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美人蛊:魅颜天下》 第一章 比邻天涯,不如望断横汾路。 尧紫放下帘子,车外浓重的夜色呼啸而过,为边关染上一股子肃穆的颜色,尧紫将滑落的被子向上扯了扯,盖紧尧溪,俯身轻声在尧溪的耳边道:“溪姐姐,我们已经出关了。” 尧溪松了松眉,但脸色仍因长时间的颠簸显得不正常的苍白,犹疑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们真的…离开元齐了吗?” “是啊”,尧紫眨了眨眼睛,“再过了前面的印宿山,我们就到羽梁国境内了,你说等到了羽梁国,我们做什么好呢?”女孩一脸向往,“听说燕安不错呢,我们就在那里安定下来好不好?我们可以开间酒肆,你酿了鲤溪,我就拿出去卖,姐姐酿的鲤溪可是回毓城里最好的了,到那时候我们就能赚很多很多钱,再也不用东躲西藏的了。” 尧溪眼中隐隐含了泪,伸手握紧了尧紫,哽咽中含着深深的宠溺,“好,紫紫说什么都好。” 车外的月色被云隐了去,寂夜风清,荒野淡疏星,入了林子后,周围更是悄无声息了。忽而尧紫身子一震,低语道,“他们追来了。” 尧溪莫名的看着尧紫,不明就里,尧紫淡淡一笑,将眼中的情绪掩去,安慰的说道,“溪姐姐先睡一会,我去外面看看。” 不等尧溪回答,尧紫就撩了帘子出去了,驾车的车夫是一个被叫做李叔的哑巴,跟着尧溪与尧紫姐妹已有一年了。 尧紫扶着车沿向后看去,眼中光华闪动,李叔侧目看了一眼,在听到马车内猛烈的咳嗽声后,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尧紫回过神来,在李叔旁边坐下,轻声说道,“来的有4个人,三人骑马,一人驾车。”似乎料到身边的人不会有什么反应,尧紫继续说道,“把马车往林子里面赶,快点。” 李叔猛的拉了一下马缰,车子拐进密林里,丛丛的枝桠盘踞成诡异的姿势,似是深夜吞噬希冀的触手,佝偻着迎接那些即将覆灭的生命。 尧紫回到车厢内,尧溪正支起身子,刚才马车晃动的一下似乎让她不胜劳顿的身子又虚弱了几分。 “溪姐姐,你怎么起来了?”尧紫嘴里埋怨道,手下的动作却是极其轻柔,给尧溪垫了枕头,又捏好被角。 “紫紫,怎么了?” “没什么。” “说实话。” 尧紫在尧溪略带严厉的眼神下,嗫嗫的拈着脚尖,“溪姐姐,我们怕是要分开走一段了。” “为什么?”尧溪一下子紧张起来。 “这样比较安全,等到了前面的分叉口就让李叔把你放下,你沿着小路一直往北走就可以到羽梁国境内了…” 尧紫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尧溪打断了,“我要跟紫紫一起走。” 尧紫突然笑起来,容色明媚似皎月,她拉起尧溪的手,郑重的说道,“溪姐姐先去燕安,紫紫一定会去找姐姐的。” 尧溪正想开口,忽觉得颈后一麻,视线就渐渐模糊了,意识消失之前只听那童稚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不舍与难过――溪姐姐,一定要在燕安等着紫紫去找你哦。 车子停了一下,李叔拉开帘子示意尧紫已经到了分叉口,李叔将尧溪抱了出去,两人挑了一处松叶厚软的隐蔽处将尧溪放下,然后又回到车上,驾着马车朝相反的地方疾驰而去。 尧紫没有进车厢,而是与李叔一起驾车,刚才耽搁了一段时间后,已经能听得见远处奔驰而来的马蹄声,整齐划一。尧紫将头靠在李叔身上,“柳姑姑,装了这么久不累吗?” 身边的人没有丝毫反应,尧紫轻笑出声,“柳姑姑真是沉得住气呢,已经把人引来了,怎么,下一步是要与我一起被抓回去还是自己逃命呢?” 听到这,柳渔的身子已经开始有点发僵了,原来被选定的人应是她,可惜自己当初押错了赌注,现在这小丫头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就如此通透,真真是个祸害。想到这,柳渔左掌开始运气,留着以后成为威胁,不,现在已经是威胁了,还不如立即结果了她。 “柳姑姑是想在这里杀了我吗?”尧紫转过头,一派天真无邪的神色,“我劝姑姑不要白费力气了。” 柳渔只觉得背后一阵刺痛,紧接着心脏猛的跳动了几下,竟有些了一股难耐的滞涩感,左手凝聚的内力也被散了去。心里暗想不好,身子却无法做出任何应变的反应。 尧紫的小手游走在柳渔的背部,轻轻滑动了几下,最后定在脊柱右下方的一处,无邪的说道,“这个穴位要是按下去,柳姑姑可就…” “你想怎么样?”柳渔终于不再装哑。 尧紫无辜的说道,“姑姑放心,紫紫不会对姑姑怎么样的,只不过是姑姑把紫紫带出来的,是不是要陪着紫紫一起回去呢?”尧紫没有等柳渔的答案,直接将金针刺入了她的腧户穴,柳渔只觉腹部一阵烘热后,丹田已是空空如也,一点内力都寻不到了。 柳渔气愤的转头去看尧紫,女孩的神情更加无辜,抓着柳渔的衣角说道,“我不过是怕姑姑扔下紫紫,所以帮姑姑舍弃一些无谓的努力,这样姑姑也就可以免受一些无谓的痛苦了。” 尧紫的话音刚落,马车忽而失去了控制,朝一侧倒去,两人没有任何防备,都跟着马匹被狠狠的甩在了地上。尧紫只觉得头被晃的有些厉害,双手刺入了一些松子,隐隐见了血迹。在看到血的一刹那,尧紫的眼中再次流泻出一片光华,不过这次,已能模糊的辨别出一点紫色。 尧紫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才发现来人已跪在面前,黑衣蒙面,自成一排,四人见到尧紫后,叩首道,“属下恭请二小姐回府。”尧紫笑得很甜,但妖冶的眼光又让她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孩子,她扫了几人一眼后,才慢慢开口说道,“刚才是哪位叔叔把我的马车弄坏了?” 跪在最右侧的一个黑衣人答道,“属下该死。” 尧紫走到他面前,笑着说道,“叔叔用哪只手伤了我的马就把那只手剁下来吧。” 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眼前这个小女孩竟然将如此血腥的话说的就像今天天气真好啊一样子平常,尧紫笑得纯真,静静的盯着那个人的手臂,倒也不急。黑衣人被尧紫惑人的眼光摄住,一时竟不自觉的提起刀,刚要落下,尧紫打断道,“等一下。”其余几个黑衣人不禁吁了一口气,果真这么小的孩子应该不是如此恶毒之人,谁知尧紫下面说道,“叔叔还是剁右手吧。” 那人听了尧紫的话,慢慢举起刀来落了下去,一种刀刃切入肌肉的闷响后,尧紫满意的笑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刚剁完手的黑衣人似乎从某种蛊惑中醒了过来,一时抽搐,面容发紫,忽而大叫一声,睚眦俱裂,七窍均流出污血,剁手处的颜色由鲜红转为荧绿,继而又转暗,传出阵阵恶臭,不过眨眼功夫,已是气绝而亡。 看到这番景象,尧紫不禁惋惜的说道,“哎呀,我忘了刀上淬了毒了。” 剩余几个黑衣人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虽说尧府的乌衣骑都会在刀上淬毒,但是这个眼前这个小丫头是如何得知的,而且专挑会武之人使刀的右手剁,此番心狠手辣,又配上她无邪的笑容,竟让人想起吐信的毒蛇,外表美丽,实则剧毒无比。 “对了”,尧紫忽而说道,“我的车夫被吓晕过去了,你们把他也抬上车带回去吧。” “是。” 尧紫在上车以前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爹爹,我们又要见面了呢… 第二章 连理甚选,初遇少年杏花上。 “我以前有见过你吗?”看着面前不过一十二岁的少年,尧紫仔细观察了他一阵,才开口问道。(.无弹窗广告) 少年笑得很温和,就像满园落英的杏花一般,他轻轻的开口,仿若探入围墙的微湿的春风,清泠却不失柔和,“没有。” 少年着一身梨白色的长衫,虽未束发,已显谦谦儒雅之姿,面如冠玉,眉似柳叶,双唇微露苍白之色,平添了几分料峭春寒的萧瑟感。 本来以为会被带到尧府,但怎知车子七拐八拐的竟越走越偏僻起来,最后到了一处别院,应是离得国都回毓不远,但因周围林子茂密,把园子给隐了起来,倒也不易被发现。 尧紫的第一感觉就是那三个乌衣骑里有奸细,但到了园子之后,他们竟不见了,只剩这一白衣胜雪的少年。 摸不透面前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尧紫挂上一脸纯真的笑容,“小哥哥把紫紫带来,是想跟紫紫一起玩吗?” 男孩若有所思的看着尧紫,“原来你是叫尧紫,紫气东来,是想将来母仪天下吗?” “小哥哥真有意思”,尧紫不满的嘟起嘴,脸颊有些鼓胀,似海榴初绽,“名字是爹爹给取的,倒也没有告诉紫紫有这般野心勃勃的意思,怎的小哥哥看起来这般玲珑的一个人儿,也如此在意这些有的没的。(.好看的小说)” 男孩听罢不禁失笑道,“是我的不是,这厢给二小姐赔个错。” 尧紫不去理会他这道歉,径自上前几步,两人并排站于树下,一时间,世界静谧如混沌之初,唯有暗香虚浮。 少年随手拈了一枝杏花,递到尧紫面前,微笑着说道,“你闻这花香不香?” 尧紫别过头去,一副你不说清楚来意,我就不说话的模样。 少年直视着尧紫的眼睛,笑容渐渐加深,随手将杏花插到尧紫的发上,凑近身子,俯身说道,“十年,我保她平安。” 尧紫呆呆的看着少年,直觉的问出下一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少年笑得灿然,“我没有一定要你相信我,但是我一定不会烙得你满身的伤。” 尧紫只觉得少年目似点漆,灼灼的比日光还要明亮,那份温暖将她团团围住,一时间,竟夺取了她所有的感官,连手臂上沟渠蜿蜒的伤疤都不觉得痛了。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尧紫鬼使神差的点点头,伸手去碰少年的眉眼,少年也不避让,当肌肤相触的一瞬,尧紫有种很朦胧的感觉,稍纵即逝,触不着也抓不住。(.)少年弯腰将尧紫抱起,女孩儿身上沾了杏花,香气迎面扑来,少年让尧紫与自己平视,双唇微启,说道,“韩慕允,紫紫,从今以后,你要记住我的名字。” 韩慕允,尧紫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对着少年由衷的笑起来,粉面朱唇,清灵透彻,把满园的花色都给比了下去。 “少主,现在可是用餐?”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安静。 韩慕允将尧紫重新放回地上,一只手牵起她,说道,“紫紫应该饿了吧,这儿的厨子做的杏仁豆腐还不错,不若陪我一起去尝尝吧?” 尧紫点点头,由韩慕允牵着走了几步,才突然想起来,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看到柳渔,于是侧脸问道,“允哥哥可有看到紫紫的车夫?” “你是说那个扮作车夫的女子”,韩慕允并没有放慢脚步,极其自然的揭穿了柳渔的身份,“我命人将她安置在偏院,一会儿吃过饭,再陪你去看她。” “好。”尧紫嘴上应着,由着韩慕允领着自己向前走,不知这如杏花般美好的少年究竟是她的福祉还是萧墙。 尧府的白蕖芙蓉开满了整个荷塘,衬着夏雨溅起的水雾,烟云环绕,远比那瑶池的仙景还要美上几分。 荷塘的中央搭了一座台子,男子半倚在亭子里的软榻上,慵懒的撑着身子,打量着外面一众绿衣精装的舞女。雨水打湿的衣裳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撩人的曲线,而男子却视若无睹,似乎是被烟雨染湿了眸子,晕开墨一样的颜色。 尧子雾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今年菖蒲进贡的鲤溪愈发的香醇了。民间有言,千种紫酒存菖蒲,松岛兰舟潋滟居。菖蒲专门往皇家进贡美酒,但每年都会特意准备几坛送到右丞尧相府中。 放下酒盏,男子纤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扣在面前的桌几上,嘴里清唱道,“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丝兮,女所治兮…….絺兮綌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声音平淡低沉,夹杂了一丝倦怠,古风的绿衣在尧子雾唱来,平添了几多风流,但细细品来,又觉得心里酸酸涨涨,似发酵的桂花酿。 “人都被跟丢了,你倒还有心情在这里唱曲子。”尧子雾身后不知从何时站了一名男子,着羽蓝色华服,体态欣长。 尧子雾手上的拍子停了一下,不紧不慢的问道:“人去哪了?” “被韩七的公子接走了”,蓝衣男子便无表情的回道,“只有一人,另一人下落不明。” 尧子雾若有所思看着酒杯,随即露出一副浅笑的姿态,“韩七的公子,有趣…有趣…游竹,你怎么看?” 荆游竹略微思索了片刻,说道,“还是先将二小姐接回来,至于大小姐,我会继续去找。” “不”,尧子雾摇摇头,“溪儿那边倒也不急,至于紫儿…”尧子雾顿了一顿,“我们先按兵不动,且看韩家能玩出什么花样。” “我不明白,明明夫人…” 荆游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尧子雾慑人的目光给压了回去,果真,夫人二字是尧相的禁忌,尧府的人都知道,西苑的英华阁是不能入的,而且住在英华阁的那位夫人的名讳与封号都是不能提的。 “属下僭越了。”荆游竹垂首道。 荆游竹很少有这般恭顺的样子,说他与尧子雾是下属与上级的关系,倒不如说是朋友来的实在,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除了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在私底下就比较随意了,他比尧子雾要年长一岁,这样说来,倒更像是兄弟之间的关系。 尧子雾挥挥手,有些厌倦的样子,感觉像是对荆游竹说,又更像是在自言细语,“这人与人之间的争斗,从来都是诡谲莫辨的,既是参不透,就不如不作为”,尧子雾啜了一口酒,长袖拂地,目光散淡而遥远,“这元齐的天,怕是快要变了。” 第三章 见月朦胧,原是幻尘未尽空。(一) 用完膳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下人们将盘子陆续的撤了下去,突然进来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衣料上佳,附在韩慕允耳边说了些什么,尧紫觉得韩慕允的脸色变了变,后又恢复如常,看着尧紫温和着说道,“我有些事情,一会再来看你。” 尧紫点点头,看着他与那黑衣人一起走出了房间。 进了书房之后,黑衣男子突然单膝跪地,低头说道,“属下无能。” 韩慕允没有叫他起身,把玩着手里的折扇,微眯起眼睛说道,“你确定是乔兰家的三皇子?” 黑衣人思索了一会,似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但在韩慕允凌厉的目光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本来是被乔兰皇子带走的,但是后来就不知怎的,又跟着一个女人走了。” “哦?”韩慕允有些诧异,“可知道对方的身份?” 黑衣人摇摇头。 “尧相爷知道了吗?”韩慕允收了折扇问道。 黑衣人点点头,“跟着脚印寻出去的时候,荆游竹一直是跟着的。” “那…”韩慕允想了想说道,“尧府那边可有什么动作?” “不曾”,黑衣人回道。 韩慕允沉默片刻,转而又挂上了温润的神情,“这事且这样算了,你下去吧。” 黑衣人应声而去。 待韩慕允回到尧紫的房间时,尧紫已经在伏在桌子上睡着了,晕黄的烛光打在脸上,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心下也柔和起来。韩慕允放轻了脚步,打横将她抱起,往床边走去。 周围的充斥的温暖让尧紫动了动眼睛,睡眼惺忪的看着韩慕允,抓着他衣袖的手紧了紧。 韩慕允低头,见尧紫迷蒙的眼睛里满是睡意,不禁轻声说道,“睡吧。” 尧紫咕哝着嗯了一声,往他怀里靠了靠,寻找着一个舒适的位置又睡了过去,韩慕允脸上充斥着柔和的笑意,连自己都没有发觉。 因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尧紫早上起得晚了些,韩慕允将早上给她备在屋里,说柳渔被他父亲请去做客了,现下不在别院。[.超多好看小说]尧紫觉得奇怪,柳渔不过一个车夫,好端端的怎么会被人请去做客,按捺住好奇,尧紫在别院安心的住了下来,等着柳渔回来。 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柳渔回来了,尧紫见她除了面色有些发白之外,并无其他异样。柳渔回来以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其间,尧紫去看过她一次,但她什么都没有说,躺在床上,如陷入了一种幻境一般,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几天,在一天夜里,尧紫梦中突然醒来,见柳渔站在床头,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眼睛直勾勾的好像要洞穿她的皮肤一样。尧紫心下一惊,却没有动,听着柳渔口中断断续续的传出不完全的句子,好像是一句神启一样。从那以后,柳渔基本上每天晚上都来,然后就站在那里不动,嘴里说着写莫名其妙的话。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尧紫将她嘴里的话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句子。那好像是一句诗文――思归难,梦断溱洧,三千青丝一系纸鸢。双翦瞳,并蒂花开,锦衣华沙横霜天下。 尧紫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记下之后,趁柳渔不注意,拔下了头上的簪子,还没抵住柳渔的经脉,簪子就被柳渔一手挑落了,尧溪有些吃惊,“你的功力恢复了。” 柳渔突然笑得邪气,与几日来的恍惚样子大相庭径,嘴里还在念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句子,但是用手指在尧紫的胳臂上写道,“屋外有人。” 尧溪不知道柳渔想要做什么,但目前在别人的地盘上,最好还是小心为妙,于是以同样的方式在柳渔的手上写道,“那句诗是什么意思?你想要做什么?” 柳渔几乎是微不可见的摇了一下头,嘴里的诗句换了一句,“棋落不知何处,随其观花走马。”她说的仍是破碎不堪,尧紫听了几遍才勉强辨别的出,但仍是一无头绪。柳渔也不解释,可能是担心屋外的人有所察觉,又呆了一炷香的时间就离开了。 柳渔离开后,尧紫怎么也睡不着了,反复的想着柳渔这几天来的怪异举动,但怎么样都理不出头绪,最后一句尧紫倒是懂了,柳渔是让她按兵不动,跟着对方的安排走,但是那个对方是谁呢?会是韩慕允吗? 第二天起来,尧紫因为前一天晚上没有睡好的缘故,精神不是很好。[.超多好看小说]韩慕允也察觉到了,在吃完早膳之后,问道,“昨晚睡得不好吗?” 尧紫摇摇头,也不欲再说什么。韩慕允见状,以为她是想家了,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尧溪想就是呆着这里也没有什么头绪,不如出去走走,于是就应下了。 两人沿着宅子后面的小道一路走上山去,尧紫不得不承认,这里的景色真的很美,树木巍峨而挺拔,花香鸟语,还能闻到绿竹新笋的清爽。走了有两柱香的时间,就爬到了山顶,从山顶向下望去,能清楚的看到回毓城,甚至连皇城的轮廓也能看到个七七八八。 尧溪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韩慕允笑道,“这里真美。” 韩慕允上前一步,衣摆被山风吹得飘飘然,自有一股风流倜傥,他的眼光停留在皇城的位置,就在尧紫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开口说道,“是很美。” 尧紫见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皇城的区域,于是问道,“你很喜欢那里吗?” 余音被风吹散了,韩慕允还是没有回答,他的眼光迷离而飘渺,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一定是经历过了什么事情吧,尧紫在心里想着,就像是自己弄丢了尧溪,也许韩慕允也弄丢了什么人,虽然没有任何依据,但是尧紫还是隐约能感受得到,他有很重要的人在皇城里。 风开始转凉的时候,韩慕允突然说道,“我们回去吧。” 尧紫跟着韩慕允往回走,两人像来时一样安静,没有任何交流,各自怀揣着心事。韩慕允一直牵着尧紫的手,不紧不慢的走着。 “紫紫…”韩慕允突然停下了脚步。 “嗯?”尧紫不明所以的等着他的下文。 韩慕允说道,“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伤害你的事,你会恨我吗?” 山风在这一刻突然静止了,低哑的嗓音,轻柔的手心,尧溪觉得这一幕好熟悉,好像在记忆里的某一处有些模糊的碎片,但是想拾取的时候,那些碎片又变成了一团混沌。 “算了”,韩慕允自嘲似的笑了笑,“是我杞人忧天了,紫紫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真的没有关系吗?尧紫在心里面想着,韩慕允青色的衣衫在早春时节略显萧瑟,他一步一步走得很认真,但在尧紫看来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凝重感,这个宅子里的人都是怎么了?先是柳渔每晚都在她房间念一些奇怪的诗文,然后又是韩慕允欲说还休的表现,一切的一切,都让尧紫愈发的迷惑了。 夜里的时候,尧紫本来准备了笔墨,想着既然柳渔没有办法说话,不如就让她写下来好了,但是柳渔迟迟没有出现,尧溪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睡梦中,感觉有一双柔软的手覆在自己的额头上,声音从遥远的地方飘来,你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吗?这句话反反复复的一直在耳边回响,到后来归结为一声叹息,那声音又说,算了吧,离开这里,离开元齐,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尧紫只觉得头异常的昏沉,直到过了早膳的时间,尧溪还没有起床,韩慕允进来看她,端了一碗还热着的稀粥。 “紫紫今天不舒服吗?脸色看起来很差。”韩慕允关切的问道。 尧紫接过他递来的粥,只喝了两口就放下了,韩慕允也没有再勉强,只是说,“好好休息。” “柳姑姑呢?”尧紫回想起昨晚的梦境,觉得很是诡异,想要当面向柳渔问清楚。 韩慕允迟疑了一下,说道,“她走了?” “走了?”尧紫惊讶道,“她去哪里了?” 韩慕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守卫的人来报,说她不见了。” 尧溪见韩慕允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而且柳渔与韩慕允貌似也没有什么交集,韩慕允完全没有必要把柳渔藏起来。 韩慕允见尧紫没有说话,以为她是生气了,于是道歉道,“是我不好,没能把人看好。” 尧紫安慰道,“这不怪你。” 的确,要是有人能躲过院里的重重守卫把柳渔劫走的话,证明那些人实力很强,至少是现在的韩慕允所不能及的。然而,要是柳渔自己离开的话,这也说不通,虽然她恢复了功力,但为什么不再功力一恢复的时候离开,而要等到与自己说了那么多没有缘由的话之后再走呢? 尧紫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中步入了一个棋局,对手在黑暗里操纵着一切,而自己却连下一步如何走都不知道。 韩慕允见尧紫垂了眼帘,以为她是累了,正想要离开,谁知,尧紫突然道,“慕允哥哥应该知道尧溪的下落了吧?” 韩慕允端着碗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据他这些日子以来对尧紫的观察,她每次在他的名字后面加上哥哥两个字的时候,都是故意拉开与他的距离,而且尧紫的洞察力太过犀利,简直就不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慕允哥哥说过,你能保住她十年的平安,要是不知道尧溪的下落,是没有办法说出这种承诺的吧?”尧紫继续说道。 韩慕允犹疑了片刻,终于还是点头道,“是。” “那么”,尧紫半靠在枕头上,嘴角又挂上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眼中隐隐浮动着淡紫色的光芒,“你希望我做什么呢?”尧紫见韩慕允不说话,索性将把话说得更直接了,“保她十年平安的代价是什么?” 韩慕允始终背对着尧紫,这让尧紫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但是应该是在下定某种决心。尧紫并不着急,反而气定神闲的等着韩慕允做好决定。终于,韩慕允转过身来,眼中笼上一层坚毅。 “用你十年的自由来换。” 韩慕允说的极慢,好像不仅是为了让尧紫听清楚,也是为了让自己听清楚。 尧紫连想都没想,就立刻应下了,“那就这么说好了。”她回答的极其轻松,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韩慕允看了她一眼,然后朝门外走去,再出门之前,还留下一句话,“今天是你最后一天宁静的日子,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能再呆在这里了,韩府里不养闲人。” 第四章 见月朦胧,原是幻尘未尽空。(二) 第二天,尧紫就被带离了别院,韩慕允一路上都没有说话,马车颠簸的很是厉害,尧紫没有往外看,但也能猜到走得是偏远的山路。[.超多好看小说] 韩慕允是知道的,尧紫一直很安静,从不多说话,也不会对其他事情表现出额外的好奇,韩慕允无奈的放下手里的书,对尧紫说道,“你真的不想知道我要你去做什么?” “不是马上就要知道了吗?”尧紫反问道。 “你就没有一点担心吗?” 尧紫依旧没有提起什么兴趣,“总之我知道我不会死就是了。” 韩慕允愣了一下,失笑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什么事情能提起你的兴趣来。” 尧溪认真想了一下,回答道,“比如尧溪的消息。” 当听到尧溪的名字时,韩慕允收了浅笑的表情,说道,“紫紫,我只能跟你保证尧溪她很安全。”韩慕允顿了一下,尧紫打断他即将说出口的抱歉之类的话,“这就够了。”尧紫偏过脸去,闭上眼睛作出要休息的样子,让韩慕允剩下的话也无从出口了。 车子约莫行了两个时辰才停下来,尧紫是被韩慕允叫醒的,“我们到了。”尧紫跟着韩慕允下了马车,发现不过是从一座山到了另一座山,韩慕允边拉着她的手往山上走去,边说道,“这是玉山。” 尧紫留意着周围的环境,觉得一切竟透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好像山里的一草一木她都认得一样,但是尧紫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踏出过回毓城半步,怎么可能会对这座不知在何处的山感到熟悉呢?又走了一段距离,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韩慕允见她神色怪异,想她毕竟是个孩子,终究还是担心的,于是手下加了力气,语气轻柔的安慰道,“不要担心。(.好看的小说)” 尧紫摇摇头,还是将心下的疑惑说了出来,“我觉得这里好熟悉,好像来过一样。” 韩慕允一瞬间的错愕后,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应该不可能,这里要是没人带路,一般人是进不来的。” “为什么?” “刚才进来的山路是按照奇门之术设定的,入口隐蔽,就算是偶然找到入口,没有人带路的话,也会在八卦阵里迷失的,根本进不到山里来。”韩慕允解释道。 尧紫更加不能理解了,为什么一座山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去隐蔽,“这山上藏了什么秘密吗?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功夫?” “古书上记载,玉山是西王母所居之地,混元归宗,灵气极盛。” 尧紫若有所思的咀嚼着韩慕允的话,感觉有一些东西即将呼之欲出,却被莫名的空白截断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尧紫觉得再想也是徒劳,既然记不起来,索性就不去想它了。 刚开始进山的时候,韩慕允还带着自己七拐八拐,有时候只是在原地打转,现在到了半山腰,就走的自然一些了,尧紫想,应该是出了阵了。 山路才走了一半,韩慕允就停了下来,指着不远处的茅草屋,说道,“我们到了。” 尧紫顺着韩慕允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间极其简陋的屋舍立于竹林之间,周围除了竹子之外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很是突兀。尧紫看了看还在延展的山路,不禁奇道,“为什么要把房子建在这里而不建在山顶上呢?” 身后一个冷若珠玉的声音回答道,“因为上面有结界。” 韩慕允与尧紫同时回过头,说话者是一个面容清冷的女子,容貌姣好,头发高高竖起,盘成男子的样式,只带了一根简单的发簪,身着白色布衣,仍掩不住其灼灼芳华。 韩慕允率先回过神来,拱手作揖,“韩慕允见过言竹先生。” 那女子微微的点了一下头,当是反应,然后转过头看向尧紫说,“这就是那个人的女儿?” “是”,韩慕允恭敬的回答道,“还请言竹先生教导。” 言竹盯着尧紫看了半天,那眼神冷的几乎要把尧紫冻伤,终于在尧紫快要忍受不住的时候,言竹终于开口道,“人我收下了。” 韩慕允松开尧紫的手,“紫紫,快拜见师傅。” 虽然尧紫对于前因后果都不甚明了,但她知道,这就是韩慕允所要的保住尧溪性命的报酬,于是尧紫乖乖的照韩慕允说的做了,“尧紫拜见师傅。” 言竹点点头,示意两人的师徒关系已经确立了。 韩慕允说道,“言竹先生若是没有什么事情,那我就先告辞了。” 尧紫注意到韩慕允在问完这句话的时候,言竹的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自进了屋子。 韩慕允转头对尧紫说,“你在这里好好与先生学,等我抽得空闲就来看你。” 几日相处下来,尧紫对韩慕允还是有些依恋之情的,见他要走,心下不舍,但也无法挽留,只是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韩慕允见状,笑了笑,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碧玉簪子,上面雕刻着一只类似的凤凰的鸟,还没有张开羽翼,只是静静的握在簪子的一头。韩慕允将它插在尧紫的发上,“来时走得急,也没时间准备什么,身上就带了这么一只紫凤簪,你戴着它,就当……就当是我陪着你的吧。”韩慕允还没说完,脸就已经红了。 尧紫心下一动,只觉得周围充斥着淡淡的喜悦的气息,一时间让她有些不能适应,只得低了头,轻轻的说了句,“好。” 终是未经人事的孩童,再是精明通透,也抵不过这暧昧的情愫,从窗户向外看去,言竹只看得两人并肩站着,也不说话,暖色的伤感,在冷冷的竹林里显得格格不入,竟让言竹觉得恍若隔世,自己终究还是老了。当时也有这样的场景吧,但已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凌乱不堪,再想拾起的时候,已如纷纷扬扬的线头,不知从哪里开始才好。 尧紫推门进来的时候,言竹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淡淡的问道,“走了?” “嗯”,尧紫到底还是个孩子,不能很快的从失落中走出来。但是言竹并不打算给她过多的时间伤感,直接就问道,“你知道要你来是做什么的吗?”尧紫摇摇头,静听言竹的下文,“我不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有什么目的,来了这里以后,我希望你把那些通通忘掉,在这座山里,你什么都没有,包括名字,这样我才能保证出了这座山以后,你还能活着。” 言竹说的很平淡,但尧紫却从里面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看来韩慕允交给她的事情并不是很轻松。尧紫略微想了一下,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山?” “十年”,言竹说道,“不过这要看个人造化,七八年也说不定。” 十年,这跟韩慕允许诺的时间一样,但是尧紫觉得自己等不到那么久,将尧溪一个人放在这血雨腥风的江湖上十年,尧紫到底还是不能放心的下,况且,韩慕允这样精心的培养自己,势必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或是困难重重的任务要自己去做,还是要快点还完他的人情,然后带尧溪离开。 想到这里,尧紫已经坚定了决心,单膝跪地道,“求师傅指点,尧紫一定不负所望。” 对于尧紫的态度,言竹看起来还算满意,颜色稍霁,挥挥手示意尧紫起来,“你先下去歇着罢。” 尧紫拿着包袱进了言竹制定的屋子,只见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一个人住倒是宽敞,看似不缺什么,实则什么都缺。用的方面尧紫倒还不在意,只不过这屋子少了整整一面的墙壁就有些夸张了。也就是说,尧紫住的房间与外面的竹林相通,甚至于有些竹子已经伸到了屋子里,林间摆着一张古琴,通体莹紫,但却没有琴弦。 言竹拿了饭菜进来,注意到尧紫正在盯着那张古琴看,轻轻的拍了下她的肩膀,尧紫回过神来,听言竹说道,“别看的久了,归兮可是会慑人魂魄的。” “原来这琴叫归兮”,尧紫恍然道,“为什么它没有琴弦?” “这我也不清楚,从我十岁来到玉山的时候,它就是这个样子。”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上来,尧紫伸手想抚摸一下琴身,但被言竹拉住了,“这琴怨气太重,碰不得。” 尧紫缩回手,又看了一眼归兮,琴面很光滑,接弦的位置也很平整,并没有弦断过的痕迹,“为什么不给它续上弦呢?” “即使续上了弦,这琴也弹不响,后来也就这么放着了”,言竹说道,“可能这是一张没有完成的琴吧。” 尧紫隐隐觉得这张琴本身就是这个样子,但她并没有反驳言竹,又看了一眼后,与言竹进了屋子。 第五章 残风难息,不入柳巷观菩提。(一) 羲和十五年,羽梁。 现在的江湖并不太平,这是所有在刀尖上玩命的江湖人的共识,观音现世,无疑就是这其中最让人不安的因素。 观音,并不是手持净瓶垂柳,普渡众生的菩萨,而是一名顶尖的杀手,至今为止,没有人知道他是男是女,除了因为三年前观音一战成名后销声匿迹了之外,还因为见过他的人都已经死了,死人永远都是最好的保密者,早在他们被观音盯上的那一刻,舌头就失去了说话的权力。 小二堆着满脸的笑容,将新鲜的还烘着热气的毛尖给客官斟满,讨好的说道,“爷,您看,把这观音换成毛尖……?” 穿灰衣的男子刚想发作,就被一旁的白衣男子制止了,只见他如玉般纤长的手指端起茶杯,不过乡野小店的用具,经他一握,平端的生起一股高贵来,男子将茶杯送到嘴边,轻轻的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然后放下,开口道,“还不错。” 小二见这男子虽然举手投足之间雍容华贵,但丝毫没有纨绔子弟的骄奢蛮横之气,心下松了一口气,才敢端详起眼前的人来。不肖说,即使从男人的眼光看去,这男子也是极其迷人的,倒不是美到让人无法直视,就是身上那种似月似兰的气质以及眉目间温润的淡然之感,不自然的就会攫住他人的视线。在这城里呆了十多年,还没遇到过这样一个灵秀的人,让人看着极其舒服。小二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才压低了声音说道,“爷,不瞒您说,现在这风口浪尖上的,您上谁家店里也不会有观音茶喝的。” “哦?”白衣男子表现出一点兴趣,“这是为何?” “观音现世啊”,小二提起观音两个字的时候,脸上一派惶恐的神色,“就是三年前在元齐消失的杀手,听说最近在燕安出现了。” 白衣男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小二以为他是世家子弟,不常在江湖上走动,所以没有听过观音的名号,于是解释道,“那家伙可是个厉害的主,三年前就是他单枪匹马的杀进元齐的皇城,一人面对三千禁卫军还能取了皇帝的首级,那可不是一般人啊,况且…”小二露出神秘莫测的表情,顿了一顿才说道,“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呢,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小二说的绘声绘色,见白衣男子面色稍霁,又继续说道,“爷,我劝您还是不要在燕安久留,现在朝廷悬赏观音的通缉令还在,许多江湖上有些势力跟功夫的人都来了燕安,想拿下观音然后去兑换朝廷一千两黄金的赏钱,这世道不太平啊,您还是早些远离这是非之地,免得沾上了血腥气。” 灰衣人听得小二话里有话,顿时有些不耐,但看白衣男子面色如常,也不好发作,只得冷哼一声。 白衣男子温和的笑了笑,“这样回去未免有些无趣。” 小二一听,恍然大悟道,“原来爷是寻乐子来了,那您可找对地方了。”小二的声音斗得升高了好几倍,旁边几个桌子的人都听到了,转头笑得猥亵。这让灰衣男子更加火大,刚想出声喝止,但在白衣男子淡淡的一瞥后只得收住了怒气,再次冷哼了一声。小二直接无视他,继续对着白衣男子说道,“放眼三国,谁不知道燕安的鸾红阁,又有谁不知道阁里天下第一的名妓水色姑娘,那要是被水色姑娘当做入幕之宾,可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小二一脸向往,惹来灰衣男子满脸的鄙夷,他倒也不在意,“除了水色姑娘以外,鸾红阁的其他姑娘也都是一等一的美人,那可真是让男人销魂啊。” 白衣男子听小二啰嗦完,用眼光微微示意灰衣男子,灰衣男子立即拿出一个金锭,扔给小二,“这是赏钱。” 小二接过金灿灿的金子,脸上即刻乐开了花,只差没给这两人磕头谢恩了。 两人喝完茶才去到二楼的客房,灰衣男子把门带上,转过身见白衣男子张开折扇,一副淡然的样子,于是不禁问道,“主公,我们…”白衣男子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灰衣男子立即改口道,“公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白衣男子没有回答,而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让灰衣男子倒了一杯茶,纤长的手指蘸了水,在桌子上写了三个字,鸾红阁。灰衣男子会意,两人等到日落西山的时候才准备出门,而桌上的水迹早已蒸干,什么都没有留下。 两人出门的时候,小二热情的把他们送到门口,待他们走的远了才进去。鸾红阁离客栈有半座城的距离,白衣男子不急不慢的走着,还不时侧身与灰衣男子说些什么,而前方不远处的巷子里,正横七竖八的倒着十几个硬汉。两人走过那个巷子的时候,白衣男子似是不经意间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隐约间好像有一个颜色极淡的影子飘过,一闪即逝,让人无从捕捉。但是白衣男子还是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青橦”,白衣男子开口道,“通知索冥处理掉那些尸体。” 名叫青橦的灰衣男子有些困惑,“是尧姑娘在帮我,只是属下不懂,尧姑娘明知即使她不出手,客栈潜伏的那些人也会被我们的人做掉,那她为什么还要…” “她是要向我证明”,白衣男子笑了笑,青橦也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其他,总觉得从不流露出感情的主公笑容里竟含着一丝苦涩。青橦见韩慕允不欲再说,也就止了话题,跟着韩慕允的人,永远都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停止自己的好奇。 在快走到鸾红阁门口的时候,韩慕允轻声道了一句,也不知是对青橦还是对他自己说的,“现在的她不叫尧紫,叫观音。” 鸾红阁三个鎏金的大字隔着很远就能看到,甚至隔得很远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丝竹声,但是不同于其他的妓院,鸾红阁的门口并没有一群群浓妆艳抹的雏妓招揽客人,也没有一脸陪笑的老鸨子紧盯着你口袋里沉甸甸金灿灿的元宝,鸾红阁的门口很安静,甚至于连大堂里也一样安静,因为大家都在苦思冥想着各式各样的题目,根本没有闲暇顾忌其他。青橦一进门就愣住了,这哪里像妓院,简直要赶上科举的考场了。 一旁的侍从一见两人入内,就忙迎上来,脸上挂着热情但绝不谄媚的笑容说道,“二位爷今儿打算登哪位姑娘的台?” “登台?”青橦不明所以的反问了一句。 侍从立刻接道,“爷您是第一次到我们鸾红阁来吧,我们这而的规矩是想要点哪位姑娘,一定要登那位姑娘的台子,然后猜对姑娘设的题目或者是完成一项任务。眼下二位爷是属意哪位姑娘?” 韩慕允环顾了一下大堂,随口问道,“水色姑娘的台子在哪?” 侍从看了韩慕允一眼,眼中带着一些不屑,“来这里的公子个个都是奔着水色姑娘去的,但是到目前为止真正见过水色姑娘的人不会超过五个,我劝公子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还是找个好过一些的台子吧。” “你这说的哪里的话!”青橦见侍从对公子的不客气,立马站出来道,“哪里有我家公子做不出来的题目,你不要小瞧了人!” “我可是为了公子好”,侍从说道,“要是今天点了水色姑娘,而您又没有答对题目,依阁里的规矩,您今天就不能再点其他姑娘了。爷来我们这不就是为了图个乐子吗,何苦为了水色姑娘失了这满园的花香呢?” 这侍从见韩慕允一身白衣翩翩,眼角还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当下只把他当做是来园子里图个欢晌的公子哥。青橦被侍从的态度气极,刚想反驳,但被韩慕允制止。反观韩慕允的神色,丝毫不以为杵,仍是谦逊有礼,“在下只为水色姑娘一人而来,劳烦小哥带路。” 侍从倒是不没想面前的人会执着如斯,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带着韩慕允跟青橦来到不远处的一座台子上,果真如其所说,台子前冷冷清清,大家都知难而退,寻易得的乐子去了,这里倒是显得冷清不少。 台子上杂乱的插着十二条桃枝,东一根,西一根,有正的有斜的,如同随便乱插上去的一样,但是韩慕允仍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十二都天门阵,此阵属阴,并不在克敌制胜,而是通过开启死门与灭门,尽量拖住敌人的步伐,用来争取时间。 韩慕允微眯了一下眼睛,片刻恢复如常,随手打开折扇,面上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有意思,竟用玉山的第一障做题目,看来这水色确实值得他特意跑一趟。 第六章 残风难息,不入柳巷观菩提。(二) 玉山乃传说中西王母所居之山,山中金玉遍地,仙云升腾,奇珍异兽,然无人得入其内。[.超多好看小说]相传,玉山外有七七四十九道阵法,其中第一阵便是十二都天门阵。 韩慕允盯着阵看了一会儿,转而合了扇子,回头对侍从说道,“这题出的确实有些难,在下今天就告辞了。”侍从觉得奇怪,这人来的时候信心满满,这会子做不出来要走,也不见有懊恼与羞愧,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但既然客人说要走,按鸾红阁的规矩,侍从只得把他送出门,“公子慢走。” 青橦一路跟着,也没想明白,看刚才公子了然的神色,应该是已经破了那个阵势才是,怎么到头来,就这么出来了,什么人也见着,终于在走了一半路之后,青橦忍不住问道,“公子不是想要见水色姑娘吗,为何刚才不将那阵破了去?” “不急。”韩慕允回了两个字,让青橦不禁翻了翻白眼,他可是不急,在这城里待得优哉游哉的,都城里自有人急得团团转。 回到客栈时已经过了子时,小二眯着惺忪的眼睛前来开门,见是他们俩,逛窑子的竟会回来这么早,定时败兴而归了,待他们进来后,一边关上门,一边在嘴里嘟哝着,水色姑娘岂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往后的一段日子里,韩慕允像是着了魔一样,天天往鸾红阁里跑,也不破阵,就是在台子前待一段时间,喝着茶端详着阵势,旁人都以为他是被美色迷了心的痴情子,但旁的人哪个真正看的清楚了,青橦在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这爷到底是哪里中了邪了,明明能破阵也不去破,堪堪是那鸾红阁的茶水好喝还是怎的! 青橦心里犯嘀咕,但韩慕允总是用不急的话来敷衍,到了最后,青橦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每天陪他折腾去了,倒是客栈里的小二很是上心的样子,每天他们回来的时候总会问上一两句近况。 这样的日子约莫过了七八日,终于在第九日上,韩慕允登上了台子,大有准备破阵之势。鸾红阁里的小厮与常客基本上都认得他了,见他前几日一直在观望,今日终于有了进展,顿时都来了兴致,齐齐往这里看。(.无弹窗广告)韩慕允倒不在意,优雅的打开折扇,左脚刚抬步,还未落下,众人的眼睛跟着他抬脚的动作眼珠子一动一动的,还没有来得及品位,就听有人急急忙忙的从后院跑出来,大声喊道,“不好啦,后院走水了!快跑啊,走水了!” 经他这么一喊,大堂里的人跟着就急了,也不再顾其他,争相往门外跑去。青橦见众人乱作一团,忙护在韩慕允身前,“少爷,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韩慕允点点头,落回脚步,丝毫不觉得是被打断而坏了兴致,一贯的雍容,“走吧。” 青橦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然觉得刚才少爷转身的那一霎,露出了欣然的笑意。 两人跟着人群一起出了鸾红阁,浓重的夜幕下那火光似一条巨大的吐着红色芯子的蛇,狰狞而丑陋。 回到客栈,今天小二破天荒的没有打听,韩慕允径自进了屋子,反手关上门,青橦被他支开去找索冥了。韩慕允没有急着点灯,环顾了一眼屋子,然后悠然的在凳子上坐下,壶里的茶还是温的,韩慕允给自己倒了一杯,放在面前没有喝,随即又倒了一杯,放在对面,妥当之后,才低声说道,“进来吧。”等了半晌并没有听到动静,于是又说道,“你是打定注意这辈子不再与我见面了?” 虽说是疑问的口吻,但仔细听来,里面裹挟着不容拒绝的语气,窗外的人听了,思索了片刻,还是翻了窗子进来。从身材上看,来人是一个瘦佻的少女,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同样身着一袭白衣,长发简单的挽起,只在上面别了一根簪子,月光下,盈盈的泛着紫光。 “我应该叫你尧紫,还是观音?” 女子在韩慕允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冷冷的说了一句,“你随意。”那声音就像是碎了一地的琥珀琉璃,清冽冰凉。 窗外透进的月光薄的如同天丝蚕沙,笼在人面上,平端的生出几许不真切来。韩慕允打量着尧紫,已经是三年未曾得见,她越发出落的标致了,鸦翎般云鬓仿似刻刀裁出来的一般,衬得光洁的花额愈显白皙,如颗颗含娇吐蕊的芙蓉,下巴勾勒出好看的弧度,眼睛里含着水,就像河上放的莲花灯,朦胧里又有一丝看清万物的通透,只是,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处蒙上了黑色的眼罩,是夜神秘而又带着死寂的颜色。 尧紫感觉到韩慕允打量的眼光定格在了她蒙着眼罩的右眼上,于是开口说道,“这个与你无关。” 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却生生的拉开了她与他的距离,韩慕允苦笑的自嘲道,的确与他无关,自从三年前他把她送进了皇城里,他就不敢在奢望她的原谅了,本想着即使被她恨着也无关紧要,却不料当她的恨意汹涌而来的时候,他却没有了招架的能力,记忆里,他的尧紫永远是在杏花树下对着他微笑生气的小女孩,不曾长大,不曾离开。然而,再见时,那个烂漫如山茶一样的女孩儿不见了,只剩下眼前这个冷血而无情的杀手。这是他亲手培养起来的,本应是他最锋利的剑,她也确实不负他所望,但为什么在亲口念出观音的名字时,身体的某个部位会密密麻麻的不间断的尖锐的疼痛呢? 韩慕允饮了一口茶,茶温早已散去,萦绕在舌尖的是淡淡细密的苦涩,就连要说的话里也带了这样的苦,“你,怪我吧?”本想唤一声紫紫,但话到了嘴边打了一个尖而又转了回去,出口时换上了最最平常的称谓,像是对每一个不甚熟络的故人。 尧紫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不是冷笑,淡笑,苦笑,而是真真爽快的笑了起来,笑得仅剩的一只眼睛里亮闪闪的,好像落满了摇曳的星星。 韩慕允第一次感觉到不知所措,手臂不自觉的举起来,想要为她拭去眼角的泪,但四目相对下,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尧紫的眼睛里没有泪,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笑意,那笑意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压垮了,她的十四年,不,也许是一辈子,怕都是被他给毁了吧。 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尧紫的剑已经横在了韩慕允的颈上,贴着皮肤,凉凉的吐着剑气,她说,“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你。” 即使她皱着眉头,即使她收了笑意,即使她的剑在平端的深入几分,韩慕允也没有觉得担心,因为她的身上没有杀气,她不会杀了他,也不能杀了他。 韩慕允用两指夹起剑身,轻轻的推开,“你想要杀我,本是有很多机会的,去鸾红阁的路上,你大可混在那群人中间,趁机杀了我,也就不用在半路上把他们都杀了,留下一堆尸体要我帮你处理掉;又或者,在我破十二都天门阵的时候,等我进入阵中,你随手扔个淬了毒的暗器就可置我于死地,也省去了放火烧妓院这样麻烦的事情。” 尧紫越听面色越凝重,等韩慕允说完,她才冷冷的回了一句,“果真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韩慕允浅笑了一下,“不如说是我太了解你。” 