“我去打猎。” 桑田急忙阻止他,“这边的山里除了一些山鼠没什么猎物了,而且地震之后好像有塌方很危险的!”她想了想说:“我明天就去村里找人换点鸡鸭回来,你们先在院子里搭个棚子吧。” 现在村里粮食紧,人都得省着吃,养鸡养鸭反而有些负累。尤其那些养鸡大户,眼见着饲料越来越少,拿粮食去喂那简直要心疼死,不喂又要掉称心里更疼。 这种时候去换一定没什么难度,搞不好人家正急着想要出手呢。 只是鸡鸭买回来不能马上放进田园里,不然都是一个村里的人,买上十几二十只鸡鸭却一下子不见了任谁也得怀疑。 就先放进田园几只,剩下的搭个棚子养在院子里,以后再往田园里放,当是吃了也好没养活也好,随便找个借口就是了。 猪牛羊那些东西桑田没养过,也太惹眼。鸡鸭虽然不比那些,可好歹也是肉。 罗千浩和卓禹这才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总算是不会断肉了。 “哎,那鸡棚怎么搭?你们会搭吗?”孟蘭这么一问,罗千浩立马得意的说:“没事,我们找远哥问问去,保证完成任务!” 孟蘭嘁了他一声,他们现在跟牛致远混的倒是挺熟,只是还得去问人家才能搭起来,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不过卓禹是个行动派,基本上他站起来就没打算再坐下,现在虽然不用考虑去打猎,就干脆转身往门口走去,“我去提几桶水把地里浇了。” 现在白天短,一天变成两顿正餐加一顿夜宵,所以晚饭吃的倒是很早。 卓禹和罗千浩为了避开村里那些女人所以经常都是吃过晚饭,等到地里的人都已经回家时才去浇地。反正傍晚很长不会那么快就黑下来,时间倒是足够。 罗千浩也站起来,“那我去找远哥,问问搭鸡棚都需要什么东西好提前准备!” 看着两个男生一前一后干劲儿十足的出门,孟蘭倒是很欣慰。 罗千浩没什么心眼,卓禹又很自觉,他们生活在一起之后一直都是自觉分工,根本不需要什么强制要求,也没有出现和尚多了没水喝的情形。 …… 卓禹去地里的时候果然已经没什么人了,偶尔有一两个干得比较晚的,也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吃饭去了。 他来来回回挑了两趟水,正尽量不浪费地把水一点点浇到田里,突然身后一个挺清脆的声音说:“你就是卓禹呀?” 他转头的时候那个声音的主人就跟着他的动作躲开他的视线,然后突然从另一边蹦出来,“在这儿呢!吓一跳吧!” 卓禹看着眼前似乎年纪不大的一个女生,脸上顿时浮现出“我不认识你”几个大字,低下头继续干活去了。 小姑娘大约没见过这种跟他讲话还不理的人,“哎哎”两声又窜到他面前,“你别不理人啊,我叫牛俏,一早听我妈说起过你,就想来看看你呢。” 卓禹没应,他又不是动物园里的,有什么好看的。 牛俏还在自说自话,“你跟传言里一样呢~” 然而依然得不到回应,她觉得有点尴尬了,不满地跺了跺脚,“哎你就不奇怪传言里怎么说你的啊!”——问我啊!问我啊! 卓禹却在那里盘算着看来今天只能少浇两桶提前回去了。 他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去,牛俏那小姑娘却丝毫没有打算放弃,快走几步跟上他,像个尾巴似的叽叽喳喳的问:“哎,你天生就这么不爱说话吗?还是觉得这样很帅?或者受过什么打击?我妈说村里对你的评价可高了,要给你介绍对象能拿不少谢礼呢。你喜欢什么样的?你看我行不行?豁出去谢礼不要了,我给你当对象吧!” 卓禹干脆加快了脚步,他本来步子就大,牛俏得一路小跑跟着,这一加快速度穿着只有两根细水晶带鞋拖的牛俏顿时有点跟不上了,嚷着:“哎你跑什么呀!”就渐渐被甩在了后面。 只是卓禹本来是懒得理她,想甩开了了事。谁想第二天傍晚来到田里的时候人家已经干脆等在那儿了,摆明摸清了他的出没规律要死缠到底。 好歹牛俏也算娇娇俏俏的一个小姑娘,扎着个马尾辫挺利落挺可人的,地里一些正要回家的人从这里路过,只觉得卓禹好艳福,这才来几天啊就有小姑娘倒追了。 然而让人跌下巴的是卓禹看见她之后原地一个停顿,转身就又往回走了。 他本来就是个闷性子不爱跟人搭话,从以前在大学里就从来都躲着人群走,好在那时候他不理别人别人也不理他,像这种甩掉了还要围追堵截不肯放弃的还真不多。偶尔遇上了,费力赶走比直接避开还麻烦许多,所以他还是走人算了。 牛俏今天早有准备,特意换了一双好走的布鞋,鼓足了劲追上去,“哎,我跟你说认真的,我给你当对象吧!不然你给我当对象也行啊!我做饭很好吃的,我还……” 卓禹突然停了下来,牛俏差点撞到他身上。 他转过身,意识到如果这小姑娘真的不肯放弃,再追下去一会儿搞不好就要跟进门了。 那个家对他来说还是挺舒服的,人虽然多了点儿,但是既然安居下来就已经划为地盘不愿意让外人进去。 他看着牛俏问:“还会什么?” 牛俏顿时来了精神,“我什么家务都会做!” “会杀丧尸吗?” “嗄?”牛俏稍稍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他怎么问这样的问题——虽然也听说外面是有丧尸的,可牛窝子村里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 “我……不会……” 她刚说完卓禹就一脸“就知道”的表情,心里想着果然比桑田能干的女孩子世上是没有的。然后竟然带着点细微的说不清的得意转身想要走。 牛俏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给出的答案是不正确的,他会拿这个当借口拒绝自己的! 她急忙挡在他面前大声说:“但是我会生孩子!” 他们正走在村里的路上,赶着回家的路人猛然听见这句惊得都差点扑街——现在的女孩子,实在是太大胆了! 然而这样的大胆也丝毫没能打动卓禹,如果分类来看的话生孩子这种能力甚至都不能算是技能而是功能性的能力完全不值得参考。 牛俏又一次被甩下了,无语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可是她怎么想都觉得被甩得很冤,不会杀丧尸这什么理由啊,大家都不会的好嘛!她怎么能被这种理由打败! 她跑到桑田家墙外张望着,想瞧见卓禹在不在院子里,不敢直接对上桑田。 怎么说也是从小就听大人们说蔡婆子邪乎不让靠近,虽然以前也没当回事,但蔡婆子死后现身这事儿着实让人心惊胆颤的,以前不信现在也信了。 只是正巴望着,耳朵突然一痛,就被人拧着耳朵拽起来,听到自己家老娘愤怒的声音——“你个死丫头!邻居都说你在这儿倒追男人我还不信,幸亏我过来看看,不然还不被你把脸丢光了!快跟我回去!” 牛俏努力地想拯救自己的耳朵,却死犟着不肯走,“不要嘛!就许你给别人做媒,好男人都去别人家了,我也要给自己找一个啊!” 桑田听见动静的时候往窗外一看,在院子外面吵闹的竟然就是想要给他们做媒的大婶,她被自己家这姑娘气得肺都要炸了,“——你才多大啊!这么上赶着追男人,跑大街上喊生孩子,以后谁家还敢要你啊!” 她连拖带拽,牛俏负隅顽抗,“是你们说以后对象会越来越难找的!我都十六了早点给自己打算有什么不好,反正现在也没有人管多大年纪结婚,再过两年都没有好男人了!” 张婶这个气啊,十六岁的小姑娘怎么就不知道臊得慌呢! “跟我回家!” “不要!我要见见卓禹再走嘛!” 桑田略显无语,虽然她觉得这姑娘还挺……有主见,有打算,不靠家人自力更生。 只是,家庭内部纠纷跑别人家门口拉拉扯扯的不好吧。 发觉桑田站在窗口看着,还有附近的邻居也被吵嚷声吸引过来,张婶做了这么多年的媒,睁着眼说了那么多瞎话,脸上都从来没这么臊过。 她手上一用力,几乎抄着腰把自己姑娘给拎起来抬脚就走。说到底干农活的妇女力气比这小毛丫头大多了,牛俏哇哇直叫着,走了一路她.娘这老脸也丢了一路。 人走了,桑田才转移目光看向屋里的卓禹——原来地都没浇就跑回来是因为这个。 卓禹虽然觉得这事儿不关自己的事,他又没有去招惹那个小姑娘,更没有因为她的纠缠而动摇。但被桑田凉淡淡的目光瞅在背上,莫名就觉得目光没办法迎上去,低头回避着她的目光,身体被一种奇妙的不可抗力牵引着迈向拖把,自发地开始卖力拖地。 第十二章 那天卓禹拖了三遍地,还擦了桌子扫了墙角的灰。 桑田本来也觉得这事儿不是卓禹的问题,何况她跟卓禹没名没分的,不过是意义不明地牵过几回手,自己又管不着他。 但是看着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家,不管怎么着有人打扫卫生总是好的,也就没表什么态。 不过被牛俏这么一折腾,村长也知道了张婶和村里的妇女这是在干嘛。 本来他也不愿意搅和她们的事儿,可是他们几个学生都是在这种突变的世道里无亲无故投奔到这里来的,桑田还刚没了唯一的亲人。这群妇女再非要想办法把人家拆了,看着怎么都像是村里人在欺负这几个孩子。 村长也就不得不去找折腾的最欢的张婶谈谈,然而张婶听了村长的来意,反而凭着自己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反过来劝—— “哎呦村长你可真是想不明白!我这样做可是为村里好啊——你想,咱们村里那么多适龄的姑娘小伙,哪个不得嫁人讨老婆?成了家,把日子过安稳了,咱们村才安稳。 就是老天爷都愿意多看见几对好姻缘呢,他们四个,再怎么好也就成两对,可要是跟了咱们村里人,那可就是四对姻缘了!又不是跟了咱们村里人有什么不好的,成了家,还能亏待了他们?反而这样还能安安稳稳地把人留在村里,以后情况改善了也不会跑了。 而且四对姻缘那可是大喜,说不定这么一冲喜,老天爷就下雨了呢!” 村长也被说得动摇了,尤其是听到冲喜之后。 不过他始终是觉得把人家好好的小情侣拆散了不太好,犹豫之下干脆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差不多就行了啊,可别把人家孩子惹急了。” “您就放心吧,哪儿能啊!我这是给他们介绍对象,又不是逼良为娼!”说着张婶叹了一口气,“就是啊,我那不争气的姑娘,可真气死我了!她这么一闹腾叫我哪儿有脸上门去做媒啊!” 这可不只是在桑田家觉得矮了一头,就算以后去别人家做媒,也会被人笑她一个当媒人的自己闺女却这么恨嫁。 真是活生生要给这闺女气死! 但提起牛俏村长倒是笑了,“行了别老说她了,我瞧牛俏这孩子挺好,有朝气,瞪得起精神头!这要能把人招进你家当女婿不也挺好嘛。” 这要按张婶的说法,那不管最后人留在哪一家他都是乐见其成的。 张婶又不好说自己还惦记着那些做媒的谢礼呢,尴尬地笑笑说:“她不是还小呢!” 村长摆摆手,那是什么问题啊,“现在又没有mz局管这个,两个人要真有那个缘分,可以先定亲,过两年就能结婚了。” 村里人本来结婚就早,虽说有些规定管着,但也形同虚设。 经常是早早的订了亲,十*岁就在村里摆酒结婚住到一块儿,等够了法定婚龄再去补个证就是了。 到了现在,用不用补证都还两说,哪个还在意年龄。 张婶尴尬地笑笑,“村长,你家是儿子,哪儿懂我们给姑娘当娘的心情啊。” …… 那边桑田已经找了村里的养鸡户,这几年村里放弃辛苦种田靠着养鸡养鸭维生的人家也是有的,而如今最愁的也是这样的人家了。 不种地本就没有屯粮,还得喂这么多张嘴。他们巴不得能拿鸡鸭去换些粮食。 村里有头脑活泛些的,知道以后肉食不好买了,地多粮足的情况下也有人想买上一两只养在家里下蛋也好。 不过像桑田这样一下子就鸡鸭连成禽带小崽各要了二十只的却是独一户。 养鸡的牛三叔虽说是急着处理掉一部分鸡鸭,但也忍不住提醒桑田:“丫头啊,你买那么多鸡鸭回去养的开吗?可不能直接养在院子里,它们会作践院子里的菜的!” 村里人都知道桑田家的情况,虽说她一副吃穿不愁的样子显然家里也是有些存粮的,蔡婆子那么邪乎的人什么都算好了不可能不给她留粮食。 但是讲真她一个老太婆子攒点粮食不容易,同村一场也不想看着年轻人这么浪费。 桑田领情地点点头,“养得开的,我们在准备鸡棚了。” 她都这么说了牛三叔自然也不再说什么,一边给她抓鸡崽一边说:“那等会儿我给你写写要注意什么,一下子买这么多养死了可不好。” 商量好了全部需要的粮食,桑田就回家去喊了卓禹和罗千浩扛来粮食换回鸡鸭。 这么大的动作倒也让村里人有不小的议论,无非是说年轻人不懂得节约,一下子就这么大手笔的拿粮食换鸡鸭,将来肯定有后悔的一天。 不过议论归议论,毕竟干出这种莽撞事儿的人是桑田,不管是出于顾忌还是嫉妒,没人想当面去教育她。 桑田回家之后把鸡鸭崽子和部分成禽放进田园,想着牛三叔说它们会作践粮食,就把鸡窝挪到小河对岸去放养。 同时也给家里这群吃货立了规矩,为了繁殖,成禽和鸡鸭崽子必须一直保持稳定的数量,只有繁殖成长出多余的数目时才可以吃。 她留在外面院子里的都是母鸡,平时就可以用来下蛋。 在大家眼巴巴地在小河前站成一排望着河对面的鸡鸭时,桑田丢出一个无比现实的问题:“等养好了,谁来杀?” 三人显然愣住了,他们只想到吃,大约没有想到吃之前还要先杀的问题。 短暂的沉默过后,唯一算是野营时有点剖鱼经验的卓禹默默举起了手。 至于杀鸡那天一刀割开鸡脖子,小公鸡在垂死挣扎中扑腾乱飞的那一场腥风血雨当然就是后话了。 在等待鸡崽成长的日子里,养在院子里的老母鸡还是很给力的。 当然这也归功于桑田喂食的给力,她把做饭时切下来的菜根瓜皮全剁碎了,跟各种剩了的干了的脏了的干粮混在一起,一棚子里十只老母鸡和母鸭,怎么着每天也能捡出五六个蛋。 她把鸡棚用茅草破毡子盖上了,别人也看不出棚子里到底有几只鸡鸭。 只是每次喂鸡碰巧遇上阳子媳妇时,就被她隔着半堵墙各种冷嘲热讽——“呵呵,村子里粮食这么紧,都有人家快要吃不上饭了,这儿还有人拿闲粮喂鸡呢。可算知道什么朱门酒肉臭了。” 听她这么说的时候桑田倒是很大方,稍微举了举手里还没倒干净的鸡食盆子,“你要吃?” 沛珊没养过家禽家畜,瞧见这乱糟糟的一盆子东西就恶心,捏着鼻子赶忙挥手:“拿走拿走!臭死了!”说着竟然还夸张地呕了起来。 桑田倒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于是说:“你不吃那我喂鸡了啊。” 沛珊抬眼瞪着桑田,什么人啊这是! 桑田家现在每天中午村里人都在地里干活,村子里没什么人的时候就在田园空间里吃,晚上这一顿还是要做做样子,在家里开伙做饭。 他们家每天吃的什么,光是闻味道沛珊也一清二楚。所以每天在家里一边忿忿地说着:“几个就知道胡吃海塞的白痴!有他们哭的时候!” 但心里却不可能不羡慕嫉妒恨,她就是想吃,那家里也没有。 有时候她也真想踹上自己男人两脚,问问他能不能有点本事,让自己老婆吃好一点! 可是她也只能想想,毕竟她跟阳子结婚这么久了却没个孩子,平日里就总觉得心里不安生,如今桑田还在这儿这么惹眼。 她心里越想越憋屈,越想越难受,仿佛是老天知道了她的委屈似的,这一天突然有一行人来到了牛窝子村,其中就有她的母亲。 看到母亲来到门外她激动地迎上去,“妈!妈你怎么来了?路上危不危险啊?” “哎呦可别提了!”她妈妈一脸的心有余悸,“咱们村出了丧尸了!可吓死人了!” “真的?那村里什么样了?你要不要紧啊?” “哎呦我哪儿知道村里什么样啊,难不成我还跟那儿看着啊!一有丧尸我这不就赶紧收拾东西来你这儿了!” “对对,听着太吓人了我都糊涂了,不管怎么说没事就好。你这是一个人来的啊?” “不是,刚出来的时候走得急没找着伴儿,不过半路上遇上陈婶一家子了。”她说向正往这边走的几个人,她说的陈婶就是桑田的右邻陈奶奶,毕竟年纪大了走得慢,这会儿桑田在院子里也看到她,出门迎过去,“陈奶奶!” “哎桑田啊!” 陈奶奶放开身边扶着她的儿子,快走两步抓住桑田的手,有些激动的说:“桑田你回来了啊!我刚刚进村时听人说了,你姨奶——唉我这老姐妹怎么突然说走就走了,怪我啊,我要是留在村里没出去,每天找她去说说话,也不会连个发现的人都没有,说不定还救得及,说不定她还活着……” 她那双干皱的手用力地抓着桑田,桑田只能反过来安慰她说:“陈奶奶别说这种话,这谁也不会想到的,怎么能怪您呢。” “就是啊妈,生死有命,这也不是您能改变的啊!” 说话的是陈奶奶的大女儿,她嫁在离这里不远的村里,陈奶奶跟儿子一家从城里逃回来的时候就去把她也带上了。毕竟她家那个村子离闹丧尸的县城近,总归不如牛窝子村安全。 她的小儿子也劝说:“妈别难过了,您先回家歇歇,等休息好了再找桑田说话吭?” 陈奶奶的确是累了,急匆匆地赶了这么久的路,一进村却听说自己的老姐妹死去消息,整个人的精神却又激烈的起伏。 对于老年人来说这样的情绪起伏不是件好事,桑田赶忙跟着一起劝,陈奶奶这才被劝回家。 看到她平安回来,桑田心里也挺安慰的。毕竟性情孤僻的姨奶奶就这么一个老姐妹,而且陈奶奶从小对自己也很好。 她转身回家时又听到阳子媳妇在院子里干呕,她妈妈有点紧张地抚着她的背问她:“哎呦怎么了这是?吃坏了?最近天这么热,吃的东西可得注意啊!” “没事的,最近是吃了点不太好的东西,可是眼下这情况不是也不能浪费吗……”她说着又委屈起来,天这么热又没有冰箱,食物坏得那么快,可是就算有点味道也还得吃下去……她嘟囔着:“我都难受好些天了……” 她妈妈立刻精神起来,“好些天了?一直恶心吗?你不会是有了吧?” 第十三章 沛珊的妈妈姓徐,徐妈妈这么一问沛珊就愣住了,算算月事竟然真的迟了不少日子。 她过去虽然也不是十分准时的,但这次确实是有点久了,加上这几天的呕吐,心里就确定了七八分。 一直以来没有孩子都是她的一块儿心病,如今突然有了,反倒发愁起来了。 这早不来晚不来的,竟然在这种世道里来了。 虽说牛窝子村里日子安稳,不像外面传的还有丧尸。可是一来交通不便二来也怕外面的丧尸谁也不嫌命长,因此村里的人都没有出去的。 但关在村里过日子,日用物资缺乏不说,粮食也越来越紧了——各家存粮是有的,但眼见着地里的收成不行,存粮都只能算计着吃。哪天存粮吃光了,光靠收成怕根本吃不饱的。 阳子家老人都不在了,只有他们两个年轻人过日子,对屯粮这种麻烦事都不是太上心。本来就紧巴巴的,食物酸点霉点都不敢浪费,把发霉的地方抠了,在锅里大火蒸蒸还是得吃下肚。 现在自己的母亲又来了,多了一个人吃饭。 这种环境之下再养一个孩子,光是想想心里就急的不行,大人吃点苦没事,亏待了孩子可怎么行? 孕期营养、奶粉、婴儿的衣用……这些事情要怎么办啊! 眼见着闺女心焦起来,徐妈妈赶紧拍拍她,“没事没事,天大的事妈顶着呢啊,咱们肯定有办法的!” 这事桑田虽然在一旁听到了,但跟她没什么关系,她要去道个贺恐怕还招嫌弃反而惹人家不高兴呢。 于是她直接就回了屋里,想着陈奶奶出去住了这么些日子,家里肯定没什么现成吃的东西,她得准备点拿过去。 她前脚进屋,隔壁徐妈妈就看着她的背影问沛珊:“这就是那个桑田啊?” 沛珊点点头,她平日里有委屈有抱怨虽然也念叨阳子几句但总不敢大吵大闹发泄出来,跟村里人说人家又都不拿着当回事,所以每次回娘家当然都加油添醋的大吐苦水。 徐妈妈一早就对桑田存了芥蒂,这回看见她更是啐了一句:“一看那身皮肉就不是个老实姑娘!” ——桑田是白,不管在田径队还是村里,她显得太白净了。 但是晒不黑也怪她了? 阳子回家的时候显然也高兴了好一会儿,平日里这个人的存在感是极低的,这当然跟他有意避开桑田有关系。 他在家时不是在屋里就是在屋对侧那点空地方干活,尽量不会出现在桑田的视线内,也不高声说话,去地里时来回都是快进快出。 难得他今天声音都高了不少,整个人乐呵呵的,也不让媳妇干活,自己拿着白天沛珊洗完的衣服出去晒。他连避开桑田这回事都忘了,看见她虽然多少有点尴尬,但人在兴头上就跟她打了声招呼。 桑田当时正跟孟蘭学姐一起从菜棚子里收了些青菜茄子西红柿,又拿了些香肠,从鸡窝里摸了几个蛋准备送到陈奶奶家去。 她家里当然会有些存米,但这些蔬果肉食是不会有。 看见阳子跟她打招呼,孟蘭学姐是没给好脸色,但桑田觉得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小时候的那些恩怨固然百分之百是阳子的错,但人长大知错了,也没必要老记着。 所以她就寻常地打了招呼,阳子看到她拿着的那些东西时似乎欲言又止了一下,到底没好意思开口说什么。 …… 桑田跟孟蘭去了陈奶奶家,陈奶奶刚睡下了,家里的儿女正在忙着分配房间收拾屋子,家里一下子显得拥挤了不少。 这次一起回来的有陈奶奶的女儿女婿儿子媳妇,一儿一女两人年纪相差很大,小儿子是老来子,出生的时候他姐姐都出嫁了。所以家里的房子虽然翻新过但当时手头紧,想着反正女儿嫁得近,回家方便也用不着住下,就只是按三个人的住房来修的。 现在陈奶奶的丈夫不在了,一家里三家五口,住起来确实很紧吧。 看见桑田拿了东西来,陈奶奶的大女儿牛辰玉立刻迎上来,笑着说:“桑田这丫头就是乖巧有眼事,我妈往日里可没白疼你!” 她的态度挺热乎,可孟蘭在旁边听着就是觉得不顺耳。 可能在她觉得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是件有来有往挺寻常的事,但从玉姐嘴里说出来就隐约有那么点桑田是在报恩的意思。 桑田倒是不在意的,村里什么人什么脾气她都习惯了,寻常地客套了几句就跟其他人也打了招呼。 陈奶奶的小儿子叫牛辰生,比桑田大些,是标准的凤凰男。考了个不错的大学,毕业之后就在城里落了脚,娶了个家庭条件不错的老婆。 他这人比较随陈奶奶,性格好,因为陈奶奶对桑田好,他自然也跟桑田熟络。拉着自己的媳妇就来跟桑田打招呼。 他的老婆叫郑雯雯,年纪虽然只比他小两岁,但生的娃娃脸,又从小家境好被家里宠着,性格就跟小孩子似的。 他们结婚时是在城里办的酒宴,直接开了一辆大车就把村里人都拉去了。但桑田当时快要高考了,人在学校就没有去,所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郑雯雯。 但她旅途劳顿路上又受了些惊吓,人有些恹恹的,可爱的娃娃脸都有些苍白,彼此也就只打了招呼没多说什么。 牛辰生跟桑田熟悉,了解她的性格,丝毫不介意她表现出来的淡然,凑上去悄悄说:“我们回来的路上碰上了丧尸,雯雯吓着了,等她缓过劲儿来就好了。她在这儿没熟人,以后你们多陪她说说话啊。” 桑田听完看向他,“你们没事吧?” “没事,我把它们都赶跑了!”辰生笑嘻嘻地说着,他就知道桑田只是表现出来的比较凉淡,其实心里知道关心人的。 不过他的话只是招来桑田一个不赞同的目光——就他?让牛辰生念书他行,让他去打丧尸?桑田能信? 牛辰生被拆穿了,也只能悻悻的坦白:“好嘛,是姐夫的功劳,不过我也有帮忙的。” 桑田看向一边坐着的牛辰生的姐夫,她进门之后还没跟他打过招呼,也没见他说话。 他坐在凳子上脸色发青眼神发直,头上的冷汗豆子似的往下落。 一看见他这个样子桑田心里就突地跳了一下,旁边的孟蘭也慌忙戳了戳她,两人对视一眼就知道了对方的心思。 桑田想了想觉得以玉姐的性格这事儿她不能直接跟玉姐说,就把牛辰生拉到一边跟他讲了。 牛辰生诧异地看着桑田再看看姐夫,先慌忙去把坐在那边的郑雯雯拉过来塞到桑田身后,然后才跑过去故意夸张地喊着:“姐!不好了!姐夫发高烧了!” 其实他根本连摸都没敢上去摸,只管喊得严重一点就对了。 果然正在外面准备洗菜做饭的玉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怎么了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发烧了?路上不还好好的吗?” 玉姐他们村里不像县城和城里普及过一些常识,她压根没往某些方面想,摸着老公的头被吓了一跳,左看右看突然喊了一声:“呀!你这里怎么这么大一个口子啊!” 她老公本来的伤口其实不大,但是伤口附近已经开始发黑腐烂看起来十分吓人。 玉姐一下子就慌了神没了主意,嘴里念叨着:“怎么办,咱们得去医院啊,哪儿有医院啊?” 牛辰生这才趁机说:“姐,姐夫这是让丧尸给伤了啊,会感染的!” 他如果一早直接说这话,他姐根本连听都不会听一准给他骂回去。但这时候玉姐没了主意,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了。 “哎呀,哎呀这怎么办,怎么办啊!” 牛辰生就把城里听到的宣传和桑田说的事综合一下,以玉姐能听懂的方式告诉她了。 末了他看一眼已经眼神发直牙齿打颤,根本听不到他们说话也做不出反应的姐夫,说:“姐,这事儿得告诉村长啊,不然万一姐夫没扛过去,那可不只是死人的问题,搞不好村里……” 然而玉姐听了这话却突然回过神来,呵斥他:“死小子你说的什么话!那可是你姐夫!要是告诉村长,村里人能容得下他!?” 她狠狠一擦将掉未掉的眼泪,伸手去扶自己男人,“死小子还不赶紧过来帮忙把你姐夫扶到小屋去!” 牛辰生还想劝,“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玉姐听都不听立刻打断他,“不是还有能扛过去的嘛!你姐夫伤得又不重,一定能扛过去的!” 牛辰生没办法,只能跟玉姐一起把姐夫扶到了小屋。 陈奶奶家是三间房,正屋是陈奶奶的房间,侧屋玉姐出嫁前住过,后来给了牛辰生当卧室。剩下一间小屋跟储藏室杂物间也没多大区别,本想收拾出来改成卧室,这样三家人就都能住了。 但这档口谁还有心思收拾,就拿了床被褥铺在地上就让她男人躺着,给他收拾了一番,打水擦了汗,伤口上抹了点家里常备的药。然后把小屋的窗户关紧,门也锁了起来。 玉姐出来之后对弟弟一家连同桑田和孟蘭凶狠地说:“谁也不准说出去!听见没有!” 第十四章 面对玉姐的强硬,牛辰生也是无奈。 他只能私下里跟桑田孟蘭讨论该怎么办,如果能告诉村里,村长肯通融的话,说不定可以去村卫生室挂个吊针。 现在村卫生室不开门,药品都封着,由村长统一管着。 牛辰生也听说如果能挂上抗病毒的吊针,变异几率就可能会变小,何况就算是不说变异的问题,他姐夫那不断腐烂的伤口如果不消炎,那也很难活下来啊。 只是这些当然是建立在村长和村里人肯救助的情况下,也不是没有可能会因此在村里引起恐慌,干脆把他姐夫赶出村去等死。 牛辰生虽说明白姐姐的心思,可也不能因此就搭上一家子的性命来冒这个险。姐夫一旦变异,岂不是一家子都要跟着陪葬。 桑田看看锁住的小屋门,要真变成那样,第二个遭殃的就是她们家了。 “辰生哥,我那里还有些抗病毒的药,不管怎么样先吃上看看再说。你如果能看到屋里的情况就盯着点随时告诉我,万一情况不好的话……” 她没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牛辰生点点头,这事儿只能这么办了,不然到了捂不住被别人发现,那他一家子都没法再村里待了。 桑田装作回家从空间里拿了药,玉姐现在表面上强硬,心里其实慌得跟什么似的,拿到药就赶紧去给自己男人吃。 只是她男人发烧烧得牙关紧闭,硬是把药化开了,牛辰生掰开他的嘴,玉姐用茶壶硬给灌下去的。 灌完这些药桑田也没让玉姐给她男人吃退烧药,毕竟发烧是自身免疫系统在对抗外来的侵害,硬是吃退烧药退下来也许反而坏事。 她跟孟蘭回去之后就把这件事对卓禹他们说了,毕竟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有这么大一个威胁,像是一下子就把他们拉回了地震之后逃亡的那些日子。 想起来,竟感觉有些遥远了。 当初的四把弓.弩分了一把给温扬一把给罗文杰,剩下的两把弓.弩一把臂.弩还有一把唐刀怕太显眼,从安居下来之后就一直搁在田园里。如果不是卓禹干完了活没事就去保养的话都快要发霉了。 他们不是没想过还有用到的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于是各自都把武器放在不显眼但又随手可以摸到的地方,桑田把自己惯用的臂.弩让给了孟蘭,自己改用唐刀。 这件事桑田当然也告诉了尸鬼,她说这事的时候尸鬼正穿着他那身围裙套袖头巾蹲在炉灶前烧火做饭。他做的饭已经渐渐能入口了,但因为他自己不吃也不愿意尝味道,所以时不时的还是会有些“惊喜”的味道。 桑田瞧着他现在这副“田园里的田螺叔叔”的样子,总是忍不住想要怀疑这种事到底还要不要告诉他——如此居家的田螺叔叔,哪里还有当初银发灰眼半张鬼脸吓死人的架势。 尸鬼听了她说的话,只是冷淡而又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就又专心生火,这些农家琐事对他来说比闹什么丧尸还麻烦多了,他一边不耐烦一边还是耐着性子在干,对桑田说的话只是随口应了一句:“知道了。” 好像桑田说的只是隔壁在闹耗子一样。 桑田看着他,总感觉她现在给尸鬼的生活跟她当初承诺的似乎有点偏。 田园里虽好,但真正的生活总是在空间外面的。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一阵吵嚷,桑田心里还提了一下,只是再仔细听听却是从左邻传来的。 阳子跟他媳妇不知道在家里吵什么,间或夹杂着丈母娘喋喋的骂声。 桑田提着的心稍稍放下来,至于阳子家在吵什么她就没什么兴趣了——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思管别人家的家长里短? 然而事实上愿意关心一下的人是有的是的,至少这屋里就有俩。 孟蘭和罗千浩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桑田,好像是在吵你的事呐。” 桑田根本就没打算上心,“我跟他们家有什么事好吵的。” 孟蘭叹了口气,“桑田啊,我真担心有一天你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女人的嫉妒心可是很可怕的啊! 桑田淡然地看过去,说了一句:“她想打也打不过我。” ——嘿,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孟蘭算是弄不明白桑田什么时候是真不明白,什么时候又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 晚上大家虽然没安排守夜,但都睡得比较警醒。 当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窸窣声,鸡棚里的鸡似乎开始骚动的时候,四个人都迅速睁开眼睛爬起来。 卓禹是反应最快的,他起身就往床头去摸,却没有摸到放在那里的十字.弩。 十字.弩的不见让他心里一惊,不等他打开手电去找,却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弩.箭破空而出的声响,随即院子里一声惨叫,如同拉开了大戏的序幕般响起了杀猪似的哀嚎—— “艾妈杀人啦!杀人啊!!” 听到桑田屋里的两人已经跑到门口,卓禹也顾不得再找自己的弩,直接跟着跑出去。 院子里他们防了一晚上的丧尸根本没有出现,桑田最先看见的就是站在门口的尸鬼。他手里拿着卓禹的十字.弩,对准了跌坐在鸡棚前捂着大腿疼的想要打滚的女人。 桑田把手电照过去,那个还沾着一手鸡毛的女人倒不是别人,就是隔壁阳子的丈母娘,徐婶。 她这一叫一嚷,隔壁的阳子和沛珊也出来了。 沛珊一看见徐婶那血流如注的腿就喊了一声“妈!”惊慌失措的翻墙过来,阳子显然被这场面搞蒙了,一时之间愣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自己老婆翻墙才赶忙扶着她,自己也跟着翻了过来。 沛珊扑向徐婶之后狠狠地瞪着桑田冲他们质问:“你们对我妈干了什么!?” 徐婶见女儿女婿来了,越发凄惨地叫着:“杀人了!他们是要杀了我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弩.箭在她大腿上扎得很深,半支箭都没入了肉里。她疼的脸色发白,嘴唇都在打哆嗦,而尸鬼手里的弩依然稳稳地对准她,完全没有放下来的意思,甚至像是在端量着往哪儿再补一箭,那目光看得人心里拔凉顿时动也不敢动。 桑田悄悄看了尸鬼一眼,自从尸鬼变成田螺叔叔他整个人的气场都收敛了,让人几乎都要习惯了他那个样子。然而此时他只是没有穿围裙又冷下目光,那一身刺骨的森冷肃杀就弥漫开来,让桑田不能不想起他的真实身份。 虽然她现在更想知道他是几时学会用弩的。 她当然不会想到在他们一直把弓.弩存放在空间里的时候尸鬼就已经注意到它们,他突然对这种人类制作的远程武器有了兴趣。 他可以自由出入两个空间待在里面的时间比谁都长,有的是时间慢慢把玩,就只是遗憾没有射过活物。 所以有这个机会他当然得出来试试,并且十分不介意在感受过弩.箭射.入柔软皮肉的感觉之后对着骨头最硬的脑门再来一发。 沛珊冲阳子嚷着:“你还傻站着干嘛呀!真打算看人家杀了我们娘俩啊!?” 明明这种时候家里就只有这么一个男人能依靠了,他却还不赶紧上去替自己丈母娘讨回公道,也是让沛珊气得不轻。 阳子也不是傻,这三更半夜的自己丈母娘在人家家院子里算怎么回事儿呢? 看桑田他们一个个也跟自己一样都是匆匆忙忙刚起床跑出来的,他心里头就觉出来这事儿不太对。 可那到底是自己的丈母娘,他也不能不硬着头皮看向桑田,期望她能让那个看起来不太好惹的男人放下弩。 “桑田,你看……” 桑田没打算让尸鬼放下弩,干脆装作没看到阳子请求的目光,走出来对鬼哭狼嚎的徐婶问:“徐婶,黑灯瞎火的你在我家院子里干嘛呢?我们是听见有小偷才急着跑出来抓的,打伤了你也是没办法。” 桑田话里话外都表明了她是小偷,阳子诧异地向自己丈母娘看过去,看见她手上沾着的鸡屎鸡毛,还有鸡棚外地上打碎的鸡蛋,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妈,你怎么——你怎么能偷人家东西呢!” 徐婶本来就疼得要命,一听女婿胳膊肘往外拐差点气背过去,顿时恼怒地嚷起来:“两个鸡蛋不就八毛一块的事儿!怎么就叫偷了!这还不是你没本事!老婆怀着孕连个鸡蛋都吃不上你还是不是男人!你要早来要上两个鸡蛋我怎么会来!” 阳子简直没想到自己丈母娘偷东西不但这么理直气壮还往自己身上推,他也不是不疼媳妇也不是没想过跟桑田要几个鸡蛋。 可是他这么多年没跟桑田说过话,这才刚打了招呼马上就开口要东西谁拉的下脸。 他只是想过两天等跟桑田关系缓和一下再说,就这沛珊还跟他好一顿发脾气嫌他跟桑田说了话,谁想到这才当天晚上就出这一茬。 这里是牛窝子村可不是别的地方!这村里百来口就窝在这个山凹子里过日子,谁家要是出个小偷小摸全村人都不能容的,不给人戳断脊梁骨才怪! 阳子也不能直接冲丈母娘发火,就朝沛珊吼了一句:“你看着作!” 然后气得没管他们转身翻墙走了。 沛珊没想到他会丢下她们不管自己走了,一下子愣在那儿。 徐婶也是被女婿气得,火全都撒在了桑田身上,嚷着:“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你们等着吃官司坐牢!赔到倾家荡产!” 桑田却应了一句:“好啊,我们现在就把村长找来,他要怎么断我都是没有异议的。” 这句话才终于让沛珊回了神,如果把村长找来,她.妈偷东西的事儿就闹开了。 在现在这种环境之下偷吃的那是再敏感不过的事情,如果是本村人自己干的,那骂也好罚也好处理完也就那么着了。可徐婶算是外面来的,这要惹出事儿来有可能会被赶出去的! 她醒悟过来才急忙拉着徐婶,“妈,算了,咱回去吧!” “不行!不能算!这事儿没完!!” 眼见着徐婶想要提高声音把邻居都吵起来,可她一来是气二来失血越来越多,一个激动就晕了过去。 沛珊这回急了,大声喊阳子,阳子见丈母娘晕倒了,这才顾不得生气去把人抬了回来。 第十五章 这件事虽然表面上没闹开,但三更半夜这么吵吵嚷嚷了好一会儿,也不可能没人听见。 放在过去可能早就有人出来看热闹了,但如今白天挑水浇地太累,晚上睡下了谁还愿意再起来。最多不过是竖着耳朵在床上听一听,第二天起来互相一岔和,连猜带懵的也能拼出个七七八八。 至于徐婶那可就惨了,腿上扎了个大窟窿,箭还是用了10斤粮食找村卫生室的赤脚大夫给拔的。 幸亏腿上有个几两肉,没直接伤到骨头也没伤到大血管。就这血也流了不少,又没个营养品补补,得亏不少日子才能养好。 而且大夫虽然来了,可村里的药品却全都在村长手里统一管着呢。 这么大个血窟窿不吃药也不行,最后到底是让村长知道了,特地来了一趟了解一下实情。 附近有几家跑来围观的赶也赶不走,最后就在院子外面围着,村里统一规划的这半人多高的墙实在是什么*也藏不住。 沛珊给徐婶搬了凳子扶她出来,阳子闷在屋里连见人的脸都没有了。 偏徐婶还拎不清,坐在那拍着另一只没受伤的大腿连哼哼带哭闹,指着桑田家骂:“一群黑心的杀人犯啊~~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心狠手辣啊~~!为了两个鸡蛋他们连人都能杀!对我一个妇道人家下这种手,丧尽天良了啊!” 她腿上缠着绷带,绷带还往外渗着血,看起来倒是很吓人。 村长站在桑田家的院子里,徐婶死活不肯过来,桑田家也摆明不乐意过去,就这么隔着半道墙调解两家人,却隐约觉得这像是已经壁垒分明不共戴天了。 村里人在院子外窃窃私语地看着笑话,任凭徐婶再怎么精于撒泼,她偷东西这事儿总是事实,这理儿是怎么都说不通的。 ——你三更半夜的跑人家家院子里去偷东西,人家难不成还先走进了看看你是谁再决定打不打?黑灯瞎火的谁知道打的是谁,谁又知道打在哪儿了。 再者先不说桑田这孩子从小在村里长大,是个什么脾性大家都清楚。就是她带回来的那三个年轻人进村也有些日子了,那都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想要拉回家去当媳妇当女婿的,村里人的心本来就偏向这边的。 加上这撒泼闹事的手段村里人谁不是看一眼心里就门清,跟他们眼前耍这个简直是侮辱村里人的智商。 倒是没想到徐婶闹着闹着指着桑田说:“叫你们家那个杀人犯出来!!别心虚藏着不敢见人!!” 大家于是这才想到桑田家确实还有个从来没人见过的第五人呢,顿时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这神神秘秘的第五人到底啥样。 村长也觉得这种事儿当事人不来怎么行呢,就对桑田说:“你看,让人出来一下吧。” 一直就当这第五人身子骨弱,但小偷都能抓,这也没弱到下不了床。处理他的事他本人却不出现,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桑田知道这回是得让尸鬼出来了,反正这是迟早的事,她也不想藏着掖着他。 只是徐婶还在那嚷着:“他们藏了个杀人犯!他一定是逃到村里来窝藏的杀人犯!!” 看着徐婶的腿,还有她那依然心有余悸的样子,大家难免有些嘀嘀咕咕。 这样的情况让桑田有点发愁,就怕尸鬼出来以后一个不耐烦干脆当众把人解决了。 不过现在也没办法,如果坚持不肯出来那才惹人怀疑呢。桑田于是说:“我去叫他出来。”转身进了里屋。 徐婶一看自己的要求实现了,顿时就更来劲了。 昨晚尸鬼那阴森吓人的样子深深印在她脑子里,她觉得只要人一出现,张眼睛的都能看见那人有多可怕,她就能占了上风了。 所以她喋喋不休的说着那个人有多凶残多吓人,企图给大家一个先入为主的观念。 只是她没有觉得自己说得太过了反而让人怀疑了,又或者她说的确实是自己的亲身感受,但别人又没感受到过,哪里能体会呢。 桑田这会儿借着进屋进入了空间,也是做足了准备。 她检查过尸鬼的黑发美瞳都没有问题,找了套看起来比较接地气儿的纯棉布长袖白t恤和牛仔裤换上,又帮他把长发拢了低低的绑起来看着比较纯良一些。 尸鬼问她:“要这么麻烦吗?” 桑田点头:“要的。” 尸鬼也就不再说什么由着她折腾。 最后桑田嘱咐过他一定不要在人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只要安静地站着,一切都由她来应付。 打点妥当之后这才带着尸鬼走出房间,尸鬼一出现,那些伸长了脖子的村民就卧槽了。 卧了个大槽的啊!桑田这是哪里拐了个电影明星回来啊!难怪整天藏着掖着的不给见人啊! 村里的老媳妇小媳妇们又激动了,哪里还记得今天是来干什么的,纷纷隔着院墙问—— “桑田你哪儿认识他的啊?” “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有对象没有啊!?” “上过电视吗?演了什么啊?” 这场面一下子就有点乱,村长一瞧这哪儿行啊,哪儿还有处理什么事啊!乱套了都! 于是挥斥着她们:“都散开!散开!不能安安静静的就都回家去!” 但他也清楚村里这些女人一折腾起来有多难管,只能直接拿出杀手锏:“再吵吵下次村里分东西你们这几个人头都不用算!” 妇女们这才赶忙闭嘴了,但是徐婶一瞧这事儿的走向不对啊,根本没有半个人跟她一起指责那男人,不过是长了一张好脸就这样被人追捧。 然而再看她就大喊着:“不对!根本不是这个男人!” 她脑子里已经把昨晚尸鬼凶神恶煞的模样无限夸大了,而眼前这男人却苍白削瘦气势全无。 ——尸鬼听了桑田的嘱咐,这会儿看也不看徐婶和外面围观的妇女,脑子里思索着今天要做什么饭,模拟着做饭的步骤还有最重要的什么调料都放在什么罐子里,以及怎么分辨应该放多少…… 满脑子想着这些的他身上哪儿有什么杀气,根本是眼神涣散神容飘忽,说人畜无害虽然是过了,但也微微显出些呆萌,哪儿有一点跟徐婶所说的沾边。 大家都跟看骗子似的看着徐婶,桑田也说:“我们家就这么大的地方,你还要进来搜搜吗?” ——就是的,桑田家这点地方能住上五个人已经是极限了,上哪儿去藏上第六个,就为了唬你这个小偷? 大家纷纷往徐婶那里投着白眼,村长自然也是不信的,但对方既然这么说了那总得问清楚,“那你昨晚见到的人什么样?” 这么一问徐婶除了印象中那凶神恶煞之外也就只记得:“长头发!长衣长裤!” ——长头发,长衣长裤。 大家都看向尸鬼,这都不是同一个人,徐婶该不会脑子有病吧? 满嘴跑火车他们见了不少,扯皮无赖的也不是没有,但这瞎话说的也太瞎了。 一想到她拿村里人当傻子大家就更不爽,直接扬着声音在那里说:“要不要脸啊,当贼的还倒打一耙!” “就是,真当鸡蛋和以前一样三五毛的,我给她一百块给我来一百个还不用找!” 听着那些话沛珊脸上也开始发热,后悔自己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巴巴的想吃那么几个鸡蛋。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自己无非是因为桑田家有而自己没有不服气而已。 所以她长吁短叹地在自己的妈眼前说想吃鸡蛋的话,为的其实是让徐婶好好激一激阳子。徐婶提出去偷鸡蛋虽然是意外的,但她往日占桑田家便宜占惯了,根本也没反对,就在家里等着。 昨晚阳子知道了偷鸡蛋的事她也有份,气得到现在都没跟她说一句话。 平日就算吵架最后阳子也是让着她的,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阳子生这么大的气,沛珊心里也有点怕,但想着如今自己怀着孕呢阳子也不会怎么样。 徐婶此时也正拿她怀孕的事做文章,冲那些冷嘲热讽的村民嚷着:“我闺女可怀着孕呢!想吃两个鸡蛋怎么了!?用得着这么小气败咧的为难人吗!?” 说起孕妇女人们总归是比较宽容一些的,孟蘭学姐倒是不客气地说:“想吃不会开口来要啊?我们又不会不给,没长嘴,手倒是长了不少!” 孟蘭学姐这一说大家也跟着偷笑,手可不是长了不少吗。这下生出来的那点同情也一下子就散了。 这时候就看村长打算怎么断了,村长平日里也是最愁这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妇女,他看一眼徐婶那伤得不轻的腿,寻思着怎么着这也算是受了教训了。 现在村里缺衣少食的,眼看就想要不安生起来,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况人家好歹也是沛珊的亲妈,真赶出去了这事儿也不好看。 他跟桑田说:“桑田你看,沛珊妈偷也没偷成,他们家也受了教训,不然这事儿就这样不再追究了吧。” 桑田倒不是好心,只是再追究下去她又没有好处拿,反而还得没完没了的争吵下去惹着人心烦。 何况她也不觉得自己说句不追究,徐婶就能这么算完。 所以反正自己说的话也起不了什么决定作用,就干脆卖村长一个人情,“好,我没意见。” 果然她这边说完,徐婶就嚷开了,“算了?凭什么!?我伤成这样你们还想说算就算了吗!?” 这不依不饶的村长也有些气了,板下脸来对沛珊说:“阳子呢?你们家他当家!叫他出来!” 他在这里大声说话屋里的阳子自然是听得到的,只能黑着脸出来,看也不愿意看她们娘俩一眼。看热闹的也在笑:看,还是咱们村人知道廉耻,哪像这外村来的不要脸。 村长这会儿也不高兴了,本来还想算了,这回还是觉得得给他们家点教训才行。 “——阳子,桑田既然不追究你们家偷东西的事儿,我也就不处罚了。但是药是村里留着应急用的,你们家要用,就拿五十斤粮食来换!” 沛珊一下子就傻了眼,五十斤,加上之前给大夫的十斤,家里一下子少了六十斤粮食! 她想开口再求求情,阳子却一口应下来,“行,村长你说了算!” 他也不管沛珊在那喊他:“阳子!” 丈母娘也在着急的说:“阳子你是不是傻!” 他瞪了沛珊一眼:“闭嘴!”——他们家哪儿还有脸在这里讨价还价?现在知道心疼粮食,早干嘛去了! 反正对于村里来说阳子才是他们家有资格拍板决定的人,阳子应了就算定下了。 村长懒得再跟徐婶多纠缠,处理完就赶紧转身走人,顺便挥斥围观的人说:“走了都走了,家里都没有活要干吗!?” 大家都还恋恋不舍地想要多打听一下桑田家那个明星的事,但村长一走桑田就把人给推进屋了,似乎完全不想让大家多看的样子。 她们一边觉得桑田也太小气啊,自己都有对象了还把那么个人藏家里干嘛,一边又想起最初那个男人体弱多病的传言,疑心该不会是出来这一会儿人就不行了回床上躺着去了吧? 这样想来,尸鬼那苍白的肤色削瘦的身材倒是很有说服力的,而且大热天的还穿着长衣长裤,可见身体是真的不好。 于是尸鬼这一出现,倒是让人谈得津津有味完全成了村里的头条,反而连徐婶偷东西这档子事儿风头都给盖过去了。 只有在看见徐婶和阳子夫妻时,才有人在背后点着脊梁骨或明或暗的叽叽咕咕一阵。 那之后徐婶算是跟桑田一家不共戴天了,有事没事的折腾找茬,唯独看见尸鬼时就灰溜溜的闭嘴躲回屋里。 后来村长给村里统计人口,让桑田把她家里的人都填上。桑田愿意让别人知道她和尸鬼是有血缘关系的,这样村人不但更容易接受他,也比较不容易产生怀疑。 于是干脆编了个瞎话说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姨奶奶养不了他们两个,就把她小叔叔留在了城里。村里人有的是同龄但是差着辈分的,甚至有的年纪大的还得管年纪小的叫叔,倒也没人怀疑尸鬼的身份问题。 不过虽说家里多了个长辈,但桑田家地契上如今是桑田的名字,这家就还是桑田当的。 第十六章 桑田家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就在隔壁的陈奶奶自然也听到了。 她有心想出来看看却被玉姐拦着,“妈,你才刚回来不好好歇着,外面那么多人你就别出去凑了。” “我已经睡好了又没事……” 陈奶奶从昨天回来躺下之后就睡到今天早晨才起,这会儿精神自然好了许多,说着人就要往外走,玉姐却突然情绪爆发了似的尖着声音嚷了一句:“自己家的事情都管不过来了还管别人干什么!” 陈奶奶被吓了一跳,忙抓住自己闺女问:“家里出了什么事了?啊?” 她自然是了解自己闺女的,牛辰玉其实心眼不坏,就是眼皮子浅心思也浅,一有事就沉不住容易烦躁。 她问了之后牛辰玉也只是烦躁躁地说了句:“没事!”就装模作样的翻腾着锅碗瓢盆,叮叮咣咣地分散自己的心思。 她脸上板着嘴上硬着,其实心里却慌着呢,巴不得关上门堵上窗就怕有任何人注意到她们家。好像有谁多看她们家一眼都会发现自己男人似的,当然不可能让陈奶奶出去上那么多人的地方凑热闹,说不定心里还埋怨着桑田家怎么那么能惹事儿招了这么多人来。 她完全没想过自己这样家门紧闭的反而更惹眼,幸好桑田家够吵吵,旁人的注意力都在那边没有人注意到她家里。 陈奶奶觉察出家里有事,但玉姐不说,看看小儿子跟媳妇人也好好的,就是没见着女婿。 她想去问问儿子,但牛辰生心疼她年纪大了还要跟着担心也没告诉她。 陈奶奶于是忍着没出去,直等着人群都散了,才赶去桑田家,对桑田昨天拿去她家里那么多的蔬果肉蛋很是忧心了一下。 “桑田啊,你这儿粮食够吃吗?我那家里还有粮,你别往我那儿破费,你们年轻人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自个留着多吃点!” 陈奶奶的观念里仿佛桑田还是那个正在长身体需要营养的小孩,她只是嗯嗯应着,但是知道自从大女儿出嫁小儿子也在城里落了户,陈奶奶一个人吃不了太多粮食更照看不了那么多的地。那时候觉得反正儿子女儿是不会回村里来继承农田了,就干脆想把农田都卖了,好过自己死后白瞎。 陈奶奶本来想过把地便宜让给姨奶奶,但她死去老伴家的弟弟上门来要也不好拒绝,就卖给了他们家,自己不过留了三亩薄田。 如今她一大家子都回来了,只靠着这点田地吃饭,桑田没有能力的时候倒罢了,既然有余力当然不会不帮忙了。 陈奶奶看得出桑田的心思,叹着说:“你是个好孩子,听说你还接了不能照顾自己的叔叔回来?” 这话桑田听得有点无语,也不知道陈奶奶听到了个什么版本,怎么说得尸鬼像是没有自理能力似得。 跟陈奶奶说了会儿话送她回去,陈奶奶还总担心她们家年轻人多吃的也多粮食会不够想让她拿点回去,桑田只能一次次拒绝了,最后是玉姐有些不高兴了,说了句:“妈,人家都说不缺了,缺的时候再说不就得了!” 她戒备地瞥了桑田一眼,不愿意她在家里留得太久。 陈奶奶拍拍桑田的手低声跟她说:“别跟她计较,她心里有事儿燥得慌。” 桑田当然知道是什么事,看这情况,那位大姐夫看来是没见好了。 她于是没在陈奶奶家多待,准备回去的时候倒是没想到牛辰生的媳妇郑雯雯在门外等着她,小声拉住她问:“你家忙吗?我能去你那儿待一会儿吗?” 桑田虽然有点不明所以,但是郑雯雯一脸期盼的样子,她也就应了声,“好啊,你来吧。” 郑雯雯如蒙大赦似的紧跟着桑田回了家,还颇有点赖着不走的意思,每当桑田和孟蘭在院子里干活,她就搬个小马扎撮着下巴看着。 说话间桑田才知道玉姐和牛辰生也没有详细对她解释大姐夫的事,她只知道大姐夫被关起来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玉姐又故作凶狠地不许她往外说。 郑雯雯似懂非懂地察觉到什么,被家里的气氛吓得根本不敢在家里呆。 加上她从小在城市里长大,家庭条件不错家里人又宠得很,连家务活都做不利索更别说农活了。这样的她在家里也不招玉姐待见,出门跟村里人又没共同语言,看见桑田和孟蘭她们自然就亲切很多。 桑田和孟蘭对她的印象还不错,虽然她年纪比她们大也都已经结婚嫁人了,可感觉上就跟多看顾一个邻家小姑娘似的。 也好在这邻家小姑娘不用她们多费心,她就自己坐着,无聊了跟她们说说话,不会乱走乱动,除了进出空间的时候需要注意一下,其他方面倒也不碍事。 但他们都知道眼前的安宁只不过是个假象,隔壁大姐夫的事情不解决,就谁也睡不安生。 只是这两天玉姐看得很紧,她独自握着小屋的钥匙,喂饭喂药都是自己不让别人进去。 但牛辰生注意到她悄悄拿了绳子进去,就知道情况已经到了连玉姐都认为有必要把人捆起来的地步。 他悄悄跟桑田说了,商量之下现在是无论如何不能留着这样一个祸患在身边了。 但这个恶人总得有人来当,为了他们姐弟日后不会留下什么芥蒂太难相处,桑田就拽着卓禹一起去找村长告发了这件事。 至于为什么拽卓禹,当然是他比较招村里的大爷大妈们喜欢,拉着他去分担一下火力。 果然这种事在村里还是头一遭,村长虽然是了解一些情况也忍不住慌了一下,“这可怎么整?” 桑田只能装着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把在县城里时的亲身见闻总结了一下,说一句就扯一下卓禹让他跟着点个头,可信度顿时提升了不少。 村长也总算定下神来,仔细想了想自己之前就已经了解的那些事,这才召集了村w所有的干部,又拉上村里唯一的赤脚医生,尽量低调的往陈奶奶家去了。 只是无论怎么低调,村w都倾巢出动了,也不可能不惹人注意。幸好白天大部分人都在地里,围观的倒是不多。 当村里的干部把人从小屋抬出来的时候,玉姐不敢闹也不敢拦,自己男人这状况其实她自己都怕,都慌,根本已经快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只能瞪着站在村干部后面的桑田,桑田果断后退一步用卓禹挡住自己。 桑田仗着自己举报有功还见多识广,跟着村w一起去卫生室,这才看清楚玉姐男人的情况。 他是个矮壮的男人,皮肤黝黑身体结实,此时一只胳膊已经青黑肿胀得有两倍粗,因为连续高烧,嘴唇已经几乎没有血色。 他大约是已经没有意识了,别人说话都听不见一般,只是依然眉头紧皱,身体时不时的抽搐几下。 他身上玉姐绑上去的绳子谁也没敢解,就这么直接把他抬到卫生室病床上,挂上吊瓶,割开胳膊往外放脓。 赤脚大夫戴了两层手套割开他胳膊的时候手都是抖的,也不是没有人提出来要不然别救了,都拖了两三天了万一救不回来又浪费药又危险,何况他也不是本村人。 但这村里总归是村长做主的,他抽了半根旱烟犹豫了一下,按灭烟头的时候叹了口气说:“能救就救吧,好歹就当长回经验,谁也不敢保以后还会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万一摊自己身上,你能希望别人说不救?” 其他干部也就不说话了,安安心心开始救人,只是把玉姐男人身上的绳子绑得又紧了些。 桑田在屋里看了一会儿,那条粗.涨的胳膊一割开,里面连血带脓黑黑紫紫的就流了出来,看起来整条胳膊除了骨头和皮,里面全都是这种东西了。 赤脚大夫叹着气说:“这条胳膊是废了啊,得截肢啊!” 可他们这小山沟里的村卫生室也就能治个跌打损伤皮肉伤的,截肢这种事怎么可能。 “怎么办,要送到县城去吗?” 村干部一时定夺不下来,玉姐在卫生室外面抻头等着。桑田趁这个功夫赶回去见了陈奶奶,她可以不管玉姐怎么看她,但总得给陈奶奶一个交代。 不过她回去的时候牛辰生已经把事情都跟陈奶奶说了,陈奶奶叹着气拍了拍桑田,“不怪你,这也是没办法。” 她也实在没想到玉姐瞒着的竟然是这么严重的事,作为一个妇道人家也还是觉得这种大事让村里来处理是对的,幸好闺女瞒了这么久没拖出什么事儿来。 她叹完了气抬起头看着桑田,“你说,这还能救啊?” 桑田答不出,她见过的变成了这样的人只有一个,也已经死了。 最后村里决定,送不送人去县城这事儿只能自愿,没办法强制。 可眼见着从外面回来的人变成了这样,谁还敢出去? 玉姐心急无奈之下只能赶回家,对陈奶奶说:“妈,你去跟桑田说说,她们家的人都是从外面回来的,对付丧尸都有经验,你请她去把大鹏送到县城好不好?” 她知道自己最近对桑田的态度不太好,但是陈奶奶去说的话一定没问题。 陈奶奶为难的说:“玉啊,咱不能这样啊。咱都刚从外面回来,外面多危险都看到了,怎么能让他们去冒险啊!” “妈你要不去找她的话,我就自己送大鹏去县城!” “别说疯话了!这一路还得大鹏护着你才能回得来,你要自己去了,哪儿还回得来!?” “妈你不能看着我守寡呀!这么多年你难道白对桑田好吗?村里人都说她家里的男人能耐,现在村里就只有他们家能去了啊!” 牛辰玉在家哭了半宿,陈奶奶一直扛着不松口,劝她:“玉啊,生死都是命,大鹏已经不知道救不救得回来了,不能再搭上别人的命!” 玉姐最终恨恨地站起来,“你就知道对桑田好,平日里什么都想着桑田!我才是你亲闺女!” 她说完就从家里跑出来去了卫生室,一晚上不肯回家。 小村子里藏不住事儿,这时候村里好多人家都已经知道玉姐男人的事儿了。 村里也开始惶惶不安,村w一再保证人现在捆在卫生室里,也上了锁锁得好好的,并且没有变异的迹象这才勉强接受了。 村里的赤脚大夫这会儿见没出什么事胆子也大了些,跟牛辰玉说:“要实在找不到人送,不然就在村里截肢吧!” 他心里也有些蠢蠢欲动,这种事要在平日里他是绝对没机会也没胆子干的,可如今什么世道呢,管也没人管,人真死了也赖不到他头上。 而且他还真不算经验全无,他在村里不光医人还医畜生,畜生倒是截过的,就是没在人身上试过。 玉姐这会儿被陈奶奶拒绝,半是气半是绝望,一咬牙就点了头,“截!” 第二天赤脚大夫就找了几个人帮忙,拿了他平日给牲畜看病的锯子把那条胳膊锯了下来。 本以为得好一个九死一生,结果就像锯断一截朽木,明明用的就只是普通的麻药根本做不到截肢也毫无感觉,玉姐的男人却依然连挣扎一下都没有,来帮忙按着的人根本就没用得上。 那条胳膊一脱离身体就像熟烂的果子一样掉在地上,拍出一滩黑色粘稠的汁水。 这里的人都没见过这种情况,一个个看得瘆的慌,连忙说着:“快扔出去扔出去!” 赤脚大夫又把切口附近的腐肉刮了,这回做起来就彻底的放开了手脚,直刮到看见了新鲜血肉才停住。 做完这些,玉姐男人的情况一时间看起来没有更好也没有更坏,完全没有因为截肢而发生什么危险的样子。 赤脚大夫于是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半死人,看着不断顺着输液管进入他体内的药物,很嫌浪费地啧啧了一下。 桑田后来听说他的情况时倒不是那么意外的,也是有那样的人,熬不过去也没有变异,就只是一点点的无声无息的腐烂了。 但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村里人安心于玉姐的男人不会尸变这件事时,它却突然给村子里带来了一场灾祸。 第十七章 放下了一颗颗戒备的心,村里人依然每天把力气都用在各家那几亩十几亩田地上从来不敢耽误。 爷们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妇女们干着活,间或休息时聊一聊村里的事,桑田家的事,玉姐男人的事。 谁也没想到这样的平和突然之间就被打破了,田地的一头猛然一阵骚动,就听有人撕心裂肺的喊着:“救命啊!!” 各家正在种地的都慌忙去看,只见两条疯狗正围着家里田地位置比较边缘的栓子,尖牙利齿地就往他腿上叉过去。 山村里野狗是常见的东西,野狗咬人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村里人大多不怕野狗,抄了各种工具就打过去,这咬人的畜生自然是不能留的。 赶在最前面的忠叔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一耙子就把那野狗的脑壳子给敲碎了,他甚至都能听到脑壳子碎裂时的声音。 然而那条狗却没有如同经验所知的一般倒下去,它猛地把头调转过来,扭曲着不可思议的角度。一只眼的眼球已经因为塌陷的脑壳而掉了出来,被一些神经和肌肉连着摇摇欲坠,另一只也布满了血丝向外突出着,乍一看如同赤红的颜色。 忠叔被吓得手一软,手里的耙子差点掉了下去。 眼见那条狗要向忠叔扑来,他脑子里一瞬间闪现出这两天的各种传言,竟然一时吓得动弹不得。 幸好后面的人也赶了过来,七手八脚的把那两个发疯的畜生打了个烂。 中间那畜生几次都死而不僵地跳起来咬人,只是到底人多,它又咬了两个人就连脑袋都给拍烂了。 打死了疯狗之后大家赶忙把受了伤的人送去卫生室,剩下的人这才想起来问:“忠叔,你刚发什么呆呢?太危险了!” “是啊忠叔,遇见疯狗下手可得快,一个愣神可就咬上了!” 忠叔愣了好一会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觉得有些事自己得先寻思明白不能乱说,就只是嗯啊两声含糊地应过去。 ——刚刚他看到的东西,到底怎么回事儿呢? 再说送去了卫生室的那三个人,栓子是伤得比较重的,腿上撕掉了好几块肉。其他两个都是轻伤,胳膊上腿上叉了一两口,简单处理了,打了狂犬疫苗就回去了。 送他们来的村民特地看了看躺着玉姐男人的那间小屋,看着门上挂着的大锁,这才安心的走了。 赤脚大夫又被找来给栓子那条血肉模糊的腿治疗,村长也赶来开柜拿药,进门就瞧见赤脚大夫对着那条腿一边清理一边脸色煞白的冒冷汗。 “老凹怎么了?情况不好吗?” 因为赤脚大夫长了个鞋拔子脸,乍一看像是凹进去的,外号就叫老凹。 牛老凹一看见村长,忙放下手上的活跑过来,神经兮兮的靠近说:“村长,我瞧着,我瞧着栓子腿上的伤,怎么跟屋里那个似的有点发黑还想要烂……” “呿,别乱说!栓子是给狗咬的,能跟屋里一样吗?乱说话给人听见了要出乱子的!” “是真的啊!”牛老凹摆出一个对天发誓的手势,“真的不是我多心,刚刚来的人说咬人的疯狗脑袋都拍塌了一半还只顾着咬人呐!” 他虽说是个没证的医生,可好歹祖上三代都在村里当医生,医人又医牲畜,这没了脑袋还能动的狗是绝对不可能的啊! 村长听着显出一点犹豫,可村里一直都很安生,唯一一个被丧尸伤过出现了症状的也好好的锁着…… 他下意识地抬眼想要看一眼锁着的小屋,这一抬头可好,眼睛顿时瞪得老大,拽着牛老凹就往旁边躲。 牛老凹被拽得失去平衡扑在地上,还没等爬起来,只一回头就差点吓傻了——栓子就拖着那条血淋淋的腿扑过来,双目突出眦睚欲裂的目光吓得人肝儿颤。 “救命啊!!” 牛老凹顾不得爬起来一边大叫一边在地上打着滚儿躲闪,这时候赶巧外面闯进来一个人,还没等进门就在嚷嚷:“村长不好了!村里又来了野狗——” 话没说完就被这场面惊着了,栓子的腿一动汩汩的往外冒血,一路走就淌了一地,再被牛老凹那么一滚,整个屋子看起来异常吓人。 “别愣着,帮忙按住他!” 村长趁栓子扑牛老凹的时候想要找个绳子,奈何卫生室里一时间只找到了输液管,这种时候也顾不得挑剔,就跟来人一块儿捆人。 然而这会儿栓子的力气却变得异常的大,两个人也愣是按不住他。 牛老凹实在是被吓惨了,趁着那两人缠住栓子的功夫,一骨碌爬起来拿起屋里的铁杆吊瓶架子就往他头上砸过去。 他这一下是用了狠力的,栓子头上顿时多出一个血窟窿,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 三人喘着粗气看着倒在地上的栓子,心里模模糊糊的知道,村里这是出大事儿了。 …… 疯狗咬人的时候桑田几个都没在田里,这会儿又两条疯狗冲进村里,双目突出红丝遍布,口里的涎水不停地淌着,横冲直撞看见人就往上扑。 这条狗显然方向感和平衡感都出了问题,撞一头摔一头的,行人惊慌四散跑得快些倒也暂时没有人被扑倒。 但白天村里人不像田地里那么集中,尤其以女人居多,只能慌忙躲进屋里关紧房门哪里敢去打。 但村里还有好些在外面玩的小孩,有的干脆被狗吓得跑不动,有的一急就跌在地上。 离家近点的被家长跑出来两掖一抄就拎了回去,但也有跑得离家太远的孩子,这会儿家长正慌乱地到处找人,孩子又在一个个大哭成一团,村里的情况可谓混乱。 眼见着一个小不点儿的孩子想跟着其他孩子一起跑却跌倒在地上,身后的疯狗距离不过十几米,两边屋里有别户人家的大人看着虽然心急,但也怕这时候冲出去根本来不及救人反而搭上自己。 正在他们以为要眼见着这孩子被疯狗扑食的时候,两个人飞快地跑过来,那速度实在让人咋舌,眨眼就跑到跟前。 一个一进入射程就果断抬弩射箭,另一个抄起孩子往回跑。 躲在屋子里的人微微骚动着,这不是桑田家那两个男孩子嘛!真是有胆识有魄力,卓禹一箭射中一条疯狗之后另一只踩着前一只的尸体向他扑过来。这时候要上箭是已经来不及了,悄悄在一旁围观的人都替他捏了一把汗,却见他只是掉头跑开,而桑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踩着别人家的围墙迎过来,居高临下的给了追来的疯狗一箭。 ——这几个孩子到底是做什么的呀!一个塞一个的能耐,村里人一下子就激动了。 看见这一幕的刚好还有张婶,她算是串门子被堵在别人家不敢出来了,看到这情形突然觉得说不定自己闺女选的是没错的! 这女婿要招进家里来,一家人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眼见着牛窝子村也要不安生了,跟全家的安全比做媒的那点谢礼算什么呀! 解决了两条疯狗情况刚变得安全桑田就赶紧把卓禹和罗千浩塞回家,自己去送那个小孩找他父母。 基本上她已经完全能够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不是情况紧急她其实不想这么惹眼的。 果然没走几步她就被围住,“哎呀桑田,你们怎么那么能耐呀,怪不得从外面平平安安就回来了!” “桑田从以前就很厉害了,打小拿过不少赛跑的奖呐!” 面对这些桑田只能拿着怀里的小孩做挡箭牌,“我得带他去找父母了。” 小孩这时候惊魂未定,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可怜巴巴的,虽然还有人想要多打听两句,但桑田不给她们机会果断走人。 反正她在村里早就没有名声了,也不用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村长带着人赶过来之后收拾了疯狗的尸体,牛老凹却没跟来,慌慌张张地跑去找帮他截肢的一个村干部。 干部也正在地里,看见他还觉得奇怪,“怎么了这是,什么事儿给你急的?” 牛老凹忙把他拉到一边,左右看看没人在附近才低声问:“你,你前儿把切下来的那条胳膊扔哪儿了!?” “扔垃圾桶了,怎么了啊?” 牛老凹绝望地一拍脑门,“那种东西怎么能扔那儿啊!” 他自然是知道这种东西得好好处理的,可当时截完了肢他还一门心思扑在去腐肉上,忘了好好嘱咐一下也怨不得别人。 卫生室里的垃圾会有人收了一块儿扔到村外垃圾场去,那儿可不是每天都有野狗去找食呢。 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歇菜了,村子里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儿啊! 在干部还一头雾水的时候他突然又站起来,警告他说:“你记着,这事儿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跟谁也别提!” 第十八章 牛凹子村里不再平静了。 闯进村里的疯狗虽然解决了,牛老凹也跟闯祸的人一起偷偷去垃圾场找到那条野狗吃剩的胳膊挖了坑深深的埋了,但是被疯狗咬到的人却陆续开始发烧,村长忙让人把那两人也带到卫生室里来。 村民虽然见识不多,可脑子也都不傻,前前后后一联系就大约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于是围观的窃窃议论提心吊胆,那两人的家里人哭天抢地好似他们已经跟之前的两人一样没了活路。 牛老凹心里憋着愧,顾不得有没有危险,兢兢业业地给两人输液治疗。 期间玉姐的男人也安静的断了气,死的时候腐烂的范围虽然没有继续扩大,但沿着那缺失的半边儿膀子,身上的血管都变成了青黑色浮现在皮肤上,向身上各处延伸。 