尧紫低了头,手指圈着杯沿,“你的话太多了。”韩慕允注意到尧紫的另一只手缩进了长袖里,虽说尧紫不会杀了他,但他不敢说,尧紫不会随意挥挥衣袖,投个毒,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终是不敢赌现在的他在她心里的位置,于是韩慕允还是适时的换了一个话题,“你把人赶走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尧紫不动声色的看了韩慕允一眼,那只手离开了袖口,站了起来,背过身去,单脚脚尖在地上轻轻点了一下,人就顺着窗子平直的飞了出去,走之前留了一句,“我自有办法。” 虽然那道身影在夜幕里很快就看不见了,但是韩慕允还是对着她离开的方向凝视了许久。 其实尧紫并没有走多远,而是借着夜色拐进了一间废旧了许久的院子,这些天,她一直是住在这里的,倒也不是住不起好一点的地方,只不过这些年攒钱攒习惯了,再加上这座院子里有一池荷塘,虽然颓败了有些年头,但好歹曾经也开过花,就像她与他,多年前,也亲近过。 失了生命的活物,总会勾起人的一些记忆来,不自觉的,想要忘记又不经意记起,反反复复,覆盖在结痂的伤口上,一层累着一层,经年累月之后,已是灰灰白白,厚实的结了茧子,伤口不会痛,因为那痛转了地脚,回头又作祟在别处了。 那一年,玉山上也有一方莲池开得肆意,青山绿水间,那花脉脉含情,一朵朵似是婉约,聚成一簇一簇的张扬,招了人去观赏。师傅对于练功逼得紧,难得一次韩慕允来山里看她,两人就趁着夜里偷偷溜到池子里玩。白天里的温热散了去,镀上一圈月华的暧昧,池水溅在手里凉凉的,扰的人心里痒痒的。 韩慕允随手折了一朵开的正艳的莲花,给尧紫别在发间,那时离尧紫进山已经过了两年的时间,头发长的长一些了,墨色的发簇拥着娇嫩的花,别有一般滋味在其间,韩慕允端详了半天,笑着吟道,“采莲湖上采莲娇,新月凌波小。记得相逢对花酌,那妖娆,殢人一笑千金少。羞花闭月,沉鱼落雁,不恁也魂消。”男子眉眼含着笑,真真应了个柔情似水。 低头看池里的水,看着当时自己羞红了脸,不当是擦了胭脂,还以为月里宫娥的红绡落了下来,不偏不倚的遮在了面上。再仔细去瞧时,哪里还有什么含羞的少女,只剩一个惨淡淡的月亮还有一个惨淡淡的人影,孤魂飘渺,一下子就飘过了三五年的光景。 尧紫张了张嘴,轻吟道,“采莲人和采莲歌,柳外兰舟过。不管鸳鸯梦惊破,夜如何?有人独上江楼卧。伤心莫唱,南朝旧曲,司马泪痕多。”这小桃红本应是一对的,只是当时她怀揣着情思,被他一本正经的艳曲给羞红了脸,未经世事,也对不出下阕的曲子,他不急,只是浅浅的笑,俗词艳曲给他说来一点也不觉得猥亵,只怕是被树上的莺歌还动听一些。 这么好的他,这么善解人意的他,这么温柔的他,,这么完美的他,为何,为何明知那是地狱也要让她走上一遭?尧紫想不明白,每次一想到那座皇城,那冰冷的宫殿,就觉得那只滚热狰狞的手又在自己的身体里复苏了,它带着一个男人血腥的欲望,在她身体里抽搐,把所有关于韩慕允的记忆都给吸干了。 隔着一道宫墙,她在哭,他在听。 仅此,而已。 第七章 残风难息,不入柳巷观菩提。(三) 青橦依稀听得到屋里传来的说话声,不多会就息淡了下去,约莫是人走了,但韩慕允没有传唤,他也只能跟索冥在屋外候着。过了有一刻钟的时间,屋里传来韩慕允低沉的传唤声,青橦忙进去,虽然韩慕允神色一片平静,但跟了他这么久,青橦从一点点不同的感觉中就能觉察韩慕允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公子…”青橦唤了一声。 韩慕允轻应了一句,然后对着索冥说道,“去把店小二带来,我们从他身上要点东西。” 索冥应声而去,不一会就把人带了上来。索冥不是杀手,身上并没有强烈的杀气,但小二的身子还是抖得跟倒筛子一样,韩慕允淡淡了看了一样,果真是吃了些苦头才给带上来的,手腕上还有明显的淤青。 青橦把门关上,现下已经过了丑时,是夜色最深的时候。青橦点上一支烛火,空寂的屋子里散发着幽幽的亮光,愈显得气氛的诡异。 小二被索冥扔在了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嘴里一直连告饶命,韩慕允也不急着打断他,坐在一旁等着,小二哭喊了一阵,见气氛不对,抬头见韩慕允正在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一阵头皮发麻,倒也噤声了。 眼下安静了,韩慕允才不急不慢的说道,“舒先生这些日子可是装的累了?” 小二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双手隔在衣袖里瑟瑟发抖,半趴在地上,连忙道,“小的是有服侍不周的地方,大人您只管明着指出来,小的家里还有老母妻儿,可经不起您这么折腾啊,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回头小的给您做牛做马,绝对没有半句怨…” 刚才见到尧紫,心中本就不舒服,现在眼前之人又夹着哭腔罗里吧嗦个没完,韩慕允有些不耐,示意了一眼索冥,索冥上前一步,小二只觉得脖颈一寒,一把极软的剑宛如毒蛇般贴了上来,小二咽了咽唾沫,把剩下的话直直的卡在了嗓子里,再不敢出声。 韩慕允突然起身,走到小二面前,一脚踩在他的右手腕上,用了六成的力道。小二手上一个吃痛,拳头握不住,手心的东西一下子撒了出来。借着光,只见是祖母绿色的卵石般大小的东西掉了下来,还未及地就烧了起来,升腾起一缕缕墨绿色的细烟,片刻就没了踪迹。 韩慕允眼睛微眯了起来,竟有些意外,饶有兴致的看着店小二,“想不到,你还隐瞒了不少事情呢。(.无弹窗广告)”刚才粗略的看了一下,大约有三四缕细烟灼了起来,韩慕允又回到凳子上坐下,说道,“绿楠蛭在中原也算得上是上乘的毒蛊,三四只绿楠蛭以现在的行情来看,也得有个几百两银子了,舒先生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这让在下不禁怀疑,舒先生就算不是凤疆的人,怕也与凤疆有什么紧密的关系吧?” 绿楠蛭是出自凤疆的蛊毒,小二见韩慕允一语就道破了其中的秘密,心下知道今天是不好脱身了,他盯着韩慕允,瞳眸里漆黑一片,倒让人看不出情绪来,一会儿,竟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他拍拍衣服站了起来,走到韩慕允对面坐了下来,韩慕允也不拦着,反倒将桌上的茶杯换了换,给他添上一杯。 这人倒也不客气,一杯饮尽,才开口道,“你是如何识破我的?” 韩慕允笑着说道,“起先我也未曾怀疑过你,倒是舒先生一句不经意的话点醒了我。” “哦?”小二挑了挑眉毛,等待韩慕允的解答。 “记得一天晚上我们回来的时候,你说了一句,‘水色姑娘岂是那么容易见到的’”,韩慕允说道,“在下从未记得与你说过去鸾红阁是找水色姑娘,舒先生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除非是,你一直都在监视着我。” 小二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果真是言多必失啊!”韩慕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只听他继续说道,“你想怎么样?” 韩慕允也不与他兜圈子,“在下想要向舒先生请教水色姑娘的行踪。” 舒穆禄突然笑了起来,眼里却还是阴森森的,“你如何断定我就一定知道水色姑娘的下落?抑或者,就算我知道,又凭什么要告知于你?” 韩慕允淡淡的回道,“鸾红阁着火的那天晚上,想必舒先生也一定在吧,凭借舒先生的本事,跟住一个小小的水色姑娘应当是不成问题的。至于你凭什么帮我”,韩慕允顿了一下,“如果我答应你,请得观音帮你刺杀乔兰皇子呢?” 舒穆禄心下一动,面上还是保持着不动声色,暗中观察韩慕允,见他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我凭什么相信你?” “与其说相信我,不如说是别无选择”,韩慕允笑得慵懒,“我如果现在杀了你,交与三皇子,待得三皇子继位,自然与我卞亓交好,只不过是寻找水色姑娘的下落,麻烦了些。” “你在威胁我?”舒穆禄恨恨的说。 韩慕允道,“我不过是帮舒先生看清楚形式而已,与我合作,我得了水色姑娘,而你杀了三皇子,无疑是帮助太子扫除他登基道路上最大的障碍,等到太子即位,自然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劳。” 韩慕允说的漫不经心,但舒穆禄听来,心里愈发的寒下来,眼前的白衣男子不过才来了半月的时间,就调查的如此仔细,连自己是太子的人都知道,想必是来头不小,不如先应下,再伺机而动。 “好,我答应你。” 韩慕允并不意外于舒穆禄的答复,对于水色的行踪,倒也不是很急,还是先把尧紫找回来的好。韩慕允示意了一下索冥,索冥立即会意,将舒穆禄带了出去。两人走远后,青橦才凑上来小声说道,“公子何苦去摊羽梁国的这些事儿,大不了我们自己去找水色姑娘就是了。” “本来也没什么不妥,但是”,韩慕允笑得意味深长,“这凤疆出来的人,还是有些意思的。” 青橦听得前半句后半句,云里雾里的,只觉得更混乱了,算了,管它什么羽梁,凤疆,只要公子还是公子就好。 第八章 环佩清歌,消得美景是奈何。(一) 燕安城的西南角有一家茶水铺子,一壶茶只要两个铜子,茶水很是粗糙,但足够吸引来往的商贩了。 尧紫挑了一个角落里的座位,要了一壶茶,不紧不慢的喝着,喝的很是认真。 右手边隔了两个座位的大汉说话的声音大的简直要盖过整个茶铺了,“那妓院确实是烧了,一把火下去什么都不剩了……”周围立马一阵乱哄哄的议论声,也听不清楚谁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只听那洪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姑娘?哪里还有什么姑娘,连个尸体都没有。” 尧紫拿着茶碗的手一顿,只听那汉子继续说道,“你他妈给我靠边点,老子怎么知道她们去哪了?你以为老子是神仙啊!你他妈想娘们儿想疯了就去对面那条街去,什么样的娘们儿没有?”周围的人一阵哄笑,一会嚷嚷着就岔到别的话题上了。 将一壶茶喝去一半,铺子里忽然安静下来,几乎听不到任何脚步声,但人已经到了面前,尧紫没有动,只听有人似乎贴着耳朵轻佻的笑道,“姑娘生的这般俊俏,在这里喝茶是不是太可惜了?” 另一人伸手将尧紫面前的茶杯拿去,顺着她喝过的印记将剩余的茶一口饮尽,还特意用舌头沿着杯沿添了一圈,笑得猥亵,“姑娘的茶都这么甜,想必人是更甜了,不如就让我兄弟二人尝尝?” 自从观音现世以来,燕安城里的武林人士日益增多,什么路子的都有,眼前这两个人被叫做黑白双塔,在西北雪原也有些名气,身体彪悍,但行动如风,两人一人一把大刀,砍起人来看不见挥刀,人头就已落地,碗口大,切口齐整,就像是一个人做的。 尧紫面无表情的扫了两人一眼,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是还是给人一种压迫感。有人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就听到茶杯砰的一声碎了,碎片坠落在地上,发生低沉的声响。 “该死,这妞只有一只眼,还是个残的!”一人咒骂道,中气十足,使得整个铺子里的人都能听到。 尧紫坐的地方在角落里,有一团阴影,很是不起眼,一般不会有人注意到,加上本身就气息微弱,所以坐了半天也没有人察觉,但经这两人一闹,几乎周围的视线一下子就转了过来,除了茶铺里的,还有看热闹的行人跟过路的小贩,全都是一副瞪大了眼睛等着瞧好戏的模样。 另一人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尧紫,那目光像是她根本没有穿衣服一样,“看着模样还算不错,将就一下,也好过没有眼睛的。” 饶是两人笑得**,嘴里还净吐着些不干不净的,面前的人也没有丝毫的反应,好像入定的一样,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那两人突然叫了起来,没有丝毫征兆,周围的人只觉得面前亮光一闪,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就听抽丝般的声音,离得近的只觉面上一热,已溅上了滚烫的鲜血。 就像是木偶表演的中途,拉线突然断了,呼啦啦一片,只剩了些断臂残肢,先回过神来的已经发出了低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两个大汉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支离破碎的躯体,除了两个饱满的头颅,其他的部分已经分辨不出来了,而一旁的女子,仍是维持着刚才喝茶的姿势,只不过换了一盏杯子,裙裾上连滴鲜血都没有沾到,更加可怖的是,没有人看到她是怎么出手的,更没有人看到她是用了什么使得这两个人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人们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但没有一个人动,这两个人算是死的罪有应得,本来在雪原也是危害一方,但碍于两人功夫了得,朝廷里没有人愿意去碰这个硬钉子,眼下,这女子丝毫不费力气的将他们杀了,也算得上为民除害了。 尧紫依旧情绪淡淡,起身将一枚银锭递给老板,声线没有丝毫起伏说道,“弄坏的桌子跟茶水钱。” 老板颤颤巍巍的接过来,嘴唇抖了抖,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尧紫没有在意,径直绕过那两堆腐肉,拐进了巷子里,直到那袭白色的身影被黑暗掩去,街上才悉悉索索的逐渐活络起来,大家一齐将尸首处理掉了,胆大的拿着头去了衙门领赏钱,但是所有人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决口不提刚才发生了什么。 巷子里很安静,破败的房子大都失去了主人的眷顾,木门上的对联已经残缺不全,一层层剥落下来,也分不清哪是新的,哪是旧的。尧紫脚步很慢,虽然心里是极其厌恶的,想要逃开这种摆脱不掉的杀人游戏。突然面前光线闪了闪,尧溪聚焦向某一点,刚刚曲起的手指又松了回去,还好只是一块玉佩。 带玉佩的人穿着绛紫色的衣衫,那种紫色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尧紫不禁多看了两眼,那衣服做工极为精细,领口与袖口皆纹着滚云边,穿衣之人的身形也是极好的,衣服熨帖在身上,不宽不窄,藏青色的束带一针一针绣饕餮纹,用的是上好的星平金丝,一侧缀着鱼龙穗子,下面勾着玉佩,玉质通明,莹白里掺着墨绿,好像云淡风轻的工笔画上突然走了一笔浓墨,渲染到极致。 尧紫几乎是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七年期的自己,也曾固执的偏爱着紫衣,常言道,朱主正,紫主邪,与紫色挂边的通常的都是妖孽,但是尧紫却总能从那种深沉的颜色中找到一点安全感。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不再着紫衣,而是穿上了庸俗的白色,这样就能干净了吗?还是说,只是因为韩慕允喜欢的白色? 尧紫这样想时,那人已经到了眼前,两人错身而过,尧紫突然觉得心脏有一瞬剧烈的搏动感,很熟悉,很熟悉,想要去握住…忽然,束带一轻,尧紫回过神来,发现言竹送给自己的那玉佛不见了,迎面之人也是一顿,尧紫注意到他身上的玉佩也不见了,当前心下一动,脚步已经迈出,但身体却没有办法移动,尧紫不禁转过头去看握住她右臂的紫衣男子。 那人也不解释,只是手上的力道松了松,但并没有松开。尧紫皱了一下眉头,那玉佛从自己出师以来就一直带着身上,从不曾离身,言竹师傅说,那是清明先生传给她的,有净魂通灵之能。能在她手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玉佛偷走,那人一定不简单,要是现在不追上去,恐怕今后想追就不那么容易了。 尧紫刚觉得有人靠近,眼前身影一闪,那人就已经到了面前。 紫衣男子放开了尧紫的手,对着那人说道,“人呢?” “属下办事不力,让他跑了”,男子低着头回道,“这是公子的玉佩,还有这位姑娘的玉佛。” 紫衣男子将接过来,摆摆手,那人几个转身,已经消失在了巷子里。男子将玉佛递给尧紫,说道,“姑娘受惊了。” 那种奇快的感觉又出现了,很亲切,是在哪里听过,尧紫伸手去接玉佛,手指碰到的一刹那,突然感觉,脑海里有一部分碎裂的东西拼凑起来,断断续续的,不真切,隐约觉得好像是一座山,那身着紫衣的人,微笑着,面容模糊,他在说什么,虽然听不到,但是从他微动的嘴唇可以感觉到他在说话。 第九章 环佩清歌,消得美景是奈何。(二) 想要看清楚,想要知道一直出现在记忆里的不真切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尧紫握紧了玉佛,但是那些画面并没有因此清晰起来,反倒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你没事吧?”男子问道。 尧紫歉意的对他笑了笑,目光接触的一霎,两人都愣住了。尧紫不禁觉得惊奇,自己竟然只看到了他的衣服,而没有发觉这人长得如斯俊美,简直到了妖孽的地步。 与韩慕允的温和不同,这人一上来就给人一种无法直视的美,下巴瘦削,浑然天成的优雅的线条又不失男子的英气,嘴唇很性感,有些通明的蜜色,最勾人的还是他那一双眼睛,眼角微微上吊,瞳眸并不是单纯的黑色,而是很深很深的蓝色,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漫溢出光华,好像深海的漩涡,一旦被卷入,就会万劫不复。 缓缓的吐了口气,尧紫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重新把玉佛挂上,轻声道了句谢谢,然后朝巷子里走去。 未走两步,手再次被握住,尧紫觉得有些恼了,转头瞪向那人,却只见他蓝黑色的眼睛混沌成一团,很深很深,深到看不清楚里面的情绪,甚至看不清楚他眼中的自己的身影。 他轻轻的开口,声音低沉,却裹着一种暧昧不明的东西,“这次,你又打算去哪里?” 在哪里听到过…可以感觉的到…尧紫突然觉得心口很痛,就像是被割开的伤口浸了粗盐,密密麻麻的疼痛,疯的席卷而来。终于可以感觉到那种情绪了,很悲伤,尧紫觉得自己并不想哭,只是疼,但是眼里却不断涌上泪水,怎么样都停不下来,隔着一层眼罩,也要落下来,像是积攒了很久很久,比一辈子还要长。 男子伸出手,将尧紫揽入怀中,他长的很高,尧紫只能到他的肩头,隔着薄薄的衫子,可以听的到他均匀调动的心跳,很安心。尧紫在他怀里轻轻的颤抖着,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哭,就像是某种神秘而圣洁的仪式,你只知道应该这样做,却不知道这样做的缘由。男子的手一下一下轻柔的拍打着尧紫的背,耐心的等着她平息下来。 巷子里很安静,这是一条很偏僻的巷子,平时都不怎么有人走,所以没有人打扰他们,没有人注意,他们拥抱的姿势多么契合,就像是一体的,不应该分开。 过了许久,尧紫才听男子有些喑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阿溪,我们回去吧。” 尧紫愣了一下,随即好像反应过来一样,猛的推开身边的人,指甲因为用力,深深嵌入了手掌,钻心的疼痛让尧紫清醒过来,刚才那是什么? “谁是尧溪?”尧紫僵硬的牵扯着嘴角,勾出一个讥诮的笑容,厌恶的说道。 说出这话的时候,尧紫自己也有些愣住了,明明是一个陌生人,明明没有任何瓜葛,但是在从他嘴中听到别人的名字的时候,会觉得十分的厌恶。再说,她为什么会觉得他在说的那个人是尧溪? 一定是有哪有弄错了,这个不是自己的自己让尧溪感觉到害怕,根本就理不清楚脑海里乱作一团的思绪,只是单纯的想逃开,多年的训练已让身体迅速做出了符合想法的动作,尧紫脚尖轻轻一点,身影向后移去,速度非常快,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巷子里。 紫衣男子眼睛被刺痛了一下,那蓝色挣脱无边的墨色,显得有些荒凉。“跟上去”,紫衣男子疲惫的说道,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 “是。”一个黑影闪过,倏尔也不见了。 尧紫知道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一直保持着一段距离,在经过鸾红阁的地方,尧紫故意放慢的速度,那人也放慢了速度,看来并不是想要捉住自己,只是单纯的跟着而已。 想起刚才的一幕幕来,尧紫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中邪了一样,面对一个陌生的男子,虽说一眼看去有惊为天人的感觉,但是也不至于让自己失态到那般地步,为什么会有那么浓烈的感情喧嚣着涌出来,好像自己的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那是她的感情。 前路突然被挡住,尧紫惯性的勾起手指,那人剑光一闪,避开尧紫朝她身后而去,错身的一瞬,低语道,“公子要见你。” 是索冥。 尧紫忙收出招式,疾奔而去,索冥的剑光已经拦住了追到此处的黑衣男子,冷冷的说道,“就到这里吧,你。” “哦?”,那人同样冷声回道,“你还没有那个本事!” 韩慕允背对着窗户,将手里的信折了几折插入衣袖里,笑着说道,“怎么以前我都没有发现你这么喜欢翻窗户。” 尧紫忽略掉他语气里的笑意,淡淡的说道,“你找我来有何事?” “没有事就不能找你了吗?”韩慕允笑着回道,将青橦刚刚送来的茶倒了一杯递与尧紫。 尧紫也不接,就看着韩慕允将茶放到她面前的桌上,碗里腾腾的冒着热气,有一种很飘渺的感觉。 韩慕允几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随后正了脸色说道,“乔兰墨煦,你这次要杀的人。” “羽梁的三皇子?”虽说尧紫已有三年的时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但是羽梁国三皇子乔兰墨煦的名号她还是知道的。 天下三分,羽梁,元齐,凤疆。凤疆地处十万大山以南的大荒之中,与外界交流甚少,去过凤疆的人很少有活着回来的,因此,直到现在,仍有许多人认为那只是一个在传说中存在的地方。而中原被羽梁跟元齐平分,羽梁国在东方,元齐在西方,中间隔着一条长长的山脉——印宿山。 羽梁国现在是羲和十五年,在位的惠贞帝膝下有十个皇子,其中以太子乔兰易启,三皇子乔兰墨煦跟四皇子乔兰倾羽的势力最强,有一争皇位的实力。现在韩慕允要尧紫去暗杀乔兰墨煦,这让尧紫有些想不通,韩慕允这种明哲保身的人,怎么一改一贯的风格,去关心起羽梁的皇储之争来了。但既然许给了他十年的自由,从七年前到现在,只剩下了三年,等到这三年过去了,她还活着,找到了尧溪,然后两人一起离开这血雨腥风的江湖,去玉山,跟着言竹师傅,三人一起过着逍遥隐居的生活,再也不去管什么武林纷争,江山恩仇。 说道尧溪,好像下午见到的那个人的嘴中是叫了一声尧溪的名字,他说的是阿溪,但是却能感觉到他就是在叫尧溪的名字。这么说,他是见过尧紫的,那么就可能知道尧溪的下落。尧溪有些懊恼,竟然会被那种陌生的情绪支配,忽略了探寻尧溪下落的机会。 韩慕允见尧紫神情恍恍惚惚的,她出神的样子很动人,眼神飘渺在远方,面色白的通透,整个人好像沐浴在光晕里,染上一层朦胧的美感。尧紫总是喜欢这样发呆,以前在玉山上,不练功的时候,她就总是坐在归兮的旁边,单手撑着下巴,呆呆的看着某一个地方。韩慕允也不知道她出身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他总是在身边沉默的坐着,或是弹一曲长相思,或是写写字,大多的时候是什么都不坐,只是单纯的看着尧紫。那个时候,她满满的印在他的眸子里,而他的眸子里,也全都是她的身影。 然而,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了。自从他把她从玉山带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会恨他。 韩慕允将刚才的信递与尧紫,“这是关于乔兰墨煦的信息,我想你会用到。” 尧紫并不去接那封信,只是在离开前看了韩慕允一眼,那眼神中似乎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她说,“你也会关心我死活吗?” 那句话带着深深的自嘲,但很快就被风带走了,就像从不曾来过一样。 韩慕允苦笑着将手里的信一点一点的撕掉,一个连自己的死活都不关心的人拿什么去关心别人的死活呢?要是这个世上真的有一人是他放不下的话,那便是尧紫了吧。 可她说,你也会关心我的死活吗? 第十章 环佩清歌,消得美景是奈何。(三) 一场大火之后,鸾红阁所在的地界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繁华,鲜有人会往这里来,据说废墟里面没有找到一具姑娘的尸体,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鬼魅作祟。空穴来风的消息往往传的特别快,尤其是烟花之地,不几天的功夫,燕安城里的人几乎人人都知道鸾红阁的诡异,这种不吉利的地方,大家避之不及,因此即使在白天,这里也没什么人迹。 果真是繁华如烟。 此时,也近黄昏,斜阳的影子在暮色下渐渐张开了黑色的巨口,吐露锋利的獠牙,想要吞灭一切。鸾红阁的废墟里,此时有三条身影,皆穿着黑大的斗篷,远远看去好像三个烧焦的柱子,与废墟融为了一体。 左边的一个人率先开口道,“卿浓没能将玉佛带回,还求姑姑责罚。”是一个清脆的女声。 被称为姑姑的女子似乎对此颇感意外,“哦?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卿浓回道,“得手之后遇到一个黑衣人,武功极高,卿浓不是他的对手。” 那姑姑沉吟了片刻,问道,“可有被他看破?” “不曾”,女子坚定的回答。 “那就好。”对于玉佛没能到手,姑姑似乎并没有十分在意,见卿浓一副还有话要说的样子,又问道,“你还有什么要禀告的吗?” 卿浓神色犹豫,似乎在想到底要不要说,深深的看了另一身着黑斗篷的人,最终还是说道,“我见带着玉佛的女子长的眼熟,好像…好像小…” “你的话太多了”,被称为姑姑的人冷声打断道,语气虽然很轻,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卿浓垂了头,不再说什么。 中间的黑衣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就像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一样,三人来这里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然而这里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了,怎么会有东西被保留下来。 暮色被追赶着向天边退去,等到周围的景色都融进了夜幕里,再看那废墟上,哪里还有人在。 燕安城里有双绝,一是鸾红阁里的水色姑娘,美貌冠绝天下,另一个就是永安巷里的鬼宅了。鬼宅开始并不是一座宅子,而是一家客栈,叫做如意客居,但是在两年前的时候,如意客居不见了,在它的旧址上突然就拨地而起了一座大宅院,就好像是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那宅子从外面看就相当有气势,而且院落的围墙很新,完全不像一座闹鬼的宅子。之所以叫它鬼宅,是因为这里处处透着诡异,从来不见有人来往,但偶尔能却会从里面传来一阵阵让人听起来毛骨悚然的声音,胆大的从墙上翻进去瞧,却再也不曾从里面出来。后来,有人说这宅子里闹鬼,不吉利,谣言传着传着,倒比怎的还真,好像有人亲眼看见鬼怪从大门走出来过一样。但不管怎么样,这宅子是不能进的,连靠近它都会被诅咒,所以,即使是白天里,这周围也没有人走动,更何况这是月黑风高的晚上了。 尧紫踩着灰色的瓦片,悄无声息的靠近这被称作鬼宅的地方,虽说不曾要韩慕允的帮助,但那封信尧紫还是大略的扫了一眼,这鬼宅据说就是三皇子的栖身之所。这两年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燕安小住,因为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行踪,所以才弄了这么一个宅子来隐蔽吧,尧紫在心里琢磨着。 宅里里确实有些阴气森森的,偌大的地方连个灯都不点,借着月光,那些枝桠错节的树好像附了一层鬼气,说不定在哪一丛里就伸出了一双手,活生生将人撕裂,用鲜血滋养干涸了许久了根部。 在宅子里摸索了一段时间,尧紫注意到整个院里只有一间屋子是亮着灯的,但是那颜色太过昏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尧紫秉住呼吸,悄悄的朝那间屋子靠近,突然,在离屋子有两步之遥的时候,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里生出,尧紫忙退后了一步,几乎是同时,三只长剑从屋里飞出,分别击向尧紫的上盘,下盘和中盘。还好刚才那一退给了尧紫避开的空间,尧紫错身一闪,两把剑被衣袖带了出去,还有一把几乎是贴着尧紫的侧面过去的,堪堪切下一缕发丝。 剑还没有落地,就被从树林中闪出的三人勾起,沿背后袭来,几乎没有留给尧紫任何喘息的时间。尧紫没有回头,单脚撑地,另一只脚与身体一起呈水平姿势,在袭来的剑隙中延展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朝相反的地方退去,白色的衣袖挥出,好像一只展翅的鸿鹄。 然而,那三人配合也是相当默契,一击不中,即可变换招数再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四人已将见招拆招了几十个回合。尧紫一人对三个男子,并不落下风,但是也没有取胜的机会,如果僵持下去的话,对她很不利。尧紫向后退了一步,两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相扣,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六条红线一般的东西自衣袖之中飞了出来,速度极快,若不仔细分辨,只会当那是月下树影的银光。六条红线分作三股,转眼就到了三人面前,而那三人并没有反应,因为速度太快,招式还没有来得及使出。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了,还未见人,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姑娘手下留情。” 眼见红线在空中划着优美的弧度,直击三人的天阴穴,但是尧紫生生的收出了最后的招式。那六条红线在空中定格,好像红色的毒蛇,扭动着嗜血的身躯,然而,只一瞬,就被尧紫收了回去。 那人挥了挥手,拿剑的三名死士迅速退下,隔着几步之遥,那人站在光与影相交的地方,有种蓦然回首,灯火阑珊的怅惘。尧紫在心中叹了一声,果然,他就是乔兰墨煦,那个在城西巷子里见过的紫衣男子。 墨煦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尧紫也不退避,直到他在她身前站定,挡去了大半的光亮,他欣长的影子投在尧紫的身后,将尧紫整个人都包裹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有种凌厉的压迫感。 只听他平淡的开口道,“血极丝不适合你。” 虽然他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但尧紫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悦,手指几乎是下意识的往衣袖里缩了缩。墨煦没有放掉她的小动作,“怎么?现在知道疼了?”他的声音依旧很冷淡,但是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温柔的神色。他没有给尧紫反应的时间,径直握住尧紫的手往屋里带,手下虽是用力,却细心的避过了疼痛的地方。 血极丝是一种已经失传许久的功夫,习练者以自身精血为祭,将血液逼出,形成极丝,这丝锋利无比,且因是血凝而成,对其他的血液有着天生的渴求,一旦染上皮肤,会吸引对方的血液破体而出,最后四分五裂而死。这本是一种极其阴狠的武功,而且损人不利己,血极丝在使用时要源源不断的从体内祭出鲜血,要是碰到难缠的对手,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况且练就血极丝要保证精血的纯正,但是它在收尾的时候,难免不会从对方的血液中牵回几滴残血,要是混入习练者的体内,两种血液会发生冲突,轻度的胸口绞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重度的很有可能走火入魔,凝血而死。 墨煦不知她为什么要练如此狠毒的功夫,在看到她手指上一个一个大大小小孔印子的时候,心里腾起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本来饱满的指肚现在变得干瘪凹凸,可见她究竟用血极丝杀了多少人。本来手下带着几分力气,但是在看到女子茫然的表情时,再也使不下去,倒像生怕弄疼了她一样。 第十一章 环佩清歌,消得美景是奈何(四) 尧紫茫然的视线怎么都聚集不起来,当初练血极丝的时候,她曾全身渗血,几乎因失血过多而死,但是即使是这样,也没有人告诉她说不好。[.超多好看小说] 指肚上的药膏丝丝凉凉,夹杂着一种痒痒的疼痛,墨煦给尧紫上好药之后,才说道,“可能会有些不适,一会就好了。” 昏黄的光在墨煦的脸上柔和成一团,尧紫发现,他还是不笑的时候好看,面容虽然慵懒,但是美的没有那么邪气,颜华如玉,一个抬眼或说话的动作都惊心动魄,好像魂魄会不自觉的被勾住一样,跟着他的一举一动走。 墨煦见尧紫看着他出神,嘴角弯弯,笑着说道,“阿溪在看什么?” 被他调笑的尧紫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回来,起身欲走。 墨煦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忙道。“阿溪…”但话没有用出口,就被尧紫冷冷的打断道,“谁是阿溪?” 墨煦愣了一下,随即带着一丝茫然的神色,“尧溪,你……” 突然觉得颈上一寒,尧紫手上握着一把短剑,横在他咽喉处,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 她轻声道,“谁是你的阿溪?”她离得太近,嘴里吐出薄薄的暖气,墨煦只觉得那气息贴着自己的身体,慢慢挑起了热度,她继续说道,“你这般用心的做戏,是因为我长的很像她么?” 墨煦眼中精光一闪,睫毛微动,浓密而黑长,好像两把蒲团,投下深深的阴影,一覆一合间,婉转的光华从蓝黑色眸子里透出来,带着慵懒不羁的缱绻,“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穿了。”没有再掩饰,倒是很爽快的承认了。 答案得到印证,尧紫并没有觉得失望,虽然掌心温存的热度还在,但是对于一个冷血的杀手来说,调整自己的情绪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况且,她一直都没有相信过他。一个能够争夺储君之位的皇子,要是如此容易动情,那么他有什么资格去面对勾心斗角,血雨腥风的朝堂。尧紫收了招式,将短剑没入衣袖,朝门外走去。 “你就这么走了?”背后之人开口道,慵懒中带着一丝蛊惑。 “难道要杀了你才能走?”尧紫没有回头,反问道。 男子轻笑起来,屋里的气氛却因他的笑声显得有些压迫,明明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但尧紫觉得他的声音好像近在耳后,冷冷的让人不舒服。 “你以为你能走出去?”他问的轻柔,像是一个男子动情的挽留,但眼里却带着杀机。 “他们赢不了我”,尧紫转过身与他直视,仅剩的一只眼睛墨黑的看不清楚情绪,嘴唇殷红,白色的衣袂在灯光下影影幢幢,像是一只等待嗜血的鬼魅,她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也赢不了我。”话音未落,人已经运起轻功飘然而去,宛如一片翩飞的羽毛,好像没有一丝重量一般。 “是么?”墨煦轻笑着注视着尧紫离去的方向,眼中带着捕食的兴趣,浓重而鲜明。 “殿下,需要跟上去吗?”天英站在门口问道。 “不用”,墨煦收回目光,她要杀他就还会再来不是吗?男子噙着笑意,转而又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对天英说道,“你去把那个人带过来。” 天英应声而去,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下。 墨煦打开刚才耽搁下来的书信,信是天任从京都邬安加急传来的,大致扫了一眼,墨煦兴致倦倦,太子与四皇子已联手,这是迟早的事情,不过比意料的提前一些罢了。随手将信点燃,火光跃动,渐渐化作死白的灰烬。怕是还要等上一会儿,从西院到这里并不是很近,墨煦拿起桌上备着的一卷书,懒懒的翻阅起来。 约莫两盏茶的时间,门被轻轻的叩响。 “进来”,墨煦头也不抬的说道。 门一推开,人还未走进,就飘来一股浓重的玫瑰香,太过刺激的味道让墨煦脸上闪过一丝异色。 来人轻巧的走到墨煦身前,一手环住墨煦的肩膀,绕到他身后,身子有意无意的贴上来,两手按在肩膀上,轻巧的按抚着,那触感,就像两条软绵绵的藤蔓。贴在耳上的红唇,拂过裸露在外的皮肤,尺度拿捏的恰到好处。墨煦也不制止她,目光仍停留在书上。 女子巧笑嫣然,手顺着男子的肩膀,探入中衣之内,一路柔弱无骨的滑下,双唇含住面前之人的耳垂,舌尖灵巧的打着转儿,慢慢吮吸,饱满的指肚似是不满意男子的反应,轻拢慢捻过其胸前的红粒,带着欲望的挑拨。过了一会儿,男子还是无动于衷,于是女子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身子一荡,人就滚到他怀里去了。墨煦的外衣已经有些凌乱,胸前的衣襟敞开了一大半,女子的手顺着他完美的身体曲线向下滑去。 终于,在快要伸入下身时,墨煦一把握住她细白的手指,眼眸浓的看不出颜色,低语道,“你是在玩火。” 女子媚人的眼睛带着情欲的潮湿,手却没有停下。 墨煦将她的手从衣衫里拿出,抓在掌心里,带着几分笑意,“你就不怕引火上身?” 女子笑着抽回双手,勾住墨煦,贴在他耳边说道,“我只怕这火不够热烈。” “是么?”墨煦勾起女子的下颚,这人倒是丝毫不避忌的与他对视,火红的唇配着翠绿色的薄纱罗裙,倒是有一番风流的韵味,墨煦饶有兴致的问道,“倒是个有趣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柳荀衣”,女子乖巧的回道。 墨煦放开禁锢她的手。不得不说这女子生得极美,一双桃花眼,含着无尽的风情,身子柔软娇媚,尤其是那芊芊一握的细腰,简直是一个天生的尤物。墨煦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耳珠,轻轻的捻着,柳荀衣被他挑拨的不耐,在充满男子清雅气味的怀抱里不觉的扭动着,嘴唇微启,轻轻的呜咽着,似是在传达自己的不满。 墨煦没有在意她的动作,极是随意的问道,“你可是想好了?” 柳荀衣的轻微的喘息着,靠在他的身上,笑着说道,“自是想好了的,难不成公子觉得我送的见面礼不够?” 鸾红阁的秘密,可是一份不错的见面礼。 墨煦笑着说道,“夜深了”,不等柳荀衣回话,就对着门外唤道,“天英,送柳小姐回去休息。”墨煦虽是笑着说的,但话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柳荀衣偷觑了他一眼,果真,眼中已经没了丝毫的笑意。这样的乔兰墨煦总是让人有种莫名的恐惧,柳荀衣极不情愿的从他怀里起来,欠了欠身,说道,“那荀衣就回去了,公子好些休息。” 墨煦点点了头,算是应了。 韩慕允知道是尧紫来了,虽然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对于她的气息太过于熟悉,即使在睡梦中,也能感觉到身边的人是她。他此刻并不想睁开眼睛,这种安然静谧的感觉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了,每次见面不是冷言冷语就是剑拔弩张,好不容易有一刻的温存,还是希望持续的久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尧溪有些沙哑的开口道,“我没有杀他。” 她知道他早就醒了。 韩慕允睁开眼睛,阴暗的屋子里,凭着月光可以看清楚尧紫冷白的面容,好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琉璃,韩慕允不禁伸手抚上她漆黑的眼罩,然后轻刮了一下她的面颊,两人的体温都是一样的冰凉。 “你在犹豫什么?”韩慕允的拿开了手,见她恍惚的神情,不禁有些担忧,杀手最禁忌的就是有了动摇之心。 尧紫握住了韩慕允收回的手腕,脸颊一点一点的轻靠上去,虽然很冷,但总归可以感觉的到另一个人的体温。尧紫这一刻竟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好人的,坏人的,男人的,女人的,那些死去的人好像在手心里结出了魂魄,一路攀岩上心脏,压得她喘不过气。 韩慕允叹了口气,坐起身来,将尧紫轻轻的揽入怀中,她的身体此刻冷的僵硬,他耐心的用自己的体温慢慢为她传递着热量。他知道她不容易,但是他没有办法救赎她。他们都是一样把灵魂提早埋入地狱的人。 时间悄无声息的过去,直到尧紫的身体有了些温度,韩慕允才说道,“那天你听到了对么?所以你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找尧溪。”韩慕允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僵了一下,不禁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我说过会保她十年的平安,紫紫,你该相信我的。” 韩慕允的话很轻,隐约带着些无奈,尧紫靠在他肩上,在这凉薄的夜里,终于找到一丝温暖,总归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让她觉得安慰,这样想着想着,意识就开始模糊了… 韩慕允看着怀里昏睡过去的人,眉宇间一片温柔的神色。她的睡相很安静,但微皱起的眉头让人觉得心疼。韩慕允轻轻拢开她眉间的褶皱。 一夜烛火温,月无穷,颜色非长久。 第十二章 重添丁酒,劳劳尘世几时醒?(一) 这真的只是一个梦吗?那感觉太过于真实,虽是隔着一道水帘,但尧紫觉得可以感受到对面之人的吞吐的气息,好像伸一下手就能碰到她的眼睛。(.无弹窗广告) 是个女子,面容模糊的女子。她应该是美的,身着一身火红的繁花丝锦,举手投足间透着雍容华贵,好似天边蔚蒸的烟霞,似梦似幻。她坐在翠竹之间,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焰火,青丝随意的散落在地上,长长的发延伸到脚踝,她的脚不是白净的颜色,而是一种妖冶的淡绿色,粼粼闪闪,好似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鳞片。 尧紫努力的想看清楚她的容貌,因为那种的感觉太过于熟悉,甚至于连她心中那种冥冥的焦虑都可以感受的到。 她在等人,而且等了很久,那人没有来。尧紫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肿胀的眼角以及胸腔的酸涩感,特别清晰,好像她们是想通的。 那人没有丝毫预兆的,朝尧紫在的方向扫了一眼,嘴角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带着铺天盖地而来的血腥味,后背瞬间的被冷汗给湿透了,尧紫猛地睁开眼睛。 原来,天亮了。 韩慕允推门进来,看到尧紫一脸狼狈的样子,不禁放轻了声音,“你醒了。” 尧紫拢了拢衣服,点点头。[]想起昨天夜里的事情,有些尴尬,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还是韩慕允先打破了沉默,“起来梳洗一下,我叫人把饭菜送到房间里来。” 尧紫点点头。 不一会儿,小二就把早餐送了上来,知道尧紫偏爱清淡的口味,韩慕允让厨房给做了她喜欢的粉蒸糕,水引蝴蝶面以及几个小菜。尧紫一直在想那个梦里的女子,也没有什么胃口,每样尝了一口就让撤下去了。 尧紫每次吃饭的时候都很小心,即使是在他面前,那份防备也没有卸下,这是韩慕允早就知道的,自从宫闱的那一场阴谋开始,尧紫就不再信任任何人了,她很少饮酒,尤其是在像昨晚那样心灰意冷的时候,她更不会喝酒,矛盾并固执的坚强着,她会允许自己片刻的软弱,但也要意识清醒的知道自己究在干什么,绝不会允许超过底线的放纵。有时候,韩慕允也会觉得不舍,让一个不过十四岁的少女背负那些冷血而无情的东西是不是太过于残忍了。但这种想法也不过转瞬即逝,终是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再无反悔的余地,甚至于连救赎都不可能实现,她的手上沾满了太多鲜血了。 韩慕允压下不适的情绪,面色如常的开口道,“既然你听到了,那你就该知道,即使你找到了尧溪也没有用。” 在听到熟悉的名字时,尧紫瞳孔不自觉的收缩了一下,是啊,即使找到了尧溪又有什么用呢,她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连怎么救她都不知道。 韩慕允见尧紫不说话,脸色渐渐暗淡下去,知道她曲解了他的意思,但也没有解释,只是说道,“作为宿主,她本是没有活的可能……” 尧紫瞬间捕捉到韩慕允话中隐含的意思,有些急切的打断道,“我需要做什么?” 看来还没有被情绪掌控的失去敏觉,韩慕允宽慰的看了尧紫一眼,“去找两件东西。” “什么东西?” “神农鼎和盘古幡。” 这两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尧紫回想了一下,好像在是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伏羲琴,神农鼎,女娲石…盘古幡…随着记忆的清晰,尧紫不禁错愕道,“你说的是上古神器?”韩慕允点点头,表示肯定,尧紫惊奇道,“那些东西真的存在?” 韩慕允浅笑道,“天下之为,盘古开混沌,女娲补天缺,神农尝百草,又何真何假呢?” 尧紫眉宇微皱,思索了片刻,才道,“那要如何找到它们?”韩慕允看着尧紫,目光肆意的很,看得尧紫有些不耐,“你在看什么?” 韩慕允但笑不语,尧紫刚要恼,却又转念一想,试探着问道,“我身上可有找到它们的法子?”韩慕允赞许的点点头,尧紫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然后恍然道,“是玉佛。” 尧紫将玉佛从衣带上解下,见它除了颜色通透以外,并无其他特别,有拳头般大,浑圆的球体,一半镂空的雕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佛像,不,仔细看觉得那不像是雕刻上去的,好像是这玉成型时便带着一个佛像,那像上的佛盘踞而坐,双目紧闭,双手合十,无悲无喜,一副觉明了悟的超脱。 “你手上的玉佛是开启神器的密匙,它能够感受到神器的存在”,韩慕允说道,“但是要找到神器,我们还需要一副完整的地图。” 尧紫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是联系在一起的,目光从玉佛上移开,看着韩慕允,企图从他身上找到答案。韩慕允感觉到尧紫探究的眼光,解释道。“地图在乔兰皇子身上。” “是那块玉佩!”尧紫几乎是脱口而出,又想起两天前的事情,不禁问道,“那个飞贼也是你派去的?” “什么飞贼?”韩慕允声音微沉。 尧紫摇摇头,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会是韩慕允,他完全没有那样做的道理。那飞贼手段极是高明,尧紫连他的气息都没有觉察到,要是韩慕允派去的话,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玉佛一起偷走呢?而且韩慕允从来不会在一件事情上浪费过多的人力,既然已经有了办法将玉佩取来,又为何要她去行刺呢? “没什么。”韩慕允见尧紫不欲解释,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只是淡淡的说道,“我不管你是用什么法子,总之尽快将玉佩带回来。” 呵!不管用什么法子,尧紫面色一暗,难道是要把七年前的法子再用一遍吗? 韩慕允见尧紫脸色沉了下来,才觉自己刚才有些失言,在看到她冰冷的目光以后,想要道歉的话哽在了喉咙,最后,只有无奈的摆摆手,低声说道,“你且去吧。” 尧紫没有任何迟疑的朝门外走去,刚打开门,只见一人站在门口,手悬在半空,正欲敲门,尧紫扫了他一眼,只觉之人面容狠戾,眼神太过幽深尖锐,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那人朝尧紫笑了笑,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不知在算计些什么。尧紫快步从他身边走过,在听到身后的关门声时在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什么时候韩慕允竟开始结交这样阴险的人物了? 单凭脚步声,韩慕允就知道来的人是舒穆禄,他走起路来的时候虽然步伐很轻,但是能明显的感觉到一只脚拖地,不是很便利。 韩慕允请他坐下,客气的笑道,“这次舒先生又给在下带来了什么有趣的消息?” 第十三章 重添丁酒,劳劳尘世几时醒?(二) 皇宫是一座奢华而巨大的坟墓,它太过于死寂,没有生机,荆游竹躺在清华阁的屋顶,身边散放着七八个空了的酒瓶,目光远远的落在皇宫里,那里隐晦甚深,好像苍茫的月色照不进去,只能留恋在城墙的上,一照就是一片的凄凄惨惨戚戚。(.无弹窗广告) 放下了最后一个酒瓶,荆游竹还是丝毫没有醉意,夜风吹起他长长的衣袂,平带了一股萧瑟感,那身影太过空洞,好像下一刻就会羽化归去。荆游竹皱着眉头摸索了一阵,没有找到酒,只好拍了拍衣上的褶皱,站起身来,撇了一眼西苑亮着的灯光,心里一动,终究,唉……深深叹了一口,还是去看看吧。 尧府大的很,但是荆游竹活动的地方却很有限,基本上除了尧子雾的书房,自己所住的清华阁,就是西苑里的英华阁了。英华阁每到十五就会点灯,这是尧府里都知道的规矩,而是这灯一定是尧相亲自点上去的。荆游竹进了园子,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尧子雾刚才进了宫,这会子还没有回来。 