玉姐一副失魂落魄哭都哭不出来的样子,在村子里到处都有人议论桑田一家对付疯狗多么厉害的时候她只要一听就炸毛,回家去冲着陈奶奶哭喊:“就你心疼的桑田能耐!她那么能耐你都不肯去找她把大鹏送到县城!” 陈奶奶一辈子都是个好脾气的人,由着玉姐哭着怨着,直等她哭累了才说:“大鹏送到卫生所时候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大夫都说他的胳膊已经不行了,我听说半边膀子都挖去了,这样人还能活?就是往县城送也得耽搁在半路上。” 陈奶奶话没说全,玉姐才刚死了男人她也不忍心说白了玉姐如果当初没把人藏起来,早早的去治疗那说不定还有的救。 可自己闺女她知道,眼皮子就是浅,怨不得别人。 玉姐嘴上硬着:“那是牛老凹医术不行,如果送到县城大医院一定能救的……”可是她恹恹的神情分明也是清楚不该耽误那两天,只是这种时候不找个人怨着,她怎么承受得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桑田家却依然不合时宜地热闹着。 神的是这次登门的七姑八姨不是冲着孟蘭他们三人,而是直接冲着桑田来的。 他们估计也是想清楚了,不把桑田先攻破了,就别想从她家里撬出人来。 这种事之前也不是没人想过,但是村里谁家愿意娶桑田呢。虽然桑田这个姑娘本身不错,村里的年轻男人倒是对她没什么意见,可他们的爹妈也不会愿意蔡婆子的孙女进门的。 但这次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桑田那利索的身手不少人都看到了,也不是没人在背后说她看着心狠手辣搞不好从外面一路回来还杀过人也不一定,但利弊考虑之下娶她进门总是还有点好处的。 这猝不及防之下桑田把那三人塞回屋里藏好的举动算是白费了,完全没想到陈婶和其他几个婶子一进门就先拉住她,比往日不知热情了多少倍。 “桑田啊,婶子有大好事跟你说!” “你那算什么好事,我先来说!” “哎你讲不讲先来后到了!” “都是好事才讲先来后到,你那算什么好事,弄个二婚的男人给桑田一个大姑娘,安的什么心啊!” 媒婆之争也是很残酷的,看着这些七姑八姨在院子里吵吵起来,桑田默默蹲下来拔菜园里的杂草,看来真是一点都没人去考虑一下她已经有“对象”的事。 这时一个婶子趁其他人在吵吵的时候倒是把注意力投到拔草的桑田身上,夸着:“桑田真是从小就又勤快又懂事,难怪这日子越过越好。” 别人家都快干粮就咸菜了,她这儿还有菜有果有鸡蛋的,日子可不是好嘛。 本来还觉得她这是年轻人不会过日子,胡吃海塞个几日就该哭了的人伸长了脖子看着也没等到他们缺衣少食。 这样看起来桑田也是个有主见会持家的,少不得身价还得再涨一涨。 她于是对桑田越发亲切,“桑田啊,婶子给你介绍的可是村头那家的帅小伙,离你家远点儿你可能不熟,人虽说不像你,没念过大学,可也是高中毕业的,一会儿婶子就把人领过来给你看看!” 她正说着就听到像是故意用力推开门的声音,卓禹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出来,过来抓住桑田的胳膊拎走,塞进屋,关上门。 全程院子里的婶子们都只能愣愣地看着,见他把桑田塞进屋以后自己站在门口当门神,不容拒绝的说:“有什么要说的就跟我说吧。” 婶子们于是就都傻眼了,就算她们的确是来撬墙角的,也不能有话去跟人家对象说啊。卓禹就是好脾气听她们说完了,那也是转身就扔脑后决计不会转告桑田的。 她们傻啊跑来这里白费这个口舌? 婶子们尴尬地笑着,“那我们今天还是先回去了,改天再来……” 卓禹面无表情的应一句:“好,那改天再招呼你们。” “……” ——改天还是你招呼啊? 哎呦……给你介绍的时候就不见你招呼,给桑田介绍了你就冒出来横着,婶子们也是很忧愁。 她们算看出来了,想撬散这一对儿貌似不太容易啊。 等那些婶子都走了卓禹才进屋,看到桑田时不知道在想什么似的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她:“好像听说你们村里人结婚都挺早的?” “嗯?是啊,怎么了?” 上次牛俏瞎闹腾的时候卓禹也听说过村里有十八岁就结婚以后再补证的,他和桑田都满二十了,就是按法定婚龄也够了。 他又看了桑田两眼,看得她有些奇怪,等着听他到底要说什么,但卓禹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没说出口他那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 村里经历了这么一趟惊吓,村长立刻决定不能继续悠哉了,谁知道还会不会再有疯狗跑来,又会不会有被疯狗咬成丧尸的人跑来。 他在村里组织起巡逻,村里一波,入村的路口还有一波。 这样一来就又需要人手,按说巡逻不是个重体力活,可又搞不好会有危险性在里头,村长拍板全村的男人十岁以上七十岁以下的都要轮流去,拍完板想起桑田家还有那么个特殊人物在。 村长有些疑心就桑田家那连风都吹不得的病秧子,真的可以去巡逻吗?但凡事一旦有了例外,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跑来求情当例外。 村长只好去找桑田,让她瞧瞧她叔能不能坚持着巡逻完,反正全村的男人排下来,四五天才能轮上一次。 桑田本来也有心让尸鬼出来,既然都已经在村里人面前露过面了,这件事也就顺理成章。 当然只要尸鬼在村民面前能像上一次一样沉得住脾气就好了。 多少还有点不放心的桑田问:“他第一次去巡逻的时候,我能跟着吗?” 村长笑,“这么不放心你叔啊?成啊,你没事的话想跟就跟着吧。”笑完之后说:“唉,往后怕是越来越不安生了,我打算找机会就在村里成立个民兵队什么的,也好维护一下治安。村里地多的人家怕是没那个闲心了,你们家那两个小伙子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 在桑田看来这倒是个机会让卓禹和罗千浩早点融入村子里,虽说现在村里人对他们的接受度还挺高,但那是因为揣着招他们当女婿的心思。等到切实没有希望以后,说不准会不会对他们有意见。 桑田点头说:“我会回去跟他们先说一声的,不过我也想有机会的话在村里再买点地。” 这点桑田倒是考虑了一阵子了,虽然他们有田园空间,但自家就那么一亩薄田和一个小菜园子,每天好吃好喝的,现在还可以说是有存粮,时间久了迟早惹人怀疑。怎么着她也得再买个几亩田才行。 然而村长听着摇摇头,“现在怕是村里不会有人卖田啊……”——如今粮食大过天,谁会卖掉自家田地? 桑田倒不这么觉得,现在谁都想好好守着自家田地,但能不能顾得过来那又是另一回事。 天依然还是不下雨,地里的田全靠人力每天从井里汲那么一点去浇,人累死累活,地却没浇多少。 她家就不说了,村里其他人家地薄的,使使劲倒还能看顾得过来。那些家里田地多的就纠结了——要放弃不舍得,不放弃又顾此失彼。 桑田路过时有看到那些人家的田地,一点水要分给十几二十亩甚至更多田地,庄稼因为长时间轮不到一次浇水,已经干得半死不活。这样到头来只怕收成反而会更差。 就算今年他们还咬牙扛着,等到收成下来受了打击之后估计下一季的粮食必然要闲出一些田。这些田地就算他们不想卖桑田也可以租,每一季粮食下来交一点粮食当租子,对她来说也不会有太大影响,无非是多辛苦一点。 ——那些当然都是下一季的事,如今对桑田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尸鬼能否融入到村子里。 她谎称尸鬼因为被人收养所以改姓施,名字叫施贵,似乎也顿时就让他乡土气息变得浓重了一些,也更接地气了一些。 第一次巡逻的那天桑田跟在他身边把他送到巡逻队集合的地方,一到那里居然就有不少妇女听说轮到他巡逻特地跑来看他,有人递水有人塞毛巾——如今水可是金贵东西,这样的盛情叫几乎要叫人受宠若惊了。 不过当然惊的不会是尸鬼就是了。 他俨然一副天王出行的架势,云淡风轻地看着眼前的各种殷勤。 “施贵啊,你身体不好出去巡逻可别累着啊!路上觉得不舒服可别不好意思,该说就说啊!” “施贵你穿这么多热不热啊?这么热的天可别捂坏了,出去巡逻量力就行了,什么事有这些糙老爷们呢。” 旁边那些糙老爷们频频侧目,这些白眼的娘们,还有没有个亲疏远近了?平日都白对她们好了? 再看我们施贵,名字虽然接了地气儿,人却还是没接上,面对着这么多的热情他略略的茫然,只记得自己初来到这个世界时人人都惊悚地看着他,喊着“鬼啊!”——这个世界排山倒海的敌意,原来只是改变一个外貌就会有所不同的。 那些老爷们虽然对妇女们待施贵太过热情有些看不惯,但这也不算是施贵的错。他们看看施贵不过就是个长得好点的沉默青年,从头至尾都没有对妇女们的热情表现出什么得意的神色,反而在他们眼里看起来像是有些无措了。 他们暗中在想这施贵大约也就跟以前体弱多病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似的,没见过几个人,所以也不太会应付别人吧。 这一组六个人在绕了小半个村子后,倒也没觉得施贵像是体弱到不禁风的样子。他虽然苍白,虽然瘦,但走得稳稳当当也没见带一点喘的。 于是看看跟在一旁的桑田,这姑娘本来就是个话不多的,又跟几个大爷大叔一起走就更不说话。偏偏她的存在感又让人无法忽视,几个老爷们里年纪最低的也有桑田的两倍多,却顾忌着她而觉得不好说话了。 一个大叔寻思了一下说:“施贵,看你身体好像也没什么事,不然让你侄女先回去?” 尸鬼转头看向桑田,桑田也抬头看他。 他默默地点一下头,觉得这些老爷们相处起来倒没什么让人茫然的,他们对他就像对待正常人一样,没有那些无端的热情反而好理解一些。 既然尸鬼都觉得没有问题了,桑田也该放手让尸鬼自己去慢慢适应外面的世界。她跟几个叔伯打了招呼就先回去了。 桑田一走,几个老爷们才算拉开了话匣子—— “施贵你穿这么多不热吗?身体真那么不好,连点风都见不得?” “你个土老帽你懂什么,城里人这是讲究,三伏天穿长裤那都不算什么,还有穿西装打领带的呢!” 因为天热,几个老爷们都是背心大裤衩的打扮,实在热了把背心一脱.光.着膀子的也有。 “施贵兄弟在村里不用讲究那么多,身体不好也不能老捂着,搞不好还捂出病来呢,来来脱了凉快凉快!” 第十九章 尸鬼沉默了好一会儿,为什么学习跟人相处还得脱衣服光膀子,难道这算是入乡随俗的一部分? 然而他也并没有所谓羞耻心,脱不脱衣服这种事只是看心情。想想好歹自己也算答应过桑田(并没有?)要出来生活,那就迟早要去适应的。 于是他伸手一掀就把t恤脱过了头顶,露出削瘦苍白的身躯,虽然微微也显出点病态但那种苍劲却怎么也跟弱不禁风搭不上关系。 爷们们虽然心里闪现出疑惑但没有立刻去寻思,只是叫了个好说:“干脆!爽快!” “是爷们!” 只是他们的声音在t恤完全从尸鬼胳膊上脱下来时嘎然而止,那看起来虽然苍白虽然削瘦却也算得上另类完美的身材上,一只徒然变细的手腕如同畸形一般展露在那里。 几个爷们悄悄地面面相觑一眼,大约是察觉到自己那嘎然而止的声音有些突兀了,尽量若无其事的招呼着:“哈,哈……风凉多了吧?走走,继续巡逻去。” 他们在暗中啧啧,真是可惜了,好好一个小伙子原来是个半残废。 难怪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弱不禁风的地方,原来人家不是身体有病。恐怕平日里总在屋里躲着,一半是因为手不方便,另一半是因为自卑吧。 ——长得这么好,却是个残废,只怕心理上更难以接受。 这些爷们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也就故意避开这个话题,一边闲话家常一边给尸鬼讲讲村里的事。 他们都是几个四十奔五的大老爷们,对着尸鬼这么个看起来三十不到的年轻人晚辈,又是个残废,难免多出点同情想要关照关照。 一天的巡逻下来走走歇歇虽然谈不上累,但心里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总觉得尸鬼身子弱,见他一声不吭从来没有主动要求停下休息之类,心里也是很有好感。 临了拍着他的背说:“走走,跟爷们几个一块喝几杯去!” ——这背拍起来可真硬啊,这人身上到底长没长肉? 尸鬼如今毫不抵抗地随波逐流,要融入到山村的平凡生活里去。 不管是一起巡逻也好,平时一起干完了什么活也好,完事一起喝几杯似乎就是村里固定的模式,尸鬼自然跟着去了。 虽然今时不比往日,商店里的酒是买不到货了,但村里很多人家都自己酿着酒,用粮食的用水果的五花八门,有正儿八景发酵的,也有直接用酒精勾兑以后酿的。 不管哪种都是一年酿上一次留着慢慢喝,所以这会儿还没显出酒的紧张来。反倒是下酒菜寒碜了许多,能给两口咸菜就着的就算不容易,花生米什么的那简直是奢侈。 四个大叔各自回家去拎了一点酒,聚到剩下那位大叔家,由那位大叔出点下酒菜,如今也就是咸菜丝一类的东西。 这就是现在村里爷们聚在一起喝酒的新规矩,毕竟村里的老爷们也就一起喝喝酒这点消遣了。想让他们不在一起喝酒那一个人喝也闷得慌,聚在谁家一起喝出酒出菜的人也心疼。所以干脆大家一起出点一起喝。 他们知道桑田家一般不酿酒,又是第一次跟“施贵”喝,这顿就算他们一起请的。 尸鬼自然是不打算吃菜的,酒倒是个人神皆宜的东西,虽然他喝了也不会吸收没什么用处,不过也能喝一些。 这世道的一个好处就是不兴劝酒了,大叔们只是给尸鬼满了第一杯让他一口干了算个意思,剩下的就自己随意。 他们对施贵这小伙子印象还不错,虽然一副冷冷淡淡话不多的样子,但是给面子,让干嘛就干嘛不二话。让干就干了,不让干的时候也不多占人便宜,说话他就听着虽然不知道到底听没听进去,但喝了酒的老爷们唠嗑只顾着自己嘚吧也根本不在意别人到底听进去没有。 或许在别人看来几个大着嗓门喝酒聊天的老爷们里坐着一个苍白沉寂的年轻人这画面有点奇怪,几位大叔自己倒是觉得很和谐。 喝了没一会儿桑田拎着个袋子来了,她是听说了尸鬼巡逻完被拉去喝酒,就去空间翻找了一些可以下酒的零食送过去。 人家虽然是说第一次请尸鬼喝酒不用他带东西,但礼数多讲一点少占人家点便宜总归是好的。 她说着:“几位叔,我给你们送点下酒的东西。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顺手带的,平时也没什么人吃。” 打开袋子里面有两包真空五香鱼还有一包酒鬼花生,这么难得的东西顿时让几个爱喝酒的大老爷们乐了,现在可哪儿去找这么对口的下酒菜。 “哎哎,桑田这丫头可真是有眼事啊,从小就懂事,好姑娘啊!” 这虽然是酒在兴头上但也是真心话,平心而论他们虽然平日里避讳着蔡婆子,但桑田这丫头什么品行也都是看在眼里的。打小人就勤快懂事,没爹没妈的孩子不但没学坏还考上了大学。 要不是蔡婆子的孙女,那她在村里得多吃香啊,还不上赶着一群小伙子追。 这五个大叔里有两个儿子已经结婚了,一个没儿子,还有俩家里的儿子也都在寻摸着找媳妇,尤其其中一个年纪已经挺赶着了。 这时候他们瞅着桑田心里得多复杂,虽说都知道桑田家还有一个女大学生,但人家城里来避难的姑娘那就跟天鹅肉一样,大家虽然都眼巴巴地望着,想吃到嘴里竞争却太大。再说万一有一天世道又变好了,谁知道人家会不会就走了呢,到时候还不得抛夫弃子啊。 桑田没多待,放下东西,悄悄跟尸鬼换了个眼色知道他跟几个大叔处得还不错就准备回去了。 才一转身,那位家里有个大龄单身男青年的大民叔就趁着酒劲儿把她叫住,“桑田啊,你跟你家那个城里来的小子处得咋样啊?我听说村里不少人家想把姑娘给他呐,你没少跟着上火吧?” 不巧在场就有一位德子叔家的婆娘想把闺女介绍给卓禹呢,赶紧啐了他一声:“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喝多了,这些娘们掺和的事你跟着啰嗦什么!” 大民叔瞥了他一眼,真是自己家的儿子有媳妇就不懂当爹替儿子着急的心情。 他也不管他,就瞅着桑田——桑田平日里应付那些七古八婶的虽然是习惯了,但突然间被一个大叔关心这样的问题还是略有些尴尬,毕竟她跟卓禹又不是真的恋爱关系。 这自从回了村,面无表情地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越练越溜了。 “我们挺好的,那些事我不会太放在心上,谢谢叔关心。” 大民叔一听这话没顺着他想说的方向走啊,只能干咳了两下,不好明说又不能不说的说:“要是那坏小子被人捧大了起了别的花花心思,你就跟叔说,咱村里好小伙还不有的是——那个,你觉得我家小子怎么样?” 同桌的几位老爷们这才知道他的打算,连先前不想让他说的德子叔也改口附和,“这好啊,嫁人还是嫁咱们自己村里人,知根知底的,还实诚!而且你叔跟我们几个编在一个队里,以后都不是外人,这样不是更近了一些嘛!” 他这边打的算盘也好,要是桑田跟了大民家的儿子,自己老婆就不用整天在家长吁短叹的愁,当然卓禹跟桑田分了以后他家到底能不能抢到那又是另一回事。 桑田只是客气地笑一下没应,也没马上拒绝。尸鬼还在这儿跟人喝酒,要当场抹了人家的面子也不好。 德子叔是个精明的人,立马把注意力转向尸鬼,“施贵啊,你觉得怎么样?” 尸鬼手里拿着一杯酒,虽然不讨厌,但对勾兑的劣质酒也没什么兴趣,只是拿着装装样子,平缓的说:“她的事我管不了。”说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还往桑田那里瞥了一眼,又补充一句:“但也不反对。” ——他不反对,那也就是默许了! 尸鬼现在的身份可是桑田的亲叔,家里唯一的长辈,就算桑田家不是他当家,他的默许在村里人看来也还是很有分量的。 桑田默默看了他一眼,开始疑心尸鬼是不是真的看卓禹不顺眼,现在她跟卓禹的关系等于是彼此的挡箭牌,当然有时候还会让她觉得似乎比挡箭牌更近了一步。 不管怎么样一旦失去她这个“对象”的庇护,总感觉卓禹随时会被村里那些找对象找女婿的给拆卸瓜分了。 她赶紧含糊地应付几句就道别离开,免得尸鬼再踢给她什么不好解决的皮球。 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隔壁院子里徐婶和沛珊娘俩搬了凳子扇着扇子在说话,徐婶问着:“珊珊你这两天感觉怎么样?有了身子身上得犯懒不少吧?不过偶尔还是得活动活动啊。” 沛珊没有骨头似的靠在藤椅上,“过两个月再说吧,现在整天好困好懒的,提不起力气……” “哎女人怀孕就是这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娘俩一唱一和的,显然是故意说给阳子听的,第二天桑田就看到阳子连家里洗衣服的活都包了。 她们娘俩现在跟桑田家的关系差到了极致,只是看到桑田从她们家目不斜视的路过,徐婶就提高了声音讽刺:“哎呦,真有那种以前嫁不出去没人要的人,行情才刚好一点眼睛就长到头顶上去了哦!” 沛珊倒是因为之前阳子发了那么大的脾气,还是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份上才没继续争执,这两天算是勉强收敛了一点,白了桑田一眼没出声。 正从屋里出来准备洗菜煮饭的孟蘭听到,不客气地顶回去——“那也比有人还得靠着肚子里的小孩留住自己男人强!” 桑田推开门,感叹孟蘭学姐的适应力真好,连村妇吵架的架势都学起来了。 果然一听她这么说徐婶就怒了,腾地站起来准备对骂,可起得太急腿上一疼又跌了回去,哎哎地呻吟起来。 徐婶还受着伤呢,沛珊怕现在吵起来她吃亏,赶紧好省劝着把她送回屋里。 另一边隔壁的郑雯雯满眼星星眼的膜拜着孟蘭,隔着院墙低声对孟蘭说:“你连她都敢吵啊,那大婶看起来好泼辣的!” 孟蘭一甩马尾不屑地嘁了一声,转头就亲切地跟郑雯雯说:“那算什么。你吃了没有?要不要过来一起吃饭?” 郑雯雯的星星眼立马更亮了,“好啊好啊!” 就忙不迭地跑过来帮忙洗菜,不过虽然她的态度是有的,洗完的菜里却总带沙子,孟蘭还真不怎么敢用她。 郑雯雯怪不好意思的说:“老上你们家来蹭吃的,辰生都说我了。可我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老忍不住就是想吃,我其实平时没这么馋的,真的!” 她从小娇生惯养真没在乎过粮食有多珍贵,之前根本不会觉得蹭几顿饭有什么的,但这几天看着家里无比简陋的饭菜也大约知道如今是个什么状况。 孟蘭笑着说:“行了别客气了,不差你这一口饭。” 这话实实在在是客套,郑雯雯吃的那哪儿是一口啊,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缺油水的关系,她吃的是越来越多了。 但这些话旁边院子里的沛珊听了可就满心不是滋味儿,桑田家好吃好喝,还带着郑雯雯一起吃喝。一样是邻居,她这个孕妇还没吃上一口好的呢! 桑田进门之后也上手帮着一起做饭,她偶然瞥着郑雯雯,就觉得哪儿看着不太一样。 这会儿桑田和孟蘭做饭,郑雯雯想帮忙却不知道该往哪儿插手,又只能在一旁干待着,注意到桑田的目光时羞愧得不得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胖了呀?其实我裤子都松了两个扣了,丢死人了……” 跑到别人家蹭吃蹭喝把自己给蹭胖了,郑雯雯简直捂着脸没脸见人。 她们这么一说孟蘭也往她腰上看了看,别说,那个腰真的看着不太一样,这才回来几天啊。 “突然这样没事吧?不会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她好像有听说突然暴饮暴食和没食欲不吃饭都是不好的。 郑雯雯慌忙摆手,“没事没事,我身体好着呢!一定是姨妈快来了才突然变得能吃的……哎说起姨妈的话,听说村里的小卖部都不开门的,买不到姨妈巾你们都怎么办啊?” 孟蘭看了桑田一眼,对她说:“没事我们这里有,你先拿着用。” 她知道桑田因为陈奶奶和牛辰生的关系,对郑雯雯能帮就帮从来不小气,所以姨妈巾她也就做主出借了。 郑雯雯高兴地说:“你们真好,跟辰生回来的时候我本来还挺发愁的呢,真不知道在这样的小村子里怎么生活,幸好遇见你们了!” 不过郑雯雯开心是开心的,却羞耻心作祟决定今天一定要勒紧裤腰少吃一点! 于是她就真的勒紧裤腰了。 于是她的肚子突然开始疼起来了…… 第二十章 郑雯雯在桑田家这顿晚饭没吃成。 因为她怀孕了,还差点被自己给勒小产了。 桑田一想到她差点在自己家小产就汗颜,这大姐心得有多大,自己三个月没来姨妈都没有注意到。 用她的话说,是觉得好久没来了,只是没去算日子。 至于牛辰生就更不用指望了,哪是个会注意这些女人家事情的人。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好歹没真的出事,他们请了村子里一位牛婆婆来看,因为牛老凹是不看女人方面的事情的,女人家有事都是找这位牛婆婆。 据说她娘家以前就是在村里当产婆的,虽然后来女人生孩子都去医院里生,但小山村里不注重产前检查之类的,没什么大事就在自己村子里找人看一看就算了。 牛婆婆留了安胎药,嘱咐好好养着别乱动,能补就补一补。 她是这么说,不过心里却觉得现在村里生活这个样子有什么可以补的呢。 临走的时候她正好遇见正在自己家院子里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沛珊和徐婶,都在同一个村子里也已经听说沛珊怀孕了,就好意问问:“阳子媳妇你身体都挺好的吧?用不用我帮你看看?” 沛珊因为郑雯雯最近在桑田家好吃好喝的蹭着对她意见很大,刚刚那一番折腾先是听到她好像要流产了然后又听说没事了,心里不自觉的对跑来救人的牛婆婆也有些不满,就没给好脸色看。 而徐婶一听牛婆婆的话却立刻竖起一身的毛,“你这老太婆怎么咒人啊!我闺女好好的哪儿用得着你来看!” 牛婆婆好心却给驴踢了,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转身就走了。 桑田听着都有点咋舌,这对母女四不四傻?牛婆婆在村里那是多大面子的人,居然这么呛人家。 不过她现在没空管这个,拉着卓禹在院子里杀了一只鸡。 卓禹大约知道杀鸡得先放血,他捏着鸡脖子下刀倒是很果断,但却不知道割开鸡脖子以后那垂死的鸡满院子扑腾挣扎鸡毛血花一起乱飞的场面这么惊人。 好容易等到鸡不动了,院子里也是满地血毛狼藉。 桑田看过姨奶奶拔鸡毛,烧了热水烫着把鸡毛处理干净,刚放到案板上卓禹就直接把她手里的刀拿去,剖开腹部掏鸡肚子剁鸡一气呵成。 桑田看看被拿走的刀,就转身在锅里填了水,等他剁完鸡配上葱姜八角去炖。 从他们在院子里杀鸡的时候沛珊就红着眼看着满院子扑腾放血的鸡,酸溜溜地暗啐桑田真是假惺惺,就为了个认识没几天的邻居家媳妇居然就杀鸡炖鸡。 等到炖鸡的香味飘出来,她委屈得一转身跑进屋里去哭了起来。 阳子累得精疲力尽地从地里回来就看到家里连饭也没做,沛珊在哭,丈母娘喋喋不休指天骂地,看见他更是直接指着鼻子说他:“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老婆怀孕连个鸡汤都喝不上,别人家怎么就能喝得满嘴是油!你要是个男人救去隔壁要只鸡回来!” 阳子虽然不知道今天又出什么事儿了,但是闻着隔壁飘出来的香味至少也猜出了一半。 家里粮食本来就不多,多了丈母娘也就罢了,加上沛珊怀孕和前两天偷东西又是受伤又是看伤买药花了那么多粮食,他现在每天累死累活就为了能多收一点粮食,回家来还要面对这么个乱摊子。 他也是怒了,再没顾得上这是他丈母娘,吼了一句:“就你干那丢人事儿我还怎么跟人去要!爱谁谁我不去!” ——要不是徐婶去偷鸡蛋,他本来打算过两天就跟桑田开口要几个鸡蛋的。 就看桑田对陈奶奶家送菜送蛋,人家就是个有良心的,怎么这娘俩就这么拎不清非要跟人家家闹翻了才高兴! …… 桑田家现在也是习惯了,不管隔壁闹什么动静,只要没直接招惹上他们就听而不闻。 鸡汤是在灶台上的大锅里熬的,桑田搬了小板凳拉风匣子看着火,卓禹就在她旁边蹲下,手默默地放在风匣子的把手上跟她一起拉。 桑田看看他,觉得这鸡汤也要熬挺久,风匣子自己又不是拉不动,没必要两个人在这里耗着。 她才刚想开口让卓禹不用在这里烧火了,他的手就往下一滑,直接覆盖在她手上继续拉风匣。 桑田手里是被火烤得发热的风匣子,手背上又是卓禹温度比自己高的手心,这个样子实在是很热,可她觉得自己大约是被这人拉手都拉出奴性了,突然又不想开口了。 看着锅底噼啪燃烧的火焰,桑田不自觉地出神,默默想着如果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下去会怎么样呢。卓禹他们一直留在这里的话,大概迟早有一天要在这里安家的。 孟蘭学姐大概会跟罗千浩在一起,虽然两个人到现在也没定什么正式名分,但她还是觉得自从罗千浩跟着孟蘭学姐一起来牛窝子村那时候开始学姐就已经有接受他的打算了,否则她也不会答应他独自跟来。 那么她也会顺理成章的跟卓禹在一起吗。 桑田过去一直都忙于各种现实问题根本没有考虑过恋爱的事,但现在生活环境已经改变了,姨奶奶不在了,学校大概也回不去了,她似乎已经没有不去考虑那些问题的理由了。 想想果然自己身边最合适的人只有卓禹吧,至于村里那些态度反复无常的人家,真是让人完全没有一点考虑的心情。 她看着两人叠在一起慢慢拉着风匣的手,觉得卓禹应该也不像是有什么异议的样子……只是谁能想到那个在操场上沉默得像一滩死水,爆发起来又如同豹子一样让她看得目不转睛,却话都没说过一句的男生在短短的一段日子之后竟然就成为了她考虑的对象——他们真的会结婚生孩子在这个小村子里生活下去? 似乎是察觉到到桑田的目光,卓禹转过头来,眼睛里映着跳跃的火光,即使不用开口目光也像是在问—— ——有事? ——没事。 桑田若无其事地转回头去,不过他们似乎是get了不用说话也能交流的新技能。 两个人就这么面向火焰慢慢拉慢慢熬,烤着火流了一身一背的汗。 浓浓的鸡汤熬好了,一揭开锅盖就一阵热腾腾的香气扑鼻。 桑田把鸡汤盛进瓷盆里端着去陈奶奶家,陈奶奶拉着她叹了好几口气,“你看你,你家留着下蛋的鸡——让你这么破费叫奶奶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她别开脸悄悄地抹一下泪,心里虽然是替桑田心疼鸡,但又没办法不心疼自己的媳妇和未来的孙子,拒绝不了桑田的好意。 如果不是桑田,她要去哪儿找有营养的东西给媳妇补身子。 “没事的陈奶奶,鸡再养就是了。” 桑田故意说得轻巧,陈奶奶拍拍她的手说不出话来。 牛辰生过来接过瓷盆,也只能说句:“谢谢啊桑田,哥一定记着。” 自来都是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过去陈奶奶对桑田是很好,但那时候招呼个邻居家的小女孩吃个饭,给自己儿子做好吃的时候多带她的一份也就是一点顺手的小事。 谁想到这种时候能得到这样的回报呢。 牛辰生去把汤分盛到小碗里,桑田进屋去看郑雯雯,孟蘭也一直在这儿陪着她呢。 本来是大喜的事,但郑雯雯看起来却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桑田问孟蘭:“这是怎么了?” 孟蘭耸一下肩,“还不是愁养孩子的事嘛。” 她说完郑雯雯就已经快哭了,显然在桑田来之前就已经为这事儿纠结了好一会儿,“——我也不是不喜欢小孩啊,可是我以前一直都想如果我有了宝宝一定什么都给他最好的,吃的穿的用的,让他过得像公主王子一样。可是现在这是什么环境啊,别说是衣服尿不湿小床推车那些,就连奶粉都不知道去哪里买啊!” 端着鸡汤进门的牛辰生一看她快哭了赶忙过来哄,“不哭不哭,咱不喝奶粉,喝母乳多健康啊,你多喝点鸡汤补好身子,身体棒棒的才有奶水啊,咱宝宝就靠你了~~” 郑雯雯也不知道是被哄的还是好久没喝到鸡汤了被香味勾引的,这会儿也顾不得忧心,急切地看着鸡汤等着牛辰生给她吹凉一口一口喂进嘴里。 孟蘭和桑田无语地在旁边看着,暗叹真是天生一对蠢夫妻。 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陈奶奶就把桑田叫了过去,她想着媳妇怀孕这才四个月,补也不是一顿两顿就能补好的,总不能老让桑田破费。 所以她也打算把院子里的小菜园再种起来,还得去换几只鸡回来,所以跟桑田打听一下村里鸡鸭的价格。 但从桑田一次性从村里养鸡户那里买了比较多的鸡鸭之后,村里人看她们家天天好吃好喝的,不少人也跟着去买上一两只母鸡在家里养着下蛋。 反正这事儿就这样,大家都没得吃,就一起忍忍过苦日子。但有人家吃上了,本来心疼粮食犹豫要不要去换鸡的也就跟风去换了。 考虑到以后每天都能下蛋,这事儿也不亏本。 但是这样养鸡户那里的母鸡很快就脱销了,价格也跟着一直往上涨,再想去换母鸡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公鸡买的人太少,倒是越来越便宜的。 桑田就给陈奶奶出主意,让她少花点粮食去买点小公鸡回来炖汤,至于鸡蛋自己家是可以每天匀两个给郑雯雯吃的。等到自己家的小鸡都长大了,就可以给陈奶奶家两只母鸡。 陈奶奶用力抓着桑田的手,“这可怎么好,这不是奶奶占你便宜吗——” 但她不接受又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 …… 郑雯雯怀孕的这些日子桑田家基本上包了她的一半伙食,其实在她养好了胎又能下地串门子的时候桑田是打算让她到了饭点就直接过来吃饭的,但陈奶奶坚持不肯,桑田就每天多备一份热菜送过来。 至少在陈奶奶家重新整理的菜园子长好之前,得让郑雯雯这个孕妇营养均衡一些。 陈奶奶以前也跟桑田的姨奶奶一块儿在院子里侍弄过菜园子,所以院子里的地没有铺水泥。 但他们两家是一样大的院子,房屋占地大小却不同,自然陈奶奶家剩下的空地要小上许多,将来就算菜园子种起来怕也不够这四口人吃。 不过就算这样也比村里大多数人家好些,因为规划的关系好些人家院子里的地都铺了水泥地面,看着敞亮干净,却是没办法利用了。 这段时间田里粮食也熟了,村里开始忙着收获,但如同桑田所料的,反而是地少的人家庄稼照料得足,收成还算过得去。那些地多又不愿意放弃一部分,指望着能早点下雨的人家希望就彻底破灭了。 可以说这一次收获是整个村子命运的转折,在此之前就算日子过得再怎么匮乏,总还算能满足温饱的。 然而这一次一部分收成特别差的人家一下子就要面临断粮的威胁,虽然不是马上就没得吃,但收上来的粮食不够一家人一年口粮的话,迟早只能饿肚子。 在这种压力的逼迫之下,村里一些人开始考虑上山了。 靠山吃山这本来是很自然的事情,但地震之后山里的地质不稳,好几处都裂了缝山坡也塌了。这还是看得见的地方,那些注意不到的细缝不知道有多少,指不定人踩上去会不会就陷进去了。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是没有人愿意上山冒险的,之前家里没肉时卓禹想山上去打猎桑田也没让。 但现在既然已经到了为了口粮着急的时候,自然有人按耐不住,难道守着这么坐大山却要在山下活活饿死不成。 一时间村里都在讨论这件事,反而是村里唯一一户养猪的先急了。 第二一章 养猪不比养鸡,养个老母鸡起码还能下蛋,好歹是不愁卖。 小公鸡就算难卖点,至少也个头小,卖出去一只是一只,谁家没有个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呢。先不说怀孕这种少数情况,只要家里有孩子,那还不是就算从自己嘴里省着粮食也想给孩子吃点吗。 但养猪的就不一样了,一头猪几百斤,一旦宰了卖不出去,没有冰箱那就得烂掉。 这几天养猪户的嘴上那都一嘴的泡,眼见再耗下去根本就喂不起了,这时候再不卖,万一上山的村民真的能打到猎物回来,那他的猪就彻底卖不出去了。 所以他也只能狠下心来把几头猪全宰了卖,不管卖出去多少总比白养着猪一直往里头搭食强。 于是他在村里四处走动宣传了好几天,价格完全是贱卖了也没卖出去一半。 ——毕竟猪肉就算再便宜,便宜到跟粮食一比一,那换回去也就只能吃上几天。 这么热的天,粮食能放,肉可放不了。 桑田家倒是没这个顾虑,但是买太多也招人怀疑,四个人只能默默地看着那些卖不出去的肉心急。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是全村买得最多的,杀猪那天好多人都围在养猪户家院子外面等着好趁新鲜赶紧拎回家,一瞧见桑田家居然买了那么多,立刻就有人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们,说的好听点的是:“哎呦,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会过日子啊,家里的粮食可不是这种造法的,这吃了上顿不管下顿怎么行啊!” 那些趁着七嘴八舌说着难听话的也是有的,当然也有人就等着看他们买多了吃不完,回去肉都臭了才好笑呢。 桑田自然是不会理会他们的,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看,这是蔡婆子的孙女”“看,这是个没爹没妈的孩子”——她甚至不是蔡婆子的亲孙女,这个姨奶奶和侄孙女的关系也像是很有门道,甚至有人说她是蔡婆子那个鬼婆拐来继承衣钵的孩子。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桑田又怎么会去理会别人的闲话,只是看起来一直都在保护她不受村民骚扰的“蔡婆子效应”已经随着姨奶奶去世的时间渐长而变淡了。 他们不止在背后嘀咕,已经开始当面教育了。 跟她一起来提肉的孟蘭就比较沉不住气,大步走开之后就抱怨着:“好烦啊,那么爱管别人家闲事干嘛!他们自己又不买,又没抢了他们的肉,管人家买多少!” 而卓禹默默地看看桑田,作为同样从来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做什么的人,他倒还比较理解桑田。 今天罗千浩是在田里浇水的,别人家的粮食都在收获了,他们家的可是才刚刚种下没多久。 不过想着今天是买肉的日子,他也早早的就跑了回来。 四个人拿出家里的大盆子,又去陈奶奶家借了盆,把猪肉都洗干净,一部分当时就藏进了空间里,另一部分就把陈奶奶请过来教他们腌制和灌肠。 对着满盆满盆的鲜肉,他们满脑子都是红烧肉、炖排骨、糖醋里脊,还有世上吃了几千年美味依然无法超越的烧烤肉串! 陈奶奶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四个人盯着肉的眼睛都是绿的,灼灼的都在发光,跟狼崽子一样。 她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现在的年轻人哪个吃过苦呦,从小都没缺衣少食过,却突然不得不过这种一朝回到解.放.前的生活。 她教四个人在肉上抹盐腌制,如今盐也是紧缺物,村里大概没几家敢像他们这样浪费盐去腌肉的。 至于灌肠得去借绞肉机和灌肠机,桑田他们对鲜肉的兴趣又远大于灌肠,学来不过是装装样子,陈奶奶就只是教了做法改日让他们自己去折腾。 等教完了腌肉放着两个男生在院子里继续腌制,她又拿着一提鲜肉带着桑田和孟蘭进屋去教她们做红烧肉糖醋肉一类稍微复杂的菜品,不然以桑田和孟蘭现在的厨艺,会做的不过是把肉和菜一起下锅炖炒。 现在连孟蘭都跟陈奶奶无比亲切了,揽着她的胳膊:“陈奶奶你回来了真好,我们都有口福了~~” 陈奶奶见着她撒娇哄人心里也高兴,她年纪大了自然是喜欢有小辈在身边撒娇的,但自己家闺女不是个长眼事的,桑田又是个凉淡的性子,家里唯一嘴甜点的只有媳妇了。 只是以前媳妇在城里一年见不到几次,现在媳妇倒是跟着回来了,可环境的突然改变让她时常有些郁郁寡欢。如今看来,那大概是受到怀孕的影响吧。 红烧肉和糖醋肉做好之后桑田每样盛了一大碗让孟蘭学姐跟着一起拿过去,陈奶奶连连推却,“看你这孩子,我们哪儿吃得了这么多,你们年轻人吃得多快留着自己吃。” 媳妇需要营养她还勉强厚着脸皮收下一点,但更多的是怎么也不肯收的。 这种时候桑田果断交给孟蘭就对了,孟蘭一手端着大碗一手挽着陈奶奶往她家里走,一边就说:“陈奶奶可不兴这么偏心的,有了媳妇就不管儿子了啊?辰生哥看着得多馋啊……” 半推半就的就把陈奶奶和肉送回去了。 桑田又赶紧让罗千浩拎上一提刚腌的肉也跟着送过去,她知道平日里自己送过去的菜陈奶奶都是紧着郑雯雯吃,自己哪里舍得。送过去点鲜肉让他们自己做着改善改善伙食,但是怕坏了倒也不能送太多。 院子里一时间就只剩下她和卓禹两个人,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像个忙里忙外的主妇,看着卓禹在院子里闷头腌肉的样子无比踏实。 在这前途未卜的末世里,竟然突然生出一股岁月静好现世安然的感觉来。 等孟蘭和罗千浩从隔壁一回来,他们也没管到没到吃饭时间就直接煮好了饭,把久违的红烧肉连肉带汁的浇在白米饭上,鲜肉肥满弹牙的口感配上浓汁浇透的米饭幸福得让人冒泡。 这样的满足中唯一遗憾的,大概就是这么多的肉却不能分给尸鬼吃。 想起曾经答应过要给尸鬼找吃的,过了这么久却只实现过一次,心里不禁有那么一丢丢的愧疚。 可是有什么办法,找不到给尸鬼吃的至少说明日子还算太平,要是哪天尸鬼不缺吃了,那只怕就是天天死人的世道了。 四个人都各自吃了两三碗米饭,撑得不想动了才直接回屋倒着。 桑田和孟蘭坐在床边向后倒下,她目光一转就能扫见放在窗边桌子上的景观球——最近景观球里的景色渐渐起了变化,从外面看进去田园里已经不是一片褐土,变成了郁郁葱葱的绿。 因为空间里种下作物就能活,又有水渠自动引水灌溉,加上空间里又没有野草和虫子,所以在种植之后就不费什么人力。 所以他们最近除了纳凉开小灶之外已经很少进入田园了,同样的尸鬼也不需要一直待在田园里当田螺叔叔。 桑田只仰了一会儿就突然起来,说:“我去尸鬼那边看看。” “去吧去吧。”孟蘭翻了个身,桑田起来之后她终于可以完全舒展开身体,这张床毕竟还是小了一点。她随口问:“要不要顺便给尸鬼带点饭过去?” 至今尸鬼都以性格和习惯为理由从来不跟大家一起吃饭,即使是他做饭的时候也是做完就闪人。现在家里有这么多的肉,自己吃饱了总得惦记一下一个屋檐下住着的人吧(勉强算是?)。 桑田含糊地应了一声离开房间,提上暖瓶又带了点茶叶,似乎是听到她出来,卓禹也从男生的房间里走出来——出去? ——嗯。 ——一起。 这么简单的对话一个眼神就足够交流了,方便得很。 卓禹大约也猜得到桑田是去干吗的,两个人默然并肩走着,虽然气氛也很和谐好像并不需要刻意去找什么话题,但他想了想人家说“谈恋爱”是要用“谈”的,于是决定闲聊一下—— “他好像适应的挺好。” “嗯,是挺好的。” ——他们的闲聊一下真的就只是“一下”而已,但这一下里饱含了多少千言万语的感慨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尸鬼的确适应的挺好的,他现在在村里混的比他们四个加起来都好。 先是自从开始巡逻之后他就跟村里的大老爷们熟络起来,这一点上桑田一直都觉得尸鬼本性似乎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就像他们两个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尸鬼就不会吝啬于多说几句话。这跟卓禹那种天生不爱说话感觉完全不同。 在她看来尸鬼沉默无语的时候更像是一种戒备和观察,这大约跟他过去的经历有关,如果感觉得没错的话尸鬼的身份曾经让他接收到不少来自于人类的敌意。 现在他默默的观察然后融入进去,像是拟态一般完美的跟大老爷们混在了一起。 之后他又成为了村里妇女们的偶像,年轻的仰慕着他的外貌,年长的却因为他残缺的瑕疵母性泛滥。 只不过这些都是精神上的,在如此现实的世界里,他扣着“残废”的名号倒是没有人愿意把自己家闺女嫁给他,反而还落得清净。 桑田跟卓禹一路往村w办公室的院子走去,村里的卫生室也在那里,而尸鬼在那一天一夜没回来了。 远远的桑田就看到尸鬼坐在院里,跟一个大叔在下棋。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不但拟态拟得完美,连下棋都学得有模有样,桑田有些疑心他的智商其实是很高的。 她过去也没打扰两人下棋,就把茶杯拿出来泡上茶叶放在两人跟前,大叔一抬头就乐呵呵的,“哎,桑田来看你叔啊。” “是啊。” “嘿嘿可真是孝顺啊。” 孝顺这种形容词搁他们俩身上实在是怪怪的,但尸鬼居然还一副挺受用似的样子,抬起头看向桑田的时候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再看卓禹时可就没那么稀罕了,竟然还透出那么一股“谁家野小子也敢来勾搭我家姑娘”的味道,跟村里那些闺女领男盆友回家的大叔如出一辙,桑田暗叹到底要不要这么入戏? 桑田不着痕迹地开口打岔:“大叔,这边都还好吧?” “都好,没什么事,你就放心吧。就是真出了什么事还用得着你叔上吗?”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施贵在这里其实是充人数的——这事儿就得从村长开始建保安队说起。 从开始收粮食的那些天村长就正式决定要尽快把保安队组织起来,他当了村长这么多年,对于一些事情是很敏锐的。 人吃的上饭怎么都好,吃不上饭那是要乱的。到时候只靠自己怎么约束得了? 所以保安队一定要马上组,只是这时候人人家里都在急着种植下一季的作物,连巡逻都已经很勉强了,能进队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村长也是急,哪怕是先拉几个人壮壮声势呢,就毫不嫌弃地把尸鬼抓了壮丁。 至于卓禹和罗千浩村长也是想拉他们的,但桑田刚在村里租了田地,为了掩人耳目还一下子租了两户人家的,村长也就让他们两个先回家种地,入队的事以后再说。 但就在这时候出了点事儿——之前被疯狗咬了的那两个人里不见了一个。 第二二章 本来村里那两个被疯狗咬了的人发烧之后村长就安排把他们隔离了,人还是锁在卫生室里,谁知道怎么就突然跑没了一个。 村长怕引起恐慌压着这事儿没说,偷偷地安排人去找,结果那人就跟蒸发了似的毫无踪迹。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一边加强巡逻一边死死看牢剩下的一个,甚至在院子里留了两个人看守。现在人手这么紧张,不用种田的尸鬼当然就钉在那里,反正大家都照顾他手不方便有什么事大概也不会真的用他。 他在那里的作用就跟多个70岁看门老大爷一样,聊胜于无,有事儿能喊几嗓子拉个警报就行了。 桑田有时候看几眼卫生室的门,仿佛有什么心思似的再看看尸鬼,问他:“你这两天会回去吗?” “嗯,明天吧。” 尸鬼总得隔一两天回牢里“报道”一下的说。 大叔在一旁笑着说:“桑田不用这么担心你叔,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出门个一两天瞧把你紧张的。施贵也别老让你侄女惦记了,今天就跟她回去好好歇歇吧。” 施贵是个“残疾”这一点让桑田很多的担心都变得说得通,何况老爷们心宽,倒也没人觉得桑田这过度担心有什么不对。 但桑田的目光一落在尸鬼的手腕上,就总有种说不清的情绪。 ——他现在又穿回了长衣长裤,手腕完全被遮挡住了。这回别人都知道他的手有残疾,也没人让他再脱了。 桑田只能看着那衣袖下的形状,隐隐约约的有种疑虑…… 尸鬼发觉到她的目光忽而一笑,那眉眼间的一弯一挑顿时什么苍白沉默都不见了,愣是浮出一股阴森邪气的味道—— 尸鬼拉着她的胳膊让她弯下腰,用对面大叔听不见的音量在桑田耳边说:“不用那么担心,剩下这个已经臭了,我不会吃的。” ——他恐怕是唯一一个清楚的知道桑田为什么频频跑来看他的原因,那恐怕不是在担心他,而是想盯着他吧。 忽然他的目光往卓禹身上一扫——噢,这里还有一个。 桑田的胳膊虽然已经被放开了,但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愣了一会儿,头皮一阵发麻——什么叫剩下这个?之前那个无端端消失不见的果然是被他吃了吗? 她盯着尸鬼,但是大叔还在这儿又不能开口去问个明白。 按说吃也就吃了,她也没有禁止过他吃——但她在意的是吃的时候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 尸鬼答应过她不会吃活人,所以她不应该怀疑他的对吧? 眼前的尸鬼即使依然是黑发黑眼的样子,也还让桑田一下子想起回到村子之前那个轻易就可以把人和丧尸分尸一地却毫不在意的怪物。 在开始田园生活之后尸鬼一度变得像个田螺叔叔一般,黑发黑眼的形象更是让他看起来亲和了不少。桑田心里或许隐约希望过他会一直保持下去,舍不得他改变。 但仔细想想那大概只是因为在田园里也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罢了。 尸鬼始终还是尸鬼,田园里的生活对他来说是机械的,无聊的,每天做着同样的事情,满足桑田的各种希望。 他倒是无所谓,就那么过下去也不是太在意。 反正不管是牢房还是田园都是“她”安排给他的,田园对他来说也无非是个更大一点的牢房,如果“她”希望他在那里那他就留在那里也无所谓。 但是是桑田希望他到外面来的,他倒也觉得外面的世界更有趣,只要变个形象,伪装成人,就会有各种人类跟他称兄道弟嘘寒问暖。 明明记忆中,在他初生时那些各种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一眼看到他的人类都只会露出惊恐和敌意,想尽办法除掉他。那些遥远的经历如今竟像是假的一样。 他看着桑田,或许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又或者是真的不知道。 他什么也没说,那个人是不是被吃掉了吃掉的时候是生是死也就没人知道,当做是个谜好了。 最后桑田也还是决定相信他,她早就对自己发过誓不会随便怀疑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动摇。 既然之前大叔已经开口了,桑田于是对尸鬼问:“要一起回去吗?” “等交接的人来吧。” 村长现在规定了这个院子里一定要有两个人看守,大约也是怀疑过之前是不是有人偷偷开门放走了那个不见的年轻人。这村子里沾亲带故的人实在不少,谁知道究竟是在谁身上出了纰漏。 大叔笑着说:“施贵做事就是认真,又爽快又踏实!多留一会儿也好,陪我下下棋,不然一个人没事做太闷了!” ——让喝就喝让脱就脱的爽快吗?桑田真的不太明白尸鬼是怎么这么讨这些大老爷们欢心的。 她说着:“那我就先回去了。” 卓禹也客气地低头打了招呼,不管尸鬼怎么不待见他,他这个晚辈兼心里有愧的人也是不能有意见的。 只是两人还没等走出院子,身后突然传来“砰”一声什么东西撞在门上的声音。回头就看到那位大叔铁青了脸转头瞪着卫生室的门。 “砰!” 又一声撞击传来,这回桑田也清清楚楚地听到声音是从卫生室里发出来的,有什么东西正在大力地撞击着卫生室的木门——砰!砰砰! 大叔慌忙从座位上起来,虽然已经被知会过可能发生的各种状况,但真的发生了却忍不住慌乱起来,“——里面的人变丧尸了!快,快跑!不对不对,找人!快去通知村长过来!” 桑田和卓禹都没有随身带着武器,但有尸鬼在这里他们也根本就不必担心的。 桑田看向卓禹,他会意地跑出去找人。 那位大叔慌乱之下找到墙边的铁锨抓在手里,忍住逃跑的冲动,倒是没忘记把“残疾”的施贵和桑田这个女生挡在身后。 “别怕啊,他没那么快出来的,村长一会儿就带人来了……” 大叔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他们听还是自己听,手里牢牢地握着铁锨盯着卫生室的门,却惊悚地发现每发出一声“砰”,门上的锁鼻和挂锁就跳起来颤几颤——尼玛,锁鼻,锁鼻松了! 谁特么锁的门啊!只管门结不结实锁结不结实,怎么不检查锁鼻啊!! 这不是坑人嘛!! 眼见着那锁鼻已经快要脱落了,大叔咬咬牙说:“施贵你先带着你侄女跑吧,我在这里看着!” 他看不见身后的尸鬼只是不急不慢地站起来,桑田担心尸鬼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会像过去一样直接上去把人切了,觉得还是趁尸鬼动手之前把丧尸解决掉比较好。 于是提醒说:“大叔我们在门外等着吧,趁那东西一出来的时候就直接攻击他的头。” “好,好,那就这么……”他才刚往前走了两步,门又被猛烈地一个撞击,吓得他一下子就又退了回去,实在没有勇气再上前。 桑田的打算看来是落空了,尸鬼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充满鄙视地瞥了她一眼——他有那么笨直接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吗? 两人一个眉来眼去间不堪撞击的锁鼻随着门板一个猛震脱落下来,整个门板被猛地撞开,里面已经变成了丧尸的青年直接扑了出来,却猛地扑倒在地上。 大叔终于在危机之中爆出一股勇气举起铁铲大叫一声冲上去,却在猛一抬头的时候一顿,错过了打下去的时机,眼见着丧尸迅猛地跳起来向他扑来。 他几乎已经要紧闭双眼放弃人生了,身子却被一股力气推到一边,突然失去平衡的他啪叽摔倒地上,却也借此躲过了丧尸的扑食。 他一抬头就见尸鬼站在了丧尸前方,他仿佛只是轻轻一侧身就避过了丧尸,丧尸没有调头继续扑他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桑田想要扑过去。被他单手一抓后脖领子,提着猛地向一边的墙上狠撞过去。 只听见砰地一声丧尸的脑浆就红红白白地在墙壁上爆开,大叔直愣愣地看傻了眼,这得多大的力气?他只用单手就把人家的脑壳子撞碎了?? 等村长那边喊了人匆匆赶来,也就只能打扫打扫这惨不忍睹的现场了。 大叔这会儿已经缓过了一口气来,抓着人就大肆口水刚刚施贵身手怎么怎么英勇怎么怎么厉害,等到大家都诧异地看向尸鬼,他就轻飘飘的一句:“没有,我就推了他一把,他自己撞上去的。” 大部分没见过丧尸的人想想那些疯狗,好像也不是不能信。 毕竟脑壳子多硬啊,要说施贵单手提着一个“人”往墙上撞还能把脑壳子撞成这样的,那才不能信。 但别人是信了,那大叔从此以后再看施贵的眼神那简直就是在看什么隐世高人一样。 村长找人给那年轻人的家里报了丧,虽说也有了心理准备但他家里还是哭得哭天抢地,因为尸体被立刻拉去烧毁掩埋,连最后一眼都没能看上。 村长虽是无奈,但也松了一口气。毕竟在村w办公室的院子里天天关着个随时会变成丧尸的人也叫人提心吊胆。 他在这之后对施贵倒是很看重,毕竟徒手对付丧尸的勇气和机智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想着施贵怎么着也是桑田的亲叔,冲这层关系也不算是外人了。说不定观察培养一下可以让他当个保安队队长什么的呢。 这之后不管大家信不信那位亲眼见证施贵徒手灭丧尸的大叔的话,他一个人对付了丧尸这件事当天都很快的在村里传开了。 桑田跟他回家的一路不少人都远远地打着招呼聊上两句。 不过让桑田比较意外的是走到家门外的时候竟然看到有个女孩子站在门口,手里揣着两个柿子,看见尸鬼就有点局促地站直了,把柿子塞进他手里,有点不好意思抬头的说:“我家树上结的,给你尝尝。” 桑田起先是有点意外的,但想想以尸鬼这种长相,不管是不是“残疾”也总是可能有年轻女孩子会不顾家里人的想法,愿意不顾一切地去爱一回的。 不过这种时候拿吃的喝的出来送人,回家不怕被打断腿吗。 她想了一下就决定拉着卓禹先进屋——好歹人家姑娘都做好被家里打断腿的心理准备了,怎么也得跟人家说上几句话吧。 桑田一走小姑娘有点更不好意思了,悄悄抬头时见尸鬼神色未明的看着手里的两个柿子——他基本上是觉得,他又不能吃的东西,塞给他干嘛? 但小姑娘猜不透他的想法,鼓足了勇气说:“你喜欢吃柿子吗?喜欢我还给你拿——不然你喜欢吃什么告诉好不好?” 她想说如果他喜欢吃什么,她一定会努力学着做的,如果他愿意吃的话…… 但这种含蓄不明的话尸鬼怎么会懂是什么意思,他低头看着那女孩羞得红红的脸,甚至都能够听得到她皮肤之下血脉流动的声音。 那因为紧张而砰然跳动的脉搏,对他来说就是无言的邀请和诱惑。 ——他究竟是有多久没好好的吃过一餐了? 那些死人又怎么比得上这鲜活的血肉?尤其眼前的女孩子是这么年轻柔软…… 美瞳很好地遮挡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出那后面的颜色。 尸鬼稍稍俯身,对着眼前的诱惑毫不客气的说:“我喜欢吃你。” 女孩子的心跳骤然加速,脸红的都快被蒸熟了似的,而仅仅是表述了一项事实的尸鬼则已经不客气的转身进了院子。 ——想吃又吃不到,何用? 他进去就把柿子塞给了桑田,目光在桑田身上打量了两眼—— 桑田是不知道他刚刚跟院子外面那女孩说了什么,人家的脸怎么红成这样? 现在又来打量她干嘛?这挑猪肉似的目光算怎么回事? 短暂的打量之后尸鬼就收回了视线——其实看起来还是桑田会更好吃,他还是少看两眼的好。 第二三章 桑田的皮肤很白,桑田的肌肉很有弹性。 桑田的饮食质量跟村里其他女孩子有很大差距。 总结起来,桑田的肉质跟其他女孩子比起来有着跑山鸡和肉食鸡的决定性区别——看起来的确是很美味。 这种事平时不去想也就算了,一旦开始意识到,也不是那么容易从脑海里赶出去的。 尸鬼现在也算是有社交的人了,未免突然有人来找他,除了睡觉吃饭意外的时间他也偶尔在空间外待一会儿。 不过家里的活他是不干的,田园里他已经做了很多,所以大家默认家里的家务不需要他来动手。他跟这群“小辈”又没什么好聊,没事就搬个藤椅往门庭里一坐,翘着腿支着下巴看他们里里外外的忙活,不知道的看着倒是跟个大老爷一样。 这位大老爷闲着了就开始掂量,自己家的侄女无论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看起来自然都是最美味的,孟蘭的口感看起来也就仅次于她,比村里其他姑娘也好上不少。 就连两个男生年纪也是正好,身材结实匀称肉质紧实柔韧,不能活吃不得不说是最大的遗憾,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早点咽气。如果只是拖上个几年还好,要是拖上个十几年那肉就要变老了。 最近一家人被尸鬼那看似散漫淡然却又奇怪的透着灼灼的目光盯着,莫名的全身发毛。不仅走路放轻了,说话声音也低了,连呼吸都有些小心翼翼,在自己家里却跟做贼一样。 才两天孟蘭就最先受不了了,一看见罗千浩准备去地里就慌忙拿了工具跟上,“千浩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平时下地都由罗千浩和卓禹包了,根本用不上孟蘭和桑田,但孟蘭学姐主动要“陪他”去,罗千浩乐得根本就没去想原因。 桑田当然是知道孟蘭学姐为什么躲出去,等那两个人先出了门,才无语地来到尸鬼面前,久违地喊了一声:“叔。” 她还在考虑着该怎么开口问,毕竟就算感觉到尸鬼的目光很奇怪,可也没想到他是真的在打量肉食。习惯了身为食物链顶端的人类可是不会有这种自觉的。 难得的尸鬼被叫了叔竟然也没表示出不高兴,不知道是跟村里的大老爷们混久了习惯了长辈身份还是心里头在想着别的根本没注意。 桑田刚收拾完了锅台,手上的水渍还没有擦干,带着那么一股锅台上的人间烟火味儿。尸鬼竟然一伸手把她还湿漉漉的手拿了起来,桑田怔了一下也就忘了开口,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这边他把桑田的手一拉起来,那边正收拾工具也准备出门的卓禹就看见了。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但默念着这是桑田亲叔,亲的。 不管尸鬼是死的活的又算个什么物种,在人类看有血缘那就是亲的。 所以他继续呆着没动,见尸鬼拉着桑田的指尖把她的手拉到离鼻端不远的地方,那不近不远的距离有着几分暧昧,从桑田手上隐约传来锅台上沾着的油渍和香辛调料的味儿。 尸鬼对人类的调味料没有兴趣,他的舌头尝不出鲜血以外的味道。但眼前白细的,脆生生的手指却让他几乎想想得出一口咬断它的感觉。 ——拥有食欲的可不仅仅是人类。 他看着眼前的手指有点走神,上一次吃到鲜活的血肉时都还是几十年前,他也不过是一个初生的懵懂的尸鬼,凭着本能去捕猎进食,不等好好去感受过什么就被关了起来,几十年别说是人,连老鼠也没有见过。 现在是离开了牢房,可他又答应了桑田不吃活人,等于让一个饥饿的人天天看着一群烧鸡在自己眼前走来走去。 不能吃总能尝尝,他半是故意的在桑田的手指上舔了一下。 桑田背后的寒毛一下子就炸了,一起炸了的还有卓禹,在桑田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功夫就一步跨过来把她的手扯了回来。 尸鬼不待见他他忍,就是欺负他他也忍,但是这样不行,亲的也不行! 尸鬼看见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透出紧张就半冷不热的笑,笑里带着那么点阴恻恻的味道。 桑田的脑子根本就已经卡住了,被舔过的那只手上仿佛还残留着触感,僵硬着动都不敢动一下,被卓禹直接扯过他自己的衣服用力擦了几下,才拖着她往外走—— “你也一起去地里!” 不知是不是错觉,走出门口的时候卓禹像是听到身后传来了极轻的一声笑。 桑田他们因为平时对外头的地不是太上心,四个人这还是头一次一起聚在地里头。 卓禹和罗千浩两个人刨地,桑田和孟蘭就跟在后面把翻出来的杂草拔了,结块的泥土捏碎。 卓禹和桑田一直闷头刨地的刨地拔草的拔草不说话,反正他们俩平时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孟蘭也没上心,自然也不知道她和罗千浩走了之后的情况。 她拔草蹲累了就起来走走,抬头瞅见罗千浩挥汗如雨的样子,暗暗好笑,知道自己一来这家伙就拼命表现,恐怕这会儿胳膊早就酸了却还强撑着加倍卖力。 孟蘭忍着笑装作不知道,上前去给他擦擦汗。罗千浩嘿嘿笑着傻乐傻乐的,看得叫人想戳瞎双眼。 卓禹刨累了站直了腰,正要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看着这一幕没忍住往桑田那里看了又看。可惜桑田低头捏土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是的桑田没注意到,但孟蘭学姐注意到了,她真的是憋了好久才没笑出来。 ——跟闷骚谈恋爱好难,还是眼前就知道傻乐什么心思都藏不住的罗千浩好懂多了。 …… 种下了今年第二季的粮食之后村里人就开始有人上山了,起初他们也不敢走太深,但是不走深了活物根本打不到,天又这么旱,野菜都挖不着几个。 一些胆子大的就结伴去了深山,隔壁的阳子扭不过沛珊和徐婶天天在家哼唧也去了,再怎么说沛珊肚子里也怀着他的孩子,却从怀孕到现在也没吃上几口好的。 前两天他还看见打门口走过去的郑雯雯已经过了五个月开始渐渐显怀了,沛珊的肚子却依然平平的。 他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就被徐婶啐了,对他嚷着:郑雯雯吃的是什么沛珊吃的又是什么,肚子里的孩子没营养能长大吗! 阳子这次半句嘴也没有还,心里也觉得是那么回事儿的。 是他没本事让沛珊吃不上好的,以前是没路子,现在有条路子在眼前,怎么也得去试一试。 一开始村里人还三五人结伴进山,都带了绳子和工具,有个什么事儿也能互相照应着。 收获也渐渐有了一些,有时候是一两只山鸡,不然抓个刺猬也不嫌弃。只是每次收获的猎物被结伴的人一分,分到个人手上就没有多少,再拿回家去全家吃那就更少了。 所以一部分人开始蠢蠢欲动地打算单干,不过山里的情形他们上山都看到了,时不时一个滑坡就有人掉下去,全靠着结伴的互相照应才能全须全尾地从山上回来。通常这种念头兴起来不久就被现实浇熄或者被身边的人劝住。 但不管什么时候总有那么几个胆子大的,阳子也在其中,当然他不算是胆子大,只是每次结伴去分到的东西太少,不如一个人不管找到的东西是多是少总归是自己的。 于是他在沛珊和徐婶的支持下就开始一个人进山,无非小心一些就是了。 那之后阳子家开始时不时的改善一下伙食,沛珊和徐婶再看见桑田家或是陈奶奶一家时眼睛都要斜到天上去了,鼻孔直接进化出代替眼睛的功能。 桑田家现在不愁吃喝,所以就算村里已经有人上山,她也没让卓禹去。 只是有一次听说有人抓到了兔子的时候她的眼睛才悄悄亮了亮,心里盘算着如果能养上一窝兔子,以兔子的繁殖力以后可就不愁没肉吃了。 但是她依然不想让卓禹和罗千浩去冒险,打算有抓到野兔子回来的就加倍用菜肉粮食去换。反正一只兔子太少,一组人三到五个根本不够分,他们也愿意换成别的还能多分点。 并且兔子大部分是用陷阱和网子套的,抓回来都活蹦乱跳。 桑田收到了三只兔子,找人帮忙看了公母,就把其中一只养在院子里,另外一公一母放进田园和鸡鸭一起留在小河对岸。去找野草的时候她干脆连根带泥一起铲回空间,让野草的种子在空间里爆发蓬勃生机。 空间里没有风,又隔着小河,野草倒是祸祸不到田地。 只是长了野草之后捡起鸭蛋来就比较费事,鸭子不像鸡会乖乖回窝里下蛋,它们到处乱跑乱下,以前河对岸都是泥土地倒也好找,如今却要满地找鸭蛋了。 只是当空间里第一波菜果长起来的时候却有一点小小的麻烦——虽然青菜长得绿油油的很喜人,黄瓜茄子西红柿辣椒却统统都是稀稀落落地挂着两三个果,产量低得让人发愁。 “桑田这怎么回事啊,这些菜怎么不长果子呢?是种子不好吗?可是咱刚回来的时候我记得菜园子里的长的都挺好啊。” 桑田长长叹口气,“不是种子的问题是我的错……我忘记授粉了。” 空间里没有虫子也没有风,授粉的几率当然是很小的。种在菜棚子里的她倒是记得开花时拿着小刷子去人工授粉,田园里的环境跟自然界太像,她完全忘记这个问题了。 第二四章 索性空间里也没有季节问题,桑田把各种瓜果都拔了重新种植,卓禹跟她一起种了一会儿算了下时间起身说:“到时间我该去巡逻了。” “哦,去吧,别迟了。”桑田伸手过来,卓禹默默握住那只手,很想要多握一会儿,桑田却已经不识情趣地把人送了出去。 每天进进出出空间全靠她拉手送进拉手送出,拉个手就跟顺手帮忙开个门一样,哪儿还有那么多绮丽心思。 卓禹在屋里看着景观球默默站了一小会儿,转身出去参加巡逻了。 现在村里的巡逻是固定的六人一组,每天两组人有时候分片有时候交替,卓禹一到集合点就看见尸鬼刚好在另一组里。虽然从“那天”之后见面起来越发的让人不自然,卓禹板着脸打招呼都有些不情愿。 但好歹这是在外面,村里那么多眼睛看着呢,他这个“桑田的对象”见了桑田的亲叔连招呼都不打那像什么话。 所以卓禹还是硬着脖子远远的叫了声叔,尸鬼淡漠的目光扫过来,投在他身上瞧见他那隐隐的不情愿时倒像是挺开心,越不情愿他越开心。 原来当人类是辈分越大占便宜越多的。 他只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应了,目光挪开之前又在卓禹无袖背心外面露出的肱二头肌上扫了一眼。 卓禹确定他绝对是扫了,那目光扎得他整条胳膊都像被一条无形的舌头舔了,狠狠地毛了一下。 他有点生硬地跟自己组里的人说:“我们该去巡逻了。”想催着他们早点出发,但他们这一组里有两个年纪比较大的大爷正跟其他大叔聊得起劲,随口应着:“着什么急呐,又不差这么会儿时间。” 队里另外三个年轻点的也无非是来走过场的,毕竟天天都巡逻却根本没见出什么事儿,人难免变得懈怠,也在打着哈哈对卓禹说:“你也太认真了,咱这又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民兵队,差不多应付应付就行了。” 队里的人有心偷懒,卓禹也没有那种一呼百应的人缘,倒让尸鬼勾着嘴角看他的笑话。 “——卓禹你果然在这里,我就知道今天是你巡逻!” 牛俏突然从院子外面跑进来,笑嘻嘻地想靠近卓禹,卓禹却毫不给面子的后退了一大步。 牛俏讪讪地停住,要放在以前她大概就直接上来死缠烂打了,但被避开的次数多了总算识趣了一些,就噘着嘴挺不乐意的停在那。 旁边几个年轻的就开始打趣她,“牛俏,今天怎么这么漂亮啊?” 被人一夸牛俏就笑了,扯了扯身上的迷你裙,“好看吧,这是我堂姐带回来的衣服,没什么机会穿了就给我了。” “你堂姐也回来啦?” “是啊,前几天回来的。” 这些天时不时就有以前出去打工的村民回村,大家想起之前牛辰玉家男人的事最后闹成那样其实心里也有点紧张,但村里没有那种事前就隔离防范的意识,只觉得人家是回自己家来的,不让人回家那可是没道理的。 