推开英华阁的门,里面所有的东西都与那人在的时候一样,纤尘不染,布景依然,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不曾发生,一个转身,那个眉眼弯弯的女子还会斟好了酒,边给他满上边拖着长长的温软的调子说,游竹啊…… 强逼着自己无视这里的一切,荆游竹快步的朝后屋走去,迅速的扫了一眼,那幅画还在,荆游竹手指极快的在画上点了几下,只见墙壁向旁边移去,出现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窄道。荆游竹很轻车熟路的走了下去,楼梯很长,越往下越宽,光亮也开始彰显,只是淡淡的掺和着冷红色。 楼梯停下的地方比较宽阔,荆游竹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的拐进了右手边的房间。房间很空,除了一个雕花的梳妆台就只剩一个遮着水粉色帘子的琉璃床了。荆游竹在床前停住了脚步,竟是不敢再靠近一步,攥起的拳头又放了开,手指显得僵硬而冷白。 “怎么不过去?” 蓦地身后响起的声音让荆游竹回过神来,转过头看到尧子雾脸上淡淡的神色,但眼中却流露出一种邪魅的感觉。荆游竹心下一紧,但仍是不动声色的说道,“不想打扰她休息。” 尧子雾笑了两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他径直走到窗前,撩起帘子,因为有鲛珠的滋养,床上的人起色还算不错,尧子雾手指轻轻刮过面前之人的脸庞,在收尾的时候稍稍加了些力气,指甲就在那副姣好的面容上滑出了一个长长的印子。尧子雾好像没看到一样,手指仍流连在她的脸上,嘴上说道,“这已经是第几颗鲛珠了?” “第三颗”,荆游竹的眼睛一直停留在尧子雾触着那人的手指上,未发觉自己的语气中多了几许不耐。 尧子雾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样,收回了手,目光仍看着床上的人,“原来已是第三颗了”,语气中没有任何情绪,“算起来,溪儿跟紫儿今年也有十四岁了吧?”荆游竹点点头,听他继续说道,“这一颗还是四年前紫儿从宫里带出来的,每颗鲛珠只有五年的生命力,看来又要去找新的了。” 荆游竹点点头,心里觉得有点堵,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看了一眼走过来的尧子雾,猛地恍然,是了,是尧子雾不对,今天的他太过于邪佞,好像,好像冬眠了许久的巨蟒醒过来了,正吐着信子等待猎物。 尧子雾收回目光,放下帘子,朝门外走去,在路过荆游竹身边的时候,略停了一下,说道,“你是与我一同还是在这陪她?” 荆游竹深深的看了一眼水红色的帘子,那鲜嫩的颜色,好像永远停留在三月枝头的桃花,不曾凋谢,不曾老去。收回目光,荆游竹还是跟着尧子雾一同出了房间。 隔壁的房间刚一推开门,就传来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饶是荆游竹这种在刀尖上过日子的人,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屋子的中间是一个池子,也不知道池子里是些什么东西,黑黝黝的一条条的,还会动,中间好像缠绕着什么东西,荆游竹刚想上前去看,尧子雾已经先他一步,将那东西捞了上来。 荆游竹看着熟悉,刚上前一步,那东西却动了起来,感觉像是非常痛苦,颤栗的扭曲着。猛然看过来的一道视线,荆游竹心里空了一拍,不禁后退了一步,那是… 尧子雾勾起嘴角,将那个东西提起来,扔到一旁的浴桶里,白净的水好像让它缓解了一些痛苦,荆游竹可以听到它舒服的呻吟了一声。带到它重新从水里出来的时候,荆游竹终于看清楚了,随即整个人都被石化了一般,指着它半天说不出话来。尧子雾又将她湿淋淋的身体扔到一旁的石板上,那上面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那根本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是一个女人!荆游竹半天才从嘴里抖出两个字,“柳渔……”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色苍白的站在一旁,再没有了下文。 被叫到名字的柳渔向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荆游竹只觉得那目光冰冷的不像是一个活人的眼光,除了目光以外,柳渔整个人都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头部因浮肿显得虚大,面上的器官都比常人要大上一倍,这样比对起来,身子就显得特别小,而且从刚才尧子雾提起她的样子来看,她的身子特别轻,好像连骨头都没有,她现在软趴趴的瘫在石板上,像一堆白花花的鲜肉。 尧子雾看她的眼神与看一个死人没有什么不同,说道,“你还不打算说吗?” 柳渔恨恨的看了尧子雾一眼,那眼光似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呸!你这个狗娘养的,歌藜是瞎了眼了才会看上你!” 听到她的话,尧子雾竟呵呵的笑了起来,但眼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过了半晌,收住笑意说道,“看来蚀骨虫还没把你吃干净,留了这么副伶牙俐齿,不讨人喜欢。” 他说的随意,荆游竹却听得身上觉得越来越冷,蚀骨虫,顾名思义就是食人生骨的,而且专门吃活人的生骨,不食肉。被吃的人能感受到骨头被啃食干净的痛苦,钻心刻骨,却死不掉,摆脱不掉。荆游竹不知道柳渔与尧子雾之间到底有什么瓜葛,竟使他想到了这种法子来对付她。 柳渔一定是痛到深处了,那种痛苦连男子都不堪忍受,更何况她一个女子,要在平常的时候,以她的修养断不会说出这种粗俗的话来。荆游竹犹记得初见柳渔的时候,她慵懒的倚在了一颗榕树下,一身烟翠色的叠衣纱裙似要融入那片绿中,抬眼看他,笑得淡然,“小女子姓柳,名渔。”那身影如烟似雾,好像是从树里走出来的妖精。 回过神来的荆游竹发现尧子雾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三根细长的银针,荆游竹上前一步,握住了尧子雾要刺下去的手,语气中带了一丝恳切,“子雾,算了吧。” 尧子雾转过头冷冷了看了荆游竹一眼,意味深长,最后还是松了手,银针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尧子雾转而换上了笑容,说道,“既然游竹兄开口了,那今天就到这里吧。”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密室。荆游竹看了看柳渔,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她抱起放回了浴桶中,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只是面色的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转身随着尧子雾离开了。 回到园子里,夜风带着凉意袭来的,倒将身上的血腥气吹去不少。荆游竹见尧子雾在那西苑那株婆娑树下负手而立,刚想上前,那边尧子雾已经转过身来,面色如常的说道,“你觉得韩七的公子怎么样?” 荆游竹没想到尧子雾将话题转到了这上面,想了片刻才说道,“慕允那孩子挺好的。”感觉尧子雾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他身上,荆游竹被他看得不自在,又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尧子雾笑着摇摇头,“不,挺好的”,尧子雾的的笑容在树影下明明灭灭,看不清楚,荆游竹觉得他并不是在笑,倒像起了杀机,只听他又道,“总归是我带出来的孩子。” 婆娑树的叶子哗哗的响,好像在低声抽噎的孩子,持续不歇,肝肠寸断。刚才的月色已经被云彩挡去了,黑压压的天幕,好像下一秒就会坍塌下来。 就在荆游竹以为尧子雾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就听身边传来一句很模糊的句子,“这家里养的雀鸟,若是不安分,不如直接断了翅膀的好,你说是么?” 那低沉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冰冷,荆游竹觉得尧子雾是故意说与他听的,而那个答案,不需要他回答,只要让他心里明白,雀鸟飞的再高,命也是握在主人手里的。 第十四章 最是人间,几度韶华负不见。(一)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连天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新来江湖上风头最盛的杀手已经跟了他们殿下整整三天了。(.) 乔兰墨煦见天英时不时的往窗外看一眼,眉头皱着就没松开,不禁觉得好笑,“咳咳…”忍不住咳了两声。 “殿下有什么吩咐?”天英立马回过神来。 乔兰也往窗外看了一眼,那抹白色的身影虽不是很清晰,但并不难看到,“你去通知天任,让他多留意着点太子的行动,我这两天就回京。”见天英虽然应下了,但迟迟没有动作,墨煦只好开口劝慰道,“她不是来杀我的。”语气里的肯定让天英的那句你怎么知道硬生生的卡在了嗓尖儿上。 近了仲夏的天气愈发闷热起来,尤其是刚过了正午,燕安气候虽好,但也抵不住这股炎热感。屋里放了冰块,还算凉爽,墨煦看了一眼柳梢儿上立着的人,不经意的皱了一下眉头。 后院是一个莲池,周围种了不少芙蓉,总归是有了些年岁,那芙蓉开的舒展,偌大的树冠把阳光都给挡在了外面,倒也营造出不大不小的一片阴凉,把整个后院给遮了个七七八八。乔兰墨煦让人设了张软榻,在树下歇起晌儿来。 尧紫跟着乔兰墨煦进了后院,见他斜躺在贵妃榻上,一袭月白色的华服松松垮垮,露出大半个胸膛,透着蜜色。(.)而男子好似浑然不知,手里垂着酒杯,里面的酒都洒了出来,搅得空气里都满是熏人的酒香。尧紫皱着眉,眼神定格在男子腰带的玉佩上。 一直以来,言竹都是把她当做杀手培养的,所以她也就只会在刀剑下谋生,哪里会偷什么东西,但是为了尧溪又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也不是什么聪明的法子,就是跟着面前这个人,这三天来,要说机会也不是没有,但是她总在下手的那一刻就犹豫了,几番挣扎,等到好不容易坚定了决心,机会早就没有了。 男子的呼吸很均匀,应该是已经睡着了吧,尧紫心下想着,慢慢朝他走过去,伸手勾了勾,那玉佩没有下来,尧溪仔细看了看,见玉佩上系了一个死结,不禁暗自叹气,还好这会子没有人,尧紫半蹲下来,耐心的解着玉佩,手里动作很轻,生怕把面前的人给吵醒了。 突然一阵悉索的声音传来,尧紫手里的动作顿了一拍,紧接着就听一个弱弱的声说道,“殿下现在正在休息,还请柳小姐不要打扰。” 尧溪暗暗的舒了一口气,加快了手下的动作,安静了一会,又听啪的一声,然后有低低的啜泣声跟渐行渐近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但尧紫却觉得手里的死结怎么都打不开,心下着急,却也无奈,只想着下次再来。 谁知手刚松开,还没有站起来,就被一个温暖的手掌握住,,尧紫心下一惊,抬眼去看,只见乔兰墨煦正在看着自己,眼里带着笑意,轻声说道,“这就要走?” 林间已经能看到那人的身影了,尧紫觉得自己与他的现在的样子被人看到着实有些不雅,于是沉声说道,“那你想怎样?” 墨煦听尧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虑,不禁觉得心情大好,顺势将尧紫一拉,扯到了软榻上,身子半压着尧紫的手,一手固定在她的腰上,笑得肆意,“既是来了,就躺下歇歇吧,跟了这些天不累么?” 男子吐息的热气喷在脸上,扰的人不舒服,两人离得很近,尧紫可以看到他深蓝色的眸子里自己酡红色的脸颊,不禁又气又恼,“你…”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从头顶传来,“殿下原来在这里。” 尧紫只只觉得脸上烘的一下烧了起来,要是被人看到的话,自己……想都不敢往下想,尧紫硬着头皮,把自己埋在乔兰墨煦的身后,一动不动的。 感觉到尧紫的僵硬,墨煦笑着加深了这个拥抱,回过头来却是收住笑意,懒懒的看着柳荀衣,“你不是知道我在这里才进来的吗?” 被乔兰墨煦这么直接的说出来,柳荀衣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的笑道,“人家不是熬了冰糖莲子粥,想要……”瞥见乔兰墨煦怀里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那娇巧的身姿就能感觉出是个美人,柳荀衣收了笑意,有些不自然的问道,“殿下,您这是?” 尧紫听到柳荀衣问道自己,只觉得无地自容,愈发埋得深了,连大气也不敢出。墨煦感觉怀里的人呼吸越发微弱起来,不禁疑惑,她该不会这样闷死吧,虽说尧紫的是习武之人,憋一会儿气是没什么的,但墨煦就觉得不妥,想要快点把柳荀衣给弄走,于是冷声开口道,“你若没什么事就下去吧。” 柳荀衣红了眼睛,那泪悬在眼眶,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委屈的说道,“殿下您不是说……” 墨煦不耐的打断她,“我是让你留下来,所以你也要守着自己的本分”,见柳荀衣还不欲走,好像要上来把尧紫揪出来一样,墨煦转了一下身子,将尧紫完全藏在身后,冷声说道,“来人,送柳小姐回屋休息。” 当着下人的面,柳荀衣也不好发作,只能恨恨的跺着脚离开了。 等到脚步远了,尧紫才慢慢的从乔兰墨煦身后钻出来,正要起身,觉得腰上的手用了一下力,尧紫转过头,见乔兰墨煦含笑的看着自己,说道,“怎么,过了河就要拆桥?” 尧紫瞪了他一眼,怕又有人来,也不敢大声说话,只得压低声音道,“你放开!” 感觉腰上的手刚松了一下,尧紫还没来的缓上一口气,就被男子完全的给压住,那口气岔在胸口,闷闷的疼,让尧紫没来由的失了力气。 墨煦觉得怀里的人软软的,抱起来不轻不重,很是舒服,一时间倒不舍得松手,尤其是在看到尧紫娇红的脸颊,竟比桃花还艳上三分。那一只没有遮住的眸子氤氲着雾,美好的不真切。 尧紫伸手去推他,怎么推都推不动,虽然尽量避开他裸露的胸膛,但无意间还是能触碰到,尧紫觉得手上好像被灼伤了一样,热的发烫,就好像两人之间的温度越来越高。墨煦边笑边看着尧紫无用的努力,等到她不动了才说道,“摸够了?”那声音说不出的轻佻。 尧紫觉得脸上烘的一下炸开了,一时间手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墨煦看着尧紫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笑得更加肆意,嘴唇贴在尧紫的耳边,轻声说道,“你就这么想要?” 尧紫知道他指的是玉佩,但这句话经他这么一说,好像变了味道,平添出几分不正经,再加上两人紧密贴合的身体,在旁人看来,简直就是正在欢爱的男女。此时,墨煦垂着的发正好拂过尧紫的脸颊,尧紫慌了神,也不知应不应该点头。 见尧紫神色恍惚,墨煦不禁加重了手上的力气,他的手向下滑了滑,正好卡在尧紫腰下一寸的位置,墨煦只觉得面前的人身子一僵,眼里的雾气散去,透出无边的黑色,幽深的看不到底。 第十五章 最是人间,几度韶华负不见。(二) 尧紫的面色变得异常的白,好像瞬间失了颜色,只有那双眼睛黑的吓人,空洞洞的,犹如鬼魅。(.无弹窗广告)墨煦不禁有些迟疑,见尧紫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手指微动,竟是起了杀机。 墨煦身子一闪,只听轰隆的一声,不远处的树干应声而断,切口又狠又快,边缘还带着一丝血迹,她又用了血极丝。 “你!” 墨煦气极,回头却见尧紫有些不同寻常,她的手指因用力过猛,指肚爆开,还在滴血,但她好似浑然不知,慢慢的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从他身边走过,走的很认真,长长的白衣飘过,竟带着一种阴森的气息。 在她走过之后,墨煦才想起什么来,一把抓过她的手,沉声说道,“你在流血。” 女子歪过头看他,眼神飘渺,好像魂魄已经离体,墨煦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她依旧没有什么反应,歪着头,面无表情。墨煦有些气极,看她不太清醒的样子,要是一会再用血极丝,这只手就该废了,于是迅速的点了她的睡穴,打横将她抱起,就往卧房里去。 为什么她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墨煦有些疑惑的看着怀里的女子,尧紫睡得很安静,安静的没有一丝生气,呼吸很轻,不像是活人似的,墨煦皱着眉头,她的身上有什么秘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刚才手掌滑过的地方,确实有着不一样的触感。(.好看的小说) 将尧紫放到床上,她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弄得乔兰墨煦的手掌也有些粘湿,乔兰皱着眉头,对着门口的侍女道,“去准备沐浴。” 不一会儿,侍女就将浴桶灌满了热水,墨煦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径直走出屋子,出门之前,对着其中一个嬷嬷说道,“仔细瞧着点。” 那嬷嬷忙点头称是。 羽梁国有谁不知道三皇子到二十二岁了还没有娶妻,甚至连个侧室都没有,现在他突然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成主子了,一群侍女自是不敢怠慢。 关上门,将尧紫泡在水中,突然一个侍女低呼了一声,嬷嬷不满的说道,“小蹄子,做什么大惊小怪的,吵醒了姑娘,有你好看!” 那侍女捂着嘴,指着尧紫的背后,不敢说话。嬷嬷瞪了她一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天,那是什么?只见一朵糜艳的牡丹盛开在尧紫的腰间,紫色的花瓣,一瓣一瓣的层叠着,将整个腰骨给填的满满的。 “你们继续洗着,小心别弄疼了姑娘!”嬷嬷这头吩咐下,那头就忙去通报三皇子了。墨煦已经换了衣裳,依旧是月白色的长袍,只不过在领口与袖口处用金丝镶了边,贵气十足,“你是说姑娘的背后绣着一朵牡丹?” “可不是”,嬷嬷绘声绘色的说道,“那花儿就跟真的一样,枝子顺着股间一直爬到腰上,缠了好几圈!啧啧,那花绣的,比真的还真,深紫色的,漂亮着呢!” “我知道了”,墨煦淡淡的打断道,“你且下去吧。” “是”,嬷嬷得了令,忙下去了,留下一脸若有所思的乔兰墨煦。 墨煦回到房中的时候,嬷嬷丫头们已经下去了,尧紫还在睡着,微湿的发还滴着水,那水渍晕开在衣服上,使得身体若隐若现。本来三皇子叫人沐浴,大家都以为他是要尧紫今晚侍寝,所以按照皇妃侍寝的标准,给尧紫换上了樱红色的纱衣,这会子又被水浸的半湿,撩人的很。 女子的睡颜很美,经热水一泡,面色不再那么苍白了,脸颊上飞上了两片烟霞,不知道哪个侍女将尧紫的眼罩摘了下来,她长长的睫毛黑而浓密,像是两个小蒲团,丝毫看不出两只眼睛有什么不同。 墨煦走到床边坐下,透过纱衣可以看到她腰间的牡丹的枝蔓,墨煦将她扶起,使她的身体半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向后看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果真如嬷嬷所说,那朵牡丹甚至硕大艳丽,栩栩如生。 在身上纹花的女子并不是很少见,但是很少有人会选择如此敏感的部位,尧紫身上的牡丹枝蔓从大腿的根部开始,在腿上和腰上各缠了一圈,然后开满腰骨,每一瓣都纹得很精致,连纹路都可以看得出,那妖冶的紫色,层层叠叠的铺开,看得久了甚至都会把那当做黑色。 腰间是练武之人最忌讳的地方,如果动了筋骨,人可能就废了,尧紫本是杀手,怎么会在身上纹这种东西呢?墨煦将尧紫轻放回床上,脸色越发凝重起来。 “你是说她在三皇子的卧房里呆了一晚上?”韩慕允将已经拿起的茶杯又放了回去。 “是”,索冥垂首说道,“周围高手太多,属下不敢贸然行事。” “是么”,韩慕允冷声说道,握着茶杯的手因用力而泛白。 索冥不敢再回话,跟着韩慕允久了就会知道,他越是生气,人就会越平静,现在韩慕允的样子只说明一件事情,他非常生气。 过了许久,韩慕允才将手里已经捏皱了的信拿给索冥,吩咐了一句,“想办法把信带给她,她会知道怎么做的。” 索冥接过信开门出去,正好青橦端了饭菜进来,索冥朝他摇摇头,眼神看向韩慕允,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弄得青橦一脸懵懂。 进了屋里,青橦才觉出气氛好像不太对,于是放下饭菜,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吃点东西吧?” 韩慕允看了他一眼,青橦只觉得那眼中结满了碎冰,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当年是我做错了么?”韩慕允呢喃道,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青橦说的。 青橦忙摇头道,“不是公子的错!”当年的事情他虽然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只要一想到公子当年的样子,他就觉得其实公子也很可怜。那天晚上,要不是游竹师傅拦着,公子一定会冲进宫里去的,青橦永远忘不了公子当时的样子,狠绝的如同发狂的野兽,完全的失去了理智。 “是么”,韩慕允自嘲的笑了笑,神色倒是缓和了不少,拿起筷子道,“坐下一起吃吧。” 让索冥带给尧紫的那封信是从回毓城里来的,尧子雾让他去寻找第四颗鲛珠,而给的线索是,鲛珠被藏在羽梁的皇宫里,韩慕允知道尧紫痛恨着那厚重的宫闱,此生都不想再踏入,他知道的,却不能带她离开,反而又要把她推进去。 一想到这里,韩慕允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她痛恨着他,而他又何尝不是痛恨着自己呢? 第十六章 最是人间,几度韶华负不见。(三) “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侍女一边哭一边跪着求饶,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个不停。(.) 墨煦一推开门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尧紫手里拿着剪刀,那刀尖上滴着粘稠的鲜血,也不知道是谁的,地上跪了一屋子的侍女,一个个低声抽噎着连话都说不连贯。 昨晚离开之前,墨煦把尧紫的穴道给封住了,用的是玉蟾指,若是强行冲破的话会武功尽失。因为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所以昨晚一直呆在书房,今天一大清早,房里的嬷嬷就来通报,说姑娘醒了,现在正在发火呢。 墨煦低头扫了侍女一眼,挥挥手道,“都下去。” 得了令的侍女们忙退出了屋子,生怕晚了一步就被尧紫手里的剪刀要了命。墨煦走到尧紫面前,她披散着头发,胸口因为强烈的怒气一起一伏,红色的纱衣穿在身上,好似要滴出血来。墨煦看着她**的足,有些不悦道,“你在做什么?” 尧紫握着剪刀的手因为用力而泛起清冷的白,墨煦觉得她看他的眼睛有些不同寻常,墨黑的没有一丝光亮,而且,仔细看去,那只一直蒙着眼罩的眼睛周围有些冷白,但瞳孔却好像…墨煦还没看清楚,就听她冰冷的开口道,“你也看见了?” 她手里的剪刀正好抵在他的胸口,墨煦觉得只要自己一点头,那尖锐的刀尖就会毫不犹豫的刺穿他。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墨煦毫不避忌的看着尧紫,神色平静,终于,还是尧紫松了手。她的手刚一垂下,墨煦就飞快的将剪刀抽过来,从窗户扔了出去,然后将尧紫打横抱起,淡淡的说道,“下次杀人之前记得先穿上鞋子。” 之后的几天,尧紫再也没有闹过,而是很安静的配合吃饭,睡觉,不说话也不哭闹。之前服侍过尧紫的那几个侍女都莫名其妙的死了,墨煦把这个告诉尧紫的时候,她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没有知觉一般。 天英觉得着急,本来应该这两天回京的,但因为尧紫的关系,一直给耽搁下来了,这会子殿下衣不解带的照顾那位姑娘,生怕一个不小心人委屈着或是没了。 “殿下,要不要带上尧姑娘一起回京?”天任见墨煦从尧紫房里出来后,跟在他后面问道。 墨煦只是笑笑,随意的说道,“再等等。” 天英翻了翻白眼,识趣的闭上嘴。 “给你一天时间,我要知道她这十四年来发生的全部。”墨煦停在书房门口,吩咐道。 “是!”天英领命,闪身不见了踪影。 进了书房,墨煦一眼就看到了窗台上摆的牡丹,然后是牡丹花旁站着的人,换掉了樱红的纱衣,尧紫一身素色的束腰百褶裙更显出玲珑出尘之姿。墨煦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关上了房门,走了过来。 “没想到玉蟾指也奈何不了你。”墨煦说道,但语气中却听不出丝毫的不悦。(.好看的小说) 其实,昨天晚上尧紫的穴道就解开了,索冥带来了韩慕允的信,要她寻找第四颗鲛珠,顺便帮她把玉蟾指封住的几个大穴给解了。所以,尧紫才能在墨煦回到书房之前在这等他。 “那几个侍女是你杀的”,尧紫很是肯定,目光一直停留在开得灿然的牡丹上,不曾移开。墨煦见她又把右眼给遮了起来,面色如常,应该是已经平复下来了,于是站在一侧,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等了一会儿,才听尧紫以极小的声音说道,“谢谢。”墨煦愣了一下,倒是没有想到面前如此倔强的女子竟然会道谢。伸手挑了一下花瓣,由于刚被采下,水分还很充足,所以能够感觉那种饱满的充实感,墨煦看着花说道,“阿溪是来跟我告别的吗?” 在听到阿溪这两个字的时候,尧紫感觉心脏猛地一冲,撞得心口隐隐作痛,那种陌生的情绪隐隐开始复苏,强压下心头的不适,尧紫从牡丹上移开了视线,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常,“我们来做一场交易如何?” “哦?”墨煦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等待着尧溪的下文。 “用鲛珠换羽梁国的皇位”,尧溪直奔主题。墨煦收住了手中的动作,转头去看尧紫,女子神色平静,眉宇之间透着坚定,那双透亮的眼睛里纯净的好像一眼就能看到心底。 然而,是不是太过于透亮了呢?若是如此的单纯,她是如何走过七年的刀光剑影的呢?这让墨煦不禁有种想要撕开尧紫过于平静的躯壳的冲动,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做的。不过,这个赌局确实有些意思,尤其是与她一起。 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张脸的时候,她还是柔弱的,怯怯的捏着他衣角,小声的说,墨煦哥哥,我…从来…没有…一个人…我有些…害怕,最后声音低得连近在身边的他都几乎听不到。一转眼,已是七年过去了。墨煦长长的舒了口气,竟有些曾经沧海的感觉。 尧紫见墨煦一直盯着自己看,眼中深蓝的颜色惑人心魄,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轻咳了一声,道,“殿下意下如何?” 见尧紫羞恼的神色,墨煦的语气里不自觉的加了笑意,“自然是好的。” “那我们何时动身?”尧紫被他看的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 “你说呢?”尧紫有些气恼,怎么听墨煦的话都有些调侃,而且还是一本正经的脸色,那双笑眯眯的桃花眼好像在说,你要是生气就实在是自己想多了。尧紫别过脸,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让人不愉快的话题,“那就明天吧”,见墨煦没有什么异议,尧紫忙说道,“那我先下去准备了。” 还没等墨煦反应,尧紫就提步向门口走去,脚还未落地,就觉得身体被一扯,然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墨煦的下颚正好落在尧紫的肩上,男子温热的气体沿着脖颈传遍全身,让尧紫浑身都觉得不自在,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了一丝的颤抖,“你…做什么?” 墨煦的双手环在她的腰上,不松不紧,刚好围出一个人的空间,将她圈在了里面。“阿溪以后不要穿白衣了,太素了,不适合你”,墨煦答非所问的说道。 尧紫不紧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由于男子的气息太过于的浓烈,让她僵硬的身体做不出任何反应,连到了嘴边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墨煦不禁又起了捉弄她的兴趣,于是慢慢的将身体的重心放在尧紫身上。尧紫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想要挣脱,又挣脱不开,只好大口大口的喘气,但是男子的双手收的越来越近,尧紫只觉得羞恼,努力的抽出手来,指尖还没动,就被墨煦握在了手心里,十指相扣,男子手掌的濡湿感透过皮肤传来,让尧紫有片刻的失神。 耳边酥麻的感觉让尧紫回过神来,脸瞬间红了一片,他,他竟敢咬她的耳朵,只听男子磁性的声音透过耳膜传来,“我希望回到邬安的时候,大家只知道你是三皇妃尧溪,而不是观音。” 墨煦说完就松开了尧紫。 尧紫从神游中找回思绪,几乎没有片刻的停留就夺门而出,好像身后的不是什么羽梁国的三皇子,而是洪水猛兽一般,连刚才墨煦说的三皇妃都没有听到,只是想要快点从这个可怕又随便的男人身边逃开。 墨煦看着尧紫如受惊的小兽一般逃开,眼睛微眯,她慌乱的神情滑过心底,竟觉得有些不适。 第十七章 故人不识,却向东风折花枝。(一) 从燕安到邬安需要三天的路程,当然这是按照骑马的速度,坐马车的话就大约需要十天的时间了。 坐在马车里的两个人很安静,赶着马车的天英时不时的竖着耳朵听听车里的动静,但是这半天过去了,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 尧紫挑了帘子,向后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那抹白色的身影一闪而逝,快的几乎捕捉不到。尧紫知道他一直在跟着,也终是会离开,他总不可能伴着她一辈子的,尧紫自嘲的勾了勾嘴角,韩慕允,是该说你多情还是多疑呢? 放下帘子,尧紫的视线与墨煦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集,尧紫辨别不出他眼里的情绪,只听他淡淡的开口道,“情郎走了?” 尧紫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继续看着手里的《心经》,也不答话。墨煦的眼眸收缩了一下,再看时,已经没了任何情绪,嘴角微微上扬,慵懒的靠在垫子上。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丝质锦衣,深红色的领口修边,套织的鱼鳞纹,轻轻一抖动就好像是荡开了一波池水,举手投足都尽显贵气。 他静静的打量着尧紫,她看书的样子很安静,低头的时候,长发倾泻着垂下来,然后用手向后拢一拢,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如勾描般细致的侧脸,因为从来不施粉黛的关系,尧紫的脸色素净,倒显得有几分苍白。作为一个杀手,她身上却一点杀气都没有,甚至连气息都微弱的让人感觉不到。 “你听过维摩诘吗?”墨煦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书上,开口道。见尧紫不说话,他也不急,一副淡然的样子在一旁等着。 过了一会,尧紫才说道,“维摩诘,妙喜国大菩萨,以一佛土众生置之右掌,飞到四方,遍示一切,而不动本处。” 墨煦听她说完,浅笑道,“我一直奇怪那些文人作何喜欢这尊菩萨,原来有这般不可思议之处,但是我瞧着他好的地方却不仅在于此。” 难得两人会很平常的聊天,尧紫倒觉得他不如平时那般轻佻了,于是接着问道,“那是在何?” “自在”,墨煦回道,“得妻子眷属,著名士风流,此般逍遥于世俗,不禁叫人好生羡慕。” 尧紫觉得他话里有话,但瞧他的神情却与平时无异,思索了片刻,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车子又走了一会儿,渐渐的停了下来,天英揭开帘子对里面的人说道,“殿下,尧姑娘,我们在这歇息片刻。” 尧紫点点头,跟着墨煦下了马车,现在已经离开了燕安城,刚出了林子,周围是一片空地,野外的空气很是新鲜,一呼一吸间都是清新的草香味。尧紫见不远处有条溪流,就走过去打算汲点水。 墨煦在与天英说些什么,不一会儿就朝尧紫的方向走来,而天英一闪身进了林里,身影没入了盛夏翠绿的枝叶间,不见踪影。(.好看的小说) 看到水中慢慢扩大的男子的身影,尧紫转过身来,将手里的壶递给他,“喝点吧。” 墨煦饮了一口,然后伸手将尧紫从溪边拉过来,笑着说道,“你猜有多少人在跟着我们?” “至少有三批人马”,尧紫没有丝毫迟疑的说道。 “哦?”墨煦笑意加深,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彩,“一批是太子的人。” “一批是跟着我的”,尧紫接着说道,但并没有指出那是韩慕允的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与兴致,“也就是说,还有一批是我们所不知道底细的”,墨煦沉吟道。 尧紫点点头,其实本来对于第三批的人马她还有些不确定,但听墨煦这样说来,确实是有一帮不知名的人在跟着他们,不管是太子的人马还是韩慕允的人马,总归是知根知底的,但余下的这一批着实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林子里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尧紫本是警戒的想要向后了一步,但见墨煦一脸悠哉的神色,又生生止不住了步伐。 来的人是天英,还带着两匹看起来还算不错的马。尧紫疑惑的看着身边的墨煦,男子解释道,“既然有人跟着,向他们借点东西也不为过吧。”尧紫明白过来,原来刚才天英出去那一会是偷马去了。 “你要这马做什么?”尧紫问道。 墨煦拍了拍两匹马,露出一个还算满意的神色,“你不想知道他们的意图吗?” “不会打草惊蛇吗?”尧紫疑惑,“毕竟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是敌是友。” “这叫引蛇出洞”,墨煦翻身上马,细密的夕阳在他周身投下彤彤的光影,让尧紫一时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带着磁性的声音,“那批随你来的人应该是保护你的吧?” 尧紫没有回答,翻身上了马,毕竟关于韩慕允的事情还是让墨煦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的女人还用不着别人来保护!”墨煦留下这样一句话就打马先行了。尧紫有一瞬的错愕,然后立即跟了上去。 马是从太子的人手里抢来的,算得上良驹,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们已经行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墨煦对这一带极是熟悉,带着尧紫走的都是比较平坦的大路。 夜里天气不是很好,厚重的云朵把月光给遮挡个严实,两人没有办法,只得找一处隐蔽的地方先行休息。 赶了半天的路程,两人都有些饿了,墨煦出去找吃的,而尧紫则负责生活。不一会,墨煦就带回了一只野兔,清理了一下就架在篝火上烤起来。尧紫看着墨煦熟练的技术,不禁有些惊异,没想到一个堂堂的三皇子竟然会这些。墨煦将烤好的肉撕了一块递与尧紫,轻声说道,“慢些吃,莫要被烫着。” 尧紫道了声谢,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于是慢慢吃起来,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墨煦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她的神情比女子绣花还要仔细,不禁觉得好笑,“阿溪长大了。” 尧紫不明所以的问道,“长大了?” 墨煦撕了一块烤肉送到嘴里,“就是与小时候不一样了。” “是么?”尧紫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句。 墨煦没有在意,继续说道,“阿溪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尧紫摇摇头,“太久了,我不记得了。” 相处的时间长了,尧紫觉得自己已经能够比较好的控制住那种莫名的情绪,在墨煦面前也显得轻松多了,想到尧溪,不禁开口问道,“你能说与我听吗?” 墨煦看了看她,说道,“那时的阿溪很胆小,夜里不敢一个睡,吃烤肉会被噎到,没有主见…”墨煦说了很多,尧紫听得朦朦胧胧的,只有最后一句听得特别清晰,虽然他说的声音很小,“那时的阿溪笑起来很好看…” 第十八章 故人不识,却向东风折花枝。(二) 雨越下越急,犹如一张扭曲的脸,泣不成声。(.无弹窗广告)天雷一浪接一浪的翻滚,似乎想要挣破这巨大的帘幕。墨煦与尧紫飞快的疾驰在路上,马蹄声被淹没在雨里,只剩飞奔而过时踏起的水花,片刻散开在泥土里,没有了踪迹。 身后的马蹄声逐渐迫近,尧紫回头看了一眼,大约有十几个黑衣人,从身形来看应该是清一色的女子,突然身下的马一惊,一个趔趄就向一旁倒去,尧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墨煦一把捞进了怀里,“小心,他们中间有发暗器的高手。” 尧紫回过神来,见墨煦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路上,雨滴顺着他的发丝低落下来,落在面上,有些不一样的凉,尧紫在他怀里挑了一个合适的姿势,正好可以看到后方,她的手指还没来得及勾起,就听头顶上的声音说,“不要用血极丝。”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只见银光一闪,两个黑衣人坠落下马,飞溅的血痕很快被雨水洗净,但隐隐还能够闻到血腥味。 “她们还没有让我用血极丝的资格”,尧紫说道,将墨煦要说出口的责备堵住了。 两个同伴坠马后,黑衣人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抱紧了!”墨煦对怀里的人叮嘱了一句,然后猛的勒了一下马缰,强调转了方向,朝林子里奔去。 一进树林,墨煦狠狠的抽了一下马鞭,然后抱起尧紫飞身上树,那马吃痛在林间狂奔起来,暂时引开了那群黑衣人。墨煦将尧紫放下,说道,“我去引开他们,你寻得机会就离开这里,到了邬安先在王府里等我,你拿着这块玉佩,他们不会为难于你。”墨煦说着,就将随身的玉佩解下,递与尧紫。 尧紫愣愣的看着玉佩,墨煦温热的手掌带着浸过雨后的湿气轻轻落在额头上,拍了怕,轻声道,“阿溪,保护好自己!” 心下一动,尧紫伸手想要去抓墨煦的衣袖,但男子一个飞身,就消失在了丛林里,尧紫抓紧了手里的玉佩,朝着墨煦离开的方向喃喃道,“你也是…”然后提起步子,朝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前方是一大片玉丁香,被大雨打落的花瓣铺了一地,残留在枝头上的沾了水,黏连着瑟瑟的抖动,仿若悬浮的泪滴,一阵风过便纷纷落下,带着花蕊的粉艳,把空气都染了颜色。 尧紫收出脚步,看着那一片玉丁香,微眯起了眼睛。 雨下的比刚才还要大了,林里想起诡异的笑声,伴着雷声滚来,那声音极是尖锐,如裂帛般难听的刺耳。 “既来之,则安之,观音如何不进来?”那声音说道,在嘈杂的雨声里仍可以听得很清晰。 “你的阵困不住我”,尧紫平静的说道。 “哈哈哈……”那声音笑得猖狂,陡然升起的音调带着说不出的凄厉,好像一千只鸱鸮的叫声,经久不散。待得它笑够了,才拖着凄绝的声音的说道,“你以为呆在外面就安全了?” 话音刚落就见两个黑衣人破空而来,手里拿着长剑,配合的极其默契。尧紫没有后退,而是迎着剑锋上前,衣袖间飞出两条白练,如蛇般缠上了剑柄,向两边一扯,人就顺着中间的空隙钻进了林子。尧紫的动作很快,直奔西南角的生门而去。 在离出口还有几步的时候,尧紫突然定在了原地,心中低呼了一声不好,身子却没有办法活动。上方传来一个极为清澈的女声,“不要白费力气了,你挣脱不开雪域金丝的。” 那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听到过,尧溪不禁想要去看说话之人,奈何身体被十八道雪域金丝牵制着,一动都不能动。 身后的两个黑衣人此时也追了上来,这次应该不容易脱身了,不知道乔兰墨煦那边情况怎么样,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用功夫,可不要死了才好,尧溪边思忖着,边轻微的勾了一下手指,想要试试血极丝能不能用。 突然身子被忽然扯开,巨大的疼痛让尧紫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头顶上的声音淡淡的说道,“非要吃些苦头才会老实些么?” 尧紫被悬空吊起,四肢展开,如同一只悬挂的风筝,食指被金丝环环绕住,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而追上来的两个黑衣女子已经运起剑,向她袭来。 墨煦一剑挑断了一个黑衣人的经脉,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这些黑衣人的武功很一般,远不如刚才追赶他们的那批人,而且从身形来看…墨煦猛的拽下其中一人的面巾,果然…是男子! 如此说来,是中计了! 墨煦看了一眼赶着马车追上来的天英还有从邬安赶来接应的天蓬,天芮和天心,沉声说道,“速战速决。” 墨煦身边有九大护卫,按照天门九星命名,分别为天蓬,天任,天冲,天辅,天英,天芮,天柱,天心,天禽,这九个人从小跟着墨煦,功夫自是了得。现下虽只来了四个人,但足够解决这群黑衣人了。 转眼间,山涧里已经陈列了几十具尸体,鲜血混着雨水,一股一股的向四周流去。 雨下的太大,将足迹都给冲刷干净了,墨煦遭遇伏击的地方其实跟刚才与尧紫分离的地方相去不远,现下随便拉了一匹马就往回飞奔,尧紫自是不在那里了,墨煦四下环顾,没有丝毫迟疑的朝前方奔去,而天英他们已经解决了剩余的黑衣人,紧紧的跟在墨煦的身后。 不一会,墨煦也看到了那片玉丁香林,成团的丁香花在风雨中摇曳着杀机,林里安静的有些诡异。墨煦心下一紧,双脚猛的夹了一下马肚,加快了速度。 “阿溪——” 远远看去,只见尧紫被悬在半空,两名黑衣人的剑直指她的经脉,隔得太远,想要阻止已经不可能了,但是墨煦还是忍不住叫了她的名字。 两柄长剑穿体而过,尧紫只是闷哼了一声,但是墨煦却看得清楚,她的手脚的经脉全都被挑断了。殷红的血液顺着尧紫白皙的皮肤坠落下,就像盛开在地上的玉丁香,被雨水一冲洗,颜色由鲜红变成粉红再变成粉白,晕开一地斑斓的图景。 尧紫的身体还被雪域金丝缠着,拉的笔直,她像是没有知觉一样,除了刚才闷哼的一声以外,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 墨煦的眼中已经波涛汹涌,一手接过天英递来的游龙剑,双脚用力,点足而起,剑锋划上了缠绕着尧紫的金丝。 第十九章 故人不识,却向东风折花枝。(三) 雪域金丝在游龙剑的撕扯下发出凄厉的鸣叫,显然使用之人的内力不如乔兰墨煦来的深厚,一转眼,缠绕在尧紫背后的金丝就被切断了三根。[.超多好看小说] 树梢上的黑衣女子见自己并不是墨煦的对手,两手一挥,指尖又飞出三条金丝缠住游龙剑,然后对着另外两名黑衣女子说道,“先取东西!”两人毫不迟疑的再次挥剑朝尧紫袭来,剑花一挽,尧紫腰间的玉佛已经落到了手中,树上的人见两人得手,立即抽回了金丝,所有的动作都在电光石火间完成,可见她们是有备而来。墨煦回身接住了尧紫,落回了地上。 天英等人赶到面前,看着墨煦怀里的女子,不禁都皱起了眉头,这手法真是太狠了!尧紫的外衣被剑锋挑破,断了的经脉还在渗血,身上的白衣也已辨认不出颜色,手上和脚踝上都是雪域金丝的勒痕,勒痕处已经发黑了,应该是淬了毒,不少的毒汁停留在伤口附近,因此连血液都变了颜色。 她伸手想要拽住墨煦的衣襟,但是挑断的双手已经用不上任何力气,墨煦握住了她的手,眼眸深深,辨别不出里面的情绪。 尧紫费尽力气的吐出两个字,“玉…玉佛…”这是她第一次用恳求的目光看他,墨煦握紧了她的手,带着一丝宽慰。天英与天蓬跟着墨煦久了,这种时候不用他开口吩咐就知道如何去做。两人对视一眼,立即挥剑朝三个黑衣人攻去,而天心此刻也从后方截断了她们的退路。 墨煦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披在尧紫身上,然后抱起她就往外走,瞥了一眼缠斗的几人,杀无赦的命令还没有说出口,就感觉到怀里的人轻轻的抖动了一下,墨煦将尧紫的头扣在自己怀里,很是霸道的姿势,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极轻,生怕弄疼了她,背对着天英他们说道,“留一个活口。” 说完,就带着尧紫出了林子,天芮此刻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墨煦抱着尧紫进了马车,吩咐道,“回邬安!” 天芮猛的一挥鞭,马车飞快的跑起来,看到刚才墨煦紧张的样子,天芮不禁对着车里道,“殿下,车里准备的药材应该足够支撑到咱们回邬安了。” 听车里也没有什么动静,天芮也不再说话,专心的驾起车来。 马车是他们从邬安带来的,用的都是上好的马匹,而且为了以防万一,走之前天任装了一马车的药材,当时他们还不以为然,没想到这会子还真用上了。 车厢里,墨煦正小心的给尧紫上药。尧紫身上的衣服太湿了,黏在身上,一扯就会牵动伤口,墨煦已经尽量放轻了手里的动作,但还是会惹得尧紫一阵一阵的颤栗。 尧紫已经疼得面无血色,却仍死咬着牙关,不肯呻吟出半句,墨煦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她此刻到底有没有意识,车上没有麻痹神经之类的药草,所以要是她还有意识的话,那种痛苦是难以想象的。 身上的剑伤总共有八道,全都刺得极深,几乎能够看到白骨,另外,还有十八道雪域金丝的勒痕,布满全身,此刻伤口已经呈现乌黑色,可见中毒已深。 墨煦将身上的湿衣换下,然后将尧紫平放在毯子上,先将剑伤处涂了药草,现下没有足够的竹板固定,只能先缠好,等回了邬安再好好处理。尧紫的嘴唇因为中毒的关系已经发紫了,咬破的嘴角渗着鲜血,墨煦见她一味忍受的样子,不知道怎的,就觉得火大,也不管尧紫听不听得见,就掐出她的下颚,厉声说道,“你要是疼就喊出来!” 被掐着下颚,尧紫没有办法再紧咬住嘴唇,破碎的是呻吟声断断续续的从嘴中传出来,还是很低,像是刻意压抑着。墨煦取出小刀,划开尧紫身上的勒痕,放了一些污血出来,等到血液逐渐由黑色恢复红色,再止住血,涂上药膏,这样一直弄完了十八道勒痕。其间,尧紫已经疼得面无血色,手下的毯子已经被抓的不像样子,但就是不喊疼,好像已经习惯了一般。墨煦无奈,给她换好药以后,用毯子将她裹住,轻轻的抱在怀里,轻声说道,“阿溪乖,疼就喊出来好不好?”那声音包含着些许无奈与宠溺。 怀里的人好像听到了一般,传出低低的呜咽声,嘴里在说着些什么,墨煦低了低身子,听得清楚些了。 “疼……”,尧紫难过的说着,墨煦发现尧紫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正在看着自己,虽然那眼中没有焦距,意识应该是清醒的,她呻吟着,“疼…慕…允哥哥,紫……好疼…” 墨煦身子突然僵了一下,一丝玩味从眼中闪过,快的让人来不及捕捉,他轻轻的似是在哄劝一般说着,“阿溪乖,马上就不疼了。” 马车在路上飞快的疾驰着,天芮尽量走大路,让车子尽可能保持平稳,本来他还在戒备着,怕那些人再来,但是一路上都很平静,回到邬安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了。 一到王府,墨煦立马抱着尧紫进了屋,怀里的人已经烧了两天了,再不赶快医治,就不仅是手脚保不住,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去把天任叫来!”墨煦吩咐道。 “已经在候着了”,唐叔,也就是府里的大管事回道。 昨天,天芮飞鸽传书已经说了大概的情况,天任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墨煦他们一行回来。现下,天任检查了一下尧紫的身体,伤口虽然已经被处理过了,但还是有些感染,现下又烧的厉害,要是再晚一些,就真的回天无术了。 “怎么样?”墨煦沉声问道。 天任摇摇头,坦白说道,“我会尽量,但是没有绝对的把握。” 墨煦听完后,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微微上倾的眼角,让他看起来有些凌厉。他墨蓝色的眼中似是在挣扎着什么,许久,才低声说道,“我只要她还是活的。” 天任点点头。 墨煦看着床上的女子,然后转身出去了,毕竟这几天已经积攒了太多的事情要处理,尤其太子与四皇子联手的事情,已经不能够再拖下去了。 晚一些的时候,天英一行也回到了王府,是时,墨煦正在书房,复命的是天英,“回殿下,现在人在偏殿候着,您是否现在要审问?” “带上来吧。” 天英将人带上来,是一个很清秀的女子,不过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身上的黑衣被划破了几道,伤口不是很深,现在也已经止住了血。她看着墨煦,眼中完全没有惧意,倒是含了一丝窘迫和憎恶。 墨煦觉得有趣,这女子身上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那一对目似点漆的眸子,目光清澈,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杀手,一眼看去,甚是无害。墨煦打量着她,也不急着开口。 本来,墨煦就生得极是妖孽,现下又带着一副邪魅的笑意,看的那黑衣女子不自在,不禁怒目而视,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你看什么?” “放肆!”墨煦还未说话,就听天英责备道,提着她衣襟的手一用力,女子向前一倾,只听一声裂帛声,女子的皓颈露了出来。 