想着这些事反正有村长操心,听说谁家有人回来之后村长就会过去看看的,他们也就放宽心过日子。 牛俏今天身上那身迷你裙是真叫短,虽然城里都那么穿,但在牛窝子村穿成这样要怎么干活?所以她堂姐也妥妥的是穿不着了,牛俏虽然还小点但人长得漂亮,在村里也算数得着了,偶尔这么穿穿还真挺好看。 她今天摆明了是特地穿给卓禹看的,笑嘻嘻地瞅着他问:“你说我这样穿好不好看?”趁机就想去挽他的胳膊,依然被卓禹手快地抬手避开了。 旁边的人暗暗戳戳他,“别太不解风情了。” 男人嘛,总是向着漂亮女生的。卓禹这种艳福别人求都求不来了,这人还这么死板。 牛俏是本村人,村里的小伙也就只能看着这棵窝边草去倒追别的男人,吃醋虽然算不上,但多少还是有点酸溜溜的。 卓禹最讨厌麻烦的事,如果是以前在学校里他也早就跑到角落里一个人呆着了,无奈现在住在村子里人际关系跟以前完全不同,根本就不能一个人躲着。 正发愁的时候无意间一瞥却看到尸鬼正看着他和牛俏,那脸上的表情可以综合成一个字:呵。 ——他不过就是被牛俏拉着说几句话,不用好像出轨被抓现行吧! 卓禹转开头不看尸鬼也不看牛俏,只盯着身边的人问:“什么时候去巡逻?” 年轻的那三个吐槽,长的帅有什么用,这种性格找得到老婆吗,送上门的都不要! 不过这倒是让他们心情很好,巴不得看着长得比他们帅的人找不到老婆。也真难为桑田居然跟他处对象,没人要也不用这么委屈自己啊。 他们中的一个开玩笑似的问:“哎卓禹,连牛俏这样的你都看不进眼里,你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啊?” 卓禹这回倒是无比干脆的回答:“皮肤白,腿长,话少,会杀丧尸。” “……” “……” 不就是桑田吗,直说不行吗,秀什么恩爱啊! …… 牛窝子村就在这种日渐懈怠的日子中出现了几张陌生是脸孔,那是隔了两日的巡逻队在村口附近遇见的。 因为现在巡逻重点防的是丧尸,疯狗一类不正常的东西,所以看到几个陌生人的时候他们也没多想,就上前问了一下:“你们是干嘛的?” 几个人嘿嘿笑着赶紧回答:“我们来找亲戚的!” “你亲戚哪家的?用不用带你们过去?”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认得地方自己去就可以了!” 巡逻的看了看这几个人也都挺正常的,没瞧见受伤的生病的,就这么错身而过了。 然而当天村里就有两户人家被偷了。 不光是几袋粮食,还拿走了家里头所有的盐,两家人都是白天又要浇地又要上山家里头没人的,一回家看到这情形几乎都要崩溃了。 巡逻队这才想起白天看到的那几个生脸孔,也不敢当众说出来,只能后悔不已的悄悄告诉了村长。 ——牛窝子村这是被盯上了啊。 牛窝子村毕竟不是什么深山老林,只不过地势特殊一点,进出的道路少。所以临近的村子也有几个,但他们就不像牛窝子村里过得这么安逸。 他们天天得防着外来的威胁,深居简出的田地都不能好好照看,收成比牛窝子村还差的多。 再远一点的县城里头情况更糟,缺粮缺水的,听说都只能拿东西跟附近的村里换粮换水。 牛窝子村因为地势的关系跟外边联系的少,不管是甜是苦就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可就没成想外面的人居然偷到家里来了。 这一次得手了,尝过甜头那铁定还会再来的。村里的日子过的又不是多少,哪儿经得起这么雪上加霜啊。 村长赶紧把村里的男人都召集到一块儿,“我知道这段日子大伙儿对巡逻的事都很松懈,家家都有自己的活要干也有情可原,之前已经发生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但是总不能我们辛苦收回来的粮食却被外头人给白拿了去!这种事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了!从今开始必须加强巡逻,还有保安队我会点名,点到的家里有特殊情况来跟我说,没有的就给我参加!” 巡逻队只是隔几天出去溜一天,可要进了保安队那跟全职候命也没差了。 村长对各家的情况也是有一定了解的,被他点到的哪儿还找得到理由不去。 保安队就这么仓促地组起来了,大家都很意外施贵居然会是副队长。虽然施贵人缘还不错,但到底是外来的,担这么重要的职位真的好吗? 面对个别的质疑,村长直接一瞪眼:“谁要代替他来当这个全职副队长?” 待命的跟全职可又是两回事,想想家里的地,有疑问也只能乖乖闭嘴了。 这回村里再没人敢懈怠巡逻,每天两组巡逻队也加到三组,村里村外,对进村的道路检查得尤其仔细。 那是一天半夜,突然有人砰砰地敲响村长家的门。 村长吓得慌忙从床上跳起来,以为难道三更半夜的有人进村子偷东西了?? 然而一开门看到是沛珊神色焦急地站在门外,一见村长差点哭了出来,“村长,我家阳子上山到现在还没回来,怎么办啊!” 村长对于上山打猎这种事不支持但也不阻拦,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定要结伴,对那些非要独自上山的却也没法强制性地拦着。 他是知道阳子最近都单独上山,一听这话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上山的通常都在天黑前就回来了,入了夜看不清道路山里顿时变得步步危机。所以到这时候还没回来,那多半是出事儿了。 他赶忙把保安队的人都召集起来,准备了大量的火把绳子,又找了几个经常进山的人带路,这才敢去山里找人。 这一番折腾大半个村子的人都给折腾起来了,都猜到进山打猎迟早要出事儿的,就看第一个出事儿的人会是谁。 桑田家也因为村长派人来叫全都起来了,尸鬼本来就是副队长,卓禹也是属于平时可以不用每天报道但是需要全天候命的。一家里已经出了两个男人,所以罗千浩就可以留下不用参加保安队,去不去搜寻也纯属自愿。 桑田从空间里找出野营灯和绳索交给尸鬼,虽然对他来说有没有照明没有什么区别,好歹也给别人照一下。 来到院子的时候就看到原本还只是惊慌的沛珊看到这种架势才意识到事情真的大了,忍不住开始哭起来。 几个婶子和嫂子在她院子里安慰她,大多是说些一定能找到之类的话,也有嘴快性子直不长眼事的开口就说:“你说沛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怎么能让阳子自己一个人上山呢?怎么就不知道拦着他啊!” 沛珊一听哭得更凶了,徐婶立刻把那婶子推开,搂着沛珊说:“你这人安的什么心呐!什么时候了跟我们沛珊说这种话!” 有几个关系比较近的都知道别说是拦了,阳子会上山那就是沛珊和丈母娘撺掇的。 保安队在山上搜索到半夜,但毕竟夜里山路太危险,除了平日已经被人探过路的地方根本不敢往别处去搜。 眼见只能无功而返等着天亮再找,尸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无声远离人群,他脚不落地在树枝之间跳跃穿梭,视线在黑暗之中丝毫不受到影响,最终在一条裂开的山坡下看到已经被掩埋了一半的阳子。 在搜山的保安队惊慌失措团团转着以为这回连副队长也丢了,又要多找一个人的时候,就看到施贵扛着阳子从林子里走出来。 阳子那体格比施贵粗了一圈不止,他竟然扛着阳子在山路上走得若无其事,完全感觉不出来扛着一个人的重量。 如果不是现在时机不好他们真想上去围着他好好感慨一下,研究一下他这么瘦的身子打哪儿来的力气。 但是现在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阳子身上,他一放下阳子一群人就赶紧围上去,他们把牛老凹也带来了,牛老凹看了两眼就叹气摇头,“先抬回去吧。” 人这时候还有一口气,但是在半路上尸鬼就感觉到他已经断气了。 所以他到底是为什么还特地把人带出来?在山里人不知鬼不觉的吃掉不就好了吗,干嘛脑子一抽竟然这么在意那一口气。 回到村里沛珊看见阳子的尸体整个人傻在那里,随即突然大哭起来,直哭得晕死过去。 徐婶脑子也懵了乱了手脚,她知道在村里家里没个男人日子得有多难过,尤其这种世道了,家里唯一的男人死了,今后她们母女怎么生活?地谁来种?谁上山打猎? 她这才开始哭,“哎呦呦,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不少知情的都只斜眼瞄着她,自己女婿都被她逼死了,还有脸在这里哭。 她们帮忙把沛珊扶到床上,盘算着这么热的天,赶明儿就得赶紧把阳子埋了。 村子里这段时间以来一连死了三四个人,村民已经不像一开始反应的那么大。听说外面更是说死人就死人,人命早就没以前那么金贵了。 唯一庆幸的就是阳子的死跟丧尸无关,倒是不用太担心他的尸体会带来什么危害。 只是把他留在这里怕是沛珊受不了,村民就把他先抬到了村w办公室院里。 第二天一早阳子的尸体就不见了,连下葬都找不到遗体。 对此桑田一点都不意外,只是问尸鬼:“不能等到下葬以后再挖出来吗?” 看着现在沛珊和村民满村到处找阳子的尸体她实在很无奈,但尸鬼是不会在意的,这也不算是安全问题他根本就没去帮忙,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不能,天太热。” 为了最后那一口气他已经没吃到新鲜的了,可不想再放一晚上生出什么让人不愉快的味道。 第二五章 这天牛窝子村来了一行人,生脸。 处于高度戒备的巡逻队直接抄着各种家伙把人挡住,一个个的目光恨不能从这几人身上扒下一层皮来检查检查。 “站住!不许再往前走!你们是什么人?来窝子村干什么!?” 那一行陌生人大概没想到会遇上这么强的戒备,但是又很快反应过来,走在前面的年轻人和善地笑着说:“大叔,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人?都说是来找人的!要找谁指名道姓的报上来,我们送你过去!” 巡逻队的那位大叔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来的这几个人,一个个也都算是年轻力壮,真打起来会怎么样还有点不好说。唯一的优势是自己这边有武器在手,对面看起来不像是藏着武器的样子,但是也大意不得。 对面的年轻人倒是很配合的样子,立刻说:“这村里是不是有个叫桑田的,她应该另外三个年轻人一起回来的,叫孟蘭、卓禹、罗千浩,我是他们的同学,可以带我去找他们吗?” 巡逻队怀疑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扫,对开口说话的这个男生倒还能信上几分,问题是他身后跟着的那几个人,说都是大学生那也不能信啊。 巡逻队的大叔们一嘀咕,今儿卓禹就在另一个队里呢,巡逻的地片儿离这不远,赶紧先找来认认再说。 “在这儿老实等着,站好别乱动!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他们派了一个人赶紧去找巡逻的卓禹,另外五个人紧张地盯着外来的这几个生人。 看起来比较和善的年轻人身后的几个人悄悄交流着:“想不到牛窝子村这样的地方都开始组建巡逻队了。” “走了几个村了这还是唯一的一个吧,看不出来这小地方还挺有组织性的。” “喂!你们瞎嘀咕什么呢!再跟那嘀嘀咕咕的我们赶人了啊!” 一见村民开始戒备起来,那几个人立刻陪着笑表示不说了,就安静地站好等着。 卓禹那一组很快就被喊了过来,跑腿喊人的远远就指着那几个生人说:“就是他们几个!卓禹你认不认识?” 巡逻队的人都紧张起来,是和和气气还是立马动手赶人就看卓禹的反应了。 跑腿的心急,直接拉着卓禹快走了几步,卓禹看清最前面正招手跟他打招呼的人时脚下一顿,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了三秒钟之后隐约有着想要皱眉头的冲动,然后他一转身就要装作没看见直接走人。 巡逻队的人都知道卓禹这娃那是孤僻的很,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他都转身不认人了那肯定是不认识啊! 当即两组人抄起家伙就要干,反正现在他们人多,底气也足,先打了再说! 前面的那个和善年轻人一看卓禹走了就急,急忙喊住他:“哎卓禹!等等!” 都被点名道姓了,卓禹也没办法再当做没看到没听到,他有点不情愿的停下来。他一停其他人都跟着停住,看着他直想直接上去抓住他问:到底认不认识认不认识啊?? 那和善的年轻人笑得有点无奈,“卓禹,不是这么几天就不认识了吧?” 旁边的大叔也跟着问:“卓禹你真认识?” 卓禹这才点一下头,“嗯,学长。” 巡逻队的人直想翻白眼,是你同学你倒是早说啊!弄得大家这么紧张兮兮! 和善的年轻人这才上前同刚才跟他们说话的那位大叔说:“大叔我叫温扬,跟卓禹桑田他们是一个大学的。” 哎大学生啊——一旦放下戒备,这年轻人看着真是一表人才啊!又帅气又和善,大叔忙笑着说:“别介意啊,村里最近戒备比较严……那你身后的这几个是……?” 在大叔问这话的时候卓禹的目光就已经投到温扬身后一个人高马大的青年身上,后者对他笑了一下,而温扬已经在回答:“他们是县城自卫队的,有事要来见村长,就一起来了。” 这让巡逻队又紧张了一下,县城里的自卫队来干嘛? 但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青年让人有种想要去信任的感觉,又或者是他身后这几个人一直都很安分很配合,显出了十足的诚意,巡逻队这才稍稍放下戒心,“先跟我们进村吧。” 往村里走的时候温扬走到了卓禹身边,看了看他问:“你们怎么样,都还好吗。” 这句话大概算是有点多余吧,因为看起来他就一副过的不错的样子。 卓禹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呢,怎么回来了。” 温扬略显无奈地笑了一下,其实不用多说也能猜到,他会自己一个人回来,只怕是回家的路已经不通了。 他们进了村,巡逻队大概对卓禹那反复无常的奇怪态度还是有点疑虑,就派人去通知了桑田。 很快桑田和孟蘭罗千浩就急匆匆地迎过来,满是惊喜地看到温扬正在巡逻队的“护送”下往这边走来。 “温扬!” “嗷队长!” 孟蘭和罗千浩直接跑过去拉着温扬又叫又跳还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当初分别的时候虽然留了地址,但谁想到真的还能再见面呢。 桑田只是慢了一步就被孟蘭和罗千浩挤在后面,于是只是带着一些欣然地看着温扬,却迎接到他越过孟蘭和罗千浩投过来的目光。 温扬这一路上应该也吃了一些苦的,他固有的温柔和煦还在,只是淡去了一些,也多了些沉稳。 目光相接的时候温扬眼底像是有什么情绪闪现了一下,正随着一股欣喜将要涌起来,卓禹却横跨一步紧挨着站在桑田身边。那些情绪闪了一闪,就又被按下去了。 桑田不是没察觉到卓禹的动作,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卓禹却把头转向别处了。 他不高兴,他没法儿高兴,什么顺理成章顺其自然的美好未来似乎都因为温扬的出现被搅乱了。 明明只有他一直跟在桑田身边的,明明这家伙是走了的。 桑田对他这副别扭的姿态有点无奈,分别这么久,难得温扬一路艰难地回来了,她总不能不去招呼吧。正想要上前去跟温扬说话,却在看见他身后的人时一下子愣住了。 那个人高马大的青年因为和后面其他几个人站在一起,第一眼也许注意不到。但桑田终于还是注意到他—— 她有点意外地,叫了声:“大光。” 这下子孟蘭和罗千浩也突然安静下来,总算把注意力从温扬身上挪开,去看他身后那几个人——“大光!?”“大光你没事了?你怎么会一起来的?” 一直故意躲在后面想什么时候吓他们一下或者来个小惊喜的魏晨光这才嘿嘿笑着走出来,“还是被发现了。” 当然其实卓禹早就发现他了,但是卓禹跟他算不上交情话也没说过几句,最重要的是温扬的出现已经让他很闷了,也就没心思太在意他。 孟蘭和罗千浩激动地过去拉住他,“大光你怎么跟温扬凑到一起的?你已经都好了吗?” 巡逻队的见着这群人里头的确有人跟桑田他们家很熟,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就先把其他人打发去继续巡逻,留下卓禹和之前那位大叔等着带他们去村长那里。 不过在这之前既然这几个年轻人要叙叙旧,大叔就提醒他们:“别在路中间站着了,先带他们回你家去说。” 这么好几个人站在路中间的确太显眼了,桑田先把人都带回家,几个县城自卫队的都是远路来的,搬了凳子倒上水在院子里坐着休息一下,留下大叔招呼他们。 温扬和魏晨光被带进屋里,孟蘭高兴地给他们俩塞了两个柿子苹果,他们家自己还没有种水果,这都是别人家姑娘塞给尸鬼的。 “快说说你们俩是怎么回事儿?我们分开之后你们都是怎么过的?这回来了是要住下的吧?” 魏晨光和温扬看着手里的水果似乎都有点感慨,温扬笑一下说:“其实也没什么的,从县城分开之后我就送费艺涵回家去了,她父母都在,我就继续启程回家了。” 送费艺涵回家路上的无奈和艰辛他就不想提了,反正以他的性格也只是无奈地笑一笑就过去了。 他继续说:“只是我自己就没那么好运,我家那边的路完全断了,回不去之后我也考虑了一下能不能在别处落脚。只是现在外面哪里都不好过,始终找不到合适留下来的地方,就想着回来找你们了。走到县城的时候就遇上了大光,我也是吓了一跳,大光都当上县城自卫队的小队长了。” 孟蘭他们一开始还以为他们一起回来会一起留在这里呢,前面刚听到温扬果然是来投奔的高兴了一下,后面听到大光的情况就诧异地把目光转过去了。 面对三个人惊讶而又疑惑的目光魏晨光不好意思地笑笑就开始老实交代:“那时候我不是留在县城里配合治疗嘛,治好了当然就继续留下了,县zf的人说我配合有功,就给了个小队长当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那你完全治好了?” 大家都关心地看着他,魏晨光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解开衬衣的扣子,半边衣服一脱,露出了萎缩塌陷的肩膀。 大家看得心里都惊了惊,显然他肩膀上的肉都干枯萎缩了,全靠骨头撑着。衣服上也露出了缝在里面的垫肩,靠这个才让他的肩膀看起来没有那么不自然。 魏晨光如今看得很开,说:“虽然变成这个样子,这条胳膊也使不太上力,但是好歹捡回了一条命。而且听通讯器里的那些研究员说,我可是第一个被干尸伤到活下来的,我也知足了。” 魏晨光现在一笑起来豁然里竟然带了些以前不曾有的憨态,看起来一副彻底看透人生生死回归淳朴的样子。 大家也不知道该替他高兴还是难过,他却已经若无其事地穿回衣服,“其实我这趟来送温扬只是顺便,县里头有正经事要我来办。” “你要办什么事?” 这话一说孟蘭和桑田有点在意起来了,村里现在的气氛比较紧张,她们是信得过魏晨光,但如果来办的事会触及到敏感的地方那只怕要引起村里反感,就不好办了。 魏晨光穿好了衣服抬起头笑了笑,“放心吧,是好事。县里要重振城乡,让我过来用发电机跟你们换粮食。” “发电机!?” “嗯,发电机。” 第二六章 从魏晨光那里大家才知道了一些外面真实的情况,而不用继续听那些不知道传了几传的道听途说。 县城里现在的确过得很艰难,食物,水,这两样成了大难题,不过有县zf坐镇也一直没乱得起来。 毕竟县城里各种日用资源囤货还是比较多的,以往周边乡村都会来县城里买东西,进货。 所以他们也就用这些跟附近的村子换粮食换水,周边的工厂也都利用起来了,因为发电机的数量和电力毕竟有限,各种人才齐上马去改装机器,能用人力的就不用电力。 而且他们还用吊车给周围一些宽度在二三十米以下的地缝搭了桥,现在除了那些无法跨越的鸿沟之外,俨然已经形成了一个以县城为中心的小岛大陆。 不过他们之前听到的事情也有一部分是真的,县城周围的其他村子因为收成或者管理不好的各种问题已经开始乱了,这也不是县城能有办法解决的。 随着周围的村子越来越乱越来越难以换到粮食,县zf也开始注意到最近都在说牛窝子村里人人家里都有粮食的传闻。这个偏僻封闭的小村子一下子就为人津津乐道起来。 县zf之前一直没有联系牛窝子村一来是有交通不便的原因,二来就是zf之间用来联络的通讯工具一直联络不上牛窝子村的村w。 这种情况也算挺普遍的,因为过去有电话手机联络起来方便的很,谁也不会去用那个通讯器。于是找不到的有,蓄电池没有电的也有,还有的根本就在地震中被损坏了。 最后县zf终于决定派人来一趟牛窝子村,正好那时候温扬已经跟魏晨光见了面,他知道温扬是要到牛窝子村来找桑田他们的,有认识的人在总算好说话一些,他就主动请缨来跑这一趟了。 了解了情况之后孟蘭罗千浩他们都看向桑田,卓禹一如既往地闷在他的角落里一言不发,跟过去在学校里沉默孤僻的样子一毛一样。 魏晨光和温扬也挺意外地跟着看向桑田,不过想想这里毕竟是桑田的家,她对村里也更熟悉些,她来做主拿主意也正常。 桑田略想了一下,在众目期盼中说:“那就先吃饭吧。” “嗄?” “哈?” 桑田平静地看向温扬和魏晨光诧异不解的目光,“你们不饿吗?” 饿当然是饿的,一路这么远赶过来大家已经是又饿又累了,桑田解释说:“你们先吃饭,吃饱休息够了我先去跟村长打声招呼你们再见面。” 魏晨光一想也是,他们这么好几个青壮年直接去见村长也怕是惹人戒备,先打声招呼让村长有点心理准备再谈更好些。 于是桑田和孟蘭就开始忙碌起来,罗千浩也很习惯地来打下手。 一下子要做这么多人的饭菜,他们把菜棚子里所有的青菜一气都割了,仅剩不多的茄子也都摘了,鸡窝里的蛋都掏出来—— 几个县城自卫队的人从坐在院子里的时候就注意到棚子里的鸡,好似已经看到了烧鸡烤鸡炸鸡的大联欢。但是他们好歹是来办正事的,总不能表现得跟土匪一样,只能努力咽着口水。 看来牛窝子村的生活果然如传说的一样好啊,在县城里粮食都是限量配给,一天能吃上一顿饱饭就不错了,什么鸡呀蛋呀哪里见得到。 蒸上一大锅饭,鸡蛋和韭菜做了水炒鸡蛋用海碗盛着,茄子辣椒切丝炒了一大盘,又拿了一提腌肉跟土豆一起炖。 如今这情况如果做得太过丰盛恐怕惹眼,三个菜量都很足,其他就配了一些平常人家常见的腌菜咸菜小辣椒之类的好下饭。 几个青壮年吃得狼吞虎咽,他们自己村巡逻队的大叔也被留下来一起吃。 魏晨光打趣着说:“别说,你们村这生活还真不错了,外面哪儿吃得上这么好的饭菜。” 其实牛窝子村里除了桑田家,又还有谁家舍得这么个吃法呢。 不过当着外人巡逻队的大叔可不这么说,被人夸着羡慕着他似乎也与有荣焉,不无得意的说:“那是啊,关键是我们村安稳,从来不出乱子。跟外面似的整天过都过不太平,那吃喝就当然顾不上了。” 自卫队的人也跟着点头,“大叔说的是这么个理。” 这一顿县城来的人吃得满足,巡逻队的大叔能蹭上一顿好饭心情也好。 看大家吃喝得差不多了,桑田才请大叔跟他们一块儿去村长家,熟人好说话,自己加上大叔,本想再带上魏晨光,但是一合计论口才和说服力温扬比魏晨光好上很多,就先让温扬去代表他们表达来意。 去的时候村长已经从别人那里听说县城里来人了,见到温扬,知道温扬是桑田他们的学长,还打算留在村里,顿时就大肆表示了一番欢迎,对他要谈的事也就没那么排斥—— 在他看来要留下来,那以后就是村里的人了,村里人还能帮着外人坑自己人不成? 而且人家还是带着发电机来的——虽说发电机是用来交换的,算是为以后的长期贸易交换开个好头,今后当然就没这么大手笔,只能用其他东西来交换了。 村长盘算着,只一台发电机当然也供不了全村的电,家用电器还是没法用,很多村民可能会有些异议的。但是为了村里的发展,还是得换! 反正他当村长这么久,也捏得住村民的心理。只要许个肯凑粮食换发电机以后可以优先用电的空头支票,还是有不少人会愿意出粮的。 毕竟大家因为没电不能用冰箱,食物上午做了下午就坏这事儿,已经愁都快愁死了。 “村长您要是没意见,回头就让县城的人来跟您讨论细节问题了。” “这个发电机当然是没有问题,虽说村里粮食也不富裕,但只要还吃的上饭,就算勒紧裤腰也得放眼往前看。但是之后县里打算跟我们换什么呢?日用品什么的我们虽然是缺,但也不比粮食要紧……” 村长故意显出犹豫的样子,这年头谁会拿粮食去换日用品。 温扬依然温温淡淡的笑笑,“这个我只是听说了一点,应该是会给村里提供燃气拖拉机,更具体的我也不是太清楚了。” 村长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这拖拉机还能燃气的?” 他一辈子只见过燃油的拖拉机,末世之后因为买不到汽油柴油也就用不了了。 虽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水而不是人力,但是长远来看只要老天一下雨,那么拖拉机这东西也就立刻能派上用场了。 “是啊,是县城的技术人员改造的,他们正着力改造很多不用油和电的器械用具,以后会很有用的。” 温扬这个当年的学生会干部也不是白当的,他身上有那种让人可以信赖和依靠的气质,说话又有条理,心思也细。 加上他不但是个大学生而且还是桑田他们的学长,村长对他那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谈完县城的正事之后还拉着他说了很久的话。 桑田被打发回来领县城自卫队的过去,因为是第一次交换,县zf有意示好,为了以后长期的交换放低了姿态,发电机直接让他们一起运来就藏在村外,定的交换条件也是很低完全在接受范围之内。 县zf也明白,他们拿来交换的东西虽然好,但毕竟不是没有就活不下去。而粮食才真的是不能缺的,一旦牛窝子村不肯换,那他们是一点招都没有。人要是连吃都吃不饱了,那振兴也就成了空话。 所以自卫队的见了村长,那也是好声好气陪着笑脸,说了一大堆共建美好新时代的好话,把牛窝子村在新世界发展里的地位说得重而又重,村长被捧得老脸都乐得开花。 他立马带上村w的人开始各家游说,村里现在虽然收成不好粮食紧,但自从开始上山之后压力还真的减轻了很多,偶尔还能吃上一口肉。 现在一听县城开始着手重振了,顿时心里也有了指望,看看身上破了口子缝缝补补也舍不得扔的衣服,碎了个缝却还得凑合用的塑料盆,终于可以回到过去缺什么买什么东西坏了就扔的日子吗! 当然也有不少人家还在观望,要他们拿出实实在在的粮食去换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也是不情愿。反正如果真的能发展的起来,自己的日子还怕不能跟着好吗。 有人乐观有人观望,也有人就等着不用出粮食还可以占便宜。 村长对什么人什么脾性都门儿清,所以收到一部分粮食以后就知道没有必要继续去游说,然后自己家多出了点,劝着村w干部里家里粮食还算富裕的也多出了点,勉强算是凑的差不多。 最后还差了一些自卫队也没计较,毕竟他们这趟来的任务不只是换粮食,重要的是拉关系开门路,日后才能常来常往。 因为急着送粮食回去,自卫队当天没留下过夜,桑田家把明面上菜园子里的菜也都摘光了,看起来似乎也是招待不起第二顿饭了。 这么好几个身强力壮又能吃的小伙子,搁谁家也招待不起两顿饭啊。 但如果只是别人也就算了,既然是魏晨光一起来的,他们哪儿能让大光空着肚子回去。于是又蒸了米捏了一些饭团子,配上些咸菜香肠,怕不够还去陈奶奶家借了些馒头饼子给他们带着路上吃。 自卫队的能蹭到在末世里那么丰盛的一顿饱饭已经很知足了,看到牛窝子的村的情况也让他们充满了信心——这么安稳的地方在末世里可不多见,只要生活安稳,有土地有人手,等恢复了机械化种田害怕没粮食吗? 他们手里揣着饭团馒头饼子,乐呵地拍拍魏晨光,知道都是托他的福竟然还连吃带拿,示意他们先走在村口等他,留他跟同学说说道别话。 魏晨光感激地冲桑田他们笑笑,虽说是一路共患难过来的同学,但在末世中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本来真的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有所改变。 然而见到了他们,大家却依然还像分别的时候一样,好像末世之中的这段日子一下子都不见了,感慨地说了一句:“看到你们在这里生活的都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但与他的心情相反的,这边却都隐约有些愧疚——他们本来可以给大光更好的,现在却不得不为了掩人耳目而有所保留。 孟蘭忍不住问他:“大光,你真的不一起留下来吗?” 如果大光也留下来,就不必再对他隐瞒,他可以跟他们一起更好的生活了。 但大光只是笑,“不了,县城里已经有我的位置了,现在我的生活在那边。”他有些郑重似的挨个拍了一下他们的臂膀,“如果什么时候到县城来,记得找我。” 他最后看看温扬,“我们也就此分别了,各自好好生活吧。” 看着魏晨光转身离开,孟蘭拉着温扬问:“真的让他就这么回县城里?这样好吗?” 她这样问温扬是因为温扬也知道空间的存在的,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还有一个田园,但只是有空间和里面那些物资,他也应该知道留在这里一起生活的日子会过得更好些。 但温扬完全没有去劝过魏晨光,只是对孟蘭说:“大光他不会再被丧尸感染。” “诶?” 虽然一时立刻没明白过来温扬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但这个消息的确很让人惊讶。 温扬看了一眼魏晨光跟其他人一起走出村子渐渐远去的背影,“他被救回来之后身体里似乎有了对丧尸病毒的抵抗力,他不会被丧尸感染,所以县里很需要他。” 不止是县里,所有在别处研究丧尸病毒的研究员都会需要他,虽然他们现在还得不到他的血样也没有办法把仪器送过来,但那边的研究员和这边的医生没有一天停止过沟通。 魏晨光明白自己的价值,所以他不能留在这个安逸却封闭的小村子。 第二七章 虽然魏晨光走了,但好歹温扬留了下来,也算喜事一件,足够桑田家高兴上一阵了。括弧除了卓禹。 孟蘭和罗千浩迫不及待地带着温扬去看田园空间,不知道温扬早就知道空间这种东西存在的罗千浩得意地大肆显摆——“你不知道,桑田家可神奇了!你知道空间吗?就小说里那种,可以随身携带,里面可大了!牛逼吧!想不到吧!她家就有,还一下俩!” 他这儿说得精神抖擞,温扬笑而不语,孟蘭也偷偷笑着没有去揭穿。 不过来到景观球前面的时候,热情的罗千浩和孟蘭终于想起没有桑田他们进不去这件事了。 回头要找桑田的时候却只看到黑着脸的卓禹站在桑田和他们的直线距离之间。 从见面以来一次两次都表现得这么明显,温扬也不会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再看桑田虽然默默的无语着,却没有对他这样的行为表示出什么抗议或是不愉快。 孟蘭这时候总算也多少察觉到一点什么了,但是温扬好歹才刚刚跟大家汇合,热情呢?友好呢?你丫要不要这么小心眼儿啊? 罗千浩人正在兴头上可什么都没注意到,过去扒拉开卓禹就拉过桑田,“在后面磨蹭什么呢,快来让队长开开眼!” 这毕竟没有什么不对的,温扬都来跟大家一起生活了,每天进进出出田园拉个手传个送还不是正常的吗,难道还要每天都去别扭一下? 这么想着桑田就尽量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对温扬笑笑伸出手。 温扬把自己的手放在她手上——这样吗? 两只手握在一起的时他就从原地消失,罗千浩积极地凑上来,“下一个是我下一个是我!快点我要领着队长参观!” 果然拉手什么的对桑田来说实在是连矫情一下的余地都没有。 把罗千浩和孟蘭送进去之后桑田看了一眼卓禹,看他扭着头一脸阴沉的样子就觉得他应该不会想进去招呼温扬了,于是放着他在外面自己也进入空间。 等大家的身影都消失了,卓禹才转回头来看着空荡的屋子和孤零零的景观球。 卓禹心里闷,卓禹心里苦。 从他的目光开始注意到桑田那天也就注意到了温扬,他知道队里有人在谈论他们两个,也知道自己找不到什么他们两个不适合的理由。 温扬这个人以大众的目光来看远比他这个孤僻寡言的要优秀。 所以他可以赶走居心不良的罗文杰,却不能对温扬做什么。 所以温扬送费艺涵离开的时候他还是挺高兴的,除了费艺涵本人之外也只有他对这件事感到高兴了。 不管怎么说温扬明明是走了的,在他看来既然离开了也就等同于退出了。他大可以从此安安心心地待在桑田身边,只要桑田也不讨厌他,有的是时间去慢慢发展。 可是大概他的确是太慢了,心放的也太宽了,怎么就能想到温扬又折返回来呢? 说好的这个世道一旦分别就成永别呢? 现在人都出现了,说什么也都晚了,后悔也没用了。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这段时间以来跟桑田之间的发展,觉得好像两个人之间已经挺近也挺顺利,却又没有找到什么可以毫不动摇两人关系的自信。 在他烦闷着的同时温扬已经身在田园里,他诧异地看着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虽然知道桑田有空间,但根据之前的种种他认为桑田的空间也就只是一个四四方方如同储物室一样的地方,完全没想到真的会像小说似的一方小小田地有山有水。 尽管这里没有山,却有清澈的小河和广袤的农田。 庄稼生机勃勃地生长着,河对岸鸡鸭乱叫扑棱着,很吵却又很喜人。 对比罗千浩兴奋地说着:“怎么样,很惊奇吧!”温扬却异常沉默。 经历过外面的世界,已经让人很难相信世上还有这么宁静的地方了。 有庄稼蔬果,有鸡鸭和兔子,还有干净的水源,让人感觉即使天塌了也能在这里安然的生活。 这简直就是末世里一个美好的梦了。 温扬的心里有点复杂,有些感慨,又不可思议的放下心来,这大概是从地震之后就直接跟着桑田来到了牛窝子村的孟蘭等人不会体会到的。 孟蘭干劲十足的说:“今晚就在田园吃吧,看我拿出看家本事来做顿好的!” 白天做饭的时候碍着有县城自卫队的人在,少不得有些保留,但天的晚饭可得让温扬连大光享受不到的份一起吃个够! 孟蘭转身就跑到地里去瞅瞅有什么成熟的菜可以采,罗千浩也开始拾柴火准备生火,桑田见他们直接就动作起来,只剩她和温扬在这里,略略尴尬地看了温扬一眼。 本来好好的一个重逢,让卓禹的态度搞的还真是有点别扭,怎么总有种跟温扬多说一句话都是在犯错的感觉。 “那,你先自己四处走走看看,我去空间里拿食材。” 于是她只能逃掉了。 温扬无可奈何地笑一下,看来在他和大家分开的那段空白里,还是有一些事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看着桑田消失的地方默默呆了一会儿,正准备自己一个人去看看这个田园,一转头却见身旁的茅屋里一双眼睛正带着点兴致盎然地看着他。 他先是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田园里除了他们几个同学还会有别人,然后又隐约觉得这张脸看起来很眼熟。 不等他或者那个人说什么,罗千浩正来到茅屋前拿柴火,蛮惊奇的问了一句:“哎,尸鬼先生你今天没去村w啊?” 他是保安队副队长嘛,平日里就算不巡逻也经常得待在村w办公室的。 温扬也着实意外了一下,虽说他也很快就看出来眼前的这个人正是路上见过的尸鬼先生,不过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他却是很意外。 而且改变了发色和瞳色之后,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同了,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啊,对了温扬你还不知道的吧,尸鬼先生是桑田的叔叔,亲的。” 温扬再一次意外了,叔叔?还亲的?桑田不是只有她姨奶奶一个亲人吗?而且既然是亲戚为什么在路上遇见的时候还要装作不认识? 看见温扬疑惑的脸,罗千浩就不遗余力的讲解了桑田编出来的那通爷爷奶奶去世时小叔太小被送给别人家养的故事。 期间尸鬼依然在打量着他,那目光让温扬觉得怪怪的,就好像自己是被捉.奸的情夫或者哪里来的小三…… 他略有点囧地点头打了声招呼,“尸鬼叔叔。” 虽然喊一个貌似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叫叔叔总会有些不自然,但同学既是平辈,管同学的叔叔叫叔叔也是正常的。 但是他叫完尸鬼却一边儿嘴角一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仿佛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呵。 温扬这回大囧了,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连话都没有跟桑田说上几句,这位叔叔不是这样都能看穿什么吧。 罗千浩的心不是一般的大,完全没有发觉气氛有什么异常,笑着说:“不用那么较真,就叫尸鬼先生就好了,桑田自己平时都不怎么叫叔叔的。顺便说一句尸鬼先生现在在村里的名叫施贵儿,是咱们村儿的保安队副队长呢!” 罗千浩已经完全融入了牛窝子村里,连说话语气都带着一股子乡土味儿。 尸鬼只是轻轻一笑,隐约带着那么点邪气的感觉,知道他们是准备要吃饭了自己也没打算留下来,说了句:“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走过温扬身边时意义不明地拍了一下他的肩,温扬总觉得这一下拍得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鼓励——但是鼓励什么?这位叔叔大人是想要他干什么?温扬已经完全摸不着头脑。 桑田从空间里拿了最重要的食材——肉,然后跟孟蘭两人鼓足了劲做了新学不久的红烧肉和糖醋排骨,真空的海米拆开炒了绿油油的小油菜,加上爽口的呛土豆丝,最后做了一个西红柿蛋汤,配上米饭。 ——别问他们家怎么总是蒸米饭,桑田和孟蘭根本不会蒸馒头,家里偶尔出现的馒头都是陈奶奶家给的。 在茅屋门前的空地上搭起来的葡萄藤架刚长了芽,餐桌就在架子下面,木桌藤椅,一派悠闲的田园风情。 温扬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悠闲惬意,也不想提起外面的人现在都吃着什么样的食物过活。这田园再美好也不过是个渺小的梦境,能够让他们几个过着无忧的生活,却养不了太多的人。 软烂的红烧肉配着白米饭,吃在嘴里大概每一口都像是在做梦吧。 一桌子菜明明做的量都很足,大家却都没怎么动筷子,个个一脸“慈祥”地看着温扬吃,好像就怕多抢一口他会吃不饱似的。 被这样盯着让温扬还怎么吃得下去,无奈地笑着说:“你们是打算让我把这一桌子都吃了啊?会消化不良的。” 他说的含蓄,其实如果全吃下去何止消化不良,胃都要撑破了。 哪儿知道孟蘭立刻说:“不怕不怕,桑田那儿有消食片!” 温扬有点哭笑不得,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颠沛流离之后,谁想到会迎来这种吃肉吃到吐的生活。 孟蘭转头去和桑田讨论温扬晚上睡在哪里的问题,男生屋里那张小床也是塞不下第三个人了,只能打地铺或者把小棚子收拾出来,现在天气热,睡小棚子里也还能凑合一阵子。 温扬听到这里抬起头来,“这个你们就不用担心了,白天跟村长聊的时候他说村w那边人手不足,我也觉得那种跑跑腿发个通知之类的活挺适合我的,就跟他说我可以过去,也省的在这里没有事情做。至于住的地方他早就想过桑田这里地方会不够,跟我说可以在村w院子里给我找间屋子当宿舍。” 三个人都略略有些愕然的看着温扬,真的不愧是队长温扬,这才来一天呢,就已经找到包住宿的“职位”了。 而卓禹听到这里心情却多少舒坦了一些,如果温扬不住在这里只是每天来吃个饭的话,他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忍受一下的。 第二八章 村w办公室在规划的时候为了显得气派,建了挺大的一个院子,里面两排雪白墙壁的大瓦房,然而后来却并没有什么用处。就像他们本来学着别的地方给村里的干部安排了各种头衔结果大多数却都变成了闲职一样。 牛窝子村毕竟是牛窝子村,你搞得再气派也没有人来看。 村w的工作也是,搞了那么多闲职,但是平日里村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事情要管。那些闲职在地震之后的一段时间还算活跃,有帮着村长好好打理震后的事。 但自从粮食收成下来之后村里租给村民的公地收不上租子,眼见着谁家都不好过村长也不好太强硬的去逼人家,村w发不下“工资”,那些闲职连自己家的营生都不顾上了哪儿还顾得了村里的工作。 所以村里管事的缺人也是事实。 村长眼光还是有一点的,对大学生那是格外的热情,加上有卓禹罗千浩这两个勤劳能干的小伙在前当先例,他对温扬也是特别看好。 他其实私心里也有自己的算盘,眼见着县城里要重新发展了,桑田带回来的这些年轻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留下来。 施贵是桑田的亲叔,在村里落户估计没多大问题,而卓禹既然跟桑田处对象那留下来的可能也很大。 孟蘭和罗千浩这一对就不好说了,如今来了个看起来十分能干又一表人才的温扬,他当然极力的想留下他,如今也给不了工资,只能尽量在别的地方给温扬些好处。 所以他当天就找人把用来当宿舍的房子给收拾出来,铺盖都是从自己家拿出来的,一应的日用用具能凑的也尽量都凑了,凑不上的他也没办法。 毕竟地震过去这么久了,村里的物资变得很紧张—— 比如卫生纸,这是谁家都缺的稀罕物。再比如牙刷,他自己家用的牙刷都已经炸了毛了也舍不得换。至于牙膏那已经变成了奢侈品,还有点存货的人家能在牙刷上薄薄地抹上一层就很不错了,大多数人家牙膏用完之后就只能用清水刷刷。 其他也就脸盆水杯暖瓶之类的还勉强能凑上一套,凑不齐的东西其实桑田那里还存了不少,也就悄悄给他备齐了。 因为温扬没有住在桑田家,所以他也只是跟桑田介绍过的陈奶奶一家打了招呼,而沛珊家他却是两天以后才见到的。 自从阳子死了以后沛珊人就有些恹恹的,如果不是被徐婶拖出来透气,就只会一直闷在屋里。徐婶絮絮叨叨地把她拖出来在院子里坐着,一边干活嘴里一边碎碎念:“唉,这个家可怎么办呐,连个男人都没有以后还要加个孩子,这要怎么活!你看你还这副死干干的样子,是要操碎你.妈.的心啊……” 只有在看到桑田家人的时候她才会停下她的碎碎念,也不知道是冲哪儿狠狠地呸一声。 桑田田园里的小鸡长势不错,甚至还又孵出了几只新的。 在村里人陆续来安慰沛珊的那几天,桑田也提了两只半大的小母鸡去她家里,倒不是同情,只是因为自家叔叔吃掉了她家男人的尸体搞得无法下葬的一点歉意,或者说是谢礼吧。 反正这只是她单方面的心意,连说明都不可能也就不在乎沛珊家是怎么想。 果然徐婶鸡虽然收下了,却当着其他人的面把她赶出来,还破口大骂:“猫哭耗子装什么好心!你要是真好心早点把鸡给我们,阳子用得着上山把命丢了吗!现在跑来假惺惺!” 孟蘭不知道尸体的事,一见这场面也是生气,当即隔着院墙跟她吵起来,“嫌我们假惺惺那你把鸡还回来啊!” “我呸!害死了我们阳子,还想把鸡也要回去?就是把你们家所有的鸡都拿了也不够赔我们阳子的命!” “你个不讲理的老太婆,别说谁也没想到阳子会出事,就是早知道,冲你这德行我们也不给你半根鸡毛!” 一见两家吵起来了,在沛珊家安慰沛珊的几个嫂子也呵呵笑着起身道别离开。 这徐婶也是极品得叫人无语,村里就没几个喜欢跟她打交道的。要不是冲着沛珊,她们才不想来呢。 孟蘭吵完了把桑田拉进屋就愤愤地说:“干嘛给她鸡啊!这种不知道好歹的人就不值得同情!” 桑田就跟没听见徐婶那些话似的,“没事,鸡给她就给她了,说什么不用理她就是了。” 这都还是温扬来之前的事,温扬跟魏晨光那么好几个人一起上门的时候徐婶当然是听到了的,但是因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就没敢露面。 后来打听到村里来了个跟县里自卫队有关系的大学生,虽然好像跟桑田家的都在一个学校,但看他没有住在桑田家,就觉得他跟桑田家的那些人关系一定不怎么样。 至于为什么他每天都去桑田家吃饭这件事竟然被无视了,那也是没人能懂这种思考模式。 反正她觉得温扬跟桑田家那几个不是一边儿的,又知道人一来就在村w做事呢,顿时就觉得这年轻人搞不好很有前途,偷偷的在院子里看过他几回之后还拉上了沛珊,指着正从桑田家出来的温扬说:“瞧瞧,这男人怎么样?刚来村里还单着呐,赶紧给你肚子里的孩子找个爹,以后咱们家才有指望啊!” 沛珊诧异地瞪着徐婶,“妈你想什么呢,阳子才刚没呢!” 就不说她肚子里还有一个,人家一个年轻轻的城里大学生能看上她一个寡妇? “我这不是为了你,为这个家嘛!趁现在肚子还小看不出来赶紧找了,以后后爹亲眼看着孩子出生的也比较有感情!” 徐婶说得那么理所当然,让沛珊也愕然了。 自己的妈思维真的是这么让人难以理解的吗?她知道她.妈以前是经常说一些比较呛人的话,但那也是生活逼的,她的爸走的也早,母女俩在村里生活不强硬一点容易被欺负。 她.妈来了牛窝子村以后对阳子可能是苛责了一点,但那时候她自己心里也有委屈有怨气,只觉得自己的妈当然是要站在自己这边的更没觉得不对。 可是现在阳子走了,她才觉得自己以前不该那样对阳子,两个人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可现在人都没了以前的那些不满,抱怨,还有什么意义。 这种时候她.妈怎么能不顾阳子刚走没几天,不顾阳子尸体都没找到她会是个什么心情,现在跟她说找男人?尤其还一点都不看人家什么条件她什么条件,她这样刚死了男人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人家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有为青年她凭什么觉得人家有可能同意? 真要让人家知道她们家有这种想法,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温扬走出院门口的时候注意到隔壁徐婶和沛珊在看他,他不知道两家那些矛盾,就和气地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徐婶急忙去戳沛珊,“看看快看看!这样的男人你以后去哪儿找啊!” 沛珊气得扭身就进屋了,徐婶在身后啐她:“都是为你好,不听别后悔!” 沛珊委屈地想什么为她好,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阳子是她女婿,只要家里有个男人是谁都好吗! 正难过着,肚子却咝咝的疼,她想不出为什么会疼,突然有点害怕就只能又出来问徐婶,想着要不要去找牛婆婆看看。 徐婶一听就瞪起了眼睛,“找那个老太婆干嘛!进屋躺躺就好了!” 沛珊忍不住说一句:“妈你用得着那么小心眼儿吗,牛婆婆又没惹着咱。” 那天牛婆婆来本来就是徐婶先说话太冲顶撞了人家,怎么现在倒像是牛婆婆把她怎么着了似的。沛珊虽然有事都是站在她.妈这边的,但也真心不怎么想得罪牛婆婆。 但徐婶一听这话却急了,“你是翅膀硬了胳膊肘还往外拐了!?我是你妈!有你这么白眼狼帮着别人说话的吗!” 沛珊也跟着急起来,却突然觉得下.身一热,有什么透过夏天薄薄的短裤从腿上流了下来,一低头脑袋里就轰一下懵了。 紧接着院子里响起了徐婶惊慌的叫声,“唉呀妈呀完了完了!快,快上医院!不对找大夫!!” 她惊慌失措地跑出门,正巧温扬没走远,刚停下来转身就被跑出来的徐婶一把抓住,“快帮忙找大夫!找大夫!要出人命了!” 温扬听到出人命也是吓一跳,往院子里一看就看到沛珊人还懵着,傻傻地站在原地。 看到她腿上的血,温扬虽然是男人,但也一下子联想到什么。 他对村里还不算太熟,只知道村里只有一个大夫是牛老凹,就对徐婶说:“我去找牛大夫来……” 桑田从徐婶咋咋呼呼大喊大叫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隔壁的情况,本来不想露面,可是看到温扬被拉住了也只能出来,对温扬说:“别找牛大夫,女人的事他不管,去叫牛婆婆。” 温扬跑得快,就自己一个人打听着去了牛婆婆家。然而牛婆婆一听是桑田隔壁的沛珊家,摆手就回绝了,不去,就是不去,爱谁谁看。 温扬无奈,虽然劝了劝却没有什么效果,又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恩怨,怕耽误了事就只能还是去找牛老凹。怎么说也是个大夫,有总比没有强。 牛老凹听说是女人家的事本来是不愿意来的,但是知道牛婆婆不肯看,算是给新来村w的温扬一个面子,勉强就去瞅瞅。 他来的时候沛珊已经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吓人,一半是疼的一半是被吓的。 她满脑子都回响着徐婶的“完了完了孩子要没了”,都已经心如死灰了。 牛老凹是祖传的中医,自己又学了点半吊子西医,所以女人家的问题他虽然不看,但也不是完全不懂。 他这看了看,眉头就拧起来了。 眉头一拧,徐婶就更慌了。 “牛大夫,怎么样啊,孩子能保住不能啊?” 牛老凹拧着眉头琢磨了半天,抬起头问,“你们怀孕的时候找牛婆婆看过了?还是拿试纸试过了?” “没有啊,现在谁还管这个,你倒是先说要紧的啊!” 牛老凹也不管徐婶,就转头问沛珊,“你平时来月事是不是不准啊?” 沛珊似乎听出他话里不对味了,“是,是啊,怎么了吗?” “哎你这老头是要急死人啊!就不能先告诉我们孩子怎么样啊!” 牛老凹瞥了徐婶一眼,“你这怎么看都是没怀上啊,让我说什么啊?” 沛珊一下子就傻住了,徐婶也跟被雷劈了似的跳起来,“你说什么!?” 第二九章 沛珊一把拉住牛老凹,“老凹大叔你会不会看错了?我月事是不太正常,可是我恶心,也犯懒,我妈说的那些反应我都有啊!” “阳子媳妇,咱们现在饮食变化这么大,吃的不好月事推迟或者烧胃恶心都是可能的,剩下的那些,恐怕是你的心理作用了。”牛老凹耐着性子跟沛珊解释着,还瞥了一眼沛珊平平的肚子,“你要是真有了,也不会到现在都一点也不显怀啊。所以你这就是来月事了。” 徐婶急了,“你这个庸医,到底会不会看病啊!?” “觉得我不会看病你找别人啊!”牛老凹也不跟她生气,直接站起来拿腿走人。 温扬觉得自己在这里也是尴尬,也跟着牛老凹悄悄出去了。 他们一走徐婶一屁股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整个人像是失了魂,沛珊也傻愣愣地摸着肚子——她竟然没怀孕?那之前都是为了什么? 连阳子的命都搭进去了是为了什么? 屋里沉默了好久徐婶才深吸一口气,念叨着:“这样也好,阳子都死了,带着他的孩子也是累赘。没了孩子你更好改嫁,趁早找个男人,这个家里不能没有个顶梁柱……” 沛珊却没有听完就哇一声扑在床上痛哭起来,用尽了全身力气哭得撕心裂肺——阳子死了!死了啊!!她连阳子的孩子都没留下一个,这样还说什么也好! 从那天之后沛珊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变了,话变少了,看着桑田家的人也不翻白眼了,见着他们就只是头一低匆匆走开。 为此徐婶没少说她变得没出息,她也只是一言不发不去顶撞也不听她白活,对于徐婶要她找男人的话更是充耳不闻。 甚至在郑雯雯无聊去桑田家玩的时候,正好在院子里的沛珊会隔着院墙愣愣地看着她出神儿,看着被养得富富态态肚子显出一些弧度的郑雯雯,她眼睛里反而没了以前泛酸的神色。 郑雯雯被她看得次数多了,有点端不住。虽然以前关系不好,但知道了沛珊的事情以后她也挺同情的,任谁以为自己怀孕了四五个月之后才被告知其实根本没怀孕那也受不住啊。 她于是不太自然地跟沛珊笑了一下,沛珊显然愣了一下,随即竟然也急忙回了一个笑。 像是怕郑雯雯不再理她或是很快走开似的,沛珊有点着急地搭着话,“你这,几个月了?” “有五个半月了。” 郑雯雯没想着沛珊竟然会跟她搭话,不过她的性格本来就比较天真,加上怀孕之后越来越感情丰富,尤其对怀孕和孩子的话题没有免疫力。 “真好……”沛珊神色复杂地说着,有点期待,又有点尴尬地问:“等生了以后,能让我抱抱吗?” 郑雯雯越来越惊奇了,这还是沛珊吗,她刚要回应,正好从屋里出来的徐婶就拉了沛珊一把,“有没有点出息了盯着人家看!你自己赶紧再找个男人自己也能生!” 被徐婶这么一搅郑雯雯这个小孕妇可不敢再呆在这儿赶忙钻进桑田家屋里,不过那之后她倒是时不时的会避着徐婶跟沛珊说上几句话,偶尔家里的人太忙没空陪她,她还会找沛珊一起出门走走。 徐婶不是不知道,她气不过却又不能把自己闺女怎么样,最后依然把这个仇记在桑田一家身上。 …… 在某个有了丝丝凉意的半夜,半空厚厚的浮尘顶上突然发出遥远而沉闷的雷声。 牛窝子村的人几乎是从床上蹦起来,纷纷冲出屋外,虽然隔着厚厚的浮尘根本看不到天空的样子,他们还是用仿佛能看穿浮尘的视线盯着上空。 又响过两次雷声之后开始有冰凉的雨点砸下来,女人抱着小孩匆匆跑回屋里避雨,男人在院子里大笑大叫地跳着——老天终于下雨了! 大家纷纷拿出各种锅碗瓢盆出来接雨,有的人当时就舀起一瓢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整个牛窝子村喜庆着,就算第二天看到接到的一碗水里有半碗泥也是开心的。 水井因为泥水而浑浊也没关系也开心,看着水库里也有了一些积水也开心,看到田地里湿拧的泥土更开心。 但是突然间有人开始生病了,他们就开心不起来了。 有好几个村民高兴得快天亮才去睡,早晨却爬不起来—— 喝了水的肚子绞痛,淋雨也有好几个发烧的,整个村子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牛老凹忙的脚不沾地找不着北。 桑田家没有半夜跑出来淋雨的,就只打开窗户看了看倒是平安。 隔壁陈奶奶家里的女人也都没事,就是牛辰生来回搬锅碗瓢盆出去接雨淋了一会儿,这会儿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着。 沛珊徐婶母女俩晚上都出去搬盆了,一起淋了雨躺在床上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这还是郑雯雯发现的,家里怕她被传染不让她靠近牛辰生,她闲得无聊呆在桑田家院子里看小鸡,觉得一直没见隔壁有人出来过,这才有点担心地去看了一眼。 要不是她去看这一眼,以徐婶现在的人缘家里连个登门的都没有,娘俩在家病着都没人知道。 郑雯雯于是回家说了一声,让牛老凹来家里给牛辰生看病的时候顺便来一下沛珊家。 不过家里连牛辰生都不让她靠近,当然也不会让她再去沛珊家。郑雯雯最近跟沛珊处的还不错,可怜兮兮地瞅着孟蘭和桑田。 虽说孕妇最大,可再大孟蘭也不想去给沛珊徐婶端水端饭,连忙蹦开说,“我不去!” 然后她又蹦回来拉上桑田,“她也不去!” 郑雯雯一脸失望,玉姐肯定也是不会去的,自从大姐夫走了以后玉姐脾气变得比较差,平时就不怎么好相处了。加上郑雯雯什么家务也不会做就等着吃饭,玉姐也不怎么喜欢她的样子。 她眼睛转了转忽然长了个心眼,嘿嘿笑着说:“那我去找温扬,他那么好的人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孟蘭一把扯住想往外跑的郑雯雯,黑线地应着:“我去我去行了吧!” 就最近徐婶跟温扬打招呼那殷勤劲儿,瞎子都看得出来她安的什么心思。 可是答应了郑雯雯她却纠结了,瞄一眼桑田,“桑田你去!我这暴脾气,去了跟她吵起来把她气死了我还得赔!” 桑田略无奈,不去学姐你倒是别应啊。 可既然已经应了桑田也只好去看看,现在正是做上午那顿饭的时候,桑田家从来不怎么喝粥,因为懒得熬。一家子食肉动物,做的比较清淡的也只有个西红柿蛋汤。 她盛了西红柿蛋汤和米饭,又加上一个凉拌的小菜来到沛珊家。 沛珊和徐婶从一早就发烧躺在床上,全身无力地爬不起来,窗帘没有拉开屋里昏暗一片。 徐婶一见进来的人是她就说:“你来干什么?想看我们的笑话吗?告诉你老娘还没死呢!你想偷着乐还早得很!” 桑田理也不理她,只是放下吃的,看向沛珊说了一句:“是雯姐托我来的。” 沛珊有点不自然地别开头,既然是郑雯雯的托的人她也好好赶人。 桑田看看屋里,不客气地脱鞋踩到炕上去拉开了窗帘透气,下炕拎了拎暖水瓶,里面是空的。 现在井水也不能喝了,本来以为下了一场雨是终于有了转机,没想到反而雪上加霜成了祸事。 她转身准备回家去打点水来,无视掉徐婶尖着嗓子扯:“你拿我家暖水瓶干嘛!?敢偷我家水我跟你拼命!”如果不是下不了床估计她真的就扑过来了。 桑田还没等出门就看到温扬走进屋里,显然自从被孟蘭普及了两家的恩怨之后他有点意外会在这里看到她,“桑田你怎么在这儿?” 桑田平静地表明立场,“雯姐托我来照看一下的。你呢?”——温扬突然出现在这里才更奇怪吧。 “我是帮村长跑腿的,他担心有些人家人口少有点什么事没人照看,让我跑跑看看。” 徐婶一见温扬也不咋呼了,靠在床上一边哼哼一边说:“哎呀温扬你来了……哎呦,哎呦你瞧我也起不来不能招呼你……” “不用招呼我,徐婶,你快躺着吧。” 他见桑田是来送饭的,就帮忙把饭菜拿到床边,西红柿蛋汤直接浇在米饭上,夹上凉菜方便她们吃。 徐婶见着碗里的饭菜,撇撇嘴冷嘲热讽地说:“自己就在家大鱼大肉,拿来个稀汤寡水的糊弄人呢?不想来就别装啊!” 沛珊知道徐婶这事儿埋怨的没道理,但她对桑田的成见从阳子在的时候就有,这么多年了,也不是说放下就放下。所以她也不想帮桑田说话。 于是温扬替桑田说了句:“生病了吃点清淡的会比较好。” 徐婶这才收住话吃起来,饿了大半上午,呼噜呼噜地没少吃。 桑田没理会,回家去从田园里打了水回来,也不打算再跟他们多说什么就走出门。 温扬收拾了徐婶和沛珊吃完的碗筷,拿着桑田带来的碗跟出来,“等等桑田,我跟你一起走。” 桑田停下来,不过就这么两步距离的,也没什么一起不一起的。 她从温扬手里接过碗,顺便问着:“村里怎么样了,水真的都不能喝了吗?” 温扬既然在村w做事,有什么消息自然知道的比较早。 如果村里的水真的都不能喝了,那才要大乱了。 “没有那么严重的,昨晚也有几家人烧了水喝,到现在都没出现什么问题。估计好好把水烧开就不要紧的。” 递过碗之后温扬就站在原地跟她说话,好像并不想让她这么快就回去似的,桑田也跟着停下来站在沛珊家的院子里。 温扬从回来以后一直都没有提起过在外面时的经历,桑田也不想打听太多,只是随口找着话题—— “孟蘭学姐这两天总嚷着找机会要去县城看看大光,要给他送吃的。我想如果外面的情况还可以,就陪她去县城看看。过了这么久,县城的丧尸应该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吧?” 温扬摇摇头,“只要还有干尸怪物存在一天丧尸就清不干净的,每次刚刚安稳下来只要那些东西一出现就会再次出现丧尸。外面的人想要平安生活就只能尽量远离地缝,晚上不能开窗,更不能出门。你们还是不要出去冒险了,反正下了雨,大光不久就会带着改造的拖拉机和技术人员过来了。” 第三十章 温扬目光看似平淡地看看桑田,又看看她手里拿着的空碗。 “我和大光都很幸运,你们都没有变,还跟以前一样的善良。” 这句话让桑田微微顿了一下,抬眼看着温扬,故意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我们当中最善良的人不是你吗。” 但她的目光里一点都没有在开玩笑。 圣父一样的温扬,总是脾气好得让大家都替他着急。 可是在现在的温扬眼里,即使面对徐婶这样的人却还能够不小气地替她们家送饭送水的桑田比自己还强多了。 桑田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着痕迹地移开话题问:“这回村里这么多人生病,不知道会不会出人命?卫生室的药恐怕要不够用了吧。” “是啊,是没多少了。不过不用担心,上次县城自卫队来的时候检查了通讯器,只是没电了而已。现在有发电机,通讯器已经能用了,虽然信号很不好,但已经向县城请求药品了。” 温扬说得很平淡,完全没有提起桑田所储存的那些药品。 那些药都是当初温扬一起去搜集的,他很清楚桑田都有些什么药,有多少。以他的性格难道不会希望拿出一些来给村里应应急吗。 他只是沉默着,并没有顺着桑田的话去说。 桑田目光有一点复杂地看着他,眼前的温扬表面上看起来似乎还跟以前一样,待人温柔性情和善,却似乎已经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消失了。 她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还是不好,只是忍不住会去想温扬在外面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作为曾经一路患难的队友,几乎有些心疼起来。 温扬带着点苦笑地回应桑田的目光,那目光就像毫不掩饰地在说:被你看穿了。 是啊他不会再像过去一样了。 过去的他一定会想要拿出一部分药品来给村里应急,怎么说也人命关天,这样的世道里就算只是小病如果得不到妥善治疗也可能要了人命的。 表面上说村里已经向县城请求药品了,但县城里一样下了雨,只怕这会儿也自顾不暇,就算再怎么想要联合牛窝子村,又能分出多少药品来?要什么时候才能送到? 可是就算这样他也不会想要桑田把那些药品拿出来。 当初他们搜集药品的时候是手下留了情的,怕后来的人找不到想找的药,那些常备药都没有全拿。 他只想把这些药用在自己人身上,桑田也好,孟蘭罗千浩也好,甚至卓禹也好,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大光会需要他们的帮忙——在药品的制造和流通完全恢复之前不知道还要多少年,他不希望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有事。 所以他就算在村w工作,会为村里的公事尽心尽力,却不会用私人去补贴公家。 他似乎没有办法再变回以前的那个老好人了,所以也没有办法跟桑田他们住在一起,看着一如既往从未改变的他们就像是时时在提醒他自己的变化。 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也要说——“幸好我返回来了。” 不,或许确切的说法应该是:幸好他还有地方可以回,幸好他来的时候大家都还毫无芥蒂的接纳他。只是他却似乎再也没有办法完全融入其中。 “温扬……” 桑田似乎能够从他的话里感觉到一些东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扬轻笑一下继续说:“看到你们之后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当时我有跟你们一起来牛窝子村就好了。可惜就算真的能退回去重新选一次,我大概也还是得努力试一下能不能回家。” 桑田点一下头表示理解这句话,乱世中始终跟自己的家人在一起才是最要紧的。 他们现在这样聚在一起看起来生活得很好,其实也只是回不了家的无奈。除了她这个除了尸鬼之外没有其他亲人的,谁不在偷偷担心着家里的情况呢。都只是没有在嘴上提起罢了。 “所幸我现在来了,能看到你们都过得很好,只是没想到还是来得晚了一点。” ——咦?桑田疑惑地看他,一时没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 但是迎上温扬没有掩饰的目光时就一下子反应过来,顿时有点尴尬了。 她一直都在努力避免这样的话题,想不到一时大意还是被绕到这上面来了。 看到桑田的表情温扬就明白她心里其实都清楚的,也不用藏着掖着什么,“其实在去县城路上的时候我挺羡慕文杰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可以毫无顾忌的追你。我却总是会想的太多,知道你有空间就担心如果表现出对你有什么意思会不会让人觉得我是另有所图。” ——在这一点上,卓禹可真是想什么做什么,完全不会去多加考虑。 “没办法,优柔寡断就是我的缺点吧。现在即使来了大概也已经迟了——你跟卓禹已经在交往了吧?” 虽然这是个疑问句,但却不是真的询问。 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卓禹的态度,而桑田也默许了这种态度,大概也就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桑田虽然有少许的心虚,因为她和卓禹又还没有明确关系,但实话实说了无疑是多找麻烦。她这人心思一向简单只图安稳不想搞出奇怪的三角场面,于是草草地点一下头就算是承认了。 温扬笑得有点遗憾又有点释然,对现在的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大家都好好的。 桑田跟卓禹能过的好,那也就足够了。 他也半开玩笑的说:“看起来这回是要让施贵叔失望了,我已经没有机会了呢。” 桑田注意到他说的话——“尸鬼?” 他干什么了? “施贵叔鼓励我说喜欢就该让你知道,至少要努力试一试的。” “……” 她这个曾经不食人间烟火的叔叔现在都已经开始当起感情顾问了?安的什么心? 温扬还有其他的人家要去看,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跟桑田闲扯了几句就离开了。 走出很远他脸上才渐渐发热,他竟然就这样把什么都说出来了。脸上隐约都有点烫手,却还得若无其事地跟路过的人打招呼。 桑田转身回到自己家院子,一进门就看见孟蘭学姐躲在门边上伸长了耳朵偷听。 被发现之后她赶忙站直身体,笑笑说:“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啊,你们就站那儿说,我不小心听到了就停下来听听……” 桑田就“嗯”了一声没表态,你说不是那就不是吧,又不能把她怎么着。 孟蘭得寸进尺地凑上来,“哎,看你回绝的那么淡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温扬的心思啊?” 桑田摇摇头,好像不算是知道,但又点点头,要说不知道却又真的没觉得太意外。 可能,多少也是有察觉到一些的吧。 “你说你这人到底是迟钝还是敏锐啊,不会平时都装傻呢吧?” 桑田这回果断摇头,说她装傻她是不会承认的,她才没有那么多心眼。 她只是貌似所答非所问的回了一句:“我眼神还可以。” “啥?” 是的她眼神还可以,所以该看见的都能看见。 只不过眼睛看到了,大脑却未必会去细细分析琢磨。只把那些视觉信息保留在那里,某一天突然需要时就全都拿出来一气处理了。 她自己是这么觉得的,而世人称之为反射弧太长。 …… 村里遭此无妄之灾,四分之一的人都倒下去了,田里的农活没人干,不过好在因为下雨倒也不用去浇水。 村里的药品严重不足,只紧着病得最重的配给了西药,那些症状较轻的只能吃点土方子,倒是没出人命。 这下子大家都对喝水有些顾虑,可人不喝水那能活? 也只能小心翼翼地把水烧了又烧,沉淀了再沉淀,可总去不了水里的一股子尘土泥腥味儿。 喝了烧开的水倒也不至于生病,只是十个人里总有那么一两个一喝水就拉肚子的,喝的还没拉的多,人很快就憔悴下来了。 村长又是一顿愁,跟县里联络,一会儿杂音一会儿没信号,一件事总要来回试个两三天才能说清楚。 没多久县里就回复说会尽快派人来,县里的情况其实也差不多,不过他们发现净水器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并且正在试着改装净水器加上消毒功能。只要改装好了,马上送两台来。 村长不断感慨着,有技术就是好啊。要知道这些东西可都不是白白送来的,村长再次奔走各家,将来想要喝纯净水的那就得掏粮食没商量。 水可不是电那样可有可无的,就算是现在喝着烧开的水没什么事的人家也担心这水会不会对身体有影响,只能配合地往外掏粮食。 桑田家是随大流,你出我也出,不当那个惹眼的,所以虽然用不着但也上交了粮食。 这一下,村里本来收获的粮食就只够吃上大半年,两次交粮之后也就只剩两三个月的存粮了。 上山的人一下子变多了,可之前那场雨太大,本来就不安全的山体变得更脆弱,听说村里好几个人上了山就没回来了。 保安队不敢上山去找,倒是桑田发觉尸鬼半夜里出去了好几次。 他那只左手倒是越长越好了。 第三一章 那之后降雨量就渐渐趋向于正常,牛窝子村在期盼着滤水器的早日到来。 而这一天村口巡逻的却看到一个人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地跑来,大喊着:“救命!我们被袭击了,快来人帮忙!” 巡逻的吓了一跳,但仔细一看这人却是脸熟,这不是县城自卫队的嘛,上次来过啊! “你们怎么了?被谁袭击了?” “有怪物!干尸怪物!快去救人!” 牛窝子村的人没见过干尸,但也听说过。巡逻队的急忙派人回去通知,见这人满身是血的模样也不敢马上抬回去,就怕他在村里变异。 保安队的最先赶来,尸鬼绑着低马尾,穿着遮挡了手腕的长袖t恤牛仔裤,手里握着唐刀如同脚下生风,后面的人追的十分艰难。 温扬听到消息也赶来了,县城的自卫队来人很可能会有魏晨光他不可能不来看看,紧跟着听到风声的桑田他们也来了。 保安队已经从求救的人那里听到的大概情况,从县城到牛窝子村,如果只是人赶路,一天基本也就到了。但如果带着器材一类的东西拉个大板车,那无论如何都得在野外过夜的。 昨天下半夜,确切的说是今天凌晨天还未亮的时候,他们太困,一时没防备就被两个干尸给扑了。 他们本想先放下设备一起逃走,但是被咬的同伴很快就变异,把其他人也拖住了。 他艰难地逃出来想要找人帮忙,村民一听都害怕得很,那里不但有干尸还有丧尸,他们去了难道不是徒增受害者吗? 但是自卫队又是护送滤水器过来,也不能睁眼等着人死光不去救…… 一时间保安队和巡逻队都陷入纠结,但他们或许可以等到人都死了丧尸也散了再去拿滤水器,桑田等人却不能不去救魏晨光。 就算其他人被干尸或者丧尸伤到可能救了也没有用了,但是魏晨光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救回来的。 保安队的队长犹豫着不敢开口,身为副队长的尸鬼直接越过他下了安排—— “桑田他们跟我去救人,你们抬几个栅栏来把这里封锁好不要让任何丧尸和受伤的人通过。”说着他又淡淡扫一眼地上受伤的人,“直接把他的头砍下来,不用救了。” 周围的人立刻变了脸色,杀人这种事施贵怎么能说得这么轻巧?可偏偏这会儿施贵黑重重的眼里透着刺骨的冷,竟然让人一点反抗和质疑都不敢。 ——尸鬼既然说了要杀,那这个人就真的没救了。 桑田虽然知道,但也知道他说得这么直白这些老实巴交的村民根本就不能理解。 她立刻对保安队的队长大叔说:“大叔,这个人被丧尸伤过太危险了,还是先捆起来免得再出别的乱子。” 保安队长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再有别人被连累就不好了。”他为难地看向地上受伤的人,“小伙子对不住了!” 县城自卫队的人见的多了,早知道自己伤得这么重会是个什么下场,根本连反抗也没有。 桑田这边根本不想再耽误救魏晨光的时间,五个人刚跟在尸鬼身后跑出去,尸鬼就回头,手指一点桑田和卓禹,“他们两个来,你们都回去,别来当累赘。” 话里那浓浓的鄙视,看在周围的村民眼里那叫一个仰望—— 不等罗千浩和孟蘭反对,三人已经飞快地跑了出去。 温扬迟疑了一下,虽然不明白现在他们都已经知道空间的存在了为什么还要避特意避着,但尸鬼应该不会没有原因做这种安排,何况这边要准备的事也不少。 这附近既然已经出现干尸了,那恐怕就不安全了。 保安队长匆忙派人去搬篱笆,栅栏,温扬对罗千浩和孟蘭说:“我们在这里守着。” 他们设好了入村的栅栏关卡,温扬和罗千浩在栅栏里备好弓.弩,那一边尸鬼已经带着桑田和卓禹跑远了,但尸鬼一旦放开速度,即使是这两个田径小将也被他甩出一大截。 入村的路只有一条本不是太难找,但他们跑到半路只看到拉着滤水器的板车却没有看到人。县城自卫队被袭击之后惊慌逃离早已经不知道跑向了哪个方向。 尸鬼跳上板车眺望四周,忽然抓住了风里的一丝血腥,跳下车就向那个反向跑去。 桑田和卓禹紧跟着他,没跑多远就听到了丧尸的嘶吼声,人的惨叫声,心理隐隐紧了几分——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魏晨光,他的大块头在混乱的场面里很容易找到,他正拿着大砍.刀努力抵御着丧尸的袭击,不顾自己身上几处被撕下了皮肉,也要试图保护自己身后仅存的两个伙伴。 他们跟他不同,其他人一旦被丧尸咬了,受的即使不是致命伤也一样有生命危险。 而他不会被感染,受的皮肉伤就是皮肉伤,所以豁出去的在拼命。 如果只是丧尸他或许还不会这么狼狈,但昨夜袭击他们的那两只干尸此时因为猎物就在眼前,天亮了也没有回到地缝里,依然在紧追不舍。 它们不像丧尸那么无脑,而是机敏地借着丧尸的掩护去袭击,一击不成就躲到丧尸身后再寻机会,因为它们的骚扰让场面更加艰难。 尸鬼速度极快地靠近过去,直接手起刀落斩掉了一只干尸怪的头。 另一只干尸觉察到危机,像是知道窥伺已久的机会不会到来了,飞快地窜走钻进了不远处的地缝里。 对于逃走的杂鱼尸鬼是没兴趣追的,他冷哼一声目光扫向还在负隅顽抗的三人,本来以为他们遇难过了这么久了,也该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人没什么意识了对他来说消灭丧尸才是最方便的。 现在当着这三个幸存者的面他就不可能暴露出真实的能力,只能手动砍向丧尸。 跟在后面的桑田和卓禹也一进射程就毫不耽搁地举起弩对准射箭,只是场面混乱为了避免误伤效率自然慢上许多。 魏晨光一见来了救援,顿时爆发出一股力气,拿着那把已经砍钝了的刀不要命地胡乱狠劈下去,每一下肌肉的牵动都让他自己身上的伤口血流如注。 有尸鬼的加入形势迅速逆转,他手上的刀不会劈空,也不会像别人一样劈在丧尸身上仅仅是阻缓了一下丧尸的行动,下一刻它们依然会毫无知觉地继续扑食。 他手上每一刀都会直接破坏丧尸的大脑,有时横穿太阳穴,有时干脆削掉了半个大脑。 卓禹把唐刀保养得很好,始终处在最锋利的状态。虽然即使这样刀身细长的唐刀也经受不住反复对坚硬头骨的劈砍,但奇异的是只要它还在尸鬼手中,就变得无坚不摧。 ——即使这样,尸鬼也很嫌烦。 明明他消灭掉这些丧尸就像碾死几只蚂蚁一样简单,却还得像个普通人一样一刀一刀的砍。 砍了几下他就烦了,冷眼瞪向那两个一见救援整个人松懈下来腿软体虚的人喊:“不知道跑吗!?” 两人本已是精疲力尽,加上恐惧和紧张,一旦稍微松懈下来就再没了斗气,被尸鬼这一吼才回过神来,使出最后一股力气从他杀出的缺口奔逃而出。 在那两个人跑出去之后魏晨光才跟着在尸鬼的掩护之下一起跑,尸鬼抬起脚一脚踹倒一个想要追着魏晨光扑过去的丧尸,干脆也跟着跑路。 他差不多也察觉到了,表现得能力太出众也不是什么好事,差不多就行了。 所以他就跟在最后,有追上来的丧尸才掉头给上一刀。 跑在最前面的那两人是使出了全部力气自然不用说,但魏晨光受的伤太重,这时候无论如何也跑不快了。即使卓禹和桑田一左一右搀扶着他也依然越来越慢。 尸鬼不耐烦,干脆上去扛起魏晨光。人高马大的魏晨光扛在他削瘦的肩膀上,从视觉上看起来简直让人不忍。 但他们的速度却顿时快了许多,甚至三个人很快就超过了之前的两人。 他们身后跟着追赶的丧尸一路奔回村口,保安队手忙脚乱地搬开栅栏给他们让出路来,温扬和罗千浩对准追来的丧尸快速地射箭,换剑再射箭。 跑进了栅栏里两个县城自卫队的人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一上午的体力透支精神力也透支让他们不得不在村民的搀扶下才远离栅栏。 尸鬼放下了魏晨光让人把他抬走,但村民显然很迟疑,之前那个来报信的自卫队员果然已经开始变异,他的伤口开始发黑发紫,那些颜色沿着伤口处的血管在皮肤上蔓延,人已经翻着白眼不断地在地上痉挛抽搐。 村民根本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尸鬼走过去,看了看地上已经抽搐得毫无知觉的人,抬起刀直接插进了他的额头。 村民被他果断而又冷血的举动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一眼扫过去,他们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抬去烧了,深埋。”然后用目光示意向魏晨光,“把他抬回去治疗。” 虽然依然有所疑虑,但保安队的人还是先动起来,照办了。 第三二章 村口那边有桑田卓禹的帮忙,温扬也长了个心眼不让自己人太出头,而是指挥着保安队和巡逻队的几个人把剩下的两三个丧尸解决掉了。 他知道村民必须得自己动手,否则一旦依赖上他们,那么往后所有对付丧尸的事情都会被推给他们几个。 解决完丧尸之后他们匆匆赶回村里去看魏晨光,魏晨光伤得太重,回去之后就昏迷了。 牛老凹正在给他吊水,清理伤口包扎,一边包扎一边摇头叹气,“伤得这么重,没有消炎药人怕是抗不过去呦……” 他身上被丧尸抓伤咬伤的,严重的连撕带咬少了一大块肉的,就算不被丧尸感染,一般的伤口感染也足够要他的命了。可是这会儿村里哪儿还有消炎药抗生素呢。 现在再不是藏着的时候了,桑田对牛老凹说:“我家有点药,老凹叔需要什么样的?” 牛老凹看了她一眼,能说出后半句话就说明可不只是“一点”啊。 他嘿嘿笑笑,“你小丫头挺存景儿啊。” 随后他就说了两个常规药名,倒也没指望桑田那里能跟药品库似的要什么有什么,能有最基本的就够了。 桑田说了句:“我回去拿。”就作势回家,出门之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从空间里找出药,又拿了一瓶白酒用黑色的塑料袋包好。 回到卫生室里把药交给牛老凹,牛老凹又瞥了她一眼,这拿来的数量可不少,够用好几天呢。 桑田知道现在有些事瞒不住牛老凹,就把那瓶酒递过去,“老凹叔辛苦你了,我同学的伤可全靠你了。” 牛老凹隔着塑料袋一摸,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是什么。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他知道这是堵他的嘴不让他把药的事儿说出去呢,所以指定是好酒。都不知道有多久没喝上口正儿八景的好酒了啊。 另外两个自卫队的人被仔细的检查过,身上都多多少少受了点伤,村里不敢大意暂时把他们隔离了。 剩下就是滤水器的问题,丧尸既然已经应该都被解决了,村里保安队就去把滤水器推了回来。 用通讯器跟县城简单的沟通过之后,县城会再派一批人来搬粮食回去,顺便把两个隔离的人带走,魏晨光就暂时留在这里养伤。 桑田回到家的时候尸鬼正在田园里清洗从魏晨光身上沾来的一身血迹,因为把他扛在肩上,他的衣服几乎都被洇透了,头发也濡湿了不少。 他脱了衣服进到河里,拎起一桶水兜头淋下来,清澈的河水很快就因为他身上冲下来的血迹而漫开一片丝丝殷红。 桑田看着他依然苍白的皮肤,只是身材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瘦得如同刀削出来的,虽然依然骨骼分明,但也已经开始有了肌肉的轮廓。 他弯下腰想要把头发里的血迹洗干净,但濡湿的长发似乎在水中纠缠打结,他不怎么耐心地扯了两下,连站得远远的桑田都仿佛听到了头发断裂的声音。 她无奈地拿了梳子过去递给他,尸鬼却连接都没接,直接稍稍转一下身,等着她来梳。 桑田只能目不斜视地一边舀水清洗,一边慢慢把他的长发梳理顺滑。 自从染发之后也过了不少日子,但尸鬼的发根依然是黑色,完全没有长出新发。 他真的不是活着的,无论吃下多少血肉,也只能补足形体上的缺损,却长不出新的东西。 卓禹从屋后拿了柴火过来看到这个画面显然顿了一下,然后放下柴火大步走过去,拿过桑田手里的梳子,“我来。” 尸鬼正半侧着身子站在水里,抬眼侧目凉凉的扫了他一眼,桑田也十分不确定的问:“——你会?” 虽然卓禹会做很多事,但她真的不确定他这个短发男生应付得了这么长的头发? “没问题。” 桑田也只能说:“好吧,那我去摘点菜。” 桑田转身之后卓禹就只能面对着手里那一把濡湿纠缠的黑发,梳了两下却只觉得结打得更紧了。 尸鬼还在斜眼淡淡瞅着他,卓禹一阵默然,手上狠狠用力一梳,刚走出没几步的桑田就听到噼啪的一串断发声。 她是不是得替尸鬼考虑一下新的发型了…… …… 村里因为丧尸出现的惶惶不安被滤水器的到来冲淡了不少,两台滤水器被放在村w院子里,村民需要排队来打水。 自从第一场雨之后雨水慢慢就变得不那么稀缺,每人每天限打一壶水也算够用。 县城派来的第二波人很快也到了,因为路上刚刚才出现过干尸怪物袭击,这一次防备比较周全,全副武装的二十人有刀有枪。 之前他们派人来时人数不多武装的也不敢太过,是怕村里人看到了会心生疑虑,如果心里有了排斥合作的事情会不好谈。 现在有了正当理由,索性派出来的人手也足,就干脆把改装的燃气拖拉机和几个技术人员也护送过来了。 有雨水,有拖拉机,牛窝子村里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每个人都对恢复到地震之前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县城里来的人也高兴,虽然他们在外面生活得久了不像牛窝子村这样乐观,但看到牛窝子村里这样安稳的环境,只要农业能发展起来,县城的粮食问题也就解决了。 其他的村子就是有地,也没有牛窝子村这样安全的农耕环境,天天得防这个防那个,哪还能种的好地。 无怪县zf对跟牛窝子村的来往合作那么重视,滤水器,拖拉机,天然气技术不往别的村送,只送来牛窝子村。只有把牛窝子的农业发展好了,大家才都有粮食吃。 县城里一路同来了一个zf干部,特地去看望了魏晨光。 魏晨光这时候还躺在卫生室的病床上不能动,他很难过,同行的十个人,竟然除了两个正在被隔离的,其他的都没了。 他身为唯一一个不会被丧尸感染的人,总是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就该比别人重,尤其他还是大家的小队长,看见了干部沉痛的说:“是我没保护好大家……” 干部赶紧回说:“这都是没办法的事,你就一个人,做的已经很好了。” 他好好的安慰了魏晨光几句,嘱咐他一定要好好的在这里养伤。如果不是魏晨光现在的伤势不适合移动他一定会把他带回县城去好好治疗的。 往大了说,魏晨光这个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发现能够抵御丧尸病毒的人,他的命比一个小队的命都重要。 现在村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带来了拖拉机还有技术,村里不好不管饭,那几个技术员更是要在村里长期住下来教授技术的。 村w大院又收拾了几间房出来当宿舍,又从各家征集粮食出来给他们当伙食。 村长这回精明了,以后各家必须都要交份子粮,按土地大小收一份,不交不给用拖拉机。又按人头收一份,不给的话将来用粮食跟县城换的任何东西都没有份。 为了以后着想,村里各家就是过得再紧,份子粮也得交上去。 好在县城自卫队的二十人吃了一顿饭就护送粮食回去了,二十个大小伙子的饭量实在让人肉疼头疼心肝疼。 留下来的两个技术员一个是专门教村里制沼气的,一个是维护拖拉机的。村里自然好吃好喝的供着,看他们吃饭也不觉得心疼,都相信有了拖拉机再多的粮食都会有的。 魏晨光那边的饮食都是桑田家自己在负责的,他可是重伤员,他们哪儿舍得他去吃村里的粗粮。 没事打个鸡蛋炖个鸡汤,桑田最近又从去山里的人那里收了三只兔子回来,杀了一只,两只扔进田园,发现之前养在田园里的那对兔子已经生了一窝小兔子。 等魏晨光能下地的时候他们就把他接回家里来住,好过在村w院子里人来人往的太吵吵。 魏晨光住了之前卓禹和罗千浩睡的那间小屋子,那俩就被赶到小棚子里凑合。 魏晨光有点过意不去,他俩倒是很乐意——终于可以不用两个小老爷们挤一张床了,他们在棚子里搭了两个木板床,地方再窄也好歹是分开睡的。 不过桑田还是稍微有点发愁,自从下雨之后天气就开始凉爽了些,虽然白天有时候温度还是会上三十度,但比以前四十度的时候好多了。 可是现在夜里也只有二十多度,眼下是没什么问题,再冷冷可就没办法睡棚子了。 而且她家里没有炕,生炉子又没有煤,电暖气更是不要想,村里仅有的一台发电机,电力都是用在最要紧的地方的,房屋改造的事情似乎也该开始考虑了。 盖房材料是没有多大问题,当初修蓄水池的时候剩下了不少,去找找村长能要来就要来,不行就拿东西去换。 但人工却是个大问题,工人少了进度太慢,盖房期间他们就没地方住。想要多点工人,村里却也没那么多闲人。 在桑田默默地盘算着这些过着日子的时候,两次从牛窝子村拉回县里的粮食都让牛窝子村被传成了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 只要交通能够抵达的周边,有牛窝子村出去打工或者已经定居的都在往回赶,不然哪怕是沾点亲带点故的都赶来投奔。 牛窝子村一下子变得熙攘起来了,村长吸取以前的经验教训,在村口设了路障岗亭和看守,要进村先得检查身上有没有伤,通过检查的报上来投奔哪户人家,村里通知那户人家来领人。 领回去之后伙食和住宿当然是自己解决,但如果是有技术能派上用场的村里可以给补贴。特别有能耐的即使没有亲戚在村里也可以接纳,村里安排住宿,公粮养着。 村里也算百废待兴,缺劳力,更缺技术人员。 没多久村w大院里就住满了,各户人家也都挤了一两家亲戚,那些没有亲戚投奔的,都被村长劝说着也收纳一户技术员或是壮劳力家庭同住。 桑田家暂时没什么变化,因为村长也知道桑田家的居住状况,人再多了也没屋子住。 但桑田如果能早知道后来会发生的事,那还不如早早的随着大流收留一户陌生人呢。 第三三章 在那一天之前,桑田家过的还是很安稳的。 尸鬼安稳地当着他的保安队副队长,温扬也安稳的当着村w干事东跑西颠,卓禹和罗千浩每天安稳的巡逻,种地。 桑田和孟蘭学姐安稳地在家养鸡养鸭养兔子,魏晨光也安静地养伤,偶尔出来走动走动的时候村里人因为知道他是县城自卫队的,都对他很客气。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只需要无视掉隔壁徐婶的找茬,反正你不理她,她也没办法蹦跶太久。 这天温扬忙得没空过来吃饭,卓禹和罗千浩也在田里,桑田和孟蘭做好了饭给他们分别送过去。 突然有人叫住了她们,“孟蘭桑田!?” 一转头看见那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时她们也意外了一下,这不是去县城的路上遇见的薛红嘛。 “薛红姐?” 薛红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住孟蘭的手,连她怀里的小女孩看见孟蘭和桑田都裂开嘴一劲儿的笑。 “想不到你们也在牛窝子村,见到你们太好了!” “薛红姐你怎么也在这儿呢?” 薛红回头看向身后一个拎着两壶水的男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开心的,跟上一次见面时的压抑完全不同。 “这是我对象牛杰,他老家是这的,我跟他回来的。” 说这话牛杰也已经走到了跟前,看到桑田挺不自然的打了声招呼,“是桑田啊,好久没见了。你们怎么认识?” 桑田对牛杰仅限眼熟,毕竟牛窝子村百来户人家,她也不是每一个都认识。但村里却没有人不认识她。 薛红拉过牛杰说:“她们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去县城的路上遇到的。” 牛杰似乎更尴尬了,“是你们啊,真是谢谢你们那时候照顾薛红了。那个……桑田,以前不好意思了。” 然而他的尴尬在迎上桑田默然不解的目光时更尴尬了,他这儿道着谦人家桑田却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薛红轻轻锤了他一下,“你干嘛了啊?” 牛杰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以前上学的时候不懂事,跟着村里的孩子一起捉弄了一下桑田……我没动手真的,我就是在旁边看了看。” 桑田略略恍然,这种男生在村里多了去了,他们不主动动手,但是看见别人都欺负她就好像自己不跟风一下就有损男孩子的威风似的。 他所说的捉弄是拿杆子挑着蛇和老鼠来吓唬她呢,还是扔了她的书本,或者是一群人一起笑话她没爹没妈——反正大约也就是这么些不痛不痒的事。 薛红这回用力又锤了他一下,“你怎么这样啊!” “那不是小嘛……” 薛红可是最不喜欢熊孩子了,何况桑田还是帮助过她的人。 这对夫妻给人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孟蘭也不想他们因为过去的事闹不开心,就岔开话题问:“就你们回来了?你……哥嫂呢?” 薛红略干笑了一下,“他们也跟着一起过来了,还有我爸妈也来了。” 孟蘭就卧槽了,这村里的奇葩又增加了。 她都没好意思问薛红:你过的挺不容易的吧? 但是对于薛红来说,自己男人回来了比什么都强。再加上这回到底是投奔到牛家来,她爹妈都不敢在女婿和亲家面前说些太难听的。毕竟女儿虽然是自己家的,但外孙女可是人家家的孙女呢,为了不惹亲家不高兴,他们对外孙女也算和颜悦色了不少。 对薛红来说只是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今天牛杰是带薛红出来熟悉路的,因为还急着送水回去做饭不好久留,薛红跟她们约好了改天一定一起聚一聚。 回去的路上薛红就问牛杰,“你说我请她们来家里吃顿饭好不好?路上的时候她们那么照顾我,怎么也得好好谢谢人家啊。” 现在能请人去家里吃一顿粗茶淡饭那绝对就是诚心诚意的贵客礼遇了,薛红没忘记桑田她们在路上给她的面包,给女儿的牛奶和巧克力。在她受哥嫂的气,委屈气愤得无法可施的时候,是他们帮了她的。 但一向都很顺着她的牛杰却有点犹豫,“我看还是算了吧,不然你提点东西上她们家去道谢就好了。” “为什么”这样虽然也不是不行,薛红只是有些奇怪。 “你看,家里现在住了这么多人,闹哄哄的她们来了也吃不好……而且,我怕我爸妈会不太高兴桑田来……” “那又为什么?” 薛红以为牛杰跟风欺负桑田什么的,只是村里小男生调皮,并不知道蔡婆子的事。而牛杰回村回的晚,也不知道村里对桑田已经稍许改观,还以为跟过去一样避讳。 他把桑田姨奶奶蔡婆子的事说了,只换来薛红的白眼,“你怎么还信这些呀,亏你在外面那么多年。” 说完又想去锤自己男人,可是想想刚刚都锤两下了,又心疼地摸摸揉揉。 牛杰就只是带着一脸笑看着自己媳妇,“放心吧,以后我一定端正思想不搞迷.信,等回去了我就劝我妈爸不要再有偏见了。” 夫妻俩恩爱地抱着孩子往家走了,那一边桑田和孟蘭才刚走到村w大院,就迎上打水出来的媒婆张婶。 张婶冷哼哼地带着得意劲儿冲她们笑了笑,“呦桑田也来啦,呵呵,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桑田也不打招呼,就只用一种“什么怎么样啊还不就那样嘛”的表情看着她,看起来好像真的不懂她在说什么似的。 孟蘭现在很确定桑田在迟钝的时候绝逼有一半都是装傻。 张婶见桑田没领会她的意思,白了她一眼,但是为了展现自己的得意只能再提点她:“哎呦,现在村子里人可真多真热闹啊,这下可没人追着你们介绍对象,清净了不少吧?” 可是她脸上却明摆着一副:我说什么来着?这回你们身价不值钱了吧。 桑田“哦”了一声,一脸淡然的说:“可是你家牛俏还追着我们家卓禹呢。” 不管是在巡逻,还是在田里,是不是就会看到牛俏欢脱的身影尾随着他…… 孟蘭略觉惊讶地看了桑田一眼——原来你知道?知道还这么淡定从来都不管? 张婶被这句话搞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这个闺女真是专门给她.妈拖后腿的! 她半是恼羞半是转移话题地重重哼一声,“你们也就现在还能得意两天了,当初不听劝,现在下了雨村里又有拖拉机,明年租地给你们的人家肯定不会再租了,你们守着那丁点儿地等着饿死吧!” 张婶话音还未落就被身后一个人拨开,“哎桑田你在这儿太好了,省得我去找你了!快来有人来投奔你家,村长让我找你进去说话!” 桑田和孟蘭对视了一眼,桑田家是没亲戚了,还会有谁来?难道罗文杰和杜琳也回来了吗? 她们一边往里走孟蘭一边奇怪的问:“有人投奔不是去村口领人吗?怎么在里面?” “先进去再说吧!” 她们想难道是温扬已经把人领进来了?那是罗文杰和杜琳的可能性就更大了!这样想着脚步也不禁加快,然而一走进村长办公室,两人却又齐齐地顿住脚。 屋子里村长在,温扬也在,还有一对陌生的中年夫妻,但是剩下的那个年轻女孩她们却不陌生。 她看到桑田就立刻跑过来,“桑田,可找到你了!” “……” “……” ——费xx? 桑田微默,孟蘭直接瞪向温扬——该不会又是你丫领进来的!? 但温扬板着脸,一点都没有平时和气的样子,轻微却很肯定地摇摇头。 这个锅他不背。跟他绝对没有关系。 那对中年夫妻应该就是费艺涵的父母了,中年男人看起来话不多,中年女人迎过来,“你就是我们涵涵的室友桑田吧,多亏你给了地址,不然我们都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好的地方。” 这些话明摆着就是说给村长听的,既表明了费艺涵跟桑田是室友,“关系好”,他们来这儿是桑田给的地址,还顺便夸了村子让村长高兴。 孟蘭听着这些话再看那一脸看似热络却又让人觉得假惺惺的笑脸就觉得这大妈不好应付。 他们都知道桑田才没给费艺涵留地址,但是她给其他人留地址的时候费艺涵离得又不远当然听得到,就没想到她居然也偷偷记了地址还跑来了。 难道那个时候费艺涵不是应该连看也不想再看见桑田他们吗。 而她现在居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热络着,好像过去那些不愉快从来都没有发生。 村长走过来笑着说:“桑田啊,人我已经给登记好了,你快领回家吧。” 人是投奔桑田来的就该桑田领回家去是没错,但是桑田目光凉凉地扫过费艺涵,压根就不想再跟她扯上什么关系。 当初冒着风险把她从学校带到县城已经仁至义尽了,现在还要来投奔她跟她一起生活? 想都别想。 桑田面无表情地回绝:“既然是来投奔的,不是应该我去村口领人吗。按规定我可以选择领进来还是不收,既然人不是我领的,那就跟我没什么关系。村长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第三四章 桑田把午饭塞进温扬手里,转身就准备离开。 费艺涵一家子一身风尘仆仆,虽然看起来穿得还算体面,但这些日子也是饥一顿饱一顿,一闻到饭菜的香味儿忍不住唾液分泌,咽着口水注意力一时都被分散过去。 这是白米饭和辣椒炒肉片的味儿啊!有肉有菜还有白白的米饭,是有多久没有见过这种伙食了! 在这村子里能吃上这样的东西,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走! 反应最快的还是村长,他急忙跟上去拉住要走人的桑田,把她拉到一边赶紧劝着,“桑田啊你这是怎么了,她不是你室友吗?” 在一般长辈的眼里,室友天天都在一个屋里住着,互相照顾着,那是比同学都亲近的。 桑田的性子他不是不知道,瞧她对几个同学多好,怎么突然间就不讲情面了呢。 “你跟她是不是有什么矛盾什么误会?大家坐下来和和气气的解决一下,昂?” 这回轮到桑田感到奇怪了,村长对这事儿这么殷勤干嘛?还有为什么她都没去领人费艺涵一家子就进来了? 她面上没动声色,只是回答说:“是有矛盾但没误会,她人品有问题我们不想跟她住,就不用解决了。” 本来村长跟桑田说话孟蘭不想插嘴,可也忍不住,“她手脚不干净还拎不清,以为普天之下皆她.妈呢,这种公主谁爱伺候谁伺候,我们不要!” 村长这下为难了,急忙拉着桑田劝说,“桑田你看,这事儿能不能再商量商量,反正现在她爹妈在,就让她爹妈管着她。她爸是个水电工,搞技术的,这样的技术工现在哪儿都缺啊!” 桑田这回明白了,为什么费艺涵一家这么容易就进到村里。虽然说是来投奔的,但技术人员的话没有投奔人家也是可以放进来的。 但那明明算是村里收留的,公家管吃住才对。 既然这样桑田就不客气地说了,“既然是技术工的话,村里收容不就好了。” “村里实在是安排不开了,能腾出来当宿舍的地方都用上了,不然你伯伯我也不会想要安排到你们家是吧……” 这倒是事实,因为一开始人潮刚向牛凹子村涌来的时候村里也是很缺劳力,能派上用场的都收了进来。但技术工即使在县城也很吃香,不到混不下去大多数技术工也还是想留在县城发展的,好过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村里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情况。 所以现在村里公共地方人都住满了,有些没什么亲戚的人家里都被安排进了人,等着干了活领了“工资”再上交一点房租。 现在村里往往是一家子人住一间小房间,不管是主是客都是这样的。像桑田家这种情况以前觉得挤,现在反而还算是住得比较宽松的了。 桑田知道村长一直都很照顾她体谅她,如果是别的事情她一定尽量配合就算是报答一下村长,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件事。 “桑田你看,就算是为了村里,卖你村长伯伯一个人情。那姑娘有什么问题既然咱都知道,平时多防着点就是了。我看她爸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守着爹妈她也不敢太造次。他们只是住在你们家院子里,伙食村里给开,也不吃你家的。你知道伯伯也不容易,这都是为了村里啊……” 孟蘭和桑田对视一眼,其实知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如果再不应的话那就成了不知好歹了。在村里这种地方住着,得罪村长是不行的。 桑田已经在心里开始盘算,“但是我家地方多大村长伯伯你是知道的,要住也住不开。” “我知道,让你们家四个大小伙子挤在一个房间也太逼仄,你看不然在院子里再盖一间棚子?” “那是我家菜棚子的地方。” 这下村长又难住了,都知道桑田家的地少,得靠院子里的菜棚子和小菜园补贴着,这要是占了让人家吃什么。 “村长,沛珊家不是还有空屋子吗,为什么不能安置到她家去?” 村长叹了口气,阳子走了以后沛珊家就只有母女俩,家里三间屋子一间棚子,但是——“没办法啊,沛珊妈一直说娘家那边的亲戚要来,死活不肯让人住进去。她们孤儿寡母的家里没个男人,也不好逼得太紧。” 徐婶的心思其实也不难懂,她们家就两个女人,放别人住进来在她们看来肯定是极不安全的,搞不好还已经脑补了鸠占鹊巢的大戏。 “村长我帮你出个主意行吗,把我们两家中间的院墙拆掉一部分,两家各往里面缩几尺重新砌两堵墙,把沛珊家的棚子隔出来扩建一下。原本的门可以填上,在侧面重开,这样也不算跟沛珊在一个院子里,她们也不会觉得不安全。只要房租给的合适的话,应该不会不答应的。” 村长琢磨了一下,觉得这样虽然费点事,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其实一个院里挤的人家多了难免有摩擦,是亲戚倒还好了,住着外人的总是不方面。这样隔一下也能减少一些麻烦。 虽然桑田也可以不出这块地,那样隔出来的小棚子逼仄了点但也不是不能住。 但那样的话怕是徐婶又要想东想西就怕吃亏,拖上桑田家她的疑虑就能少很多。 桑田宁可割地保平安,而且让出这块地之后院子里剩下的地方就不够再盖屋子,以后再有什么情况村长也无话可说。 村长点头,“那行,我去跟沛珊商量看看,只要她们家同意——” “村长伯伯,”桑田趁热打铁,“占我家的那块地就不要租子了,沛珊家同意的话租子全给她。” 沛珊家现在连个出劳力的男人都没有,就不信一间小棚子换一份租子她们会不心动。 果然村长一听就觉得这事儿更妥了,桑田最后还补充一句:“村长伯伯,麻烦到时候围墙给我们垒高点儿。” 孟蘭挑着眉看了桑田一眼,这是祸水东引啊~~真没看出来你丫还蔫儿坏。 这件事基本算是定下了,桑田开始考虑索性在这个时候把屋子改建了。一来趁着现在天气还暖和,二来改建的时候家里乱糟糟的,让费艺涵家干脆没地方下脚绝了他们的心思。 自从村里有了发电机给广播喇叭通上电之后,村w院子里的公告板就变成了留言板,收购个东西互通有无招人种地结伴上山什么消息都有。 桑田找了个空白地方写上招木匠泥瓦匠和每天付给的粮食,另外再包一顿饭。条件足够优厚才能多招点人建的快一些。 他们打算先让三个男生挤挤,把棚子拆了建好,然后让魏晨光去跟温扬住几天,这样就可以轮流住在建好的新屋和田园,再去修正屋。 村长找来的人当天就开始拆墙扩屋,显然沛珊家是同意了。 徐婶还很得意的站在院子里看着,当然她的本意不是看人垒墙,而是专门等着桑田家的人走过时得意的一扬下巴—— 她只知道她家有房租可以拿而桑田家没有,村长没有说这是桑田的提议,她只当这是因为占了她家的房子,而桑田家不过是占了一小点地皮。没出房子当然没有房租,这么想着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她自然觉得桑田家吃了大亏,尤其看到桑田家那被缩减了的菜园子,心情真是好得不得了。 桑田一家很大方的,半点都不介意让她再开心两天。 村长让工匠抓紧先把墙砌了,棚子收拾出来人先住进去,在棚子旁边搭小屋的事可以慢慢来,一家三口就先挤挤。 这些人给村长干活算是村里的工作,除了每天领上将将够一人一顿的粮食之外没什么别的好处。 桑田当天就把这些人留下来管了一顿饭,把她们家这边的围墙又加高了一尺。 给桑田家干活不但比给村里干活拿的多,还包了一顿饭,伙食又好。 好多外来投奔的人虽然干活就有粮食拿,但给的也就只是粮食或者做好的干粮,自己的家业毕竟不在这儿每天只能给什么吃什么,肚子里连点油水都没有。 桑田家做饭实在,虽然大锅饭做不了太精致,就是一锅乱炖下去,有土豆有菜,放了些香肠。用的是自己炼出来的猪大油,也舍得多放,盐也不像别家用的那么吝啬。 飘着油花的炖菜吃得大家热火朝天,总觉得很多人就直接冲着这伙食就继续留在桑田家建房了。 牛杰也来了,还带了几个认识的人来,他以前就在建筑队打工,盖房子方面熟的很。 他总记着欠着桑田他们的人情坚持不要工钱,起初连午饭也不好意思吃,但怎么说大家伙一起干活一起吃饭,就他一个不吃也不像那么回事儿。 有他调动带领着,大家干活干得也起劲儿,一个好意思偷懒的都没有。 …… 费艺涵一家在院墙垒好当天就住进了棚子里,对于那点逼仄的地方自然很不满意,费艺涵的妈妈念叨几句:“这都什么环境啊,还不如留在城里呢!” 费爸爸回了一句:“行了,当初说城里没法住的也是你。这里住的是差了点,起码不用去排队抢购那点限量粮食了。反正这里大家住的条件都一样,就将就将就吧。” “吭~~怎么将就啊,就一间屋子,难道我还得跟你们睡啊?” 费艺涵一个二十岁的大姑娘了,还要跟爹妈睡在一张床上自然不愿意。 可这间小棚子也就放得下一张床一个小木柜,连多加张钢丝床的地方都没有。 “人家都说了会帮我们加盖一间屋了,别人家三口四口挤一间屋的有的是,就别挑拣了。” 费艺涵扭着肩哼了哼,被费妈妈一指头戳脑门子上,“你还哼哼呢,瞅你办的什么事儿,你当初要是跟你同学打好了关系,我们不就能在她家院子里盖一间大屋了!” “这怎么能怪我啊,这不是你——” “哎,这什么味儿啊!” 费艺涵的话没说完就被窗外飘来的一股诱人的香气打断,桑田家现在供着一队劳力吃饭,做饭都是大锅大火,那香味能飘出老远。 对于饿肚子的人来说这哪儿能忍? 见着老婆和女儿咽口水的样子,费爸爸自己的肚子也咕噜了起来。 “我去找村长领预支粮,你们俩收拾收拾准备做饭吧。” “快去快去!”想想村里的伙食费妈妈就推着费爸爸出门,自己开始在小院里生炉子却。 他们住棚子里当然是没有厨房的,村长倒是挺看重费爸爸这个技工,特地找了这么个炉子来好歹能做做饭。 村里别的没有,就是柴火多,只是最近雨水比之前多了,外头拾不着干柴,点起来那叫一个浓烟呛人。 费妈妈一边叹气一边生火,“唉,这都过的什么日子啊!” 第三五章 这里过的什么日子费艺涵是不知道,她就知道城里的日子她是绝对不想再过了。 zf再怎么极力确保纸币的有效性,物价也是涨得飞快。卖食物的地方一堆警察守着,只开一个小窗口,排着大长队每人每天限量购买,一天还只有一顿。 小偷小摸拦路抢劫入室抢劫的事件变得很多,警察根本管不过来。 她家住在高层,没水没电,每天靠着两条腿上上下下。家里的厕所也不敢用,每次下楼去上厕所总能看到楼梯间不知道谁随地留下的污秽。 这样的日子过着都要把人逼疯了,她当时只觉得只要能离开那儿,去哪里都好。 而且爸妈也一直都在说这世道农村比城市好多了,最起码守着田地,他们先吃饱了剩下的粮食才送到城里来,可惜他们家却没有能投奔的农村亲戚。 于是费艺涵就想起偷偷记下的桑田的地址,她就是没想到全家一路惊险地赶到县城竟然就听说那小不起眼的牛窝子村竟然还挺出名的。 县城里不少难以谋生的人都想要到牛窝子村去,费爸爸当时就在担心恐怕入村名额会有竞争。 他们不是没想过不然直接留在县城,可是虽然县城里正在恢复工业需要技工,但架不住人多岗位少,他们这些外来户没那么容易找到工作。 找不到工作就只能去救济站,那地方的环境真没比在家的时候好多少。 相比之下牛窝子村的技工待遇是很好的,村里出苦力的一天只能勉强挣够自己一个人的口粮,技工一天的“工资”省着点却够他们一家三口糊口了。 村里的“工资”基本都是按天结算,当天有什么就发什么,大家都一样也没得挑。 所以费爸爸去预支口粮只领了几个地瓜回来,跟她们母女的期望似乎有着很大的出入。 费妈妈的脸色立刻就变得不怎么好看了,“怎么就这个?菜和肉呢?” “大家都发的这个,没有别的了。”费爸爸觉得自己毕竟都还没有开始工作,能给他预支上一天的口粮就算不错了。何况既然大家都一样,那也就没什么可挑剔的。 可是如果早知道也就算了,但白天看见了桑田家的伙食,现在鼻子前还萦绕着炖菜的香味儿,那满满的期望就只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落差,这哪儿接受得了? 费妈妈指着隔壁,“那凭什么他们家就有肉有菜的?” “那是人家家里自己种的,跟我们没关系,跟村里也没关系。我们现在不是在城里了,什么东西都是zf限量,大家能买到的都差不多。在这儿是谁家的地多粮食就多,我们跟人家没法比的。” 费爸爸知道费妈妈是什么样的性格,她特别注重体面好面子,什么都不愿意被人家比下去。就连这一路风尘仆仆惊险万分的赶路,到村子之前她都要把一家收拾得整整齐齐。 这一点上费艺涵倒是像极了她妈妈。 但是不管在城里,还是路上的颠沛流离,身边的人过的都一样艰苦。就算是无论到什么世道总有那些中饱私囊朱门酒肉的人,那他们也看不见。 可是在这里不一样,谁家过的好谁家过的不好一目了然,有田有地的就有饭吃,会上山打猎的就有肉吃,而他们这种外来投奔的既没有田地也没有打猎的技术,只能靠着给村里干活拿点粮食。 虽然这样过的比在外面已经好多了,但架不住人比人的情况之下,费妈妈这心里面肯定要不舒坦了。 现在一家人又累又饿倒是顾不上,匆匆的烀了地瓜,久违的热腾腾的香气暂时抚慰了饥饿的胃肠。 等吃了大半饱,隔壁桑田家也开始招呼起盖房的工人吃饭,饭菜开了锅端进院子,炖肉炖菜的香气扑鼻而来。 闻着这香气,看着手里的地瓜,费妈妈这会儿哪儿还吃得下。 隔壁桑田先不提,就当费爸爸说的对那是人家家自己的肉和菜,可那些工人的伙食她都管了,有肉有菜有白米的,却一点都不知道招呼他们这些大老远来的。 费艺涵心里也有怨气,但是看见费妈妈脸色不好她也不敢吭声。可是费妈妈看她闷头吃地瓜的样子更来气,对着她数落起来:“你看看你还吃得下去?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闺女,一个同吃同住一起上学的室友,关系混得还不如人家普通同学!你跟她关系搞好点,我们住进她家,还用在这里啃这个?!” 费妈妈越想越气,看着地瓜也不顺眼了,重重往小木桌上一放,地瓜顿时就被按扁了。 费艺涵心里委屈也吃不下了,把刚刚被打断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这还不是因为你非要让我去偷桑田的彩票!还跟我说要尽量高调让别人都知道彩票是我的她才没办法!现在她是没办法了,可也不理我了啊!” “你这个死丫头还敢顶嘴!那都是末世以前的事了,现在世道都变了,她留着那破彩票不也没用!你就不能说点软话跟她拉拉关系!他们家里可一个长辈都没有,要能住进一个家里,时间长了还不是我们当家!” 费艺涵很多地方像她妈,但也不是全像,心眼就少很多,脾气也小公主了点,顿时就老大不乐意,“要去说软话你自己去!我才不去!” 她又不是没说过,可桑田理了吗?难不成还让她去热脸贴冷屁股? 她这么一顶本来就一肚子气的费妈妈顿时就炸了,站起来抄起一旁打扫院子用的扫帚作势就要往费艺涵身上打过去。 费爸爸无奈地劝着:“干什么这是,好好说话别打孩子!” 但费妈妈哪里会听劝,本来不劝倒还只是装装样子吓唬吓唬费艺涵,这回反倒打了下去。也是费艺涵跑的快,跳起来躲着,被打得满院子跑。 丁点儿大的逼仄院子也没有多少可以躲的地方,费艺涵轻轻重重的挨了几下,就嗷嗷的要往外跑。 都是关起门来打孩子,这跑出去给外面人看见那不是丢脸。 费妈妈在后面吼她:“死丫头给我回来!” 费艺涵正要一头扎出院门,迎面就撞上正要进来的温扬。 温扬拎着村长让他送过来的用品,一进门还真有点懵。费艺涵一看见她就赶忙躲到他身后,抓着他的胳膊,“温扬快帮帮我,我妈要打我!” 瞧见温扬,费妈妈赶忙放下手上的扫帚,脸上堆上笑容,“哎,温扬来了呀,快进来快进来——艺涵你赶紧给我进来!别乱说话给我丢人!” 温扬已经有点后悔了,刚刚听见院子里的动静时他就应该掉头走人的。但是习惯使然吧,在村里忙活了这么久,谁家有点动静他总要去看一看的,何况费艺涵一家才刚来,很多事情他都得照看一下。 现在费妈妈招呼着他,费艺涵又躲在他身后,这么在门口僵着也是不好看,只能进了院子。 “费阿姨,这是村长让我送来的。” “好好快放下,可真是辛苦你跑来跑去了,没事多来家里坐坐,你跟艺涵是旧识,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她还得你多照看着点!” 有外人在的时候费妈妈看起来热情又会处事的样子,她趁温扬没注意的时候冲费艺涵瞪几眼,示意她赶紧招呼温扬。 先前温扬送费艺涵回家的时候她就匆匆见过一面,那阵子正是外面最乱的时候,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绕路把一个女孩子平平安安的送回家,无论人品还是能力那都是能让人看上眼的。 更别说他现在还在村w干活,瞧着挺受村长重用的了。 费艺涵被费妈妈瞪着,也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就算不是因为费妈妈,她自己也很想好好招呼他的。她赶紧拉着温扬,“来坐会儿吧,我给你倒水……” “不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办,就不多打扰了。” 他想从费艺涵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但费艺涵心急地抓紧他,“温扬你别走,你走了我妈又要打我!” “个死孩子,又胡说什么呢!”她转脸就冲温扬笑着说:“艺涵说话就是这么不过脑子,也是心思单纯嘛,这样的女孩子最没心眼了,家里头就得娶这么个女孩子回家才省心!你既然有正事要办,快别耽误了,让艺涵陪你去,两个人作伴走路不闷!” 费妈妈现在知道桑田家的主意是打不上了,就指望着能把费艺涵和温扬凑上一对。 也只有靠着温扬在村里的职务和他跟桑田家的关系,家里才能过好一点了。 温扬暗暗叹了一口气,他现在不太想跟费艺涵家扯上什么关系。 来牛窝子村之前那一路他也见了许多事许多人,很多事情都看得透了,不愿意被人用利用的眼光去衡量。 虽然性格使然,如果是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之下他不介意吃点小亏,但对象至少也得是知道好歹和感恩的人家,而不是像费妈妈和费艺涵这种眼睛里面根本就没装过别人,不管别人为他们做多少事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人。 所以他只是客气却果断的说:“不用,有些地方她去不太方便,而且我一个人走也快一些。” 他抽出了自己的胳膊,费艺涵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放开了。 她感觉得出来温扬变了,如果是以前的温扬,即使为难,也只是无奈一下就会妥协了。 可是他现在让自己觉得像隔着一层什么似的,变得难以靠近。 温扬转身就走了,费艺涵却被费妈妈戳着脑门子训:“你这孩子怎么还越来越不开窍了!以前早恋、勾搭小男生,不是都挺能耐的吗?这回用得着你的时候了,你干嘛呢?告诉你,现在外面是不能呆了,咱好不容易挤进这牛窝子村里,可不是一年半载能离开的!万一要在这里住个十年二十年的,你还不得在这儿找对象生孩子吗!你要是不好好抓牢温扬,真跟个农村种地的结了婚生了孩子,将来就算外面变好了,你也得一辈子待在这山窝子了!” 费艺涵听见这个也急啊,可是温扬那种态度她有什么办法。 费妈妈这边训着,余光里就发觉有人在瞅她,一转头看见隔壁徐婶面色不善的盯着她。 他们家跟徐婶家相邻的院墙可没桑田家那边那么高,院子里在干什么只要一抻头就看得清清楚楚。 费妈妈是不怎么高兴徐婶这样“偷看”他们家,腹诽一句乡下人真是不懂什么叫*。 但徐婶算是她的房东,她也不好表现得太不友好,脸上扯了个笑容问,“徐大姐有什么事吗?” 没想到她这热脸却贴了冷屁股,徐婶翻了个白眼,低低啐了一句:“哼,不要脸。”转身就进屋去了。 费妈妈愕然了半天,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哪儿得罪她了,“有病吧这是!” 第三六章 徐婶气哼哼地进屋,见了沛珊就碎碎念着:“还以为把房子租出去换点粮食是好事,谁知道招了个妖精来!” 沛珊正在缝补衣裳,根本不知道徐婶又在说些什么,但她最近不爱搭徐婶的话,就只抬眼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缝补。 徐婶上前拿走她手里的针线,“你倒是上点心啊!窝棚里那小闺女可是冲着温扬来的,他们两个还是旧识,搞不好就被她抢走了!真是,早知道就不该把棚子租给他们!” 沛珊撇撇嘴,又拿起被徐婶扔在一边的针线,徐婶气得嚷她:“这可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能不能上点心别老让我操心!?” 沛珊再不开口徐婶又要没完没了了,她于是回着:“关我什么事?他们两个要好就好啊,不是挺般配的吗。我一个死了男人的,跟他们年轻人有什么好掺和。” 阳子死了以后她倒是通透了不少,自己十九岁就嫁给了阳子,眼见都快十年了。就算如今还算年轻不好说以后会不会再找,但现在却是提不起那个心思,要考虑那也是以后的事。 而且再怎么考虑,也是在村里找个年纪差不多,或者比她稍大的。温扬这城里来的大学生不但年纪比她小,还在村里当了干事。 将来要是有一天外头变好了,他肯定还会离开这儿去找自己爹妈的,跟她哪儿挨得着。 但徐婶可不这么想,“你是不是傻?他年轻他条件好,那也是外来户!没家没业的,不过是表面风光,条件哪儿比得上我们本地有房有地的!就算你年纪比他大点,就冲咱家这田地,他也是占了大便宜了!” 沛珊长长地叹了口气,什么也不想说了。 徐婶瞧她这扶不上墙的样子,又骂了她几句才干活去了。 徐婶这人一旦讨厌个什么人,那这个人就哪儿哪儿都是毛病,哪儿哪儿都不顺眼,越看越心烦。 要按她自己的心思,巴不得现在就把费艺涵一家赶出棚子让他们流落街头。 但房子不但是村长出面租的,还大动干戈地又盖棚子又垒围墙,她现在就是想把人赶出去村里也不会让。何况她还拿到了定金的粮食,已经放进腰包的东西她怎么舍得再退回去。 所以人她是赶不走了,可一想到人住在自己家棚子里就膈应。 费艺涵家住的棚子又窄又暗,棚子没有窗户白天屋里也没有光。 所以费妈妈不管做什么活都只能在院子里,徐婶只要一出屋就能看见她,看见就气不打一处来,连带着被沛珊屡次无视的火也冒了出来,冲着费妈妈就狠狠呸了一声。 费妈妈感觉自己被侮辱了,就算对方是房东她也不能容忍自己这样被冒犯。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们家又没招惹你,这么一次两次的是想找事吗?” 费爸爸赶紧拉了她一把,“算了,咱们初来乍到的,别生事。” 费妈妈甩开他,“就得让一些不长眼的知道新来的也不是那么好欺负!” 徐婶把手里的东西重重一放,“怎么着,你还想打架!?” “我看是你想打架!” 两个女人声音一高,墙那边正在桑田家院子里吃饭的盖房工人就全停下了碗筷。 本来村里的老爷们是没那么八卦的,但架不住现在村里娱乐太少,又天天听自己家大院里的女人们嘚吧嘚的,对村里的各种八卦也是清楚得不得了。 只不过院墙有点高,站起来还得踮着脚或者踩着小凳子才能看到那边什么情况。 桑田本来打算不管对面怎么闹腾她只要不听不看就不关她事所以才修了这么高的墙,但突然有人说了声:“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几个大老爷们居然兴致勃勃地跑出去看热闹,连孟蘭学姐都嗷一声跟着跑了出去。 看热闹是没什么,可不要把火引到身上,以徐婶和费妈妈的为人加上孟蘭学姐的脾气这还真是不好说。 桑田只能跟过去,看到徐婶和费妈妈已经在徐婶家的院子里狠狠揪着对方的头发。 “你个不要脸的!住着我家的房子,还敢怂恿你家小妖精来勾引我闺女的男人!” “妈你说什么胡话呢快松手!”这是沛珊想拦,可惜徐婶根本听也不听。 “你特么闺女才妖精!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 沛珊无辜躺枪,气得都不想管了。 费爸爸也想去拉开她们,可是徐婶死死地抓着费妈妈的头发,他一拉费妈妈就疼得直叫。他想拉徐婶那就更不行了,才只要一碰着徐婶她就大叫:“臭流氓欺负寡妇了!!” 费爸爸插不了手,只能喊费艺涵,“涵涵快来帮忙!” 费妈妈平时再怎么厉害也只是跟邻居同事斗个嘴撒个泼,大多数时候对方为着脸面不愿意场面弄的太难看也就忍了,真有吵起来的也都只是嘴上功夫,哪儿遇见过这种说动手就动手的。 何况徐婶出身农村,身上有的是力气,本身又是个争强斗狠的,这些女人打架的经验可丰富,费妈妈完完全全就是在挨打。 费爸爸这一喊她也想起费艺涵来,声音都走了音地喊费艺涵来当帮手:“艺涵快过来!快来打这个泼妇!” 然而费艺涵哪里敢直面这样的场面,她一直躲在院墙后面,被费妈妈一喊反而吓得钻进屋关上了门。 孟蘭看得很乐,虽然如果费妈妈能占上风那就更大快人心了,毕竟现在对于她来说跟费妈妈之间还没有什么直接冲突,比较起来徐婶更面目可憎一些。 不过费妈妈也在徐婶脸上抓了好几道红红的血痕,徐婶抓着她的头发一个劲儿的往她脸上打。 沛珊是出工不出力,拦得根本不是那么用心,不过象征性的阻止几句。 费爸爸无奈之下只能向院子外面看热闹的人求助,“拜托帮帮忙,快拉开她们!” 大家都知道这是村里新来的技术工,人家都开口了,那怎么也得卖点面子。 于是几个人上前去硬是把费妈妈和徐婶拉开了,两人都还是难舍难分地死揪着对方的头发。 沛珊看得不耐烦了,干脆回屋去拿了一把剪刀出来,咔嚓咔嚓两剪子,两个人的头发顿时都被剪掉了一大截。尤其费妈妈本来就是头发不长的绵阳卷,这一剪子下去直接露了头皮。 桑田看得愕然,孟蘭干脆很不厚道地噗嗤就笑了。 还有好几个拉架的也跟着偷笑,被拉开的费妈妈一摸自己的头顶顿时炸了毛,张牙舞爪着就要再次扑上去——“我跟你们拼了!!” 只是她一个人的力量又怎么抵得过两三个大男人,被费爸爸和帮忙的村民一起拖出徐婶家的院子塞进她自己家里。 费爸爸关上门,防止费妈妈再跑出去闹。 徐婶那边也被剪掉了一截头发当然也是一肚子气,不过这会儿还顾不上埋怨沛珊,自然是把气都撒在费妈妈身上,人都已经回屋了,她还在院子里叉着腰骂: “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还当自己是城里享福的大太太呢?告诉你你们现在是寄人篱下!敢惹老娘就给我滚出去!这房子我们不租了!” 能听得出来棚子里正传来“破窝棚”“谁稀罕”之类的话,但费爸爸守得很严,坚决不肯让她再出来闹腾。 过了一会儿总算徐婶也被人劝回去修剪头发了,院子里这才消停了。 孟蘭学姐吐着舌头说:“这费艺涵的妈妈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哎,还好桑田你有先见之明,不然这要招进家里来还得了。哎桑田你是不是早看出来费艺涵她妈妈是这种人了?这第一天就结仇,以后这两家算是有得折腾了。” 桑田寂寞如雪地叹口气,“我又没有读心术,哪能知道。不过觉得把她们凑到一块,如果费阿姨是个安分的人那也吵不起来,要不是,那就随她们去折腾。” 孟蘭学姐真是不知道桑田这心肠到底的什么做的,一会儿坦直得不得了,一会儿又全是弯弯绕。当起好人的时候连她都觉得会不会太没有保留了,转个身心眼一耍就让人觉得简直要看不透她的心思了。 这会儿桑田已经招呼着看热闹的工人快回去吃饭了,抓紧吃完也许还能趁将黑不黑的多干一会儿。 他们也盼着房子能早一天修好,就能少挤上一晚。 盖房的工人也体谅他们,不管是冲着人情还是冲着报酬,都尽量干到天黑得看不见才收工。 本来以为今天已经消停了,结果等工人收工回家院子里安静下来,就听到隔壁的棚屋里传来了隐隐的骂声叫声还有哭声—— “我叫你躲着!养你有什么用?看着你妈被欺负你就自己躲着!” “妈别打了,啊啊别打了啊!” 桑田默,孟蘭更默,怎么小公主在家里根本不是个小公主吗?谁家小公主会被打成这样啊? 于是她到底是怎么样在这样的环境下还坚持不屈地成长成一个小公主的啊? 不过人家是关起门来打孩子,不关她们什么事,她们也管不着。 干脆当做什么也没听到,该干嘛干嘛。 不过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温扬怕招上麻烦,干脆连晚饭都没来露面。 孟蘭学姐一边叨叨着:“看不出来温扬还长这种心眼了,光顾着自己躲清闲,就不怕我们招上麻烦,也不来看一眼。” 桑田不在意地说:“我们能招什么麻烦,温扬要是招上麻烦那才是真麻烦。” “嘿,你还向着温扬说话了!那好,温扬的晚饭你给送去!” ——嗄?怎么扯她身上了? 孟蘭把盛好的饭塞给她就转身忙活别的去了,正在收拾饭桌的卓禹也不知几时听到了,立刻走过来直接从桑田手里拿走饭盒说,“我去送。” 罗千浩跟着附和,“对嘛,外面天都黑了路不好走,卓禹去送就好了。” ——那些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的人可真让人羡慕。 卓禹拿着饭盒出了门,桑田跟孟蘭学姐一起把厨房和院子收拾了,现在家里吃饭的人多,垃圾自然也变多了。 桑田把垃圾送到门口,准备一早的时候再丢掉。刚走到门口,黑灯瞎火的一个人正蹲在墙根底下,把她倒是吓了一跳。 刚想开口问是谁,那个人抽泣着,声音倒是很熟悉。 桑田冷静下来,声音不大的问她:“你在这儿干嘛呢?” 其实这句话问的有点多余,她在这儿还能干嘛呢。 那声音又抽泣了两下,带着浓浓的鼻音,“桑田~~” 第三七章 费艺涵被费妈妈打怕了,躲在外面不敢回去。 这黑灯瞎火的,蜡烛又是稀罕东西没几户人家舍得点,一入夜四周都没有亮光。桑田也看不清费艺涵的样子,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她不太想跟费艺涵掰扯,只不过费艺涵占了她放垃圾的地方,所以她默默听费艺涵抽泣片刻之后,只能把垃圾袋放在另一边。 等她刚要转身回院子,衣角却被拉住了。 “桑田~~对不起……” 桑田停住脚,倒不是心疼衣服不敢硬拽,只不过竟然有一天能听到费艺涵这么诚心道歉也是意外,就很想停下来听听她到底醒悟什么了。 费艺涵又抽噎了一会儿,她怕费妈妈会听到,连哭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听着倒是十分可怜。 她的手还抓在桑田衣角上没放开,似乎是因为桑田没有走开这件事给了她一些安慰,边抽抽噎噎的边说—— “桑田,其实那天,我本来只是准备去给你打听兑奖的事的……我没想多余的事,真的。” 桑田倒没想到这一说竟然从那天开始说起了。 那天啊,现在想起来感觉真的好遥远了,不过她也很想知道费艺涵这个至少曾经看起来挺亲近挺没心眼的室友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说翻脸就翻脸,翻的连脸都不要了的。 “——可是那天上午,我妈打电话过来了,我当时很激动嘛,就跟她说了……可是她把我骂了一顿,说我傻,让我不拿到彩票,回家就要收拾我……桑田~~我本来真的没想那么做的,可是我妈真的会打我的……呜呜……” 桑田心里有一点了然,看来搬出学校,主动宣扬中彩票这些事应该都是费妈妈的主意了。 费艺涵虽然公主了点,但心思没那么细,心眼和智商显然都考虑不了这么多的。 所以费艺涵说的这些话她信,看得出来末世之后她受了费妈妈不少气,彩票的美梦也破碎了。费艺涵应该真的是委屈到了极致才会跟她说这些。 她是挺同情费艺涵有这样一个妈妈的,但也就只是同情,没打算那么大度的原谅她。 毕竟那时候费妈妈只不过是打了个电话,又不是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去偷。费艺涵这么大的人了,自己要是三观正知道分个是非对错,那也就该反抗不会去偷了。 所以桑田也就只是淡淡说了句:“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天也黑了。” 她说完是打算转身回院子里的,但这种平淡的反应显然是在费艺涵的预料之外,她抓紧了桑田的衣角不松手—— “桑田,你会原谅我的吧?我说的都是真的,再说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就不能还像以前一样吗?” 现在费妈妈的脾气越来越坏,那些吃的苦受的气最后都得转嫁到她身上来,偏偏她现在连一点退路都没有,如果连桑田也不帮她,她就真的没出路了。 桑田本来觉得有些话不必说太透,以后还得在隔壁住着,多少留点情面。 但既然她非要问,桑田也就说清楚,“你说的我不是不信,但是那时候就算是费阿姨让你去的,你心里也不是真的不愿意的吧。” 费艺涵被戳穿,有点心虚的喃喃的说:“我,我就只是做了个美梦,可是那也没实现啊……再说我现在这样子,不也是遭报应了吗……” “那跟我没什么关系,从你搬出宿舍那天我们就不是室友了,更谈不上朋友,你现在如果真心知道错了那对你倒是件好事,不过还是跟我没什么关系。以后你只是安分的当个邻居的话我不会为难你,不过就别想着要求更多了。” “桑田!我明明都知道错了呀!” “——你到底是因为知道错了,还是现在的日子过不下去了?” 费艺涵又说不出话了,这到底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认错吗? 幸亏桑田现在看不到她的表情,那真是如此的无辜如此的不解,桑田为了让她快点放开手自己好回去,只能说:“你要真知道错,以后就好好保持着吧,那至少我们还能当个好邻居。” 费艺涵一寻思,好邻居也成啊,总比不相往来各不相干什么的好多了,反正就是自己别再犯错就好了吧。 这才一晃神的功夫桑田就拽出自己的衣角进了院子,费艺涵还想叫住她,但又怕声音大了会被费妈妈听到,只能就这么看着桑田进了屋。 …… 从那天之后桑田一家几乎每天就是在费妈妈和徐婶的争吵声中醒来,比闹钟都要管用。就是略嫌吵。 修房的工程进行得很顺利,工人在他们家吃得饱,干活也有劲儿。 三间房全部改建成了大瓦房,考虑到冬天还加厚了墙壁。屋里也砌了宽敞的炕,不用再挤小木板床了。 只是建到没剩几天工程的时候,不知道哪个工人嘴快,村里就开始起了一些流言。 起先说的只是桑田家屋里有一个地窖,地窖这东西在村里不多见但也不稀罕,老辈人以前很多都挖地窖,只是随着时代变化有了冰箱冰柜买东西也变得便利,用地窖的人越来越少,很多都已经弃用了。 但即使这样,那些地窖入口也都是开在院子里的,毕竟里面放的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萝卜白菜的难道还会有人去偷吗。 于是桑田家的地窖居然把入口开在屋里,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她们家这次改建房子地基没动,入口的盖子就摆在那儿,来建房子的都能看到,也不是可以藏的。 这话不知被哪个嘴快的回去一说,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很快就有人联想到桑田一家从回来之后就各种“胡吃海塞”,家里明明丁点儿大的地花粮食却大手大脚,不但接济着陈奶奶一家,还舍得请工人修房,伙食又包得那么大方。 前后这么一联系,就有人想起了死去已久的蔡婆子。 说蔡婆子那么神,搞不好早就给桑田藏了几年都吃不完的粮。这几年都吃不完的粮传着传着,就传成了几辈子都吃不完的粮。 虽然听着夸张,但是想起了蔡婆子,又好像发生什么都不是不可能。 桑田倒不介意这些流言,正好省的她还得想借口来解释他们家看起来好像怎么吃都吃不完的粮食。虽然实际上地窖里的屯粮盖完房子之后就已经见了底,不过好在田园里的庄稼眼见就要熟了,倒也正好接上。 而且村里的沼气制好之后拖拉机开始使用了,不少人家把之前顾不上的地都补种了。 县城里的专家说现在这天气闷,天上的浮尘跟盖子似的,今年冬天气温降低的时间会推迟不少,现在补种虽然迟了些,但是估计倒也能来得及收获。 为此租田给他们的那两户人家也上了门来,很不好意思的想要跟桑田商量,今年这地她家已经种了就继续种着,明年开春想把地收回去。 桑田也不为难他们,现在的庄稼隔着浮尘受不到阳光照射,产量实在不怎么样,也只能靠着多种几亩地好多打点口粮。 桑田家多种这几亩地无非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人家的口粮更要紧。 现在村里人自个儿都帮她琢磨出借口来了,她也不辩解,由着他们去传。 房子盖好之后桑田就把温扬和魏晨光都招呼回来好好吃了一顿,这些天家里乱哄哄的,都是做了大锅饭,然后用饭盆盛上米饭浇上两勺菜给他们送过去。 怕他们这几天没吃好,一收拾完屋子桑田和孟蘭就忙着好好的准备了一桌菜,新鲜割的韭菜炒鸡蛋,小黄瓜拍了凉拌,红烧茄子酸辣白菜,最后杀一只兔子,从空家里找出一罐蜂蜜墩兔肉。 如今能吃到这样的饭菜村里也是没有别家了,别人家就是狠狠心舍得去吃,在油盐紧缺的现在也是没有那么多调味料可以用的。 桑田和孟蘭如今做起饭菜来已经十分熟练,动作利落有模有样的,不再像当初刚回来的时候,捣鼓半天也只能捣鼓出简单的几种菜。 两个人热火朝天的一通忙活,突然费妈妈的声音就出现在院门口——“呦,这是做什么好吃的呐,这么香!” 两人抬头的功夫却看到费妈妈已经不请自进,推开木栏的院门就走进来了。 桑田微微皱了皱眉头,费妈妈一副看着很热络的样子好像只是来串门子闲聊的,可是他们哪儿有熟到连允许都不经就直接推门进的?好像院子就不是私人的地盘,这种行为放在城市里跟随便闯别人家门有什么两样? 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却不是要迎她,而是把她挡在院子中央不让她继续往里走。孟蘭也跟在她后面赶紧过来,两个人并排往费妈妈面前一站,去路拦得严严实实。 “阿姨你有什么事吗?” “我哪儿有什么事,这不是看你们刚修好房子,几个小孩子也不知道收拾,过来帮你们打理打理。” 费妈妈现在天天跟徐婶又吵又打的,那泼辣的样子早就让人看光了,却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的。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桑田就对她说话时的神情语气感到有些反感,再从费艺涵那里知道当初偷彩票的事是她逼着去干的,对她就更讨厌了。 这件事桑田也对孟蘭学姐说过了,两人虽然碍着她是长辈不好直接赶人,但孟蘭也果断回绝:“不用了!