墨煦打量的眼光突然定格了一下,突然凝聚起更深的兴趣。 第二十章 故人不识,却向东风折花枝。(四) 感受到乔兰墨煦饶有兴致的目光,女子忙拢了拢衣衫,脸上登时笼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倒不像是羞赧,而是因为怒气。(.) 墨煦收回目光,慵懒的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也不肯开口,只是恨恨的将目光移开,墨煦淡淡的看了天英一眼,后者开口道,“苗枝,玄幽教的人。” “哦?”墨煦挑挑眉,显然对听到玄幽教这个名字有些意料之外。 玄幽教在十几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了,怎的这会子突然会盯上了尧紫,墨煦意味深长的对天英示意了一眼,天英立即会意,提起苗枝准备带下去,既然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那么人也就不必留了。 蓦地想起了一阵敲门声,来的人是唐叔。 “殿下,尧姑娘醒了。” 墨煦点点头,起身朝门外走去,在走过苗枝身边的时候,无疑中瞥见了女子紧握的手,指尖因用了而显得苍白,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墨煦脚下顿了顿,这女子与阿溪指尖似乎有什么瓜葛,于是改变了注意,对天英说道,“先带下去吧。” 天英领命而去。 到了卧房,天任已经在门外候着了,没等他开口吗,墨煦就问道,“怎么样?” “经脉已经接上了,但武功是废了,人恐怕也…”看着墨煦越来越深沉的眼眸,天任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墨煦这边已经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人恐怕也是废了。(.) “能动吗?”墨煦想了想问道。 “不好说,需要一段恢复的时间”,天任实话实说道,“快则一月,慢则一年。” 墨煦颔首,摆摆手,示意他先下去,然后推门进了屋子。 尧紫躺在床上,手脚被竹板固定,外面缠了厚厚的布条,伤口也已经换了新药。此时的她已经神色如常,倒也看不出多余的疼痛与悲愤。 墨煦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覆上尧紫的额头,说道,“已经不起烧了。” 床上的人突然抽搐了一下,眼中惶惶不安,充血的眼眶显得有些猩红,好像是动物本身具有的对于强者的恐惧。 墨煦几乎是低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阿溪,是我。” 熟悉而又温和的声音让尧紫回过神来,眼中逐渐倒映出墨煦的身影,就好像一块重新拼凑起来的铜镜,虽然不够完整,但也好歹恢复了意识。 沉默了一会儿,尧紫开口道,“我们的交易,还是作废罢。”用的是毋庸置疑的口气。她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凡是都会算计利弊,然后挑选最有利于自己的那条路走。一想到这里,墨煦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我还不至于要靠一个女子去争夺皇位!” 许是认识到自己的语气不是很好,墨煦收回手,蓦地止住了话。尧紫神色一愣,倒也没想到他会这般说,一时间,两人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 因为身体不能动,尧紫只好微微的侧转过头去看墨煦,发现男子也在看着她,眼中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尧紫说不上是什么来,只是觉得那种蓝色很好看,很温暖,好像湛蓝的海水,滋润着弱水河畔的曼珠沙华,洗净世间的一切不幸。 接触到尧紫的注视,墨煦眼中带了笑意,尧紫讪讪的收回目光,先开口道,“我累了。” “嗯”,再明显不过的逐客令,墨煦只是应了一声,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尧紫以为他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遍,“我累了。” “我知道”,墨煦理直气壮的说道,脸上很是无辜的表情,这时的他看起来少了几分邪魅,多了几分纯净,“正好我也累了,不若就休息吧。”说着就要翻身上床。 “你出去!”尧紫这次直接的往外赶人了。 墨煦这时已经和衣在外面躺下,笑着说道,“这是我的卧房,你要我去哪里?” “你!”早就知道他是如此无赖的一个人,轻佻而没个正经,尧紫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跟他说话,闭上眼,装作没有看到他。 感受到身旁之人的僵硬,墨煦并没有动,尧紫本就是伤的很重,现在连碰都没有办法,墨煦伸手勾住尧紫的小指,两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只有小指缠绕在一起。 尧紫是感受到了的,经脉刚刚被接上,皮肤对于外界接触的感觉很是迟钝,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墨煦已经闭上眼睛休息了,尧紫挣脱了一下,没有能够抽来,也只好随他去了。 屋内的温馨并没有掩去夜的狰狞,乔兰王府的后院,一道黑影正在快速的移动,似是在寻找什么,不一会儿,那道黑影就停了下来,闪身进了屋子,随手将门掩上。 屋内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警惕的喝道,“谁?”没有人做声,但是脖子上一凉,应该是一条长鞭,苗枝突然放松了下来,“你怎么来了?”虽然放下了戒备,但是语气依旧不是很好。 那人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很轻,却好似莺歌般动听,苗枝感觉脖子上的鞭子紧了紧,然后眼前就蓦地多出了个人影,贴的极近,可以看到那人鲜红的唇正一张一合的说道,“小苗怎么这般不济事,一个玄幽教的护法带了两个大弟子还能被捉到!” “是是!”苗枝将脖子上的鞭子松开,回道。 见苗枝并不争论,那人气闷,轻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再说话。 苗枝也不恼,伸手揉了揉那人的头发,放轻了声音,问道,“姑姑怎么派你出来了?” 被问道了正事,那人也不再闹别扭,转过身子来说道,“自是要杀了那个贱人!”声音狠戾,顿现杀机。苗枝点点头,听她继续说道,“顺便救小苗出去!”转眼间,又恢复了甜美的语调,与刚才判若两人。 苗枝早已习惯眼前之人的变化无常,也不见有什么异色,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那你小心。”听了这句话,那人眉眼弯弯的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问道,“小苗是在关心我吗?” “你说呢?”苗枝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使女子又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那人又想要做什么,突然听到屋外的脚步声,身子迅速向上一翻,手脚张开,横着贴在床顶上。脚步声在屋外停了一会儿,转而又去了别处。待到声音远了,苗枝才低声说道,“你被发现了。” “该死!”那人愤愤的咒骂了一声,却没有丝毫的慌张,从床上跳下来,扔给苗枝一个白色的瓷瓶,说道,“想办法让她服下,至于你的穴道嘛”,那人顿了一下,“还是先不要解开了,要是被发现可就麻烦了。”见苗枝没有什么异议,那人收了鞭子,从窗台一跃而出,融入了茫茫夜色。 第二十一章 花开几重,朱颜拚却小桃红。 休养了几天,苗枝身上的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内力被封住了,在王府的日子倒也不差,除了每天来送饭的人,其余的人都见不到,也不知道这样到底算不算监禁。 又等了几天,还是没有人来,苗枝便询问了一下前来送饭的丫头,才知道原来所有的人都围着东苑那个即将要成为三皇妃的主子转了,哪有人来管她。顺便打听了一下尧紫的住处,苗枝觉得反正自己已经没有了武功,与其偷偷摸摸的,倒不如正大光明的去比较妥当。 尧紫的房间并没有想象中的热闹,反而显得有些清冷,苗枝推门进去的时候,尧紫正躺在床上休息,睡颜安稳,面容还是有些苍白。 呵,苗枝冷笑着,她还是如以前一般的无害呢,虽然只是看起来而已。 苗枝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汹涌而上的杀意,双手朝尧紫的脖子伸去,突然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眼中芳华流转,笑得邪气,苗枝觉得哪里不对,但是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是哪里不对就失去了意识,好像脑子里蓦地多出了一只手,将自己的思维团团抓住。 尧紫支起身子来,将右眼蒙上,冷冷的看着倒在一旁的女子。经过这些日子来天任的治疗,她身上的毒已经清除的差不多了,外伤也已基本痊愈,只有被挑断经脉的手脚处还用不上力。看着那张略带熟悉的脸,尧紫有些微的迟疑,这人的感觉很熟悉,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尧紫勾勾手,苗枝倒下的身体好像被牵线一般,朝尧紫走过去。 “我们之前见过吗?”尧紫问道。 苗枝的眼睛已经失了焦距,但是听到这句话情绪还是很激动,嘴里喃喃的道,“尧紫…紫…不救…杀了…杀了她…” 女子说的断断续续,而且相当混乱,但是尧紫已经听得手脚冰冷了,感觉凉意顺着脊背丝丝的蔓延,“是你…”声音已经带了颤抖。 墨煦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了,尧紫早就让苗枝回去了。 一进门,墨煦就看到正在发呆的尧紫,面容苍白,不知在想些什么,眉宇间的神色变幻莫测,连墨煦的靠近都没有发觉。 “在想什么?”墨煦走近了问道。 “啊”,尧紫低呼了一声,有些嗔怪的看着墨煦,“你这人怎么进别人屋子也不知道敲门的?” “那要是进自己的屋子呢?”墨煦反问道。 这本就是墨煦的房间,尧紫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反正每次斗嘴她都赢不了他,还不如不说,越说越错,越错这人就越来劲,尧紫不去理他,略偏了一下身子,挡住墨煦的视线。[] 谁料男子俯下身来,将她打横抱起,就朝门外走去。尧紫心下一惊,怕引来别人的注目,又无力反抗,只好压低声音质问道,“你做什么?” 墨煦没有理她,径直朝后院走去,本来王府就大,加上他脚步很快,七拐八拐的,弄得尧紫都不知道到底是到了哪里。 等到墨煦终于停下的时候,尧紫已经快睡着了,本来刚刚喝过的药里就有安眠的成分,隐隐感觉到周围好像是水,他们在小船上荡来荡去的,最后又回到了陆地上。 其实尧紫的感觉并没有错,乔兰王府的后院有一个相当大的湖,刚才墨煦就是撑着船将她带到湖中央的亭子上。亭子名叫醉仙亭,周围满是盛放的菡萏,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尽头,尤其是傍晚与清晨的时候会笼罩着一层薄雾,看起来犹如仙境一般。 墨煦抱着尧紫走进亭子,怀里的人已是睡熟了,墨煦将她放到一旁的软榻上,盖上毯子,女子的呼吸很轻,湖上的冷光好像都被她吸了来,淡淡的在脸上流转,像一尊上好的琉璃盏,美好却不张扬。墨煦伸手用食指的外侧轻轻刮了刮她的面颊,笑得有些苦涩。 亭子的一侧摆着古琴笔墨,墨煦走到桌台前,铺开了画纸,碾好墨,一笔一笔的画了下去。尧紫睡觉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动作,除了眉头会偶尔皱起。墨煦走笔很快,却画的极其认真,待得尧紫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将画装好了。 尧紫有些的迷蒙,扑面而来的花香,让她辨别不出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只能懵懂看着墨煦,神情似是在问,这是哪里? 墨煦走进她,轻笑着说道,“看你整天躺在屋里,有些闷,就带你出来走走,谁知你这一觉睡得这么久。” 尧紫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向四周看了看,那些饱满的莲花,即使在夜色下仍难掩住那灼灼芳华,莲下有游鱼嬉戏,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尧紫看着美景,一时倒也忘了刚才的尴尬,“这里真美。” 墨煦点点头,看着尧紫欣喜的模样,不禁放软了神情,面上有一层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宠溺,“还有更美的。” “嗯?”尧紫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墨煦的手在亭柱上按了一下,厚实的帘幕将亭子给围了个严实,尧紫心下觉得惊异,却也不动声色。 亭子里黑乎乎的,慢慢的在软榻一侧的墙上有亮光在浮动,开始是斑斑点点,后来渐渐明晰起来,尧紫才惊觉,那是一个月亮,黄晕的光在黑暗的空间里柔和的发酵着,有着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温柔。 那月亮似乎并不安分,尧紫伸手去碰那些浮动的影像,突然觉得指尖一热,一点月光飞走了,尧紫觉得奇怪,就又伸手去碰,又有一点月光飞走了,这样持续不断的有月光从手中飞走。 见尧紫疑惑的神情,墨煦不禁轻笑着解释道,“这是萤火虫。”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尧紫还流连在指尖的游戏上,难得她有这么童趣的时候,墨煦也不忍心打扰,就在一旁陪着她。 许久,尧紫才把手缩回来,“这个也很美。” 反正尧紫赞叹好看的事物都只有一个词,那就是美,再好看些的就是很美。此刻,她的眸子里落满了萤火虫的光,亮的好像要把整个世界给点亮,嘴角微微上扬,虽然不是一个很完整的笑,却很动人。 第一次见她如此真实的笑容,墨煦有些失神,原来诗中所说的倾国倾城并不完全是假的,眼下的人便是有绝世之姿,回眸一笑百媚生,脉脉眼波盈花盛。 墨煦伸手刮了一下尧紫的鼻梁,轻声说道,“这个也很美。”将尧紫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只不过他指的是眼前的人。 尧紫觉得他手指所碰触的地方火辣辣的热起来,将脸都给烧的透红了,不知怎的,这次确是不想躲开,可能是因为今天的他看起来格外温柔吧,尧紫在心里想着。 第二十二章 碧落何许?长宵数尽厌厌雨。一 “恢复的不错”,天任给尧紫换了药,把着脉说道,“可以尝试着走路看看。” 尧紫的面上看不出欣喜与轻松,只是淡淡的说道,“有劳先生了。” 过了一会儿,尧紫发现天任放在她腕上的手指并没有松开,反而有压住穴道的趋势,尧紫不动声色的问道,“先生还有什么事情吗?” “尧姑娘真的准备嫁给我们殿下吗?”天任倒没有掩饰,开门见山的问道,面上还是一副恭敬的样子,但手上的力道却加重了,似是一种警告。 尧紫丝毫没有避忌天任犀利的眼光,两人对视片刻,尧紫忽而笑了起来,带着三分冷意,“你想我怎么回答?” 天任也笑着回道,“姑娘如此冰雪聪明,自然知道天任的意思。” 尧紫瞳孔微缩,果真如韩慕允所给的消息,九大护卫里,算得上半个军师的天任最难对付,不仅精通医术,更加精通兵法心机。 天任手上的力气又加大了几分,尧紫吃痛,面色却丝毫不露痕迹,心下知道,若是自己此刻不答应,他大可废了她这只手,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与你家殿下的交易作废。” 手上的力道突然撤去,尧紫抬头,只见天任仍一副恭敬的样子,不冷不热的说道,“那在下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说完便退了出去。 尧紫的拳头紧了紧,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放开了。 而王府的另一侧,墨煦正拿着天英递上的折子,是关于尧紫的身世,前些日子因为刚回来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倒是把这个给放置了下来。 看着墨煦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英不确定的开口道,“殿下…” 墨煦冷哼了一声,将信笺重重的甩在桌子上,“我倒是没想到,韩慕允还有这种本事!” 天英有些不明所以,怎么尧姑娘会与元齐国的左丞相韩慕允有瓜葛,不过这种事情并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倒是最近那个名叫柳荀衣的女子有些不太安分,想到这里,天英说道,“殿下,柳姑娘最近…”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墨煦不耐的打断道,“我知道,随她去吧。” 天英正准备退下,墨煦突然想起什么来,问道,“西苑的人怎么样?” 天英明白墨煦指的是苗枝,于是回道,“其间去看过尧姑娘一次,并无什么不妥。” “嗯”,墨煦沉吟了一声,见天英神色犹豫,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不过…”天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墨煦皱着眉头道,“有什么事就直说。” 经墨煦这么一说,天英一激动,话就说的完整了,“属下觉得尧姑娘不对劲”,见墨煦没有什么异色,天英继续说道,“平常的女子遇到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如此淡然吧,特别是凶手还在面前,尧姑娘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愤慨,也没有去寻仇,就像…就像事不关己一样。况且就算不寻仇,难道就不想知道对方为什么害自己吗?即使尧姑娘是一个杀手,仇人很多,那也不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墨煦打断他,问道。 “总之,属下觉得尧姑娘并不简单”,天英见墨煦面色并不是很好,却仍硬着头皮说道。 谁知,他刚说完,墨煦竟笑了起来,连成天对着他的天英都觉得有些炫目。 “这些话又是天任教你的说的吧?”墨煦看着他,笑着问道。 天英本来就是暗卫中最木讷的人,不会说话,也不会撒谎,基本上每次都会被天任骗来跟墨煦说一大推提前背好的台词。此时,被揭穿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表情讪讪的。 墨煦叹了口气,说道,“天任他怎么自己不来说?” “他说有话要与尧姑娘说”,天英刚说完,又觉得不妥,但已经收不回了,只好偷偷的打量着墨煦的反应,见墨煦没有什么异色,这才舒了口气。 一般墨煦不生气的时候,眼睛都是湛蓝色的,虽然有些邪魅,但还是很温柔的。 墨煦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一会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下次莫要再被天任给骗了。” 天英忙退下了,心里想着下次断不会再被天任骗来了,但其实每次天英都会这么打算,到下次的时候又会被天任说的找不着立场,正所谓屡教不改。 午后的天气有些闷热,天空呈现出中红色,又有些偏酱紫,似一道垂天的帷幕,密不通风,让人平端的生出一种惶惶之感来。 墨煦看着窗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妥,想了想,还是起身朝卧房走去。 而此时,卧房里,尧紫正撑着身体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她的装扮很怪异,头发编入了蓝红双色的绸带,整齐的盘在脑后,留出光洁的额头,额前悬着一枚水碧色的猫眼坠,身上穿着湖蓝色的小褂配岚媛蓝色水雾裙,胸前挂着镂空的银质飞凤项圈,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却已出落的窈窕动人。 那女子上来就用长鞭勾住了尧紫的脖子,气势凌人的说道,“你这个妖女,对我们家苗枝做了什么?” 本来,她是让苗枝来给尧紫下毒的,谁知尧紫却反将一军,害的苗枝现在人不人,鬼不鬼,三魂丢了两魂半,除了还有口气外,根本看不出是个活人! 被威胁的尧紫也不恼,反而略显无辜的问道,“谁是苗枝?” “你!”女子气极,眼睛瞪得浑圆,腮帮子鼓鼓的,好像熟透了的石榴,“你少装蒜!”将苗枝往前一带道,“就是她!” 尧紫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我不认识她。” 蓝衣女子显然气的不轻,手里的鞭子收紧了一些,厉声说道,“你若不治好她,我就杀了你!”尧紫不怒反笑,“你若杀了我,就没人能治好她。” 两人隔着一丈远的距离对峙着,蓝衣女子被气的狠了,倒也平静了下来,突然收回了鞭子,巧笑嫣然的问道,“紫紫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要求?” 听到这个名字,尧紫有些失神,是有多久没有被人这样叫过了,那个温暖的,如画般的人儿最喜欢这样叫自己了,紫紫,紫紫,一声一声,敲在心上,好像终年鸣响的钟楼一样,让人安心。 不过片刻的功夫,尧紫已经恢复如常,看着蓝衣女子的眼中多了一份考量,“以你的本事,在羽梁国的皇宫里盗一枚鲛珠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那是自然”,蓝衣女子面露傲色,随即又觉得好奇,“你要鲛珠做什么?虽然它能续命,但你也只不过是残废了,那东西治不了残疾。”蓝衣女子故意将尧紫的手脚经脉俱断的事情说得很难听,企图激怒她。 但是尧紫并没有如她所想的一般恼羞成怒,只是淡淡的说道,“我给你七天的时间。” 也不知道那蓝衣女子有没有听进去,就只见她一个劲儿的拉着苗枝叮嘱,“那我把她交给你了,你可小心照料着,回来我要是发现她少了一根头发,你就别想拿到鲛珠!还有啊,我们家虽然老实,你也不能欺负她…” 尧紫眉头微皱,打断道,“你的话太多了。” “你说什么?”女子双手掐着腰,怒目而视。 尧紫指了指门外,“你要是再说下去,三皇子来了,你想走就难了。” 蓝衣女子刚想反驳,但在听到脚步声之后,还是极不情愿的跺了跺脚,冷哼了一声走了。 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尧紫对着一旁的苗枝问道,“她是谁?” 苗枝眼光涣散,只是机械的回道,“许俏儿,玄幽教的四大护法之一。” “许俏儿”,尧紫重复了一遍,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二十三章 碧落何许?长宵数尽厌厌雨。二 墨煦看着从尧紫卧房里飞出的人影,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殿下,需要跟上去吗?”天英看着那道蓝色的身影,问道。 墨煦摇摇头,扫了一眼那间没有电灯的屋子,果真黑暗能够滋生黑暗么,这样蔓延下去,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最近朝中事务繁多,礼部与户部不和是早就有的事情,太子如今借着皇室选秀女的事情大做文章,是本来的冲突更加白热化,选秀一事户部不肯多出银子,上奏说因为礼部做事不周,大肆挥霍,弄得皇上很是恼火,本来礼部是在墨煦的管辖之下,于是在朝堂上公然就给了墨煦一顿痛斥。再加上羽梁与元齐的修好,镇守边关的四皇子乔兰倾羽不日就将回朝,使得墨煦更加忙了起来,连尧紫也整天见不到人。 不过,尧紫这边也并不是无事可做。 一步,两步……七步,尧紫身子一歪,就像一旁倒去,这几天来也不知到底摔了多少次。本来,按照尧紫的体质,恢复起来是很快的,以前也有过被伤得很重的时候,但不出十日就会好起来,现在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了,经脉虽说已经接好,但是走起路来却还是很困难,尧紫懊恼的攥紧拳头,又迈开了步子,离七日之约只剩下四天了,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向前走了几步,只觉脚下又没有了力气,尧紫向前一倾,却没有想象中的摔倒,还是被圈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怎么,才几天不见,阿溪就这么急着投怀送抱了?”墨煦说道。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轻佻,尧紫白了他一眼,男子看上去有些疲惫,不过起色还算好。 尧紫推开他,也不去理他的调笑,扶着桌角,继续练习。 墨煦看着她专注的样子,随口说道,“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卖力的。” 心里漏掉了一拍,尧紫觉得他话里有话,抬眼看他,却还是一副坏笑的样子,“来,我教你个好法子。”然后不容分说的将尧紫抱出了屋子。 屋外是有一小块厚实的草地,本来种着牡丹的,但是尧紫不喜欢,墨煦就找人拔去了,也没再种别的东西,因此就空了一块,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没想到,还有些用处。 墨煦将尧紫放下,然后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站定,笑着说道,“试着走过来。” 尧紫看着他有些微愣,第一次觉得,原来他笑起来有这般好看,连眼睛里都带着笑意,好似幽蓝色的缀满繁星的夜空,韵姿天纵。就像被牵了线一般,尧紫一步一步的朝他走去,他纤长有力的手掌就在前面,好像一伸手就可以触碰的到。 九步…十步…墨煦将走过来的尧紫轻揽入怀中,笑着说道,“你看,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尧紫已经有些累了,靠在他身上,微喘着气。过了一会儿,墨煦问道,“不如今天就到这里吧?” 尧紫点点头,见墨煦低下身子来抱她,忙说道,“这样走回去吧。” 墨煦笑着说好,但是尧紫怎么看都觉得他笑得有些促黠,走着走着,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尧紫歪过头去看他,“这个姿势会不会很奇怪?” 男子的一只手牵着尧紫,另一只手环在她的腰上,感觉…感觉就好像怀了孕的妇女在保胎一样。 “是么?我不觉得。”墨煦一脸无辜的说道。 尧紫撇撇嘴,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不过,要是她再看一眼就会发现,墨煦嘴角已经忍不住勾起了笑意。 从那天开始,每天傍晚的时候,墨煦都会抽空陪她走一段路,由开始的十步到三十步,再到五十步,三日后,尧紫差不多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只不过走的慢了些,也不能走很远的路程。 今天,墨煦来的晚了些,来的时候尧紫正在煮茶,尧紫平时除了念佛经就是煮茶,就像她的人一样安静,不过在这个年纪看来却有些死气沉沉的。 墨煦将她手里的茶具夺过来,笑着说道,“今天有好玩儿的,收拾一下,我们出门。” 因为尧紫行动不便,墨煦专门准备了轿子,两个人坐上去仍是很宽敞。邬安城里很是繁华,路上灯火通明的,铺子很多,叫卖声此起彼伏,走到城中心的时候,因为行人太多,轿子几乎止步不前了,无奈,两人只好下来步行。 墨煦握紧了尧紫的手,说道,“今天是七夕,街上人多,莫要被冲散了。” “七夕?”尧紫有些不明所以,刚想开口问,就见一个相貌姣好的女子朝身边的人盈盈一笑,作势就将手里的团扇递过来。 墨煦摇摇头,作势将尧紫揽过来,抱歉的笑了笑。那女子有些沮丧,扫了尧紫一眼,带着三分羡慕七分怨怼,不过还是故作从容的离开了。尧紫莫名其妙的看着墨煦,等待着他的解答。 墨煦低下头,咬着她耳朵说道,“那扇子叫做合欢扇,女子通常会在七夕这一天将他送给喜爱的人,好结一段良缘。” 尧紫哪里想到羽梁的民风会如此开放,听墨煦这样一说,脸立马就红了,从旁人看来,还以为两个人在说情话呢。墨煦本就生得极为俊美,又这般招摇过市的,引得路上的女子频频注目,让尧紫很不自在,而且她们看尧紫的目光都带着那么一些恨恨的感觉,让尧紫更加无错,。 墨煦笑着说道,“这节日有趣么?” 尧紫瞪了他一眼,这人绝对是故意的,但现在自己没有了武功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好自己生闷气。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因为墨煦一手揽着尧紫的腰,基本上是在提着她走,尧紫也没有用多大力气,因此也不觉得很累。 路边铺子卖的东西虽然普通,但尧紫并没见过,就是一盒胭脂也要端详上半天。到了一个卖面具的铺子前面,尧紫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昆仑奴的面具,白的通透的人面上唇红的彻底。 老板见两人衣着华美,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忙说道,“姑娘好眼力啊,这面具可是用上好的玉脂做成的,是一对的,正好适合两位。” 尧紫让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将面具给放了回去,倒是一旁的墨煦兴致很不错的样子,跟老板问道,“这个怎么卖?” “五十两纹银。” “太贵了”,尧紫皱着眉说道。 老板刚想开口,墨煦已经递过了一张银票,“不用找了,两个面具一起吧。” 老板见墨煦出手如此大方,忙笑着说道,“公子跟姑娘果真是天生一对,带着面具最适合不过了。” 尧紫听他越说越离谱,忙拿起面具走了出去,墨煦在一旁拉着她道,“小心些,身子又不好,走那么快做什么?” 通明的灯光下,尧紫的脸红有些无所遁形,只能别过头说道,“人太多了,找个地方透透气。” 眼看就要到子时了,街上人越发多了起来,墨煦想了想,说道,“还有些时间,我们去占个好地方。” 尧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墨煦拦腰抱起,运起轻功飞去。不一会儿,墨煦就停了下来,尧紫才发现,两人现在在一座极高的楼顶上,明月高悬在上,浑圆而明亮,好像两人是站在月亮上的广寒宫里,一对神仙眷侣。 两人刚站定,不远的天空就开起了绚烂的烟花,朵朵簇拥着绽放,在最高的地方绽开,感觉就要把整个夜空给点燃,美得惊心动魄。 尧紫看的出神,只听墨煦在一旁低笑着说道,“你再不呼气可就要憋死了。”尧紫这才觉得有些气闷,脸上红彤彤的,仿若海榴初绽,娇艳欲滴。 风轻轻的吹来,带着夏夜的温润的潮湿感,捋的人连毛孔都觉得熨帖,尧紫不禁说道,“在元齐,今天被叫做乞巧节,我们会在一起唱歌,求一生平安。” 第一次听尧紫主动说起她的事情,墨煦在一旁静静的拥着她,女子的腰很细,几乎一只手掌就可以握过来。 “乞手巧,乞貌巧,乞心通,乞颜容,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姊妹千万年。” 尧紫轻声唱起来,声音低回婉转,带着一种很淡的怅惘,在喧嚣的夜里,有一种别样的空旷。墨煦转过头见女子的侧面好像隔着一层水雾,朦胧而遥远,若不是掌心的温度还在,墨煦几乎要以为她只是一个梦里的人。 这样的尧紫是墨煦顶不喜欢的,太虚浮,不真实,于是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一些。尧紫吃痛,有些不明的看着他,只听男子说道,“阿溪,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累的,只要把你交给我。” 墨煦好像在期待着尧紫的回答,但她却迟迟没有回应,对着那双迷离的眸子,不禁低下了头。 尧紫只觉唇上一软,墨煦的唇就欺压上来,带着男子霸道的气息,瞬间将她给裹住,没有一丝缝隙的。身子一倾,墨煦顺势将她紧紧锁入怀中,力道之大几乎想要把她揉碎在身体里。尧紫低呼了一声,墨煦随即加深了这个吻,舌尖探的深入,一口攻城略地,争夺着她口中的氧气,汲取着她嘴里的蜜汁,好像要把她的灵魂给吮吸出来。尧紫觉得这个吻里包含了太多情绪,竟让她一时无力抗拒,温柔的,霸道的,坚定的,其中,好像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是…是尧紫曾经渴望过的。 巨大的烟火在身后绽放,一切的一切,让这夜,靡靡。 第二十四章 碧落何许?长宵数尽厌厌雨。三 夜里闷的透不过气来,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情,尧紫觉得脸上还有些烧,虽然知道墨煦是认错人了,但是不知怎的,却不想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尧紫叹了一口气,原来自己还是逃不过这种自私。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应该计较这些的时候,七日之约已到,许俏儿应该要到了。 窗外的雨终于下下来了,未关上的窗沿上开始一滴滴的落下雨丝来,很轻很细,肉眼是看不到的,只是落地的声音悉悉索索,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亮。 尧紫看着呆坐在一旁的苗枝,熟悉的脸端详的久了,那些尘封的记忆慢慢慢慢的就开始显露出来。 “苗枝,若是我说当年我有回去过,你还信我吗?”尧紫的手指流连在苗枝的脸上,紫黑色的蔻丹在白皙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好像吸饱了陈年的血浆。 苗枝摇摇头,没有丝毫迟疑。尧溪看不出是什么情绪,手指划过她漂亮的耳垂,停在后颈上,那里有一道不算鲜艳的花纹,将衣领向一旁扯开了一点,整个花纹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是一只欲飞的金翅鸟,深黄色的羽翼,要不是中间有一道深深的划痕,应该很不错的人体画。 尧紫的手指抚上那道疤痕,女子一点反应都没有,“原来,你也没有逃开。” 话音未落就听一声娇喝,“妖女,把你的脏手拿开!” 尧紫刚收回手,就觉一阵强风滑过,许俏儿的鞭子已经到了面前,将苗枝一勾,人就从尧紫面前到了许俏儿身边。 许俏儿一见苗枝还是一副没有知觉的样子就觉得火大,手里的长鞭再次席卷而来,尧紫身子一歪,堪堪避过迎面的一击,但还是被鞭风带的一个踉跄。那边,许俏儿冷笑着说道,“呦,瘸子会走路了。” 尧紫扶着窗台稳住了身体,对她的话并不在意,只是淡淡的打量着她,“东西呢?” 许俏儿收回鞭子,先从上到下把苗枝给仔细看了看,发现还是完好无损的,这才稍稍平息了愤怒,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你先把苗枝治好,我就把鲛珠给你。” 尧紫瞥了那个锦盒一眼,缓慢的说道,“我怎么知道盒里的东西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许俏儿用长鞭将锦盒送到尧紫面前,鲛珠在金丝绒的绸缎上发出淡淡的光芒,随即长鞭一收,盒子又回到了许俏儿手中,“看清楚了?” 尧紫点点头,“是真的”,随即伸手去摘右眼上的眼罩,说道,“我会遵守诺言的,你把苗枝带过来。” 许俏儿瞄了尧紫一眼,对她还是很不放心,想了想,用长鞭环住苗枝的腰,这样的话,要是那个妖女耍什么花招,就可以第一时间把苗枝给带回来。 完全没有意识的苗枝好像被尧紫的吸引住了一般,在她摘下眼罩的那一刻就迫不及待的朝她走去,失去焦距的眼睛里充满了急切与热烈,看的一旁的许俏儿很不舒服。苗枝一直都是一个对什么都很淡然的人,虽然作为玄幽教护法的她经常杀人,但她并不热衷于杀人,也没有利用杀人去提高自己的位置,许俏儿知道,她内心对于这个血腥而又肮脏的江湖是极其厌倦和憎恶的,只不过她的情绪一直都隐藏的很好,从不显露出来而已。现在,苗枝所表现出来的样子让许俏儿更加确定了,尧紫一定是会什么妖术,要不怎么会连一向安之若素的苗枝都变得反常了呢? 因被苗枝的身体挡住了,许俏儿只能看到尧紫对着苗枝的眼睛看了半天,双手一合,喝了一声“解”,然后鞭子那头的人从一种恍惚的状态回过神来。 一开始,苗枝还有些懵懂,但看清楚面前之人的是尧紫的时候,身体比思维更快的做出了反应,衣袖一甩,一把轻巧的短剑就直击尧溪的眼睛。 距离太近了! 失去了功力的尧紫显然不是苗枝的对手,但是她却丝毫没有露出忧虑的神色,许俏儿直觉不好,手中鞭子一收,就将苗枝给拉了回来。果真,十几根银针借着夜幕飞了进来,直直的钉在苗枝刚才站的地方。紧接着,从窗沿上悬下一个人,将尧紫给拉了出去。 来的人是天心! 早在丁香林遇袭的时候尧紫就见过天心,她是九大护卫里唯一一名女子,所以特别容易被人记得。 既然天心都来了,那么乔兰墨煦也应该在这里了,这个想法刚经过脑海,尧紫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不过不是对着她说的,而是对着屋里的人说的,“玄幽教的人都是这般过了河就拆桥的么?” 天心将尧紫在墨煦的身边放下,男子身上有些潮气,看上去是来了有一会儿了,此刻,他正注视着屋子里的人,眼神清冷,面部也比平时凌冽了不少,隐隐还散发着怒气! 尧紫一落地,立马有人给她披上了翠纹织锦羽缎的氅衣,温暖的气息一裹上来,尧紫才惊觉,这夏末的雨着实是有些凉了。 屋里想起许俏儿嘲弄的笑声,在空寂的夜四下传去,好像打了转儿一样,又从四面八方传了回来,“我还不稀罕她搭的这座破桥呢!” 话音刚落,一条银鞭就破空而来,那鞭子好像长了眼睛一般,朝着尧紫就击了过去,身边的天心拔剑一挑,将鞭子引开,屋内的人跟着鞭子飞了出来,许俏儿带着恶狠狠的笑意说道,“怎么妖女,打不过我们就勾引个男人来帮你吗?还真是下贱的胚子!” 尧紫听了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墨煦皱着眉头说道,“怎么样貌与谈吐差这么远?” “要你管!”许俏儿蹬着墨煦说道,脸涨的有些发红,毕竟被一个如此谪仙般美貌的人批评,换做谁面上也会挂不住的。许俏儿有些气闷,一边挥着鞭子,一边对着尧紫说道,“妖女,站在男人背后算什么本事,有种你自己打!” 那边苗枝见许俏儿一个人应对三个高手有些吃力,也加入的战斗,尧紫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说道,“你先打赢了再说。” “你!”许俏儿气不过,鞭子刚要招呼过来,奈何天英与天蓬的双面夹击,使得她分身乏术。 这样要是持久下去,对许俏儿和苗枝不力。两人对视了一眼,已经了然对方的想法,先逃出去再说。登时,两人就边战边向一旁退去。 墨煦见两人想撤退,开口道,“这乔兰王府,你们来得去不得。天辅,天冲!” 被叫到名字的两人立即会意,也提剑加入了战斗,场面一下子变成了五打二,许俏儿与苗枝开始有些招架不住,招式也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苗枝本来就是刚刚恢复,气力有些不足,一下子被天英与天蓬两人包夹,自是处于下风,不一会儿,就被制住了。许俏儿见苗枝被抓过,心里一急,动作也失了章法。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胜局已定的时候,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诡异的琵琶声,如百千颗珍珠滚落在冰盘上,仿若昆仑玉碎,鸾凤鸣凰,清幽明净,婉转悠扬。 琴音里没有杀机,倒是带着一种安抚的感觉。 墨煦神色平静,看不出来在想什么,但是几天的相处让尧紫感觉他现在已是起了杀机。这曲子十分怪异,确是从来未听过的,而且声音是从四方包裹上来的,根本听不出弹琴之人的方位。 不一会儿,琴音渐渐停了下来,尾音一收,许俏儿立马飞了出去,一边长鞭挥出,想要把苗枝给救过来。但是,天英反应太过,拉着苗枝迅速退了几步,退回到墨煦身边。许俏儿一见偷袭没有成功,就准备回身再来。 但是,空中蓦地响起了一个宛如天籁般的声音,“俏儿,先回来吧。” “可是…”许俏儿看了一眼苗枝,又看了看屋顶,最终还是一跺脚,朝屋顶飞去。 众人这才发现,不是何时,屋顶上站着一个身穿淡黄色衣衫的女子,她背后别着一把琵琶,看来,刚才的琴音就是她发出的。 隔得太远,众人看不清楚她的相貌,但是仍能感觉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她淡黄的裙摆轻轻飘着,好像晕开了一股淡黄色的烟霭,又好像是广寒宫里仙子的纱幔,美丽不可方物。她的声音清婉而不失底蕴,不像是许俏儿的轻巧活泼,反倒酝酿着一种成熟,就如同是珍藏了多年的花雕。 那道身影,那个声音,尧紫觉得甚为熟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遇到过,只能远远的看着那个人。 那个人好像注视到了尧紫的目光,轻轻一笑,尧紫看不清楚她的笑容,但直觉告诉她,那个女子就是在笑,而且笑得很随性。 “紫紫,好久不见。”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那人蓦地说了这样一句。 尧紫突然浑身一颤,血液顿时如停顿了一般,只剩下心脏杂乱的跳动着,一声一声,震耳欲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她!是她回来了么? 第二十五章 倦压海棠,一夜簟纹尽落殇。一 那女子像是来时一样,离开的也让人有些匪夷所思,就只见她与许俏儿两道身影被风一吹就散了去,好像是海市蜃楼一般。 墨煦看着一旁呆滞的尧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让这缠绵的雨水平添出几分秋雨的凉薄。回头对天心说道,“带尧姑娘下去好生休息。”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虽然许俏儿被带走了,但是苗枝还在,最近玄幽教的活动似乎太过频繁了些,尤其是在鸾红阁被毁了之后。柳荀衣带来的就是关于鸾红阁是玄幽教据点的秘密,不过那个女子最近似乎不太安分,墨煦伸手揉了揉眉心,当初不过是答应要给她一方生存的空间,好不受玄幽教的迫害,谁知她竟然想要一步登天,觊觎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后座,这几天选秀女,她恐怕不会落下如此好的机会。 墨煦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苗枝,女子伤的不轻,身上的衣衫都会染的变了颜色,于是对天英说道,“先把她带下去,让天任给看看。” 天英领命而去,偌大的东苑顿时安静了下来。身后的唐叔高撑着伞,但湿气还是染上了华服,贴在身体,凉意顺着皮肤蜿蜒,刚进入九月份的天气已近有了秋日的萧索。墨煦转过身来对唐叔说道,“走吧。” 唐叔将伞举高一点,小声问道,“殿下要回书房还是…” 墨煦想了想,道,“还是先去看看她吧。”唐叔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刚才场面混乱,墨煦让天心把尧紫带走了,现在人在潋宁居里,倒是离这里不远。 到了门口,天心在外守着,见墨煦来了,忙行礼道,“殿下。”墨煦点点头,脚步没有停下,“人怎么样了?”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发呆,好像还没回过神来”,天心回道。墨煦推门而入,果真看到尧紫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神情呆滞。尧紫听到动静,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眼神一亮,但在看清楚来人之后,又暗淡了下去,一会儿,又看过来,有些焦虑。墨煦知道她是什么心思,说道,“放心,她没有被我抓住。” 尧紫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下颚就被墨煦钳住,男子此刻的眼眸很深,就好像屋外卷涌的云,莫名的透着一股压迫感,“怎么,你就不担心自己的处境,还是说你笃定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他的嘴角带着笑意,眼睛里却冰冷一片。 “你会对我怎么样?”尧紫顺着他的话问道。墨煦将尧紫的下巴抬高了一点,看似轻佻,手上确是加了力气的,引的尧紫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说来,你是有恃无恐了?”墨煦淡淡的说道,“阿溪,你还是第一个能利用我到如斯地步的人。” 下巴一松,在墨煦放开手的那一刻,尧紫的第一感觉就是想要逃开,此时面前的人太过于可怖,虽然他什么都还未做,但是他所散发出的感觉,会让人觉得很危险。 感受到了尧紫的惊慌,墨煦冷笑了一声,“阿溪利用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怯弱的,是知道韩丞相要来了,所以连后路也不给自己的留了么?” 尧紫疑惑的看着墨煦,这与韩慕允有什么关系,“什么意思?” 此刻,尧紫是半靠在桌子上的,墨煦向前了一步,双手一撑,正好把尧紫抵在了那里,动惮不得,笑着说道,“这难道还需要我教你吗?还是说韩慕允来不是为了你手里的那颗鲛珠,而只是为了参加我们的喜事?” “喜事?”尧紫愈发的被他弄糊涂了,不明所以的问道,“什么喜事?” 墨煦微眯起眼睛,嘴角的笑意不减,“一月后,羽梁国三皇子大婚,诏书早在三日前就下达了,届时,元齐也会送上一份贺礼,而且是由左丞相韩慕允亲自送来!” 尧紫并不是很相信墨煦的话,“诏书在哪里?”墨煦似是料到她会有如此反应,直起身子,将诏书从袖间拿出,递给尧紫。(.好看的小说)尧紫扫了一眼诏书,沉默的片刻,忽而笑了起来,墨煦眼眸深深,有些不悦的道,“笑什么?” “羽梁国的三殿下果然不负盛名”,尧紫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中已满是冰冷,“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就将计就计,对么?” “你指的是什么?是你利用许俏儿偷鲛珠,还是企图利用我将玄幽教给除去?”墨煦淡淡的说道。 话说开了,两个人脸上都很不好看。既然他已经知道了韩慕允的存在,尧紫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利用你的人是我,为什么要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无关的人?”墨煦冷笑道,“我不并认为韩慕允是无关的人,至少他知道玉佛的秘密不是吗?” 窗外的天忽然轰鸣了一声,尧紫下意思的去摸腰上的穗子,玉佛不在了。 那天,天英他们将苗枝捉回来,也把玉佛带了回来,当时尧紫伤得重,天任说这玉佛能够凝魂,墨煦心里着急,也没有去管玉佛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就把它给尧紫带上了。 尧紫的手僵在腰间,一字一句的说道,“什么时候?”晦暗不明的天色使得她此时的表情一样晦暗难懂,不等墨煦回答,尧紫就已经做了判断,“是放焰火的时候吧,那次的机会最好,而且你要是不出手的话,回头许俏儿带回鲛珠,我一走,你就没有机会了。” 墨煦的眼睛被刺痛了一下,并没有反驳,显然是默认了尧紫的推测。“呵呵”,尧紫的笑容在忽明忽暗的天色下显得有些诡异,“所以现在你需要利用我来把韩慕允引来”,尧紫上前一步,直视着墨煦道,“果真是条妙计。” 她眼睛中的嘲讽让墨煦没来由的一阵恼怒,她不相信自己而引得许俏儿去偷鲛珠,然后利用他去对付玄幽教,这一切的算计早在丁香林遇袭的时候,她就已经全想好了。她被挑断了手脚经脉,不能助他夺得皇位,也就无法从他手里取得鲛珠,对于杀手而言,只有利益关系,如果拿不出等价的筹码,那么交易只有作废,所以她就以玉佛为由,使得他手下留情带回了苗枝,而她一早就知道袭击他们的是玄幽教的人,苗枝作为护法,被抓后,一定会有人来救她,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利用玄幽教取得鲛珠,拿到鲛珠以后,她只要与韩慕允的人接头,就可以安然离去,亦或者,顺手牵羊一番,顺便利用他将玄幽教除去,以绝后患。 想到这里,墨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略显青白,连他对她的一丝情谊都可以算计进去,那么,是不是连她的受伤也是提前计划好的? 本来,她拿到鲛珠或是利用他灭了玄幽教也都没有什么,只不过,她不应该盘算着如何从他身边逃离。几日前,墨煦收到消息,韩慕允正准备来羽梁国,做好嫁衣为他人的事情,他乔兰墨煦是从来不会做的,况且那个人还是尧紫。 既然知道了她的计划,那么没有理由让她这般安然的离去,而且玉佛很可能与那个秘密有关,墨煦此时脸色并不是很好,“你只需要准备好一月之后的大婚,其余的不是你应该担心的事情!” 尧紫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如果我说我并不是尧溪呢?三殿下的消息如此灵通,不会不知道当年尧丞相的夫人诞下了一对姐妹,一个名唤尧溪,另一个名唤尧…”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墨煦冷冷的打断道,“不管怎样,婚礼照常!而你…”他迫近了身子,眼里的蓝色氤氲成看不到底的迷雾,好像要把尧溪整个人都吸附进去一样,一字一顿的说道,“将会成为我的皇妃!” 墨煦拂袖而去,离开之前对天心说道,“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离开这个半步!有擅闯者,杀无赦!” 从未看到过如此盛怒的墨煦,天心一时有些怔住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墨煦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屋里迟迟没有动静,天心朝里面看了一眼,尧紫还维持着刚才墨煦离开时的姿势。 天心收回目光,轻轻的将门给合上了。 这秋意,来的愈发浓烈了。 第二十六章 倦压海棠,一夜簟纹尽落殇。二 尧紫已经不记得这是被墨煦软禁起来的第几天,好像每天除了吃饭,睡觉,看窗外暗了又明的天色之外,她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不过,还是有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的,那就是续接的经脉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虽然手腕处还留有一道肉粉色的疤痕,但若不仔细看,根本辨别不出来。 自从那天摊牌之后,墨煦就再也没有来潋宁居,当然,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甚至于给了尧紫足够的时间来恢复功力。 尧紫隐约知道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除了右眼之外,还有她过于强大的康复能力。对于一般人来说,断了经脉要么意味着死,要么就是在床上躺一辈子,但是到了她这里,只不过就是一个月的行动不便。尧紫捏了一下手腕儿,前几天的疼痛感也已经消失了,想当初自己之所以练血极丝,就是因为知道无论怎么样,她都是死不了的,就像一个怪物一样生存着。尧紫又摸了一下右眼,反正一直以外也被当做怪物一样对待,不是么? 不过这样幽禁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暂时离血腥的杀戮远一些,墨煦知道尧紫喜欢煮茶,于是第二天就派人送来一套上好的龙泉青瓷,上釉的翠青色茶碗晶莹滋润,裂纹的荷叶状,在内壁套入了莲心,入口都是一阵清香。 尧紫看着杯子里晕开的白毫银针,即便没有品尝,也能感受到那种香滑醇和的清鲜。虽然每天泡很多茶,但是尧紫从来不喝,待到茶凉了就倒掉,如是乐此不疲的一杯接着一杯,一盏续着一盏。 在倒掉第十五杯的时候,门吱呀一下开了,尧紫估计了一下时间,也到了晚饭的时间,于是头也不回的说道,“今天又麻烦你了,天心。” 过了一会儿,尧紫才觉出不对来,好像没有听到关门的声音,抬眼一看,果真,墨煦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尧紫收回了目光,淡淡的说道,“怎么是你?” 墨煦走过来,伸手将她想要倒掉的第十六杯茶端起,一饮而尽,笑着说道,“如此好的白毫银针倒掉了岂不可惜?” 尧紫见他笑得温和,好像又回到了前些日子两人没有翻脸之前的样子,但是尧紫已经吃过亏了,这个男子心机太过于深沉,是她所斗不过的,既然这样,还不如直接漠视的好。 见尧紫并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墨煦也不恼,在一旁坐了下来,静静的喝了几碗茶。 一壶茶很快就见底了,尧紫皱了一下眉头,还是忍不住先说道,“茶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嗯”,墨煦点点头,笑着说道,“那我明天再来。”说完,也没有多留,就走了。 然后,第二天傍晚,他也来喝了一壶茶就离开了,如此这般,持续了有五六天的时间。尧紫摸不透他要做什么,只好不动声色的由着他去,每天都是白毫银针,他不嫌腻,她都觉得烦了。 这个时候,两个人似乎比的是耐性,还好尧紫最不缺的就是这个,除了对鲜血有着一种特殊的执念之外,尧紫对于其他事情都是很漠然的。 第七天的傍晚,墨煦又来了,不过这次他手里拿着一个锦盒,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尧紫还是知道的,因此也并没有多看一眼。 墨煦将锦盒打开,里面平躺着一根蜜花色水晶发钗,倒是很配尧紫的气质。尧紫淡淡的扫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墨煦说道,“过两天有宫宴,而你头上的簪子太旧了些。” 尧紫下意识的想去摸头上的簪子,那是初上玉山拜师之时韩慕允送她的,本来明明是碧绿色的,但是好像从她杀了第一个人之后就渐渐的转成了紫色,后来她杀的人越来越多,簪子的颜色也就越来越深,,就像吸饱了血的蝙蝠,紫的发黑。 “不用了”,尧溪拒绝道,本来就特别讨厌人多的地方,何况是官家的宴会。 “哦?那真是可惜了”,墨煦似笑非笑的说道,“这宫宴可是专门宴请远道而来的韩丞相的。” 韩慕允来了?尧紫心中一震,虽然表面尽量保持平静,但是她眼中的亮色却没有躲过墨煦的眼睛。 “怎么,阿溪不想见他吗?”墨煦笑着说道。 虽然知道这有可能是墨煦设下的一个局,但却不失为一个与韩慕允接头的好办法,尧紫心里思忖着,丝毫没有注意男子眼中危险的光芒。 “明天会有人来为你量衣,宫宴定在三日后”,见尧紫有些心不在焉,墨煦伸手勾过她的脸,道,“届时,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脸上的罩子。” 那天在窗外,墨煦看到了尧紫摘下眼罩的样子,其实他一早就知道她的右眼没有问题,也没有什么骇人的伤疤,虽然不知道她为何遮住,但是像宫宴那样的场合,还带着眼罩,就容易被拿来做文章了。 除了做衣服的师傅之外,墨煦还叫来了几位老嬷嬷,专门教尧紫一些基本的宫廷礼仪,虽然尧紫也算得上大家闺秀,但是羽梁国的礼仪与元齐毕竟是有些不同的,更何况,尧紫并没有做几天闺阁小姐,从七岁之后就成为了一名杀手,自是不懂得这些繁文缛节的。 三日一转眼就过了,还未到酉时,宫里的车子就到了。尧紫看着镜子里那个完全陌生的自己,一时间竟有些不想出门的感觉。 “阿溪,还未好么?”墨煦一边走进来,一边说道,但是在看到尧紫之后,却有那么片刻的失神,“咳咳”,墨煦干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收拾好了,就走吧。” 尧紫今天穿着一身红色的花缎织彩宫装,上身用的是蝉翼纱,胸口处略低,正中央绣着金口的牡丹,一路从胸前开到两肩,花藤上缀着细小而浑圆的琥珀石与绿眼珍珠,好像是依附在身上的藤蔓,露出白皙的锁骨,光艳中透着十足的贵气。裙上是百花飞蝶的纹样,皆是以孔雀初生细羽捻入天蚕冰丝织成,间又杂以极细赤金丝,腰间紧束,裙摆大开,极尽奢华,却又不落俗流。而面上描的是莹樱妆,眉间一点绛红色的三瓣樱花配上高耸的飞云髻,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就好像一团开到极致的凤凰花,灼灼芳华,不似人间。 马车平稳的驶向皇宫,车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尧紫一想到穿着这样一身衣服出现在众人面前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尤其是身边的墨煦还是一眼幽深,于是开口道,“要是时间不赶的话,我还是先把衣服换了吧?” 墨煦的视线还停留在尧紫身上,带着笑意道,“不用,这样很好。” 尧紫觉得腰间实在勒得紧,伸手想要扯一扯一旁的衣带,柔荑却被墨煦握在了掌中,力气大的惊人,“不过,阿溪这个样子,以后还是只给我一个人看的好。” 车里的空间本就有限,经他这么一拉扯,两人之间的距离贴近了那么一大块,尧紫几乎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与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尤其是手上那灼热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衫子好像要燃起来一般,不禁微皱起了眉头,还好宫门到了,公公掀开帘子的时候,墨煦已经坐了回去,又是一贯的雍容。 只听那公公扯着奸细的嗓音毕恭毕敬的说道,“三皇子,三皇妃到。” 而面前那扇厚重的宫门张开了獠牙,如一只永远吃不饱的饕餮一般。 这一切,像极了多年之前的那个夜晚。 第二十七章 倦压海棠,一夜簟纹尽落殇。三 马车在宫门处就停了下来,尧紫不得不穿着那身招摇的宫装亦步亦趋的跟在墨煦后面,好在他走的并不快。 皇宫长长的甬道像是一只蛰伏的巨蟒,尽头处两盏亮的诡异的宫灯,没来由的就让尧紫觉得恶心,那里,黑暗处,好像随时会伸出一只手来,血腥带着欲望,直插入身体…脚下一趔趄,一双宽厚的手掌将尧紫扶起,墨煦回头浅笑着说道,“怎么走路都不专心?” 隔着摇曳的暗黄色灯光,尧紫竟觉得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宠溺,无由的让人觉得心安。尧紫稳稳了心神,任由墨煦牵着手向前走。 宴会定在百花园,一路上不断的有人向墨煦行礼,但是他那只宽大衣袖下握紧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尧紫只觉手心处起了薄薄的汗渍,然后又被那温热的手掌烘干了,反复如是,待得分不清那分濡湿时,园子就到了。 他们来的晚了些,百官都已落座,尧紫只觉得突然的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很是不安,尤其是他们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还带着露骨的惊艳。那些目光之中有一道带着一种迫人的气势,尧紫不禁向来源看了一眼,是穿金黄蟒袍的太子,他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渴慕,看的尧紫浑身不自在。 感觉到了尧紫的不安,墨煦扫了群臣一眼,目光中带着几许不悦,这才使众人的目光收敛了一些。然后低声说道,“别怕,有我在。” 尧紫恍惚的看着男子的侧脸,周围的一切太过光怪陆离,使得他的容貌那般的不真切,但仍旧是倾国倾城的。 墨煦带着尧紫上前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尧紫顺着墨煦的目光看去,只见上位上坐着惠贞帝与他的皇后,惠贞帝已经年过五旬,但仍不减身上的威仪与华贵,看上去也不过有四十岁,一旁的是严华皇后,也就是墨煦的生母,面上带着柔和却不失身份的笑意,使人一眼看去便明白了什么叫母仪天下。 “呵呵,煦儿来了啊”,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笑着说道。 其实韩慕允早在上午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并且谒见过皇帝,所以晚上的宴会并没有太过拘束,众人也都随意了些,更像是场皇家内部的家宴。 尧紫收回视线,低头跟墨煦一起行礼,但却感觉到一道凌厉而考究的目光停在自己的身上,果真,听那声音说道,“这就是煦儿请求朕赐婚的那位尧姑娘吧?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是怎样的女子能让我儿爱慕如斯。” 尧紫硬着头皮抬起头来,面前的惠贞帝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好!” 一旁的王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听到惠贞帝这样一说,就笑着接上说道,“果真是个美妙的人儿,配得上煦儿。” 惠贞帝点点头道,“赐座。” 尧紫这才跟着墨煦回到座位上坐下,长吁了一口气,放开紧握的拳头,才想起来今天是要与韩慕允见面的,于是不动声色的四下搜寻那道熟悉的身影,但好像没有。 “不用找了,韩丞相还没有来”,一旁的墨煦手里拿着酒杯,浅尝了一口说道,声音平淡,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话音刚落,就听一道奸细的声音高声道,“元齐国韩丞相到!” “宣!”惠贞帝道众人向入口处看去,只见韩慕允带着一两个随从走了进来,他身着月华色的锦衣,面如冠玉,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从容的气度,虽然早朝时已经见过了,但是百官还是被他身上那种有如谪仙般的气质吸引,莫不在心里暗自忖度,果真是英雄出少年,这元齐国年轻的丞相真真是不一般。 尧紫也看在韩慕允,这些日子没见到,他愈发出众了,尤其是身上那股温文尔雅的气质,即便没有如墨煦般倾城的容貌,也足以吸引他人的注目。尧紫感觉韩慕允似是看到她了,但目光很快就移开了。 然后,就只见他上前对着惠贞帝行礼道,“元齐国丞相韩慕允参见陛下。” 惠贞帝点头道,“免礼,韩丞相不比客气,来人呐,赐座。” 韩慕允刚好在尧紫对面坐了下来,灯光太过明亮,倒有些看不清楚他此时的表情。只知道韩慕允此刻是在打量自己,他的眼神太过晦暗,眸子更是黑的吓人,一时间,竟让尧紫不知如何回应。 趁着宴会还未开始,韩慕允起身道,“得知三殿下大婚在即,我元齐理当献上贺礼。” 惠贞帝笑着说道,“韩丞相客气。” 韩慕允拍拍手,侍从随即抬上一座水晶底座,上面生着一棵珊瑚状的类似琥珀东西,主干呈浅褐色,枝桠上则开满了璀璨的琉璃花,华美却并不俗艳,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韩慕允道,“这树名叫虚菩提,它以水晶为土壤,生根发芽,结出一树奇花,远远看去似是琥珀,其实却是一种可以生出不同形态的水。” “哦?”惠贞帝挑挑眉,“还有这般稀奇的事物?”韩慕允回道,“陛下若是不信,一试便知。” “如何试?”惠贞帝问道。还未等韩慕允回答,就只见一盏白玉酒杯从那虚菩提树干中间径直飞过,树干就果真如同水一般,晕开后又黏连起来,完美如初,不见一丝裂纹。 随着杯子清脆的落地声,众人才回过神来。惠贞帝皱了一下眉,韩慕允转过身来,笑着对墨煦说道,“莫非三殿下不满意我元齐的贺礼?” 经韩慕允这么一说,尧紫才发现,墨煦手里的酒杯不见了,刚才他出手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坐在旁边的尧紫都没有发觉。 宫人立即重添了一只,倒满酒,墨煦举着酒杯做出一个干杯的姿势,同样笑着说道,“怎么会?对于元齐国的珍宝,我自是喜欢的紧。”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流连在尧紫身上,任谁就算听不出来,也能看得出来,他所指的珍宝是什么。众人的目光一齐看向尧紫,如此美的人,怕是比那虚菩提还要来的让人欢喜,尧紫皱着眉头瞥了一眼墨煦,然后去看韩慕允,后者神色如常,甚至于连笑意都未曾减去半分,只听他平静的说道,“殿下喜欢就好。” 尧紫面色一僵,随即低下头,这些年来,他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正如当初他把她献给胤崇帝的时候,也是这般笑着说,皇上喜欢就好。 “煦儿代我试了也是一样的”,惠贞帝笑着说道,“宝物也看过了,那就开宴吧。” 众人一齐谢过隆恩之后,宴会就开始了。韩慕允也回到了座位上,虽然尧紫与他是面对面的距离,倒是两人都未曾再看对方一眼。 过了一会儿,皇后在皇上耳边说了几句,虽然隔得不近,但是尧紫的功力已经恢复了,听清楚他们说什么也不难。皇后说,“皇上,您看几位皇子都在,前几天选出了一批秀女,不如让她们出来给几位皇子挑选挑选?而且韩丞相也到了成婚的年纪,我听说,韩丞相好像还未曾娶妻,当下正好一起撮合了,说不定还能成全一段佳话。” 惠贞帝想了想,道,“也好。” 于是,严华皇后对候在一旁的太监总管徐公公说道,“这舞曲太俗了,倒不如前几天选入宫中的那些秀女来的好。“徐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自是知道皇后的意思,于是忙下去安排,一会儿工夫,就把事情办妥当了。 反正也无事可做,尧紫就开始打量刚来的秀女,果真,能进了皇家的大门,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的美人,其中,尧紫还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那天尴尬的场面足以让尧紫记下柳荀衣的样子了。 尧紫看了看一旁的墨煦,发现他仍在喝酒,对台上的人丝毫没有兴趣,微合着眼,似是慵懒的靠在一边。而对面的韩慕允也没有在看那些秀女,手里的酒杯端了半天也未曾饮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是,尧紫确信,这两个人绝对都听到了刚才皇后的话。 第二十八章 一夜西风,重门难掩几平生。一 台上的有八位佳人,尧紫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好像上心的不应该是自己,又不是给自己选妃,于是收回了目光。 “看够了?”墨煦突然开口,吓了尧紫一跳,心想这人明明是快睡着了,怎么还有这么多闲情逸致管别的人。 尧紫刚想答话,却听周围安静了下来,只见严华皇后笑着说道,“这八位佳人也算得上我羽梁的才女了,不如今晚就让她们给大家助兴一番。” 众人自是应好,皇后继续说道,“平常的歌舞也有些腻了,我在这里出个题目,各位秀女依题发挥,也有趣些,诸位意下如何?” “恭请皇后娘娘出题”,八位秀女异口同声的说道。 皇后拍了拍手,宫人鱼贯而入,每人手里都捧着一卷画轴,皇后笑着说道,“台上既有八位佳人,那就以宋迪的《潇湘八景图》为题好了。” 宫人依次将手里的画轴展开,只见八幅清山水卷着笔墨的浓香扑面而来。尧紫是认得这画的,以前在山里的时候,韩慕允最喜欢的就是模仿宋迪的笔墨,每次作画,他总会笑着说,紫紫,等有一天我们退隐江湖了,我就带你去看潇湘的山水。然而,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退隐江湖呢?尧紫知道,韩慕允的心从来不在山水之间,虽然他那时说话的眼睛很真诚,但是诺言也只维持在山中的岁月里,现在他们出来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尧紫掐断了蜂拥而至的回忆,此时严华皇后已经讲得差不多了,“那就请各位佳人分别以潇湘夜雨、山市晴岚、远浦归帆、烟寺晚钟、渔村夕照、洞庭秋月、平沙落雁、江天暮雪这八景为题,个展技艺,做的好的,本宫与皇上会重重有赏。” 八人有一炷香的准备时间,尧紫无事可做,也仔细端详起八幅画来,蓦地只听身边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说道,“你又不去选妃,看得这么仔细做什么?” 这个人嘴巴真坏!尧紫心里已经不止一遍这样骂过墨煦了,但是神色上还是静静的,通常情况下,她都不会把情绪表现在脸上,当然在韩慕允面前除外。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了,首先完成的是一个叫做凌若容的秀女,她选的是洞庭秋月,并没有长袖曼舞,只是在画的一侧题了一首诗,倒是很符合她的气质。尧紫第一眼看那女子,就想起了一句诗,云想衣裳花想容,但是再仔细看去就觉得比起那些小家碧玉,她更像一位大家闺秀,端庄大方,举止优雅。 “挂绝壁松枯倒倚,落残霞孤鹜齐飞。四周不尽山,一望无穷水,散西风满天秋意。夜静云帆月影低,载我在潇湘画里。” 尧紫轻念出声,一旁的墨煦说道,“还不错。”尧紫点点头,听他又说道,“凌尚书倒是**出了一个不错的女儿。” 果真是名门之后,尧紫心里暗忖道。 柳荀衣是第六个出场的,她选的是江天暮雪。柳荀衣今天穿着一件宽袖的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只见她在面前摆了十几盏酒杯,手里把着一个夜光酒壶,那酒壶的样子很是奇怪,壶嘴又细又长,壶身透明,里面装着莹紫色的美酒,尧紫一眼就瞧出了那是菖蒲年年进贡皇室的鲤溪,色泽浑厚,入口醇和,乃酒中上品。 女子随着音乐舞动起来,衣袂翩翩,好似一只轻盈的蝴蝶,她腰顶着酒壶,单足鼎立,将酒缓缓注入酒杯,随着乐曲节拍的加快,她的脚步也越来越快,手上的动作却仍是有张有弛,最后她背转过身子,腰身下弯,仿若一道垂天的彩虹,将酒杯填满,自始至终,壶里的酒都未曾旁落过半滴。 “好!”随着一声叫好,众人从刚才的专注中回过神来,纷纷鼓掌,尧紫顺着声音寻去,只见太子看着台上的佳人,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艳与爱慕,很快消匿于黑暗中。 柳荀衣从台上下来,依次将酒呈上,边走边唱道,“…物换不如人世有。朝,也媚酒;昏,也媚酒。” 声音带着一种天然的娇柔,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淡,她走到太子面前的时候,一个极小的声音传入尧紫的耳中,太子说道,“酒不醉人人自醉。”那声音压的极低,若不是尧紫耳力尚佳,也是不能够听到的。 柳荀衣朝太子笑了笑,人就转到墨煦面前,笑着递过酒来,而墨煦不知什么时候坐直了身子,正眯着一双眼睛注视着面前的女子,而柳荀衣则丝毫不避忌的与他对视。尧紫只觉得两人之间电光石火,似是在进行无声的较量,墨煦迟迟没有接过酒杯,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殿下似是不太满意奴家这酒呢!”柳荀衣巧笑嫣然的说道,又将酒杯递进了几分。 “怎么会呢?”墨煦淡淡的说道,然后接过来一饮而尽,“你这酒可是甜的很!” 尧紫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而且他的眸子过于深沉,那片深蓝里似乎夹杂着一丝怒气,但柳荀衣仿若未见,笑着说道,“荀衣献丑了。”然后,转身就走了。 很轻的碎裂声,几乎微不可闻,但是尧紫还是注意到,墨煦手里的酒杯多了一道裂纹。 到了最后出场的一位女子,徐公公高声道,“第八位秀女,苏姑娘,选题平沙落雁。” 尧紫心下觉得奇怪,怎么这位秀女连名字都没有,就只是苏姑娘。侧目看去,也是一位极其出众的女子,但是她却不同于前几位秀女,人并不妖娆,而是非常甜美,就好像看惯了金玉满堂,再去看朴质五华,就会觉得别有风情,真真应了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那女子巡视了众人一眼,然后目光落在韩慕允身上,“听说韩丞相精通音律,可否请您为小女子助兴一曲?” 众人的眼光紧接着都看向了韩慕允,尧紫也不例外,据她所知,虽然韩慕允精通琴棋书画,但却很少在人前展现。 就在尧紫认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却施施然站了起来,浅笑着说道,“韩某不才,不知小姐想要何种乐器伴奏?” “裂石穿云,玉管且横清更洁。霜天沙漠,鹧鸪风里欲偏斜。这平沙落雁的题还是用笛子来的好,韩丞相觉得呢?” “那就献丑了。” 惠贞帝派人取来一管横笛,韩慕允登上台子,尧紫这才注意到,那姓苏的女子今晚也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锦衣,乍一看,两人的感觉..很是登对。 笛声悠扬的响了起来,带着霜天浩然的灵气,绵缈苍凉,好像一瞬间就吹来了塞北终年不散的黄沙,有着亘古不变的寂寞与沧桑。 女子的歌声也随着唱了起来。 “采莲湖上棹船回,风约湘裙翠,一曲琵琶数行泪。望君归,芙蓉开尽无消息。晚凉多少,红鸳白鹭,何处不双飞?” 她选的是越调的《小桃红》,曲意中尽显缠绵,那经久不散的思念,在空寂的月夜格外旷远。 尧紫有些恍惚,这曲小桃红,感觉竟如此熟悉…“采莲湖上采莲娇…记得相逢对花酌,那妖娆,殢人一笑千金少…”是谁曾在耳边轻声说着…尧紫转头去看韩慕允,男子的面容太模糊,模糊到好像今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啪!” 曲子戛然而止,尧紫回过神来,这才发觉不知何时酒杯从手中滑落了下去,那一声脆响在在这低柔的清音中显得格外突兀。 众人的眼光都扫了过来,尧紫一时有些无措,只听墨煦在身边说道,“怎么这般不小心,可有伤着?”边说着,边摊开她的手心,看有没有被碎片割伤。 尧紫愣了一下,突然看了一眼台上,见韩慕允正幽着一双眼睛看过来,也不知怎的,忙将手抽回来,“我没事。” 这时,台上的女子突然开口道,“想必是三皇妃见我才艺不精,想要一展身手呢!” 她明明在笑,但尧紫却觉得那笑容里带着冷意,“小女子斗胆,可否请三皇妃指教?” 一时间,众人的都饶有兴致的看着尧紫,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尧紫本想推辞,但听皇后笑着说道,“此提议甚好,本宫也正期待能够一饱耳福呢!” 尧紫只觉得头皮发麻,她不会跳舞,也不会唱歌,唯一会的乐器就是古琴,但是弹琴的时候也只是为了杀人,从未有过怡情之说,怎么表演? 但是既然皇后已经开口了,借故推脱恐怕不成,尧紫求助似的看向墨煦,他却只是浅笑的看着她,那目光似是在说,我也很期待呢! “不知尧姑娘擅长什么乐器?”皇后问道。 尧紫想了想,还是说道,“古琴。” “正好我随身带了一把古琴”,韩慕允突然说道,“如若三皇妃不嫌弃的话,可用在下的琴。” 尧紫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只听皇后笑着说道,“如此再好不过了。” 韩慕允示意了一下青橦,青橦会意,将古琴送到尧紫面前,裹布一去,尧紫立马愣住了。 这…是归兮! 第二十九章 一夜西风,重门难掩几平生。二 归兮被续接上了新的琴弦,即使不久就又会断掉,但是韩慕允总是这般不厌其烦的再续上新的。尧紫看着手里的琴,距离上次用它,恐怕也有一年的时间了吧,言竹师傅说,这琴怨气太重,弹不长久。 尧紫实在想不通韩慕允到底要做什么,他把归兮带来,难道是想要她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杀了不成。 归兮乃是上古遗琴,据说当年天神拿它做刃,退却魔族十万大兵,但是归兮也因为杀气太重而不得不被封印起来,至于后来为何历经几世,流落凡间,就是尧紫所不知道的了。 当年学会归兮也是诡异的很。那时尧紫已经九岁了,睡梦中经常会出现一个红衣女子,那女子手拿一把无弦的琴,弹的悠扬,尧紫不知道她是怎么弹响的,她的身体没有动,手也没有动,但是那琴却在她面前响了起来,声音苍凉,如泣如诉。后来,尧紫是被言竹师傅给叫醒的。言竹师傅说,半夜里循着琴声找来,就发现她正倒在归兮上,血流了一地。 自那天以后,尧紫就能弹归兮了。 正在尧紫不知所措的时候,韩慕允说道,“在下愿以笛声相合,不知皇妃意下可好?” 尧紫忙点点头,虽然不知道韩慕允的心思,但是有他在旁边,好歹也觉得安心一些。尧紫抬脚就要向韩慕允走去,然而手臂突然被人拉住了,尧紫回过头,见墨煦正看着台上的韩慕允,笑着说道,“韩相远道而来即是客人,怎好一再劳烦,不如就由我代劳吧?” 园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气氛显得有些微妙,两人对视了许久,韩慕允才笑着说道,“也好。” 说完便回到位置上坐下。 尧紫被墨煦牵着手向台子上走去,看着男子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恍惚,一个月的相处下来,还是觉得完全猜不透这个人的心思,言语轻佻不说,还总是变化无常。 宫人立马备好了琴,两人相对而坐,墨煦先起了调子,一曲《凤求凰》就从指尖流淌出来,月色满轩白,琴声宜夜阑。 尧紫稳住呼吸,试着将手指与琴弦接触,一阵尖锐的疼痛钻心而来,手指处被琴弦割得极深,归兮还是这般喜欢鲜血的味道啊,尧紫心里苦笑着。一面用内力压着归兮的攻势,一面合着墨煦的曲调弹了起来。 两人的配合极为默契,而且相貌出众,台下众人不知不觉就看得痴了。但总有人例外,比如说韩慕允,虽然嘴角挂着浅笑,但是眼底却冰冷一片。 归兮的力量太过强大,尧紫渐渐有些体力不支,幸好她今天穿的是红色的宫服,袖口一兜,正好可以掩去指尖持续不断涌出的血迹。加上晚上的酒香很浓,将那一股子血腥味给掩饰了下去。 但是墨煦还是闻到了。 从刚才他就隐隐觉得不对,为何尧紫的面色会如此苍白,浮动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墨煦皱了一下眉头,毫无征兆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归兮突然一震,众人只见那五根琴弦齐齐崩断,然后女子就朝一面倒去。 “阿溪!” “紫紫!” 两个声音同时喊了出来。 墨煦快步上前,将尧紫打横抱起,女子已经失去了意识,而且此时她的手已经被割裂的不成样子了,鲜血的温热还残留在衣袖上。墨煦看了看那琴,上面一点血渍都没有,琴面仍旧晶莹的发亮。 墨煦回过神来,冷冷的看着韩慕允,一字一顿的说道,“今晚的事,我希望韩丞相能够给我一个解释!”说完,对着惠贞帝说道,“墨煦先行告退!” 说完,不等惠贞帝应许就抱着尧紫离开了百花园。 尧紫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墨煦不在,只有天心在一旁守着,一见她醒了,忙起身,想要去通报,但被尧紫拦住了,“可以先给我一杯水吗?” “嗯”,天心将尧紫扶起来,她此刻仍是面无血色,但是好歹不像昨晚那样骇人了。 尧紫抿了一口水,嗓子里那种干裂的感觉才好受了些,她把杯子递给天心问道,“我的琴呢?” “那种东西还留着做什么!” 尧紫和天心一同向门口看去,就见墨煦大步走了进来,表情不善,天心看了看墨煦,又看了看床上的人,将杯子放下后,识趣的退了出去,顺便将门给关上了。 墨煦走到床边,看着尧紫道,“感觉怎么样?” “还好”,尧紫回道,身子向里挪动了一点,好让墨煦坐下。 男子的面色稍霁,身上凌厉的气势也减了几分,他和衣躺在尧紫身边,将她裹住被子拥入怀中,动作轻柔,“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尧紫见他闭上了眼睛,眉宇之间透着一股疲惫,一时有些不忍心打扰,就这样让任由他抱着。 男子的睡颜很美,有些不识人间烟火的感觉,睫毛长而浓密,投下一片不大不小的阴影,嘴唇微抿,看上去很柔软,让人有一种想要吻下去的冲动。 吻下去?尧紫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吓到了,脸上有些发烧,忙别过视线,心里嘀咕着,还好他闭着眼睛,看不到她此时的尴尬。 谁知一个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怎么,看够了?” 尧紫心里咯噔一下,蓦地漏掉了好几拍,感觉男子的手指在眉心轻弹了一下,“在想什么?” 那手指触碰的地方微微的发烫,尧紫又想起了他刚才的唇,将头慢慢的埋进了被子里,只留下一个头顶。墨煦看着好笑,伸手将尧紫从被子里捞出来,尽量避免她手上的伤,“你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尧紫小声哼哼着,一会儿想了想,又说道,“你可不可以把琴还给我?” 墨煦拥着她的手臂突然僵了一下,低声问道,“你要那琴做什么?”墨煦见尧紫不说话,眼眸深了几分,果真是与那个人有关吗?手上的力道收了收,“因为那琴是韩慕允送的,所以舍不得?” 尧紫有些莫名,这与韩慕允有什么关系?只不过这琴虽然凶煞了些,但好歹也陪她这么久了,习惯了便舍得不扔下罢了。 然而,她犹疑不定的神色,在墨煦看来就好像是默认了一般。 男子突然翻过身子,将尧紫压在身下,尧紫被他吓了一跳,挣扎着想要逃开他的桎梏,奈何力气不足,一会儿就被墨煦给制住了,动弹不得。 墨煦看着身下的女子,中衣因为刚才的扭打扯开了一些,香肩外露,还隐隐泛着桃红,虽然她只有十四岁,但是已经有了女子玲珑有致的身姿,尤其是现在这个样子,墨色的发垂散着,与白皙的身体形成鲜明的比对,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撩人之美。 尧紫感觉到男子的眸子渐渐加深,几乎毫无征兆的,吻就落了下来。尧紫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男子感觉到了尧紫的不专心,于是轻咬了一下她的舌尖,尧紫嘴上吃痛,心里也觉得气闷,于是狠狠的咬了回去,嘴里立马弥散开了一股铁锈一般的血腥味。 然而,墨煦却没有松开,而是向更深的地方去索求她,灵巧的舌一寸一寸的向前推进,好像要把她的灵魂给吸出来。他的手开始用力的扯她衣服的带子,摸索到她的身体,顺着脊椎向下滑去。 尧紫被他的举动吓坏了,“不要…你走开…不要!”破碎的哭喊声从嘴中流淌出来,尧紫的身体止不住开始发抖,大有痉挛的趋势。 嘴中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在尝到酸涩的泪水的时候,墨煦停了下来,看着身下的人,尧紫此刻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好像是被吓坏了,嘴里一直在哭着说不要。墨煦叹了一口气,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然后用被子将尧紫裹住,女子在被肌肤碰到的一刹那,身子又开始不住的发抖,墨煦轻轻拍着她的背,似是抚慰一般的,等她平静下来。 过了不知有多久,低低的抽噎声才止住了,墨煦从后面环住尧紫,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感受到女子身体一僵,墨煦放轻了手下的动作,柔声说道,“别怕,我不会再做了!” 两人静静的坐着,尧紫因为伤还没有好,刚才又受了惊吓,此刻精神不济,靠在墨煦身上睡了过去。 墨煦将她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拂去了她眼角残余的泪痕。 “紫紫,我还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你长大呢?” 声音很轻,语气里带着无奈,微不可闻。 第三十章 一夜西风,重门难掩几平生。三 尧紫很悲哀的发现自己又被墨煦软禁了起来,虽然这样闲置下来也没有什么不好,但是要怎么样把鲛珠给韩慕允呢?尧紫初步估计了一下,每天跟在她身边的隐卫至少有三个,这些还好说,至少眼不见心不烦,最让尧紫觉得头疼的是那些跟在身边的丫头随从,约莫有十几个,几乎是形影不离,这使得她根本没有机会与别的人联系。 不能联系也没有什么,反正大婚的时候韩慕允会到场,实在不行,那是时候交给他也是可以的,但是这些人把屋子占的满满的,一个人一炷香说一句话也足够可以把尧紫给烦死了! 好在,在尧紫实还没有把他们丢出去的时候,墨煦将多余的人撤了去,只留下一个叫做花摇的小丫头,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人长的乖巧,做起事情来也很伶俐。 见尧紫整天闷在屋子里,花摇不禁有些担心,尧紫平时除了与墨煦说上几句话之外,与其他的人都没有什么交流,碰上墨煦没有时间来潋宁居的时候,她甚至会几天都不说一句话,安静的简直不像一个活人,更不要提还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了。 “姑娘既然无聊,不如去园子里走走吧?”一日,花摇见尧紫又在发呆,不禁说道,“乔兰府里的景致还是很不错的。” “是么”,尧紫恹恹的没有什么情绪,但看花摇一脸希冀的样子,倒有些不忍心拂了她的兴头,于是问道,“有什么景致?” 听尧紫这么一说,花摇以为她来了兴趣,忙说道,“现在园子里的茶花都开了,好看着呢!姑娘不知道吧,乔兰府里的茶花可是顶有名的,什么十八学士,壮元红,绯爪芙蓉,红露珍,花佛鼎……那年花开的时节,连皇上都来赏过呢!” 花摇说的时候,两只眼睛一眨一眨的,跟落了晨星一样,脸上红扑扑的煞是可爱,尧紫不禁失笑道,“真有你说的这么好?” 一看有戏,花摇忙点头道,“我怎么敢骗您呢?再说姑娘若是不信,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尧紫想想也是,况且她也是为自己好,花摇还是小孩性子,跟着自己这样整体闷在房间里,是有些无聊,于是就应下了。(.好看的小说) 花摇心里思忖着,去个花园应该没什么吧,好像殿下只是说不要出王府就可以了。 两人到了花园,果真如花摇说的一般,乔兰府里的茶花确实看得极艳,花型各是不同,单瓣的,重瓣的,如碗碟的,颜色各异,红色里分了深红,粉红,火红,玫瑰红,紫色也分深紫,浅紫,另外还有莹白的,淡黄的,斑纹的,花团锦簇,几多轻敛态,冷艳争灿然。 花摇边陪着尧紫在园子里踱着步,边兴奋的眨着眼,那神情像是在说,看吧,我没有骗你。 尧紫对她笑了笑,眼神落回到了面前殷红色的鱼尾茶上,看的久了,视线就有些朦胧,连脑海里都混沌起来,这场景像极了她六岁的时候,当时她与尧紫还是尧府的小姐,还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还一样有着纯然的笑颜,不带一丝的杂质。 不过那时的花并不是这鱼尾茶,而是艳丽如霞的紫薇花。她瞧着枝头的花开得好看,就折了一枝别在尧紫的头上,一边还摇头晃脑的背着先生刚教完的诗――晓迎秋露一枝新,不占园中最上春。[]桃李无言又何在,向风偏笑艳阳人。背完就凑到尧溪面前笑着说道,姐姐,这枝紫薇花都不及你好看。尧紫清楚的记得,当时尧溪的脸红的就跟现在这株鱼尾茶一样,好看的紧。 不知上次见到的那人可是尧溪,若是她的话,她应该认出了自己,那为什么不来找她呢?若不是她,谁还会用那么温柔的声音叫她尧紫呢?“姑娘”,尧紫听到花摇的声音,回过神来,见她凑近了身子说道,“这花也赏了,不如咱们今天就回去吧?” 尧紫有些不明所以,刚才说要出来的人是她,现在出来不消一刻钟的时间又要回去,尧紫皱了一下眉头,但看到花摇有些着急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往回走,才走了一半的路就看到迎面而来的一行人,花摇眼尖,率先看到了,然后心里直呼,完了完了,怎么就没躲得过呢?这要是让殿下知道了,该把她逐出府去了! 尧紫一眼看去就觉得那两道身影很是熟悉,待到两人走近,才恍然道,原来是凌若容。 只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尧溪下意识的去看花摇,花摇此刻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尧紫见她的反应,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也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反正早晚会知道,既然碰到了,也没有什么好避忌的。 凌若容也看到了尧紫,走上前来盈盈一拜,“若容见过尧姑娘。” 尧紫微愣,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给她这般正式的行礼,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认真想了想,道,“嗯,不必…了。” 嗯?这是什么说法?花摇与凌若容都有些蒙,愣愣的看着尧紫,尧紫被她俩看的尴尬,轻咳了一声道,“有什么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还是凌若容率先回过神来,面带微笑的说道,“尧姑娘也来赏花?” “嗯”,尧溪点点头,“这就要回去了。” 凌若容依旧带着不失礼数的笑容说道,“我送尧姑娘回去吧?” 花摇一听有些不乐意,她这是什么意思,俨然是把自己当做乔兰府的主子了,“你的意思是说我家小姐不识路吗?”花摇气势汹汹的说道。 尧紫见凌若容的面色有些难看,轻轻将花摇往自己身后一拉,朝她歉意的笑笑,说道,“不劳烦凌姑娘了,我们自己回去就好。” 凌若容也不再勉强,向一旁让了让,好让尧紫她们过去。尧紫在经过她身边的听过,听到女子压低了声音说道,“希望日后可以与姑娘好好相处。” 这话说得已是够明显了,尧紫点点头,这凌若容果真是不简单,此般审时度势,不是心机太深沉,就是根本不在乎地位荣宠。 希望她是后者吧,尧紫心里想着。 回到潋宁居,尧紫好像没事人一样,靠在榻上休息,弄得一旁的花摇有些惴惴不安,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姑娘怎么这般沉得住气?” “嗯?”尧紫应了一声,眼睛并没有睁开,“你指什么?” “当然是凌姑娘的事情了!”花摇简直有些怒其不争,“她现在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尧紫睁开眼睛看着花摇,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的花摇有些失神,这么美的人,自己要是男子也一定会把她娶进门的。 尧紫替她说道,“可是她现在已经是三殿下的侧妃了,是么?” 花摇惊讶的睁开的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尧紫淡淡的说道,“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还不止这些。” 花摇的嘴张的简直能吞下一个鸡蛋去了,好不容易合上快要抽筋的嘴,说道,“几日前,皇上下旨,将柳姑娘许配给太子做了侧妃,而凌姑娘与苏姑娘则许给了三殿下。” 尧紫点点头,原来宫宴那晚皇后所说的重重有赏就是这个啊,只不过让她有些意料未及的是,柳荀衣竟然许给了太子。 “听说,本来苏姑娘是要送给元齐国的韩丞相的,但是后来不知怎的就许给我们殿下了,有人说,好像是韩丞相与皇上说,他已经有了爱慕的女子,此生非她不取呢!” 尧紫听着花摇继续绘声绘色的讲着,但是只听到这里就停住了,后面她又说了些什么就听不到了,韩慕允,你真的是这般想的么?还是说,这又是你的一个幌子? “尧姑娘”,花摇突然凑近道,“您可千万不要告诉殿下这是我说的啊!” “为什么?”尧紫随口问道。 “殿下嘱咐的,说不能让您知道,可能怕您不高兴吧?”花摇小声说道。 尧紫见她可怜兮兮的,一时不忍,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第三十一章 倦眼经秋,欲付浊醪愁难休。一 元齐国,宣宏四年。 尧子雾半靠在软榻上,轻啜了一口酒,慵懒的开口道,“还要多久?” 一阵风吹过,荆游竹立于竹枝上,将柔韧的竹子压成饱满的弧度,手里拿着刚从羽梁国寄来的书信,道,“慕允说,算上来回的路程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尧子雾听罢,思索了片刻,道,“她还能坚持多久?” 没来由的一阵心慌,荆游竹从半空中飞身而下,人到了尧子雾面前,拿起桌上的另一杯酒,一饮而尽,胸口才觉得舒缓不少。 “最多两个月”,他轻声说道,目光飘到了西苑的方向,“希望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尧子雾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听说了吗,三殿下昨天夜里可是在凌姑娘的房间里过的夜!” 打一大清早,闲言碎语就开始在乔兰王府里传开,往往闲来无事的丫头婆子最是喜欢这样的秘辛,就像知道了天大的事情一样,神色庄重而富有感染力,使得本来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堪比酒楼里的说书先生。 尧紫见花摇贴在窗边,听得十分仔细,而且面部表情越来越凝重,就不禁觉得好笑。其实,她与乔兰墨煦之间的婚姻本就是一场游戏,她要骗过所有人将鲛珠交给韩慕允,而墨煦则要玉佛的秘密,大家各取所需,比的是谁更心思缜密,沉得住气。 “我看呐,这正妃不用等到大婚就失宠了,你们也不想想,这殿下有多少天没来过潋宁居了?”尽管那人压低了声音,但其实仍可以听得很清楚,“你知道什么?这以色事人者能长久到哪里去,看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就厌了,况且烟水阁里的主子相貌也不差,又会揣测殿下的心思,人家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试问哪个男人不喜欢?”声音突然又降低了几度,“最关键的是啊,人家会笑,哪像这里面的那位主子,天天板着一张脸,看一时那叫新鲜,看久了谁受的了啊?” 众人一下子笑出了声,这让花摇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异常的阴沉了。尧紫还没来及的阻止,她就猛然打开了房门,惊得院子里的人四下哄散,瞬间就无了踪迹。 “你们这群小蹄子,整天不做事学人嚼什么舌根,也不怕烂了舌头!小心夜里被阎王爷砍了去!”花摇掐着腰对着门外喊道,在尧紫看来,简直有种士气如虹的感觉。 花摇骂完了,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回头见尧紫正弯着眼角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实在是那群人太过分了!” 尧紫点点头,倒了一杯茶给她,温声说道,“其实不必在意的,日子久了她们也就腻了。” 见花摇眼中满是受宠若惊与不可置信,迟迟没有将茶杯接过去,尧紫只好解释道,“反正也是要倒掉的。” 花摇这才端着茶碗,认真的喝了起来,回头笑着说道,“姑娘泡的茶真好喝。” “是么”,尧紫淡笑道,“喝的久了也就腻了。” “才不会!”花摇忙说道,“姑娘千万不要听那些人乱讲,她们知道个什么!姑娘性子是冷了些,但是人却是极好的,相处下来就知道了,我相信我们殿下也是了解姑娘这一点的,所以怕委屈了姑娘,才要等到真正大喜的日子才圆…” 花摇的脸突然红了起来,剩下的那个字怎么也说不口了。 好人么?尧紫有些恍惚,这些日子是不是安逸的久了,才会将她嗜血的本质给掩了下去,让这小丫头以为自己是一个好人。 “你觉得我是好人?”尧紫有些好笑的问道。 “嗯!”花摇郑重的点点头,然后信誓旦旦的说道,“我相信姑娘是好人,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花摇都会跟在姑娘身边的!” “如若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好人呢?”尧紫又沏了一壶新茶,袅袅的烟雾下她的表情渺远而虚无,带着浅笑,却又让人觉得悲伤。 花摇一激动,一下子抓住了尧紫的手臂,那样子,好像怕她乘着雾飞走了一般。 “不管姑娘是不是好人,花摇都会跟随姑娘的”,花摇眼睛亮亮的看着尧紫。 尧紫有些微楞,反应了片刻才道,“为什么你要跟着我?” “因为…因为姑娘从来没有嫌弃过花摇”,小丫头脸涨得红红的,眼角有些湿润,“我知道我做事冲动,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常常惹麻烦,但是姑娘从来没有责备我,或嘲笑我,反而护着我。花摇在尧府的这些年,遇到了不少人,但是姑娘是第一个将花摇护在身后的人,也是第一个给花摇茶喝的人,所以…所以…花摇想要跟着姑娘”,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只要姑娘不嫌弃的话…” 那日在花园里,她顶撞了凌若容,尧紫将她护在了身后,本来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不料她竟会如此感激。 尧紫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说道,“我为什么要嫌弃你呢?因为我也一样啊…” 花摇迷茫的看着尧紫,听她继续说道,“你也是第一个站出来为我说话的人,所以我也很感激…”尧紫将她扶起来,“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花摇高兴的吸了吸鼻子,表忠心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尧紫的声音冷了下来,“不过,你要是背叛我的话,我会第一个杀了你的。” 她的语气很平淡,但花摇还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尧紫,不过她不在乎,于是笑嘻嘻的说好,顺手勾起尧紫的小指道,“这样算是打过勾了,留了印记,以后谁都不许赖掉!” 尧紫看着她笑靥如花的面颊,不觉的也放松下来,笑着说道,“好!” 往后的三天,潋宁居里照常的安静,当然除了越来越暴躁的花摇,因为三殿下已经连续三天晚上留宿在了烟水阁,这让偌大的潋宁居一下子空的跟荒原似的。 不过这其间,苏姑娘的到来却是尧紫没有想到的。 上次宫宴的时候,因为隔得远,灯光又不是很好,所以只看到了大概的轮廓,这次离得近了,尧紫才发觉这个女子真是如印象中的一般出众,就好像纨扇上优雅的仕女,一颦一笑间都能引起人的注意,倒不在于长相有多美,而在于她身上那股很舒服的气质。总之,是让人看了一眼就不会忘记的人。 女子来的时候是个下午,尧紫正在院里晒太阳,秋日的太阳不比夏日,虽然光线很足,却没有了那股逼人的气势,倒像一只慵懒的猫,乖顺的舔着自己柔软的皮毛。 不知怎的,尧紫总觉得这姓苏的女子对自己好像有一股敌意,而且一点都不隐藏,嘴上是客气且疏离的尧姑娘好,眼里却淡淡的有种厌恶的情绪。 尧紫记得那天徐公公只是苏姑娘,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于是问道,“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苏,没有名字。” 这时,花摇端上茶来,是上好的碧螺春。 女子盯着茶碗看了半天,微抿了一口,道,“看来三皇子很宠你。” 语气中夹杂着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像是不高兴,又不像是因为乔兰墨煦不高兴。 “是么”,尧紫出于礼貌说道。 女子晃了晃手里的茶杯,“这套盛世莲花可是不世出的珍品,听说当年出窑的时候,有人花千金都未曾得到,不想今日竟然在这里看到。” 尧紫对于珍宝本没有什么概念,当时墨煦送来过很多茶具,不过瞧着这套喜欢就留了下来,哪里想到过其中还有些文章。 两人基本上没什么交流,一盏茶喝完,苏姑娘就告辞离开了。尧紫看着她的背影,模糊中有了些想法,但又不能确定。 第三十二章 倦眼经秋,欲付浊醪愁难休。二 花摇惊奇的发现,自从那天以后,苏姑娘每天下午都会来潋宁居饮一杯茶,时间也从不偏差,都是在日头离落山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本来花摇是很不待见这位姓苏的女子的,但是想到尧紫整天呆在院子里确实有些太闷了,多一个人陪陪也是好的,所以每次苏姑娘来的时候,她还算蛮热情的。 傍晚的时候,苏姑娘又来了,尧紫刚拆去了手上的纱带,天任的医术很高明,那么深的割伤都未曾在尧紫手上留下痕迹,指肚又像原来一样饱满而剔透,像是成熟的白果。 “你来了”,尧紫说道。 “嗯”,苏姑娘点点头,视线在她的手指上流连了一会儿。 正如尧紫所感觉的,苏姑娘是一位很好相处的人,如果忽略掉她身上那种不友善的感觉。然而即使是这样,尧紫还是比较喜欢她的,因为她本身就像是一道精致的屏风,无论放在那里,都让人觉得很协调。 “呃…苏姑娘”,这样叫起她的名字来还是很别扭。尧紫给她添上一杯刚泡好的龙井,碧澄澄的朵芽在碗里悠游,清香弥散在空气中,合着院里的桂花,松松软软的,很是舒服。