我们自己能收拾好,用不着外人帮忙。” 费妈妈的表情难看了一下,这么果断的拒绝她不是听不出来,但眼睛往桑田家的三间大屋扫了一圈,还是又端起了笑脸,“瞧你们说的这话,我们这一个院子里住着,也不是外人。你们家连个大人都没有,我是你们同学的家长也就是你们的长辈,可不得多帮衬提点着你们。” 见她还非要拉关系,桑田冷了脸,不再客气的说:“我们要吃饭了,阿姨你请回吧。” 费妈妈又滞了一下,“你看你们这些孩子,身边没个大人就变得这么没大没小的!” 看她这么抓着家里没大人这一点不放,恨不得马上就入主进来,桑田就跟她说明白也好绝了她的心思—— “我家有长辈,我叔还在这个家里,就算他在保安队工作忙你也别当他不存在。还有费艺涵跟我虽然是同学,可这村里跟我从小一起长大,小学中学的同学多的是,那些长辈也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哪个也比您一家跟我们的关系近。麻烦您还是别老惦记我们家,管好您自己家里的事吧。” 这话已经说得十分不客气了,费妈妈倒是马失前蹄,从来了就在跟徐婶吵吵来吵吵去的瞎折腾,怎么就没注意过桑田家还有个叔叔呢? 她被桑田说得丢了面子,气哼哼的走了。 可这事儿没完,她怎么着也得打听清楚了再回来! 第三八章 费阿姨一走孟蘭冲着院子那面高墙的方向用力哼了一声,得亏桑田想的多让人砌了这面高墙,不然费阿姨还不得天天视jian他们! 她的出现虽然让人挺不愉快的,但不一会儿家里的蓝生们回来了,桑田和孟蘭也就把这点不愉快忘到了脑后。 房修好了,卓禹和罗千浩还是住一间。虽然卓禹寡言罗千浩好动,当初条件所限住在一起多少有点嫌烦,但这么久住下来也习惯了。 这样魏晨光就可以搬回来了,孟蘭和罗千浩还想让温扬也搬回来的,但显然卓禹不乐意,温扬本人似乎也没有搬来的意思。 他说村里现在事多,住在村w大院里方便。孟蘭才想起那天他跟桑田在徐婶家院子里说的那些话。她偷偷瞧了眼桑田,见桑田跟没事人一样若无其事地夹菜吃饭,自己也还是少说几句赶紧吃饭好了。 于是也没再提过让温扬搬回来的话。 倒是魏晨光正吃着饭,突然想起了一直以来的疑问——“哎桑田,那你叔叔到底是住在哪儿呢?” 之前他住在桑田家里养伤的时候就没怎么看见他,还以为他跟温扬一样是住在村w大院的宿舍里了。结果住到温扬宿舍的这几天才发现,那人也根本没住在宿舍啊。 他这一问桌上就沉默了,空间的事他们没告诉魏晨光,如果有朝一日他也在村里定居下来这件事当然不会瞒着他,但既然还要回到县城自卫队,他的立场就不方便让他知道这些事。 孟蘭赶紧夹了个大兔头给他,试图用吃的岔开话题,“大光多吃点,好好补补。” 孟蘭一动手罗千浩立刻狗腿地跟着夹了一筷子韭菜,“这个也补,多吃。” “还有这个,这个也不错。” “肉肉!还是得多吃肉伤口才能多长肉!” 剩下桑田三个一见这样干脆也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往大光碗里堆了满满的菜。只是其他人倒还好了,一看到卓禹也默然着那张本来就黑的脸,隔着桌子伸长胳膊给他夹菜,大光就觉得诡异而消化不良。 好在他总归不是个心思多细密或者非要刨根问底的人,面对眼前堆得小山一样的碗,感受到大家热情的关怀,就乐呵地低头扒饭忘记了刚才的问题。 这样算是蒙混过去了,孟蘭悄悄给桑田打了个眼色。桑田也明白她的意思,就算只是装装样子都好,也该让尸鬼时不时回来露个脸了。 他最近多半的时间都在村里,就算“回”也只是回空间里,并不怎么在家里呆。 孟蘭都快不记得上一次在家里看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难怪费阿姨会以为这个家里没个长辈呢。 尸鬼就算再年轻,辈分在那摆着,村里最讲这个的。 桑田默默的点个头,是该去找尸鬼说说话了,明明离的这么近,却怎么有种生分了的感觉呢。 就连村民见到他的机会,都比他们自己家里人见他的时候多啊。 …… 在桑田一家和乐地吃着饭的时候,费阿姨可没闲着。 她本意是想先打听打听桑田那个叔叔的事儿,来了村里几天了,凭着自己用来交际的那套热络相多少也认识了几个表面上看起来挺谈得来的村妇。 虽然因为她跟徐婶之间的那些争吵让不少人觉得她这人有点表里不一不是个好惹的人,但架不住徐婶自己人缘太差,那些讨厌徐婶的还主动跟她搭话,大家暂时倒也没对她有什么意见。 不过她只要一根别人提起桑田家,大家的话题就都在蔡婆子到底给桑田藏了多少粮食这个话题上,她一听也就转移了注意力顾不上去打听她那个叔叔了。 关于蔡婆子那些神神叨叨的说法她虽然是不信,但粮食的事情她却在心里算计着,哪怕是捕风捉影呢,那也得先有风才能捉得起来啊。何况桑田家的生活是明摆着过在那里的。 她听了满脑子的闲话心里痒得不行,想当初要是早知道这些,就加把劲儿磨叽磨叽,没准儿就住进她们家了呢。 现在屋子已经租了,院墙也隔了起来,想再往桑田家挤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她回家就把费艺涵揪了过来,要她去桑田家串串门,观察观察,看屋子里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个地窖。最好还能套套话,看她们家究竟是有多少粮食。 但费艺涵哪儿肯干呢,从那天晚上跟桑田说过话之后,她跟受了蛊惑似的,满脑子想的都是“好好表现”,只要有一天桑田肯原谅她了,她就可以不用再受自己亲妈的气了。 所以她果断的顶嘴说,“我不去!跑人家家去东瞅西瞅的,多惹人嫌啊!” 何况人家还不一定让她进门呢,擅自跑进去桑田更要生气了。 “死丫头,你还翅膀硬了?叫你去套近乎你不套,就让你进屋去看看又不去,真是白养你了!” 幸亏她以为费艺涵只是不会来事儿抹不开面子,要是知道费艺涵现在是真的有心讨好桑田,能直接气得血压飙升。 费艺涵怕她又要动手,一边往外跑一边说:“反正我不去!再让我去我就告诉爸!” 费妈妈这才没招儿,虽然家里是她比较强势,就算做了什么费爸爸也顶多关上门说几句,拿她也没什么办法。但那都只能先斩后奏,要是费艺涵提前就告诉了她爸,那肯定要拦着她了。 放弃了让费艺涵去的打算,但她的心思是不会歇的。 桑田家前些天为了修房的事,田里的活都撂下了很多。 不止桑田和孟蘭得在院子里照看着,一天得做上两顿十几个人的大锅饭,卓禹和罗千浩也经常来帮忙搬砖和泥。 所以田里就没怎么顾得上,今天一家人干脆一起去田里浇水拔草,魏晨光也坐不住非要去看看。 谁知道他们这前脚刚走,费阿姨就鬼鬼祟祟的钻进了他们家的院子。 这房子修的多好啊,宽敞,厚实,丝毫没有因为如今的世道现状而省材料,比较起来不管是她住的小窝棚还是后来在旁边加盖的棚子,简直就不是人住的。 费阿姨心里泛着酸,走到门口见门上挂着锁,就绕到窗边。 现在的气温比以前低了不少,但依然还是闷,村里少有关窗的人家,大白天的村里人来人往,也没那么胆大的敢大白天爬窗偷东西。 桑田家的窗户也开着,费阿姨来到窗边一眼就瞧见了摆在窗旁桌子上的景观球,鼻子里哼了一声,想这一家年轻人可真是闲情逸致,现在谁家不是过得挤吧吧乱糟糟的,他们还有心情弄小摆设。 她气哼哼的顺手就推了一把,想那种玻璃球掉下去摔了才好呢,谁让他们自己开着窗,被风吹倒了也怨不了谁。 谁知道那大“玻璃蛋子”砰一声落在地上滚了几滚居然没碎,费阿姨心里就更不爽了,她的视线顺着地上的“玻璃蛋子”往前一看,突然就看见一个铁盖子,四四方方的,就像城市小区地下管道的入口。 顿时心里一动,回头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就拖过来墙边上堆着的木头踩着爬进了窗户。 她才刚进了屋,就听到费艺涵惊呼一声:“妈!你在干嘛!?” 费艺涵很惊讶,就算自己的三观不是那么正,可也知道“入室”两个字后面跟着的可都不是什么好事,什么抢劫、偷窃那可都是犯法的呀! 费阿姨回头就压低声音凶了她一句:“你傻啊!别嚷嚷!” “不是——妈你快出来啊!你在人家家干嘛呢!被发现就糟了啊,你快出来!” 费阿姨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地窖的盖子就在几步跟前了,这傻闺女帮不上忙还瞎咋呼,再把人咋呼来! 她只能抓紧了赶紧进屋去看,但费艺涵那叫一个“立功心切”,冲过去隔着窗台就拉住她的胳膊,“妈,你不能进去!” “你这死孩子!出门脑子让门挤了吗?你这帮谁呢!?” 她朝费艺涵身上打了几下,但费艺涵就是死拉着不松手,两人在这边闹出了动静,就被隔壁出来溜达的郑雯雯给看到了。 “喂!你们两个在那干嘛呢!” 郑雯雯知道今天桑田家的人都下地去了,也知道他们家跟对面隔壁可不是什么好感情,虽然不了解具体情况,但那么高的院墙垒在那摆着呢,谁还看不出来啊。 她当即就开始喊:“有小偷啊!” 远远有路过的一听见动静都跑过来了,直接把费阿姨堵在桑田家里。有几个腿脚快的知道桑田他们还没走远,赶紧把他们给喊回来。 偷东西这种事在物资紧缺的世道里那是要犯众怒的,现在村民还留着点客气没马上把她们母女捆起来只是等着桑田回来证实她们是不是真的是不经允许就进屋的。 费阿姨被这架势吓着了,慌忙解释说:“这是误会呀,我不是来偷东西的,你们得听我解释呀!” 从郑雯雯开始喊人的时候陈奶奶就已经从屋里出来了,她站在旁人前头说:“是不是误会,等桑田回来就知道了。” 旁人也跟着说:“对,桑田就在路上马上就回来了,回来不就清楚了!” 谁傻啊,还听一个小偷解释。 桑田闻讯赶回来的时候,看到费阿姨就站在放着景观球的窗户里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尤其桌上放景观球的底座已经倒了,从她这里看不到景观球的所在。 还在窗台外面的费艺涵赶紧表明立场,“我不是跟我妈一起的!我是想拦着她来的!” 费阿姨简直要被她气死,可现在已经不是教训她的时候了,村民们不用多问,光只看着桑田的表情就知道这绝逼是闯空门的。 “桑田啊,你听阿姨说,这其实是个误会……” 她还没等说什么就已经被村民打断了,“误会什么啊,趁人家不在都闯空门了,绑了去见村长再说!” 费艺涵被这架势吓得不敢吱声了,她都已经把人给拦下来了啊,她妈妈也没干什么啊。 她开始害怕妈妈真的被抓,又不敢开口引火到自己身上。 她急忙跑到桑田身边,“桑田,我妈什么都没做,我拉着她呢真的,这次就算了好不好?” 不管是出于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是真的为村里的风气考虑,村民都不愿意看到桑田答应这事就这么算了。 他们嚷着:“不行,这种人我们村里不能留!一定要赶出去!” 桑田说实话现在也正在生气,以前那些小打小闹无关痛痒的闹腾她也懒得去计较理会,但这一次费阿姨偷偷跑进她家里却是太过分了。 她心里担心着景观球里的田园,但为了不让别人注意到景观球却又不能马上过去捡起来查看。 她看着费艺涵冷冷的说:“这种事还是交给村里吧。” 有她这个事主这句话,几个村民立刻上去要绑费阿姨,费阿姨大声喊着:“你们凭什么绑我!你们又不是警察,这是动用私刑!是绑架!是犯法!放开!不然我去县城告你们!” 村民就笑了,不客气地绑上,对她说:“告诉你什么是王法,现在县城里自卫队是王法,这个村里保安队就是王法,咱们就是送你去保安队,这叫扭送!” 第三九章 村民把费阿姨押出院子,陈奶奶赶紧过来拉住桑田,“小田啊,快进屋里去看看家里少了什么没有!” 这句话也正中桑田的心思,她也不在意别的东西,只担心景观球有没有事。 于是她顺着陈奶奶的话赶紧进屋,假装在屋里看了看,发现景观球滚到了墙角看起来应该没有碎裂就没急着捡起来。 她不想让任何人注意到景观球,会经常来家里的人更不行。 今天景观球里还是金灿灿油绿绿的景色,但等收获之后又变回一片褐色土地,慢慢冒出一片绿芽,长大,周而复始。 那么只要有人第二次看到景观球就会发现异常了。 如果可以她很想把景观球藏起来,但里面的庄稼不见光不行,现在外面天天浮尘密布庄稼已经很缺少阳光了,只要是白天就一定会放在窗户旁能晒一点是一点。 现在费阿姨已经看到过一次了,为了杜绝她下一次见到景观球的机会,最好村民真的能把她赶出去。 她准备赶去村w的时候孟蘭也正好跑进来,她走过孟蘭身边时悄悄嘱咐她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把景观球藏起来。 而她在去村w看村里怎么处理费阿姨之前,似乎应该先去见一个消失了好几天的家伙。 桑田进了村w的院子,没有走向那喧闹的一团人,而是拐进一边村里唯一一栋两层办公小楼的办公室里。 她在进屋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停住脚,不太知道该怎么理解眼前的画面——尸鬼两腿搭在办公桌上,懒懒地向后靠着椅子,村里的干事殷勤的给他端茶倒水,只差没有凑上去捏肩捶背了。 ——这是要在村里登基称王的节奏吗? 一顿的功夫屋里的人已经看见她,两个干事都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桑田来了啊,来找你叔?” 桑田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愕然,看着尸鬼说:“我来提醒一下我家的叔叔是时候该回家去露露脸了。” 自己家的叔叔就是村里保安队的副队长,家里却还被人闯空门,他这个长辈当得也太没存在感了。 见桑田的表情不怎么开心,或者这娃从小到大在村里好像也没人见过她开心是什么样子,但村里的干事也是有点眼力劲儿的,笑呵呵的说:“你们有事就聊着,我们去看看外面出什么事儿了。” 院子里现在都吵成一团了,也亏尸鬼这个保安队副队长坐得住。 桑田知道他就算坐在这里也一定清楚外面在嚷嚷些什么,他的耳力比一般人强得多,想听就可以听到,只看他愿不愿意去理会。 尸鬼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闲闲地看着桑田,回答她刚才的问题说:“这几天家里太吵,而且你还嫌家里不够挤吗。” 桑田无法反驳,家里这阵子都在修房子貌似也是事实。 她神色平平地紧跟一句:“那么现在房子修好了,你可以跟我们一起住了?” 尸鬼轻笑一声问:“怎么,家里新来的那个小子开始疑心了?” 他显然什么都清楚,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就开始理清了人与人之间这些乱糟糟的人情世故,但是同时他似乎也明白到即使是真正的人类也有时候可以置身事外不去理会。 于是他无师自通这种投机的处事方式,看起来并不怎么在乎这种处事方式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混人。 他用表面的漠然遮掩了不想待在那个家里的真实原因——本来家里头四个年轻健美的年轻人就已经够食□□惑了,现在又多一个身上还带伤的魏晨光。 见天着五只活色生香的烤鸡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还不能吃,他会愿意待在那个家里才怪。 不过在桑田默然的目光下他还是妥协了一些,“行了我会偶尔去住住的,帮你们占着那间屋子对吗。” “还有偶尔跟我们一起吃吃饭。” 尸鬼挑了一下眉,“不要太得寸进尺,你知道我不吃你们那些食物。” “但是即使不消化吸收也可以让它们通过身体然后再排出去,只是偶尔一点装装样子。” ——但是他本来不需要排泄的,他吃下血肉,那些血肉直接变成他的血肉,然后会在他体内缓慢枯萎,直到被新鲜血肉替换而消失不见。 那就只是消失不见。 现在要他跟普通人类一样吃喝拉撒没事还要拽着草纸钻茅房? 尸鬼的眉梢微微抽搐一下,就算这是桑田的要求他也不想应。 桑田心里头清楚对这个亲叔不能逼太紧,他要是不高兴了谁都拿他没招。 所以她提完了这一句就没再多说,赶紧提醒他把外面那个大白天登堂入室闯空门的处理了。 地震以来村里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很多人闻风聚集在村w院子里,村民找来了村长,正在上班的费爸爸听到消息也急忙赶过来,听着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跟他说明情况,差点要气晕过去。 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费爸爸也是被气急了,气得满脸通红指着费妈妈斥责:“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 费妈妈虽然被捆着,却还是差点跳起来,直接嚷回去:“我干什么了!?我又没拿他们家东西!就算捉贼也得捉赃,证据都没有,这样对我是什么意思!? 可就算费妈妈现在怎么争论辩驳,她既然是被堵在桑田家里的,村里人根本就不会听。 周围的人都在指指点点,直到村长和尸鬼桑田来了才自发的安静下来,里三圈外三圈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要怎么发落。 费爸爸这时候也紧张起来,就算再怎么生气,听着周围的人要把费妈妈赶出去他也不能不担心。他乞求地看着村长,这让村长也为难起来了。 费爸爸是个不错的技工,手里有技术人又勤快,因为初来乍到想要尽早在这里立足的关系干活也格外卖力。 这几天村长一直都很得意自己做了个明智的决定留下他们一家,还想什么时候跟桑田提一提好让桑田也多接受他们一点。谁知道这还没等他说呢,就出这种事! 看来费技工虽然是个不错的人,但他老婆却的确被桑田给说中了。 村长一迟疑,保安队的队长就看出他在犹豫什么。 队长是村w资深的老人了,在村里说话也是顶事的,他虽然对费技工没什么意见,但事情既然出在他的副队长家里,他当然首先得向着自己人。 “咱们村还是第一次发生这么下作的事,要是不好好处理,以后还怎么管得了其他人?这可是给偷鸡摸狗开了先例了!” 村里现在外人不少,这要是真的成了个坏榜样,以后只怕麻烦不少。 周围都是本村的人,一听立刻附和:“就是,做了这种事不赶快赶出去,别人都跟着学坏了!” 费爸爸更急了,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老婆,自己孩子的妈,他赶忙拉住村长求情说:“村长,你就原谅她这一回吧,我保证她不会再犯了!我会好好看着她的!” 村长知道费爸爸这人挺顾家的,如果真的把他老婆赶出村,恐怕他也不会留下。于是被费爸爸这一求情他就松动了,说:“那个,费技工家的也是初犯,既然没什么损失,不如就先好好看管着,以后再看她表现……” 尸鬼慢慢把手插在兜里,看起来不咸不淡的说:“那么一定要等损失发生了,她做的事才算错?” “就是,难不成还非要等她干出点什么?” “村长,这种事可不能姑息啊!” 当着这么多不满的村民,村长就是想说几句好话也不好办,他看向桑田,低声说:“桑田你知道,伯伯这都是为了村里……不管怎么样至少人留在村里,别绝了人的活路。” 村长把话说到这样,桑田也没什么可说了。 尸鬼耸了一下肩,“这村里可真是人情味儿十足,连规矩都可以不要的话要我这个保安队的副队长也没什么用。既然现在村里不缺人手,这活还是给别人去干吧。” 尸鬼说着干脆拉着桑田往外走,省的再待下去指不定村长还想让桑田也帮着费妈妈说几句话了。 只是这一来保安队的都急了,纷纷炸了锅——“副队你别走啊!” “村长你怎么能这样!” 村长当初成立保安队的目的就是维持村里的治安,以防人多了出乱子,保安队里的不是大小伙子也是青壮年,这些本该跟村长站在一边的人一闹腾村长可吃不消。 桑田此时倒不觉得气愤或者委屈,在看到景观球安然无恙之后她就渐渐冷静下来,现在费妈妈能被赶出村最好,就算留下她以后也不会好过了。她只是惊奇尸鬼这不只是在保安队作威作福称王称霸,这人缘也是无敌了。 桑田正觉得尸鬼是不是佯装走人故意激保安队的人出面,只是一抬头看见尸鬼正微微不耐烦的撇嘴,突然就觉得不对,这丫是真的想搁挑子走人,正好拿她的事当个借口而已。 这会儿村长被保安队闹腾得不得不重新考虑,他搁挑子的机会眼见也要没了。 尸鬼一拉桑田,一副已经愤然得不想理会的样子说:“你们慢慢处理,我们先走了。” 说完不顾其他人的阻拦拉着桑田扬长而去。 第四十章 被尸鬼拉着,饶是桑田腿长也只能一溜小跑的跟着。离开村w的院子很远她才抬头问尸鬼,“保安队你真的不干了?” 尸鬼似乎隐隐从鼻子里哼了声,放开桑田的手,说了句:“腻了。” 以前有人跟他说,身为他们这样的非人,就要隐藏在人类中间,伪装成人类,跟他们共存,一起生活。这是天道向人的结果,没有选择。 他倒是很佩服那些长年累月混迹在人群里的非人,因为这虽然对他来说也不怎么费事,甚至于他似乎很有跟人相处的“天分”,但时间久了却是很烦。 大概他的性格就是如此,可以一时兴起却不长久。 桑田想了一下与其让他在村w待到不耐烦,不知道到时候会做出点什么骇人的举动,倒不如趁他人缘还好的时候让他回家。 至少他还是大家心目中的那个保安队副队长。 至于费妈妈那边,桑田很清楚就算没有他这个副队长插手,就算村长有心想要卖费爸爸面子,村里人也不会答应的。 所以她大可以安心的带着尸鬼回家去了。 另一边村里为这事着实吵吵了大半天,这种可能危害到全村任何一家的行为是坚决不能被村民容忍的。 村长召集了原居民的各家代表开了个小会,说明了技术工对村里恢复地震前的生活有多重要之后,村民才勉强同意可以把人留在村里,但前提是必须接受□□。 这一点村长就没有办法拒绝了,并且考虑到这件事危害到了桑田家财产的安全,村长也没脸让他们一家继续住在桑田家隔壁。只是没人愿意再把自己家房子借给他们住或是让自己家的房客跟他们家交换,村长无奈之下只能让人收拾了村w院子后面的一间小杂物房,因为靠近公厕,之前一直没有人愿意住在那里。 村里人不待见他们家的人,草草的把杂物房搬空就离开了,倒是没忘记特地给杂物房换了一扇门和一把新锁。 因为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费妈妈需要完全的被□□,好好反思,一个月后也必须为村里做免费清扫劳动才对得起村里给她的栖身之地。 费妈妈自然有诸多不满,在她看来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被处罚。 可是她一个人哪敢跟全村人硬碰,连费爸爸这次都被她气狠了,老实人也长了三分脾气,费妈妈也只能乖乖听从处罚了。 他们一家自己搬着木板床和锅碗瓢盆搬进杂物间,一进屋就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扑面而来,混杂着杂物间的尘螨和霉味儿,还有一股公厕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费艺涵简直都想哭了,“这种地方要怎么住人啊!” 虽然这句话她在搬进徐婶家的棚子时也说过,但那时候好歹村里人给他们加盖了一间屋,再怎么简陋至少也不用跟爹妈挤在一张床上睡。 只是她的委屈和不满一迎上费妈妈的目光又只能憋回去,那副委屈怯懦的样子让费爸爸有些心疼,对费妈妈一直拿她撒气这件事就从不满变成了气愤,“你瞪孩子干什么?整天拿她出气有个当妈的样子没有!?” “你!”就算是心虚,突然间被一直都是好脾气的费爸爸这么斥责费妈妈也接受不了,气呼呼地想去外面透气,却被费爸爸吼回来:“你还想去哪儿!?一步也不许踏出这个屋子!” 从今天以后费妈妈就只能足不出户,费爸爸在家时由他来监管着,每天上班出门之后就必须给屋子落锁。 这样一来费艺涵就只能选择白天一起被锁在屋里或者是一天不能进家门。 显然让她跟费妈妈一起整天整天关在那个小屋里,她这出气筒才真的没活路了。 所以费艺涵都趁费爸爸上班的时候一起跑出来,宁可在村里无所事事的闲晃一天。 只是村人虽然对她的人品没什么了解,却因为费妈妈的事情而不会给她好脸色,走哪儿都得遭白眼。她就磨磨唧唧的想要再跟桑田家套套近乎,好歹有个可以待的地方。 然而桑田一家现在防备十足,不但出门就给院门落锁,还在院墙上弄了铁蒺藜。对费艺涵想白天待在她家里打发时间这点想法半点都没有通融。 一些人对她们家的举动也是有些疑心的,这么防来防去,难道家里真的囤了很多粮食? 可是地窖再大,全堆满了又能囤多少?他们一家回来这么些个日子,整天胡吃海塞的,又建房又包工人伙食,那到现在估计也剩不下许多。 估计只是被人闯空门给吓了一下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在风波渐渐平静的日子里,田园空间里的作物也完全成熟了。 碍着魏晨光还住在家里,一家人没办法全员进田园里去收割。好在尸鬼回家来了,他自己住在新翻修的小屋里,平时跟大光也没什么来往,大光不会特地去注意他的行踪。 于是大光在家里的时候收割的重任依然在他肩上,等大光去村里找温扬的时候一家人才匆匆忙忙地涌进田里去帮忙。 大光自从伤好些了之后就总念着回县里的事,但他重伤初愈都还没有好利索,不管是村里还是县里自然都不会让他自己一个人上路,万一遇到丧尸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县里安排下个月派人来时再接大光回去,这段时间大光待不住,就总是跟着温扬一起帮忙村里的事物。 所以粮食的收割还是进行得比较顺利的,只除了一次大光回来得早,进门一个人都没瞅见,还以为大家都下地去了也没在意。只是一会儿工夫人竟然一个接一个从桑田和孟蘭那屋里出来了,看得大光一脸愕然——这一二三四个的都挤在那间屋里干什么呢? 桑田他们也傻眼,这回要怎么解释?说他们窝在屋里打牌吗? 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之后大光似乎是想起了那个神秘地窖,他一直在养伤还真没下去过,外面一直在流传桑田家的地窖多么大,里面藏的粮食多么多,一家人倒是都没对他说什么,但他这人心宽,何况他们又从来没少了他的一份,不说就不说吧。 他嘿嘿笑了笑一脸了然,可大家却不知道他在了然个啥,被他笑得有点毛毛的。 不管怎么说大光不追问就好,大家打着哈哈混过去,可得记着以后一定要留着人把门。 田园里此时已经是大片光秃秃的褐土地,收割的粮食一垛垛的堆着,等着晾干碾压之后就可以囤进已经空荡荡的地窖。 桑田他们因为进田园的机会少,这些活大部分都是尸鬼一个人干的。每每大家干得大汗淋漓,可是抬头却看到干活最多的尸鬼脸不红气不喘连汗都没有流。 只是桑田看着他一如当初来到牛窝子村时的田螺叔叔一般埋头干活毫无怨言,心底却隐隐生出种不安的感觉。 ——上一次尸鬼这田螺叔叔当腻了,就跑到村里保安队体验“风土人情”去了。 那这次呢?他如果又呆腻了,估计也不会再去村里,那时候他会去哪儿呢? 桑田一直想给他平静安逸的生活,想让他这个非人在人类的世界中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但自从那天从村w回来的路上听到尸鬼说的话之后,桑田开始意识到他也许并不需要这样的生活。 他在这里只是因为她在这里,融入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一时新鲜之后,却没有真正的兴趣。 她突然间觉得不知道要怎么安置他。 桑田是个喜怒不行于色的人,反正她的脸一直都是那副呆板的样子,有没有心事也叫人看不出来。 本该是如此的,可不知道卓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反正他这个闷葫芦也说不出什么,只是反反复复的瞅了桑田一次又一次,最后自己寻思了半天,脖子上搭着毛巾手里拎着镰刀走到桑田面前—— “收完粮食,我们去哪里约个会吧。” 桑田有点愣愣地抬头,虽说觉得两个人早晚也会发展到这样,可是他这么突然又是唱的哪一出? 卓禹见桑田没有马上回答微默了一下,试着解释说:“通常在大学的话,现在不是应该开始出去约会了。” “也是……” 但是现在不是在大学而是在末世,要去哪里约会呢? 这么想着,不过她觉得还是先答应再说,“好,那去哪里呢?” 这个问题理所当然的踢给了发出邀请的人,卓禹又闷了一会儿,大概就算是在大学里他也不会知道要去哪里约会的,何况是在牛窝子村。 孟蘭学姐一早就竖起耳朵听着,这时候忙蹦过来,“那就野餐吧!秋游,踏青,赏落叶!年轻人嘛,就应该多出去走走的!” 这两个人居然要出去约会啊,这么难得的促进两人感情发展的机会,她当然要大力支持了,“我来给你们做便当!” 只是听到她这句话卓禹的目光里分明写着他想吃桑田做的,不过好歹是他邀请桑田的,总不能这么厚脸皮的让人家自己动手,所以还是忍着好了。 这边孟蘭学姐兴致勃勃地拉着两个人讨论便当里要放什么菜色,尸鬼在一边充耳不闻,好似完全不关心一般。 桑田心里只是奇怪了一下,难道他终于刁难卓禹也刁难腻了? 如果是这样,这应该算是好事吧。 第四一章 这时候按季节大概已经入了冬,但气温依然在二十度上下,按县里专家的说法,后期补种的粮食是完全来得及收的。 而当初村里人自己手动种下的那些地里的作物也成熟了,村民在开心之余见到因为阳光不足而大打折扣的收获也是很忧心。 这样算下来以村里现在的人口,就算全部的粮食都收完,想要熬过冬天也是有点勉强。 这种时候村里人对外来户的热情就不再像以往那样高涨了,本来收容他们在村子里是为了增加劳动力能有更好的产出,人人都能吃上饱饭。 可现在产出虽然增加了,却没有达到预期,平摊下来只不过比以前好了一点点。 但这一点点是没有办法让人满足的,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又是机械又是人力,一副马上就要振兴起来的架势——这满满的期望一落空,取得的那点成绩就根本入不了眼。 村子里本地户和外来户开始时不时的出现摩擦,被亲戚收容的倒还好,那些靠着体力和技术留下来的就会时不时感受到一点冷嘲热讽,脾气好的忍忍就算了,脾气不好的就跟人吵了起来。 有劳动能力的都还这样的待遇,那没有劳动能力的,像费妈妈和费艺涵这种什么活都不干还白吃粮食的,那就更像是眼里头进的沙子了。 费妈妈现在还在禁闭期间村里人见不到她,村里一些得闲的妇女就没事站在她家外头隔着门高声说几句讽刺话。 费妈妈在屋子里气得直跺脚,可是刚刚才受了教训这会儿也不敢造次,只能硬咬牙忍下来。 外面的人说上一会儿得不到回应,加上不远处就是公厕,如今公厕这味道实在是刺鼻,她们也待不了太久就散了。 最后这些不满只能发泄在没事瞎转悠的费艺涵身上,她走到哪儿都得遭人白眼和闲话,说她吃白食的废物,浪费村里的粮食。 费艺涵想要顶几句那是她爸靠技术赚的,爱给谁吃给谁吃。可她要真敢说出这些话来,村里这些大老娘们不得当场撕了她。 于是她只能每天找个没人的地方躲着,无所事事的打发掉一天,感觉自己过得连一只老鼠都不如。 而随着这一季粮食的成熟,陈奶奶家回来之后在院子里种的豆子也熟了。 她早年嫁过来的时候公婆家是村里卖豆腐的,跟着学了不少手艺,工具也齐全。眼瞧着郑雯雯肚子越来越大,她也想尽办法变着花样给她补充点营养,就让牛辰生把小石磨抬了出来,准备做些豆腐。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一家着实吃了桑田送来的不少东西,这些陈奶奶都记着,所以第一次的豆腐除了给郑雯雯留一点,其他的准备全部都给桑田家。 桑田这一大家子从得到信就一早赶来帮忙,虽说他们家不愁吃喝,可吃来吃去都是那么几样东西,一想到几个月都没吃过的豆腐还是很激动的,嗷嗷的撸了袖子就来帮忙。 陈奶奶一看见他们来老脸上就笑成朵花儿,起先她虽然只认得桑田,但老人家的观念里,好孩子的朋友自然也是好孩子,加上相邻这么久一家子没事就来帮帮忙,如今陈奶奶对这几个年轻人都看得跟桑田一样亲。 她招呼着:“瞧瞧你们,还跑过来沾什么手,你们哪儿会这个,等着做好了给你们拿过去就是了。” 孟蘭嘴甜,蹦过去搀着陈奶奶说:“我们怕您累着嘛,您告诉我们怎么做,我们来动手就好啦~” 陈奶奶脸上笑得更开心,虽说自己有儿有女,但女儿不是那种粘人的性子,儿子的城里媳妇虽然不错但跟她这个乡下老太太说不上话,家里只有牛辰生嘴甜,可儿子跟闺女到底是不一样。 对孟蘭她真是喜欢得不得了,乐呵的被孟蘭扶着坐下,指挥着他们把昨晚就泡上的黄豆放进石磨里细细的磨了,过滤出来,熬了一大锅豆浆先给大家每人盛了一大碗。 剩下的豆浆凉了凉,卓禹拿了一把大勺慢慢搅动着,桑田按着陈奶奶的指示往里面撒了石膏粉。 搅了一会儿见豆浆变得粘粘的,出现了一些凝固的颗粒时,陈奶奶摆摆手让他们停住,“好了好了,可以盖上锅盖了,快歇歇。” 陈奶奶张罗着他们在院子里搬了小板凳坐着把豆浆喝完,其实总共也没干多少活儿,可在老人家眼里就怕孩子累着。 一边歇着说着话,孟蘭就一脸向往的问:“陈奶奶,那能做豆腐脑吗?” “行~~我这里也还有内脂,就把石膏粉换成内脂,好做着呢。等下一次摘了黄豆就给你们做!” 孟蘭和罗千浩嗷嗷的一阵乐,拉住桑田说:“桑田桑田,我们也种黄豆吧!” 村里现在各家的地都拿来种粮食和青菜,除了陈奶奶是有目的的种点黄豆,哪儿还有人有闲情种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陈奶奶家院子里地方又小,种了最多尝个鲜,想拿来当家常菜还是不够。 所以想吃,当然要自己种。 说着话的功夫豆浆也搁置的差不多了,陈奶奶拿出几个木格子铺上纱布,卓禹立刻接过手去把锅里已经开始凝固的豆浆倒进去,包好挤压挤出水分。 孟蘭已经开始盘算,“桑田我们买点电把豆腐冻一冻炖菜吃吧?还可以煎一煎放进你的秋游盒饭里~~” 陈奶奶笑着看了他们一眼,知道这俩孩子总算要出去约会了她看着也高兴。 又转头看着孟蘭拍拍她的手,“你们也是,该早点把事定下来。如今这世道,女孩子没个依靠可不行。” 罗千浩一听陈奶奶替他说话,立刻凑过去挨着孟蘭,用肩膀推了推她,“是吧是吧。” 孟蘭白了他一眼,“别闹!” 可惜这一声没什么威慑力,反而透着一股子半推半就的味道。 陈奶奶看着他们只是笑,毕竟老人家图什么呢,还不是只是想看着孩子们吃饱穿暖安安稳稳的结婚,生孩子。 如今桑田家也算衣食无忧,还时不时的照顾着她家里,陈奶奶能期盼的也只剩下看着桑田好好的跟卓禹建立家庭生几个孩子,就当是替她那个无福的老姐妹看着。 这个话题让桑田和卓禹对视了一眼,她基本上确定卓禹应该是愿意的,也基本上确定自己没什么异议,可是现在的年轻人哪儿会像老年人的思想一样早早的就考虑结婚生孩子的问题。 所以他们两个只对视了一会儿就若无其事的转开视线,只当刚刚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思考过。 陈奶奶那边已经转移了话题,笑着对孟蘭说:“你这孩子,现在哪儿有那么奢侈,用油来煎豆腐的。” 孟蘭撇撇嘴,现在油盐酱醋的确都是奢侈品,大部分人家做饭根本就不放油也没油可放,就是家里还剩着点油的,做一锅饭能放上一小勺就算不错了。 只有她们家有当初在超市里搜来的桶装油,还有后来买猪肉自己炼的猪油,日常饮食当然是不缺油水,但是煎炸食物确实有点奢侈了。在缺油的状态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之前,自然是省一点的好。 她转向桑田,甚至没有注意到桑田和卓禹之间的那个对视,对于吃货来说有什么能比吃更重要呢?尤其他们这里有一大家子吃货。 “桑田,我们没有别的方法炼油了吗?种点花生,芝麻什么的?” “村里是有私人的榨油坊,但是每次都只能去那里榨。” 孟蘭一听就知道没戏,要付油坊报酬是小事,但是这样油坊的人就会清楚他们家有多少油,而且也不可能不奇怪桑田家哪里来的那么多花生去榨油。 都是种地的,一眼就能看出花生是新的还是陈的,到时候反而招了麻烦回来。 孟蘭不死心,不放过一切可能地问:“那兔子不能炼油吗?” 陈奶奶就笑了,“哪儿有拿兔子炼油的,再说就你们家那小兔子,身上那也没多少油水。” 自从桑田家的兔子开始一窝接一窝的生,她家和陈奶奶家的饭桌上就没缺过肉。 麻辣兔肉,蜂蜜兔肉,孜然兔肉……得亏空间里屯着的调味料,这兔肉天天吃也不待腻的。 只是当初虽然知道兔子繁殖的快,却也没想到这么快。 家里院子基本上已经不敢种菜了,种了也会被兔子祸祸掉,只剩个小菜棚子是坚决不让兔子靠近的。 田园里那就更壮观了,小河对面鸡鸭成群兔子成灾,小兔子不等长大就已经下了锅,身上当然没有几两肉。 桑田倒是对这个提议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那我们把兔子囤养起来看能不能养肥试试,不过最好得有小笼子,像填鸭那样只吃不动。” 只要能长出肥肉,那就有肥油,而且这个季节兔子身上也该长点肥膘好过冬了,应该正是容易养膘的时候。 陈奶奶见他们打算的认真也没泼她们凉水,出主意说:“村里养鸡户那里倒是有不少鸡笼,现在都空下来了,你去问问看。” 那些笼子都是一笼一鸡,里面只有让鸡转个身的空间,完全就是为填鸭式的囤养准备的。 陈奶奶觉得乡里乡亲的,几个闲置的鸡笼兴许人家就直接给桑田了,就算真要意思意思那也破费不了太多。但桑田要的又哪是几个而已,既然打算做,她就准备把养鸡户那里所有的闲置鸡笼都要来,人家肯定不会让她白拿的。 这事做完豆腐之后她就去办了,因为笼子不是生活必须品,也确实没花太多粮食。 卓禹和罗千浩去村w借了个板车,两人来回推了两三趟把笼子拉回来在院子里一排排堆叠好。 他们这么大的动作路上也不少人看到,跟到门口一看竟然是养兔子,几个年纪大的就忍不住说:“唉真是作啊,人都快吃不饱了还想着养兔子。” 可说是这么说,又有几个人不眼馋桑田家院子里的兔子呢。 也有脑筋活泛一点的,就不怎么赞同这种话——“让他们年轻人去折腾吧,人家折腾到现在不也没饿死吗,吃的不知道比我们好多少了。” 旁人感叹了几句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也就散了,就算真的眼馋,桑田一家年轻体壮各个都是运动小将就先不说,光是施贵摆在那也没人敢招惹啊。 第四二章 在一个还算秋高气爽(并不)的日子,桑田准备好跟卓禹去约会了。 确切的说,是孟蘭准备好了。 她替他们准备好了便当,虽然她做饭没有比桑田做的好吃,但如果让桑田来做,那便当就真的只是便当了。 眼下材料有限,孟蘭已经是挖空心思,超市火腿肠有的切成章鱼的形状,有的刷上辣酱用水煮白菜卷起来,自制的香肠切片摆好。煎蛋卷自然是必不可少,所剩不多的夹心饼干拆开一包摆上一排,不过比较神奇的是她在篮子里面放了一整颗卷心菜,带上一盒沙拉酱,用手撕撕就能直接蘸着吃。 孟蘭对自己这份末世便当还是很满意的,解决了便当,她还有一个重要的事项需要好好打理,就是桑田这个大活人了。 她一大早起来就催着桑田把当初从超市搜集来的穿过的没穿过的衣服都翻出来,当时搜集物资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挑选,一气都装进箱子往空间里搬。 回到村里之后才有时间挑挑拣拣,为了干活方便平日里穿的都是运动休闲款,好些个好看不实用的衣服都堆在那里没有动。 这次孟蘭的目标就是那些好看不实用的衣服,一边挑一边还念叨:“瞅你那大长腿从进村以后就一直捂着多可惜,腿美就要露出来!” 当初在田径队的时候天气一热大家都穿运动短裤,养眼归养眼谁也不会觉得太露。但这样的短裤穿进村里来村里人可是接受不太了的,都是下地干活的人,谁家姑娘天天露着两条大白腿啊。 所以从回来之后尽管天气炎热他们却都没有再穿短裤,但在孟蘭看来,桑田这样的大长腿捂着那就是暴殄天物。 她翻了一套白底蓝边的无袖翻领小t恤和深色超短裙出来,看起来就像是一身网球装,既青春靓丽又很适合踏青—— 然而桑田却没看出来这种随便跳一跳就会有走光风险的小短裙哪里适合踏青了。 她接过无袖翻领t恤却没接那条短裙,扯过被孟蘭随手丢在一旁的牛仔短裤,“我穿这个就好了。” 刚想去一边换衣服她就被孟蘭无情地扯回去,“有点女人味好不好!就算你跟卓禹水到渠成没什么波折,可好歹也快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打扮打扮让他高兴一下嘛!” “穿这种东西就会让他高兴吗?” “当然了,男人嘛!” 孟蘭不由分说地扯走短裤,把短裙塞给桑田。 这回桑田没挣扎,想想所谓的约会不就是你让我高兴高兴我让你高兴高兴然后两个人就联络了感情么。 她是没什么浪漫细胞,不过只是一条裙子就能有效果的话那还是挺容易做到的。如果卓禹真能觉得高兴那就好了。 孟蘭把桑田推出房间,卓禹早就等在院子里——虽然孟蘭更希望他们能约在外面见面,住在一个屋檐下两个人一起出门约会什么的总觉得缺少浪漫,但两个不懂浪漫的人都觉得那样太麻烦了。 卓禹的穿着倒是毫无变化,依然的深色连帽运动装,完全看不出有打扮一下的心思。 桑田正觉得自己这样刻意穿着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了,但迎上卓禹的目光时似乎隐约有看到那双漆黑沉默的眼睛里闪了闪,目光像是被万有引力圈在了她身上,左转转右转转舍不得拿开的时候,才又觉得偶尔这么穿穿大概也挺好的。 相较于卓禹的沉默,罗千浩在旁边很给面子的吹口哨鼓掌。当然他丝毫不敢夸赞桑田漂亮,而是在大力夸孟蘭眼光好,狗腿得让人不忍直视。 孟蘭对他的夸赞毫不客气地接受,还十分得意——虽然这一身看起来很平常,没有精致华丽的装扮,但桑田肤白腿长本就不需要那些,这样干净清爽又有点小清新的打扮最适合了。 看卓禹不是眼睛看得很直吗,就算他再怎么闷葫芦连夸一声都不舍得,那目光也足够说明一切了。 面对孟蘭那一切都写在脸上的表情,卓禹没否认也不赞同,他哪里就有看直了那么夸张。 他就是看看,看看然后再看看。 桑田长的好看这一点他虽然早就知道,队里的人都知道,那不止是脸,还有无意间碎发落下时露出的白皙脖颈,那不需要任何掩饰和修饰的匀称长腿。 他以前偶尔也会看看,看她在长跑跨栏时那极有韵律感的肌理跃动,好像草原上的羚羊一样。很自然很纯粹,很有生机,跟她这个人平时给人的印象好像一点也不一样。 那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在看,反正他在队里没什么存在感,大家的目光都不在他身上。 ——或许除了桑田。 他知道桑田在看他,在他每次准备起跑的时候,被注视的感觉尤其明显。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看他,是不是也就像他在看着她一样,那就只是看看吗,还是还会有些别的什么? 他在起跑前的一刻偶尔会去想一下,但在冲过了终点桑田移开目光时,这些念头又都被他抛在脑后。 反正他生来就是这种性格,注定难以受欢迎,也不喜欢受人欢迎。 如果有一天桑田站在他面前说些什么,他或许没有办法像无视其他女孩子一样无视掉她,但究竟要怎么样不无视,他会怎么反应,既然事情没有发生,没事到临头他也没个头绪。 而那一天的确没有发生,他也还没想清自己有没有在期待那一天的发生,末世就先来了。 他想或许正是末世的到来,让他真正注意到桑田,把目光结结实实的落到她身上。 卓禹一向爱好各种生存挑战和冷武器竞技,自认面对突然来临的末世,自己已经足够冷静了。但桑田的反应速度居然不逊于他,那种处变不惊和强悍的适应力,的确就像生活在物竞天择毫无保障的大自然里的动物。 这种有了同伴一般的感觉让他觉得很好,尽管后来知道桑田的空间和她那个不是人的叔叔简直就是开了外挂一般的存在,但这并没有影响他对桑田本人的看法。 而在他削掉了桑田亲叔的一只手,桑田为了保住他的命承认他是她未来选定的配偶时,卓禹突然意识到了两件事—— 第一是自己的实力绝对战胜不了桑田这个不是人的亲叔,如果硬要与他为敌恐怕是以卵击石。 第二,他知道桑田的话只是一时情急胡扯出来的,他却突然很希望那是真的。 所以他立刻从善如流顺竿就上,先揽下自己身为桑家女婿的身份再说。 虽然,他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在谈恋爱方面他很无奈的技能点为零。 于是这么长时间过来了,他成功的跟着桑田来到她的家乡住进她的家里成为一家人,可同样成为一家人的还有孟蘭和罗千浩,也没显得他就有多特别。 唯一的成就就是没事牵着桑田的小手从家里到农田,从农田到家里,桑田从来都没有拒绝这一点是让他暗暗有些高兴,不过她也从来都没有主动过什么,这还是让人心里挺没底的。 今天看着跟平时不一样的桑田——至少在他的印象里是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桑田穿裙子的,(想当然谁会在锻炼的时候穿裙子,虽然桑田的确小学之后就没穿过裙子了。)这样刻意的打扮好不好看已经是其次,最让人开心的是她愿意去为这次约会打扮。 卓禹面上一贯的沉默无语,心里却暗暗的美着,眼里看到的桑田自然也比平时更好看。 看着桑田提着篮子跟孟蘭说:“那我们出门了。” 他果断走过去,一手提过篮子,一手牵起桑田的手一起出门。 现在的天空一直也见不到太阳,但他还是觉得今天的天气挺明媚挺适合约会的,不是约在什么地方见面也挺好,不需要那些期待的心情也挺好,反正就这么着就挺好。 桑田被卓禹牵着手出门,像平常每一次去农田和从农田回来的时候那样牵手走在村里的路上,明明跟平时也没有太大不同,却突然感觉有点窘。 也许是她腿上凉飕飕的短裙和一篮子食物都太过招摇的显示着在如此残酷的生存环境中他们俩竟然还如此悠哉的去约会,也许是卓禹的手心比平时更加灼热,自己的手缩在他掌心里都有点无所适从。 两个人从村里走过,路过的人都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神情,有善意的有戏谑的也有嫉妒的。 年纪大点的长辈多半是慈祥的看着年轻人谈个恋爱他们看着也开心,当然也不乏那些怪他们不挑时候不看环境光顾着自己谈情说爱的。同龄一些的就只能嫉妒凭什么人家还有那个条件和闲情出去约会,他们却只能为了生计焦头烂额。 桑田从小到大一向不在意村里人的眼光,此时却莫名的有些局促起来。 卓禹稍稍走前她半步,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不是跟她一样感到不自然。 卓禹出村的一路都没有回头,因为如果回了头,桑田就会看到他在路人的目光下傻不拉几还带着得意的笑容。 这一点都不适合他。 第四三章 出了村,他们寻了一处远远能够望见田地的山坡,雾蒙蒙的天空下大片金澄澄的庄稼给人一种诡异的美感。 卓禹和桑田一左一右,中间搁着篮子,这种距离显然不够亲密——以人和人之间的舒适距离来说情侣显然应该更亲密一点,这种安全距离之外的距离怎么看都有点浪费了这次特别安排的二人世界。 可是他们坐下的时候好像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坐了,隔着一个篮子,再想要靠近似乎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卓禹的目光偷偷往那个碍眼的篮子上瞄了一眼,见桑田已经很自然地掀开盖布从里面拿东西,只能放弃把篮子拿到一边的打算。 桑田拿起一包消毒湿巾递过来,“没想到学姐还准备了这个,果然是很周到。” 看得出来孟蘭对这次约会的准备的确很花心思,像湿巾这种非生存必要的东西,最多不过是搜集物资时看到了顺手拿上几包,囤货不会太多。不过幸好平时也用不着,一直堆在空间里,也不知道孟蘭从哪里翻出来的。 卓禹把手擦了擦,眼睛继续瞄着,觉得是不是有机会在两个人一起拿东西的时候把手碰在一起,或者她递东西过来的时候假装抓错,不管怎么样总得先找一个机会把距离拉近。 不过当他看到桑田用牙签戳着一根白菜卷着的香肠递过来时,他就不打算出手了,直接伸头从牙签上咬走了香肠。 桑田正低着头拿另一根牙签去给自己戳香肠,只觉得这只手上的牙签一空,还没等她放手上面的香肠就已经没了。 她稍稍顿了一下意识到卓禹的动作之后稍稍有点遗憾自己刚刚没有看到,只是抬头的时候卓禹已经叼着香肠边嚼边装着若无其事地眺望远方。 好像身边蹲着一只深色的大型犬,感觉很有趣,也很有安全感。 她于是又叉了一根香肠,毫不扭捏地送到他嘴边。 还在试图掩盖自己刚刚举动的卓禹终于发现自己刚刚大概多此一举,但还是努力表现出一副自己并没有刻意掩饰的样子,面无表情的扭头吃掉桑田递过来的香肠。 桑田的嘴角忍不住想要挑起来,快速地叉起另一个香肠塞进嘴里掩饰了,也学着卓禹一样若无其事地眺望着远处的田地。 她想不会再有谁约个会跟他们两个似的话也不说,视线也没有交汇,可单单只是这样她就觉得挺好,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连眼前灰败压抑的景色看起来都明亮了一些。 桑田就这么一边吃一边喂,卓禹一顿饭从头到尾都没有自己动手,不知道是不是被喂多了他也就没那么放不开了,不但心安理得的吃着,还干脆伸了爪子拉住桑田准备去篮子里拿食物的手不放,让桑田只能别扭地用另一手去拿吃的还要喂给他。 反正桑田也不介意这么惯着他,这个平日里沉默成一潭死水的男人偶尔任性起来,让人感觉他像是在向她撒娇。 只是到了要吃卷心菜的时候,桑田却发现用一只手去撕下菜叶子还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 卓禹在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送到嘴边的食物时就很自觉地用另一只手去帮忙拿着卷心菜,即使两个人用这么别扭的姿势坐着他拉在一起的手也完全没有松开的打算。 孟蘭学姐的便当为了追求浪漫显然分量有那么一点不足,桑田这一家子年轻人平时都是大胃王,吃完之后卓禹也没有饱的感觉。不过他当然不愿意只为了继续吃东西就打断这次约会,正想可以拿开碍事的篮子两个人坐得近一些不用这么别扭的隔着篮子拉手的姿势,就听到身后不远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枯枝的声音。 两个人习惯性的提起了几分惊觉,但第一反应都是有野兔或者野鸡出现。 卓禹放开了桑田的手,两个人俯着身站起来,卓禹对她做了个悄声的手势——他想到既然有野物,那剩下的半顿饭自然就能解决了。 虽然现在安逸了很久,但从大学回到村里一路的默契还在,桑田立刻就领会了他的意思,悄悄的绕开去另一边。 卓禹喜欢跟桑田的这种默契,以前参加各种野外生存的时候偶尔也有过默契的同伴,但那都需要多几次磨合互相培养。 他敢说从最初在大学里外出搜寻物资时就已经感觉到了跟桑田的默契,没有经过培养,她从最初相对被动的跟着他行动到后来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配合他,完全跟得上他的步调。 他和桑田以夹角的位置接近那条发出声音的浅沟,然而当他们来到沟边时却都停住了脚。 那下面没有什么野物,而是一只已经腐烂的丧尸。 村里一直没有丧尸的隐患,曾经几个可能会变成丧尸的人表面上失踪,但桑田和卓禹都知道他们其实已经被尸鬼解决掉了。 这个丧尸只有可能是外面来的,这种漫无目的只会瞎晃的东西也许只是误入了山里然后追着野兔野鸡什么的一路竟然走了这么远几乎已经快要到达村里。 幸好这种几率是很小的,而它也腐烂得比较严重,两条腿上几乎已经只剩骨头,陷进满是落叶的沟里之后大约又失去了目标就没爬上来,这才没能靠近村里。 这只丧尸困在山里的时间比较久了,不止是身上,五官也几乎都烂没了。没有眼睛没有鼻子耳膜自然也早就废了,但在有活人靠近的时候它却突然感应到了,分不清是喉咙还是胸腔里发出呵嗤呵嗤的声音,两条只剩白骨的腿用力蹬着就要向他们两个爬过来。 桑田和卓禹在看清它的一瞬间已经下意识地向背后摸去,可惜现在又不是戒备时期,他们谁也没有带武器。 丧尸蹬着两条腿骨爬得倒也很快,他们两人只能快速地在周围寻找可以当武器的东西,然而这面山坡少有粗壮的树木大多是幼细的矮丛。 卓禹只能尽快地找到一根只比手指稍粗的,抓住枝干一脚踹断向丧尸抽过去。 然而干枯细幼的枝条抽在丧尸身上只是稍稍阻挡了它一下根本造不成伤害,丧尸被激怒似的用风匣子般的声音吼着向两人,卓禹一脚踹过去,丧尸狠狠地向后跌撞了一下,却再接再厉不依不饶。 他们对付过那么多丧尸,很清楚面对丧尸拉开距离以及武器很重要,徒手近距离的对付一只变异丧尸,人类怎么都不会占优势。 卓禹一击不成,面对丧尸伸过来的烂得露出大半白骨的手掌他也不能再去硬碰,毕竟丧尸不怕受伤,可他只要一点擦伤就有感染的危险。 因为是卓禹先出手攻击离丧尸又近,丧尸就忽略了桑田一直扑着他,卓禹左躲右闪但没有武器可以反击又一时没有办法跟速度敏捷的变异丧尸拉开距离。 桑田趁机折了另外一根树枝,知道往丧尸身上抽也没有用,就直接往它的胸腔里扎进去。 腐烂的皮肉很容易扎透,丧尸被穿在棍子上一时阻碍了它,让卓禹得空后退一步。桑田正试着就这么直接把丧尸重新挑回沟里,它却已经注意到桑田,干脆让树枝一路穿过自己胸腔,在树枝上留下细碎的黑褐色不明粘液和块粒,从树枝的那一头直穿过来。 它的速度太快,桑田还来不及放手扔开树枝它就已经来到跟前,甚至卓禹也没想到它会突然把目标转向桑田。 这一瞬间桑田不是没有反射性的想要躲进空间里去,但她跟卓禹之间隔着几步距离,她没办法带他一起进空间,也不能扔下他自己一个人就跑,自己走了丧尸一回头就会再扑回去。 她没有躲进空间,而是试图抓住最后的机会跟丧尸拉开一点距离给自己和卓禹争取反击的机会。 她顾不得自己还穿着小短裙抬腿就准备踹开丧尸,只是她这直接暴露在外的长腿如果踹出去,显然比穿着长裤有一层保护的卓禹要危险得多,只要丧尸一爪子下去她也就废了。 就在她的腿刚抬起来的时候,一条长腿如同凭空出现似的从她身后越过她踹向丧尸,同时一条胳膊也稳稳的将她护住,轻巧的一勾,桑田感觉自己被转了个圈,视线平稳时人已经被挡在了熟悉的背影之后。 尸鬼站在桑田身前,他这一脚的力度可不是卓禹桑田能比的,丧尸直接被踹飞重跌回沟里,不等它重新起来尸鬼抽出唐刀上前削掉了他的头。 等他回身时,就见桑田和卓禹两人默然无语地望着他…… “叔……你怎么也在这里?” 尸鬼略一耸肩,“碰巧?” 他的意思大约不是碰巧路过,而是碰巧在空间里,还碰巧在丧尸出现的时候注意到了外面的状况——可是他们都出来大半天了,您老也是早就知道他们今天要出来约会的,就一直呆空间里全程尾随偷窥? 而且前头卓禹那么危险的状况都不出来,只等着桑田遇到危险了才出现…… 桑田默默叹了口气,她怎么就那么天真,以为尸鬼会突然莫名的放下芥蒂刁难卓禹,和蔼慈祥的接受了这个女婿。 现在丧尸也剁了,尸鬼见这里没他什么事了,就跟桑田说了一声:“外面危险,早点约完早点回家,哦不想回也没关系,反正有我在这里保护你。你们接着约。” 说完他的细长眉目扫过两人,阴恻恻地呵呵一笑,仿佛很有眼色似的从原地消失不见。 桑田和卓禹看着空无一人的地方继续无语沉默,不知道的时候被人偷窥也就算了,现在都知道尸鬼如影随形的在空间里跟着他们呢,他们还约个蛋啊约。 两个人没做什么交流,默契地默默去收拾篮子,打道回家。 下了山才刚进村,就见村里远远的乱糟糟成一团,甚至有田间的人活都不干了往回跑。 两人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脚下都加快了几步,总觉得骚乱集中的方向似乎有那么点让人担心。 没走几步遇见个面熟的大姐,急急的就跟他们说:“哎呀桑田你去哪儿了?你家出事了,快回去看看吧!” 第四四章 桑田和卓禹急忙往回跑,他们离开家只不过是大半个上午的时间,家里出什么事了!? 村里不少人聚集在她家门外的那条路上,遮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不能马上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人拨开围观的人,村人见是桑田回来了也很配合地让开了路。 一靠近桑田就听到了村长的声音,正充满焦急担忧地说着:“有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千万别伤着人,你这样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听到村长的话桑田的心揪了起来,即使平时她不会表现出太多,但无疑家人在她心里的分量是很重的。而现在,这些跟她在同一个屋檐下度过这些日子的同伴无疑就是家人了。 她心急着,几乎已经要确定家里的孟蘭或是罗千浩出事了,却随着面前村民的让路,看到孟蘭学姐和罗千浩也一前一后的向她靠近过来—— “桑田卓禹你们回来了!” “学姐你们没事?”桑田第一时间就把孟蘭和罗千浩快速地上下打量了一遍,没发现缺胳膊少腿儿。她这才接着问:“家里出什么事了?” 孟蘭指着她家门口的方向,“哎不是家里,是她啊!” 桑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在她家院门外的费艺涵。她此时看起来很不好,因为有一把菜刀就架在她脖子上,拿着菜刀的人他们也并不陌生,就是死了弟弟的卢萍萍。 桑田他们虽然知道卢萍萍也跟着薛红牛杰一起投奔了村里,但是还从来都没有见过面。听薛红说自从卢海涛死了之后她就一直恹恹的,甚至让人觉得有点打击过度快得了失心病了。 加上寄住在牛杰家,薛刚一家都不敢太造次,公婆心里有不顺既不敢对亲家和女儿女婿发,也不舍得对儿子凶,自然有什么不是都落在这个从以前就过于要强算不上很称心的媳妇头上。 卢萍萍算不上逆来顺受可也一直都没说什么,好像整个人真的就那么蔫了下去,失魂落魄一蹶不振。 所以谁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已经变得安安静静的女人会突然跑来给她弟弟“报仇”。 ——费艺涵今天只是像往常一样到处晃晃,并且一早就先来桑田家门外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能跟他们套套近乎。 她实在受不了每天只能找个不起眼的角落躲着,不敢让人看见怕村里人奚落她,又不敢躲得太偏僻,不然总是时不时的会有几个外来的劳力笑得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甚至尾随她。 她经常得换不同的地方呆着,这样才不会被有心人逮个正着。 可她没想到会在桑田家门口——这么人来人往的地方也有人有胆子意图不轨,所以看到卢萍萍的时候,她不过以为这只是个尴尬的相遇。 就算没她想的那么容易,卢萍萍还想对她不依不饶又怎么样呢,当初卢胖子死的时候那么混乱的状况下她都没能把她怎么样,现在都进了村安定下来她就更不能怎么样—— 直到看到一脸阴鸷的卢萍萍从背后抽出菜刀时,费艺涵才知道自己的念头错的有多厉害。 卢萍萍脸色灰败眼神阴森,嘴里念着:“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为什么还活着……” 在她心里,自始至终都认为一定是费艺涵害死了卢海涛。 费艺涵在看到了菜刀之后的反应很快,但她的反应不是躲而是第一时间大声尖叫,这果然吸引了周围邻居和路人的视线,但卢萍萍却比他们更快地来到了面前。 面对着临到眼前的菜刀时,费艺涵才终于激出了那么点生存的本能慌忙躲闪,也是她一身狗屎运加上卢萍萍根本是毫无章法胡乱的砍,砍了几下都被她躲了过去。 眼见周围已经有人赶过来要阻拦卢萍萍行凶,费艺涵一松懈,菜刀顿时在她胳膊上豁出个大口子——血一喷出来费艺涵就懵了,声音顿时提高八度,叫得撕心裂肺。 “杀人了!杀人啊!!救命啊!!” 周围的人赶忙上来想要制住卢萍萍,虽然村里人都很不乐见费艺涵,但在村里行凶这种事还是不能容忍的。 只是卢萍萍察觉到了有人靠近,她现在思维混乱,只觉得这些人是要来抓她了,一面想要离开这里一面又想跟费艺涵拼命,于是想都没想就扑上去把菜刀架在费艺涵脖子上。 她如今下手没个轻重,菜刀刚一碰上去就渗出一条血痕,费艺涵顿时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你们别过来,都让开!” 卢萍萍吼着,可村民哪儿能让开呢,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卢萍萍现在精神状态不正常,真让她从这儿跑了,那不是满村乱窜祸祸别人嘛。 他们是不想出人命,但也不是那么紧张费艺涵这个无关的外人,不愿意为了她放着一个拿菜刀的疯婆子满村跑。 于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就喊来了村长和费爸爸,也不知道谁嘴快还跑去通知了费妈妈,费妈妈也一心急就从家里跑了过来。现在是非常时期也没人顾着禁闭不禁闭的了,说不定费妈妈一来,还有不少人幸灾乐祸地等着看好戏呢。 费妈妈不负众望地一来就想往上冲,“你这个疯婆子要对我女儿做什么!?快放开她不然我跟你拼命!!” 费妈妈这一叫嚣显然惊着了卢萍萍,她一手抓着费艺涵的头发用力,另一只手上的菜刀也往她脖子上靠了靠,已经破皮的伤口上血一下子就流出来滴在衣领上,费艺涵疼得又是一声尖叫。 “让开!不让开我现在就杀了她!” 费爸爸见状赶紧把费妈妈拉开,“别再刺激她了!” “哎呦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怎么招惹上这种疯婆子了!我女儿可怎么办啊——你还不赶快想办法救救你女儿啊!这儿这么多人都是死的啊!?” 费爸爸用力拉了她一下示意她闭嘴,明显能够感觉到周围人的眼光越发不友好了。 村长在努力的劝说着,“闺女咱把刀放下昂,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解决的呢?你说出来大家帮你解决,先放了娃娃昂?” 村里没人知道卢萍萍跟费艺涵的恩怨,见过卢萍萍的女人都只觉得这个女人整日里恹恹的精神不大好的样子,只当是被公婆挤兑的,谁也没在意过,怎么就突然跑出来发疯呢? 村长自然不可能每一个来投奔的人都认得,不过旁边很快就有人告诉他这是谁家的谁谁。 于是也赶紧的让人把她家里人喊来。 很快薛刚和他父母,以及牛杰薛红夫妇还有他们一家都来了。 “哎呦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牛杰的爹妈一看这场面头都大了,薛刚他们家是外来户或许可以抛开脸面,但他们一家在这里土生土长,闹出这种事简直没脸见人。 薛刚父母怕惹老亲家不高兴把他们赶出去,忙跟薛刚说:“还不赶紧去把你媳妇拉回来!” 薛刚虽然一看见费艺涵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寄人篱下这么些日子了,他也不敢怠慢,赶紧出面对卢萍萍呼喝:“在那发什么洋疯!?还不快放了人跟我回去!” 薛刚平日里就大男子主义,直男癌,该有的一样不少,卢萍萍也是个深受重男轻女思想荼毒的女人,以前再怎么跋扈也不敢忤逆薛刚。 可今天她连薛刚的话都听不进去了,“你走开,我要替我弟弟报仇!你不愿意替他报仇我自己动手!” 薛刚顿时也头大了,这女人不听话了咋整? 费妈妈一见这边有人出面了,扑过去抓住薛刚,“你们家的神经病干什么不看好了放出来害人!?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见费妈妈竟然冲着薛刚撒泼,薛刚的父母那肯定不能干啊,在他们眼里媳妇就是个不好就可以换掉的附属品,这媳妇犯了错闯了祸,怎么能算到他们儿子头上呢? 薛刚妈妈二话不说放下孙子就上去跟费妈妈拉扯,村长急的一劲儿的喊:“别闹了!” 这边人命关天都还没解决呢,那些麻烦的老娘们在那闹腾个什么! 薛刚一家本来是被叫来解决问题的,结果却把场面搅和得更乱了。 那被放下的薛小宝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看着有人跟他爸爸和奶奶撕扯就挥着拳头喊着:“打死你打死你!”冲上去一起打人,然而混乱中不知道被谁推搡了一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就开始嚎啕大哭。 周围的人就冷眼看着他们这鸡飞狗跳的笑话,牛杰的爹妈简直老脸丢尽,可苦了薛红又要哄着怀里快要被吓哭的女儿,又要劝着公婆千万别生气,还得照看着地上大哭的薛小宝,怕他混乱中万一再被人踩了。可她腾不出手去抱他,让他自己起来薛小宝又根本不听。 最终牛杰的爹娘气极地丢下一句:“我们是丢不起这人了!”转身走了。 薛红也不想女儿跟在这儿一块儿受这乌烟瘴气的,在婆婆临走的时候匆匆把女儿交给婆婆。她这才腾出手来拉起薛小宝,那边村长已经放弃依靠这些来“帮忙”的,自力更生地劝导起来。 薛红也抱着薛小宝过去帮忙劝说:“嫂子,你不为你自己也为小宝想想啊,你看小宝都吓哭了,你先把刀放下,啊?” 听到薛小宝的哭声卢萍萍才恍惚了一下,眼睛看过来,手里的刀也松了松。 村长觉得有戏,赶紧接话:“是啊你看看孩子,千万别冲动!” 对卢萍萍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命,可是弟弟是她老卢家的根啊! 她明显的犹豫起来,可这时候听到村长和薛红这么说的薛刚妈妈顾不得继续撕扯,过来一把从薛红手里抱过薛小宝,对薛红说:“你傻了你?干嘛扯上小宝!让人看着他有个杀人的妈,小宝以后怎么在村里见人!” 薛红愁得不行,好容易劝说得有点效果了,她妈把小宝一抱走卢萍萍又断了这唯一的念想,随着小宝的哭声走远她的目光也再次阴冷下来。 “你害死了我弟弟,是你害死他的!我要你给他偿命!!” 第四五章 卢萍萍那句话周围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他们原本想不到这两个看似没有关联的人之间会有什么恩怨,以为卢萍萍就是突然发了疯,费艺涵不过是倒霉而已。 结果这样一听其中竟然还有隐情,虽然现在村子里相对还算安逸,可是外面投奔来的人那么多,也听说了不少外头的事。 什么为了活命自私自利甚至坑害别人,遇见丧尸拉人垫背的有,为了一点粮食杀人放火的也有。 平日里听着也只是唏嘘一下,这时候听到卢萍萍这么说,立刻就把听来的那些事套在了费艺涵身上。 于是人群里的风向开始有了变化,不少人开始对费艺涵指指点点起来。 费妈妈一见这势头就急了,这人都还没救下来,再坏了名声,以后费艺涵还怎么在村里待? 她立刻大声辩驳:“你个疯婆子胡说八道什么!?别在那抹黑我女儿!” 