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过了一会儿,面前的人开口道,“尧姑娘如若不嫌弃,可为我起个名字么?” 尧紫有些惊异,但看她的神情不像是在说笑,于是想了想道,“筱叶如何?” 女子突然看向尧紫,眼中闪过太多的情绪,唯一可以捕捉到的就是不可置信,她稳了稳情绪,道:“怎么讲?” “凝空流欲遍,润物净宜看,我觉得苏姑娘与人的感觉就是这般,不流于百花的俗艳,身在尘世,却不见尘世的污浊。” 苏姑娘静静的听尧紫说完,末了说了一句,“他也是这般说的。” 尧紫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口中所指的人是谁,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淡淡的回了句,“是么…” “他说只应独自立,而不与人同,那些脂粉气太浓的名字不适合我”,尧紫点点头,听她继续说道,“我是被他捡回来的,小时候遇到一个算命先生,说能叫出我名字的人便是我的贵人,他是第一个,而你是第二个。” 女子直视着尧紫,一字一顿的说道,“所以我会帮你。” 尧紫似是料到她会如此说,只是点点头,道,“好。” “时候不早了”,女子看了看天边,太阳已经落下了半个身子,周围的云彩被染成了橘红,介于暖色与冷色之间,她起身看了看尧紫,说道,“以后就叫我筱叶吧。” “好”,尧紫随即说道,“在这府里,还是不要叫我的名字比较好。” 苏筱叶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苏筱叶刚走,宫里的公公就到了,说是皇帝要召见三皇妃,尧紫觉得奇怪,这皇上见她做什么,不过圣旨都来了,只好收拾一下入宫。 这次走的是一个偏门,带路的公公步子又急又快,而且尽挑隐蔽的小路走,生怕被人看见一样。最后,终于在一个园子前停了下来,指了指里面道,“皇上在里面呢,姑娘进去吧。” 尧紫四下看了一眼,围墙有些老旧,墙上的彩漆落了几重,已经辨别不出原先的样子了,大门生了锈,但悬挂的匾额还在,上面几个鎏金的大字也失了色彩,灰蒙蒙的,锦华宫,尧紫心里默念了一遍,然后推门进去了。 因为年岁久了,门开的时候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好像坏了的纺纱机。声响在寂静的傍晚显得很嘹亮,却带着一种被称之为沧桑的凉薄,院里的人抬头向尧紫的方向看来,轻声道,“你来了。” 是惠贞帝! 身后的门被关上了,尧紫朝他走去,隐隐的闻到一股酒味,离得越近,那酒味越浓。 园子里种满了紫藤花,花藤如触手一般垂下来,风一吹,满园的花香扑面而来,给人一种错觉,好似是进了仙境一般。 尧紫刚要行礼,惠贞帝就摆了摆手,说道,“免了罢。” 因为饮了酒,声音略显沙哑,尧紫注意到他面前已经空了五六只酒瓶,而且人看起来也不似初见时的威仪,处处透着一种疲惫。 惠贞帝示意尧紫坐下,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边打量着边小声的说道,“真是像啊…” 尧紫微皱了一下眉,很快又松开了,眼前的皇帝好像是醉了。 蓦地,惠贞帝伸过手来,尧紫不曾想到他会这样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惠贞帝的手就抚上了她的脸颊,可以感觉到他手心茧子滑过后粗粝的摩擦。 尧紫几乎是触电般的向旁边移开,心里极度的恶心,连面上都流露出厌恶的感觉,身体迅速做出的反应,几乎没有想到后果的,衣袖里的飞刀就射了出去。 那么近的距离,直击惠贞帝的眉心。 突然,惠贞帝的身体向前倾倒,飞刀贴着他的冠冕直插入后面的树干,尧紫飞身向后退去,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你要杀了他么!” 月白的衣衫从树后显现出来,竟是韩慕允。 尧紫舒了一口气,还好他在这里,否则要是刚才真的一刀将惠贞帝杀了,那可就麻烦了。 韩慕允将树上的飞刀取了出来,拿出锦帕擦拭完后,才递给尧紫,“下次莫要如此冲动了。” 尧紫点点头,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才见那太监鬼鬼祟祟的在门口张望,就进来看看,没想到会遇到你”,韩慕允将射入惠贞帝脑后的银针取了出来,上面还残留着一点血迹,尧紫看着倒在桌子上的人,问道,“不要紧么?” “估计明天就醒了”,韩慕允轻描淡写的说道,回头见尧紫脸上仍有薄薄的红晕,看来刚才真的是动怒了。伸手抚上尧紫的面颊,女子身子轻颤了一下,但并没有躲开,韩慕允低声说道,“又让你受苦了。” 尧紫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她见过心机深沉的韩慕允,见过冷血无情的韩慕允,却没见过柔情款款的韩慕允,更确切的说,从十岁后,就完全忘记了曾经那个暖如春水的韩慕允是什么样子了。 不知所措的尧紫只好转移了话题,鲛珠拿出来道,“先把这个送回去罢。” 韩慕允接过鲛珠,“你不与我一起走吗?” “玉佩还没到手”,尧紫淡淡的说道。虽然曾与乔兰墨煦同塌而眠,但是当时她受了伤,根本没有办法下手,而且就算拿到了玉佩,她也没有办法离开乔兰王府。 韩慕允沉思了片刻,道,“你想在大婚之夜…” 尧紫点点头,“那时时机最好,况且我觉得这皇宫里好像藏了一件神器。” 韩慕允看了眼尧紫,“你的玉佛不在身上?” “被乔兰墨煦拿走了”,尧紫轻声说道,“但是我可以感觉的到,有一件神器,就在这皇宫里。” 韩慕允揉了揉尧紫的发,温声说道,“我知道。” 尧紫看着韩慕允,他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异常柔和,“你只要把玉佩拿到手就好,玉佛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然后我们一起回去。” 一起回去?尧紫心震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韩慕允,他从不曾对她承诺,连最是简单的保护她的安全都做不到。 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他会许诺说一起。不管这次他是不是在骗她,总之,此时此刻,她还是愿意相信的。 第三十三章 倦眼经秋,欲付浊醪愁难休。三 从锦华宫里出来,已经过了戌时。天早就黑了下来,而门口的公公仍在守着,见只有尧紫一个人进来,不禁好奇的向里张望,但其实透过厚重的紫藤花,什么都看不到。 尧紫解释道,“皇上在里面睡着了,你在这里守着,莫要吵醒了他,我自己回去就好。” 小公公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尧紫走出了几步,又回过头道,“夜里湿气重,你去给皇上添件衣服吧。” 本来这公公就想等尧紫走了以后进去瞧瞧,但是刚才尧紫出来的时候面色不是很好,试问这宫里有哪个主子是他能得罪起的,况且好奇会害死人的道理早在他进宫伊始就被宫里的老人教过,哪里敢逆着主子的意思做。现在听尧紫这么一说,忙推门进去了。 皇宫据乔兰王府有一段距离,尧紫一个人慢慢往回走,跟着她的那三个隐位早在傍晚进宫的时候就失去了踪影,估计是去向乔兰墨煦报信了。 现在时候尚早,尧紫突然觉得不想回那个像鸟笼子一样的王府,于是朝夜市走去。 夜晚的邬安无疑是繁华的,尧紫混在人群中,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自从来了羽梁国,她好像把十四年来没有见过的人都见到了,要是换做了以前,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尧紫一定会觉得厌恶与恐慌,但今天也不知是怎了,竟会有些亲切的感觉,周围的嘈杂将空旷完全的浇灭,行人的脸上挂着不算热烈也不算冷淡的笑容,一切都恰到好处。 在让人觉得陌生却并不讨厌的情绪中,尧紫进了一家酒楼,名字倒是起得很恢弘,叫四方客来,小二热情的将她带到二楼,尧紫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要了一壶桂花酿和几样招牌菜。 酒楼的生意很好,菜上的有些慢,不过酒倒是立马端了上来。尧紫很少饮酒的,不过因这桂花酿并不醉人,而且夜里有些寒,喝点酒就当驱寒了。 “爷,您看…确实是没有位子了”,小二为难的说道,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入尧紫的耳朵里,尧紫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正好那人也看到了他,于是转头对小二说道“我与那姑娘一桌好了。”说着就走了过来。 小二也跟了过来,为难看着尧紫,“姑娘,您看…” 尧紫看了看那人,转头对小二说道,“无妨。” 男子坐了下来,尧紫注意到他身上有着很淡的药草香,应该是位医者,而且那人看上去也什么干净,相貌倒没有多出众,就是看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的那种,与苏筱叶一个感觉。 尧紫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一杯酒由温转寒,穿透指尖传达着沁凉,尧紫晃了晃手里的杯子,然后送到了唇边。 “寒酒伤身,姑娘还是莫要饮了。” 对面的男子突然开口说道,声音很诚挚,尧紫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将酒杯放下了,又换了一盏新的,添满温酒,一饮而尽。 随后,菜上来了,两人再无多余的言语。吃过饭后,路上的行人渐渐稀疏了起来,尧紫估计的时间差不多了,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准备离开。 男子见尧紫要走,开口说道,“敢问小姐芳名?” 本来很突兀的一句话在他说来却并没有很突兀,而且一点都像纨绔子弟的轻佻与随便,倒多了几分认真。 但突然被一个陌生人问到名字,还是让尧紫有些莫名,略带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人。 男子笑着说道,“在下觉得相遇即是缘分,不如交换姓名,也算是结交了一位朋友。” “既是有缘又何须执着于一个虚妄的称号,公子如此通透的人难道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么?”尧紫反问道。 男子想了想,随即笑道,“也是。” 尧紫说完便径自下楼了,男子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慢慢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是个有趣的人。(.好看的小说)” 因为觉得走正门太过麻烦,又是请安又是通传的,所以尧紫直接翻墙回了潋宁居,还未进门,就见花摇在门口走来走去,神色焦急,尧紫从身后拍了她一下,吓得花摇轻喊了出来。 回过神来,发现是尧紫,才拍怕胸口道,“我的好主子啊,您可知道回来了,您再不回来,殿下就要把整个邬安给翻个底朝天了!” “做什么?”尧紫问道。 “当然是找您啦!” “我知道”,尧紫说道,“我是问找我做什么?” 花摇几乎要翻白眼了,“您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殿下都进宫了一趟又回来了”,花摇边说着边把尧紫往屋里推,“现在还在房里等着您呢,您进去先赔个不是,让屋里头那个消消气再说!” 两人正说着,门吱呀一下开了,尧紫果然发现墨煦面色十分不好看,连带着周围的气温都凉了下来。花摇在尧紫身后小声说了句您好自为之,就很没有义气的跑了。 尧紫跟着墨煦进了屋子,在看到他已经算得上十分难看的脸色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轻声说道,“让你久等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墨煦看着尧紫,那眼睛里幽深的看不出情绪,“你去哪儿了?” 虽说他的语气与平时并无差别,但是尧紫听来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低头想了想,尧紫还是决定随便编一个理由,毕竟自己没有必要什么事情都向他报备一下,而且现在也有些晚了,越早将他打发走越好,对于上次的事情,虽然他们事后都没有再提,但尧紫还是有些忌惮的。 “在宫里迷路了。” “是么?”男子冷笑道,“那为什么安定门的侍卫会在戌时看到你从宫里出来呢?” 尧紫还是低估了墨煦的调查能力,加上本身她也不会说谎话。男子的眼睛盯着尧紫,那感觉简直像要在她身上戳出两个洞来。 “你喝酒了?”墨煦突然皱眉道。 尧紫点点头,但心里却觉得诧异,自己只喝了半壶桂花酿,而且回来的路上酒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怎么他还是能闻到。 墨煦抿着嘴不说话,尧紫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今天发生的事情确实让她有些累了,回来还要被质问,感觉就像是犯人一样,这让尧紫非常的不舒服,于是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中多了几分不耐,“夜深了,还请殿下回房休息。” 尧紫边说着边往内室走去,心里还想着,今天真是不走运,乔兰墨煦不是一直留宿在凌若容房里吗,怎么今天跑她这里来了,还是如此气势汹汹的。 然而,尧紫没有想到的是,她无所谓的态度只会让墨煦更恼火。男子突然站起来,攫住尧紫的手臂,使得她不得不与他对视。 尧紫被他拉的有些吃痛,皱着眉头道,“你做什么?” 墨煦低头在她颈窝处咬了一口,沉声道,“看来阿溪的记性不是很好,所以需要有人帮忙来回忆一下!” 尧紫被他的动作吓得浑身一震,身体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推开他,但是男子拥的太紧,怎么样都挣脱不开。 “我好像没有必要什么事情都向你禀告吧!乔兰墨煦,质问我之前最好先弄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尧紫被气的有些乱了章法,恨恨的盯着墨煦,面色因为愤怒而涨的通红。 墨煦听罢,也是气极,忽然将尧紫打横抱起,往床的方向走去,“看来我平时是对你太过宽容了!” 尧紫想起那天的事情来,在墨煦怀里挣扎着道,“放我下来!” 墨煦低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随即将尧紫重重的扔在床上,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给她,整个人就欺压上来,吻里带着怒气疯狂的在女子的柔软上肆虐。 尧紫嘴上吃痛,眼泪几乎是无意识的就落了下来,男子逼得太紧,她连躲避的空间都没有,直到嘴里弥散开浓重的血腥味,他才结束了这个近乎蹂躏的吻。 墨煦的眸子此刻已经深得看不出颜色,连呼吸都变得不稳,几乎是在在唇齿相离的一瞬间,他的手就开始去撕扯尧紫的衣衫。尧紫下意识的去护着身体,两人此刻更似于一场肉体的搏斗,不过尧紫很快就败下阵来,只能去拉被子,想要隔开面前的男子。 墨煦的吻再次落了下来,只不过这次多了几分温柔,似是侵犯前的抚慰,密密麻麻的吻从嘴角一路向下,尧紫哭着去推他,但又推不动,在他的吻落到胸前时,尧紫突然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墨煦发现不对劲,突然直起身子,伸手攫住尧紫的下颚。 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在细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墨煦怒吼道,“你疯了!竟想要自尽!”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手下却拉过被子来,盖住了尧紫的身体。女子此刻眼神涣散,但面上却露出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舌尖一舔,将嘴角的血迹全都咽了回去。 墨煦伸手将她眼角的泪拭去,起身将房里的灯吹熄了,然后躺回床上,尧紫此刻已转过身子,将背朝向他,墨煦伸手将女子拥在怀中,心里苦笑道,怎么每次都会弄成这个样子。 隔着被子仍能感受到怀里人的轻颤,墨煦叹了口气,尧紫恐怕又是哭了,她的哭声与她的人一样,都是极为压抑的。 墨煦将坏里的人抱紧了些,,刚才的时候,他一个人呆着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心里竟是怕的,怕她一去不回,但还好,她最后还是回来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是利用也好,顾忌也罢,总之,这一刻,她的人还是在他怀里的。 第三十四章 总负多情,轻风吹剩玉环影。一 红彤彤是着火了么? 尧紫四下看去,只见漫山遍野的凤凰花,瞬间全部的绽放,连着天边的火烧云,放眼望去,全部都是红色,好像瞳孔里着了火一样,再看不到别的颜色。 极天之中,走来一位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裙摆处摇曳着鸾凤戏蝶的纹样,墨色的发散开在空气中,于热烈中平添了一份冷寂。 迎仙客,醉红妆,兰玉满庭芳。 那人隔得很远,但声音却近在耳边,仿若碎玉一般轻灵。 “你喜欢么?”她问。 她在微笑,尧紫是知道的,每次在梦里见到她的时候,她都在微笑,笑容诡异至极,却仍好看的会让人忘了呼吸。 尧紫点点头。 那人似乎很满意尧紫的回答,伸手勾了勾,瞬间就将尧紫拉至身前,“既然你如此喜欢,不如你来吧?” 薄薄的吐息冷到极点,尧紫觉得而后好像被冻裂了一般,还未来得及回应,那人身上的红衣就被换到了自己身上。 茫茫的凤凰花的山坡,冷冷清清,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一种名叫恐慌的情绪突然蜂拥而至,尧紫下意识的扯身上的红衣,手上沾染了一股粘稠,看上去,那血迹很新鲜,似乎还有刚从身体中涨出的温热,带着体温。 那血带着比死亡更可怖的气息扑面而来,怎么擦怎么甩都弄不掉,反而越聚愈多,连那大红的嫁衣上也全都是血,身体就像血浆做成的,剥落了几层,又生出新的,又剥落,如此循环往复。 那凤凰花,那烟霞,那巨大的天幕,好像都在流血! “啊――” 尧紫猛的坐起来,人还没有找回意识,指甲已经深深的插进了手臂,那样子简直想要将自己撕扯干净。 墨煦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心下一紧,快步走到床前,几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尧紫的手指掰开。 “阿溪,你在做什么!” 墨煦的怒斥似乎让尧紫找回了一点意识,但又没有完全清醒,眼中猩红一片,然后那红色逐渐的转移到右眼上,加深了颜色,慢慢的由红转紫。 那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它在努力的挣脱束缚。墨煦看着那只眸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像,是有两只瞳孔,挤在她的右眼里。外面的那层是深紫色的,仿若生死路上的彼岸花,里面的颜色稍浅一些,略微偏红,就像花上粘了血迹。 而此时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躺在忘川千年的亡灵,长发贴在身后,被汗渍打湿,如水草般微弱的呼吸。 尧紫透过双眸是看到了墨煦的,至少她感觉那个人是他,魔魇像永远走不去的死胡同,在光与影的边缘,那个男子着一身青衣,笑得淡然。[.超多好看小说] 他站在那里,既不伸手,也不向前,只是浅浅的微笑,好像看透了世事浮沉,岁月百转。 不要!不可以! 凭什么他可以置身事外! 尧紫抓起手边的白玉茶杯就朝墨煦的方向扔了过去,墨煦两手都在固定像疯了一样的尧紫,根本没有空间躲开。那瓷实的茶杯在墨煦的额角磕了个印子,吓得听到动静进来帮忙的花摇登时就变了脸色。 “殿下,您没事吧?”花摇上前帮忙制住尧紫,“姑娘她…” 墨煦此刻也不顾不得脸上的伤,对花摇吩咐道,“去端盆凉水来!” 花摇忙照他说的去做,接了满满一盆的水,然后听墨煦道,“给她泼上去!” “啊?”花摇忍不住说道,“殿下,这……姑娘身子不好,不如换成温的吧?” “快点!”墨煦厉声说道。再迟一些,怕尧紫就会被那个可怖的梦魇给吞下去了! 花摇被他凌厉的神情吓得双手一哆嗦,水就悉数灌到了尧紫身上,从头到脚,淋的通透。花摇简直有些欲哭无泪了,嘴里小声叨念着,“姑娘,我可真不是故意的…您别怪我啊…” 一盆冷水下去,尧紫混沌的眼睛开始透出一丝清明,就像破茧时透进的第一道阳光,微弱的亮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看清楚面前的人。墨煦的脸色比她好不到哪里去,而且额角还有一团淤紫,嘴唇微白。 而一旁的花摇还没有弄清楚情况,见尧紫看她,忙叫手里的盆扔到一边,干笑了两声。 “你们都出去。”尧紫说道,声音喑哑,透着疲惫。 墨煦看了她一眼,“换身衣服,我一会儿再来。”声音竟是与尧紫一般的喑哑。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尧紫才从房里出来,穿一件莲青色的长裙,几乎没有任何花饰,简单干净。面色比起刚才好看些了,仍有一点苍白,尧紫本就属于眼部线条很比较黑的那种,此时看上去有些睡眠不足的感觉。 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是爽口的糯米粥还有翡翠锦盘,尧紫打开门,正好看到墨煦坐在石凳上,一匙一匙的搅动着碗里的粥,还不时的伸出衣袖挥散一下热气。 胸腔的部位被猛地撞击了一下,有些生疼,脚下的步子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迈出去。眼前的画面太过美好,以致于不想人为的去打扰。 还是墨煦先发现了她,目光接触的一霎,可以感觉到男子的很温暖的笑容,“在那杵着干嘛,过来坐。” 深呼了一口气,尧紫才发觉刚才自己一直屏着呼吸。 墨煦将粥放到尧紫面前,浅笑着说道,“来的刚好,粥已经凉的差不多了。” 尧紫接过来,尝了一口,入口即化,不腻不稠,而且温度刚刚好。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一碗粥吃的差不多了,尧紫才把碗放下,目光停留在他额角的伤上,声音很轻,仿似蜻蜓点水。 “阿溪…”墨煦轻轻唤了一声。 “如果…不是”,尧紫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思路,“你知道的吧,我不是你尧溪…”她的脸上带着迷茫,“那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墨煦伸手拍了拍尧紫的头,使她放松下来。 “如果我说你是,你愿意变成尧溪么?”他轻声说道。 尧紫拿着汤匙的手不自觉的一抖,这真是一个自取其辱的问题。可能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失去理智了,才会想到去问他为什么对自己好。 因为尧溪,因为他们都爱着尧溪,所以才会维持着这样的联系。 尧紫看着墨煦,浅笑了一下,然后低下头,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应该都是知道的,只不过心照不宣而已。 风穿过庭院,撩起一阵一阵的桂花香。 一抹雕栏,喷清香桂花初绽,若向天宫寻琼玖,吴刚捧出桂花酒,原是梦正酣。 第三十五章 总负多情,轻风吹剩玉环影。二 接下去的三天,墨煦都在尧紫房里过的夜,更确切的说,无论白天夜里,他都呆在潋宁居。 尧紫有些不堪忍受的问道,“你难道不用上朝吗?” 墨煦则带着笑意回答,“这几天朝堂里没什么事情”,然后,再加上一句,“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尧紫觉得还是去院子里呆着比较好,至少不用对着他那张可恶的嘴。 自从到了乔兰王府之后,尧紫发现自己有了一个特殊的喜欢,就是在下午的时候到院子里晒太阳。 潋宁居的桂花长的极好,要是碰到日头烈的时候,可以将软榻放到树荫底下,闻着甜软的香气小憩一会儿,然后一天便这样晃晃悠悠的过去了。 青色的纱裙沿着软榻一直垂到地上,手里还握着一卷佛典,但是人已经睡了过去。墨煦无奈的看着睡熟了的尧紫,将那卷佛典放到一边,然后拿了薄毯给她盖上。 伸手将她额上的刘海拂到一侧,露出一张素净姣好的面容来,墨煦拦过尧紫,轻靠在一旁,也闭上了眼睛。 突然觉得,其实这王府的生活还是蛮安逸的。 “凌夫人,您不方便进去啊…” 墨煦睡得很浅,几乎第一时间就听到了门口的动静,但并没有起身。不一会儿,花摇就轻手轻脚的附到他耳边道,“殿下,凌夫人说有要事找您。” 尧紫听到动静也醒了,抬头刚好看见一抹烟霞色的裙裾,见墨煦迟迟没有反应,于是对花摇说,“叫夫人进来吧。” 花摇看了看墨煦,后者没有什么表示,于是她就将凌若容请了进来。 凌若容进来后,盈盈一拜,道,“殿下!王妃!” 墨煦点点头,依旧没有什么表示。尧紫偷偷瞥了一眼,觉得他神色有些不悦,再去看凌若容,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神情并不自然。 尧紫恍然,自己在这里好像有些不方便,于是开口道,“躺得久了,我想出去走走,你们先聊着。” 墨煦握着她的手没有放开,笑着说道,“身子不好不要走得太远了,我一会儿去找你。” 尧紫被他的笑容震住了,回过神来后,忙将手给缩回来了,快步走了出去,经过凌若容身边的时候,女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气恼,不过,也可能是尧紫自己眼花了。 出门后,尧紫又回头看了一眼,见凌若容好像是把信一样的东西给了墨煦,两人在交谈着什么。 一个多月住下来,尧紫对于王府已是比较熟悉了,也没让花摇跟着,就一个人沿着小路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周围的人逐渐少了起来,景色也显得有些幽深。 又向前走了一段,一座园子渐渐显露出来,灰色的墙,棕色的门,据估计,周围应该有一到三个隐卫,尧紫想了想,这园子里的人她应该知道是谁了。 推门进去,园子里还算干净,看来经常会有人打扫,拐角处有一方茶桌,旁边坐着一个人,那人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尧紫后,面色一沉,转过头,不欲说话。 果然是苗枝。 尧紫走到离她较近一些的地方,女子穿的比较单薄,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不过武功恢复起来恐怕没那么快,况且又被封了任督二脉。 她的样子,让尧紫突然有种错觉,好像被折断了翅膀的雀鸟。 两人都没有开口,因为根本就无话可说,这中间四年的岁月,自那个血腥晦暗的夜晚开始,她们就走上了两条截然相反的路。 虽然未料到能够再见,但是想象中的场景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恨之入骨,或是你死我亡。 尧紫轻叹了口气,道,“你不要急,她们很快就会来救你了。” 用的不是安慰的语气,而是十分的笃定,像是在说一件明天就会发生的事情。 苗枝神色变了变,“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你们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到手”,尧紫说道,“不过那东西现在不在我手上,被乔兰墨煦拿去了。” 苗枝将信将疑的看着尧紫,不说话。 尧紫也不管她到底信不信,自顾自的说道,“婚宴的那天,会有很多人来,场面比较热闹,府里的守卫也会比较松懈,所以她们应该会在那个时候来,我会与墨煦说请你参加婚礼,到时候,你就可以与她们接头了。” 苗枝神情微异,突然警惕的看着尧紫,“这次,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风轻轻的吹着,有些凉,却很舒服,太阳从天空的一方朝另一方泅水,回首间,已经染红了半边天。尧紫语气一直都是平淡的,在听到苗枝的质疑后也没有什么起伏。 “这个游戏只有我一个玩家岂不是太无趣了?” 尧紫突然转过头轻笑了一下,淡淡的神色让她此刻看起来并没有先前的邪魅,倒是温柔不少。 就知道她不会那么好心!苗枝心里想着,突然,感觉尧紫伸手在自己身上点了两下,丹田一股热气就汹涌而出,苗枝几乎是不可置信的去看尧紫,她竟帮她打通了穴道! 尧紫速度极快,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苗枝知道这是为了晃过监视的人。 “不要试图逃跑,你一个人跑不出,而且还会连累你们的整个计划”,尧紫面不改色的说道。 苗枝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了解尧紫到底在想什么,面前的女子几乎看透了所有,一切的一切都瞒不过她。 尧紫也不打算多待,一会墨煦找来了就不好了。 走出几步以后,听到苗枝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为什么要帮我?” 尧紫停下脚步,“这一次就当是我为当年的事给你赔礼,再见面,我不会手软”,顿了顿又说道,“苗枝,走了以后就不要再回到这个江湖上来了,你不适合这里。” 丢下这样一句话,尧紫的身影消失在那扇破旧的大门后,留下苗枝一个人对着空空的园子发愣。 是啊,这江湖不适合她,可那又如何呢?从那年她决定跟着那个人走的时候,她就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苗枝冷笑了一声,将这种许久不曾出现的陌生情绪压了下去。 往回走了没多久,尧紫就看到墨煦迎面走来,神情有些焦急,几个大步,就到了面前。 “去哪里了,这么久?” 尧紫向他身后看了看,凌若容没有跟来,应该已经回去了。 “随便逛逛,不知不觉得就这么晚了”,尧紫回道。 墨煦将一件披风给她裹在身上,顺手握住了女子的柔荑,“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尧紫点点头,两个人一起往回走。 墨煦屏退了其他人,幽静的小路上只剩下他们两个,夕阳在身后投下如剪纸一般好看的影子,交叠在一起,真真应了那一句执子之手。 “刚刚宫里来了赏赐,明天你与我一起进宫”,墨煦说道。 尧紫点点头,虽然觉得很厌恶那宫闱,但是神器还在那里面,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一探虚实。 两人再无话说,尧紫觉得,最初那种跌宕起伏的情绪已经完全湮灭了下去,现在看到乔兰墨煦,也就好比是一个长相极好的寻常人,当然,除了极少数时候的不一样的情绪。 第三十六章 总负多情,轻风吹剩玉环影。三 尧紫是听到窗外的动静起来的,院子里闹哄哄的,花摇的声音透过竹篾纸传进来,还带着清晨的爽朗气息。 “往右点…哎,说你呢!再往右点…你怎么笨手笨脚的啊!这点事儿都做不好,一边去,我来!” 尧紫勾了勾嘴角,正巧被推门而入的墨煦看到了,后者带着调侃的语气道,“一大清早有什么喜事,这么高兴?” 他今天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服,以银线绣着八爪的游龙,腰带也是银色的,上面整整齐齐的镶嵌着三颗蓝田玉,俱是一般大小,连散发的色泽都是一样的剔透。 “没什么“,尧紫在问到他身上的气味后收回了笑容,淡淡的说道。 昨晚,墨煦与她一起回了潋宁居,但没坐多久就有事去了书房,本以为他是在书房过得夜,然而他身上却有一股很淡的脂粉香,与凌若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胸口有点闷。 两人用过早膳,才动身往宫里去。 白天的皇宫与夜晚的大不相同,黄色的琉璃瓦顶,青白石底座饰以金碧辉煌的彩绘,斗拱檐的房顶,排列着样式不同的陶制蹲兽,朱漆的楠木柱上盘踞着金龙,在阳光下耀眼夺目,整个皇宫大气磅礴,令人不敢直视。 这次算是家宴,因此设在了齐睦园。然而,还未到齐睦园,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徐公公就火急火燎的赶来,在墨煦耳边附和了几句,男子神情微微一变,沉声说道,“我知道了。” 他让徐公公稍等片刻,然后对尧紫说道,“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去齐睦园,我一会儿再过去找你。” 尧紫点点头,然后看他跟着徐公公朝御书房的方向走去。(.好看的小说) 自己一个人去齐睦园,尧紫嘴角勾起笑容,倒不如趁这个时间去找找神器。 上一次韩慕允给了自己一张皇宫的地图,尧紫已经完全的记下了,等到墨煦与徐公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高大的宫闱后,尧紫才朝相反的地方走去。 玉佛并不在身边,所以完全要靠自己的感觉,上次在锦华宫周围,那种感觉就强烈了一些,所以尧紫决定,再去一次锦华宫。 一路上,倒是未见到什么人,这次看门的小太监也不见了,然而为了以防万一,尧紫还是运起轻功,飞上了屋顶。 锦华宫很大,上次尧紫来的时候,进的不过是前院,而后院偌大的宫殿都没有进去。尧紫飞速的朝后院移动,那种感觉真的越来越强烈了。 然而,就在她要飞身而下的时候,却不经意的瞥见一道窈窕的身影,她径直进了锦华宫的正殿,而且没有带一个随侍。 竟然是严华皇后! 尧紫心下觉得诧异,她来这里做什么,看来这后宫深院藏了不少秘密,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尧紫决定先跟着她身后看看情况再说。 虽然是正殿,但因为年岁久了,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四周遮了帷幕,即使白日里,光线也很少能够透进来,整个大殿显得冷寂而阴森,就像冷宫一样。 殿内没有什么摆设,应该是都搬出去了,只有一侧还立着一盏宫灯,泛着幽幽的光,好像鬼蜮的幽瞳。 从屋顶往下看去,只能看到严华皇后在墙上抚摸了一下,长长而尖锐的护指好像要把墙壁给刺穿了一样。 尧紫觉得,那个地方应是悬挂了一张画。 严华皇后的表情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明灭而恍惚,但是眉宇间那股强烈的恨意尧紫却是看出来了的。 她在那面墙壁面前站了许久,才开口道,“呵,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倒是希望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歌藜你知道么,这么多年来,他连做戏都懒得做了,他以为我稀罕皇位的位置,呵呵…”笑声在空荡的殿内显得有些凄厉,一会儿,那笑声开始哽咽起来,已转为低声的啜泣了,但仍可以听到破碎的句子,“他又怎么会知道我需要的什么呢,自始至终,他的眼里就只有你啊…” 尧紫在外面听得并不真切,但也猜了个大概,这宫廷的戏码,无非不是争风吃醋,权力计较。 不过看样子,那个名叫歌藜的女子应是已经死了,而且应该有许多年了。这严华皇后也确实有意思,要与一个已经死了多年的女人争风吃醋,看来,她是真的喜欢惠贞皇帝了。 待到严华皇后走了,尧紫才从屋顶上下来,大殿内一股樟脑香,而且很是阴冷。 尧紫走到那面墙前,果真是悬挂了一幅画,而是是一幅人物画。在看到画上的人的时候,尧紫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画上的女子竟与自己长的这般相像! 这画应该有些年头了,连卷轴处都已泛黄,卷中的女子穿着绣花的小坎肩和同色的长裙,一直延伸到脚踝,裙摆微微荡起,女子伸手向后拢了拢鬓角的发,笑得纯粹。 怪不得惠贞帝会说真是像啊! 从锦华宫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尧紫估计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朝齐睦园走去。 这羽梁国的皇宫真是越来有意思了,尧紫眼神冰冷,画像上的那个女子与她是什么关系呢?看来,她需要联系一下韩慕允了。 突然,回廊另一侧闪过一个人影,朝幽静的**去了,脚步匆匆,尧紫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跟了上去。 那人边走着边不时的回头看看,直到确定没有人跟着,才拐进了假山里。尧紫踮脚向假山掠去,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便于观察,心里却有些疑惑,柳荀衣来这里做什么?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翠绿色的宫装,外面罩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纱衣,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好像笼罩了一层雾色,就像是雨后笼罩在湿气里的荷叶,轻灵动人。然而她面上却描了较艳的彩妆,眉间竖着点了三片柳叶,看起来又有些惊艳。 要不是她今天穿的这么美艳,尧紫也不会注意到她。 然而,在看到她对面的人的时候,尧紫就完全能够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精心的打扮了。 墨煦负手而立,在见到柳荀衣之后,神情有些不悦,但并没有发作,只是淡淡的说道,“你找我来做什么?” 柳荀衣丝毫不在意他生硬的态度,向前靠了一步,笑着说道,“荀衣自是有要事相告,难道殿下就不想知道有关于太子…” 她拖着长长的调子,嘴角含着嫣然的笑意,那神情好像吃定了面前的人一样。 尧紫心里冷笑了一声,若是这样就能被套牢,那么乔兰墨煦也就不用在这勾心斗角的朝堂上混了。 果然,墨煦冷冷的开口道,“我记得我说过,我还不需要靠一个女子去争取皇位!希望你好好记住这一点!” 说完,便转身欲走。 柳荀衣脸色有些不好看,拦住他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利用凌若容?我与她有什么不一样吗?她能做到的事,我也一样能做到,而且只会做的比她要好!你为什么不…” 她没说完,就被墨煦冷冷的打断,他脸上笼罩着一层犀利的神情,“因为她不会愚蠢到来质问我!” 柳荀衣见墨煦动怒了,忙说道,“我没有要质问你,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现在已经是太子妃,有很多事情我做起来比她做起来要容易的多!而且,我是为了你才会嫁给太子的,你难道不知道么?” 墨煦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角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我想这是你的选择,不要拿我做你野心的挡箭牌,太子妃!“ 他重重的咬着太子妃三个字,饶是隔得远,尧紫也能感觉到柳荀衣的身子明显的震了一下,神情变了又变,最后又恢复了平时的娇巧,“亏得三殿下还记得我这个太子妃。” “自然是记得的,所以墨煦不敢逾矩半步,还请太子妃以后自重!” 说完后,墨煦大步离开了,留下满脸涨红的柳荀衣对着那抹银色的影子发呆。 过了许久,尧紫才听到她低低的笑了起来,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她看着乔兰墨煦离开的方向,随手摘下一束海棠恨恨的踩在脚下。 不消片刻,柳荀衣也离开了。 尧紫看着那散落了一地花瓣,想起之前在锦华宫里见到的严华皇后,突然觉得有些恍惚,这深宫里的女子是不是全都是这般,满腔怨怼无人语? 那么,她们辛辛苦苦得到的权力与地位到底能够带来什么呢? 第三十七章 零落鸳鸯,泪染红字不成妆。一 谢恩的事情很快就结束了,惠贞帝有些心不在焉,了了说了几句就让他们回去了,尧紫倒是乐得清闲,本来这种场合就是她所不喜的。 马车早在宫门外候着了,两人上了车,轱辘轱辘的马蹄声中,渐渐远离了傍晚时分逐渐显露出爪牙的巨大宫闱。 两人坐在车内,并没有太多的言语交流,比起刚开始的时候,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即使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墨煦伸手撩起尧紫厚重的刘海,眼睛内的另一只瞳孔安静的蛰伏着,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在宫廷不比在江湖,带着眼罩很是不方便,所以尧紫都会在每次出门前用刘海盖住右边的眼睛,为此还特意将原本整齐的刘海改成倾斜的。 古书上记载,像这样在一只眼睛内拥有两只瞳孔的被叫做双翦瞳,而拥有双翦瞳的人则被认为是魔鬼的孩子,是不吉利的。 听尧府里的老人说,当年她母亲为了生她与尧溪血崩而死,去世之时,尧紫眼中紫光大盛,然后露出两只重叠的瞳孔,这使抱着她的奶妈直接吓晕过去。大家都说,母亲是被她所害死的,所以从那以后,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会离她远远的,谁都不想平白无故的丢了性命。 尧紫小时候并不是住在尧府的,虽然那时的尧子雾已经是丞相了。她与尧溪一起住在山上的一间茅草屋中,每日都会有人给她们送饭或是其他的物品,而且他们都会在走之前对着尧紫狠狠的骂一句,怪物! 但其实,尧紫平时的眼睛还是黑色的,如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那里面隐藏着两只瞳孔。不过是戴眼罩带习惯了,遮住一半的世界,就好像遮住了一半的肮脏一样,这样子活起来还会比较容易些。 “你知道了?”尧紫见墨煦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看,说道,“平时不会变成紫色的,在我有意识的时候,我能够控制它。” 尧紫觉得墨煦也像那些把她当做怪物的人一样,不过他从小接触的良好教育使得他不能表现出来。所以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大可放心,这只眼睛还不至于害死你。 墨煦突然轻笑起来,“我只是觉得你如果露出额头会更好看。” 尧紫微楞,这算什么?同情还是安慰?将墨煦的手扫开,冷冷的说道,“你总喜欢答非所问的毛病一点都没改。” 墨煦无辜的看着尧紫,“你不满意这个回答?” “我只是不满意你的态度。”尧紫说道。 “你需要什么态度,怜悯,同情,亦或是安慰?” 墨煦脸色的笑容还在,不过眉宇间已经冷了下来。 尧紫被他说的有些气闷,为了避免与他吵架,扭过头看向窗外,不欲与他再在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上有什么争执。[.超多好看小说] 然而,她的忍让并没有换得相对的和平,墨煦嘴角换上了冷笑,“是被我说中了,还是你不屑与我争论?阿溪,你总是这样,自私到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里,然后觉得你被所有人遗弃了,但真相却是你遗弃了所有人!” 他今天为什么如此刻薄?尧紫皱着眉头思索着,她本就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他现在才发觉是不是有些晚了,再说又与他何干了? 想到这里,尧紫气愤的开口道,“这些与你都毫无关系!乔兰墨煦,收起你那些恶毒而又刻薄的话语,不要以为我不能够杀了你!” “呵呵”,墨煦冷笑起来,颜色冰冷的刺骨,好像一把尖锐的长剑,刀身粼粼的闪动着杀气,“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他突然凑到尧紫面前,压低声音道,“难道是因为我还有些利用价值?” 尧紫讥诮道,“你太高估自己了!” 墨煦瞳孔收缩了一下,随即笑道,“高估自己总比低估对手要好得多。” 尧紫看着他,男子的眼睛已是发黑的蓝色,冷寂却又暗流涌动,本来以为在她面前,他还是足够温柔的,至少笑起来的时候是这样,但现在看来,那些全都是假象,他能在凌若容面前做戏,自然也能在她尧紫面前做戏。 想到这一层,尧紫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直视他说道,“如果三殿下不想使得婚事作废的话,我认为我们不宜再说下去了。” 墨煦仍是挂着笑容,只不过笑容过于冰冷,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像一只凶狠的豹子,随时准备给对手致命一击。 “这个提议不错。” “车里太闷了,我下去走走。” 尧紫没等墨煦开口,就飞快的下了马车,一起一落之间,人已经飘远了。再与这个男人呆在同一个马车了,尧紫可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一冲动,用血极丝杀了他,即使墨煦的武功再出神入化,那么近的距离,她是绝对相信自己能够一招致命的,因为杀人并不是比武,不是看武功多高,而是看出手的速度与时机。 尧紫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风从夏季吹到秋季,已经蒸发了全部的热情,完完全全的凉了下来。路边的梧桐开始拔掉自己身上过多的树叶,那些被遗弃的叶子打着转儿回归泥土,在空中的姿势如此悲伤,像是有着深黄色翅膀的蝴蝶,在夜幕下走向死亡。 又是一年风起时,秋风吹剩梧桐枝。 你遗弃了所有人!你遗弃了所有人! 尧紫耳边一直响着墨煦刚才的话,嗡嗡的震得耳朵都疼,却怎么都甩不掉。 “姑娘,看你面色有异,不如来算一卦吧?”路边的算命先生热情的说道。 尧紫疑惑的看着他,那人很年轻,肤色白净,若不是旁边那两人高的算命招牌,尧紫几乎是把他当作一个卖字为生的读书人了。 “算的不准我不收你银子,反正你也不吃亏”,算命先生笑着说到,笑容很温和,好像完全不在意能不能做成这比生意,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这街景确实寂寥了好多,尧紫转头对那算命先生礼貌的摇了摇头,算命这种东西她一向是不信的,而且对于以后的事情就算提前知道又如何,福祸所依,总是躲不过的。 那人并没有强求,在尧紫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听到一个声音说道,“算卦这种东西也讲求缘分啊,我们还会相遇的。” 尧紫转过头去看那算命先生,只见他又拉了一位女子笑眯眯的说着什么姑娘选的可是上上签,好事将近啊。 那人说的眉飞色舞,不过是生得儒雅,即使这样也是不难看的。尧紫总觉得他眉宇间的神情极为熟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不过自己最近记性不太好,总是有很多事情想不起来。 那就不去想了,反正也不过是个江湖骗子而已。 第三十八章 零落鸳鸯,泪染红字不成妆。二 到处都有人在议论三日后三皇子乔兰墨煦的婚事,这是尧紫在街上游荡了两天后最真实的感觉。 从那天与墨煦争吵之后,尧紫就没有回王府,墨煦也没有找她,两人好像一下子变成了无关紧要的路人,若不是听到大家议论这场婚事,尧紫几乎要忘记了原来自己与他还有联系。 或许这应该是一种性格上的缺陷,亦或是并不完整的灵魂,尧紫知道自己生性凉薄,感情对于她而言,总是可有可无的存在,韩慕允是如此,乔兰墨煦是如此,当年的苗枝与许俏儿亦是如此。 不知道尧溪姐姐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尧紫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但并没有找到答案。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为什么要活着呢? 一直以来,她都已找到尧溪为目标,然后带着她归隐江湖。印象中的尧溪是温婉文静的,会在她被尧子雾打伤后抱着她唱好听的歌谣,温温软软的调子真是比所有的疗伤药都好。 她们相依为命,她们说好了的要相依为命。 然而,她们却走散了七年的光景。其间,她并没有放弃去找尧溪,但是,每次一有线索,就会在一夜之间全部断掉,就像在鸾红阁一样。尧紫觉得冥冥中有一股阻力,阻止她与尧溪想见。 那么,她那天看到的身影是谁,那个感觉像尧溪却有着媚人笑容的人是谁? 尧紫倚靠在斜飞的屋檐上,一只脚自然的垂下,在半空中晃啊晃,好像在水中滑动的船桨。(.无弹窗广告) 那天一气之下走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带钱,于是尧紫只好在楼顶过夜了,饿的时候就去城外的林子采些野果裹腹,还好当时在玉山上的时候有过被言竹师傅扔到山林里半个多月的经历,所以尧紫绝对懂得如何在没有饭吃的情况下谋生。 这高楼是上次墨煦带她来看烟花的地方,然而现在却没有烟花看了,只有一弯晦暗不清的残月,和来自远方的阴冷的夜风。 这是不是就叫做物是人非事事休,尧紫苦笑着闭上眼睛,既然现实这么复杂,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反正,不管怎样,都是要活下去的。 蓦地,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这里会比王府好么?” 尧紫无可置信的回头看,墨煦正阴着一张脸站在身后,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身上凌厉的气势总归让人知道他心情不好就是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尧紫觉得自己已经尽可能的避免所有能与他见面的方式了,白天一般会呆在郊外的林子里,到了晚上才会来这里看月亮。倒不是要躲着墨煦,只不过是避免不必要的争执罢了。她一直都很不喜欢与人交谈,因为话说的越多错的越多,所以平时都尽可能的不开口。 虽然住在王府,但她与墨煦的交谈并不多,每次他只要一生气,她就没有办法了,除了逃开之外,她不知道还可以怎样做。 墨煦见到尧紫后,脸色稍霁,但仍算不上好看,她就宁肯穿着这么单薄在夜里吹风,也不愿回王府面对他么? 这种时候,他除了怒气外还有一种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无力感,面前的女子太过于平静了,她好像没有情绪一般,绝大部分时候都是淡如止水的感觉。 他也并不是要有意为难她,只不过她愈是平静,他就愈想撕裂她裹在身上的外壳,那天的恶言相向,也是因为如此。