卢萍萍哪容得她们辩驳,“就是她害死的!她为了自己活命,害我弟弟被丧尸咬死了!要不是跟你在一起我弟弟怎么会死!” 她的话越发肯定了围观人群的议论,大家看费艺涵的眼神都变了,甚至原本靠得比较近准备随时抓到机会就扑上去救人的几个人也显出了犹豫。 费艺涵那个委屈,卢胖子的死到底关她什么事?她都还没说卢胖子对她心怀不轨,趁她落单跑过来套近乎,运气不好遇见丧尸自己摔倒了被咬,这到底关她什么事了,她无非就是被吓得头也不敢回到处乱窜。怎么卢萍萍就非赖着她了。 可惜她没有机会为自己辩驳,她才喊了一声:“才不是那样!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脖子上又是一疼,甚至感觉到一股热流从脖子上淌下来,顿时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刀虽然没有割到大血管,但慢慢在衣领上洇开的血迹看着也是挺吓人,费妈妈看着就呼吸局促一副想要晕过去的样子。 桑田和卓禹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本来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孟蘭机灵,拉着罗千浩躲在人群里不起眼的地方不出声,就是怕事情发生在他们家门口,再把他们扯进去。 但桑田和卓禹一回来,围观人群都注意到了他们,孟蘭和罗千浩也只能挤过来,跟他们说明了眼前的状况。 原本一脸想要晕厥的费妈妈一见桑田他们回来了,顿时又来了精神。 “桑田你快想办法救救涵涵啊!你们是同学,事情又发生在你家门口,你得救她啊!” 桑田知道什么叫病急乱投医,但是费妈妈这种行为习惯她却不看好,明明是找人帮忙非要强行推责任,别说是发生在她家门外,就是在院子里那也不是她的责任。 她默默的往靠前的人群里看了一眼,发现温扬根本不在。 这家伙是不是吃亏吃多了,竟然也变聪明了,这种时候连面都不露。 要不是被尸鬼打断了约会,她也可以不用回来凑这个热闹……桑田默默叹了口气,不过如果尸鬼没来,那她和卓禹还在跟丧尸玩耍呢吧。 比起丧尸,这些事也就不算什么了。 费艺涵看到她们回来,冒着危险喊了一句:“桑田救救我!!”成功的把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桑田他们四个身上。 “哎,就是,桑田家这些孩子有本事的嘛……” “反正都是桑田的同学,让他们去救救好了。” 心里已经不想为了救费艺涵而费工夫的村民开始起了念头干脆把事情推给桑田家处理就好了,反正不管是那个疯女人还是被挟持的费艺涵都不是什么好人,村里也不是非要为她们的死活负责的。 只有村里保安队的还顾念着尸鬼这个前队长,不想把事情就这么推给前队长的侄女,看着桑田和村长有些犹豫不定。 村长也看向桑田,他倒不是想要把事情推给桑田,只是桑田以前对他说过费艺涵人品不太好的事,但现在的年轻人都被娇惯坏了,有点小毛病不少见。但要是真的害死了人都能毫无愧疚的活着,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桑田接收到村长的疑问迟疑了一下,毕竟当时费艺涵和卢海涛究竟遇到了什么情况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知道,虽然就结果而言的确是费艺涵自己一个人活着跑回来没错。 尽管费艺涵人品是有问题,但在这件事上桑田不敢随口乱说,她倒很想公正的说两句在那种环境下任何人都有可能会丧命的,尤其是没什么真本事的卢胖子那种人。 但她似乎没什么机会开口,卢萍萍不光要杀了费艺涵,她还要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弟弟是怎么死的。 她可没忘记桑田这些人,在她看来这些人全都跟费艺涵是一伙的,而且她也知道这些学生在村里也算是有人缘,她不能让他们帮费艺涵说话! 所以她一看见桑田要开口就冲她大吼:“你敢说瞎话我现在就杀了她!!” 桑田准备出口的话又默默吞了回去,反正就算她说的话不是为了帮着费艺涵,在卢萍萍听来也是一样的。 她就算再不喜欢费艺涵,也总不能明知道往前一步就是死,还在身后推她一把。 只是很无奈,她的沉默在旁人看来等于默认了卢萍萍的话,四周围观的目光赤果果的透出厌弃,已经指着费艺涵开始了各种脑补。 人类的想象力是丰富的,尤其用在一个看似娇弱的女人是如何害死一个男人这种事情上。 费艺涵接收到周围的目光和指指点点,心里清楚这样下去就算不死也没办法在村里生活了,可除了瞪大眼睛看着桑田她也什么都不能做。对此桑田也是爱莫能助了。 卢萍萍似乎从村人对费艺涵的态度里获得了很大的满足,她嘴里念叨着:“海涛你看到了吗,我不会让你死的不明不白,姐姐这就替你报仇!” 她似乎已经别无他念了,这一路走过来,弟弟死了,丈夫对她越来越不待见,公婆也拿她撒气,她现在过着的正是薛红以前依靠他们时的生活。而自己一向不待见的薛红却因为丈夫疼爱,公婆对她也客气,爹妈更是指望着靠这个女儿跟亲家多拉近关系而对她看重得不得了。 她现在有的只是儿子,薛小宝就是她的命。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直宠着惯着的儿子在来了这个村子之后,瞧见爷爷奶奶对他的疼爱和对卢萍萍的排挤这种落差之后,竟然也渐渐起了势利眼的心思,对她不再像以前那么亲了。 现在就算没有她,小宝也还有爸爸和爷爷奶奶,她也能省出一口粮食,算是为薛小宝做的最后一件事。 卢萍萍此时铁了心手里的菜刀稍稍与费艺涵的脖子拉开距离,蓄力要往上面砍下去。 然而这一次她手里的菜刀不等再次靠近费艺涵的脖子,手腕上就猛地被钝创了一下,菜刀失控地掉落到地上。 村民诧异地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卓禹竟然已经从自家房后绕进去,从院墙上一跃而下踢中卢萍萍的手腕。卢萍萍被冲击撞得一个踉跄,卓禹趁机把费艺涵往旁边推了一把,人跌向了一侧的围观人群,只是没有人伸手去扶,反而还躲了躲,让费艺涵就跌在了地上。 不管大家各自都是个什么心思,又是怎么看待费艺涵,像卢萍萍这样公开行凶的人是不能不管的。 于是一见卢萍萍菜刀离手,保安队的老爷们立刻冲上去把她扭住。 村长这才松了口气,只是目光扫过跑过去抱住费艺涵的费爸费妈,却又暗自叹了口气,心知这事儿还是没完的。 果然见卢萍萍已经被扭住送去村w了,费爸费妈还在心急地检查着费艺涵的伤势,周围还没散的人却已经沉不住气了。 “村长,你还要留着他们一家在咱们村子里吗?” “就是啊,什么样的妈养什么样的闺女,这样的人留在咱们村子里,让人怎么安生过日子啊!” 村长心里一紧,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自从上一次粮食收成不好,本村人和外来劳工的矛盾就在增加了,只不过没到过不下去的那一步,矛盾就没有爆发开罢了。 可是费艺涵母女这显然是撞在枪口上,简直就是个完美的矛盾发泄口。 这事情可不好处理呀,弄的不好还会影响村长自己的人望。他又叹了口气,这一回怕是没办法再维护费技工这一家了。 费妈妈想不到这些,见费艺涵还在流血呢这些人就说这种话正想恼,费爸爸却一下子明白了,他急忙放开费艺涵,站起来抓住村长的手,“村长,内人的事情是我们不对,可是艺涵什么也没有做,这件事不能怪她呀!” 村长正迟疑着没有来得及说话,旁边的人就已经开口说:“这次她是什么都没做,可那也是以前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遭了报应啊!” “不是的,我们家艺涵不是会做那种事的孩子!” 费艺涵也从地上站起来,满手是血地拉住桑田,“桑田你知道那个女人都是胡说的,你干嘛不帮我说话,快帮我澄清啊!” 桑田没有什么表情的说:“说话是要负责的,费艺涵你真的能保证当时发生的情况像你说的那样吗?” 桑田不是不可以帮费艺涵说话,只是她的前科实在是有点让人不得不好好考虑一下。 见她这不干脆的态度,费妈妈立马就撒了泼—— “你跟我们涵涵到底是有什么仇啊这样败坏她的名声?你明明知道真相却什么都不说,由着别人污蔑她——哦,你该不会是因为温扬,你见不得他跟我们涵涵好对不对?为了这种事你就想赶我们涵涵走!” ——费艺涵喜欢温扬,费妈妈自然也很想让他当女婿,但对这件事情温扬一直是拒绝的。 费艺涵不愿意觉得是自己没有魅力,费妈妈当然也一样。所以时间久了,不管是看还是猜,多少也发现温扬对桑田似乎有些心思了。她们当然不吝于把这当成桑田的勾引的,就是有点无视了站在旁边的卓禹。 为此卓禹挺不高兴的,温扬要跟谁好那跟桑田是有什么关系啊? 围观的人可不管那许多,听到有八卦就耳朵一个比一个竖得长。 ——哎呦,那桑田跟她家里的卓禹一对是全村都知道的,怎么她又跟温扬这个黄金单身男扯上了? 卓禹本来就长得黑,此时不爽地黑着脸,看起来倒有几分吓人。 他难得在人前开口,提高了声音说:“费艺涵跟那个死了的人之间是怎么回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我们其他人都没在现场什么也证明不了,别再把这些事跟我们扯在一起。” 说完他就拉起桑田的手,“桑田,回家。”扯着桑田就直接绕开费家一家进了院子,直接重重地关上栅栏院门。 第四六章 桑田和卓禹一进门孟蘭学姐也立马拉着罗千浩回家,生怕再晚一点沾了麻烦在身上甩不掉。 她还想追上去问问这俩人约会得怎么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只是刚进门她就刹住脚步,让紧跟在身后的罗千浩差点撞在她身上。 屋里的气压算不上很低,但卓禹的不满倒是在那张黑脸上表达得清清楚楚。 今天的约会尽管他表面上没有表示,但暗地里已经期待好几天了。结果出师不利的先碰到丧尸又被尸鬼打断,回来再遇上这么一出闹剧,气氛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他怎么都觉得少了点什么或者亏了点什么,但是一开始就没有做什么具体的预期也说不清亏在哪里。 结果就只是一切就只是没有什么改变而已,而这种“没有什么改变”的状态莫名的让他隐约感到烦躁。 他看着桑田放好篮子,从里面拿出饭盒准备去洗刷干净。 每一次低头的时候桑田搭在肩膀的黑发就会碎碎的滑落,露出白皙的脖颈。卓禹后知后觉的发现桑田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盖住了脖颈,搭落到肩上。 这样的画面以前在田径队的时候常常能够看到,虽然没有多想,但一直模模糊糊的觉得那是最让人心里悸动的画面。现在桑田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优美的颈线,在村里又一直穿着长裤遮住了那两条让人羡慕的长腿,于是这样的画面从寻常变得难得一见之后,反而更让人拔不开视线。 卓禹心里那点模糊的悸动和期望似乎有一点点清晰起来,在桑田拿着饭盒走过他身边时突然伸手拉住她。 桑田受到手臂上意料之外的阻力稍稍向后踉跄了一下,但因为卓禹抓的很牢很快就在他的支撑下找到平衡。 她疑惑地抬头,不知道是不是姿势的问题,平日里170有余的身高从来没有在男生面前感到过身高带来的压力,此时却像是被笼罩在卓禹的阴影下。 ——不,她在一瞬间想着,那一定是卓禹脸太黑带来的错觉。 “什么事?”桑田神色如常的问着,卓禹不甚发达的语言系统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突然问出一句:“我们已经在交往的吧?” 虽然这是一次不算成功的约会。 虽然桑田一直以来都默认了他的牵手和靠近,似乎也等于默认了他们的关系。 但是卓禹吸取以前的教训,在他擅自有所举动从而第一次发现尸鬼的存在起他就跟桑田保证过绝对不会再有未经她允许擅自做什么事情的下一次。 他倒是记得挺牢,只是桑田一时根本没想到那边,被问了一个措手不及稍稍愣了一下,没有多想的点了一下头。 这样就好了。 卓禹的嘴角似乎稍稍勾了起来,难得看到他笑容的桑田正感到意外和越发的不解,头顶上的阴影就压了下来。 桑田的胸口紧了紧,他下落的速度不快,她在一瞬间也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但是她似乎没有躲开的念头。 嘴唇上在感觉到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时,胸口也不知道因为紧张还是屏息而变得微微揪疼,心跳的声音似乎随着血脉震动到耳膜里。 桑田以为自己对跟卓禹这种顺其自然的关系可以更坦然更淡定一点,没想到这样的接触还是让她的脸上和耳朵都铺上了一层*辣的感觉。 ——这样就好了。 既然被正式承认了名分,卓禹就可以不用客气地亲下去了。 桑田的唇凉凉软软的,让他亲上去就舍不得离开,于是尽管生涩也还是干脆贪婪地一路攻城略地深入下去。 孟蘭和罗千浩一进门就看到这种火辣辣的画面,罗千浩轻轻吹了声口哨,立马挨了孟蘭学姐一肘,被孟蘭匆匆拖进侧面的小屋里。 孟蘭满心都在替他们高兴,“想不到约会的效果这么好,两个人一下子就有这么大的发展了!” 她的话刚说完手就被罗千浩握住,他一双眼睛也火辣辣亮晶晶地盯着孟蘭,“学姐,我们也去约会吧!” …… 直到温扬和大光晚上过来吃饭的时候,桑田他们才知道费艺涵一家后来的情况。 在此之前他们当然对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温扬这个新晋村w管事的居然躲着不露面这一行为表示了充分的鄙视。 孟蘭还惩罚性地将桌上的肉都放到离他最远的位置,只在他面前摆着绿油油的两盘小菜。 温扬对于这种无言的鄙视尴尬地摸摸鼻子,怪只怪他在费艺涵一家人身上吃亏吃的太多,完全到了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步,就算被队友鄙视也还是完全不想管他们家的麻烦事。 总之村里人是坚决不肯容下费艺涵和费妈妈了,费爸爸就算四处求情最后还给村长下了跪,也还是没能避免将费艺涵和费妈妈赶出村的决定。 至于费艺涵究竟是不是被冤枉的,村里人根本就不在意。对此村长也很无奈,村里长久以来积攒的不满如果没有一个发泄口,他也怕村里真的乱起来到时候管不住。 费爸爸只能绝望了,虽然村里只说赶走费妈妈母女并不针对他,但她们要离开的话他是不能放着她们不管的,只能跟着一起上路。 但是费艺涵胳膊上挨了一刀,失血不说,还发起烧来,费爸爸百般恳求村长才允许他们等到费艺涵退烧再走。 可是也不知砍费艺涵的菜刀都干过什么,她的伤口红肿发炎得厉害,费爸爸想求着村长给点抗生素,但之前因为喝雨水村里人大片生病,加上有人感染病毒死马当活马医的治疗,抗生素早就已经用完了。即使后来跟县城互通了粮食和用品,但县城里暂时恢复生产的只是一些生活必备用品,小小的县城本来就没有制药公司,没有设备和技术生产药物,药品依然是稀缺。 费爸爸只能抱着一线希望挨家挨户的去求,可就算谁家还有药品,不是小心翼翼的藏着以备不时之需,怎么可能给外人,尤其还是这种因为品行不端即将被赶出村的人? 说到这的时候一屋子人静得出奇,因为他们就是村里唯一一家揣着大把药品的人家。按说揣着这么多自己根本用不完的药品却不拿出一两颗来救人,良心上好像挺过不去的。可对方是费艺涵,他们谁也没法主动说出口要给她药的话。 半晌孟蘭学姐才叹了口气,“唉,这回费艺涵也挺可怜的。” 卢胖子怎么死的他们确实没有亲眼看见,但当时的情况拿膝盖想也知道卢胖子悄悄跟着费艺涵出去是想干什么。 单就这件事说的话,费艺涵如果是被人冤枉确实可怜,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从内心上无法对她同情得起来,总感觉事情发展到今天也跟她往日素行不良的累积脱不了关系,也就是所谓的报应了。 桑田不参与讨论,闷头吃了一会儿才抬头征求大家的意见:“那万一费叔叔求到家里来……” 她话音都还没落下,门口就响起敲门的声音,是费爸爸的声音——“那个,桑田同学在家吗?” 孟蘭无语地看着桑田——你丫什么时候变成乌鸦嘴属性了?? 说实在的费爸爸是个好人,人虽然有些软弱完全管不住自己强势又三观不正的老婆,但一个男人对自己的老婆和女儿好这一点还真叫人没法去指责。 所以面对费妈妈的时候他们可以毫不客气,但面对费爸爸总有种面对长辈的客气。毕竟都是在文明社会里被培养长大的青年,如果不是环境所逼,谁也不想对长辈失礼。 看着费爸爸不惜对晚辈弯腰低头那副快要走投无路的憔悴模样,大家不自觉的想起了自己家的父母,心里难免有些难受。 地震之后无法与家人团聚是无奈,因为无能为力,他们平时也努力的不去想,好好过好眼前的日子。 可是此时此刻,他们的父母也在牵肠挂肚的吧,如果处在费艺涵和费爸爸这样的情形中,他们也会不顾一切的去做任何事情。 气氛沉默而又沉重,费爸爸似乎在这种沉默中察觉到了一丝希望——他们立刻咬定说没有药,也没有马上赶他走。他的腰弯得更低,不断说着:“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只要能救涵涵,我一定一辈子记着你们的恩情,我马上带涵涵走绝对不会再让她打扰到你们……” 最直爽却也最藏不住感情的大光此时已经重重吸了一下鼻子,还用胳膊往脸上抹了一把别开头。其他人脸上也都很动容,只有卓禹,从他脸上依然看不出表情。 本来就没有父母的桑田没有他们这么多的感触,反应也直接得多。只是默默看了一会儿,就一言不发直接进屋,进入空间里拿出一板消炎药,又剪了两片退烧药走出房间。这一次没人拦她,反而大家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 费爸爸千恩万谢的带着药回去了,虽然一板药未必能解决得了问题,但桑田可不想因为露富而惹上麻烦。在这种环境下还能随随便便就给人一盒药的,只会被当成冤大头。就算对费爸爸的人品还有那么点信任,但有费妈妈那样的人在,谁知道走投无路之下她会做些什么。 两天之后费爸爸就带着费妈妈和费艺涵离开了,他们一大清早走的,像是故意避开旁人的目光不愿意惊动任何人。 他们大约会回到县城,只是就算费爸爸有一技之长在身,在如今寸土寸金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县城里只怕也很难找到好一些的工作了。 费艺涵一家离开之后薛红抱着女儿特地登了一趟门,小女孩星星已经认识了桑田和孟蘭,一进院子就挣扎着让妈妈放下她,姨姨姨姨的喊着往屋里跑。 孟蘭看到她就笑呵呵地抱起来,“呀,小星星来啦~” 她抱着小星星塞了一颗牛奶糖给她,星星现在因为有爷爷奶奶和爸爸的庇护已经不像之前被舅舅家嫌弃时那样内向,清脆的声音乖乖地说:“谢谢姨姨~” 薛红的脸微微有点发红,每次见面桑田和孟蘭总会塞点糖果巧克力或者饼干之类的小零食给星星,虽然不多,但村里的生活现在是饿不着却也吃不饱,那些没营养的膨化类零食不算,像糖果巧克力这些热量高的零食都算是奢侈品了。 她抱着星星来是真没想太多,但一拿东西倒好像是故意抱着她来讨零食似的。有心想让星星还回去,看着星星瘦了一大圈的脸却又说不出口。 末世前哪个孩子不是蜜罐罐里泡大的,吃的穿的玩的要什么有什么,可现在世道变成这样,虽然大人们省出一口也饿不着她,但营养上就已经是跟过去不能比的。 孟蘭已经抱着星星往屋里走,因为跟薛红熟了,也没太客气,就招呼一句:“红姐快进来坐啊。” 桑田也从屋里出来,对薛红略略点个头叫声红姐,就去给她倒水。 薛红更不好意思了,水都是家家户户按人头限量供应的,哪好意思跑到别人家来喝水,赶忙说:“桑田你别忙活了,我不渴,我就是过来传个话,还得赶紧回家去干活……” 孟蘭一手抱着星星一手按着她坐下,“是有多少活还差这一会儿,坐着慢慢说。” 薛红的脾性她们也都熟悉了,因着在路上的时候她们帮过她,她很愿意跟桑田和孟蘭亲近,但怕给人添麻烦又怕占人便宜,她平时是不会登门的。 但也就是薛红这样的人她们才愿意送她东西对她好,她有没有能力回报都不是事儿,起码人家知道感恩知道念你的好。 客气地谢过端来水的桑田,她小小的抿了一口。 桑田家的水很清,很纯,像是瓶装矿泉水才会有的味道。或者说是没有味道。村里供应的净化水在过滤消毒之后混合着淡淡的泥腥水腥和一股说不清的消毒水味儿。桑田家每天只是装模作样掩人耳目地去打两壶,但拿回来也只是用来洗涮,喝的水还是从田园空间里提。 以为桑田还特地倒矿泉水给她,薛红更过意不去,赶忙先说正事来掩盖自己的忐忑,“其实今天我来是公公嘱咐的,他要我一定要请施队长和桑田去家里坐坐喝杯茶,好给你们赔礼。” 桑田茫然了一下才想到,所谓的赔礼大概是因为卢萍萍的事。 卢萍萍闹事虽然直接受害者是费艺涵,但在村民看来那是她自找的,而桑田家就是无辜被卷进去的。不但在桑田家门外闹事,还靠着桑田家的人才把卢萍萍摁下来事情才能收了场。 村里人处事对待外人和本村人是全然不同的,这次的乱子费艺涵被赶出去而卢萍萍没有,就是冲着卢萍萍好歹是牛杰家的亲戚。可就是这样,卢萍萍闹的事在村里人看来牛杰家也是要跟着负责任的。 而桑田家这回本来就是被牵连的,她不但是本村人,户头上还正儿八当的算是一家之主,这待遇是完全不同的。拿到公面上来说,即便她是个晚辈,跟牛杰的爹也是同样地位的人。 桑田也就大概明白了牛杰的爹为什么会请她去喝茶。现在没人会请吃饭了,喝茶那就是很大的礼了。 桑田点点头,长辈请是不好太过推辞的,这么年轻还是个小女娃的一家之主在村里她也是独一份,估计牛杰的爹也有点不好拿捏这个辈分。她这时候要是推辞,那就显得有点托大了。 “我知道了,那我什么时候过去?” 薛红露出喜悦,“就今晚吧,我公公一直念叨着呢。” 桑田猜的也没错,这事儿牛杰的爹确实不好拿捏。桑田是晚辈女娃,上头还有个叔叔在,明明她叔叔才跟他们是同一辈,可家主还偏偏是桑田。这辈分乱得让人别别扭扭的,但不管怎么说这顿赔礼要是不请,那村里人是得说闲话的。 现在村里消息不通娱乐没有,闲话那就是大家心头口头的最爱,鸡蛋里头挑骨头,没事儿也得给你嚼出点事儿来。 薛红走了以后孟蘭问:“桑田你跟尸鬼叔一起去吗?” “我去问问他吧,他要是不想去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也没必要兴师动众的,让人以为是去打秋风占便宜。” 桑田这几句话听得孟蘭感觉怪怪的,虽然也是那么个理,但总觉得好像还没去问就已经给尸鬼找好了不去的理由。有什么事是她没察觉到的吗? 第四七章 桑田在田园里找到尸鬼,他坐在葡萄藤架下的木头桌椅旁,拿了本地理风物志在看。他长长的黑发只是随意垂散,搭在肩上,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滑落。 尸鬼的容貌如同雕刻大师的心血之作,每一个线条都流畅优美,单只是看着,这画面让人生出仿佛岁月美好的错觉。 桑田生出些隐约的茫然,她都不知道他是几时认字到已经可以自己阅读了。 尸鬼的年纪虽长但长久以来都被关在空间的牢房里,他以前并没有学习过文字,在村里安定下来之后桑田偶尔有见他拿着她小时候的课本和字典随意翻翻,看起来也并不是多么用心的样子。 这本来没什么大惊小怪甚至是值得高兴的事,但她就是有种莫名的感觉,渐渐的没办法不在意起来。 “叔。”她喊了他一声,尸鬼抬起头来,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睛里倒是带了一点笑意。黑色的美瞳遮住了眸子本来冷灰的颜色,看上去竟有几分温暖。 他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像是个尸鬼呢。 尸鬼闲闲的又低下头去看书,漫不经心的问:“你跟那个小子还好吗。” 桑田一时拿不准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们还好就好”还是“你们不好也挺好”? 最后她决定无视掉这个问题,“叔,牛杰的爹请我们晚上过去喝茶赔礼。” 尸鬼又一次抬起眼却略略静默了片刻,从那短暂的静默中桑田知道他根本没想起来牛杰是谁,更遑论他的爹了。 不等她提醒,尸鬼的目光已经落回了书上,浑不在意的说:“既然请了你,你一个人去代表一下也就足够了。” 桑田并不意外,她已经感觉到了,尸鬼现在对村里的事情全然没有兴趣,从辞了村保安队队长的职务后他的心思就已经不在村里了。 他有着妖怪一样的天赋,不管是文字,生活的常识技能,还是人与人之间的交际,他都能学得飞快。但是在那之后就如同一个游戏打通了关,很快丢到一边再无兴趣。 或者,也许是这种八面玲珑的形象本来就不合他的本性,做不做得到跟喜不喜欢做本来就是两回事。 因为得到的是预料之中的答案,桑田也没有多说什么,在田园里随意摘了摘已经成熟的蔬果。 田园里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大片的田地被分成四四方方的一块块,因为收获期被空间缩短,只要几块田地轮流收获每天都能吃上新鲜的蔬果。就算是收获期稍长的粮食作物也因为空间里可以无视季节两月一熟,家里根本不需要囤太多粮食。 小河对岸更是鸡鸭声一片嘈杂,而且每每一只母鸡或者母鸭走过,身后都跟着一串摇摇摆摆的迷你型。最喜人的就是那些到处乱蹦撒欢儿繁殖的兔子,让他们可以不客气地顿顿吃肉。 桑田以前对自己的身世并没有太大的兴趣,那种东西毕竟比不得眼前的现实重要。但她如今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她哪个如此有先见之明的长辈做出了这个空间,可是悄悄的瞥一眼尸鬼,却知道他是不愿意提起那些事的。 现在她有田园,有新的家人,在这末世里看起来竟颇有些圆满。 但愿,这种圆满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 半下午的时候桑田就提了点现摘的西红柿早早的去了薛红公婆家,虽说人家是请她晚上过去,但如今这环境中如果真的晚上去不熟悉的人家串门子那是不礼貌的。 晚饭前人家会觉得你是来蹭饭的,晚饭后天又黑了,招待客人还要浪费油灯蜡烛,牛家虽然客气地在晚上请她表示亲近和礼待,但她就不能这么不自觉了。 到牛杰家的时候薛红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她公婆家的小院不仅住着牛杰一家和薛红娘家,还有牛杰家投奔来的一门亲戚和一户外来的,一间小院挤得满满当当。牛杰夫妻和公婆把主屋的两进房间隔开住在一块儿,娘家父母跟哥嫂也是挤在一间大屋。薛红洗着两家的衣服,挂在本就已经显得不大的院子里。 桑田一来她就看见了,急忙擦擦手迎过来,“桑田你来了,快进来,真不好意思我这儿还没收拾完。” “没事,是我来早了。” 薛红一边把桑田拉进来一边冲屋里喊了一声,牛杰的爹娘也从屋里出来,一家人开始忙活着收拾院子摆上小桌和矮凳子。 牛杰的爹娘桑田是眼熟的,不过以前没打过招呼。这次好好的见过了,把当做礼品的西红柿递过去。 现在村里粮食不宽裕,能种粮食的地方尽量都种了粮食,也不是没人在院子里种点菜,但每家院子都人多手杂的,虽然不是家家都会被偷,但人私心里总是不愿意自己种出来的东西便宜了别人,所以种的自然也少。哪怕一个院子里全是自家亲戚,分配也是个问题,最多是各自种在窗外墙根下,眼巴巴的盯着。 像桑田家这样专门有菜棚子的人家实在没几户,桑田没敢太招摇,西红柿只装了半袋子个头也不算大,就这样也够牛杰爹妈眼睛都笑弯了。 牛杰爹分外热情地招呼着:“桑田你看你这孩子,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快坐,坐!老婆子,赶紧去烧水泡茶!” 牛杰妈赶紧把原本自己看着的星星塞给薛红,拎着西红柿往厨房去了,盘算着这袋子西红柿怎么给星星和牛杰补充点维生素。 这个时间牛杰和其他劳动力都还在地里,因为算不得农忙,牛杰的爹娘才在家里没去。 桑田注意到她刚一来,一侧的屋子里就刷的一声拉上了窗帘,这种明显的举动让薛红脸红了一下,低声跟桑田说:“那是我爸妈和哥哥的屋子,你别介意……” 牛杰爹听着也是重重叹了一声,对这亲家无奈得不行,但碍着薛红到底是没说什么。再怎么样薛红这媳妇是不错的,跟牛杰感情又好,还有什么能比这个要紧的吗。 他们老两口的这种态度倒让桑田印象挺好的,至少不是一有不顺心就到处拿媳妇的错。 牛杰妈去厨房烧了热水,拿出家里存着的茶叶泡了,又拿炒花生米和炒黄豆拼了一个小盘,桑田带来的西红柿也洗了三个端出来,这架势着实挺有诚意。 桑田在家吃喝不愁的,总不好跑到别人家抢吃的,只是在牛杰爹的热情招呼下吃了两颗花生米,其他的都没怎么动。牛杰爹也是不舍得吃,挑了一个小西红柿笑呵呵地塞给星星。 星星说了声:“谢谢爷爷!爷爷也吃~”她拿着西红柿举到爷爷嘴边,牛杰爹看孙女这么乖脸上都乐出花儿来,假模假样的在上面咬了一小块皮,就说:“爷爷吃好了,星星吃!” 星星又举着给奶奶妈妈咬了一点,最后还没忘记桑田,只是桑田看着那被三个人啃过的地方,微微冷汗地摸摸星星的头,“阿姨不饿,星星吃。” 星星这才捧着西红柿大口咬起来,只是这时候薛红爹妈的屋里窗帘一晃,传来薛小宝拔高的声音:“奶奶我也要吃西红柿!” 牛杰爹和薛红脸上都是一僵,听起来屋里的大人似乎正低声在劝说,然而薛小宝还是哭嚎着:“我不管我不管!我也要吃!” 牛杰爹又叹了口气,听着屋里的哭闹再看看自己孙女,真是怎么看都是自己孙女称心,完全不想去羡慕别人家有孙子了。 当初薛红带着星星和娘家人投奔来的时候,星星见了爷爷奶奶就委屈地说过舅舅一家欺负妈妈,小宝也欺负她。虽然她人小说不清楚,不过还是把牛杰爹妈气得够呛。碍着面子当然也不能太亏待了亲家,该有的吃喝当然还是给他们的,只是有了什么好东西都偷偷留给星星,他是不愿意分给薛小宝的。 但这会儿家里有客人在,让薛小宝这么闹腾还怎么说话。 他示意薛红:“你给那屋送一个去。” 薛红红着脸低着头,拿了一个西红柿往那屋去了。 等屋里安静下来,牛杰爹才跟桑田说起话来,“让你见笑了,家里现在这么个情况,唉。” 桑田浅浅笑笑表示不在意,她也算是受过那一家子荼毒的人,她一个路人都是如此,牛杰家这亲家就更让人同情了。 “薛红她娘家嫂子那事儿也给你们家添麻烦了,你放心,我也跟村长保证过了,以后绝对不会让她娘家嫂子出半步门的。” 这个桑田已经听温扬说过了,本来费家走了,村里人是打算把卢萍萍关进费家先前住的那间棚子去的,可是这事儿太丢人,牛杰爹就保证把卢萍萍锁紧自家柴房里,这事儿才算这么过了。 不过不管是关在哪儿,都也是过着囚禁的生活。 加上公婆不待见,老公不疼人,卢萍萍自从被关起来,竟是连一日两餐都是薛红给送去才没有饿死。 牛杰爹带了点愧疚语重心长的说:“桑田啊,大叔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从小就是个勤奋又孝顺的好孩子,只是在一个村里这么多年大叔也没关心过你,这是大叔的不对。现在世道变成这样,大家生活都艰难,你们家几个年轻人都是有本事的,千万别计较以前的事。我们老两□□到这把年纪已经别无所求了,就盼着儿孙能别遭罪,大叔求你们如果能拉拔牛杰和他家的一把就拉拔一把。” 桑田这才知道原来今天请她来的重点在这里,像她家这样在村里过得这么好的实在没几户,这让村里人都不敢太小看了这几个年轻人,牛杰家自然不想得罪。不过以前的事桑田根本没在意,村里人对她的确说不上好,但也没太糟。 当初欺负她的都是些小孩子,现在大家都成年了也不能揪着人家小时候那点恶作剧不放。大人们不过就是给她几个白眼背后说点闲话,一旦习惯了,不疼不痒也不会少块肉。 牛杰家就算是跟她没有太多交集的,没对她好过,但也没对她不好过。除了牛杰小时候会跟在几个欺负她的小伙伴身后起起哄,大人们没对她怎么样过。 这村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她总不能因为一个非亲非故的村里人没有来关心过她而记恨。 解除了这个心结之后牛杰爹就显得放松随意多了,开始一口一个大侄女叫着跟桑田闲聊起来——“大侄女,你叔真的不在保安队干了?这事儿你可得劝劝他,一个大老爷们光在家种地也不是事儿,他有本事就得闯闯,混好了你们家也有个依靠。” 桑田捧着茶嗯嗯点头应着,牛杰爹劝导够了又问:“你家不是还有两个小伙子在村里干?有没有听说县里的物资队什么时候来?我们家上次买的东西不多,等着这个月再买点,可是这也拖了好些天了。” 县里的物资队每个月一来,除了跟村里交换技术物资之外也向村民卖些生活用品。 因为每次带来的物资有限,而且村民也舍不得拿太多粮食去换,那些生活必须品都是刚刚勉强换上一个月的用量,一支牙膏一块肥皂都是全家一起使用,而且洗头洗手洗衣服都是一皂解决,物资队来迟了那就只能干熬着。 桑田家不缺这些基础物资也就没算过日子,这么一想似乎物资队的确迟了不少日子了。 本来大光还预定跟着这个月的物资队一起回县城呢,但他这人心大,就算满怀期待也不会扒拉着去数日子,加上这阵子他跟着温扬在村里跑得勤快,根本没有注意到日子已经过了。 一旦注意到了,桑田也有些在意,就记下这件事等晚上吃饭的时候问问温扬好了。 第四八章 村里已经有些日子没联系上县里了,首先就是快到物资队预定到来日子的前几天,县里本该是跟村里联络一下,大致了解一下物资需求的种类和数量有没有什么变化。 没能等到县里的通讯,村长试了几次联络对方也都没有回应。毕竟信号不好是常事,村长也没上心,联不联络的,也没什么急事。 但是过了物资队预定到达的时间也没有看见物资队的影子,村长又跟县里联络了几次却依然没有回复,这让人不禁有些嘀咕。 按说物资队如果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不能来,那应该会联络一下跟村里打声招呼。如果只是通讯坏了,那物资队也该按预定到达。这临时有事通讯又坏了的巧合不是不可能,可这种杳无音信的感觉就是让人不能不忐忑起来。 ——外面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了? 牛窝子村是这末世里的一片田园,村民的日子虽然比末世前过得苦些,但总归性命无忧。时间久了,有时候甚至会忘记了外面的危机四伏,而一旦想起来外面的环境,真是让人惊出一身冷汗。 所以跟县里失去联络的事村长没有公开,温扬倒是知道,但是怕大光太冲动就瞒住了他,连带的也没有跟桑田他们说。 当不知情的桑田在晚饭桌上问出这件事,温扬就知道还是瞒不住了。至少在这群伙伴面前,他还是不太愿意若无其事的说谎。 这件事无疑对大光的打击是最大的,他匆匆两口扒完饭,找了个背包去灶台上装了几个馒头就要出门。一桌人赶紧都停下吃饭拦住他,“大光你要干嘛?” “我回县里去看看!” “不行,你伤都没好利索呢,不许去!说不定真的就只是通讯坏了,至少再等几天看看情况!”温扬拉着大光,孟蘭也挡在他面前,“天都快黑了,闹腾什么呢,回去坐着!” 罗千浩跟温扬一起把大光按回去,孟蘭又给他添了一碗饭,“吃,多吃点伤好的也快点,伤没好全之前哪里都不许去!” 卓禹不爱跟人多做纠缠多费口舌,直接搬了凳子往门口一坐,结结实实的挡住了门,面无表情地端着碗继续吃自己的饭。 大光心烦意乱地吃着孟蘭添的饭,被大家好说歹说的劝过才放弃了直接冲回县里的打算,只是吃着吃着他突然又嗷一声站起来,“温扬快带我去村w!县自卫队有专门的频段,他们走到哪儿都会带着通讯器,如果跟县zf联系不上,没准能联络到他们呢!” 虽说如果是村里的通讯器坏了,或者无线电波整个不能用的话就算换频段也没用,但总归还是有试一试的价值。 温扬立刻带着大光去村w,桑田他们也不想只是在家里等着,干脆一起跟去。 这会儿村w办公室已经没人了,温扬拿钥匙开了门,打开通讯器。大光坐下来心急地调着频段,因为这种台式通讯器跟他常用的便携式不太一样,他费了一会儿工夫来回调试,终于听到了隐隐像是有人说话的声音,低低的夹杂在信号杂音里。 大光认出了其中一个声音,激动地对着话筒问:“喂喂,队长?是队长吗?我是魏晨光!” 通讯中出现了短暂的沉默,那个声音迟疑了一下才又低低的从杂音中传来——“大光?” “是我!我在用村里的通讯器,你们这是在哪里?为什么物资队迟迟都没有来?县里没事吧?” 听了大光的话队长才稍稍了然,明白了大光为什么突然出现在通讯里。他没有立刻回答大光的问题,反而问:“大光,牛窝子村那边没什么事吧?” “没有,这里一切都很正常。”大光终于从联络上队伍的激动里回过味来,开始觉得事情一定有什么不对。队长的声音压得很低,还带着一丝凝重,而且其他的队员在之后都没有开口,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他们这么久没见到大光,应该也很热情的上来搭话。 他收敛起了兴奋,“队长,出什么事了?” “大光,你听我说,县里沦陷了。” 大光一愣,一时像是反应不过来,温扬几个也完全没有想到会突然得到这样的消息,他们都没有开口,等着队长说下去。 “半个月前县里被怪物袭击,不少人变成了丧尸,县城当时人口密度太大来不及隔离就一下子蔓延开了。不过你别担心,我们剩下的人都撤离出来了,在别处建了临时基地,本想等安顿好之后就联系你的。” 大光这会儿反应过来急了,“你们在哪儿?我去找你们!你们也可以一起来牛窝子村,这里比外面要安全得多……” “大光,就是这样我们才不能把丧尸引到牛窝子村,那里是现在交通范围内唯一能安全生产粮食的地方了,万一连那里也乱了,就算躲过了危机暂时平安,粮食也周转不过来。这是县zf的决定,我们这里人太多了,牛窝子村容不了的。” 县zf这个决定明智得让人意外,他们没有慌不择路地躲进牛窝子村,那样的话就算没有引来丧尸,大批难民也足够让牛窝子村乱了套,搞不好还会发生冲突和□□。 不过这也相对说明目前县zf的处境还很从容,他们的环境并没有急迫到走投无路。 “我们很快就会去牛窝子借粮食,既然联络上了,你就先跟村里说一声,帮我们好好沟通一下。” 总归是有熟人好办事,物资队现在不可能来了,县里的产业发展再一次陷入了瘫痪,这样两手空空的来借粮食万一遭到村里反对也是个麻烦事。 但是反过来说村里如果有点远见,知道不借粮食可能会引发更大的问题——如果真的走投无路县zf也就顾不上什么长远目光,总不可能活活饿死自己和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半个县城的人。 到时候他们干脆带着人来了,牛窝子村要面临的难题就更大了。 这一点如果能够有人提前提点一下村里,那么彼此双方都能省掉许多麻烦。 “好,粮食的事情我一定提前安排好,但是你们得告诉我你们现在在哪儿,我这就去找你们!” “你不许来!好好在村里呆着!” “我不管,就算你们现在不告诉我,来拿粮食的时候也躲不掉!” 队长这下无语了,县zf是比较希望把魏晨光这个珍贵免疫体留在牛窝子村以保证他的安全,直到他们能够夺回县城或者有条件重新建立研究室。但是现在看来根本就拦不住他跟来。 “那你就等我们过去——” “不行!你不告诉我你们在哪里,我就从县城周边一片儿一片儿的去找!”——能容得下那么多人的居民区就那么几个,他还不信找不到了! “……” 队长微微沉默,明明他刚刚不是那么说的…… 最后队长也只能妥协,如果真的让大光到处乱跑那不是更危险。 他将新的落脚地告诉大光,那是末世前在郊区新建成的一片大型住宅小区,末世来临的时候入住的人家本就没几户,末世之后人更是投奔县城的投奔县城,投奔村子的投奔村子,这里早就没有人了。 现在反而没有人的地方才安全,这次县城里一下子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口,剩下的人挤挤巴巴的塞进了这片小区。 自卫队显然还有别的事情,说完正事之后就没有多聊。 挂断通讯之后温扬才开口,“这件事不能耽搁,我马上去村长家。”劝说村长和村里人借粮的事情必然要温扬来做,大光虽然打了包票但他的性子是不可能当说客的。 他也立马往回走,“我回去收拾行李!” “不行!”孟蘭紧跟上去,“都说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去!” 他们一路争执着回到家,但原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还能勉强劝住大光,一旦确定真的出了事他怎么都不肯留下。 孟蘭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帮他带足行李,好过万一没看住他自己跑了,再缺衣少食的东西不够用。 不过对于大光自己上路这件事是绝对不能允许的,桑田提出:“你一定要去的话,我们送你过去。” 然而大光却一口回绝,“你们不能去,你们去了谁守着这个家和地窖里的东西?” 大光至今不知道田园空间的存在,他一直都信了村里的流言,以为桑田家真的有一个宝库似的地窖。就算是他也能想到县里和借粮的事情一旦公开,对村里是一个多么大的冲击。 要让村里在目前的情况下再出粮食,那就连现在饿不着也吃不饱的情况都不能维持了。等有人饿了肚子,怎么可能不打桑田家地窖的主意。 桑田是必须在家守着的,她是家主,她不在谁守都没用,外人可以有各种借口冲进他们家来。而光桑田自己也是没用,家里没两个男人镇着,谁会顾忌你。 在末世里这些事情大光看得也是不少了,他绝对不希望这样的事情也发生在这些伙伴身上。 尽管他现在总是不自觉的把自己归为县城自卫队的人,但他没忘记这些昔日伙伴对他的好,衣食住行没亏过他半点,所以他也是受过桑田家这个地窖恩惠的人,他不愿意桑田家有什么损失。 桑田一时没再说话,虽然大光了解的不是真实情况,但也算歪打正着担心在了点上。 只要她还没有舍弃这个家永远不再回来的打算,就不能离开这里。否则别说是被人发现地窖的异常惹人怀疑,搞不好等她回来的时候连房子都被占了。 总归是末世,她在这里一天别人顾忌一天,人都走了谁还管你。 她得在家里,卓禹和罗千浩两个男生也是不可少的,根本不可能让孟蘭学姐一个人去送大光。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一个声音闲散而悠然的说:“你们是不是忘记这里还有一个人了?” 桑田一怔,回头看向靠在门边的尸鬼,讷讷叫了声:“叔。” 她实在有些意外,因为尸鬼并不是个愿意管他们这些闲事的人,然而此时的他却主动说:“我可以送他去。” 大光脸上露出惊喜,尸鬼什么身手什么本事大家都知道的。 然而桑田心下却越发茫然,只是定定看着尸鬼,模模糊糊间知道,他终于还是提出来了。 她像是听不见孟蘭和罗千浩附和着说:“对啊,尸鬼叔去的话问题就解决了!尸鬼叔那么厉害,路上也一定没有问题的!” “桑田你说呢?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桑田连头都没有转,眼睛依然看着尸鬼,“能让我跟叔单独说几句话吗?” 孟蘭愣了一下,相较于罗千浩和大光的不明所以,她多少感觉出来桑田最近心里像是有什么事并且是跟尸鬼有关。所以她没多问就直接推着两个人去门外,他们出去了尸鬼才浅笑一下问她:“你不乐意我去吗?” 他直起身走近两步,附身在她耳边用暧昧的距离和声音说:“如果我去的话,就算县城的丧尸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解决了它们,县里就可以早些迁回去了不是吗。” “——那之后呢?你还回来吗?” 桑田看着他,然而尸鬼只是退回去,闲闲的站直了,似是而非的笑着没有说话。 桑田知道的。 如果不是有所打算,尸鬼不会提出来的。 他是被禁锢在空间里的,就算桑田放他出来,他也无法离开空间太远。这是桑田的先辈为了能够确保他会一直处在掌控之中而设下的“规则”。 但是这个规则是建立在空间一直被带在桑家后代人身上这个前提之下的。设定规则的人大概也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会有桑家的后人舍弃空间的这种可能性。 毕竟空间是为末世而准备的,在末世里谁会舍弃这样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宝物呢。 如果舍弃了,如果有人心甘情愿的把尸鬼放出来,再将空间交给他,那么他就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他就可以自由了。 这需要绝对的信任,将这样一个吃人的怪物放到这个没有任何约束的乱世。 并且她不能动摇这种信任,她并不知道如果空间不在身边了,她的动摇会不会对尸鬼的自由产生影响。 如果他在外面的时候突然又被困进空间里,那绝对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也许从此就再也没有人能放他出来,桑田也永远丢失了空间。 ——而另一个重点是,她愿意放他走吗?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亲人,也许是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了。 如果他走了,那就不会再回来了吧? 桑田在这些日子就已经感觉到了,尸鬼不是会永远生活在这个小村子里的人。不管她多希望能够跟他一起安安静静的过着末世里还算平静的小生活,互相依赖互相陪伴,但他的心思终究不在这里。 第四九章 或许是她在逃避,桑田从未想过她所期望的一辈子对于尸鬼来说是怎么样的。 他会变老吗?还是就一直保持着现在的样子,就算她慢慢变老,她的叔叔也永远是年轻时的样子。如果是那样,他也根本是没有办法一直留在这个村子里的吧。 如果留下他,若干年后就只能把他关在空间里不让任何人见到。 那是她所期望的吗? 桑田垂下眼,就算她是个喜怒哀愁不行于色的孩子,心里的黯然也还是如同融进了四周的空气里,让已经昏暗的房间里越发暗淡。 尸鬼一言不发,不催促,不劝说,他的命运是被握在眼前这个女孩子手里的。 从那一天见到她,知道自己在这个世上居然还有一个跟他有着同样血缘的孩子。虽然她只是他在乎的那个人的弟弟的孙女,没有直接继承那个人的血统,但至少感觉着这样的血缘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让他有足够的耐心陪她玩了一场亲人的游戏。 他不讨厌,甚至也有那么短暂的时间也乐在其中,只是这终究不足够把他留下。 他有时候会想,那个人的子孙又在这个世上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呢? 这小村子之外,比远处更远的地方又是个什么样子?末世或许不是个游览河山的好环境,但对他来说哪怕丧尸横行血腥遍地的世界也好过这宁静而碌碌的小村子。宁静与平凡本就不适合一个尸鬼。 桑田如果硬要不肯放手那他也只能留下,不会多说什么。但这次就算是他不厚道地钻了空子,借着这样的机会提出一个两人心知肚明的提议,恐怕桑田也只能好好考虑。 桑田垂下的眸子闭了闭,再睁开时淡然的眸子里仿佛并没有太多情绪。 她伸手向脖子后面解开吊坠,托在掌心上将它递给尸鬼——“我会尽快把里面的东西搬出来,大光和县城的事,就拜托你了。” 吃饭的时候天还没有黑下来,屋里没有点灯。这会儿屋里的阴暗虽然并不会影响尸鬼视物,但他依然无法从桑田的脸上看出什么。 他不是不意外的,尽管已经料到桑田会好好考虑他的提议,但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做出决定。像是真的对放走他没有任何疑虑,连空间都如此大方的让他带走。 尸鬼没有马上去接,微微歪头看着她,被黑色美瞳遮住的瞳孔在阴暗的光线下更像是不见底一般,“这样真的可以?” 桑田故意无视掉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只说:“我们还有田园,家里也有地窖,足够生活了。” 既然桑田无视了另一层,尸鬼也不再提,伸手去桑田掌心里拿起那条吊坠。他的速度不快也不慢,但这个动作对于桑田来说却像是被拉长放慢的镜头,映在视网膜里,脑中却浮现出她第一次进入空间,第一次见到灰发灰眼如同活死人一般的尸鬼时的情形。 这个空间带给她很多东西,让她有生存下去的物资,让她有能力收留和庇护自己的伙伴,还给了她一个亲人。 她现在的生活可以说都是这个空间带来的,人应该知足。 看着尸鬼拿走了吊坠,只要他人还在这个家里还没有离开太远,是不会对她进入空间有影响的。在尸鬼和大光出发之前,有足够的时间把空间里的东西搬进地窖。 只是尽管努力收敛起了不舍的情绪,桑田还是忍不住开口,“叔你以后,还会回来看看吗?” 虽然她不想问的太清楚这个以后是多以后,那个回来是多偶尔,但她至少想知道这辈子还会不会再见到他。 尸鬼将吊坠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动作细不可见的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时像是随意似的应了一声,“噢,有时候吧。” 在院子里的孟蘭四人没有去听屋里的两人在说什么,只是因为在意而时不时往屋里看一眼。这一眼正好看见桑田把空间交给尸鬼,孟蘭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就算是决定好让尸鬼送大光去县城临时基地了。 桑田一定是怕路上有什么不方便才将空间交给尸鬼的,这样有尸鬼的身手又有空间的保障,他们在外面一定没有问题的! 也只有知道内情比较多的卓禹察觉到了什么,跟桑田对视时从她的目光里也更确定了这一点。但是桑田不开口,他也什么都不问。 晚上借口大家分别前再聚一聚,让温扬和大光也留宿下来。等大光一睡着几个人就开始里里外外的忙活着搬东西。空间里的东西把地窖塞得满满的,不需要考虑保质期的就放进田园。 搬得累了不知情的孟蘭就说:“我们搬这么多东西出来干嘛呀,尸鬼叔去送大光,最多不过呆到大光安定下来,不就回来了?我们留出够用的物资就可以吧?” 桑田略略沉默一下,说:“叔想帮着把县城的丧尸清一清,不知道要多久。” 孟蘭没有怀疑,说句“尸鬼叔真好!”就继续卖力地搬东西。大光那么心急火燎的想出发,留给他们搬东西的时间也只有今晚了。 桑田也就借着这个误会理所当然地在空间里留下了一部分物资给尸鬼,尽管以尸鬼的能力也许根本就不需要,可她也总想最后再为他做点什么。这是她能够化解自己心里的不舍得唯一的方式了。 桑田的心思魏晨光自然是不会知道的,他好好的养精蓄锐了一晚,一大早就精神抖擞地准备好上路。 相较于啥都不知道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的他,其他五个人搬了大半晚上的物资,才刚小眯了一两个小时,个个顶着黑眼圈起来相送。 临走时大光郑重地拍着温扬的肩,“队长,粮食的事情就拜托你了,一定要搞定!” “……”温扬已经不想提醒他明明这是他该去搞定的事情了…… 魏晨光背上早已经收拾好,装了满满行李的登山包,而尸鬼就只带了一把曾经属于卓禹,被卓禹给了桑田桑田又给了他——不,是他自己拿过来用的唐刀。 他跟桑田连道别都没有,只是稍稍举了一下唐刀,说了一句:“这个我拿走了。” “嗯,路上小心。”桑田同样不想道别,好像一道别就要正视从此分别的事实,她情愿装作尸鬼只是随随便便出个门,也许哪天就会回来了。 尸鬼和大光一走,温扬立刻又投入到卖力的动员借粮的行动中。 就算村长已经明白了形势,知道这粮是不得不借而且就算有借无还也只能认了,但村民却不会管那么多。他们只知道自己家里的人都吃不饱,而且马上就要过冬了,这个时候拿不来物资还要他们白出粮食那自然是不愿意的。 就算县城本来跟村里有协定,每月村里供应粮食换来技术和物资,但现在县城不只是元气大伤,他们根本连县城这个阵地都放弃了,工厂什么的想要夺回地盘恢复生产,在村民眼里看来那简直是虚无缥缈的事。他们觉得反正就算县zf真的带着人迁过来了,只要村民死守地盘和粮食就是不让,那些人又能怎么着? 温扬只能和村长以及少数几个干事挨家挨户的跑,做各种将来县城恢复元气重新发展产业之后会给补偿的承诺,但画饼充饥怎么比得过眼前的多吃一口饭。 村长是心急火燎,村民什么都不管,万一县城了人来了真的乱起来,到时候操心的还不是他。一大群饥饿的人有多可怕,到时候闯进村里把村里人生吞活剥了都不是不可能。 在不懈的劝说之下明白了这一点的人不是没有,但大部分人不肯出粮,少数这些人就算明白也生怕自己吃亏,凭什么只有自己出粮去让那些不出粮的也跟着高枕无忧呢?何况这少数的杯水车薪也根本不够,到时候要发生点什么,自己家的存粮可就比别人家少了很多了。 最后村长气急了,末世这半年操的这些心上的这些火一股脑地涌上来,三分病七分装地搁挑子不管了,闭门在家里谁也不见。 谁知道他这一搁挑子村里人还急了,本来天塌了有高个顶着,现在高个的躺倒了怎么办? 他们是越在家寻思村长的那些话就越觉得心惊胆战,一群人嘀嘀咕咕一合计,竟然反过来找村长求他无论如何不能不管。 村长也趁机狠狠地端了一把架子,让村民一再保证从此以后在村里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有事情发生的时候任何人不许再质疑他的决定——尽管他自己也知道这种保证根本维持不了多久,事情一过这些人估计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但至少下一次有事情发生的时候这些人能长长脑子,好好想清楚再发表意见,省得随随便便就瞎嚷嚷着反对。 这一回因为是自己省过劲儿来的,接下来粮食的征收就容易了很多。有那么几乎死扛不交的,光是邻居亲戚的口水就差点淹死他们。 这种时候要吃亏大家一起吃,谁也别想跑! 这次桑田家倒是多出了不少的粮食,索性空间里搬出来的物资把地窖塞得满满的,他们干脆把所有的陈粮都清出来贡献了。 村里负责筹粮的人是温扬,他隐瞒下了具体的数量,所以村里人只知道桑田家出粮出了很多,但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私下一面把桑田家当做想要当榜样的冤大头,一面却也越发邪乎着桑田家到底有多少粮食,哪儿来的这么多粮食,难道吃也吃不完的吗? 这让因为蔡婆子死去多时大家渐渐淡忘的“蔡婆子效应”又慢慢的浮现,实在让人不敢小看了这家人。 总算这次的借粮总算是平安度过,牛窝子村上上下下的村民都诚心祈祷着县城那些人快点度过这次危机,早点夺回阵地重返县城恢复生产,千万别再来下一次了! 感叹之余他们也没有太多时间去追忆和肉疼那些没有换来任何物资的粮食,因为很快,入冬后最后一季粮食的收获就在眼前了。 借着入冬后依然二十度的高温,这一季粮食也算是平安成熟,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起来。收割,晾晒,打谷,碾压——因为脱粒机数量有限,只有一些早期贡献过粮食换机器的人家有资格排队使用,其他人家依然还是用最原始的方法人工脱粒。这让那些出过粮的不免有些优越感,想着掏出去的粮食总算还是有回报的,连带着对这次借粮的肉疼也少了不少。 桑田家地少收的粮也少,加上使用机器的资格是排前的,前后也只忙活了一天。 收拾完自己家的粮食他们就开始帮忙陈奶奶家,毕竟陈奶奶年纪大,郑雯雯又已经大腹便便,家里只有牛辰生这么一个不算壮的壮劳力。而他在城里已经好些年,做的都是办公室里的工作,要不是男人天生的那点力气撑着场面,干起活来搞不好连玉姐都比不过。 陈奶奶家刚回来的时候家里没粮,自然也没有使用机器的资格。而石碾子也不是每家每户都有,村里把所有的石碾子统一收上来外借。这种时候牛辰生自然是抢不过村里那些身强力壮的老爷们和泼辣的七姑八姨,最后借是借到了,但只借了最笨重难拖的一个。 村长的儿子好心帮他把石碾子推回来,可他自己也有工作要做不能多留。 对着沉重的石碾子和一地已经铺好的谷子一筹莫展的牛辰生看见卓禹和罗千浩的时候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 玉姐看见桑田家的人依然还是会有些不自在,但人家是来帮忙的,现在毕竟只能指望着人家,就干脆退到一边儿不吭声。 卓禹把干完自己家的活之后已经汗漉漉的短衫一脱,露出精炼有力的赤膊拉起大石碾子,紧致的深麦色皮肤下隐藏的肌肉随着每一个用力的动作浮现出来,在皮肤下缓缓起伏。 牛辰生和罗千浩两个人在后面推着,汗涔涔地看着黄昏微暗暧昧的光线中秀着一身腱子肉的家伙,不知道是不是肤色的关系,他那微微鼓起的腱子肉竟然给人一种好像很好吃的感觉。 打谷场上劳累了一天的大姑娘小媳妇光是瞥见这样的画面就莫名觉得饿了。罗千浩不服地也脱了衣服,结果悲伤地发现自己那身原本也不算寒碜的肌肉竟然因为皮肤略白而在此时的光线下硬被比出了几分孱弱来。 罗千浩暗自流泪咬牙决定一定要等到白天的时候光着膀子多出去跑几圈好展示一下自己不是弱鸡! 第五十章 随着天色渐渐暗下去,大部分人都拾掇好自己家的粮食回去准备做饭,留下眼神好的小辈们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每一粒掉落的粮食。 陈奶奶招呼着桑田这一家子,“来来快歇歇,都累了吧,今晚就在奶奶家里吃饭,奶奶给你们做好吃的!” 陈奶奶对桑田这一家子年轻人倒是从心眼儿里又是感激又是疼爱,桑田他们也不客气,他们吃多少回头总会再填补回去,不然陈奶奶家还真喂不起他们这几个大胃王。 陈奶奶做饭手艺好,早早就做好了饭等着他们回来的,桑田他们没等进院子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罗千浩闻见了肉味儿嗷嗷就要往院子里冲,被孟蘭拦下,“你们两个回家冲个澡去!一身汗味儿!” 他们两个倒是自觉,一听女生都说他们身上有汗味儿了,立刻乖乖地回自己家院子里,每人打了一盆水就在院子里简单擦洗一下,等晚上再进空间去好好洗洗。 这边桑田和孟蘭进了陈奶奶家的院子,屋里正在跟郑雯雯说话的沛珊似乎是听到她们来了,匆匆跟郑雯雯道别离开,低着头目不斜视地从桑田和孟蘭身边走出院子。 他们如今,互相无视就算相安无事了。 陈奶奶家的田也不多,两家人合力本来有个一两天也就干完了。只是今天是因为大多数人家的谷子还没有收完才能早早的借到石碾子,傍晚收工的时候石碾子已经还回去,等下次排队借到还得个三五天之后。 如今的天气闷热却又干燥,晾晒谷子那一步几乎都可以省了,打谷场旁的空地上分了很多小区域堆了一堆又一堆的粮垛。为了以防万一村长安排了保安队夜里在打谷场巡逻看守,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家不放心,也安排自己家的人守在粮垛旁值夜的。 陈奶奶家粮食本来就少,一家人就指着这点粮食过冬可一点都丢不起,也打发了牛辰生吃完晚饭就去守着。如今这天气也不用带被褥,在粮垛旁收拾快地方铺点什么就能打个盹儿。 前一两晚牛辰上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倒也还安稳,只是到了第三天总是这么白天干活晚上守夜有点扛不住,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后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可人太困了没醒过来,等早晨被冻醒之后已经是头昏脑涨鼻塞流涕了。 于是就这么突然之间的,村里人发现降温了。 这一开始倒是让他们挺高兴的,粮食都已经成熟了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干活的时候也不用那么闷热终于有了些凉爽。虽然连降了十度温差有点大不少人夜里盖得少了显出点风寒的症状,但毕竟冬天了,冬天就该有点冬天的样子。 各家各户找出些长袖厚实的衣衫,冬天的毯子棉被也翻找出来。 本地人脸上都是一派轻松,倒是苦了那些投奔来的外来户,来的时候那都是三四十度的高温衣服根本没带多少,棉被就更不用说了。 村长马不停蹄的又开始协调,希望各家各户都能够匀出点棉被毛衣。 然而刚动员起来的第一二天还好,本地户都先紧着自己家投奔来的亲戚匀给,出于脸面的关系并不太小气。然而很快村里人就发现气温下降得并不寻常,按说以往突然来寒流降温降个十来度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但这次降温却没有停下来势头,之后的一两天又连降十多度转眼就到了零下。 村里人开始慌了起来,因为突然的乍寒得风寒的人也越来越多,而地里的活还不敢耽搁,带着病也得紧赶慢赶地抢收着粮食。 这一来村里就没人再肯把棉衣棉被让给别人家了,就算村长再怎么劝说也只肯借出些薄毯,好些人家只能一家人挤抱在一起,外面再裹上毯子堪堪不被冻死。 桑田家旧棉衣棉被都还在,当初在超市里胡乱搬物资的时候也搜罗了一些,倒是够他们四个加上温扬穿用,但要接济别人那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也是老天开眼,这个时候县城那边的消息终于过来了。 那边的人这些天一直没闲着,他们清理了新基地周边的丧尸,在附近早已人去楼空的小区搜集物资。尽管大多数地方早已经搜寻过一遍,但当时搜集的只是食物和一些生活必须品,而眼前突然的降温让他们把目标转移向保暖衣物和棉被,可谓是收获颇丰。 同时他们也着手开始清理县城周边,一边清一边也能夺回些食物用品,这让他们不至于立刻陷入饥荒。 他们提出会带一部分棉衣棉被过来,算是解了村里的燃眉之急。 这个发展让村民有些咋舌,本来以为是他们去救济别人,结果反倒被人家给救济了。 幸好当时没有一意孤行坚持不肯借粮,这要真的跟县城里翻了脸,人家没有饿死还断了村里的技术支持,那回归小康的梦想可就没戏了。 看来这与人为善还是硬道理,落井下石什么的事情是坚决不能做的,谁知道天上哪片云彩就下了雨呢。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番醒悟,加上村长又一直坚持谁付出谁多得,直接按照交粮的积极程度排了一份名单来安排领过冬物资的优先顺序,给村民在醒悟之上有多加了一份教训。这两日村民脸上都客客气气的,连本村人和外来户之间的气氛都和谐不少。 桑田更是惊悚的发现自己出门时笑脸相迎的人一下子增加了,连原本一些对她不理不睬的人家见了面都会主动跟她打声招呼。继“施贵”当上村保安队长之后,桑田在村里的人缘又一次达到了巅峰,就更别说原本人缘就很好的卓禹罗千浩了。 等到村里收完了粮食,县里拉来棉衣棉被拉走粮食的那天,天上早已经开始慢慢飘起了雪花。 起初雪花从厚重暗沉的天空飘落下来转眼就化了,等到慢慢开始积雪,连积雪都是半灰不灰的颜色,整个村子转眼就铺上了一层浅灰冰冷的色调。 这种颜色总是会让桑田想起尸鬼,明知道不可能,心里还是忍不住会期待尸鬼会跟着这一次运粮的队伍一起来。 但惊喜毕竟没有发生,尸鬼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物资队里,连大光也没有来。 一个脸熟的大光的队友告诉大家,大光已经一头扎进对县城的收复和抢夺工作中拉都拉不住,因为收复进行得异常顺利,他们的队长最后也就由着他去了。 而这个“异常顺利”一方面是因为气温突降丧尸的行动明显变得迟缓,另一方面也许从这位骚年每次一提到尸鬼就双目放光一脸崇拜中就可以猜到了。 看起来尸鬼这一次出马是敞开了大杀四方,眼前这些护送物资的小伙子大多都跟他一起去县城杀过丧尸,所以就算那家伙高傲孤僻不合群,还无组织无纪律从来不服从搜集物资的命令只管自己高兴了就杀不高兴就收工,大家还是对他没(不敢)有半句怨言。 虽然没有见到人,但能够听到他的消息知道他混得不错,桑田也就可以放心了。 她猜尸鬼应该不会在县城留得太久,等清理掉大部分丧尸算是完成了他对桑田的承诺,大概也就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到那时将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会去哪里,被巨大的地缝断绝的交通限制得了人类但限制不了尸鬼。外面的世界太大了,也许就真的不会再有见面的一天了。 ——桑田的猜测,在下一次物资队到来时就得到了印证。尸鬼走得很突然,没有跟任何人打一声招呼。白天还在若无其事地杀着丧尸,晚上大家想再一次尝试着邀请他一起吃晚饭时人就已经不见了。 然后就从此不见了。 大家还期待着他只是跑回家来了,能再把他邀请回去,谁知道家里人也根本没见过他。 虽然大部分密集的丧尸已经处理掉了,剩下的保安队只要慢慢来不是处理不了,但是好歹也并肩作战了那么多天——当然这个并肩作战大多数时候保安队只能追在大杀四方的尸鬼身后到处奔跑搜集搬运物资——至少这个人走的时候跟大家道个别,让他们给他送送行也好啊。 对此孟蘭很意外,罗千浩也很意外,他们都以为尸鬼不过去去就回来了,人怎么会说跑就跑了呢?直到对上桑田和卓禹那淡定得像是早已经知道的目光,才确定尸鬼原来是真的不再回来了。 卓禹伸手放在桑田肩上,无声地对她表示还有他们在这里。 桑田轻轻点点头,还有他们在这里,至少现在。 …… 入了冬,整个村子就一下子清闲下来。 没有农活,人们每天闲着,闲久了就容易闹腾点事儿出来。 这事儿最初的风波其实只是一对年轻人偷偷摸摸谈了个恋爱,当事人大家还挺熟,就是曾经死追着卓禹的牛俏。被卓禹无视了一次又一次之后她大约是死心了,就没再有这姑娘的消息了,谁知道她一出现就又闹了个惊天动地。 原因的重点不是她谈恋爱,而是她谈恋爱的对象不仅是个外来户,还是个有老婆的外来户。 这人姓吴,年纪也不算老,三十岁,没孩子。当初跟老婆一起来的,就住在牛俏家的院子里。只是他老婆身体不算好,虽然勉强撑着投奔来了,可是来了之后吃也吃不好营养没跟上,身上的老毛病没事就犯一犯。 虽然请牛老凹看过了,但牛老凹那里只有些自己配的常见病的土方子,而他老婆这病说大不大没有西药却不行。眼看着没有药越拖越久,牛老凹也就跟这男人说了做好准备,这人是留不住了。 这事儿一个院子里的都知道,尽管现在已经是末世了,但自从安定下来之后村里死人的事儿就不多,因此也拿着当个大事儿,对这姓吴的男人都很同情。 可谁成想,这人都还没死呢,姓吴的就跟牛俏勾搭上了。 两个人也不怕天寒地冻的,就偷偷摸摸的上山找没人的地方去幽会。可亲热的时候被上山捡柴的人给撞见了,这一下子村里就炸了锅。 