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尧紫问道。 “我可不想大婚的时候找不到新娘!”墨煦语气不善的说道。 说着,将外衣脱下给尧紫披上,在触碰到女子冰凉的指尖的时候,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尧紫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抚平他皱起的眉角,指尖触到他的眉梢,两人俱是一愣,尧紫忙缩回手,刚才那是中邪了么? “三日后我自会回去与你成亲。”尧紫轻声说道,言外之意是你不必亲自找来我也会回去的。 墨煦的动作比她快了一步,温热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柔荑,“现在就回去!”用的是毋庸置疑的口气。 尧紫想要抽回手,但他握的更紧了,为了少受点皮肉之苦,尧紫在挣扎了几下之后还是放弃了抵抗,反正他就是这般无赖,不是么? 男子霸道的气息将她团团围住,尧紫想了想,反正早晚要回去,而且墨煦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若是自己此刻摇摇头,保不准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回去吧”,尧紫最终还是妥协道。 墨煦的眼中流露出些许柔和的光,不过尧紫没有看到,她早就转过身去了,两人跃下楼顶,然后朝王府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阴影中,两道欣长的身影。 那身影许久都没有动,其中一个说道,“少爷,尧姑娘已经走了,不如我们也回去吧?” 是青橦的声音。 韩慕允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又晚了一步么?”语气中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疲惫。 青橦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只好安静的站在一边。 本来知道尧紫没有回王府之后,少爷就一直在找她,好不容易今天晚上找到了,又被乔兰墨煦捷足先登了,真是让人不甘心。青橦在一旁愤愤不平的想着。 韩慕允又站了一会,待到看不到那两人的身影了,才对青橦说道,“走吧。” 两人很快就消失在夜的阴影中了。 邬安城的另一边,一座大宅院里,酒香飘散开来,却没有笙歌艳舞,只有几个身着黑衣的女子,那黑色与夜色如出一辙,冰冷而没有生气。 在她们中间那道蓝色就格外醒目,虽然也是一样的冷寂。 许俏儿手里拿着一串葡萄,晶莹剔透,看上去就是水分饱满的样子。轻扯下一个扔进嘴里,许俏儿百无聊赖的在藤椅上晃着腿,这无聊的夜晚,没有苗枝,还真不知道要干什么好。 一旁的黑衣女子则端着酒杯,浅尝了一口,然后放下,她面前的桌几上摆着十几个酒壶,一个一个尝过去,现在已经到了第八个杯子了。 许俏儿手里的葡萄吃的差不多了,又拿了一串,看她还在品着酒,不禁开口道,“反正都是你酿的,计较的那么仔细干嘛?” 那女子放下第十个酒杯,笑着说道,“这酒是用来送礼的,自然要选出最好的。” 许俏儿冷哼了一声,“你那天为什么不把小苗救出来?” “与其跟着我们东躲西藏,你不觉得她在王府里会得到更好的医治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把小苗一个人扔在王府里,我还是不放心,谁知道乔兰墨煦跟那个妖女会不会为难她!” 看着苗枝气鼓鼓的腮帮子,那人不禁笑出声来,“后天你不就可以见到苗枝了吗?要是看到她有什么闪失,你就把那些人都杀了好了。” 她温柔的口吻,丝毫不像是在说如此嗜血的事情。 苗枝弯了弯眼角,高兴的挥出手里的鞭子,“这可是你说的,届时,我要把他们都杀个干净!” 杀戮的兴奋使她眼角微微泛红,在没有点灯的夜里显得诡异而妖冶。 站在一旁的另一个黑衣人将桌几上的酒壶换了一批,带着嗔怪的口气说道,“你太宠着她了。” 躺在软榻上的女子品着酒说道,“无妨,反正那些人都是要死的!” 第三十九章 零落鸳鸯,泪染红字不成妆。三 羲和十五年秋,元历十月初十,羽梁国三皇子乔兰墨煦大婚。(.无弹窗广告) 尧紫一大清早就被花摇给叫了起来,到现在为止,已经由她在铜镜前折腾了两个时辰了,这简直比初次习武时扎马步还累。 “还没好么?” 尧紫觉得已经到了可以忍耐的极限了,那层厚厚的脂粉涂在脸上,还有头上沉甸甸的发髻,就算花摇挡住镜子说还没好,尧紫也觉得这副样子是完全没有办法出去见人的。吓死自己是小,万一吓死个皇亲国戚就不好了。 不知道外面怎么样,反正潋宁居里面是很安静的,所有喜绸灯笼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布置好了,太阳光一照,整个院子里都红灿灿的,好像踱上了一层艳丽的霞光。 是不是结婚都这么麻烦?尧紫在心里嘀咕着,这话是万万不能让花摇知道的,小丫头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整个一个管家婆的样子,而且特别能唠叨,有时候把她惹急了,尧紫不仅要道歉,还要耐下性子听她絮叨上几个时辰。 尧紫决定换个方式,“再不弄好的话,错过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马上就好了”,花摇描完最后一笔眉毛,然后让尧紫咬住红纸,轻声说道,“总不会让姑娘错过吉时的!” 在吉时两个字上用暧昧的语气说的很轻,尧紫不禁有些脸红,也不知道这丫头整天都想什么去了,还好腮红抹得深,看不出她此时的羞赧。 终于全都弄好了,花摇把铜镜往面前一摆,尧紫只觉得镜中的人红的刺目,白色的面颊,颧骨上均匀的涂抹着桃色的胭脂,青蓝色的眉笔勾勒出瀫纹状的细眉,眉心处精致的描绘出一朵妖冶的牡丹,金红色的花瓣,大气而又艳丽。眼窝处是浓墨一样的黑色,向外层层铺染开红色,到了最外层已经过度到了橘红色,又用金粉圆润了一下,使得眼睛看起来晶亮而深邃,好像含了水,眼波一扫脉脉含情。 “这样会不会太艳了?”尧紫问道。因为她平时都不化妆,上次宫宴的时候就有些过了,这次虽然是大婚,但其实她与墨煦心里都知道这根本就是场鸿门宴,唯一会欢喜的人大概就只是眼前没有一点心机的花摇了吧。 门外的嬷嬷尖着嗓子喊道,“吉时到!” 花摇忙将大红的盖头给尧紫盖上,“不艳,不艳,一点都不艳!” 说着便牵引着尧紫走了出去。 鞭炮声从潋宁居一直响到正堂,震耳欲聋,那红色的炮纸在地上铺了厚厚的几层,尧紫感觉自己踩在地上的步子都是虚浮的周围除了嘈杂的声音,什么都没有,心里无由的生出一股不安来,好像即将要赴的不是一场婚事,而是一个巫蛊般血腥的仪式。 漫长的思绪终于在两只手交握的时候停了下来,那温热的触感是尧紫所熟悉的,也曾在某个瞬间,某些时候,让她觉得心安。 墨煦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等了很久。” 尧紫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会在听到这样一句并不算甜言蜜语的话时溢满了眼眶,好像很久很久之前,比盘古开天还有久远的时候,也有人牵着自己的手说,我等了很久。然后,漫山遍野的凤凰花就开了,它们留下了幸福的泪,亦或是血。 可是后来是什么?后来好像发生了很重要的事情……快点想起来,是什么?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嚣,尧紫知道自己忘记了一些事情,但又没有遗忘的彻底,直觉告诉她,就是因为那件事情,使得她到了这里。 她不属于这里的! “一拜天地!” 司仪的声音让尧紫找回了一些意识,陌生的宾客在礼毕后鼓掌,不知道那里面有没有韩慕允。 “二拜高堂!” 皇上与皇后今天也来了么?那事情会不会变得很麻烦,尧紫前天晚上对墨煦说想要苗枝来参加他们的喜事,不知道她此时是不是在那群宾客当中,还有许俏儿与那天的黄衣女子,是不是已经混进来了。 “夫妻对拜!” 最后一拜了,尧紫慢慢的转过身子,可以看到两人鞋尖挺立的小簇红缨。 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还好没有来迟。”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看向了门外,尧紫慢慢撩起头盖,刚才她就听到脚步声了,那人是来了一会儿了,不过一直等到她与墨煦拜了两拜之后才开的口。 单凭声音就可以判定她是那天的黄衣女子,不过今天却穿了一件红色的锦服,那红色很是显眼,尧紫愣了一下,是喜服,与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喜服! 尧紫今天穿的是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裙摆上缀着水晶镶钻的凤凰牡丹,胸前佩戴着赤金的宫涤双鱼比目玫瑰配,头上带着金凤展翅的步摇,一缕金穗垂下,正好点在眉间的牡丹上,摇曳生辉。 那人着同样的华服与首饰,在细密的光线下周身闪耀着一层金黄的光晕,如同昆仑山上走下的神,贵态不可方物。 蓦地,不知谁低呼了一声,“怎么有两个新娘?” 尧紫身子一震,才后知后觉的向前挪动了几步,得以看清那女人的面容,越来越清晰,就越来越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诡异的安静的气氛中,再无人言语,只能听到起伏的呼吸声,如早已消逝的夏蝉,那样孱弱,不堪一击。 “尧溪,是你么?” 时光在七年前的回忆里闪烁不定,现实明灭的光影,一切都虚浮的不真切,尧紫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好像隔了几个说书的桥段,听起来游离了很远。 那女子嫣然一笑,转眼两只酒杯从门口飞至,一只送到尧紫面前,一只送到墨煦面前,墨煦身子向后微倾,握住了酒杯,而尧紫却僵直着身体没有动,任由那只酒杯在面前碎裂,腾起一缕白烟,还有一股刺鼻的气味。 墨煦不动声色的问道,“姑娘这是何意?” 那人的身体好像没有重量一般,看似是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但没有一步是落在地上的,几乎墨煦的话音刚落,她人就到了面前。 “我只是对破坏我们婚礼的人给以小小的惩戒而已。” 她柔声说道,但大堂里却响起里倒出抽冷气的声音,刚才碎裂在尧紫面前的酒一看就有剧毒,入口封喉,她竟然说只是小小的惩戒! 墨煦面色还算温和,挑着眉道,“哦?我们的婚礼?” 女子的眼底有一颗殷红的痣,笑起来的时候会一颤一颤的抖动,“难道不是么?羲和十五年元历九月三日,皇帝下诏,将尧溪许配给三皇子乔兰墨煦,于十月初十成婚。” 墨煦没有什么表示,她走到尧紫面前,挑起女子的下巴,此时尧紫的眼神有些涣散,似乎还沉浸在梦魇中没有走出来 “紫紫,你说是么?” 那声紫紫让尧紫清明了几分,看着眼前与自己相同的面容,却找不到那股熟悉的感觉了,这真的是那个会为她疗伤唱歌的尧溪姐姐吗? 不,一定不是,这个只是与尧溪长的比较像而已。 第四十章 零落鸳鸯,泪染红字不成妆。四 “紫紫…紫紫…” 是尧溪姐姐的声音,好黑,到了晚上么,是我又梦到尧溪了么?她在叫我,温柔的,歇斯底里的,那么多那么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到底哪个是真的? 让我想想,为什么尧溪姐姐不出来见我呢?她一定是恨极了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去找她,她身体一向不好的。[.超多好看小说]可是我有很努力的在练武,在变强,强到可以保护尧溪姐姐再也不会离我而去… “紫紫…紫紫…” 究竟是谁在叫我?真的很吵,周围全是这种声音,让人无比的厌倦!这会是我的错么?是父亲,是韩慕允,是他们害的我与尧溪走丢了的,全都是他们的错! 所以,尧溪你不要怪我好不好?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不好?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的身体,我的呼吸,我的灵魂,都没有了…母亲走了,父亲也不要我们了,韩慕允也离开了,所有的人都不见了。我告诉自己没关系,至少还有尧溪在,可是,现在连你也要走么? 不,你不能走!与其让你离开还不如死在我面前!尧溪姐姐,你想死么?不要怕,紫紫会陪你的! “尧紫,住手!你在做什么!” 手腕传来骨裂般的刺痛,尧紫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看,韩慕允只捏着自己的手腕,嘴角溢出鲜血,但看起来,他在拼命的抑制,不让更多的血流出来。 然而,她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韩慕允正死死的盯着她,她在他的眼眸中,全身的红似要胀裂开来,血极丝在身体周围形成一层血雾,紫色的瞳孔陡然张开,在狭小的眼睛里显得硕大而狰狞,她嘴角扩张开一个平时绝对不会出现的弧度,那是魔鬼才会有的笑容。 韩慕允轻轻摇了摇头,声音痛苦的说道,“紫紫,够了!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尧紫木然的看着他,这是折磨吗?这是解脱! 突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妖怪!她是妖怪!你们看她的眼睛!” 尧紫回头一圈圈的扫视的大堂里的人,他们全都痛苦的倒在地上,殷红的血液不断的从嘴角涌出,好像被什么牵引了一样,再也不受身体的约束。 只有两个人还在站着,乔兰墨煦与尧溪。男子依旧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幽深的眸子里看不出在想什么,而尧溪则是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好像对目前的状况很是满意。 目光与尧溪接触的一刹,尧紫感觉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失了温度,周身的血雾也消散了去,几乎要脱了力,连站都站不稳了。 韩慕允忙扶住她,男子的体温让她觉得有一刻的放松。 “呵呵”,尧溪轻笑了起来,但其实她一直都在笑,“紫紫果真是没有让我失望。” 韩慕允擦拭去嘴角的鲜血,似笑非笑的说道,“在下不知,玄幽教教主亲自到访可是为何?” “呵呵”,空灵的笑声在大堂里来回的飘着,“你倒是消息灵通,不过现在这种场合,你应该尊称我一声三皇妃,或许更合适。” 韩慕允环视了一下屋子,除了他们四个外其余的人全都失去了意识,“既然没有其余的人阻碍了,不如让你的人出来吧,水色姑娘。” 尧紫一直在看着尧溪,在听到水色姑娘四个字时,她的表情一顿,随即又带上了笑容,“你早就知道是我?” 韩慕允点点头。 尧溪又继续问道,“那你为何不破阵?” 韩慕允笑着说道,“我对于见你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听到如此轻薄的话,尧溪却丝毫没有动怒,反而笑得越发妖艳了,她眼角的那颗红痣也跟着笑起来,“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想韩丞相竟是一个嘴巴不饶人的人。” 韩慕允不置可否的笑笑。 尧溪又看向墨煦,笑着说道,“你是要把玉佛交出来,还是陪他们一起死?” 墨煦又换上了平时那副慵懒的样子,调侃的说道,“皇妃在大婚之日说这些,是不是有些煞风景?” 尧溪笑着说道,“原来夫君还是认得我的,阿溪真是怕晚了一步,你就与别人成亲了呢!” 墨煦毫无征兆的走到尧溪面前,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许久才说道,“阿溪,你真是变了许多。” 语气中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但已经没有了笑意。 尧溪的面容有些发僵,那笑容似是维持不住,有些脱力。墨煦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你给的两种选择我都不喜欢,所以我选第三种。” 墨煦话音刚落,那些倒在地上的宾客全都站起起来,将礼服脱去露出里面的鳞甲。 原来竟是禁军! 他们的面容还有些苍白,看来刚才被尧紫所伤属实,但好在墨煦拖延了一些时间。 一根长鞭自门外舞进来,墨煦迅速收回了手。在他收手的同时,尧溪也同样迅速向门外退去,一直未现身的许俏儿与苗枝出现在那里 韩慕允轻揽着尧紫的腰,承担着她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尧紫靠了一会儿,差不多觉得休整过来了。但她迟迟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尧溪会变成这个样子。她眼底的红痣本来没有那么饱满,现在越娇艳欲滴,好像饮足了鲜血。 众人追着尧溪出了屋子,来到庭院内,尧溪身后站着一群黑衣人,从身型来看,应该都是女子。 房子四周也埋伏了禁军,屋顶上有一排弓箭手,尧紫大略的扫了一眼,估计了一下可能逃走的方位,箭尖上淬了毒,看来乔兰墨煦也并不打算将一个活人放走。 “玉佛在哪?”尧溪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一字一句的说道。 “阿溪,现在收手,你还是我的皇妃。”墨煦说道。 隔着几层光影,尧紫看不清他的面容,连侧颜都不清晰。墨煦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再看过她,连余光都没有,尧紫苦笑着想,他最爱的阿溪回来了,所以眼睛里应该再看不到别人了吧! 尧溪咯咯的笑起来,“我要那劳什子的皇妃名号做什么!我要…”她指了指墨煦,没有再说下去。 不知别的人有没有看清楚,尧紫是觉得她的手指正好指在墨煦心脏的部位,她要的是他的心。 可是,他的心不是早就许给她了么? 墨煦看着尧溪,忽而笑了起来,伸手一摆,做了一个放箭的姿势。 尧溪似乎早就料到了,眼睛里冰冷一片,嘴角却仍保持着向上的弧度,她声音很轻,但是还是可以听清楚。 她对身后的黑衣人说道,“杀!” 韩慕允带着尧紫慢慢的退出包围圈,尧溪的眼光忽然飘过来,嘴唇动了动,尧紫再一次觉得手脚冰冷,身体与思想好像不受控制一般,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的想着尧溪没有声音的句子。 她说,你也得死! 第四十一章 遍地秋凉,已然愁乐两相忘。一 满目摇曳的红色与那双沾满了血腥味的眸子,使得尧紫僵在原地,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尧溪? 身子被向后一带,堪堪避过了射来的飞箭,尧紫有些回神,见墨煦的人马与玄幽教已经交上了手。 韩慕允将她护在身后,沉声说道,“那个人不是尧溪。” 尧紫身子一震,有些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看着韩慕允。韩慕允正留意着院中的局势,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折扇,悠悠的扇着,好像在戏院听戏一般,优雅从容,只听他继续说道,“你且仔细看看她,不觉得太过于完美了么?” 闻言,尧紫才惊觉,所看到的尧溪确实是太过于完美了,没有一点瑕疵,刚才被尧溪手指碰到的下颚有些隐隐作痛,她的手指过于冰凉,就像没有体温一般,而且她进来的时候,就算轻功再怎么快,也不可能连身形与脚步都看不见… 思维到了这里有些顿住,那个答案呼之欲出,隔着院中厮杀的人群,尧紫看着尧溪,她的眼光晶亮却没有生机,那里面融不进一个人影。 韩慕允的声音轻响起,“她只是一个人偶。” 尧紫轻舒了一口气,还好这不是尧溪。韩慕允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眼神中包含了太多东西,每一种都让尧紫觉得很不舒服。 “我只是说她是人偶,但并没有说她不想杀你,现在高兴是不是有些太早了。”韩慕允淡淡的说道。 尧紫心里一阵冷一阵热,手心紧攥着,已经渗透了一层薄汗,她自然懂得韩慕允的意思。 尧溪想要杀她。 “小心”,韩慕允轻声提醒道。 尧紫身子一偏,避过了破空而来的长鞭,鞭风未落,许俏儿的犹如一只蓝色的蝴蝶,携卷着杀气而来,尧紫没有再避让,白练由衣袖间飞出,嘴型动了动,对着韩慕允道,“不消你来出手。” 韩慕允将折扇一收,做了一个请便的姿势,颜色温柔,举止优雅。 “你还真擅长躲在男人的身后”,许俏儿讥诮的说道,丝毫没有掩饰眼中的厌恶。 尧紫将手中的白练一收一松,许俏儿用力不稳,向后退了两步,尧紫淡淡了看了她一眼,“你的话还是太多。”语气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好像套上了一层厚重的盔甲,再也看不到刚才那个失态的尧紫了。 许俏儿气的满脸涨红,长鞭再次挥了上来,气势凌厉,“妖女,今天我非杀了你不可!” 杀气斗涨,那长鞭好像能感受到主人的怒气,通体泛蓝,连带着周围的空气也寒了下来。韩慕允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许俏儿手里的长鞭,“蛟蓝龙骨,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 尧紫微觉惊异,她也认出了许俏儿手里的东西,只不过没有想到她如此小的年纪,竟会驾驭得了如此一件宝物。 相传,图门海深处住有鲛人一族,鲛人一族有两件不世出的珍宝,其一是鲛珠,虽说鲛人落泪成珠,但鲛珠却是极难寻得的,从未有人见过鲛人流泪,因为鲛人落泪及死,所以一个鲛人一生都难有一滴眼泪。其二便是蛟蓝龙骨了,据古书上记载,鲛人族每隔一个甲子的时间就会有一批族人飞度龙门上位成龙,而蛟蓝龙骨就是取自成龙后尾部最为纯蓝的鲛人的脊骨做成,再以退去的鳞片为护甲,通体泛蓝,有辟天裂海之功。 斗涨的蓝光使得整个庭院都笼罩在一片海蓝色的幽深之中,好像将这里与周围用水雾隔开了一般,连日光都被拉的遥远。 墨煦摆摆手,禁军停止了攻击,园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注视着尧紫与许俏儿,神色各异。墨煦与韩慕允一般,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而苗枝则将手里的长剑握紧了一些,面露担忧。 尧紫收回白练,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剑,剑身漆黑如墨,上面悬着上古凶兽饕餮,浑沌,穷奇和梼杌的影纹,剑柄处包裹着血红色的象牙剑鞘。 “是灭魂”,墨煦眼睛微眯,看着尧紫手里的剑,从面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灭魂者,湛湛然如墨,常以活人鲜血祭之,乃八荒凶器之首。 “想不到,韩慕允竟连这种东西都能给她弄来”,墨煦嘴角带着笑,却有些意味深长。 隔着一段距离,墨煦与韩慕允的目光相撞,后者同样带着笑意,掺杂着不遑多让的意思。 许俏儿率先出手,蛟蓝龙骨带着深海的冰冷与辟天的气势袭来,尧紫双脚点地而起,灭魂在空中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瞬间将蛟蓝龙骨笼罩在一片黑雾之中,那黑雾逐渐扩大开来,将两人都包裹于其中。 众人都惶惶然的看着那团黑雾升腾起来,尽量睁大着眼睛,但还是什么都看不到,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毫无预兆的由半空之中落下一抹蓝色的身影,然后那黑雾散开来去,尧紫手里握着灭魂,轻飘飘的落到了地面。 苗枝忙跑到许俏儿身前,只见女子浑身浸满了鲜血,面容惨白,“许俏儿…许俏儿…” 许俏儿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双目紧闭,眉宇皱起,好像陷入了什么可怖的梦魇。许俏儿转头瞪向尧紫,厉声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说过,再见面,我不会留情。”尧紫说完,没有再看她们两个一眼,拖着灭魂朝尧溪所在的方向走去。 苗枝将许俏儿抱紧了一些,用内力帮她止了血,眼中氤氲着雾气,喃喃的说道,“那你欠她的呢…不还了么…” 她的声音很小,但是韩慕允却是听到了的,男子面色一紧,看向苗枝的眼中透出几许杀机。 尧紫在离尧溪还有十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此时灭魂的剑身上的黑雾已经完全散了去,漆黑的剑身的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丝血红的花纹,好像一只嗜血的獠牙。 尧溪没有任何动作,看着尧紫,笑着问道,“紫紫,好玩么?” 尧紫看着她,淡淡的说道,“死人就应该是死人,装活人就不好玩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一时间,风起云涌。园内安静的可以清晰的闻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全都很轻,轻的能够感觉到死亡将近。 尧溪刚动了一下,一阵疾风起,灭魂就到了眼前,尧紫神色冰冷,手腕一转,剑气斗涨,顺着尧溪的眉心劈了下去。 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尧紫与尧溪身上,因此谁都没有在意园中多出的一个青衣人,那人倒挂在树上,身影融入一团淡绿色的雾霭中,若不是那双晶亮的眸子,根本不会觉察到那里还有一个人。 他兴致勃勃的看着园里的人,自语道,“还好没有错过。” 第四十二章 遍地秋凉,已然愁乐两相忘。二 眼看着灭魂到了面前,尧溪迅速的向后退去,但显然尧紫的速度更快一些,只听人皮被撕裂的钝响。(.好看的小说) 园内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灭魂顺着尧溪的眉心一路划开,直到小腹,快得连她面上的表情都没来及改变,还是一副浅笑的样子。 果真如韩慕允所说的那样,这个尧溪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人偶,撕开的半个身子未曾流出一滴血,里面黑洞洞的,配着她此刻的笑容,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而另一边那青衣人改变了一下姿势,盘腿坐在了树枝上,垂着眼使劲嗅了几口气,点着头道,“人果然走了。”说完,似乎想起什么来,蓦地睁开眼睛,低呼了一声,“不好!” 众人的视线都在那一具人偶身上,尧紫收了灭魂,就听林子里传来一声,“小心”,紧接着,一个青衣人就冲了出来,“快离开那具人偶!” 他话音刚落,就见那具人偶撕裂的部位动了起来,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尧紫衣袖下的手指动了动,屏住了呼吸。 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间,从撕裂的部位飞出一条红色的影子,快的几乎看不清楚,尧紫还没来得及动作,那青衣人一个勾手,就把那红色的东西抓在了手里。 他落回地面,笑着说道,“她还真是没意思,每次都用一样的东西。” 尧紫这才看清楚那东西,是一条红色的小蛇,身上有火一样的纹路,此刻,正在青衣人手里扭动,似是很不甘,露出青色的獠牙。 青衣人两指一夹,就将那条红色的小蛇掐死了,随手扔在地上,抬头环顾了一下园子里的人,停留在墨煦与韩慕允身上的目光显得有些兴致,迅速看了一眼后,还是落回了尧紫身上,笑着问道,“丫头,你是要在这里继续玩还是跟我走?” 他的话一出,园里的人都有些愣住了,韩慕允的折扇顿了一下,还是继续摇了起来,眼神冷冷的看着青衣人,没有开口。 而墨煦则是带着一副慵懒的笑意,如果不是眼神过于幽深之外,几乎看不出他此刻有什么别样的情绪,“不知阁下要将拙荆带到哪里去?” 青衣人瞥了墨煦一眼,不屑的说道,“谁是你的拙荆,你连自己的皇妃是谁都分不清,一会说这个一会说那个,难道还想同时拥有娥皇女英不成!” 被他一呛,墨煦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淡淡的回道“这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青衣人看看尧紫,又看了看墨煦,“反正费的心也不少了,不差再多出一次。” 尧紫有些莫名的看着他,确信自己是从未见过他的,但他身上的感觉却很熟悉,而且没有恶意,刚想开口,就觉脚踝处一痛,只见又一条红色的小蛇在脚边游走。 袖间白练一卷,那条小蛇就飞了出去,白练还没来得及收回,尧紫就觉得身上散了力气,直直的向一旁倒去。 青衣人率先反应过来,扶住了尧紫倒下的身子,皱着眉头看着那一具人偶,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快的几步捕捉不到,未见他有什么动作,那具人偶就燃了起来,空气中弥散中肉被烧焦的味道,还可以看到火中有隐隐的影像在动。 突然,头顶传来一阵笑声,宛如天籁一般,所有人都在那美好的笑声中不自觉的舒展了眉梢,只有那青衣人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 “这样是不是好玩多了,虚霩?” 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却看不到人在哪里。 被叫出青衣人表情十分不悦,语气中平添了几分严肃,“你倒是大手笔,一下子就用了十几条火灵蛇。” 笑声突然止住了,那种如蛊惑般的感觉立马消失了,众人回过神来,只听那声音说道,“这样她才能死的干净些。” 平淡无奇的语气,却透着丝丝的寒意。 虚霩看着怀里的尧紫,无奈的说道,“当初是你非要她活过来的,现在却…” “就算现在我改变了主意,你待如何?”那声音也收了笑意,带着几分肃杀。 虚霩叹了口气,神情有几分倦怠,“这么久了,你这又是何必?” 那声音突然沉默了,但谁都没有因此而舒一口气,那种浮动的杀气太过于明显,连空气都变得紧绷起来。 突然,几条黑影迅速的袭向虚霩与尧紫所在的地方,巨大的冲击声使得整个园子都晃动起来,粉芥飞扬,待得其消散去,哪里还有虚霩与尧紫的身影。只剩下声音从远处传来,“紫紫我先带走了。” 那黑色的缎带还停留在半空中,好像一条条黑色的飞龙,狰狞而可怖,那缎带突然伸向角落里的苗枝与许俏儿,将其卷了起来,刚才消失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今天就玩到这里吧,玉佛我下次再取。” 话音刚落,玄幽教的黑衣人好像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朝林子里掠去,转眼就消失得干净。 墨煦摆摆手,禁军也撤了下去,此时园子里只剩下了天英,天蓬等人以及韩慕允和青橦。 墨煦走到韩慕允面前,面色已经恢复如常,笑着说道,“让韩丞相受惊了。” 韩慕允笑着回道,“殿下见外了”,迎着墨煦的视线,“倒是那群歹人如此猖狂,殿下应该早些将皇妃寻回来。” 墨煦眼睛微眯,瞳眸里的蓝色深不见底,面上笑意不减,“墨煦竟不知韩丞相如此关心三皇妃,若是让她知道,韩丞相此次前来只是为了追查玄幽教,你说她会作何感想?” “那还要谢谢殿下在她面前替我美言,使得皇妃如此信任于我”,韩慕允避重就轻的说道。 此番他来羽梁国,就是从舒穆禄那里得到的线索,说是水色姑娘也就是尧溪此刻正在邬安城内,于是他才请旨出使羽梁,借乔兰墨煦大婚之便调查玄幽教的事情,顺便取回鲛珠。至于尧紫,确实如乔兰墨煦所言,他未曾将她算于计划之内,但不管怎么样,殊途同归,最终他总要把她带回去的。 “叨扰多时,慕允也该告辞了。” “来人”,墨煦道,“送韩丞相。” 韩慕允浅笑道,“谢殿下。” 墨煦看着韩慕允离去的方向,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已近酉时的锦华宫被暮色染上一分苍凉,紫色的藤蔓懒散的垂着,昏昏欲睡,宫内没有一人,荒废的园子到处可见杂草丛生,虚霩背着尧紫走进锦华宫。 因为年岁久了的关系,朱门落满了灰尘,打开的时候伴着吱呀的声响,虚霩寻得一处干净的房间,扯掉了纱幔还有缠绕的蜘蛛网,将床略微收拾了一下,才将尧紫放上去。 被蛇咬的地方已经肿胀起来,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好像马上就要胀裂开来一样。虚霩看了一眼伤口,拿出小刀,飞快的在上面化开了几道口子,但是却不见有血流出来。 “火灵蛇果真不负盛名”,虚霩冷笑着说了一句,从袖间拿出一个竹筒,打开盖子,将口对准那几条刀痕,不一会,从竹筒里慢悠悠的爬出一只通体紫黑色的蜘蛛,那蜘蛛好像嗅到了什么美食一样,速度明显加快了,迅速爬进伤口里,虚霩笑着说道,“这次可真是便宜你了,你可要吃得干净点再出来。” 尧紫完全失去了知觉,直到那只蜘蛛爬出来以后,她才皱起眉头,呻吟了一声。 虚霩将蜘蛛放回了竹筒内,然后又拿出一个竹筒里,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给尧紫服下,看着床上之人面上逐渐透出血色,还安心的舒了一口气,“丫头,你可又欠我一条命。” 第四十三章 遍地秋凉,已然愁乐两相忘。三 尧紫醒过来已经是两日后的事情了,锦华宫安静的好像一座荒废的坟墓一般,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没有生机。 尧紫撑起身体,那天只记得被蛇咬了一口,剩下的就完全没有了印象,连是谁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都不知道,更加不会知道那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虚霩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碗,“你醒了”,见尧紫面色还算不错,将手里的面递到她面前,“吃点东西吧,你已经昏睡两天了。” 没想到自己竟睡了那么久,而且…面前的男子正是那天举止怪异的青衣人,尧紫面露疑色,没有接碗,只是定定看着那男子。 虚霩见尧紫迟迟没有动作,自顾自的将碗放到一旁的桌几上,“这么久不见,你变得越发别扭了。” 没有理会尧紫的反应,虚霩给她把了一下脉,道,“嗯,余毒已经清的差不多了。” 尧紫将手抽回来,面色不悦,“你是谁,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你与我是何关系,是不是…” 虚霩伸手在尧紫的额上轻轻一弹,“丫头,你这么多问题是要我先回答哪一个?”尧紫脸一红,他继续说道,“是时候总会知道的,现在快把面吃了吧,再不吃可就凉了,这可是我花了一早上的时间准备的。” 他将碗递到尧紫面前,那面已经稠了,上面还散着零星的葱花,实在是勾不起人的食欲来。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在他身上却感受不到危险的气息,反而如新竹般,让人清爽安心。尧紫看着他亮晶晶的眸子,黑的并不纯粹,而是浅茶色,看起来很温暖,不知从哪里来的熟悉感,总之尧紫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是绝对不会害自己的。 接过面来,尧紫用筷子夹了一小口放到嘴里,果真如料想中的一般,滋味并不怎么好,不过尧紫还是坚持把面吃完了。 虚霩在一旁仔细的看着,神情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紧张了,“怎么样,味道如何?” “还不错”,尧紫将碗放了回去,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这面的滋味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尧紫平时最讨厌吃咸了,偏偏虚霩就加了那么多的盐进去,只不过看到他充满希冀的目光,那句不好吃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虚霩将碗撤下去,踏出房门之前又回过头来,“这几天邬安城里不太平,你还是在锦华宫里避避风头好了。” 尧紫没有吭声,若这风头避过去了,那是不是连着尧溪也就避过去了,不行,她一定要找到尧溪。 趁着虚霩出去的功夫,尧紫也出了锦华宫,一路上都走的小心翼翼,生怕再次遇到皇上或是皇后,这皇宫里的人个个都藏着秘密,让人近不得。 出了皇宫,尧紫也不知道去哪里,是去找韩慕允呢还是回乔兰王府,又或是直接去找尧溪。正在尧紫犹疑着不知道去哪里的时候,突然面前经过一个人影,那身形与尧溪一模一样。 尧紫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跟了上去,那人穿着萝色的长裙,像一抹烟霞般速度极快,尧紫运起轻功,却也只能勉强跟得上,那人似乎有意放慢了脚步,始终与尧紫保持着五步之遥的距离。 那人越走越偏,到了后来,周围几乎已经不见什么人影,尧紫正准备飞身向前,身子突然被硬生生的拉了回来。 “我不是说让你不要随便出来吗?”身后响起虚霩的声音,带着责备的语气。 尧紫懊恼的挣脱开他的钳制,回头再看,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 “不用找了,人已经走了”,虚霩懒洋洋的说道。 尧紫气恼的瞪着他,“谁要你多管闲事!”声音乍一听竟有些狠戾。 虚霩并没有在意,“那个人是诱饵,玄幽教在城中布下了很多这样的诱饵,目的就在于生擒你。” “那又如何?” 虚霩没有想到尧紫会这般反应,看着她有些微愣,只见女子的眼眶慢慢转红,悲伤好像潜伏在眼角的凶年,一个不小心就会出来作恶。 “你……你你……你……”虚霩大抵是第一次见到女孩子哭,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就算是陷阱又如何呢?”尧紫的声音稳定下来,神情悲戚,眼泪平静的落了下来,“我见不到她,好不容易等到她来找我了,可是…你却把她赶走了,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还能再遇到她?” 尧紫淡淡的看着虚霩,那眼眸幽深却又安然,让虚霩没来由觉得心寒,“她要用我来换玉佛,她要我死,我又何尝不知道?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想要见她,这么多年,我错过了她这么多年,说什么执念也好,业障也罢,我就是想要当面问她,为什么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她要我死,为什么她忘了当初的诺言,所以…所以就算是陷阱又如何呢?” 尧紫的双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里面的情绪是虚霩看不清楚的,她需要一个答案,可是他没有办法给他。 虚霩深叹了一口气,神情也不复先前的嬉戏,晦涩的日光下,他白色的身影幽幽的泛着冷光,倒有一种超脱尘世的了然与觉明。 “你执意于此,又岂知她是何心思。” 尧紫看着虚霩,听得他话里有话,“你知道的,对么?” “知道又如何,不知又如何?”虚霩反问道,并没有回答尧紫的问题,“你斗不过她的。” 闻言,尧紫抿着嘴勾勒出一个浅显的弧度,“我与她斗做甚么,她可是我姐姐。” 虚霩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含笑看着尧紫,那笑容里含着一丝悲天悯人的慈悲,过了半晌,又放声笑起来,声音在巷子里显得空荡而寂寥,好像穿越了几世的沧桑,比哭声还要悲凉。 “可惜,可惜……你这般有趣,换做是我也不忍心杀你。” 尧紫面色如常,依旧是淡淡的看着虚霩。 “寂寞的日子过久了啊”,一转眼,虚霩又换上一副懒洋洋的神情,快的让人不禁怀疑,刚才那个超然的他是不是只是一个幻影。 他突然逼近尧紫,眼中精光一闪,“其实,这样也蛮有趣的。”说完,就退了回去,挂上一副温和的笑容,“走吧,我陪你转转,既然…呃…尧溪不来找你,那我们就去找她吧。” 尧紫见他要走,忙抓住他的衣袖,迟疑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哈?”虚霩夸张的叫了一声,“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伸手挠挠头,表情懵懂,却是十分可爱。 尧紫见他一副委屈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心下也放软了些,虽然不知道虚霩的来历,但是他身上真的有很温暖的感觉,第一次,她竟不会费尽心机去防范一个人。 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第四十四章 情迷津度,桃花逐水心难付。一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清冷的声音里夹杂着微薄的怒气,尧紫一回头就看见墨煦欣长的身影,他穿着一身暗紫色的长袍,衣摆上细密的琉璃纹平添了几分俊逸,不过此般幽深的颜色,即使是在白日里也让人无端的生出一股冷意。 虚霩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与你何干?” 此次出门,墨煦只带了天英一个人,虽然天英平时过于木愣,但在听到虚霩如此说时,还是有些愤然,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虚霩。 墨煦倒是浑不在意,幽着一双眸子说道,“先生说笑了,阿溪既是我的皇妃,她的事情,又如何与我不相干了?” 虚霩伸了伸腰,边打着哈欠边懒洋洋的转过身去,“连人都分不清还好意思在这里说什么皇妃,三皇子的眼神可真是好的很呐。” 语气里昭然的讥讽,尧紫心里思量,虚霩好像并不怎么喜欢墨煦,从开始见面就一直冷嘲热讽的。 “你!”天英气不过,站了出来,但被墨煦拦住了,后者淡淡的说道,“这就不劳先生费心了。” “哼!”虚霩回头瞥了一眼,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墨煦,附在尧紫耳边说道,“我回去等你。”语气里含着一丝暧昧,声音也不大不小的正好四个人都能够听见。 尧紫点点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之人微变的脸色。 近了中午,周围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尧紫与墨煦都生得极为出色,路人的眼光不时的就飘了过来,墨煦见尧紫有些不快,深知她很不喜欢暴露于人群中,于是道,“这离落照楼不远,还清净些,不若我们去那里坐坐吧?” “也好。(.)” 尧紫跟着他到了落照楼,落照楼是邬安城内最大的酒楼,听说有不少王公贵族常来此地饮酒作乐,这里的美酒可是博闻天下的,早有诗云,酒香引得韶光落,故得名落照楼。 此时,尧紫正与墨煦坐在二楼的雅间中,品着落照楼天下闻名的鹤年酒。上好的白瓷酒盏映着浅黄色的美酒,晶莹醇厚,清香飘逸,还未入口,就能感觉到那种浓郁的香醇,令人无不陶醉。 “取佛手、桂花、金橘、茵陈、玫瑰,又配以多种药草,这鹤年酒果真不负盛名。”尧紫轻晃着酒杯,并不急于饮酒。 墨煦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想不到阿溪对于这酒如此了解。” “呵呵”,尧紫低头笑了几声,将酒杯又放了回了桌上,手指在杯沿上轻轻的打着转儿,始终未饮一口,墨煦还点了一桌子的菜,全都是落照楼的招牌菜,但尧紫连筷子都没有动。 “怎么,不合胃口?”墨煦将酒杯送到唇边,眼中落满了温柔,含笑看着尧紫,真是说不出的柔情似水。 感受到他的目光,尧紫停下手上的动作,定定的看着他,许久,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嘴角有一丝浅笑,虽然不太明显,但却使尧紫看起来不再如平时一般冷冰冰的,双目清明,表情也柔和了不少。[] 她轻轻的摇摇头,反问道,“你喝过鲤溪吗?” “不曾”,墨煦回答道。 尧紫的表情有些惋惜,“我喝过,而且觉得那是世间最好喝的酒”,说到这,尧紫忽然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墨煦,“再没有酒会比得过鲤溪,所以不尝也罢,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一旦看过了尝过了这世间最美的东西,其他东西就都进不了眼睛亦或是心里了。三殿下说,是也不是?” 墨煦缓缓的将杯中的酒送入口中,神情看起来似是在细细品味,只是不知他品的是酒还是…尧紫也不急,眼神又落回了酒杯上,等着墨煦想好到底应该怎样回答。 桌上菜差不多都已凉透,墨煦才慢慢的开口道,“阿…不,应该叫你紫紫吧…” 尧紫似是料到他的答案,神色平静,但还是在听到那一句紫紫的时候,手指不经意的颤抖了一下,她嘴角的弧度有些扩大,但却并不见欣喜,反而有一丝倦意和怅然。 “你还是叫我观音比较好。” “是么”,墨煦眼中的蓝色沉淀得很深,深得看不出其中的情绪,紫色的衣衫在阳光下流动,衬得整个人有股不可方物的贵气,他看着尧紫,平静的问道,“你想好了,是要与我为敌?” 尧紫没有回答,不过眼神中的一丝坚毅已经告诉了墨煦,他们终究只能是敌人。 墨煦自嘲的的笑了笑,在尧紫看来,竟有些苦涩,“韩慕允到底做了什么,让你甘愿为他牺牲若斯?” 听到韩慕允的名字,尧紫面色一冷,淡淡的扫了墨煦一眼,不欲说话。 一壶鹤年转眼就见了底,墨煦脸色如常,只不过深蓝色的眸子有些迷离,好似雾气弥漫的湖,波光粼粼,却深不见底。 尧紫离开的时候,墨煦并没有阻拦,而是又要了一壶酒,自顾自的喝起来,酒楼里的人逐渐变少,转而就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一桌。 天英有些着急,这殿下也不说话,也不回府,人都走了也不去追,只是一味的喝酒,不禁担心的开口道,“殿下,要不要把尧姑娘追回来?” “呵呵”,墨煦放下空了酒杯,“人都走了这么久了,你要去哪里追?” “这…”天英一滞,不知如何回答,讪讪的站在一边。 日头逐渐偏西,酒楼里的人又多了起来,熙熙攘攘,但不管周围是怎样的喧哗,都没有打扰到这一方的安静,桌子上横七竖八的倒了十几个酒壶,墨煦仍是面色如常,眼神清明,连一丝醉意都没有。 一阵幽香传来,脚步声渐行渐近,在墨煦的桌前停了下来,天英一看,就要行礼,被女子摆摆手阻止了。 墨煦一直没有抬头看一眼,那女子也浑不在意,在对面的桌子上坐了下来,“殿下一个人喝酒岂不闷了些?”然后示意天英拿来一个酒杯,斟满了酒,一饮而尽,“这鹤年果真是佳酿。” 墨煦这才看了那女子一眼,笑着说道,“还是容儿解得风情。” 凌若容面上一红,“殿下谬赞了。” 墨煦学着刚才尧紫的样子,手指沿着杯沿旋转,“如此美酒,有的人却不屑一顾呢…” 凌若容心中一紧,面上却仍巧笑嫣然,“此般拙识之人,殿下何必在意呢?” 闻言,墨煦抬起头来,凌若容只觉得那眼光冷的让人畏惧,与平时温柔的墨煦简直判若两人,不,好像自己从不曾真正认识他一般。 “容儿”,墨煦单手撑在桌上,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下次莫要再做这种傻事了。” 凌若容手指一颤,杯中的酒落了一滴在桌上,晕开一团水迹,很快就干了,勉强维持住笑意,“殿下指的是什么?” 她从早上就一直跟着墨煦到了这里,刚才一直呆在楼下,等尧紫走了才敢上来,自问一路上已是小心翼翼,而且墨煦的注意力一直在尧紫身上,不可能发现她才是。 墨煦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只是淡淡的笑着,将最后一杯酒喝完,起身道,“回府吧。” 第四十五章 情迷津度,桃花逐水心难付。二 随着墨煦一行人的离开,落照楼的楼顶闪过一道黑影,迅速消失在小巷中。 韩慕允手里拿着金镶玉的尖嘴圆壶,另一只手捧着叶子,正小心翼翼的给花盆里的牡丹浇水,浇完水后又拿着锦帕一片一片的擦拭干净,那神情好像手里捧着的是珍宝一般。 青橦打量着那盆牡丹,这花公子已是养了四年有余,现在已经有一尺高,说是叫什么紫重楼的品种,下面的花开得如碗口大,密布的花瓣拥着深紫色的蕊,越往上花朵越稀疏,到了顶部只剩下一个硕大的花苞,紧闭着花瓣,还未打开。 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那朵花苞仍是固执的不肯打开,无论公子是怎样的用心照理,它好像石化了一般,就是不肯打开哪怕是一片叶子。青橦见韩慕允如此爱抚着那株花,心下觉得酸楚,眼中也掩饰不住的凄然。 韩慕允唤了两声,见青橦没有反应,回过头来,见他正神情戚戚的盯着那盆紫重楼,不禁觉得好笑,折扇在青橦头上一敲,“什么时候你也学会伤春悲秋了?” 青橦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公子说笑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黑影闪了进来,门又关了上,青橦撇撇嘴,“跟你说多少遍了,进公子的房间要敲门,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韩慕允已是习惯了这样,每次索冥回来青橦都要责备上几句。而索冥则是浑不在意,径自向韩慕允禀告道,“尧姑娘与三皇子见过一面。” 韩慕允沉思片刻,“她现在人在哪里?” “皇宫。” 韩慕允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这出戏开始有点意思了”,随即拿起桌子上已经干透了的信笺,“这个送去东宫。” 索冥将信笺收好,韩慕允又吩咐道,“告诉苏筱叶,我要的东西,不希望等太久。” “是。” 索冥走后,青橦边给韩慕允斟着茶,边想着刚才的事儿,一不小心茶水满溢了出来,烫的手上一痛,才回过神来,见韩慕允正低头写信,没有注意这边,忙擦拭干净。 “你想说什么?” 韩慕允蓦地开口,青橦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韩慕允放下毛笔,笑着说道,“可是要问我东宫的事情?” 心事被说中,青橦也不再躲躲藏藏的,“公子您不是说,这羽梁国的太子天生好色,您这引他去找尧姑娘,就不怕…” “怕尧姑娘被占了便宜?”韩慕允顺着他的话说道。 青橦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凭借尧姑娘的功夫肯定不会让那太子得逞,只是…若她知道您这样利用她,怕是对您的误会就更深了。” “误会?”韩慕允眼光沉沉,虽然还带着笑意,却好像冰冻在了嘴角,让人蓦地觉得冷寂,“那不是误会。” 