不过在村里人看来牛俏才只有十六岁,干出这种事那必然是被人给骗的,指责的矛头就一致对着姓吴的外来户。 牛俏的妈张婶哭天抢地追着牛俏打,“你个死丫头你是中了什么邪!?那个男人大了你多少岁?还是个有老婆的!你是没长脑子吗能被那种人给骗了!?” 牛俏一边躲一边反驳,“他才没骗我!他是真心喜欢我的!再说他老婆都快死了啊,她一死他就会娶我了!” 张婶差点被她直接气过去,“老婆还没死就开始找人的男人你也信!他爱你什么?还不是爱你家里有房有地,娶了你这些迟早都是他的!!” 牛俏还想反驳才不是那样,要爱也是爱她年轻漂亮,那她反正就是年轻就是漂亮,就是比他那个病怏怏的老婆好。 只是她这些话还没出口,张婶就已经扫帚一扔,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这才避免了她活活把她亲妈气死。 自从事情爆发出来,最淡定的当事人竟然是姓吴的病秧子老婆。 她一脸漠然地听着这个男人在村民面前信誓旦旦的说真心爱着牛俏会对牛俏负责对她好,还说不会辜负自己病怏怏的老婆会照顾到她离世。 她就那么听着看着好像一切都与自己无关,恐怕早已经察觉到了这两个人的事情,只是无力去管,也就心如死灰了。 这些事儿本来跟桑田家半点关系也没有,除了张婶还跑到她家里来哭诉一通,指责都怪卓禹甩了牛俏才让牛俏失恋受刺激,干出这种糊涂事。 不过她现在见谁都哭,也没人去计较。 只是对于这男人的事情,三观还算正常的桑田一家全都觉得很恶心,他们一合计,去找牛老凹打听了姓吴的男人的老婆需要的药,见存货里确实是有,就悄悄的给她送过去。 女人没想到在她放弃一切等死的时候会有人给她送药来,她的年纪其实也不大,比她老公小两岁今年二十八。只是因为生病和营养不良,或许还有些精神刺激而显得憔悴。不过依然能够看出来她的眉眼很平和,所谓相由心生,看着不会是那种生事的人。 她看着送药来的桑田和孟蘭怔然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握紧了药,对她们轻声而郑重的道谢。 来的时候桑田和孟蘭并不在乎她们送药的对象是个怎么样的人,反正她们就是对这件事和那个男人感到恶心才这么做。不过相处起来却都觉得这个女人给人的感觉很好,这药也没白送。 她们还带了些鸡汤和煮鸡蛋,但食物总归是没办法带的太多,就给她留了一些维生素一类的保健药品。 桑田和孟蘭走后女人在没有灯光的屋子里坐了很久,然后借着窗外的一点光吃饭吃药,之后躺回床上养了些力气。第二天一早她刚能爬起床就去找了村长,请村长做主见证她和那个男人离婚。 第五一章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民政部门了,一应婚丧嫁娶只要找村长证明,村里头自己登个记再公开一下就可以了。 这事儿村长也是向着这可怜的女人的,当即拍板给两人离了,并且按他的意思现在夫妻俩住着的那间屋也得给女方继续住着,男人爱咋地咋地自己看着办,没把他赶出村就算不错的了。 但女人不愿意继续在这院儿里住着,宁可换一间更小更简陋的棚子。 众人倒是没想到这个先前一声不吭像是个软包子的女人原来也是个倔的。 桑田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犹豫过,她和孟蘭都挺欣赏这个女人的,出了事没哭没闹,只要还有一点活下去的力气就立刻离婚绝对不跟这种人多待一天。 她的男人这会儿已经懵逼了,这情节的走向转折太快,原本应该躺在床上一边等死一边等着他最后一点怜悯的女人怎么会突然间像是有了好转还要跟他离婚?只是事情的发展已经由不得他做主,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村长就已经给两个人离了婚,只差住的地方还没有掂量好。 桑田家如今走了尸鬼和大光倒是空出间棚子,只是家里毕竟藏着秘密,当初大光在的时候他们就得百般小心隐藏出入田园都麻烦得不得了生怕一个不注意露了馅儿。这还多亏大光总是跟温扬一起跑动跑西不常在家里。要是真的收留下这个女人,往后出入田园就更不方便了。 陈奶奶倒是猜出来几分,她知道桑田在家熬了鸡汤,因为熬好还给郑雯雯送来了一半。 天黑的时候桑田和孟蘭又拎着东西出了门,第二天那女人就好转了。牛老凹可是说过这女人这种根里带出来的毛病没特效药不行,但只要有药立马就能控制住。这不显然是桑田和孟蘭去送的药吗,陈奶奶老了,可还没老眼昏花。 谁都能看出来桑田家有点邪门,粮食东西样样不缺的,怎么想都不对劲。想不通的事情旁人只能推给“蔡婆子”,但陈奶奶跟蔡婆子当了半辈子的老姐妹,她知道蔡婆子根本就没那么神通广大。 那些疑虑她只是不说不问,毕竟桑田从来都没有亏着她,念着小时候对她的几分好如今这么帮着她家。这么好的孩子,何必去管人家到底有什么门路。 陈奶奶家里如今也还有空屋子,见桑田一直没开口,她干脆就去找了村长让那女人住到自己家里来。 一来看着那孩子可怜,也像是个品性好的,二来自己家人口少人手不够,多添口人如果合得来那就当自己闺女一样待着,养久了那也就是一家人了。 村长自然是高兴的,忙让女人收拾了东西,领着她来了陈奶奶家。 刚到门口看见陈奶奶和桑田家是紧挨着的邻居时女人也就回过味儿来,村长才刚介绍“她叫冯艳……”后面的话都还没说,她已经扑通跪在两家门外,虽然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但那份把恩情刻在骨子里的心情却无比清晰的表达出来。 陈奶奶一下子就乱了手脚,“哎呀哎呀这是干什么,你身子还没好呢,玉啊快去扶人!” 她忙差使着玉姐把冯艳扶起来,搀进已经收拾好的屋里歇着。 村长见冯艳安顿好了也就走了,回去还不忘记把冯艳和她前夫以前住的那间屋子匀给村里住得最挤的一户人,坚决不能便宜了那种负心汉。 至于冯艳也确实没让人看走眼,她身体刚养好了点就开始帮着陈奶奶家干活,尽管现在没有农活,但家里家外总算不用只靠玉姐一个人忙活了。而且她的厨艺特别好,她父亲在世时是在城里酒店当大厨的,要不是她身体不好家里心疼她嫌当厨师太累,她也早就去考厨师了。 她现在不光包着陈奶奶家一天三顿饭,连桑田家的也一起做了,桑田借这个机会干脆把食材都放到陈奶奶家,两家人吃一样的饭,就用不着每次来送东西陈奶奶都那么过意不去。 而冯艳的到来让人最开心的一点是玉姐变得开朗了不少,不再每天沉着脸——她们一个死了男人一个离了婚,两个人惺惺相惜的很处得来。 而且有她帮忙照顾着郑雯雯,郑雯雯也不用看玉姐那张对她不满的脸,整个家里的气氛顿时和谐了不少,美好得简直都要冒泡。 在他们这里如此和谐的同时,负心汉那边却是一直没有消停。 他现在离了婚,更是只能抓紧牛俏这唯一的稻草。虽然闹腾了一阵子,但最后牛俏家里发现牛俏竟然怀了孕,到底心疼自己闺女只能让他娶了牛俏当了上门女婿。 冯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也只是漠漠的,半是冷漠半是茫然地怔了一会儿,就再没提过一句,低头继续摘菜准备做饭。 郑雯雯后来偷偷的跟孟蘭说,半夜里有听见艳姐在哭,但也只是那么一回。 事情到此本该结束了,曾经的夫妻俩各有各的归属各自关起门来过日子,旁人茶余饭后聊一聊也就算了。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这个负心汉没遭报应反而娶了个更年轻漂亮的小老婆还马上就要当爹的故事一下子就让村里的单身汉们骚动了。 且不说投奔亲戚而来的人里就因为路途艰难女人和孩子熬过来的少,以男性居多。就说后来村里收容劳动力的时候也是紧着身强力壮的男人先来,所以现在村里最不缺的就是单身汉,不管是一直单身的,还是后来没了老婆的。 之前忙着干活讨生活的时候每天累得倒头就睡也就算了,现在农忙一过各自无所事事地领了粮食准备过冬,这枕头边儿上也没个人,精力一下子就无处发泄。 于是这大冬天的,村里却像是雨后春笋一样冒出一对又一对谈对象的小青年或者老青年。 村里的小姑娘那都是抢手货,一出门跟众星拱月似的,就是年纪大点的寡妇那也是不嫌弃的。 那些自己家有年轻女孩的家长整天是提心吊胆生怕自己闺女让人占了便宜,可小姑娘们被捧得飘飘然却根本不听劝,他们只能去找村长,可这种小青年谈恋爱你情我愿的事,村长也是没法管啊。 …… 然而这天半夜桑田一家睡得正熟,突然桑田和孟蘭就被一阵叮铃咣当的声音给惊醒了,两人还有些迷糊着,侧耳听了听却又像是没有声音了。 如果只是一个人醒了那没准儿就当做了梦,但两个人都被惊醒了她们就没敢大意,又仔细听了会儿,听着像是有一种呜呜啊啊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来。 孟蘭迟疑了下,“桑田,你听着像不像是从沛珊家传来的?” 她们这屋跟沛珊家只有一墙之隔,听起来也只能是从沛珊家传出来的了。 两人面面相觑脸色都有点不自然,这声音听起来实在是很不清晰,不太能够判断到底是属于什么情况。但这三更半夜的,又很容易联想到某些方面去。 “这个……我们?” 孟蘭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她们需不需要去理会?虽然听着情况好像怪怪的,可是别人家院墙里头的事情,她们去管也很奇怪吧。尤其还是沛珊家呢。 这个问题也真把桑田问住了,他们两家现在根本就是断交状态,在村里那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管你家是起火了还是死人了,那都是不相干的。 桑田倒不至于去在意这些,但现在情况不明又没什么征兆,三更半夜的难道要跑人家家里去看情况? 她于是头一倒,面无表情的说:“睡吧。” 这眼睛还没闭上,隔壁就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来人啊!救命啊!耍流氓了!!” 这一下子连对面屋里的卓禹和罗千浩也被吵醒了,左邻右舍自然也是一样。 要说大半夜的有人喊救命这种事放在别处可能得观望观望再决定管不管,但是在这巴掌大的村里,只要犯事的是人不是鬼那就没有不敢管的。尤其听见还是耍流氓这种事,附近的人那是顾不得天寒地冻披了衣服就冲过来。 桑田他们也都爬起来穿上衣服,因为听见附近邻居已经在往沛珊家赶所以也没着急,把毛衣羽绒服严严实实地穿好才出了门。站在院门外就看见沛珊家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沛珊妈徐婶一边大叫大哭一边拉住住在她家院子里的一个男人打,旁边房后能看见沛珊衣冠不整地拢着衣服坐在地上抹眼泪。 被抓住的男人开始还想甩开徐婶,见人多了也不敢再造次,就抱着头蹲在地上任徐婶打骂。 从徐婶的叫骂和村人的询问里一拼凑,敢情这男人也是老光棍一个,平时就对新寡没多久的沛珊有意思,自从搬进这院里就百般的殷勤讨好,自己过的也不宽裕,可还是有点什么好东西都往沛珊家送。 他肯定也看得明白,沛珊家没有男人,就母女俩守着房守着田,地里的农活都干不过来,真要能跟沛珊好上这便宜就捡大了。更别说这沛珊模样身段也都说得过去,新死了男人的小媳妇看在他眼里期期艾艾的多惹人怜,他一个老光棍哪儿把持得住。 就连前阵子农忙他都一心扑在沛珊家的农活上白帮她们家干活儿,自己在村里出工出的少了粮食挣得自然也少,那也都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沛珊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甚至有点回避,倒是徐婶好处全收活也不客气地都让他干,怎么看这态度都是给了他希望,他自然也把徐婶当丈母娘一样唯命之从,觉得先讨好了丈母娘,那媳妇也就不远了。 可是农忙结束后他因为在村里出工太少分到的过冬粮食少,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讨好,徐婶就跟过河拆桥似的对他冷鼻子冷眼。加上最近村里的风气,对沛珊示好的男人也多了起来,这男人这才发现徐婶根本是谁送来的好处都收,一副暧昧不清的太多,活像是用自己的闺女作饵而钓大鱼。 他这一下次就恼了起来,自己根本就是被耍了!心里恨恨顿时地想要给她们家点教训,可巧晚上起夜的时候沛珊也只披了件外套出来,这一股邪火顶着,他就扑上去捂住沛珊的鼻口把她拖到屋后。 后来自然也就是徐婶听见点什么动静出来瞧瞧,这才大叫起来。 搞清楚事情之后满院子的人都拿斜眼瞅着徐婶,这完全就是徐婶把自己闺女给坑了。 贪便宜也不看看这便宜能不能贪,这沛珊也是可怜,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妈呢!徐婶倒是毫无自觉,只是一劲儿的抓着男人打着骂着。 桑田和孟蘭没想到她们听见的声音是这种事,但是本来也没法知道,也没理由她们去自责。 村长没一会儿也被请了过来,最近这接二连三的事情简直让他头大。何况三更半夜被人从床上拖起来听到这种事情,更是叫人火冒三丈,二话不说让保安队把那男人拖去狠狠教训了个半死,还特地等到天亮才抬手抬脚招摇过市地扔出村去,让全村人都好好看看那男人的下场。 至此村里那些春情泛滥的骚动才稍稍平息了一些,虽说那些单身的人恋爱照谈对象照看,可总算没有再发生敢勉强女人的事情。 于是单这一个冬天村里就成了好几对,只可怜了沛珊那之后变得完全不肯出门,既不跟人来往也不管家里的活计,任凭徐婶念念叨叨她却从来都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听也没听进去。 村里的妇女早就因为徐婶的烂人缘跟她们家断了来往,现在只剩郑雯雯偶尔挺着肚子去她家里看上两眼说几句话,沛珊那漫漫的总是不知飘向什么地方的思维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收回一点,看一眼郑雯雯的肚子——她总是想,那时候要是真的怀了就好了,至少还能留下阳子的孩子。 ——不,应该说她那时候没有以为自己怀孕就好了,那样阳子,就还好好的活着。 第五二章 这个冬天因为没有阳光照射的关系,冷得简直是吓人。 牛窝子村地处北方,往年也没见冷成这个样子。除了刚入冬热闹的那一阵,家家户户就都开始躲在屋里鲜少出门。 据村长说,县城的通讯器能联系到的几个城市里也有南方的,那边如今也跟这里一样,太阳光的那点温度都被厚厚的浮尘挡在外面,气温早就没有什么南北之分。简直让人有种地球被浓雾烟尘一包,给流放到了异次元的感觉。 于是村里家家户户炉火也都没断过,柴火消耗得快,就不得不冒着严寒上山拾柴火。 如今出门的人都是从头到脚全副武装,家里头最保暖的衣服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经常是穿得五颜六色怪异非常,再戴上帽子捂上围巾,这在村里偶然遇见个人不鼻尖对鼻尖的站着都认不出来是谁。 就这样村里还是陆续有人冻死了,先就是那些住在棚子之类简易房子里的老人和体弱的,也有穿得不够保暖或者体质不强上山拾柴就再没回来的。此外因为在屋里生炉子二氧化碳中毒的偶尔也有发生。 一整个冬天村里像是经历了一场洗礼,唯一让人有些开心的也只有陈奶奶家小孙子的诞生。 那天夜里桑田和孟蘭一张床睡得正熟,也是突然听到一声惊叫,因为沛珊的事情才过去一个月村里头人都还没有完全放松,听到这声叫的时候不止桑田家,其他人家也醒了几户。 只是现在天气不像一个月前还可以披件衣服就出门,这要是大半夜不穿戴好是要冻死人的。所以很多人家根本就没有出来。 桑田因为听到声音是从陈奶奶家传来的,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去看看。好在家里四个人身体底子都好,裹了两层羽绒服戴上帽子围巾就赶忙去了陈奶奶家。 陈奶奶家和沛珊家毕竟不同,家里的人口多,就算出点什么事儿也不可能是沛珊家那样的事,桑田过去的时候也没往那方面想。果然过去一看,是郑雯雯羊水破了。 牛辰生扎手扎脚地站着慌了神帮不上忙,陈奶奶年纪大了动作慢,玉姐也是因为不喜欢郑雯雯所以自己穿戴好之后没忙着过来而是跑去帮陈奶奶穿戴,免得陈奶奶一心急没穿好就出来再冻着。 这会儿牛辰生房间里就只有冯燕一个在慌手慌脚地照料郑雯雯,她是个知道感恩的人,总觉得要不是陈奶奶家收留,以她的身子板儿这会儿留在以前的屋子里也早冻死了。所以平时她就对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尽心,像玉姐平时会嫌弃郑雯雯不做家事,她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资格嫌弃谁,郑雯雯不做自己多做点就是了,何况人家还是孕妇呢。 这会儿她也是衣服都顾不得穿严实就跑过来,但她自己也根本就没生过孩子毫无经验,直到见了桑田和孟蘭来才像是找到点主心骨。 “孟蘭桑田你们来了,雯雯羊水破了可怎么办?” 她急忙走到门口来跟她们说明情况,不知道是因为性格的关系还是当初这两个女孩子在最难的时候帮了她的关系,尽管她们都喊她燕姐,但一到慌乱的时候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这两个女孩子比自己年纪还小,只觉得看到她们来就松了一口气。 桑田和孟蘭到底是沉得住气的,生孩子的经验她们是没有,不过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够了——孟蘭转头就跟身后不方便进屋的两个男生说:“你们赶紧去找牛婆婆来!跑快点!” 卓禹和罗千浩也不含糊,转身就奔进夜色里。现在路上积雪不多,对这两个男生的速度她们是可以放心的。 这边桑田和孟蘭就脱了外衣进屋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幸好这会儿陈奶奶也已经在玉姐的搀扶下过来了,指挥着她们烧热水找毛巾——现在在自己家里生孩子一切都按着老法子来,一点都大意不得。 卓禹和罗千浩离开的时候附近邻居家的人都在窗户上望了几眼,见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就没在这么冷的夜里跑出来。 倒是沛珊一猜到是什么情况就破天荒地从屋里跑出来,也不见多包几件衣裳,就听徐婶在后面喊:“你是脑子坏了吗!不多穿件衣服出去疯什么!?别人家的事你那么上赶着干嘛啊!!哎!!死丫头穿衣服!!”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步距离,但也是寒风刺骨整个人一下子就冻透了。桑田听到徐婶的吆喝,所以在沛珊进门的时候就塞了一条毯子给她,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先披着烤会儿火,牛婆婆还没来也没什么要做的。” 她本来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要是沛珊不愿意披她给的毯子,就让燕姐拿件郑雯雯的衣服先给她穿着。结果沛珊大概是真的冷了,又或者只关注着喊疼的郑雯雯,没有抵抗地就把毯子披上,人靠在火炉边,但眼睛却一直紧张地看着郑雯雯。那样子几乎都快跟牛辰生如出一辙,好像那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她的似的。 另一边卓禹和罗千浩飞快地跑到牛婆婆家,硬是把门敲开,本来有些担心三更半夜天寒地冻的人不好请,结果倒是牛婆婆挺上心,好歹以前也当了半辈子的产婆,对女人生孩子这种事半点不敢耽搁。 她严严实实地穿好衣服,由卓禹背着,家里人怕她冻着又在她身上加了条被子,罗千浩在旁边扶着,两个人又飞快地往回赶。 郑雯雯一直就是个命好的,出生的家庭好,嫁的老公疼她,婆婆也从不刁难,即便到了这末世都吃喝不愁从来没用她操心过什么事。 现在她身为末世之后村里第一个生孩子的女人,牛婆婆还好一顿担心万一遇上个什么情况,连医疗条件都没有,而她倒是顺顺利利没出什么波折就把孩子生下来了。 随着小孩子嘹亮的哭声一响,大伙儿都松了一口气。 陈奶奶抱着孙子激动地让玉姐去抓了一兜花生掏了两个鸡蛋给牛婆婆当谢礼,牛辰生倒是没顾得上看孩子就急急的去守着已经脱力的郑雯雯了。 沛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火炉边站起来,身上的毯子掉了都顾不上,只是双目热切地看着被陈奶奶抱在怀里的小孩,她眼里的渴望那么真切,却忍着没吭声不敢去打扰这一家喜获麟儿的喜悦。 桑田看到她的目光,有些感慨沛珊真的是变了。 她一个人静静站在一旁,直到郑雯雯稍稍换过劲儿来,陈奶奶把孩子抱给她看过,郑雯雯这时候也注意到沛珊,看向她虚弱地微微笑了一下,没什么力气的问:“你要抱抱吗?” 沛珊激动地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只是其他人却似乎微微一滞,陈奶奶略显担忧地瞄了一眼沛珊,虽说平日里没有组织郑雯雯和沛珊交朋友,但却拿不准让她来抱新生的小娃儿好是不好。 只是看沛珊这热切的样子不像是会伤害孩子,何况刚刚生完孩子的儿媳妇都开了口,她也不好反驳。 总归有这么多人看着呢,大家也就没有去阻拦,看着沛珊在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抱过孩子,那脸上盛满的温柔就像一个慈母,让人觉得也许郑雯雯会跟她成为朋友,大概也不是一件坏事吧。 郑雯雯见她抱孩子抱得开心,就问:“你要不要当孩子的干妈?” 郑雯雯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家里人都有着扶额的冲动,就算郑雯雯跟沛珊感情再好,冲着沛珊那个妈谁家愿意跟她家扯上关系。 可话都已经说出来了,沛珊脸上一下子就绽放出光彩,那是自从阳子死后就再也没有过的。她激动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只是用力点着头,低下头再看孩子时泪珠子一下子就滚了下来,她呜咽两声又哭又笑的,一边抹着泪珠子不让眼泪滴到孩子脸上。 看着她这个样子,想着沛珊终究是可怜,最后谁也没再说什么,等于承认了孩子的这个干妈。 这个时候谁也不会想到后来的事,只知道一直待到第二天早上回家之后,沛珊跟徐婶爆发了一次争吵。 虽然关着门窗在屋里吵,但桑田家还是能听到几句:“犯什么贱上赶着去给别人家的孩子当妈!”“早让你找男人你不听,一早听妈的话找了男人这会儿不早有自己的孩子了!家里还能有个依靠!” 她们只听着徐婶一句接一句,并没有听到沛珊的反驳。只是心里都忍不住嘀咕这真的是亲妈吗?沛珊这一路来的经历,哪儿受得住听这种话? 就算跟沛珊感情再怎么不好,也不由得都要担心起来了。 牛辰生也在家里委婉地跟郑雯雯提点了一下,就算她跟沛珊感情再怎么好,好歹也考虑一下沛珊家的实际情况。郑雯雯只是噘着嘴别开脸没说话,而沛珊也有几日没有到家里来。 几日之后的一天早晨,徐婶被发现她房间里的炉火半夜熄灭,二氧化碳中毒死了。 因为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她家里就没再住进新人,沛珊又不愿意跟她住一起,两人就分了房间睡。 村里人去料理后事的时候,见沛珊只是木愣愣地坐着一滴眼泪都没掉,直让人心头嘀咕着徐婶的死会不会有什么别的蹊跷。 可是这种事没有证据谁都不敢乱说,而就在徐婶死后,沛珊竟像是渐渐恢复了正常。 她脸上开始有了笑模样,人也不总在屋里闷着,虽然出门也只是去陈奶奶家,但跟人打招呼说话都像是跟阳子还在时一个样子。至于徐婶的死和丧期,简直像是没有这回事似的。 沛珊这样的变化看得人有些毛毛的,村里人路上见到也都避着她,她倒是如同没事人一样完全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背后说什么。只日日往陈奶奶家跑,一心伺候着郑雯雯的月子和小孩的事,甚至都没用燕姐怎么操劳。 对于家里有这么个让人发毛的人,陈奶奶家的人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是她那样殷勤,对陈奶奶家的人殷勤得近乎卑微,好像生怕他们一个不高兴不许她再来似的,时间久了,那日日提着的心也就放下,默认了她在家里忙进忙出。 而后来真正出乎人意料的事已经是两年之后,一生好命看起来又健健康康的郑雯雯竟然患了癌症,发现时自然已经是晚期,以当时医疗条件的恢复程度完全没有办法,没过多久就去了。 沛珊一辈子没有再嫁人,掏心掏肺地照顾着她的孩子,把他养大。 陈奶奶家的人时常感叹,或许冥冥之中,好命的郑雯雯是替自己的孩子找了一个能够替代她的妈啊。 …… 往后怎么样先不论,如今的陈奶奶家是一团和乐,每天孩子的哭声大人的忙碌声都叫人觉得充实。 只是郑雯雯稍稍有些早产身子虚奶水不是很足,桑田找温扬用村里的通讯器联络了大光,让他搜集物资时顺两桶奶粉下次带来。 村里现在猪牛羊都见不到了,桑田就开始杀鸡杀兔子,单供给郑雯雯的就一天一只绝不含糊。郑雯雯喝完了汤,熬烂的肉旁人分分吃了,第二天再杀新的。 陈奶奶家虽然也跟着养了鸡,但是数量不多,都用来下蛋。于是眼见着桑田家院子里的鸡和兔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这都还是时不时的从空间里抓出一两只来顶上之后的结果。 村里人有说桑田傻的,有说她打肿脸充胖子的,那些酸话桑田充耳不闻,她只记着小时候被村里的小孩欺负了,自己一身泥巴和擦伤,板着一张小脸一滴眼泪都不掉,回来了却害怕姨奶奶看到不敢进门的时候,是陈奶奶把她叫到屋里,让她吃着点心给她擦伤口的。 有时候赶上牛辰生放学回来,他虽然不擅长打架,却还是跑出去找村里那些孩子理论,或者干脆去他们家里找大人告状。 这些事情,村里也有像牛杰爹那样看清楚了的,知道这女娃这就叫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跟这样的孩子多来往错不了。 就这样,牛窝子村在经历了这场大洗礼之后,总算熬到了迟迟才来的春天。 第五三章 就像冬天时迟迟才变得冷起来一样,这个春天也回暖的特别迟。 等到真正万物复苏的时候,满村人几乎要喜极而泣,迫不及待的把闲了一冬的农具机械都晾出来,兴冲冲地开始了春种的农忙。 忙吧忙吧,耕种才有粮食,忙起来才有希望。 在牛窝子村忙起来的时候县城也没闲着,这个冷的过头的冬天把丧尸也冻住了,成了一坨坨烂丫丫的冰尸。谁也说不好这些冰坨子一旦化冻了还会不会再动起来,只是冬天实在太冷人没办法在户外活动太长时间,再说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保暖衣物,行动起来也不方便。 所以刚有回暖的苗头县城自卫队就集结了人手,喊上身强体壮的男人一起去县城敲冰坨子。照着脑袋,几锤子一个,细细的搜遍县城的每一个犄角旮旯,等清理完丧尸,收复失地也算指日可待了。 这一天村长就兴冲冲地打开了村里的小喇叭,小喇叭挑在高高的电线杆上,一说话全村都能听到。 这在平时为了省点电,不是急事大事都是敲个锣奔走相告一下,小喇叭是不舍得开的。可今天村长居然开了喇叭,就为了叫村里各家当家的去村大院里开会。 现在村里人口复杂,开大会是按院每院出两个代表,本村的原住东家一个,不管院里还住了几户都共同再选一个。桑田家没那么麻烦,横竖就他们四个人,去一个还是两个也没人管着,孟蘭闲着没事就跟桑田一起去看看有什么热闹。 两人刚走近大院就看到温扬正站在院门口,被村里两个小姑娘叫住拉到一旁,一个笑嘻嘻地往他怀里塞了一个饭盒,另一个有点含羞带怯地不好意思抬头。 看见这样的场面她们不好上去凑热闹,干脆远远就停住脚站那儿乐呵的看。 要说这个冬天村里成了那么多对年轻人,里头却没有温扬。虽说村里头小姑娘都抢手,追的人多,但人家小姑娘也是有自己的眼光的,那些跟在屁股后面追的她们还未必看得上。 温扬尽管是外来户,但架不住人长的高高帅帅的,一副温柔到死的模样,交际手腕好,人又在村w里做事,在村里那就是白马王子梦中情人,倒追的小姑娘真是不少。可惜他自己一直不上道,看着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可就是跟人保持着距离,让那些小姑娘看得见吃不着。 反正对桑田和孟蘭来说温扬貌似从以前在学校就是这副样子了,要是放在认识费艺涵之前恐怕他还可以给她们更温柔更博爱一点,所以俩人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温扬毕竟不是这里的人,也许人家根本不打算在这里找对象呢。 等那两个小姑娘走了孟蘭和桑田才慢悠悠地走过去,温扬一转头看见她们脸色顿时尴尬起来。 “呦,温扬,还是这么受欢迎啊~~” 孟蘭笑呵呵地拉着桑田过去,温扬无奈地摸摸鼻子,“别打趣我了。” “这样就算打趣你了?被那么多小姑娘追着的时候就不见你脸皮这么薄!哎我说你到底怎么想啊,真不想在这里安个家?将来就算要走,带着你小媳妇一起就行了啊。” 温扬笑得更无奈了,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桑田,但是从来不在她身上多做停留,只是若无其事地赶紧催着:“你们快进去吧,今天说的事跟我们也有关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看了孟蘭一眼,孟蘭疑惑地指了指自己,见温扬的脸色居然有那么点郑重,这才放过打趣他的话题,直接揪着他说:“你还卖什么关子,跟我们有关就赶紧说啊,还等开什么会!” 温扬难得迟疑了一下,孟蘭还在犯嘀咕什么事儿一家人不能直说还藏着掩着的。 不过温扬的迟疑也只是一闪而过,就把两个人招呼到办公楼里找个没人的地方先单独跟她们通个气。 其实温扬的迟疑也是有原因的,他并不是想藏着掩着,只是这次县城得回了zf办公楼重新联系上其他城市,才知道在县城遭了难的这段时间外面却是已经有了进一步的联络。不仅交通能够达到的小县市已经全部重新安置了通讯器,好多交通阻断的地方也扩大了联络圈,现在联络范围已经覆盖了四五个省。 看起来末世好像让人们一朝回到解放前,但机械毁了,技术却是在的,只要有相对安稳的环境和物资条件立马就能恢复一部分。 而这其中一个省的军区受难不大,联络上之后就开始派直升机给各区互通物资,虽然因为直升机数量有限能够承载的物资更有限,届时一些物资即便运来也是天价,但不管怎么说每个地区的人们终于不用过着封闭匮乏的生活,眼前美好生活的希望已经越来越大了。 这些当然都是喜讯,不过还不是跟他们关系最大的。 重点在于,冬天时直升机不能飞物资不能流通,各地zf却不甘心就这么闲着,他们利用有限的通讯条件想出了一个寻亲计划。 各个省汇总登记了一份名单,利用通讯公布名单来寻找人们失联的亲人。毕竟那场地震发生时太多人远在他乡,有时候即使只是隔了一两个市区,也因为地裂阻断了交通亲人们之间就再没了联系。 所以这个计划一推出来各地设置的登记大厅里就挤满了人,碍于要找亲人的太多,而通讯条件却又有限,名单上只能最简短地登记着要寻找的人的姓名性别年龄,发布人的名字以及所在地。即便是这样每次也只能交换一部分名单,分批次来慢慢寻找。 温扬知道这个消息对于家里除了桑田这个本地人以外的几人有多重要,但是目前第一批名单里并没有家里任何一个人的名字,他怕给了他们希望却又让他们失望,因为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他知道当看到名单上没有自己的名字时心里是多么忐忑,有多担心家里的人都已经。 所以他也实在没办法若无其事开开心心地告诉大家这个消息。 果然自从知道了这个消息,孟蘭心里就开始惶惶不定,连大会怎么开完的都不知道,也根本没听见村长都说了些什么。 她几乎完全是被桑田给拉回去的,不然让她自己走的话都不知道会走到哪儿去。 以前什么消息都不知道也没办法知道的时候,能做的只有祈祷和自我安慰,心里慢慢也就接受了现状坦然起来。而现在这样随时可能会有消息却又没听到自己家的消息,整个人都变得忐忑而胡思乱想起来了。 ——万一一直没有消息该怎么办?家里是不是已经出了事了? 孟蘭心里很乱,后来听到消息的罗千浩更是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幸好还有桑田和温扬两人保持着冷静,桑田时不时安慰着孟蘭和罗千浩:“别太担心了,名单那么多,找你们的消息也许正在排队呢。” 温扬跟两人问了他们父母的姓名替他们也报名登记寻人,只是牛窝子村消息知道的晚,就算现在报上去恐怕也要排到很久以后才会被发布。 至于卓禹,反正现在也联系不上国外,这事儿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桑田家的气氛一变冯燕就注意到了,索性最近郑雯雯和小宝宝都是沛珊在照看,她腾出了精力就想着怎么能让桑田这一家孩子开心一点。别的好办法没有,但她有个当厨子的老爸,家里一向奉行吃的好心情就好,所以她开始卯足了劲变化花样做菜。 只是桑田家的伙食平时也不差,兔子肉和鸡肉都是吃腻了的,蔬菜、调味料翻来覆去总归也就那些种类,不像过去那么五花八门。 桑田注意到之后就把当初收拾空间时找到的一些真空包装食物都找出来,什么玉米松子,酱牛肉,但凡有保质期的干脆都翻出来送到陈奶奶家让燕姐一起做了。 燕姐也不傻,一个冬天下来也发现了桑田家各种好东西不眨眼地往外掏,怎么想都让人琢磨不透,但她守着本分不多说不多问,给什么就做什么。 就这样惶惶的过了几日,也是老天都向着他们,第二批名单一出上面就有了孟蘭的名字。 世上同名的人很多,但后面缀着孟蘭父亲的名字和所在地,这就应该没有错了。 一向以管家婆的霸气姿态示人的孟蘭在看到名单的那一刻突然就哭了,桑田很自然地想伸手揽着让她靠一会儿,只是一抬眼迎上罗千浩的目光,就很自然地把机会让给了他。 罗千浩简直不能更顺溜地伸手一揽就把孟蘭带进自己怀里,孟蘭心情正激动根本没在意他的这些小动作,顺着就抱住他把眼泪鼻涕在他肩上蹭了蹭。 罗千浩是开心的,但心情也是复杂的。 他替孟蘭开心,但自己这边却还没有任何消息——父母如今怎么样了?罗文杰那边又什么情况?得不到消息他的心只能继续悬吊着。 温扬做事周全,刚拿到名单的时候就已经替孟蘭回复了消息,这年头找人的多回信的少,所以回复消息不用排队,估计孟蘭父母那边只要一两天就能得信儿了。 只可惜很多地方的交通还是达不到,想要团聚只能等zf填补沟壑搭桥修路之后再看运气,如今只要能够得到个平安的消息就算万幸了。 等到第三四批寻人名单下来的时候,罗千浩的大名也出现了。只是因为名单目前只允许直系亲属登记,对罗文杰那边的心思也只能放一放了。 桑田一家终于不再死气沉沉,但也不敢把兴奋摆在表面上。因为自始至终,温扬家都没有任何消息。 温扬依然温温淡淡的,每天忙活着村里的事,从他表面上似乎看不出什么,但四个人还是从一些事情上能够看出温扬心里并不平静。 因为现在的通讯设备里没有传真,名单都是对方口念这边接收的人手抄。 一开始温扬是不负责这项工作的,他只是为着自己和好队友们时常留意着,但是到后来他就自己接过了这项工作,一直做到罗千浩家也得到了消息的很久以后,他有一天又把活儿交还给了原来负责的人。 不知道他是放弃了,还是不敢再抱期望,于是刚为自己家的事儿放下心来的孟蘭又替温扬担忧上了。 桑田作为朋友自然也是替温扬担心的,只是说不上是出于什么顾虑,她对温扬的关心总是保持在一定的距离。她的性子本来就淡,这一保持距离两个人就更是几乎没有私下说过什么话了。 现在家家户户都在农忙,桑田家的地少,用不着全员出动,就算慢慢做也来得及。 桑田中午给卓禹和罗千浩送了饭,回程的时候被暖风一吹身上就懒散散的,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 眼前一边是田野农忙一边是山坡上新抽的绿草绿芽,忽然远远的就看见温扬站在远处的山坡上,跟对面农田里的热闹不同,他所站的地方显得那么冷清,而他也就这么冷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桑田觉得自己不是擅长安慰人的人,看着温扬难得显出那么寂寥的样子,觉得让他自己待一会儿其实也好。可是偏偏她要路过的地方不可能不经过温扬的视线,不打招呼反而有些刻意了。 桑田走过去,抬手打个招呼,“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学姐应该已经把饭给你送到村w了,快回去吃饭吧。” 温扬笑笑,“没事,我还不饿,在这儿稍微看一会儿。” 桑田干脆走到他身边,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看什么?” “看也许我以后,就要永远留下来的地方。” 桑田微默,温扬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他真的已经放弃了。末世以来,先是地震后有怪物和丧尸,越是城市里人口密集的地方人命的伤亡也越大。就是已经得到了消息的孟蘭和罗千浩也只能确认家里还有人在,但究竟有没有人出事暂时却不得而知。 他们不提,但心里也都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就更别说一点消息也没有的温扬了。 如果那是真的,不管是家人不在了,还是只是从此没有音讯无法联系,温扬都要重新考虑自己的将来——是回到城市,还是留在村子? 看起来他应该已经做了选择。 这让桑田想到了家里其他三个人——从最初形势所迫来到村子安顿下来,到后来大家在不知不觉中把这里当成家,像一家人一样的生活,但这样的生活却未必能够永远继续下去。 大地裂之后过了这么久,通讯恢复了,交通也在重建,大家毕竟各自都是有家有亲人的,将来如果有了条件,也都会回到各自亲人的身边去。 对于这样的将来桑田说不上自己的心情是怎样,她应该会为大家找到亲人而高兴,可是私心里也许并不希望分别那一天的到来——那样她就要再一次送走自己的“家人”。 总是这样,一个又一个,她总是留不住自己的“家人”。 第五四章 在这平淡却又处处都显出那么点蒸蒸日上的春日里,惊喜突然间就到来了。 那天自家地里的活儿已经快忙完了,卓禹和罗千浩在自家地里收收尾,桑田和孟蘭也收拾完家里的事情,在陈奶奶家地里帮帮忙。 突然一个保安队的年轻人急三火四地跑来,在田边喊着:“桑田你们家来人了!快回去看看吧!” 自从寻亲名单公布以来,村里有家人在外的,或者本身就是从外面投奔来的那些人家都是满怀期待,只不过因为交通的关系真正能够团聚的实在少之又少。 桑田家突然间有人来寻亲简直就是给人最大的鼓舞,村口的守卫一激动,直接就把人给领到桑田家里去了。 桑田这边却是面面相觑一眼,一时想不到会是谁来了。 就算已经有了孟蘭和罗千浩两家人的消息,但对方也并不知道他们的具体地址啊。 不管怎么说人都已经被领回家去了,当然得赶紧回家看看。陈奶奶也催着他们:“赶紧回去看看吧,这儿的活不急。” 四个人放下农具就匆匆回家去,走到院门外才愕然又惊喜地看到罗文杰带着一对中年人正等在院子里—— “文杰!大伯大妈!” 罗千浩激动地冲进院子,跟罗文杰好兄弟手握手地握在一起,互相打量了一边都没缺胳膊少腿儿,挺好。 两位中年夫妇也拉着罗千浩一劲儿的打量,嘴里半是责怪半是心疼的念叨:“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自己一个人就跑了?这种世道你自己一个人跑到外面叫人多担心??” 罗千浩父母常年在外面做生意,这孩子几乎是他们看大的,儿子回来了侄子却没跟着,这心也只能放下一半,另一半怎么能不提着? 罗千浩这时候对着大伯伯母也只能嘿嘿傻笑,心里其实对于地震后没有赶回他们身边而是跟着女孩跑了这件事挺过意不去,自然没脸说。 不过罗文杰看来是早把这件事跟父母说过了,不然的话他也没有其他借口去解释罗千浩为什么没一起回去。 他悄悄戳戳父母让他们别说太多,不然被罗千浩走哪儿跟哪儿搞的生死不离的孟蘭岂不是脸上要挂不住了。 罗文杰这会儿抬头看向稍后一步走进来的桑田,像是已经忘却了上一次分别时的尴尬,扬起一贯的笑脸,带着点随意抬起手打了声招呼:“嗨,桑田,我举家带口的投奔你来了~” 他的笑容看上去好像还跟过去一样,有点漫不经心,有点吊儿郎当——但分别之后经历了几个月末世生活的磨炼,终究还是成熟了很多。 桑田对他笑了一下,也不再记着过去那点尴尬,认真对他和两位长辈说了声“欢迎”。 大家都很开心,罗千浩更是激动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就只有卓禹看着罗文杰,一张黑脸立刻就板下来,还往桑田身边站了站,硬是要把自己挤进罗文杰的视线。 罗文杰脸皮够厚倒也没有多尴尬,只是略觉稀奇,进村的时候就听保安队的人说温扬也来这里了啊,怎么最后是被卓禹给追到了吗。 虽说几个月的艰苦下来他已经沉稳了许多,但看到这些昔日队友几乎都没有什么变化,自己也像是回到过去,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还特地冲抢占视线的卓禹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不客气的跟桑田挤了挤眼。 卓禹的脸就更黑了。 大家挨个见过两位长辈打了招呼,而两位长辈的目光却在桑田和孟蘭身上扫来扫去——哪个罗千浩中意的女孩啊? 他们一会儿看看桑田孟蘭一会儿又把疑惑而催促的目光落向罗文杰,罗文杰哪好当着孟蘭的面说什么,只能装傻充愣含糊过去。 猜到什么的孟蘭也赶紧转移开两位长辈的注意力招呼着他们去休息,一路长途跋涉又担惊受怕,两位长辈也确实累了。难得进村落了脚放下心来,一身疲惫也都反应出来。 罗文杰倒还好,毕竟年轻身体底子好,又见了同伴们心情正兴奋着,让他去休息他也呆不住,索性跟大家坐在院子里聊聊彼此这几个月的情况。 桑田隔着院墙拜托了燕姐多做三个人的伙食,不够的材料也隔着墙递过去,回来的时候罗文杰正说到现在城市里的情况。 地震之后很多地方都乱过,不过后来只要有zf出面的地方大部分还是慢慢的稳定下来,尤其是通讯恢复之后就好管理了许多。 罗文杰父母所在的城市算是比较稳定的,从一开始zf的反应就很及时,在发现情况不对之后就把健康的人都集中到一起生活和管理。所以尽管他一路坎坷耽搁了不少时间,但回到家的时候父母并没有遇到危险。 只是集中管理的生活还是很艰辛的,毕竟物资缺乏限水限电,每个有行动能力的人都要报名去参加劳作来换取一点点食物,就这样人口还是多于岗位,参加都只能轮流,每个人靠着领到的一点食物大概要坚持三天。 而且集中管理生活住的是楼房,卫生间却是不能使用的。现在的城市公厕又很少,只能临时搭建了几个板房公厕,夏天味道大冬天又冷,让人宁肯憋着也不愿多去一趟。 加上消耗用品的分发是以楼栋为单位的,总是在为你多用了一点我少用了一点的事情争吵,邻里关系十分不和睦。至于衣物之类除了冬天很冷的时候发了一点保暖衣物之外都只能自己想办法,要么参加物资搜寻队出去冒险可以分一杯羹,要么是来的时候自己打包的一点行李,不然就只能用东西跟别人换。 虽然这一切在通讯恢复物资稍稍的可以流通之后有了那么一丁点儿的改善,但罗文杰还是决定不能一直等下去了,这样下去就算有一天生活恢复到正常的轨道,人也给磋磨得不成样子了。 所以他翻出了分别时桑田给的地址决定来这里看看,起初父母是不太赞成冒这个险,先不提路上的危险,这个听都没听过的牛窝子村本身就是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万一这里的情况并没有预想的那么好,那他们到时候要在哪里安生立命?恐怕就算是再回去地方也被别人家占了,就真的无处可归了。 但最终罗文杰说服他们罗千浩也在这里,也是担心他一个人在外面不知道过的怎么样,罗文杰的父母这才同意上路。 不过之前是离得远,没听过牛窝子村。等到靠近县城了才听说牛窝子村是个好地方,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桑田见两位长辈都是很和蔼的人,而且对罗千浩这个侄子这么关心,说是投奔,但在前途未明的情况下会因为担心他而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也是难得了。 “你们就放心住下来吧,这里粮食够吃,东西也够用。” ——而且大概,桑田心里也是希望家里能够多一些人气的。 以前一直都觉得只跟姨奶奶两个人住惯了,自己应该是喜欢清静的。但是末世以来姨奶奶走了,大家来了,在适应了眼前的生活之后才发觉以前那清静的生活也许不是不寂寞的。 尤其在尸鬼离开,意识到大家也不知道什么就会离开之后,桑田突然就很不想回到过去清静的生活里。 罗文杰又冲她笑笑,“那就麻烦你了啊~” 大管家孟蘭已经开始盘算比较实际的问题,跟大家商量说:“那让叔叔阿姨住哪儿啊?” 虽然说尸鬼走了之后空出来一间屋子,但他那间本来就是棚子的位置推倒重建的,地方比其他屋子小,当然是不能给长辈这种待遇的。 但主屋的左右两间又是连同的,就算卓禹和罗千浩把屋子让出来,那让桑田和孟蘭跟两位长辈住那么近,屋里还藏着个田园空间经常需要进.进.出.出,想来也是挺不自在。 田园空间的事当初连大光都没告诉,罗文杰现在既然来了,有长期留下的打算,那自然是不会瞒着他的。但这么玄幻的东西真的要跟长辈说吗? 他们这儿正沉默思考的功夫,谁也没想到矮墙对面正在陈奶奶家院子里抱着孩子晒太阳的沛珊竟然会突然说了句:“我那还有地方。” 四个人愕然地转过头齐齐地看着她,罗文杰很不明所以地也跟着转头看。 沛珊看也没看他们,一副爱答不理爱住不住的模样,好像说完那句话事情就跟她无关了。 她家的确是有地方,一整间大院子,除了被隔出去的棚子之外还有三间大屋,现在就只住着她一个人。而她如今白天都耗在陈奶奶家带孩子,天亮就来睡前才走,自家院子几乎每天就是空着。 在其他人还惊讶于沛珊居然会肯把房子租给他们的时候,桑田已经拍板对她说:“我们租,还有你家的地也可以一起租给我们。” 反正自从阳子死了她们家的农活就成了大难题,只能雇人干活分出去一部分粮食。而徐婶也死了之后沛珊更是什么都不管了,连租地的事情都是村长在代劳,反正村里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田地闲着的。 桑田家现在人口变多了,明面上需要的粮食就变得更多,她不可能一直只用自己家那点田地撑着场面。 对此沛珊居然也毫无刁难,不咸不淡的说了句:“随便你们。” 大家有些惊讶沛珊为什么突然转性了,但仔细想想除了最初阳子在时沛珊跟着徐婶针对过他们家一阵子,后来都只是徐婶一个人在闹腾。 现在沛珊这么重视郑雯雯和她的孩子,连带着就努力在陈奶奶一家面前刷好感,看来桑田家也是沾了光了。 晚上燕姐下了面,用豆角鸡汤打卤飞了个蛋花,荤菜做了红烧兔肉和土豆炖鸡,素菜炒了蒜蓉油菜和干烧茄条,又摘了新鲜的黄瓜凉拌,还有小葱拌豆腐。 因为听说罗文杰一家三口在城里饮食亏了很长一段时间,她特地搭配了荤素营养,菜多量足。等罗文杰的父母一休息好就提前开饭。 饭菜一上桌罗文杰眼睛瞪得都要掉出来了,“卧槽你们这过的是什么土豪地主的生活啊??早知道我一早就过来投奔你们了!!” 罗叔叔罗阿姨比他含蓄多了,即使闻着饭菜的香味儿肚子里都反射性的咕噜起来,也不好意思在小辈面前失态。 孟蘭比较有眼力劲儿,看出来这两位都是性格含蓄的文明人,赶紧招呼着:“叔叔阿姨快尝尝吧,燕姐的手艺很好的。” 罗文杰已经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罗叔叔罗阿姨这会儿一边吃心里也在感慨,当时幸亏听了儿子的投奔过来,那时候他们还真没想着这样的一个小村子生活能好到哪里去。如果不是担心罗千浩一个人在这里,恐怕是不会答应到这里来。这会儿看来倒是托了罗千浩的福了。 而一无所觉的罗千浩正嘿嘿地凑着罗文杰,“怎么样,好吃吧~~燕姐的手艺最好了!我们这儿吃的喝的都不缺,你跟大伯大妈就安心的住着,等以后我把我爸我妈也接来!” 他这句话像是突然触动了什么,孟蘭的手稍稍一顿,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 桑田也忽然意识到另一个可能,她不敢抱什么期待,只是悄悄的看了孟蘭一眼。 罗叔叔罗阿姨担心罗千浩太自作主张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瞪了他一眼提醒他:“主人家都没说话你瞎做什么主张!” 他们自然也是希望弟弟弟妹能来的,但自己本身已经是投奔来的,哪里好意思那么不客气,至少不先得取得主人家的允许吗。 罗千浩用不着桑田开口已经豪迈地摆摆手,“没事没事,桑田人可好呢!” 罗叔叔罗阿姨为自己侄子这谜样的豪迈不好意思地对桑田笑了笑,桑田只能替罗千浩说:“没关系的叔叔阿姨,我也很高兴你们和其他叔叔阿姨能过来。” 罗叔叔罗阿姨这会儿还不清楚桑田家的情况,虽然多少也对桑田家怎么会是这么一个小姑娘做主,都没看到家里的大人。 不过通常来讲也只以为是家里的大人外出无法回来,等到晚上收拾了屋子住下,罗千浩也过来陪他们说说话讲了桑田的情况之后,才感觉又唏嘘又心疼,这么好的女孩子从小没有父母,连一个直系亲人也没有,难得还能这么好心大方地收留他们这么多人。 这天晚上孟蘭和桑田熄灯躺下之后,孟蘭轻轻叫了她一声,桑田也心照不宣地嗯了一下。 “——桑田,我想以后也把我爸妈接来。如果,真的还能见到他们的话……” “嗯。”桑田在黑暗中伸手过去握住孟蘭的手,“会的。” 会见到的,大家都会聚在一起,留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一起生活。 第五五章 罗叔叔和罗阿姨两个人一个是高中老师,一个在同一个高中里做行政文职,两个人都是和和气气的,在村里很快有了人缘。 村长对他们更是敬重,还盘算着以后生活更好些没有了压力之后,就可以让他们在村里教教适龄的孩子。 之后的日子桑田一家就带着罗文杰家三口开始耕种沛珊家的地,地已经找村w作证正式租下来了,每季收了粮食分给沛珊一部分作为租金,也解决了沛珊的口粮问题。 罗千浩现在农活干的已经很熟练,看起来挺有架势,很是一个在罗文杰和大伯大妈眼前显摆。罗文杰到底年轻,学的也快,而罗叔叔罗阿姨两人虽然干了半辈子文职,但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没下过地干过农活的,反而比他们这些年轻人适应的还快。 桑田也顺便跟沛珊商量了一下把她家里剩下的房间也留置下来,如果将来能够接了孟蘭和罗千浩的父母来再租给他们。 沛珊无可无不可,反正出了那档子事儿之后村里不会强迫她出租房屋,她也不爱跟别人住在一起,要不是陈奶奶家跟桑田家关系这么好,她根本不会管这个闲事。 现在她的心思都扑在孩子身上,回家也无非是找个睡觉的地方。最后干脆自己搬进当初因为费艺涵一家而单独隔出来的小院子,主屋那边随便桑田怎么安排。 日子一时倒是过得很平稳,虽然外面偶尔还有传来怪物出现的事情,却没有再发生大规模的袭击和丧尸潮。 zf的通讯广播里慢慢增加了许多内容,有关于物资调动的,还有道路交通修复工程的实时进行情况。 等到第一座跨越地裂的高架桥建起,人类可以连通到达的地域一下子被拓展,孟蘭和罗千浩也可以去寻找家人时,都已经是末世两年后的事情了。 桑田和孟蘭默默的整理了行装,罗千浩和罗文杰两人都是要跟孟蘭一起上路的,三个人的行装被打点得满满的。 她们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直到打点完毕桑田正在给背包扣上带子时孟蘭才突然握住桑田的手,“桑田我们一定会回来的,只要一找到我爸妈和千浩的父母,我们马上回来!” 桑田点点头,试着笑了笑,但嗓子里太堵,终究没说出什么。 没有人能保证他们真的可以回来。 这一路上千里迢迢,虽然在畅通路段可能有车可以搭,但很多偏僻的地段也正是怪物出没的多发地点。何况除了路上的危险,如今各地因为长期封闭,很多地区形成了自己的风气,有抢劫欺压成风的,有干脆占山为王似的一伙人统治了一整个城市的,因为交通才刚刚打开zf还没有余力去镇压,甚至有的地方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干脆又把交通毁掉,或者控制在自己手中的。 这些他们之前都只能在广播里听到,现在孟蘭他们却真的要从那些地方走过。 谁能保证他们一定可以平安到达平安回来?可谁能阻止他们去找自己的父母? 桑田送走三人的时候卓禹依然站在她身边,手稳稳地放在她肩上像是在向她保证无论什么时候自己都在这里陪着她。 桑田没有抬头,也不敢看他。 就算他的父母都在国外,但技术的恢复是飞速的,谁知道哪一天就联系上了呢。 …… 那之后家里只剩卓禹和桑田,还有住在隔壁的罗叔叔夫妻跟他们搭伙过日子。 房子空下了,村里人接来的亲戚却在变多,村里住房再次紧张起来。这一次温扬只能卷了铺盖从村w宿舍搬来桑田家给他们两个当电灯泡。 那是半年后的一天,温扬难得一年里才休息个几天,卓禹就嫌弃他在家待着碍眼,一边在院子里杀鸡拔毛一张黑脸冷鼻子冷眼没事就盯着他瞧,盯得温扬后背发凉只能苦笑,最后跑到隔壁去陪罗叔叔说话下棋了。 卓禹现在杀鸡拔毛的手艺那是无比熟练,再没有当初第一次时腥风血雨般的场面。 揪着鸡翅根部用刀一抹脖子,垂死的鸡在他手上扑腾着,另一只手就拿一个盆把血都接了。 桑田在旁边烧了开水准备给他烫鸡毛,突然就见村长脚下生风似的一路跑过来,吆喝着:“卓小子,可不得了啦,有大飞机要来接你啦!” 桑田舀水的手一抖,一勺水洒了一半。 卓禹溅着一脸鸡血点子抬起头,问:“村长你说什么?” 温扬听见村长的声音也从隔壁回来,村长激动的说:“物资运输飞机要到县里送药品了!人家要你去县里等着,走的时候接你去见你家里人了!” 村长激动,桑田和温扬愕然,只有卓禹一副不怎么意外的样子。 现在的物资运输飞机可都是军用机,因为天上那些厚重浮尘的关系,普通飞机根本没办法飞行,就连军用机有时候都会发生导航失灵的状况。 所以飞机虽然在一年多前就已经投入物资运输,但不仅数量不敢增加投入量,因为越多的投入量也意味着失联率的增加。而且路线也只是固定的几条,一般都是将物资投放到几个重点交通枢纽城市,再由这些城市往周边分发。 到目前为止他们这个小县城可是一次飞机都没有来过的,怎么轮也轮不到这个一个丁点儿大的小县城。 村长还在激动劲儿上,所以也没管他们的反应继续说:“听说这回飞机是要来接大光去更大研究设备更好的城市去协助研究的,还说那儿已经有几个跟他一样产生了抗体不会变成丧尸的人了!这种机会可不会再有第二次,卓小子你赶紧收拾一下东西!你还得转好几趟飞机才能到外面呢!” ——难怪飞机会突然来他们这种小县城,要说是接大光的那也就不奇怪了。 可是卓禹家竟然能联络到这里,还能帮他找关系搭转好几趟飞机去国外,那来头似乎也不小的样子。 桑田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温扬也看一眼桑田再看一眼卓禹,决定保持沉默。 村长本来只觉得卓禹能跟父母团聚这是喜事,这会儿察觉到气氛不太对,才意识到卓禹一走恐怕就难回来了,这不是拆散小情侣吗。 这么一想他也替桑田心疼,这么好个孩子怎么就这么没有亲人缘,没有家人也就够可怜了,谈个对象最后也留不住。 他悄悄叹口气,却没想到卓禹两手都不得空就只拿胳膊随意抹了一下脸上的血,好不委婉地回绝:“不去。” “啥?”村长有点懵,“那是你爸妈呀!” 他再怎么心疼桑田,也没想着卓禹会拒绝掉跟爹妈团聚的机会呀!这飞机走了,可不是说来就能再来的! 卓禹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处理手上的鸡,“他们都能找关系塞人上飞机,那就是过的挺好,不用我太操心。” 这哪儿是挺好啊,人在国外都能找到关系安排国内的事,那得多不得了啊。 但事情不是这么个理儿,村长就劝他说:“那是你爹妈,不管他们过的好不好总是会担心你,怎么也得去他们跟前儿看看不是。”说着他也向桑田打眼色让桑田跟着劝劝,将心比心,他的儿子要是在外面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他的心得天天提着,非得把人放到眼前才能放心。 至于桑田跟这小子,纵然是可惜了一对小情侣,以后想要见就难了,但也不是就一定见不着了啊。 桑田被村长使了眼色才回过神来,她说不清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但应该怎么做还是知道的。 她走过去在卓禹身边蹲下,正想着要怎么劝他——劝自己的男朋友去一个自己再也够不到的地方?这样的话对她来说太难说出口。 卓禹从她一靠近过来就知道她会说什么,但他没桑田那么好的性子,也不管自己手上脸上都是鸡血,揪着桑田的衣服把人扯过来,当着村长的面就狠狠堵住她的嘴。 有点强硬的吻快速肆虐了一圈,分开时在她唇边轻而坚决地重复一遍,“不去。” 村长这张老脸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摆,桑田更是原本就说不出口的话彻底歇了菜,他们显然都对卓禹的脸皮之厚有了新的认识。 村长干咳了一声缓解一下气氛,小青年谈恋爱他也不是没见过,哪个能听得进别人说什么。于是只能匆匆撂下话,“那个小卓啊,还有两天时间,你好好想想,一定好好想想啊。” 卓禹跟滚刀肉似的“嗯”了一声,一副只要村长肯走他先应着再说,却根本没打算考虑的模样。 村长是拿他没办法了,又冲一直被无视的温扬使了使眼色让他劝劝,这才赶紧走了免得尴尬。 温扬的眼睛都变成“--”形,暗暗腹诽他才是最尴尬的好吗,还让他劝,他要敢多说一句卓禹铁定拿他当居心不良给他赶出去。 当初寻亲登记的时候卓禹就因为父母是在国外就没拿着登记当回事,还是他给其他人报名的时候顺便就给他也登上,想着万一什么时候联系上了呢。没成想还真就有信儿了。 卓禹这会儿已经低头继续去处理手上的鸡,桑田被他蹭了一脸鸡血正默默低头擦着,温扬看了他们一会儿,觉得孟蘭和罗千浩急急的去找父母是担心父母不知道过的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而卓禹这边情况显然大不相同,他父母搞不好过的比他们还好,而且有权有职的人也不可能扔下自己的事情来这山洼洼里过日子。卓禹要真不想去,那不劝也就不劝了,看看能不能回个消息报个平安让那边放心就是了。 温扬这么想着就悄悄的回到隔壁院子接着跟罗叔叔下棋,桑田擦干净脸上的血继续沉默地在卓禹旁边蹲着,过了一会儿才问:“你真的不用去看看?” “不用,”卓禹平静的说:“从小就是他们在国外我在国内那些年也没见过几次,现在只不过是跟过去一样,没必要因为外头世道变了就搞那么紧张。等以后方便见的时候再见吧。” 以后要是交通能恢复,来去都方便了他当然会去见,现在这样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或者还能不能回来,那他才不干。 桑田蹲在那儿看了他一会儿,想着世上的父母和子女也是有各种各样的相处模式的,别人家的事情那也只有人家自己心里最清楚,既然卓禹自己那么决定了,她也就不多说了。 桑田嘴角勾了一下,心也落下来。 卓禹没有离开,最开心的人总归也是她吧。 她嘴角挂着笑起身去把热水端来,陪着卓禹一起脱鸡毛,没一会儿陈奶奶家院子里传来罗阿姨的喊声:“桑田,桑田——快来,陈奶奶做了山楂糕快过来尝尝!” “嗳。”桑田湿着一双手跑到围墙边,罗阿姨直接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切好的山楂糕,“甜不甜?” 她嘴里鼓鼓的点点头,心情好的时候,吃着甜的东西似乎也特别甜。 罗阿姨拿着另一块要递给她,“拿去给卓禹尝尝。” 桑田想接,却发现自己两手湿漉漉的还沾着鸡毛。脸上微微一红,却还是厚着脸皮一口叼住那块山楂糕就跑回卓禹身边去了。 陈奶奶家院子里在微微沉默之后爆出一阵笑声,燕姐切着山楂糕,沛珊拿了小小的一块儿喂给正在学走路的宝宝,罗阿姨端着切好的一碗准备拿去给下棋的罗叔叔和温扬。 陈奶奶年纪越来越大了,但心情好精神也好,坐在屋门口的椅子上,乐呵地看着这一大家子,还有矮墙那一边低头拔鸡毛坚决不抬头的桑田和卓禹…… 桑田心里已经满足了,她对生活从来不敢要求太多,而现在拥有的已经超过了她的预期。 现在唯一期待的,就是哪一天孟蘭和罗千浩罗文杰带着他们的家人回来,那时候他们这个大家庭就会变得更热闹了。 ——也或许,她心里的深处还有一个小小的不敢抱有期待的期待,也许,说不定哪一天,说不定有生之年,还会看到尸鬼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正文/完 第92章 末世之鬼有空间1 末世后十年,整个世界被当年那一场大地裂分裂成了无数孤岛,地缝里浓烟冲天火星四溅,地面宛如被裂缝深处的岩浆包围,地表温度上升,浓烟堆积在半空又形成厚重的浮尘层遮挡了阳光,原有的四季气温规律被破坏,形成了严重的两季极端分化。 这里是末世前的n省,因为陆路和航空交通的完全断绝,这里被隔离成一块与世隔绝的孤岛大陆。 这片大陆周围浓烟温度极高,烟尘尤其浓重,并且还是怪物出没的频发地点。 在末世后的残酷生活中,这里原有的社会秩序崩塌,新的秩序形成,n省已经世界上消失,变成了名为“炎城”的末世基地。 桑小笙生于斯长于斯,见证了整个城市从过去的n省到后来的“炎城”的变迁。 她还记得末世来临之前她还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初中生,坐在教室里上着日复一日的课。可是突然有一天属于她的末世就来了。 那是只属于她自己的末世,伴随着整个世界的末日,人类的桑小笙也不复存在—— 因为那一天,她变成了一个怪物。 ——末世十年,炎城基地流民巷。 这里是炎城基地安全区的边缘地带,也是整个基地最混乱的地区,名为巷,但却由横七纵八一条又一条街道组成,并不小于城市的规模。 桑小笙每一次从外面回来都要经过这片区域,她走过的这条街道依稀还能看出末世前的影子,只是街道两边的大厦因为落尘和缺少维护而变成了灰扑扑的颜色,曾经明亮的窗子或者破损后用纸板挡住,或者已经粘了一层污垢。伸出窗外的架子上挂着各种衣物杂物,让这些大厦变得就像末世前的市井老楼。 原本宽阔的马路也已经被各种简易板房和帐篷占据,只留下如同巷子般的通道,稀疏来往的人堪堪擦肩而过。 桑小笙身上穿着一件如今常见的黑灰色斗篷,粗粝的布料,因为一路的烟尘沙土还有长期磨洗而严重褪色。身边偶尔擦身而过的人也大多是这种打扮,不仅遮挡住身材和脸,连怀里的东西也一并遮挡在斗篷内,各自低头弓腰匆匆走过。 偶尔有不穿这种斗篷的,大多都是身强体壮的街霸,他们在不算宽敞的巷路上横行走过,来往的路人只能尽量缩小身体避开他们,极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喂,你,拿着什么东西?拿出来看看!” 健壮的身影挡在桑小笙面前,周围的人见到这种状况都立刻绕路,两边帐篷和简易板房里的人也都连热闹也不敢看,快速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桑小笙不抬头,只是在用眼睛的余光默默打量着有没有离开的可能。 挡在面前的人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告诉你赶紧把东西拿出来,不要搞多余的小动作。你是住在‘里面’的,每天都会去农场那边工作对吧?我可是盯了你几天了,聪明点赶紧把东西拿出来,以后每天都带点孝敬来,不然以后就别想从这里走。” “里面”指的是被流民巷环绕包围的平民区,那里的人虽然过得也不富足,但至少有工作有饭吃,有巡查队维护治安。 像桑小笙每天都要在基地外的农场做很多劳作来换取一点积分,而基地里就以积分作为贡献值决定一个人可以分到的物资。 因为她是在农场工作,所以她分到的粮食是直接从积分里扣除领走,不像其他地方工作的人需要去粮站兑换。对于基地来说这样也省得他们多运送一份粮食,毕竟在农场工作的人数量是很多的。 每到农场发放粮食的日子,大家都会聚在一起凑点粮食贿赂一下巡逻队,让他们走大路——从平民区到基地大门是有正路的,但那条唯一整洁干净的大路直通贵族区,平民不交“过路费”是不允许从那里走的。 桑小笙从来不跟别人扎堆,自己一个人也交不起“过路费”。或许没人会想到一个女孩子揣着粮食敢独身走过这边的流民巷,所以她相对倒也还算安全。 但这个鬼地方,又怎么会有真正的安全。如果是碰巧遇上打劫那是她运气不好,但被人盯上了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她有机会逃掉的。 桑小笙紧了紧怀里盖在斗篷底下的麻布袋子,那是她半个月的口粮,她绝对不可能交出去。 “快点,拿过来,少给我磨叽!” 健壮的汉子见她没有一威胁就交出粮食,似乎有些急躁地伸手去抢。 流民巷的人都被欺压惯了,强壮的欺负弱小的,有限的一点资源被集中到强壮的人手里,然后强壮的更强壮弱小的更弱小。久而久之这里的人都已经不再挣扎反抗,而眼前斗篷下面的人明显拒绝的姿态让人恼火——这里的街霸可不止他一个,磨磨蹭蹭的招来了其他人,这些粮食他就不能一个人独占了! 他伸手抓住粮食袋子准备一把扯了就走,然而斗篷下面随着布袋子被拖出来的那双纤细苍白的手却似乎异常有力,死抓住袋子不肯松手。 壮汉越发恼了,这么不知好歹一定要她/他好看! 他不想在显眼的地方引起骚动,一把揪住桑小笙就拖进一旁阴暗的死巷里。把手上的人扔进墙角,他高大的身躯牢牢地挡住了出路。 拉扯中桑小笙头上的斗篷帽子滑落下来,露出下面那张惨白却精致的脸,倔强的眼睛戒备地盯着他,丝毫没有惊慌失措的尖叫。 壮汉不屑地呵了一声,他倒没想到这么大胆的人居然还是个小姑娘。 桑小笙虽然个子不高,但包裹在斗篷下面与十四五岁的瘦弱少年也看不出什么不同,而一旦露出脸却给了眼前的男人一个惊喜。 “‘里面’的女人就是特么白净,这么干净的脸可是有很久都没见过了!” 炎城的用水是极其紧张的,而且大部分都集中在了贵族区,就连平民区也不过堪堪足够饮用,更别说流民巷这种连饮用水都很难得到的地方。这里的人早已经习惯了灰头土脸,尤其天热出汗,空气中漂浮的灰尘粘在身上,渐渐的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肤色。 桑小笙也不过因为是在农场工作,农场里有灌溉用水,就算他们先清洗一下再把水拿去灌溉也不算浪费。劳作了一天之后她都会把自己洗干净了再离开,因为回去之后也就没有多余的水给她清洗。 只是现在暴露出来的这张脸不只是白,那几乎没有一点血色的脸白得已经有些异常了。 但眼前的男人也许太久没有见过干净的正常人,或者只是以为她是吓白了脸,根本就没有多做考虑。毕竟别说是白,就是面有菜色的人,现在不也满大街都是么。 在巷子的死角里他已经不用顾虑什么,心里的急躁退下去,色.欲却浮上来,在这个脏乱不堪的流民巷里可没有多少机会能找到这么干净又称得上漂亮的女人。 他换了副口气,“小妞,我看你一个人在流民巷来来去去的,在里面也是没什么人可以依靠。干脆以后就跟着我,粮食我也不会全拿走,你是老子的人肯定给你留一些,只要以后每次给我一半,你在这条路上就没有别人敢动你,怎么样?” 他嘴里像是商量着,手上却已经解开裤带往桑小笙所在的角落逼近过去,不管桑小笙同不同意,肯定要先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再说。 从始至终桑小笙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的脸那么白,眼却那么黑,黑黢黢的像是无机质似的,倒映着壮汉逼近的身影。 ——她讨厌这个世界。 从末世来临的那一天,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甚至,也许还失去了身为人类的自己。 当男人与她只有一步距离,整个人被笼罩在阴影下的桑小笙斗篷下面突然伸出一只修长干枯的手,红褐色的蜡质鳞皮包裹着枝桠般的骨架,五指的指甲像黑色的利刃,狠狠地在男人的喉咙上戳穿一个血洞。 男人连叫声都无法发出来,因为声带已经被撕烂,喉咙中只有气泡在血沫中不断翻滚的呼哧声。 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血溅在桑小笙的脸上,那么白,那么红,她黑黢黢的眼睛里此时连一点人类的感情也没有,斗篷下在缓缓鼓起,伸出另一只同样干枯的手,在他的视线里飞速扩大,直直地向他的双眼戳来。 …… 桑小笙不记得自己在那个男人身上戳了多少个血窟窿,她的双手双臂一旦变成那副模样就仿佛不再属于她自己。它们本能地攻击着,一下又一下,直到眼前的人全身上下再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变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当意识渐渐回笼,大脑从木木胀胀的感觉中恢复清晰,桑小笙看着眼前地上那一坨血烂糟糟的东西,两条枯枝似的红褐色手臂隐约有些颤抖。 ——没关系,不用在意,反正这种人是咎由自取,这种事情她也早就应该习惯了。 桑小笙抖着那双沾满了血的枯爪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粮食袋子,将袋子和自己的手重新藏进斗篷里,绕开地上的血滩快速的离开这里。 不可以被任何人看到,一旦被人发现她就没有办法继续留在基地里! 十年了,从末世的那一天她被怪物袭击渐渐变成了这副样子,心惊胆颤小心翼翼地在这个基地里度过了十年。 她已经不再去数遇到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甚至有时候还因为被别人看到而不得不连无辜的人也一起灭口——即使她不想那么做,那两只怪物似的枯手也会本能地读取她的思维,自行判断该如何保护自我。 表面上看起来她只有两只手变成了怪物,但实际上,她常常在怀疑是不是连她的大脑都已经渐渐被侵蚀,变得早已经不是人类了。 桑小笙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当视线里的景象不再脏乱不堪,一切平静得就像末世前一个人口密集而拥挤的小城,人来人往匆匆忙忙。 平民区熟悉的景象让她渐渐平静下来,斗篷下的手抖抖索索的去摸自己抓在布袋子上的另一只手,确认双手已经变回了人类的样子,又低头看看黑色的斗篷好好的遮住了沾上的血迹,这才往自己所居住的那个小小的公寓走去。 第93章 末世之鬼有空间2 “小桑,你昨天回去的时候没发生什么事吧?” 一起工作的大婶一早就一边除草一边问,桑小笙的身体几乎难以察觉地抖了一下,随即就若无其事的说:“嗯,没什么事。”然后埋头清理杂草不敢再搭话。 农场的人都习惯了她的“不合群”,也不怎么在意她的反应,已经自顾地跟旁边的人聊起来,“你说不然我们也从流民巷走?这每次交的过路费也真是让人心疼。” “快别了,一次两次的没事,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盯上。到时候真被劫了,半个月的粮没了不说搞不好性命也丢了呢,还是安全点好!” “就是,小桑你也别心疼那点粮食,发粮食的日子还是跟我们一起从大路走的好!” 桑小笙含糊地应了两声,但她并不是心疼过路费的粮食,而是不想跟任何人走得太近。 她只能极力减少跟别人相处的时间,也才能减少突然变形时被人发现的机会。 ——她是个怪物啊,藏在这个基地普通人中的一个怪物。一旦被人发现了,她也会像那些丧尸和怪物一样被处理掉的。 所以她不能相信任何人,不能亲近任何人,十年里,只有她一个人,如此的谨小慎微生活至今。 工作结束之后她依然没有跟其他人一起走,一个人远远地绕开了昨天那条巷子。 反正没有人看到,而这种地方死一个人就跟末世前死掉一只野猫野狗一样。唯一让人担心的是那个男人的死状太过可怖,万一引起什么人的注意调查起来就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这十年来她不是一次都没引起过注意,但好在至今为止巡查队的人都没有去关注流民巷里的人命,所以还没有人把这些死状可怖的人命联系在一起。 就这样安稳的过了几日,桑小笙以为这一次也像之前一样风声过去就没事了,人也渐渐放松下来。在约莫尸体应该已经被清理干净不会有人再去在意末世里这一条渺小的人命之后她就没有再绕远路,不管怎么说在流民巷这样的地方逗留的时间还是越短越好。 然而她没有想到会再次被人拦下来,那几个人似乎早已经清好道路,四周连一个看热闹的人都没有。 中间一个三角眼的男人冷呵呵地笑着说:“你可算出现了吭?大伙差点以为你也人间蒸发了。” 桑小笙往后退了一步,虽然这些人摆明了就是来堵她,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他们跟上次那个人不是一伙的,能蒙混过去的话…… 身后很快有人挡住了去路,三角眼男人没有给她蒙混的机会,逼近几步说:“你就是在农场干活的那个吧?不用我多说,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我们老大怎么死的,你应该知道吧?” 桑小笙耳朵里瞬间嗡嗡作响,那个男人是一个人来的,所以她根本就没想到他会有同伙,只觉得没被人看到就好了。可现在这些人知道了那男人死之前就是来堵她的,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肯定不会放过她的,她该怎么办? ——灭口?可她眼前和身后有六七个人,就算这里被清了场周围也都是有人居住的窝棚,暗里不知道会有多少双眼睛看见她是怎么杀人的。 她小心翼翼的度过了十年,这一次终究还是躲不过了吗? 在她心慌意乱的时候三角眼男人已经走上前来,掀掉了她头上的斗篷,对于没有看到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而是一个无措的年轻女孩表示很满意。 “你不用怕,那种人撇下兄弟自己跑来吃独食已经没资格当老大,我们也不会因为他死了就为难你。你就老实的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后就乖乖听我们的话,让你拿粮食你就拿粮食来,我保证没人会伤害你。” 三角眼的手向她伸过来要抓住她,桑小笙的身体微微颤抖,几乎已经感觉到那快要破体而出的本能,它在响应着桑小笙的惊慌,涌动着想要清除掉所有的威胁。 但是不可以在这里,她不能把自己那丑陋的怪物形态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只手只差一点就要碰到她,可是三角眼却突然惨叫一声猛地收回手去。桑小笙几乎被这叫声吓住,以为自己终于还是没能压抑得住出了手,然而定睛一看却见三角眼的手上插了一把小刀,刀锋短而锋利,已经刺透手掌。 “谁!?谁特么的暗算老子!?” 三角眼捂着受伤的手飞快地往刀子飞来的方向寻找,目光刚一落过去就迎上一道冷嘲的视线,看见一间板房顶上单腿蜷坐着一个灰发灰眼的男人。 末世之后把自己打扮成奇装异服的人不是没有,有人是借着末世怎么穿都没人会管来满足一下中二属性,也有人故意穿成凶神恶煞来威吓别人。但在末世十年之后就算想那么做也得有那个条件和资本,眼前的人银灰色的长发虽然只是随意绑了一下但丝毫不见脏乱,而冷灰的眸子与眼白几乎融在一起,只剩下中间一点漆黑的瞳孔,乍一看从心底里瞬间生起一股寒气,让人止不住打个哆嗦。 在这个没有假发没有美瞳,连染发剂也只有劣质的世界里,他的外貌奇异得有些异常。 在这些人愣神的功夫,他冷冷的带着鄙睨笑了一下,“这么多人挤在这里,不嫌挡路吗?” 三角眼只愣了一下就回过神来,心里头在快速衡量着这个看起来很嚣张的人能不能招惹。 基地虽然很大,但十年里没有人口流动,基地里都有些什么样的大人物大家都清楚,从没有听说过有名头的人里有什么灰发灰眼的。当然外貌这种东西不能当做唯一的依据,谁知道是不是贵族区里哪个大人物的公子中二病犯了突然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只是基地里“里面”和“外面”两个世界,贵族区的那些统治者视流民巷里的人为蝼蚁,不把这里的人当人,但也因为这里的人口数量太庞大而无法对这里进行清理整肃。 对方只有一个人,又没有带着人来,就算把他在这里解决了流民巷里的目击者也不敢说出去,上面就算派人来查也查不出什么。 想到这里他也就壮了胆子,啐了一口说:“来了这里还敢这么横,上去把他给我拖下来!” 这几个地霸都是在这里横行惯了的,大家想的都一样,当即两个人就借着堆在板房旁的一堆杂物往上爬。房顶上的人也不急,悠哉哉地等着他们快爬上来了,才拿起放在一旁的一把唐刀,悠哉哉地又跳下来。 大概他的动作太悠闲,竟让人看出一丝耍猴的意味。 地面上离他最近的一个人立刻就扑过去想要制住他,然而他轻轻松松抽出刀,仿佛没有任何阻力一般只一挥就切掉了那两只伸向他的手。 那双手落地的时候他的主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到光秃秃的手腕上血不停的喷涌,才脸色煞白地惨叫起来。 几个地霸一下子就被震住,他们这群人好吃懒做顶多就是做些聚众打死人这种以多欺少以强欺弱的事情,靠着在流民巷强夺别人的口粮生活让他们连外出去冒险都不愿意,真碰上有真本事的哪里还横得起来。 别说是上前,连对方往前走一步他们都吓得连退两三步,就眼睁睁看着他走向他们原本的猎物。 ——桑小笙这时候脑子里也有点懵,她见过那些常年斩杀怪物和丧尸煞气很重的护卫队,但他们即使本事练得再大也终究是普通人,砍怪物砍丧尸也得一刀一刀一斧头一斧头卖力的砍。可是眼前的人简直就像是切水果切蔬菜一般毫不费力,仿佛人的骨头切下去对他来说毫无阻力。 他那原本透着一股中二气息的外貌瞬间变得可怖起来,好似他真的是一个吃人的怪物,一步一步正悠闲闲地向她走来,却让她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桑小笙很想逃,但她根本动不了。她像一只在巨大野兽面前的小兽,本能的感觉到威胁和压迫,如果她是一只小狗,大概已经倒在地上摊开肚皮表示臣服了。 桑小笙对这种感觉如此陌生,她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对此充满了荒诞和不解,但体内的另一部分却像是被眼前的人吸引着,已经在蠢蠢欲动。 她坚持着作为一个人类压抑下那种念头,看着那个人慢慢走到跟前,在一步的距离处停下,倾身低头似乎在她身上嗅了一下。 即使隔着斗篷仿佛都能够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徘徊在脖颈的血脉处,桑小笙被他那一下嗅得全身寒毛都直树起来,只是不等她有什么反应他已经直起身来,目无他人地对桑小笙扬了一下下巴——“你,跟我走。” 说完已经转身就要离开。 桑小笙还出于持续懵逼的状态,完全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找上她,但这不妨碍她那原本动都动不了的脚已经自发地迈出去准备跟上他。 周围的几个人像是突然惊醒般,三角眼出声喊:“等等!” 桑小笙本来都已经是他们到嘴的肥肉,只要能够控制住她,不只是她每个月发的粮食可以到手,还可以让她去农场偷更多出来。 这一时的贪念给了他勇气,但才刚出声就被灰发灰眼的男人稍稍侧目的一个冷眼给逼退回去。那没有实体的眼神凉凉的,却像寒冰冻成的尖刺扎进心里,三角眼顿时连腿都软了,险些直接跌坐在地上。 桑小笙低着头不敢看这些人,她不知道这个灰发灰眼的人是谁,但至少他此时可以带她走,让她离开眼前的困境。 她匆匆地跟上他的步子,就这样跟在他身后小跑时,心底某处突然隐隐生出另一种感觉——好像只要跟着他,他是谁,要去哪里,都没什么关系。 第94章 末世之鬼有空间3 灰发灰眼的怪人,也就是尸鬼,这是他重获自由四处游荡的第八个年头。 这个世界之大果真是他过去被囚禁的时候所无法想象的,前几年的时间里他一直行走在普通交通能够到达的城市,看着那些地方的人经历过灾难的洗礼之后在末世中重新自强生存,努力恢复他们所谓的原有秩序。 去那些地方走走看看也不是没有意思,只不过看多了就大同小异,人人都在奔向美好的生活,就他独自旁观,对所谓安稳富强的生活并无兴趣。 后来他听说了那些无法联络也无法到达的地区,后来他就去了那些地区,反正阻挡了人类的鸿沟阻挡不了他。 果然那些失联的孤岛大陆才更符合末世这种背景,他仗着自己的实力过得腥风血雨浪得飞起,一个地方浪腻了就再换另一个地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早就不再戴美瞳也不染头发,就这么以本来面目招摇过市也没人敢说什么。就这样又浪了几年,昨天才刚刚到了炎城的地界。 尸鬼领着桑小笙在曲曲折折的巷子里转了半天,桑小笙从开始谨慎顺从一路小跑跟着他,到后来几乎忍不住想要问他们这到底是要去哪里。 只是在她开口之前尸鬼就停下来,挑着眉问桑小笙:“你们这鬼地方是怎么回事?转来转去都这么破破烂烂,就没有像样一点的地方?” 桑小笙这时确定,他这是迷路了。 这与他刚才天神一般强大的形象大相径庭,桑小笙甚至不知道一个人在一座城里居住了十年怎么还会迷路,难道他从来都没有来过流民巷?他是贵族区的人?是哪家大人物家里从来没离开过贵族区的大少爷? 至于外来人这种选项是从来都没有的,谁都知道整个炎城十年前就被孤立隔绝,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进来。 “那个,我来带路吧……” 桑小笙的态度又恭敬上几分,对于贵族区的人,哪怕只是贵族区里最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也是他们这些平民区的人不敢惹的。 在得到他的默许之后桑小笙才敢越过他走到前面,不敢跑得太快看起来像是在逃,又不敢走太慢因为身后的人步子大怕他不耐烦。 桑小笙揣着这巨大的心理压力把人领到了平民区,这里的街道宽敞了许多,纵横分明又不杂乱,就算没来过这里,只要知道方向要迷路是不至于的。 桑小笙指着贵族区的方向,“那边就是贵族区,需要我送您过去吗?但是我只能送到附近,那里我是进不去的……” 尸鬼倒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环视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径自问她:“有什么地方可以落脚吗?” 这句话真把桑小笙给问住了,基地里抛开贵族区不说,平民区的住房一向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既然没有外来人当然不会留出多余的。而这个人又一副不打算回贵族区的样子,桑小笙一时也不知道该找什么地方给他落脚。 正犹豫的时候尸鬼的目光已经投过来,问:“你住哪儿?” 桑小笙愕然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他是打算到她住的地方去? 她倒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因为不敢跟别人住在一起,她即使每个月需要多交一些粮食也不肯合租。因此她即使一个人挣的粮食一个人用,也比那些需要养家人的同事还要紧张。 她是很感激这个人帮她摆脱困境,但是领一个陌生人去她的住处?她就算不为自己的安全考虑也得为万一发生了什么要怎么处理尸体考虑。 尸鬼的耐心显然不太多,没有得到回复就催促着:“到底在哪儿?” 被他一催桑小笙那种本能趋从的感觉就又冒出来,硬着头皮应了一声,“这边……” 她都有些不能想象自己竟然真的把一个陌生人带回了住处,只有十五平方米的小屋子里简单地摆着一张床和用来代替柜子的纸箱子,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摆设,连桌子都只是在纸箱上放一张木板代替。 尸鬼看起来丝毫没有嫌弃这里的简陋,不客气地在床上坐下,唐刀随手放在触手可及的旁边。 他这才正眼看向桑小笙,被那双无机质似的冷灰色眼睛盯着,桑小笙顿时又寒毛直树全身戒备起来。 “既然都没有外人了你就实话实说吧,你是个什么种类的妖怪?” 这一句话问得桑小笙全身竖起来的寒毛顿时都炸了,只能傻愣而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看出来她是个怪物了??她果真是个怪物?? 即使这是早已经知道的事实,但自己一个人藏着这个秘密太久,也总抱着一丝期望自己只是被怪物感染了而没有变成丧尸,也许自己还能算是个人类,只是发生了一点点的变异。 但事实是被怪物咬伤后没有变成丧尸的也是有的,那种人在基地里很有名,他们可以抵抗得了丧尸病毒不再怕被丧尸伤到。 可是没有一个人会像她一样变成怪物,有时是一只手,有时两条胳膊,有时是半边身体,会突然变成那种又细又长被红褐色蜡质皮肤包裹的干瘪模样。 ——就像此时她因为内心的惊恐和动摇,手已经不自觉地颤抖着想要发生变化来保护自身,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这种阶段就一直停留在这里,并没有发生进一步的变化。 尸鬼看着她那惊恐无措的模样就猜了个七七.八八,这些年他四处走动也见了不少,对于她这种的多少有些了解。多半半人半妖身边又没有同伴指引的,都会像她这样迷失在人类之中充满了惊慌和纠结。 他撇嘴叹口气,本来是初来乍到刚好路过(迷路)遇见她被打劫,嗅到她身上异类的味道就顺手抄个导游兼同伴,谁知道抄了个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雏妖。 他虽然耐心算不上好,但人情世故毕竟是练过的,真想要做也是得心应手。 他放缓了语气,“我是尸鬼,你叫什么?” 毕竟是跟蛟妖玉盏妖脉相承的尸鬼,他肯放缓态度接近一个人的时候,像桑小笙这样的年轻姑娘是根本没有抵抗力的。加上对尸鬼既感到压力却又莫名想要亲近和服从的感觉,桑小笙低声乖驯回答:“我叫,桑小笙。” 尸鬼眉梢一挑,“你姓桑?” 桑小笙茫然地点点头,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特地确认一遍,姓桑有什么不对吗。 尸鬼只略一迟疑也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游荡这么多年他也知道桑虽然不算是常见姓,但也还是不少,没必要见到个姓桑的就太过在意。 尸鬼对她笑了笑,虽然他自认为笑得很亲切,不过浪荡久了,笑容里总有股痞气。 “你不用紧张,来告诉我你这是天生的,还是因为什么事情变成这副样子?” 他边说着,手指往桑小笙身上一指,桑小笙只觉得一股如同威胁的气息扑面而来,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还没有反应过来桑小笙的双手顿时发生了变化,像两条枯藤袭击向它们认为的巨大威胁。 桑小笙惊叫了一声,在眼前的人态度变得温和之后她并不想杀他,而且他似乎还知道很多她想知道的事情。可是一旦变身变化的部分就很难控制,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怪物似的肢体向尸鬼袭击过去。 然而血腥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尸鬼只用一只手轻松抓住那两只枯爪,手上一用力,桑小笙从两条枯爪上感觉到了钝钝的疼痛,而那两只手也像妥协于这种实力差距一般安分下来不再挣扎。 尸鬼悠闲地笑着瞧着她,“现在可以好好来说说了。” 桑小笙莫名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她两只变异的手都还被牢牢地抓在尸鬼手里,整个人却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一下子全身的力气都卸掉提不起来。 这个人没有死,他看到她这副样子也依然好端端的在这里,他知道她这副怪样子的事,甚至他强大得这么可怕说不定也跟她是一样的……? 桑小笙独自一个人撑过了十年,这种突然间找到了和她一样的人的安心感让她的鼻头和喉咙一阵阵的发涩,几乎就想要哭出来。 “喂,你可别哭。”尸鬼似乎很快就看出了苗头,他虽然还能挤出点耐心来好好跟她说话,但哄一个会哭的小女生什么的那就很没耐心了。 桑小笙略窘地压下喉咙里的艰涩,“我,我才没哭。”——她都二十好几了,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在刚认识的人面前哭出来什么的当真是很窘迫的一件事。 可是她现在真的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是什么,好像雏鸟,又好像离群的小雁一下子找到了归属。 尸鬼其实倒不意外她的反应,说白了不过是妖怪之间的一种感应。虽然通常小妖怪遇见大妖怪首先感觉到的应该是威胁和服从,但桑小笙只是个半妖又什么都不懂,这些感觉在她心里变得很模糊,也就很容易理解错误。 此时的她在尸鬼面前没有了任何防备和抵抗,缓慢而艰涩地说出了自己在十年前那场地裂后怎样被怪物袭击,怎样生存下来,后来身体却发生了异变。 尸鬼听着,他不敢说自己对妖怪十分了解,因为游荡的这八年他还真的一个纯妖怪都没有见过,只是有一些生活在人类之中的半妖,或者只是继承了少许妖脉的人类。 他可以凭气息把那些人从人类中分辨出来,他们当中有些人对妖怪的事情有些了解,他如今所知道的也都是从这些人那里听来的。只是他们也都说不清曾经隐藏身份生活在人类之中的妖怪们都去了哪里,似乎在天道大变妖怪们感觉到了什么的时候,他们就悄然离开去往新的家园了。 在了解到这些的时候,尸鬼有过感慨——被抛下了啊。 虽然自己本来也就是那个人留给桑家后代的一个“保镖”,可是真的知道那个人即使还活着也已经不再生活在这片天地间的时候,心中大概不是没有一点埋怨的。 因为想起了这些,也就不自觉的想起桑田。 尽管血脉有点远,但好歹她是那个人托付给他的子孙,离开好像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八年的时间对人类来说很长,但对身为妖怪又四处游荡的尸鬼来说,还真没什么概念。这猛然间想起她来,竟然还有点想念。 第95章 末世之鬼有空间4 回过神来的尸鬼看着眼前一脸忐忑的桑小笙才想起来她还在等着自己给她解释,于是半蒙半猜结合自己知道的那些事说:“用不着觉得自己有多奇怪,像你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少。用你能听懂的人类的说法就是你身上有妖怪的基因,我们管这叫妖脉,一般妖脉比较强的从小就会显出不同的天赋,弱的大概一辈子也不会表现出什么。你被怪物袭击的时候就被怪物的基因入侵,它想改造你但是被妖脉抵抗住了,两种基因就用不太正常的方式被激发出来,变成这种样子。” 说着尸鬼还看了看手里的枯爪,那种红褐色蜡质的肤质的确跟袭击人的怪物是一样的,但形态上却又有很大不同。 他随手摩挲了一下,通过枯爪传递过来的触觉又酥又麻让桑小笙禁不住打了个颤。 ——又有妖怪的基因又姓桑,还真是让人有点在意啊。 尸鬼放开了那双枯手,“心情平静下来了就收起来吧。” 桑小笙感觉自己遇见尸鬼之前一直在随波逐流,认识尸鬼之后却一直在懵逼——她的爪子怎么还没变回来?明明心情已经放松下来了啊。 因为平时平静下来之后多半自动就会恢复原状,有时候反而越着急越变不回去,所以时间久了她也就不太擅长特意把异变的爪子变回去。 看着桑小笙那着急的样子,尸鬼猜这多半是被他的妖气影响的,站起来在屋里扫视了一圈,“你这里有什么吃的?” 桑小笙真的很懵啊,这种时候问什么吃的? 好在他补了一句,“你需要吃点东西。” 桑小笙顿觉恍然,这个跟吃东西有关的?她平时因为要交房租所以粮食都不怎么舍得吃,而且神奇的是自己这些年来一直都没什么食欲,吃的少好像也不碍事,从没想过吃东西会对现在这副身体有什么影响。 她急忙示意向墙角放着的一个袋子,“吃的都在那里。” 尸鬼走过去打开袋子看了一眼,一副不屑的口气,“这都是些什么?” “一点米面……” “没有别的?” “有时候农场会给一点蔬菜,但是现在家里没有……” “肉呢?” 尸鬼说得那么轻松,桑小笙只能无语地看着他。 她在农场工作伙食已经算是好的了,有米面还能有一点青菜,这种伙食在平民区是很难得的。至于肉什么的因为产量少,只有贵族区才吃得到。 尸鬼对这种状况大概也算习以为常,只是用打量豆芽菜的目光看了一眼桑小笙,难怪长得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难道这么多年她就没吃过肉吗。 一般来说一旦妖化就算什么都不懂,也会被本能催促着出去捕猎。这丫头倒是奇怪,不知道是不是激发方式不太对,她的妖化中竟然没有包含着本能的食欲。 不过无所谓了,没有食欲没去捕猎说不定让她避免了很多的骚动,不然她还真未必在这个基地里待得到今天。 尸鬼于是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块放在塑料便当盒里的冷鲜肉,上面还血淋淋的,似乎宰割之后都没有清理过。他投喂似的把便当盒往桑小笙眼前一放,“拿去吃。” 桑小笙反射性的咽了咽口水,并没有因为肉上的血淋淋而感到不适。毕竟不知道多久没吃过肉了,眼前的这块肉在她眼里已经变成了红烧肉,木须肉,糖醋里脊……末世前的一道道美食浮现在脑海,桑小笙不确定的问:“真的给我?” 现在除了贵族区和养殖场,其他地方可是很难见到肉的,这还这么一大坨,拿出去真的能换不少东西。 然而她也是真的不知道这么大一坨肉这个人到底是从哪儿拿出来的了。 “给你吃就快吃,吃了把你那爪子先收起来。” ——竟然真的只要吃肉就可以?这是桑小笙根本不会想到的,大概就算知道也没有那个条件去满足。 她有点艰难地挪动那两只还不太受控制的爪子想要把肉拿起来去煮,尸鬼看她这么费劲就直接伸手帮她撕下一块,毫不在乎沾了满手的血,淡然地递到她唇边。 桑小笙面对他这副投喂的姿态一身寒毛又一次炸了——这是要她生吃!?生的??的?? 她开口想要说话,然而一张嘴尸鬼就差点把那块血淋淋的生肉喂进她嘴里,吓得她只能又闭紧嘴巴拼命摇头。 尸鬼一脸这个幼崽怎么这么麻烦这么任性啊的表情看了她一眼,耐着性子用他那张男神脸微微笑着,低沉沙哑的嗓音轻哄催促:“张嘴。” 桑小笙瞪大了眼睛——真的生吃?? 如果是这样她情愿等着它自己慢慢恢复! 尸鬼像是从她眼里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无奈地叹口气,这种半觉醒不觉醒的幼崽真的很麻烦啊。 但是冲着同为异类,又冲着她姓桑,尸鬼依然很有耐心的跟她讲道理—— “你的食欲没有被激发出来不等于你的身体不需要,长期缺乏营养只会让你的身体越来越糟糕,总有一天你会连人类的形态也保持不了。” 桑小笙虽然震惊,但是她信了,她的异化进程很缓慢,但在最初开始发生异变的时候她的确只有一只手会变化而已,而如今异变的范围已经很大了。 她的内心狠狠地挣扎了一番,是放弃人类的心吃下生肉,还是不吃肉而失去人类的形。 最后尸鬼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击溃了她的挣扎,“——你现在不吃,变成怪物以后也会去吃的。”并且还补充一句,“到那时候吃相更难看。” 桑小笙嘴扁了扁,终于放弃抵抗张了张嘴,可还是狠不下心去下口。 尸鬼才不会等着她磨磨唧唧来咬,直接趁她张嘴的时候把肉塞进了她嘴里。桑小笙被舌头上突然的触觉和味觉一激反射性的想吐,然而却发现呕吐的*根本只是大脑的臆想,而身体则很自然的接受了这种触觉和味觉,于是连吐都吐不出来。 “吃吧,至少要给身体足够的营养,让妖脉压住怪物的基因。” 桑小笙已经完全信了尸鬼,沉默了一会儿就认命的开始嚼。末世十年,在新的秩序形成之前茹毛饮血的人也不是没见过,人饿了的时候抓了老鼠虫子都吃,吃点生肉又怎么样。何况她的味觉一点也没有对血腥味产生抵触。 就这么就着尸鬼的手把他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生肉吃了,吃完之后身体竟像是慢慢有了力气,跟平时的力气不同,这力气就像是从身体深处产生蔓延向四肢,控制起自己那双枯爪也不那么费力。 当那双手在她的意念下慢慢恢复原状,桑小笙激动地抬头看向尸鬼,“变回来了,变回来了!” 然而她一抬头却发现尸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幽幽的盯着她,那双冷灰的眸子看得她又是一哆嗦,生出来的激动顿时又给憋了回去。 尸鬼若无其事地收了那双打量她的视线,高冷的“嗯”了一声就起身擦了擦手,大爷似的坐回床上去了。 他这高冷的姿态倒让桑小笙疑惑刚刚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人家大概只是在看她的吃相难看?或者看看怪物变人挺新鲜? 她没有把他的目光太放在心上,无意间一抹嘴发现嘴边都是血渍,赶紧用毛巾沾了水去擦洗。 只是桑小笙一转身尸鬼的视线就又投过去,几乎要用目光剥掉她一层皮似的研究着。 尽管不怎么想承认,但尸鬼的确很想从桑小笙身上看出些什么蛛丝马迹——长相上也好,某些遗传相似性也好,万一她正好就是那个人的直系或者旁系后代呢? 其实不管是直系还是旁系他都有更简单的方法去确认,只要把空间交到她手上,能控制得了的自然就是有桑家血统的。 但是那也等于让他把好不容易得回的自由再一次交出去,他脑袋里又没有坑,干嘛让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小丫头掌控他的自由?真要那样还不如回去找他乖顺大度的桑田呢—— ——所以不情愿的真正原因大概是他实在没在这丫头身上看出什么像那个人的地方。只要不是那个人的直系子孙,也就没什么人会比桑田跟那个人的血缘更近了。好歹桑田还是人家亲弟弟的孙女呢。 想到这里尸鬼才发觉最近想起桑田的次数似乎有些多,看来自己真的是出来蛮久了,说不定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只是他看看眼前的桑小笙,这刚刚捡到的半懵不懂的混种小半妖,觉得要走至少也要先把她喂大了再说。 尸鬼就这么不客气地在这间小屋子里住下,桑小笙起先心里还因为孤男寡女挣扎了一下,但是雏鸟情节加上末世的环境,有谁会去在意那么多。 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小板床桑小笙还考虑过让给尸鬼睡,然而入了夜他就让桑小笙先睡,自己一个人出了门。 桑小笙担心他会不会又迷路一直睡不着,等到天快亮时他已经用一张塑料布裹着一大包鲜肉回来。桑小笙越发愕然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这肉的来历,因为这怎么看也不像是被加工处理好送去供应贵族区的肉食,倒像是直接从养殖场屠宰了拿回来的。 ——他该不会是去偷的吧? 偷公家的食物被抓住那是要被打死的啊! 桑小笙想问又不敢问,只能看着尸鬼熟练地把肉剔骨切碎装盘,然后当作早饭递到她面前。 “吃吧。” 吃过一次生肉之后桑小笙已经没有那么抵触了,甚至在看到肉的时候还有那么点饿的感觉。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闭着眼睛塞进嘴里,只要忽略掉视觉,那柔韧凉腥的肉还是很合她的味蕾的。 第96章 末世之鬼有空间5 十年前桑小笙十四岁,还只是初中的年纪,因为那一场地裂没了父母,自己又被怪物袭击身体开始发生异变,她东躲西藏小心翼翼的度过一段颠沛流离的时期,后来运气好,她所在的地区最先被划为安全区。 那时候安全区里人数还少,每个人都要工作,虽然又苦又累,但至少拥有了居住和工作的名额。而后来基地建成附近地区聚集而来的人越来越多,也就人满为患挤破头也很难再得到一席之地,最后只能在安全区外聚集成了现在的流民巷。 一个人的十年,离群索居拼命工作没有依靠,而现在却有一个人陪着她引导她,给她找食物来喂养她。 在第一次吃肉食的时候桑小笙还处在心理挣扎中没有太多感触,而这一次吃到半饱时就莫名的鼻头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边掉边吃,边吃边掉,一点也没有浪费的把整盘肉全部吃完。 尸鬼就挑眉看着,好似觉得这个幼崽怎么这么奇怪,又要吃又要哭的,不过不管怎么找只要她把肉都吃完了,他也就满意了。 幼崽这种东西,就是多吃才能健康成长。 不过桑小笙其实挺担忧的,她吃完哭完之后擦了擦眼泪鼻涕,就问:“我每天都要这样吃吗?这得吃多少肉?” 外面以前都是城市,野生动物根本没有,就算有也早遭了怪物的魔爪根本不能吃,所以野外打猎是没戏的。也就是说她的肉食只能从基地里弄来,这一两顿还好,长期的话必然要被人发现的,她不担忧也不行啊。 尸鬼看桑小笙这么听话他心情也好,就耐心地又给她讲了半妖的演化。 按说桑小笙从开始觉醒到现在也十年了,正常成长的话根本算不上幼崽,可怪就怪她一直都没有吃好,怪物基因压制了妖脉,才会一直都是绵软无力的“幼崽”状态,任由体内的怪物基因肆虐。 所以她首先要一日三餐都吃肉把亏了十年的身体养好,壮大妖脉,等妖脉把怪物基因克制住了,就可以像正常半妖一样饮食。 至于正常半妖到底是怎么饮食的,这个只能依照个人的基因和体质来定。有人十天半个月吃一次,有人一两年吃一次,也有人跟正常人类一样饮食根本就不需要吃特别的东西。 他没说的是最后一种才是大多数,只是依桑小笙的状况茹毛饮血怕是少不了的,何苦让她知道自己在半妖里都这么悲惨。 于是不知内情的桑小笙安心了,对未来也重拾了信心和期待,只要不会有事没事的变成怪物,她也就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了。 尸鬼嘱咐她:“不过在妖脉稳定之前要多注意,怪物的基因受到威胁和压制恐怕也会抵抗,所以在这段时间你的身体很不稳定,当心别发生异变。” 桑小笙现在心里充满了向往,无论尸鬼说什么都只是点头应着。 看时间不早了,桑小笙披上斗篷准备去做活。尸鬼挑了挑眉但没说什么,虽然他觉得桑小笙暂时留在家里被他养着比较好,但他毕竟没有打算永远都把她留在身边,自己迟早还是要走的。到那时候桑小笙没有个生计可不行,所以农场的活还是不能耽误,免得被人顶了位子。 在桑小笙要出门时他拿起唐刀,“我跟你一起。” 桑小笙领悟到这是要全程护送的节奏顿时有点受宠若惊,不过出了门就发现有尸鬼走在旁边简直就像打着聚光灯一样显眼。 街上大多没钱没势的小老百姓都跟她一样穿着灰扑扑的斗篷不想引人注意,少数穿着比较得体的走在路上都没人敢跟他们抢路。而尸鬼这种外表奇异又招摇的,无论谁见了都得躲得老远,桑小笙跟他走在一起身上的斗篷仿佛都要被周围好奇和探究的视线扎透了。 她这些年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一直都很低调恨不能把自己整个人藏起来,这样被人注视着哪儿哪儿都不自在,却莫名的没有一点不安。好像只要在尸鬼身边,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桑小笙过了几天上工有人送下工有人接的日子,农场一起干活的大姐大婶都一劲儿的追问她是不是在谈恋爱,是不是被贵族区的人看中了,到底在哪儿遇到的这么不得了的人。不说那人的穿着打扮,单只一看桑小笙最近脸色红润不似以前那么苍白就知道她一定被养得很好。 这些问题桑小笙一个也回答不了,只能每天窘窘地应付着,一边被人闹得无奈,一边却又忍不住透出一丝欣喜和幸福。 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体会到被人照顾的感觉了,现在每天做着活,就忍不住去想尸鬼白天都会做些什么,是四处转转还是在家里,会不会无聊,连对下工也多了很多的期待,每天只要走出农场,就能看到他远远站在一边的身影等着她过去一起回家。 今天正巧农场发了些蔬菜,虽然是供给贵族区后剩下一些不很新鲜的菜叶子,但拿出去也是能换一点东西的。桑小笙想着反正自己现在也不怎么吃粮食,不如就把这些菜和家里剩下的粮食拿出去换点肉,这样尸鬼也可以少辛苦一点出去找肉,她都还不知道尸鬼那些肉到底从哪里弄到的呢。 然而尸鬼听了她的打算只是轻轻一笑,这几天他白天在基地里到处转对情况也了解了不少,随口说了句:“这些东西才能换多大一点肉,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他应得漫不经心,但很少见他这样笑的桑小笙却看得有些愣了,心里跳得扑通扑通的,怎么都压不住一些蠢蠢欲动的心思。 尸鬼的外貌虽然诡异了些,但改变不了他容貌俊美的事实。相处的这几天桑小笙也发觉了他的外貌大概并不是特地打扮成这样的,至少她从没有见过他摘美瞳,考虑到他的身份也许天生就是这种样子。 他没怎么对她说过自己的事,也没说过他是什么妖怪,但桑小笙感觉他跟自己是有很大不同的,也许像他所说的,他如今就是这世上仅存不多的纯种的妖怪。 桑小笙之前不敢对他有什么想法,也许是她心里还下意识地把自己想成人类。但仔细想想,自己也毕竟不算是个人了,半妖和妖怪之间,也没有差那么远吧。 一旦这么想了,心里似乎就无论如何也定不下来,总是忍不住悄悄偷看着尸鬼,脸上一阵阵地发热。 可以说,是身边的这个人拯救了她也不为过。桑小笙很想报答他点什么,但却不知道自己又能够报答他什么。 她想了想既然这些青菜用不着拿去换肉,那不如就拿去市场上看看能换些什么,随便给尸鬼买点什么也好。桑小笙于是让尸鬼先回去自己去市场转转,反正平民区的治安没什么大问题,市场附近又有巡逻队巡逻以杜绝公众场合闹事抢劫。 尸鬼对她的打算也没什么意见,一个独立了那么久的姑娘总不会只是被他养了两天就连自己去个市场也不会了。 桑小笙小心地把菜罩在斗篷下面走向市场,这种杂货市场无法使用积分,来买东西的人会在入口处把积分换成市场专用的零钱,或者直接以物易物。 桑小笙这种农场小工能存下的积分不多,她预留出生活必须的部分,把其他的都换成零钱。而以物易物的争议比较大,双方经常都会谈不好价格,为了买东西方便她也先找了个比较大的摊子把青菜都卖出去换成零钱。 手里的零钱加起来算了算,她应该可以给尸鬼买一张质量好一些的毛毯子。 炎城虽然很热,但日夜温差还是很大的。她住的地方只有一床薄被,尸鬼住在这里的几天里就只是靠着墙边坐在地上“睡觉”,桑小笙心里隐约有点心疼,就算不能给他买张床至少也先买一床毯子。 她逛了很久,过去一向不爱跟人说话从来不讲价今天却磨了不少嘴皮子,最后才买到一张价格在她接受范围内质量又不错的毛皮毯子。 当她抱着那张卷起来的毯子兴冲冲地往回走,路过一条偏僻的巷子时,却突然觉得脑后有风声突起,不等她转头去看,后脑上已经重重的被震了一下,人一下子倒在地上。 桑小笙知道自己后脑勺被打了,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晕倒了还是没有。她的眼前一片漆黑,身体也动弹不得,但意识却好像飘飘忽忽的听到有人把她抬起来搬走。那些人声忽近忽远,隐约能够听到一些谈话,有人说:“人已经交给你们了,告诉你们就这一次,再找这种麻烦事来,给多少好处也不干!” “是是是就这一次,我们这也是气不过为了报仇,绝对不是故意给大哥们生事的!” 桑小笙拼命想要睁开眼去看,视线里像是模模糊糊的有了些亮光,但她没有想到看到的是自己看到了两个穿着巡逻队衣服的男人,正从前几天流民巷那个三角眼手里接过好处准备走人。 这些流民巷的地霸竟然连平民区的巡逻队都贿赂了,桑小笙依然不能动,心里一急体内异化的部分开始久违的蠢蠢欲动,她记着尸鬼说的在稳定之前不可以变化,而且这里还是平民区,她也不可以在这种地方引起骚动,只能由着三角眼带着人把她抬走。 周围的环境在慢慢变化,当桑小笙感觉到自己已经被带到了流民巷,她不敢再抱任何幻想。尸鬼也许已经发现她不见了,但就算发现他大概也不会想到她被带到了流民巷。她想回去只能靠自己。 桑小笙不想放弃像正常人类一样生活的机会,但在这样的失态面前她情愿变身也不想当砧板上的鱼肉。 伴随着这样的念头,体内的深处已经有什么在涌动着,随时想要冲破束缚。 然而这时候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她的思维骤然清晰,那些本能的涌动也一下子偃旗息鼓,只剩后脑勺一抽一抽的疼痛。 桑小笙睁开眼就看到三角眼站在自己面前,旁边还坐着那个少了一只手的男人,他脸色惨白咬牙切齿的模样足够让人相信如果他现在不是虚弱得站不起来,早就扑上来把桑小笙活生生的大卸八块。 可惜桑小笙并不害怕,一旦下定了决心决定承担最坏的结果,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但她这副丝毫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却惹怒了那个断了一只手的男人,他挣扎着起来,抬起手狠狠地朝着桑小笙脸上甩了一巴掌,愤愤地从牙缝里挤着:“臭娘们以为自己有后台我们就不敢动你了吗?现在还不是没人来救你,废了我这只手,我就从你身上找回来!” 流民巷的医疗条件很差,加上天气炎热,在他靠近时桑小笙都能够闻到他身上开始散发出腐臭的味道。 第97章 末世之鬼有空间6 只是这么几个动作那人脸色就已经更加惨白虚汗直冒,但他一心想着报复不肯坐回去,伸手向旁边的人要斧头来想要砍掉桑小笙的手。 但是三角眼显然比他的心思更多,他拦下了那个人要斧头的动作,蹲在桑小笙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说:“你不用害怕,只要你听话的话我不会让他砍掉你的手的。就算要砍,也得找砍他的手的人对不对?你会帮我们的吧?”说着他的视线如同有实质似的在桑小笙手上扫视了一圈,补上一句,“为了你自己着想。” 今天他们是一定要废掉一只手的,也说不定是一双。不是那个怪男人的就是这个小姑娘的,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怎么样,只要你帮我们把那家伙引来,我们不会杀他,不过是废他两只手,像他这种不知道哪儿来的大少爷就算没了手也有人养。可你就不同了,你要是没了双手打算怎么生活?到时候那男人能为你做什么?指望他养你一辈子?别天真了,他能领你的情补偿给你一点物资就不错了,没了双手有物资也没命享用,他也不会再多看你一眼,何苦呢?” 他自认为讲得清楚透彻,是个长了脑子的就没有听不明白的,然而桑小笙连表情都没有动一动,只是淡漠的看着他,“你这种人根本什么都不懂。” 三角眼不屑地嗤笑一声,“我有什么不懂,无非就是小女孩遇见个男人就被迷得神魂颠倒……” 末世里感情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儿,三角眼很想耻笑一顿,但一股强烈的危机意识瞬间将他整个人都笼罩起来,所以他第一时间发现了桑小笙的变化,身体猛地往后一闪,反射性地拉过一旁没了手的人挡住自己。 一根黑褐色的骨刺扎穿了那个人的身体,差点刺中后面的三角眼。 三角眼一眼扫到桑小笙此时那可怕的模样——她已经不只是两只手,除了头脸完好之外她的半边肩膀和整个胸.部以下全部变成了树瘤般的状态,从上面伸出干枯枝桠似的触手,每一条都有钩子似的四个爪勾。 三角眼心里震惊,但末世里能活到现在的人都十分机警,别管这是个什么怪物先逃再说! 他扔下被他当成挡箭牌的人就往外跑,屋里的其他几个人也或轻或重的受了伤,没人顾得上去查看他们是死是活,只要能动的人这时候都在匆忙逃命。 “有怪物!怪物杀人了!!” 有人这么一喊,四周的居民全都被惊动了。末世以来流民巷的人饱受怪物和丧尸惊扰,他们虽然依附于基地生存,但基地是不会管他们的死活更不会替他们清理丧尸和怪物。相反的如果这里的骚动太大,或是变成丧尸的人太多,基地随时可能出动军队把这一带铲平。 所以一听说有怪物,很多男人自发的拿出武器冲过来,看到桑小笙时却都傻了眼。 这是什么怪物? 为什么她的头和一小节身体是人类?被她袭击到的话会不会也变成怪物?? 面对丧尸和普通的怪物他们有经验可循,只要谨慎大胆动作麻利不会有大问题。但这种见所未见的怪物却让他们犹豫了,那些枯枝似的触手让人感到无从下手。 桑小笙这一刻的心里是绝望的。 她不知道自主变身的结果会是这种模样,或者就像尸鬼告诫过她的,她现在的基因不稳定才会变成这样。 不管是因为什么,在异变后的那一刻她自己也愣住了,当那些人大喊着往外跑时她才突然回神——这几个看过她异变的人是一定要灭口的! 然而她只来得及杀掉跑在最后的两个,另外两个人已经跑了出去,她不得已只能紧追出去,这时候那些拿着铁铲和棍子的流民却也来了。 两边的人僵持着,流民们不敢轻易动手,桑小笙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她的脸,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她怎么还能在基地里待下去,迟早会被人给认出来的,甚至也许不用等人认出来,三角眼他们跑掉了,他们连自己在哪里工作都知道…… 这一次连尸鬼也帮不了她了,他们在炎城将没有立足之地却又出不了这个炎城,还能去哪里?说不定她应该现在就离开,自己一个人找个野外无人的地方,就算以后被追杀被讨伐,至少不要连累尸鬼跟她一起。 然而就在她兴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却听到尸鬼的声音依然悠闲的传来——“你不是去买东西,怎么都买到这里来了?” 桑小笙看到他的身影从人群里走出来的时候几乎差点哭出来,如果她还是人类的模样大概会直接扑进他怀里惊慌无措地问他该怎么办。 可是她自觉自己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很丑很可怕,尤其身体在变成树瘤状之后膨胀了两倍有余,根本也扑不进谁怀里。 尸鬼从人群里走出来得很容易,每个人看到他都给他让了路甚至躲老远,因为他看起来悠闲闲的样子,手上却拖着一具尸体,就是刚刚跑走的其中一个人,大约是正面一刀抹了脖子,血染得满身都是还拖了一地。 只剩三角眼了,他还在人群里,跑出来之后因为看到许多人都聚了过来所以他也壮了胆子就没再逃走,躲在人群里想看热闹。 这时候他也看见了尸鬼和他手上的尸体顿时脸色一变,知道情况不好转身想要逃走。尸鬼却丢下尸体几步冲过去挡住了他的去路。 “上次放过你们,你们却非要来找死。我们家的幼崽变成这种样子,你不打算负点责任就想走吗?” “你,你想怎么样?” 尸鬼笑了一下,但他这一笑透着一股阴恻恻的味道,伴随着勾起的嘴角,露出里面尖锐的獠牙—— 三角眼突然脊背窜起一阵寒意,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掉头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这个人,可惜尸鬼只是掐着他的后脖颈就把他扯回来,他看不到掐在脖子上的手,却感觉那指甲就像钩子一样嵌进肉里,好像动一动就会随时撕开皮肉。 他不敢动,只能由着尸鬼把他抓回来,看到尸鬼那冷灰色的眼瞳里竟像是染了一层血光,“我来告诉你你做下的事要怎么补偿——” 尸鬼的脸在三角眼的视线内迅速扩大一错而过,冰冷的气息喷在脖子上,下一刻獠牙扎进皮肉的感觉清晰地传进大脑,伴随着一股剧痛,脖子上的大块皮肉都被撕咬下来,断裂的动脉处血在不停的喷涌,灌进敞开的气管里,喉咙呼哧呼哧地发不出声音。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完全超过了眼前的怪物带来的冲击。而尸鬼甚至毫不在意别人的瞩目,直接把撕咬下来的那块肉吃了下去。 现在不只是围观群众,连桑小笙也惊了。她脑子里开始嗡嗡作响,虽然几天以来她也猜到尸鬼的饮食方式少不了也是茹毛饮血,可是她从未想过他的食物可以是,人。 ——妖怪吃人,这是多容易联想到的,然而她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瘆,只觉得冷。心里曾经有的那一点绮念这时候也都散尽了,她终于深刻的意识到尸鬼与她之间的不同。 无论外形有多么类人,他们两个,从根本上就不是同一种生物。 她没有办法不去想,自己吃了几天的那些肉,那到底是—— 桑小笙心都凉透了,僵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三角眼已经因为失血过多翻着白眼死在地上,周围的人回过神来,看出这个灰发灰眼的吃人怪物也跟那个异性似的怪物是一伙的,都惊悚地往远处退了退,谁也不敢上前。 尸鬼随手抹一下嘴旁的血渍,看也不看其他人走到桑小笙面前,伸出手时他大约是想表现得温柔一点安慰她一下,不过也发现了两个人现在的体型差距,摸头或是搂抱都有点难。所以伸出去的手也只能随意在树瘤子的某个不明部位拍了拍以示安慰,“走了,我们回去了。” 这一句话就消除了刚刚看到尸鬼吃人而产生的那点隔阂,虽然曾经的那点不为人知的心思已经彻底因为种族差异再也聚不起来了。 尸鬼的目光这时候才随意的一扫人群,站在前排的人顿时被他这一眼吓得又退了几步,可惜他们的速度哪里赶得上尸鬼,在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尸鬼就已经站在其中一人面前,似笑非笑的说了句:“斗篷借来用用。” 被点中的人哪敢不答应,慌忙把身上的斗篷脱下来递过去。 尸鬼拿了斗篷回到桑小笙身边,神情又恢复了和颜悦色,“来,先变回来。” 尸鬼拿着斗篷遮挡着,在桑小笙一变回人形时就把她包起来,桑小笙心里一阵惊恐过后的委屈,抬头无措地看着尸鬼,“我们怎么办?我们能回哪儿去?” 尸鬼看了她一眼,虽然在认定了桑小笙不是那个人的直系后代之后他本来并没有打算带她走,但是现在形势变得不同了,既然她在炎城没有了立足之地,那么他也就没有什么理由不带她走。 他扛起被裹成蚕一样的桑小笙,在流民巷的人把消息传出去引起更大骚乱之前一边大步离开一边说:“带你去一个可以过正常生活的地方。” ——正常生活?桑小笙不明白,除了基地,炎城已经连可以生活的地方都没有了,还有哪里能称为正常? 炎城基地四周的地裂鸿沟还在冒着滚滚浓烟,猩红灼热的火星漂浮而上,像是一幕永远都不会停止的地狱景象。 第98章 末世之鬼有空间7 野营的篝火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响,桑小笙木着一张脸看着尸鬼变戏法似的凭空变出一张毯子,围盖在穿着薄棉衣却依然冷得有点瑟瑟发抖的她身上。 在炎城的高温中生活了十年,桑小笙已经不习惯外面的气候变化。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不管尸鬼是打哪儿拿出来的这一堆野营用具,毯子,还有帐篷—— 这人简直跟有叮当猫的百宝袋似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往外拿,什么都不缺。 桑小笙从一开始的惊呆到后来的麻木,现在已经想不通自己在炎城的时候干嘛那么费劲的去换一张寒酸的毛毯子,还为此被三角眼那些人绑架,被逼得变身,在炎城失去立足之地。 不过她也不傻,平静下来之后想想,虽然尸鬼对她多有照顾却从来没有提起过外面的事情。 炎城基地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安定民心,一直宣称外面的世界已经在末世中毁灭了,世上只剩下炎城这一方乐土。这些话有人信有人不信,但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无法离开炎城,也只能接受这个论调。 现在想想尸鬼那么尽心的教导她喂养她却没有提起自己是从外面来的,应该根本就没有打算改变她的生活方式,迟早有一天会放下她一个人离开的。 这样想着虽然难免有些失落,但现在却是因祸得福,因为在炎城无法立足而被他带出来了。 这些年不是没有想过外面的世界如果还存在会是什么样子的,她以为即使外界还存在也会跟炎城一样变成基地形势的新统治,怎么也没有想到不仅zf还存在着,连原有的社会秩序也在恢复。尽管和末世前不可能完全一样,却已经足够让人感叹了。 这种熟悉的社会形态让桑小笙感到十年来所未有的安心,甚至连自己已经是个怪物这件事都可以暂时忘记,好像真的可以回到十年前自己还无忧无虑的时候。 在桑小笙还沉浸在感触中的时候,尸鬼已经拿出了她的晚餐——一份包好的血淋淋的生肉。 桑小笙的脸色顿时像是要便秘,自从那天看到尸鬼生吃活人之后她就一直拒绝进食,她没有办法去细想自己那些日子每天吃的到底都是些什么肉,更不敢问出口。 尸鬼可不知道她这到底是在闹什么别扭,已经养了几天了,偶尔一两天不吃的话他也不会太勉强,但总不吃可不行。 “为什么不吃?要我切碎了给你硬塞下去吗?” ——这种喂养幼崽的方式显然是不适当的,有爱心的家长请勿模仿。 桑小笙看着被端到眼前的那一盘子曾经觉得很可口的生肉闭了闭眼,睁眼时一脸死就死个干脆的断腕表情,问:“这个,也是人肉吗?” ——所以他才那么轻易的就能弄来新鲜的肉食,毕竟炎城里野生动物没有,人却是有的是的。 尸鬼听到她的话微微带了点了然却又略无语地看着她,“你就是因为这个不吃东西?” 桑小笙抿着唇不说话,但是人肉她实在接受不了。 尸鬼一脸“养崽子真麻烦啊”的神情,不光得好吃好喝地喂着崽子的身体成长,还得关心她的心理健康。 “我是吃人,但你吃的都是从屠宰场偷出来的,我会没常识到让你去吃同类吗?” 桑小笙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这才落下来,尸鬼又把盘子往她眼前塞了塞,“现在可以吃了吗?” 桑小笙略不好意思地接过盘子埋头吃起来,为了避免尴尬她找个话题让尸鬼忽视刚刚的谈话—— “尸鬼,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从炎城出来之后,白天尸鬼扛着桑小笙赶路,晚上找个地方露营让她休息,偶尔遇到城市也会停留一下让她走走逛逛。 但是他们已经接连走了两天,以尸鬼的脚程两天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他却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桑小笙完全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尸鬼不是个做什么都喜欢多解释的人,被桑小笙问了才想了想,回了句:“回家。” 桑小笙茫茫地疑惑了一下,尸鬼也有家吗?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妖怪窝?虽然跟着尸鬼的话她不介意要去什么地方,但总归还是比较希望能过正常人类的生活的。 赶路的日子足足持续了七八天,大部分时间是尸鬼扛着她飞奔,翻山越岭跨越鸿沟,那几乎真的是在飞了。也有时候交通良好,他们可以搭车走上一段路,而不管是在什么地界,流通的是什么货币或者代币,尸鬼总有办法付的出来。再不济还可以用物资抵账,什么牙膏肥皂衣物吃食,他现在就算是变个火.箭.炮出来桑小笙都觉得自己没办法再惊讶了。 (然而那种东西尸鬼也是真的没有办法变出来的。) 在桑小笙约莫着他们已经垮了两三个省的时候,他们的目的地似乎也终于到了。 桑小笙这么想的原因是,当他们要开始准备翻过一座山的时候,尸鬼竟然难得的注重起了仪表,翻出一副不知道放了多久也不知道过期没有的美瞳给戴上了。 她诧异地看着只是一副美瞳就形象大变的尸鬼,虽然不知道是因为找不到染发剂还是根本懒得染,他还是一头银灰,但戴上美瞳之后就完全像个正常人类了,还是个美得叫人流口水的美男纸。 整理了仪容之后他们才继续往山里走,那个偏僻的,让他们不得不翻山越岭来到的小村子,当终于来到了山的另一边尸鬼将她放下来的时候,她满眼里全是黄澄澄的农田,即将到来的收获季节让麦田里忙活着的人们一团和乐其乐融融。 这种安逸美好的画面对桑小笙来说已经是很陌生甚至让人感到局促的,这一路走来或者残酷或者穷困的场面在这里一点也感觉不到。 本来她在炎城基地的时候也是在农场工作的,那里管理严格工作辛苦,她从来没有见过有什么人是轻松说笑着满面欣喜的工作。 她还愣着的时候尸鬼已经向着一片农田走过去,一路也有不少人看见他,都一副愕然然后惊悚地好像见到鬼似的表情,他一如既往地视而不见,桑小笙也只能匆匆回神跟在他身后。 直到有人反应过来什么,用一副不可思议的无法置信的口吻边跑边喊着:“桑田!桑田!!你叔,你叔回来了!!” 伴随着这个喊声,周围农田里也终于有人开口,一个大叔谨慎地靠近过来,“施贵?真是你回来了?你咋这幅样子?你咋一点都没老呢?” 尸鬼依然厚颜无耻大言不惭,对那位大叔笑笑,“德叔好久没见啊,我这人就这样,不显老。” 周围的人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毕竟才过了十年,也不是二三十年,不显老的人也是有的。 他们没有过多的寒暄,因为这时候不远处的一块地里正在劳作的几个人都抬起头来,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两个年近三十的女人,一个背着孩子兴奋地冲尸鬼招着手,喊着:“尸鬼叔!真的是尸鬼叔!!桑田快看啊!” 一边喊一边用力的推身旁被叫做桑田的,似乎一脸愕然完全没反应过来情况的女人。 而女人身边一个四五岁皮肤微黑的小男孩正扯着她的衣角,抬头问她:“麻麻那是谁啊?”没有得到答案的他又转头去扯另一个人的衣角,锲而不舍的问:“蘭姨姨那是谁啊?” 桑小笙感到尸鬼的脚步隐约有些加快了,她不得不跟着加快步子,一溜小跑地跟在尸鬼身后,奔向那个看起来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 第99章 末世空间小剧场 末世空间小剧长八年后 八年后,桑田家已经成为一个人丁兴旺的大家子。 她妥妥地嫁给了卓禹,并生了一个外表酷似他爹性格却完全不知道像谁的儿子。 温扬也在家里安定下来没再搬出去住村w的宿舍,加上罗文杰和他的父母以及他后来在村里娶的媳妇,还有孟蘭和罗千浩也在某一年带着各自家人以及孟蘭肚子里的一颗球回来,隔了三年又生了老二。 因为沛珊后来干脆搬去了陈奶奶家,他们就买下了沛珊家的房子,加上后来在村里买来的地,日子过的很红火。 八年后,杳无音信的尸鬼终于回来了。 让人意外的是他还带了一个年轻女人回来,桑田以为那是他媳妇,但尸鬼没承认,反而说也许是她祖宗八代上不知道哪一代的亲戚。 这话听着很扯,但既然是尸鬼说的,那桑田就信。 反正他们这么一大家子人也都没有血缘关系,桑田对于多了一个亲戚还是很高兴的。 虽然这亲戚有点怪。 具体哪里怪桑田也说不上,要说她不合群,放不开,一时初来乍到的不适应环境也不奇怪,何况桑田自己也是个不合群的沉闷性子。 但她又经常会跟尸鬼一起关在门窗紧闭的房间里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干嘛,介于桑田心里多少有些疑心她其实是尸鬼带回来的媳妇,她也从来没去探究,至于为什么他们每次从屋子里出来之后空气里都若有若无的飘着一股血腥气,她就更不想探究。 并且对于完全不知道尸鬼身份真相的家里人,她还若无其事地帮忙打着掩护,希望同样不要有人去探究。 然而这一天因为桑小笙几天来胃口看起来不太好,孟蘭特地跟燕姐一起多做了几个让人食欲大振的菜。在她看起来桑小笙这姑娘实在是太柔弱了,瘦的跟风一吹就倒似的,还不好好吃饭——也许是来这里之前过苦日子过惯了,她的胃口特别小,还隔三差五的吃不下。 不管她以前过的什么日子,现在来了这里,家里吃喝不缺的,孟蘭自然卯足了劲要把她养肥。 饭菜做好她就打发了自己六岁的大儿子去喊桑小笙吃饭,于是在桑田不知情的情况下,罗小浩屁颠屁颠的就去了。 小孩子的观察力其实是很好的,他知道小笙姨姨不在自己房间就在尸鬼爷爷(嗯,是爷爷)的房间里。 这小霸王是家里第一个孩子,一家子长辈都疼他,进屋从来不知敲门是啥,那叫一个踹门就进,喊着:“小笙姨姨我妈喊你去吃饭——” 怪只怪平时没有人来打扰,尸鬼和桑小笙就经常忘了锁门。 于是窗帘紧闭阴暗不明的房间里,让人耳根发麻的咀嚼声骤然停止,尸鬼和桑小笙两人围着一张小矮桌,桌上摆着一只刚刚宰完切完的兔子,尸鬼手里正在给另一只剥皮,地上还扔着先前的死兔子皮。桑小笙正捧着半只血淋淋的兔肉吃的嘴角通红,两人在昏暗的光线中一起转头过来,小霸王愣了足足十秒钟,然后哇一声吓哭了。 路过的桑田无语地看到屋子里的这一幕,飞快地冲过去关上门,然后转身一把抄起罗小浩就走。 从那以后罗小浩再也没敢不敲门就进别人的房间,奇妙地成长成了一个懂礼貌的好少年。 ……………………………………………………………… 无责任幻想小剧长当尸鬼遇到桑瑾 (作者的话:尸鬼究竟会不会遇到桑瑾,本剧场里的情节究竟会不会发生谁也不知道,想想而已。 (前排提示:桑瑾为东大妖怪民俗课番外人物,桑宁的直系亲孙女。触手系妖怪附身女。) ——当终于有一日,尸鬼遇到了桑瑾。 从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就是他或许想找又或许不想找的那个人。 不为别的,她身上继承的桑家血缘是这么浓,而外貌又几乎完美继承了她的爷爷——那个曾经风华绝代的蛟妖玉盏。 于是对于跟玉盏长得一模一样的他来说,桑瑾长得也十分像他。 这让尸鬼有了一种莫名而扭曲的满足感——瞧,那个人的孙女,长的这么像他。 可惜他可不会有把桑瑾当成自己亲孙女的那种慈爱,他跟玉盏之间的妖脉隔了一层又一层,除了外貌的相似可是半毛钱的血缘都没有。 对他来说桑瑾就只是那个人的孙女,那个让他从存在的那一刻起就心心念念,却又亲手把他关了几十年的女人。 他此刻的心情莫名的兴奋着扭曲着,直把桑瑾逼到墙边,阴恻恻地笑着说,“现在你在我手上了,我跟你祖辈的帐,是不是该跟你算算?” 桑瑾冷眼瞪着尸鬼,她也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一个跟她爷爷长的一模一样的人除了当年被囚禁的那只尸鬼还会有谁。 可就算是长相上一模一样,她也绝不承认这个人有她爷爷一半好看,瞧他灰发灰眼不人不鬼的,哪里比得上她爷爷风华绝代了。 面对尸鬼她半点也没有怯意,良好的基因给了她高挑的身材王女的气势,加上从小跟鬼怪打交道,即使被尸鬼壁咚也输人不输阵,冷冷的说:“让开,再这么无礼我放狗了。” 尸鬼嗤的一声就笑了,对桑瑾冰冷而抗议的态度反而感到莫名的逾越,不但没让开还更逼近了一些,近得能够直接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就在他几乎整个人都快贴上去的时候,一股黑色浓腻的阴气蓦然从桑瑾脚下蒸腾而上,黑暗得犹如实质一般,瞬间凝集成了一条又一条黑色的触手。 一张阴恻恻的脸和小半拉肩膀从黑色的触手中生出,直接对上尸鬼的脸,隔开了他和桑瑾。 他的声音也如从漆黑的潭底传来,黏腻冰冷——“随随便便碰我家的小羊,问过爸爸我了吗~~?” 桑瑾:呸,谁你家小羊,谁爸爸? 尸鬼可没兴趣跟这种来路不明的妖怪亲密接触,只能退开两步,抽出唐刀,“哪儿来的触手怪,这是我和桑家小姑娘的事没你的事儿,让开。” 黑色触手怪也冷冷的笑,“不让怎么着?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事找我说事。” 剑拔弩张之中,一场末世后世上仅存的妖怪大战就这么爆发了。 ——所以这个小剧场的名字其实是叫,《当尸鬼遇上墨藻:冲冠一怒为红颜,谁才是世上最后的妖怪总裁?》 全文完结,勿等后续。 大家新坑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