青橦一滞,竟不知如何回话。韩慕允将信折了起来,递与他道,“这个送回元齐。” 桌上的牡丹散发着馥郁的香气,韩慕允看着那重叠的花瓣,透过浓的化不开的颜色,好像又看到了那人七岁时紫色的长裙,飘散开来,还有那双清澈的眸子,弯成好看的弧度笑着叫他,慕允哥哥。 只是,一别经年,世事浮沉,命运宛如阴错阳差的流沙,谁都逃不过被淹没的结局。 既是无法得到解脱,那就一起沉沦在这腐烂的尘世吧。 尧紫回到锦华宫,虚霩已经做好了晚饭,那一盘盘黑乎乎的东西,即使尧紫看得再怎么仔细,也无法辨认出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虚霩看到尧紫,笑嘻嘻的打招呼,“你回来的正好,我刚做好晚饭。” 那种东西也能被称之为饭么,尧紫微不可闻的皱了一下眉,无奈的坐了下来。 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吃,尧紫艰难的咽下一口饭,连她这种对于事物从来不挑拣的人都觉得无法下咽,真不知道为什么虚霩喜欢坚持不懈的做饭。 飞快的吃了几口,连咀嚼都省略了,尧紫放下空了的碗,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虚霩见尧紫吃完了,“够不够,要不我再给你添点?” 尧紫忙说道,“够了!” 虚霩被她吓了一跳,尧紫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激烈了,略带尴尬的岔开话题,“你不吃饭吗?” 虚霩将桌上的饭菜收拾下去,笑着回道,“我是神仙,不用吃饭。” 尧紫撇撇嘴,心里嘀咕着,鬼才信你的话。不过既然虚霩不想说,她也不能勉强。 前殿仍旧是上次见到的样子,尧紫点亮了唯一的一盏宫灯,昏黄的灯光下,画里的女子正对着自己微笑,很温暖,很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手上抚摸上泛黄的画纸,身后的门被推开,尧紫以为是虚霩进来了,却不想一个陌生的男子的声音说道,“擅闯锦华宫,你好大的胆子。”语气中却多了一份调侃。 尧紫面色不悦的看着来人,竟然是乔兰易乞!“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是本宫来问你吧”,乔兰易乞笑着说道,眼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尧紫,好像她没有穿衣服一般,说不出的轻佻。 乔兰易乞与乔兰墨煦长的并不是很像,他的面容有些苍白,眼睛狭长,整个人给人的感觉过于阴柔,尤其是他看人的眼神,太过于的幽深,好像潜伏的蟒蛇,让人无端的心生惧意。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乔兰易乞上前了几步。 尧紫向后退去,衣袖里的手握紧了一些,乔兰易乞步步紧逼,眸子里的色彩逐渐转浓。尧紫手中的白练飞出,直击乔兰易乞的胸口,乔兰易乞连躲都没有躲,白练在他身上轻飘飘的拍了一下,然后滑落。 手上根本用不出力气,尧紫心下一惊,想要收回白练,但另一端被乔兰易乞握住,他用力一扯,尧紫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倾倒,堪堪被他拥在怀里。 “你用毒!”尧紫沉声说道。 男子挑了挑眉,笑着说道,“本宫贵为太子,想要得到一个女人,还需要用毒吗?”乔兰易乞贴近尧紫说道,温热的气体贴在耳边,弄得尧紫很不舒服。 见尧紫仍是不相信,乔兰易乞看着那幅画,“画上有毒。”尧紫睁圆了眼睛,乔兰易乞解释道,“父皇爱她,皇后恨她,下个毒使父皇看得碰不得,也没什么不妥吧?” 尧紫想起那日殿中皇后凄厉的神情,有些了然,“她是谁?” 乔兰易乞摇摇头,“父皇的妃子那么多,本宫怎么会全都认得。” 见他不像是说谎,尧紫也没有再追问,乔兰易乞抱着尧紫在画前的蒲团上坐了下来,“说来,这幅话我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了,所以当时宫宴上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本宫还有些诧异呢,想来当时父皇也是一般的神情。” 他身上的热度隔着衣衫,烫的尧紫有些晕眩,厌恶的感觉铺天盖地的涌来,这昏暗的灯光,像极了四年前的夜,不要不要不要!尧紫面色苍白的在他怀里挣扎,乔兰易乞见怀里的人脸色白的吓人,伸手抚上她的额头。手指冰冷的温度使得尧紫一个激灵,胃里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将晚饭悉数吐在了乔兰易乞明黄色的衣衫上。 乔兰易乞猛的将尧紫推开,面色十分难看,咬牙切齿的道,“你这个女人!” 第四十六章 弦发客商,经年生死两茫茫。一 吐过以后,尧紫觉得好受多了,画上的毒要不了人命,只不过使得人四肢无力,还有些微的晕厥,胃痛上几天而已,想来皇后也不可能狠心毒死惠贞帝。 相比较尧紫而言,乔兰易乞更像是那个中毒之人,脸色已经难看到了发黑的地步,嘴角微微抽搐,连手指都僵硬了。尧紫看了他一眼,起身朝门外走去,乔兰易乞恨恨的瞪着她,“你去哪里?” 尧紫没有理他,径自打开门,就听男子在身后厉声说道,“你这个女人就打算这样一走了之?待得本宫回去,定将你贬为军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尧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却让乔兰易乞觉得无端的心寒,好像脖子上抵上了一把匕首,再也发不出声来。见女子的身影消失在了大门后,他的拳头才重重的落在板砖的地面上,发出了一记闷响。 不一会儿,大殿的门又被推开了,墙角的宫灯晃了晃,继而平稳下来,女子的身影逐渐缩短,然后到了面前。 尧紫将一套干净的青色布衣递给他,只简简单单的说了两个字,“换掉。” 从小到大都未受到这种冷遇,乔兰易乞哪里会去接那衣服,瞥过头不屑的道,“如此粗布麻衣,你竟然敢拿来与本宫?” 尧紫皱了一下眉,将衣服放在一旁,不欲与他再讲。 屋子静了下来,乔兰易乞向外扯着衣衫,怕那污秽物黏上身体,他本就是一个有洁癖之人,平时侍奉的丫头太监焉敢将半点污秽之物弄到他身上,不想这女子竟如此大胆,吐了他一身不说,此刻还一脸冷傲的站在一旁,一幅事不关已的模样! 乔兰易乞气的身体轻微颤抖,这身衣服肯定是不能穿着回去了,现下与尧紫僵着,吃亏的可是自己,于是开口道,“侍候本宫更衣!” 尧紫看了他脏了的袍子,语气放缓,“你快些换。” 见尧紫背对着自己,身子站的笔直,乔兰易乞的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这女人简直就是大不敬!但沾了污秽的衣服着实让他受不了,只能极不情愿的拿起地上的长衫,换了起来。 这边衣服刚换下来,就听大门被砰的一声踢了开,乔兰易乞与尧紫同时朝门外看去,只见墨煦一身绛紫色的锦服出现在门口,面色阴沉,身上还有些风尘仆仆的感觉。他身后站着柳荀衣,她虽面露难色,眼中却满是看好戏的样子。 尧紫的手指不禁握成了拳头,但反观乔兰易乞倒是不见什么异色,神态自若的将衣服穿好,然后不紧不慢的系好束带。一切打理妥当,才笑着与墨煦招呼,“皇弟深夜来此,不知所谓何事?”倒是对柳荀衣视而不见。 墨煦幽着一双眸子看着乔兰易乞,还未开口,就见一个淡绿色的身影扑了上来,尧紫下意识的向一旁挪动了一步,使得柳荀衣扑了个空。 柳荀衣稳住身形,瞪着尧紫,那视线,简直想要在她身上戳出两个洞来,“你这不要脸的贱人!竟敢勾引太子!” 对于她的指责,尧紫丝毫不见动容,倒是一旁的乔兰易乞微皱起眉头,沉声说道,“本宫还在这里,你胡言乱语甚么!” 柳荀衣转过身子,已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眼里胀满了泪,倒像诗里说的,梨花一枝春带雨,让人莫不动容,她软软的换了句“殿下”,似乎包含了说不完道不尽的委屈。 乔兰易乞有些动容,拥过柳荀衣,抚慰道,“你这是作何,本宫不过是与尧姑娘在此偶遇罢了。” 尧紫微挑了一下眉,这偶遇还真是碰巧的紧,在这么一座荒废了的冷宫,看来太子骗人都骗的如此没有技巧。 柳荀衣自是不相信,指着尧紫的衣服道,“那如何你…她这般衣衫不整?” 衣衫不整?尧紫用余光看了一眼裙摆,除了腰间偏下的地方有一点褶皱之外,衣服好端端的穿在了身上,哪里就衣衫不整了? “这…”太子有些迟疑,不知怎么解释。 相比较一直取闹的柳荀衣,尧紫倒有些忌惮直至现在还未开口的墨煦,他从进门倒现在都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的看着她,那目光,让人捉摸不透也不想琢磨的透。 再纠缠下去更是说不清楚了,尧紫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呆,一个荒诞的太子,一个蛮横的柳荀衣,还有一个阴沉的乔兰墨煦。 尧紫转身欲走,柳荀衣抢先一步堵住了她的去路,“尧姑娘做出这等不堪之事还想一走了之?” 尧紫眉宇微沉,淡淡的开口道,“走开。” 被她一呛,柳荀衣的脸上更不好看,脸颊因愤怒涨的通红,倒不知这怒气是因为太子还是因为别的。 柳荀衣气不过,一个巴掌结实的甩在了尧紫脸上,一时间,屋里三个人都有些愣住了。 尧紫松开紧握的拳头,手指有些僵硬,不过生生的藏在了衣袖里,咽下口中翻涌的血气,冷冷的说道,“你气出了。走开。” 墨煦的眼光沉了沉,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柳荀衣被太子拉到身边,没有站稳,倒在了乔兰易乞的脚边,后者呵斥道,“你越发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 柳荀衣忙摇头,带着哭腔说道,“我…我不知道…我以为她会躲过去的…” 尧紫面无表情的环视了一下屋内的三个人,这皇宫果真没有一个人是真的,胸腔还有些血气翻滚,柳荀衣或许不像她看起来那样娇弱呢?尧紫收回目光,这一巴掌恐怕用了七八成的功力,她刚才不是没有躲,奈何柳荀衣的出手速度太快,那么近的距离,没有被当场打晕过去,已经算是柳荀衣下手轻了。 还未至门口,就听一个奸细的嗓音高声喊道,“皇上驾到!”长长的尾音中,惠贞帝鲜艳的黄色龙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参见父皇!” “参见皇上!” 惠贞帝冷着脸进来,扫了一眼众人,也不说起身,就让他们跪着,语气不善的说道,“你们愈发大胆了,连冷宫也敢随意入内,还有没有将朕这个皇上放在眼里!“ “儿臣不敢!”太子与墨煦异口同声的说道。 “不敢?”惠贞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朕看你们敢得很!” 尧紫跪在墨煦的身边,丝毫不觉男子有什么惧意或是悔意,嘴里说着不敢,身上却显得淡然。 众人都低着头,谁都不知道盛怒之下的惠贞帝会有什么动作,他迟迟没有再言语。 尧紫心里有些不安,却也不敢抬头,自从上次锦华宫的事情以后,她还没有再遇到过惠贞帝,不想今天竟如此不巧。手背上突然覆上一团温暖,,略带濡湿的掌心将尧紫的手握紧了一些,带着某种安抚与宽慰,尧紫不敢去看墨煦,两人挨得很近,他宽大的袖袍正好掩住了两人相交的手指。 无由的一种心安,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在身边这样伴着她,守着她,不离不弃,不舍不移。 他到底是如何想的?尧紫觉得,她从未看透过这个人,他深蓝色的眼睛里总是盛着温柔,可以触及,却无法确信,那是不是给自己的? 心口一阵苏苏麻麻的痛楚,虽然没有多深刻,确是持续不断,好像找不到答案就无法平息一般,好陌生的感觉,那是什么? 就在尧紫思绪乱作一团之时,惠贞帝开口道,“都给朕下去!如有再犯,严惩不贷!” “谢父皇!” “谢皇上!” 四个人起身告退,惠贞帝突然指着尧紫说道,“你留下。” 尧紫错愕的看向惠贞帝,后者没有看她,身上透着一股疲惫,虽然身体依旧挺直,但却让人有些垂垂老矣的惋惜。 墨煦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转身经过尧紫身边,步伐停顿了一下,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韩丞相真是有心!” 直至他走出去,尧紫才回过神来,指尖深深的嵌入手心,眼中紫光淡淡的流转出来,在清冷的夜里,显得诡异非常。 第四十七章 弦发客商,经年生死两茫茫。二 乔兰墨煦的话她自然是懂得什么意思,这些年,恐怕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韩慕允。那个男子心机深沉,那个男子机关算尽,那个男子无时无刻不想着将手里的东西利用之至。 就如今天晚上,他先是把太子引来,那次宫宴上乔兰易乞看她的眼神太过于露骨,韩慕允显然不会放弃这种好的机会,一出冷宫相遇的戏折子便做好了个大概。 然后再告知柳荀衣与乔兰墨煦,来个抓奸抓双,他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身上的淫骚味。如此演下去,三皇子定然与太子反目,即便她尧紫不是真正的三皇妃,凭借一张如此相似的脸,众人也有足够的凭证认为三皇子会冲冠一怒为红颜。 挑破的皇室内乱,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从大处讲,若是太子与三皇子不和,势必引发储君之争,元齐可趁机出兵,一统天下也未尝不可。从小处说,他们在冷宫上演捉奸的戏码,回头王府里动一动手脚,也没人知道。现在,恐怕苏筱叶早已将玉佛交到他手上了。 真真是一条一箭双雕的上上策。 尧紫强逼着自己平息下怒火,眼中的紫色迅速的消散,好像刚才那一瞬间的光华不过是错觉。 惠贞帝并没有注意到尧紫的变化,待得殿上的门被关上,他才将视线落在尧紫身上,“你过来。”声音竟有些颤抖。 今天他未饮酒,双眼仍带着猩红的血丝,尧紫向前走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丝毫不见缩短。惠贞帝似是等不及一般,走上前来,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尧紫,神情变幻莫测,唇角动了动,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目光闪烁,似是想问什么,手臂抬了起来,有些颤抖。尧紫怕他再次出手,忙说道,“我不是她!” 惠贞帝自嘲的笑了笑,手臂又落了回去,“我自然知道你不是她,她若是还活着,怕早已过了而立之年。” 他没有再用朕,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息淡了不少,尧紫平复了一下心神,此时的惠贞帝看起来少了几分皇帝的威仪,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亲切。 尧紫试探着问道,“她是谁?” 惠贞帝眼中精光一闪,深深的看了尧紫一眼,尧紫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毕竟是皇室的秘辛,怎么会轻易告之于人。 就在尧紫以为他不会作答只是,惠贞帝收了目光,轻声开口,“她叫严华歌藜,是我此生唯一挚爱的女子,也是…我的亲妹妹。” 尧紫身子震了震,倒不是因为惠贞帝最后的那一句亲妹妹,而是他说她的名字,她竟然叫严华歌藜! 怎么会是这个名字? 那是四年前她第一次完成任务,不仅从宫里盗出了鲛珠,还杀了当时在位的延桀帝,新皇顺利登机,韩慕允成了权倾朝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她也成了人人俱畏的天下第一杀手观音! 事成之后,韩慕允带她回了尧府,当时尧子雾并不在府上,他们径自进了一间密室,见到了那个躺在帷幕后的女人。(.无弹窗广告)纱幔层叠,她不曾见过那人的相貌,冷寂的房间温度好似比屋外严寒的冬日还要低上几分,直至韩慕允将鲛珠放入那人的樱唇,尧紫才后知后觉的知晓,原来他是尧子雾的人。 “她是谁?”在出了密室之后,尧紫问道。 “严华歌藜,尧相的一位夫人,应该也是你的生身母亲。” 尧紫忘了当时自己到底是怎样反应的,反正自始至终,她都未尝想过再去看那女子一眼,母亲的感觉淡的几乎比不上一个擦身而过的路人。辗转至今,从别人的口中再听到这个名字,还有张如此逼真的画像,她才惊觉,原来那道她从不曾撩起的纱幔后竟藏了一张与她如此相像的脸! 见尧紫变化不定的神情,惠贞帝犹疑的问道,“你与她是何关系?” 尧紫深吸了一口气,“没什么关系。” 惠贞帝的眼光停留在她身上,带着某种深究,显然是不信她所言。尧紫也不欲再解释,岔开话题,“既是爱她,为何不娶她?”淡淡的神色看不出悲喜。 “谈何容易?”惠贞帝苦笑道。 “就因为你们是兄妹?”略显上扬的音调。 “这是**!”惠贞帝不自觉的抬高了声音,“此般关系传扬出去,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又让我将她置于何地?” 尧紫不紧不慢的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些不屑,眼神却定定的看着惠贞帝,似要把他看穿一般,“你是担心她如何自处还是害怕你天子的位置会被动摇?” 惠贞帝面容忽而变得惨白,僵直的身体好似不堪重负,随时都会倒下,好一会儿,他的面上才重新找回血色,“无论是我眷恋这皇帝的位置,还是为她撇弃一切,她又如何会稀罕?”他咬着牙,不甘的说道,“她自始至终都从未爱过我,我又作何要倾尽天下来换取她展颜一笑!” 尧紫嘴角的冷笑更深,人都已经死了多年,还在这里装什么情比金坚,未免有些可笑,早知会这般悔恨,倒不如当时轰轰烈烈的去追求一次! 屋里的气闷着实压抑的紧,尧紫不欲再留。 见尧紫转身欲走,惠贞帝下意识的伸出手,伸到一半被尧紫冷冷的眼神给震慑回去,这般倔强的性子都与那人如出一辙。 “你是她的女儿?” 尧紫身体步子一顿,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径自出了大殿。 掩上门,天色蒙蒙亮,雾气微重,安静的好像可以听到来自遥远地方鹈鹕的悲鸣。 一晚上都没有看到虚霩的身影,也不知道他收拾碗筷收拾到哪里去了。 宫门口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远远看去,好像是破晓前浓墨重彩的一笔云霞,他站在那里,紫色的锦衣被雾气打湿,起了褶子,倒有些识得人间烟火的感觉。 “你在这里等了一整夜?” 尧紫看着他,墨煦的周身泛着冷凉,羽梁国的秋夜寒得很,他要是真在这里站了一夜…心莫名的抖动了一下,好像一根奸细的针扎进了柔软的地方。 墨煦笑得云淡风轻,冷白的嘴角划出好看的弧度,只简单了说了一句,“回去吧。” 他不是看不出父皇看尧紫的眼神里别样的情绪,听到尧紫被留下的时候,心里不是没有惊惧,但除了在这里等她,他还能做什么呢? 屋里的烛光亮了一整夜,他的心也悬了一整夜,第一次,他觉得这宫殿安静的好似一座坟墓,不惜血肉模糊也想要将它刨开,将尧紫带出来!她的眼睛那样干净,干净的不染一丝污秽,她不应该被困在这里!他也不允许她被困在这里! 看到她完整的从那屋子里出来,他心中郁结的情绪才缓缓的舒展开,终于有一丝了然,自己的心意。 尧紫的眼睛好像被雾气染湿了一般,潮润润的,下一刻却有干涸了。如果这一幕出现在四年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手放在他手心里,随他一走了之,她曾经是那么渴望的啊,渴望有个人带她回家,在她身上沾满血腥与肮脏的时候,但那时他没有出现,谁都没有出现,她一个人一路提着延桀帝的头颅从永定门走到了韩府! 现在的她能做什么选择呢?一切都在结束在了她腰间的那一朵惊艳的牡丹上,她承不起他的情,也走不出尧溪这个如魔障一般的名字。 “去哪里呢?”她看着墨煦笑着问道。 可能有过一瞬间的柔软,但那个瞬间过去之后,尧紫依旧是尧紫,那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墨煦怔了片刻,随即浅笑着看向尧紫,眉宇间一片温和,好像阳春三月的清风,轻轻的探入人心里,润物无声,“你想去哪里?” 第四十八章 秋影重磨,清光斫去桂婆娑。一 最后,尧紫还是跟着墨煦回了王府。(.好看的小说) 清晨的薄雾打湿了朱漆的大门,两旁巨大的灰色石台上蹲着口含獠牙的獬豸,怒目圆睁,黝黑色的光滑表面踱上一层湿气,润亮却不刺目。门上挂着鎏金的圆环,不需要日光的配合就已经足够的璀璨,彰显着此门内的主人是如何的显贵大气。 街上没有旁的行人,这种时间,谁不在家中酣眠?墨煦紧握着尧紫的手,一路上都没有松开,直至到了王府,两人的身上都沾染了晨雾,墨色的长发有些蜷曲,好似微湿的海藻。 沉默着走上石阶,闭合的大门忽然露出了一条细小的缝隙,待得朱门被缓缓拉开,才见一抹茶色的裙摆露了出来,原来是许久未见的凌若容。 女子的云髻有些偏斜,偶尔有一两束长发垂下,双唇淡了不少,略显蜜色,眼圈下面有一团明显的黛色阴影,她衣服外面套了一件素净的小褂,看起来,像是在门口站了一夜的样子。 墨煦一怔,随即放缓了神情,淡蓝色的眼睛好看的不像话,“容儿怎么会在这里?” 凌若容面上一喜,嘴角的笑容刚刚展开,在看到尧紫之后,那笑容好像僵硬了一般,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但凌若容终究是大家闺秀,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殿下,皇…尧姑娘回来了,我…我睡不着,就起来散散步…” 这个理由着实编造的有些粗糙,散步不应该是后花园吗,怎会来这大门口溜达? 尧紫不动声色的将手缩回来,微微颔首道,“搅扰了。[]” 她不敢看凌若容的眼睛,于是错开了目光。女子好像寻常人家等待许久未归的夫君一般,朴实中带着温馨,本应是一副美好的画面却硬生生的被她给破坏了。 “尧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容儿可是把你当做一家人,哪里来的搅扰一说”,凌若容笑眼盈盈,拉过尧紫的手,亲切的说道,“外面湿气重,我们快些进去吧。” 说完,还带着嗔怪看了墨煦一眼,像是在责备他的怠慢。 何时他们竟此般熟悉了?尧紫心下茫然,然转念一想,人家早已成亲,熟不熟悉又哪里容得她一个外人置喙。 陌生的胭脂味使得尧紫回过神来,并不喜欢与人如此亲近,尧紫轻轻拨开凌若容的手,轻声回道,“好。” 被尧紫推开,凌若容有些尴尬,还是墨煦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不容分说的拉起尧紫的手,走了进去。 两人的背影如此般配,好像容不得第三人插进去,凌若容愣在原地,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见凌若容迟迟没有跟上来,墨煦回头好心的提醒道,“容儿如何不进来?” 忙将眼底的那丝异色掩下去,凌若容关上门,跟了进去。[.超多好看小说] 经过几天的整修,潋宁居又如从前一样,丝毫看不出打斗的痕迹,之前的空地上也已种了新的花草。屋内的布置更是不曾变动,没了大红的喜字与灯笼,一切就像尧紫初来这里时一般。 凌若容陪他们到了门口之后,就回去了,现在屋子里只剩下墨煦与尧紫两个人,而前者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打算。 “喜欢吗?”男子邀功似的问道。 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不想拂了男子的好意,尧紫还是点点头。 墨煦伸手,将尧紫圈入怀中,低着头,凝视着她的眼睛,浅笑着说道,“你喜欢就好。”笑容里已没有了起初的邪魅,满是柔情。 尧紫在那双淡蓝色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满满的自己,却终是看不透其中的深意,蓦地想起锦华宫那幅画,惠贞帝用疲惫的声音说,她是我的亲妹妹。 如此说来,眼前的男子便是自己血缘至亲的哥哥? 想了想,尧紫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可有听过严华歌藜这个名字?” 男子略微沉吟,“你说的可是锦华宫那幅画上的女子?” 尧紫微异,“你识得?” “是有听说过”,墨煦眼中闪过一丝莫名,“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种事还是不与他知道的好,尧紫摇摇头,“只是好奇罢了。” 墨煦见她不欲再谈,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轻拍着尧紫的背,带着某种安抚的意味,“这一夜太累了,先睡会,有什么事起来再说。”说完,不由分说的将尧紫打横抱起,朝床边走去。 到了嘴边的话又欲言又止,男子的身上是好闻的龙涎香,还有熟悉的味道,一时间,之前未觉的困意席卷而来,那些纷乱的理不清头绪的事情不想也罢。 意识朦胧之际,听到男子带着蛊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其实,紫紫,你可以依靠我的。” 之后,无边的黑暗涌了上来,再听不到任何声音,连先前听到的那一句也仿佛是幻觉一般。 依靠,好奢侈的两个字。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潋宁居安静如初,男子不在身边,尧紫起身打开房门,轻唤了一声,“花摇?” 不知在自己走后,那小丫头有没有被遣去别处? 慌慌张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某种急迫,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门口,眼里含着晶莹的泪花,委屈的在见到尧紫的那一霎那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哗啦啦垂了一道珍珠帘。 花摇扑了上来,抱着尧紫不肯松手,鼻涕眼泪蹭了她一身,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那份潮湿。 “尧姑娘,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花摇还以为你不要花摇了呢!呜呜呜…” 泣不成声的哭诉,使得尧紫心下一软,不禁放软了声音,“别…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从未哄过人,连语言都显得笨拙。不过还使得小丫头破涕为笑,“尧姑娘,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经她一提,尧紫才发觉自己站的笔直,脊背都发僵了。花摇抹干了眼泪,依旧蹭在尧紫身上,乖巧的笑道,“尧姑娘回来就好。” 尧紫无奈的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眼里含了笑意,“你这小丫头。” “对了”,花摇突然想起什么来,直起身子,“说起来,还有人如我一般记挂着姑娘呢!” “哦?” “就是苏夫人啊。自姑娘走了之后,她依旧每日都来,在前院坐一会,就是今天下午她还来过呢,这会子刚走。” 这戏做的真真是足,看来韩慕允已经等不及了,尧紫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姑娘?”花摇见尧紫脸色不霁,犹疑的问道,“是不是花摇多事了?” “没有。”尧紫温和的拍了拍花摇的肩膀,“既然苏夫人如此记挂我,那我们就去谢谢她吧。” 强忍住心下的厌恶,尧紫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苏筱叶,你是否也是韩慕允手中一颗可怜的棋子? 第四十九章 秋影重磨,清光斫去桂婆娑。二 第一次踏入晚晴园,是尧紫未有料想到的清冷,满园的梧桐,叶子由绿转黄,风一吹便簌簌的落下,真真的应了那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佣人也少的可怜,门上悬着灯笼,颜色旧了些,还是苏筱叶初来王府时挂上去的。 门是敞开的,院里素衣的女子挽着云髻坐在青石凳上,手里端着瓷白的茶壶,往碗里斟满了茶,还腾腾的冒着热气。恍惚间,看的不真切,还以为那是蔚蒸的云雾里不慎落凡的仙子,只是,她身上的悲伤太过于浓郁,好似化不开的浓墨,明明是一副浅色的山水,醒色的确是那深深的眸子。 让花摇在门外候着,尧紫径自进了园子。听到脚步声,苏筱叶抬头看了一眼,复又收回了视线。 桌上端正的摆着两杯茶,翠生生的芽儿,一看就知道上好的观音。 “原来你也喜爱煮茶”,尧紫在对面坐下,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柔和的味道入口便化作余香,若没有个三四年的功夫是煮不出如此味道的。 “闲来无事便学着煮茶”,苏筱叶又给尧紫续上了一杯,“但却怎也煮不出姑娘的味道。”恬淡的口气听起来却是话里有话,“这茶白白倒了也怪可惜的,好在姑娘今天来了。” 尧紫习惯性的将手指沿着杯口旋转,白色的雾气升的极慢,待得完全消散后,尧紫才端起来,送到嘴边。 也难怪她要用瓷白的碗,这样隐藏在碗里确实让人很难发现。 “姑娘嘴角沾了水渍,可要用这帕子擦擦?”苏筱叶递过一条崭新的帕子。 尧紫含笑点头,捏着锦帕擦得仔细,什么东西闪了闪,然后随着锦帕一起被装进了尧紫的衣袖里。 “这帕子等我洗干净了再还你。” “不过一条帕子而已”,苏筱叶垂了眉眼,声音突然放轻了,“他走了。” 尧紫微楞,随即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好看的小说)好像那人昨天还附在耳边说,我与你一起回去,然后今天就走了。 “为何走的这般急迫?” “可能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吧”,苏筱叶露出一丝苦笑,“他又如何会说与我听。” 此般怨天尤人与印象中的苏筱叶大相庭径,尧紫忍不住皱眉,却不知如何开口。坐了片刻,却有些忍耐不住,只得告辞离去。临走时,回头看她,她仍端坐在青石凳上,神色恍惚。 见尧紫出来,花摇立即就迎了上来,笑嘻嘻的说道,“小姐出来啦,你看今天天色不错,不如去花园里走走吧?” 又去花园?上次就是花摇提议要去逛园子,然后碰到了凌若容,虽说也不算什么不开心的回忆,但是确实不想碰到第二次。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可能与墨煦熟稔的人,她有一种本能的排斥吧。 这个念头吓了尧紫一跳,忙甩开这种不应该有的想法,见花摇一脸希冀的看着自己,也不愿让她失望,于是两人就一起往花园里去。 路上想起韩慕允的事情,他回了元齐,可能是因为鲛珠的事情,依靠鲛珠续命的那个人是严华歌藜,也就是自己的生母,但为何她会死?既然人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浪费三颗鲛珠保留着尸首?不知道尧子雾到底要做什么。 一切的一切,好似一个巨大的谜团,不知何时,自己就被卷入了其中。 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响了起来,尧紫身子一震,那是归兮的声音! 花摇还在前面,尧紫下意识的抓住她的手,花摇莫名的歪着头问道,“小姐,怎么了?” “快走!”尧紫厉声说道,“回潋宁居,快点!” 花摇手上吃痛,不知发生了何时,但让尧紫如此失态,一定是大事,“那花摇回去等您!” 待得花摇走远了,尧紫定了定心神,手里精光流转,随即一把长剑横亘在面前。握紧灭魂,尧紫才继续往前走。 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一团瘴气,那琴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尧紫秉住呼吸,飞身而入。 随着琴音往里走,差不多走到中心的位置,可以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淡黄色的裙摆翩飞,与墨色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归兮上依旧没有琴弦,却被那人弹出好听的曲子。 见尧紫来了,那人露出淡淡的笑容,眼角下的泪痣饱满得如同刚刚采摘下的红豆。 尧紫停下来,隔着一段距离,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好像只是为了听琴;尧溪亦没有动没有说话,好像只是为了弹琴。厚重的瘴气如同天地开源之初的混沌,形成巨大的帷幕,把所有的情愁思念都裹挟其中,看不真切。 一曲终了,尧溪一挥衣袖,隐去了归兮。 “溪姐姐还是这么会弹琴。”尧紫由衷的说道。 尧溪浅笑着走过来,一步一步,好像走过了七年的光景,尧紫收了灭魂。这静谧的空间内没有杀气,只有一对久别重逢后的姐妹。 “我的紫紫长大了”,尧溪拥住尧紫,简短的话里带着白驹过隙时光荏苒的匆忙。 背部被尖锐的东西抵住,即使看不到也知道,心脏的位置正抵着一把匕首。 不是没有时间躲开,但那贪恋的温暖怀抱就在眼前,怎么舍得将她推开?指尖的,手臂的,肩膀的触感都还在,心脏喧嚣要靠近,哪怕万劫不复也要靠近!因为那是尧溪啊,那是陪着自己走过一半生命的尧溪,那是如母亲般将自己从小照顾到大的尧溪,那是无论发生什么都在身边握紧她的手给她温暖的尧溪!这样的一个尧溪,她怎么舍得推开! 眼睛酸胀的发疼,眼泪却迟迟不肯落下来,尧紫靠在尧溪身上,轻声的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还是要杀我吗?” “是啊,要杀掉你。”没有丝毫犹豫的,尧溪这样回答道,连语气都是极为平淡的,好像在说好久不见一样。 背后的匕首向前推进了几分,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刺痛感,和血液腥浓的味道。尧紫紧咬住嘴唇,没有出声,只是抱着尧溪的手猛地勒紧了。 “溪姐姐,紫紫痛。”尧紫委屈的说道。 尧溪另一只手也拥紧了尧紫,轻声安慰,“紫紫不怕,一会儿就不痛了。” 生命的重量随着那匕首的深入逐渐消失,感觉轻飘飘的,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她被尧子雾打的遍体鳞伤时,尧紫边给她上药边安慰着,紫紫乖,一会儿就不痛了。 只是,真的就不痛了吗? 突然,一股强大的风力灌了进来,两人猛地被分开,尧紫身体支撑不住,向后倒去,落进了一个不算熟悉的怀抱,来人竟是多日不见的虚霩! 虚霩掌风一送,尧溪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你这是做什么?”失了太多血,尧紫气力不足,却仍能听出语气中的叱责。 “我做什么?”虚霩怒其不争,猛地将匕首拔出来,“我要是来晚一步,你就死在这里了!” 尧紫倒抽了一口冷气,来势汹汹的疼痛感使她差一点晕过去。虚霩忙给她填了一粒补气的药丸,尧紫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反观尧溪,虚霩那一掌用了七成的功力,她显然伤得不轻,倒在血泊里,勉强撑起身子。“是你?”用的是故人相见的口吻。 “是我。” 虚霩看着尧溪,那是尧紫从未见过的认真眼神,还有一丝莫名的情绪掺杂在里面,与某些时候墨煦看她的眼神一般。 “呵呵,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多管闲事。”尧溪的笑声有些刺耳。 “是你的事。”虚霩认真的说道,嘴角与眼角都没有丝毫的笑意。 尧溪眼神一暗,随即大笑起来,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我的事?我的事与你何干?” 对于她的嘲笑,虚霩视而不见,只是叹了了口气,道,“你既已恢复记忆,为何还要对她赶尽杀绝?当年的惨剧,你难道还要重蹈覆辙一次不成!” 尧溪突然止住了笑声,怒目直视,“闭嘴!” 虚霩面露悲悯,“阿溪,收手吧。” 他伸手想要将尧溪扶起,但女子固执的拍掉他的手掌,一次一次,不厌其烦,两人好像闹别扭的孩子,拉扯间,虚霩突然看到尧溪的手心竟有一道斑斓的如同纹理般清晰的红色线条。 虚霩忙拉过她的手向上看去,那红线已经蔓延过了手臂,可能…已经到了胸口。 这个认知使得虚霩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尧溪缩回手,恨恨的说道,“你看够了没有?” “这…这是锦衣华纱?你竟然是…宿主?”虚霩仍执意于那条红线,那神色像是在说,得不到答案,他绝对不会罢休。 尧溪垂了眼帘,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使得真个人看起来晦暗不明,“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眼中又有了笑意,但那笑意里却满是嘲讽,“你会帮我杀了她吗?” 她的视线落在尧紫身上,尧紫只觉稀薄的空气好像有些不够用,难过呼吸都变得困难,她是真的想要她死,心意坚决,怕是连改变的可能性都没有。 “在本王面前要杀我的人,你们还没有这个能耐!” 蓦地,一个低沉却不失好听的声音由入口处传来,带着明显的怒气。 尧紫侧过头,捕捉到那抹紫色的身影,男子目不斜视的朝她走来,蓝色的眸子里只满盛着她一个人。 会心一笑,从来未觉得如此安心,原来,对于他,她的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希冀的。 第五十章 秋影重磨,清光斫去桂婆娑。三 墨煦走到尧紫身边,低下身子将她抱起,天地之间霎时的安静,静的可以听到彼此律动的心跳声。(.无弹窗广告)男子蓝色的眼眸此时有些深邃,润泽如琉璃,却含着温情,不至于那么冰冷。 他轻轻的开口,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我来了。” 刹那间,眼前好像同时出现了电与露,空茫茫的视线里只剩下这一个人,又好像不止是这一个人,青色与紫色重叠的身影,一直经历了百年,乃至更久远的时间,才走到面前。万语千言,抹去的是那风尘仆仆沧海更迭,到最后,只剩下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无关风花雪月,无关海誓山盟,却是捧上了一颗魂牵梦萦的真心。 许是离死亡太近,所以才会撇下那些自以为是的心机与怀疑,尧紫把头深深的埋进墨煦的怀里,贪恋的汲取着他胸膛的温暖,这一刻,她已经不想去想他是何目的,心里装的又是谁的影子。一个人走了这么多年,真的有些累了,血缘也好,做戏也罢,此时此刻,她真的只想找个人依靠一下,不为别的,只因他一路走来,眼中只有她一人。 尧溪让墨煦将她放下来,半靠在他身上,还未站好,黑色的缎带裹着狠戾的风直击过来,好像昂首捕食的鹰隼。墨煦拥着尧紫,足下轻转,巧妙的避开了这一记重击。 黑缎被收了回去,尧溪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眼睛里充满了血雾,面容苍白,唯有眼角的那一粒泪痣红的耀眼。 “你与她这般亲密,当别的人都是死的不成!” 隔着虚霩,尧溪的目光落在了墨煦身上,带着一丝不甘,一丝恨意,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感觉极为怪异。 手上沾满了尧紫身上渗出来的粘稠的鲜血,墨煦的眸子又深沉了几分,看着尧溪的眼光有些闪烁,最终还是冷了下来,“不知玄幽教主三番四次来我王府行凶,是何因由?” 他一声玄幽教主叫的尧溪手脚冰冷,他眼中的厌恶昭然若揭,连叫她的名字都不肯。 “呵呵”,尧溪笑容惨淡,虚霩在一旁面露忧色,握住尧溪的手,却又被她甩开,“你当真没有想起?” 问的毫无缘由,却让墨煦眉宇微锁,好像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尧溪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不知为何,尧紫竟突然想起那个久违的梦境,山中面容模糊的女子,红色的喜绸和满山开花的凤凰树,她下意识的去拉墨煦的衣袖,男子回过神来,对她柔和的一笑,随即调整了一下呼吸,再开口时也是冷静如常,“一部分。” 尧溪的眼睛好像瞬时被什么所点亮了,迫不及待的问道,“于我呢?” 墨煦的神情有些疑惑,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曾。” 闻言,尧溪眼中的光华一点一点的流失,到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颜色,好像幽深的古井,没有一丝波澜。她退后的两步,身子有些摇摇欲坠,还好虚霩及时扶住她。 许久,才听她颤巍巍的开口,带着几分执拗,“那她呢?”尧溪的手指在尧紫身上。 尧溪有些莫名,本来直愣愣的看着尧溪,下巴却被墨煦欣长的手指给勾了回来,男子霸道的使她与他直视。(.)他俊美的容颜放大在眼前,可以清晰的数清楚他细黑的睫毛。他蓝色的眼睛里是她的身影,不大不小,正好填满了一双幽蓝色的眸子。 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尧紫脸上发烫,想要低下头去,男子的手指却微微用力,没有弄疼她,却使她不得不与他四目相对。 忽而,墨煦轻笑起来,宛如春风拂面,看得尧紫有些晕眩,却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他的手指轻轻刮过她的嘴角,将一丝碎发从她嘴角挑开。 尧溪冷哼了一声,墨煦这才将视线从尧溪身上移开,轻声回道,“一部分。” 说完,墨煦见尧紫面色依然苍白的吓人,完完全全的失了血色,意识已经模糊,眼睛露出一丝忧虑,再也不管旁的人,将她打横抱起,柔声道,“我们回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 黑色的缎带再次由尧溪的袖间飞出,在离墨煦还有不到一尺的距离时被拦了下来,天英飞身护在墨煦与尧紫身前,“属下来迟,请王爷恕罪。” 来的不知天英一个,九大护卫除了天任全都到了,将尧溪与虚霩围住。 “无妨”,墨煦脚步未停,声音却陡然变得冰冷,“走不得的人是你。”后一句显然是对着尧溪说的。 身后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到,尧紫的意识开始一点一点的模糊,虽然很想让墨煦不要为难尧溪,思维却陷入了困顿,黑暗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 房间里充斥着药草香,伤口上了药,缠裹着厚厚的一层纱布,墨煦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子,眼中浮现出淡淡的心疼,好像从见到她以后,她就在不断的受伤,经脉,胸口,手指,未有一处可得幸免。 这些年,她过得是有多苦呢?墨煦的手指停留在尧紫腰间的牡丹上,眼中突显一丝杀气,很快又淹没了下去。虽然他知道这是怎么来的,但他却仍是耐心的等着,等着尧紫亲口告诉他。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之间才会有信任呢? 其实尧紫这边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尧溪的身影与那个陌生的女子的身影一直交错出现,一会儿火热一会冰冷,背景是呆了七年的玉山,从山脚到山顶,穿越了茫茫的雾,好像也穿过了言竹师傅所说的,那道过不去的结界… 梦境突然中断,尧紫醒了过来,已是月上柳梢,朦朦的月色探进纸窗,清冷柔和。背后是温暖的怀抱,男子从身后将她拥在怀中,尧紫不自觉的勾起嘴角,即使不用回头,也可以感觉到墨煦绵长平稳的呼吸声,就如这夜色一般,让人心安。 睡意再次席卷上来,心怀着一分淡淡的甜意,尧紫又睡了过去。 相比较而言,尧溪那边就有些狼狈,二对八在人数上本就有些悬殊,而且虚霩又不能…再加上她负伤,对付起墨煦一手培植起来的护卫着实是吃力了些,但好在逃了出来。 虚霩拉着她一路飞奔,也不知道到底是过了过久,终于停了下来,一处不知名的地方,一间简陋的草屋。两人进了屋子,屋内很干净,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简单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尧溪环视了一下屋子,“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只是一个栖身之所而已,哪里不一样”,虚霩随意的回道,丝毫没有认为这屋子简陋。 他走到床边,示意尧溪躺上去,“我给你疗伤。” 尧溪不屑的扫了他一眼,并不领情,“不需要!如果不是你来妨碍我,就不会…”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虚霩打断道,“阿溪,你怎么还是如此执迷不悟,难道这三世还不够化解你胸中的戾气吗?” “不够!”尧溪的声音陡然升高,眼中胀满了血丝与恨意,“就算是十世百世都不够!” 虚霩叹了口气,“那你要如何呢?”语气中透着心疼与悲悯。 “我要她死!”尧溪把每一个字都咬的极重,眼角的泪痣好似殷红的血滴,衬得整个人无比的诡异。 “你这又是何苦?” “呵呵”,尧溪笑了起来,笑容却透着无比的辛酸,“苦不苦又何尝轮得到我做主,从种下锦衣华纱的那一刻,我就没有退路了,虚霩,你知道吗,我的面前已经没有路了。” 她看着虚霩,好像抓住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看的虚霩无由的觉得心疼,活了这么些年,已是许久没有感受到的陌生感觉了,却在看到这女子的时候有浮现出来,真真是冤孽吧,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对于她的事情,他都没有办法置之不理。 虚霩将尧溪拥入怀中,女子的肩膀瘦的不成样子,看来成为宿主之后,没少吃苦。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你也累了,先睡一觉吧”,虚霩拍着尧溪的背,轻声说道,“天大的事情也等到明天早上,我们一起想办法。” 语气中带着坚定,却没有后悔,就算是违背天命,就算是万劫不复,这条路,他也想要陪着她走下去! 第五十一章 人生有几,一眼倾城心如意。一 养伤的日子过得乏味且悠闲,每天除了看书煮茶,就是睡觉,当然这一切都有墨煦在身边陪着。[]尧紫觉得自从再次回到王府之后,墨煦给她的感觉有些不一样,好像热情了些,温柔了些,还…呃…无赖了些。 一天夜里,尧紫正准备入睡,墨煦从书房回来,二话不说就上了床,上了床就上了床吧,最让尧紫不能忍耐的是他的手不停的乱碰,好几次弄得她浑身发软,终于,尧紫忍无可忍的拍掉他的手,“你做什么?” 谁知墨煦严肃的说道,“你太瘦了。”说完,还不忘在她腰上捏一把,不过倒是小心的避过的那牡丹的纹身。 结果,第二天,尧紫就发现自己的膳食里平端的多出好几道菜,而且墨煦会亲自监督着她吃完。这样几天下来,果真长了些肉,虽然还是很瘦,但身上已经不是那种僵硬的骨感了。 闲来无事的时候,墨煦也会教尧紫下棋,尧紫的棋艺很差,当时还在玉山上的时候,韩慕允就曾无奈的说她一入棋局就好像失了魂一般,七窍无一窍是通的。自那之后,尧紫就再也不碰棋了。 学了许久也不见长进,尧紫便有些着急。被墨煦再次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就放下棋子,懊恼的说,“我学不好,你若想下棋还是找凌若容吧。” 墨煦微微失笑,将棋子一颗一颗摆回棋盒,没说什么,但以后就不见他再找她下棋了。 他对她极有耐心,午后陪她晒太阳,抱着她哄她睡觉,给她讲自己以前的事情,只挑有趣的说,然后用淡蓝色的眼睛笑意盈盈的看她,趁着她不注意便在唇上轻啄一下,神情温柔又有些赖皮。 尧紫有些不安,墨煦对她越好,那种不安就越强烈,就像是偷了别人的东西,哪一天就会还回去。拼命的提醒自己不能太过于依赖这种好,却无法避免的沉溺其中。 伤好的那天,墨煦说有惊喜给她,两人坐着马车一路到了郊外,尧紫莫名的看着墨煦,男子只是但笑不语。 郊外的风景很美,一望无垠的草野,中间被溪水贯穿,潺潺的水声宛如泠泠的乐曲,听得人心旷神怡。空气中除了草香还有未至的花香,满目的绿色让人心情莫名的好起来,胸腔的郁气也随之消失。 墨煦打了一记响哨,不远处跑来两匹俊马,一匹是如墨的黑色,另一匹是炫目的白色,两匹马跑进了,在墨煦身边亲切的拱来拱去。男子拍拍两匹马的头,将白色的牵过来。 “这就是你送我的惊喜?”尧紫也学着墨煦的样子抚摸着马,那马的性子很是温顺,亲昵的蹭着她的手。 墨煦点点头,道,“喜欢吗?” “嗯”,尧紫嘴角绽开笑容,连眼睛里都满是笑意,“谢谢你。” 第一次看到尧紫笑得如此开心,那笑容像是从心底涌出来的,格外动人。墨煦不自觉的也随着勾起嘴角,一时间,就只见两人傻兮兮看着对方发笑,由微笑变成大笑,爽朗的笑声随风飘去,一直到了白云居住的天际。 墨煦指着两匹马道,“黑色的是龙驰,白色的叫凤芒。” “凤芒”,尧紫翻身上马,转过头来说,“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墨煦也骑上了龙驰,笑着问道,“要不要来比比?” 尧紫眼中划过一丝兴奋,“好啊。” 话音刚落,两匹马便如箭一般飞奔出去,飒爽的风在耳边呼啸,那种感觉,好像什么心事都被抛在了脑后,全身的轻飘飘的,像要飞起来一样。两人并驾齐驱,不一会儿,就将草地抛在了身后。 “谁先到溪边算赢。”尧紫轻快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本王可不会让你。”墨煦笑着说道。 尧紫朝他做了个鬼脸,猛地加快了速度,墨煦微微发愣,随即跟了上去。这样的尧紫,可是他第一次见到的。 两人并驾齐驱,几乎是同时到达,凤芒一下子冲进了水里,溪水很浅,刚刚没过脚踝。尧紫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墨煦抱起飞身到了岸边。男子将她放下,“这水寒,小心着凉。” 尧紫也不反驳,只是微笑着看他,眼睛里亮亮的,明明天色还早,却好像缀满了星光一样。 墨煦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轻咳了一声,“我脸上可有沾了什么东西?” 尧紫摇摇头,轻声说道,“谢谢你。”声音软软的,像饮了酒。 墨煦愣了一下,然后轻笑着伸手刮了刮尧紫的鼻子,“你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 “就不准再说一遍了?”尧紫眨着眼睛问道。 墨煦失笑道,“再说几遍也是准的,只要是紫紫说的,什么都好。”眼中是满满的宠溺。 尧紫不再言语,慢慢的低下头,吸了几口气。墨煦忙问道,“是不是伤口疼?” 尧紫摇摇头,只不过第一次在意识清醒的时候听他叫她的名字,心里有些酸涩罢了,当了那么久的阿溪,终于可以听到他教一声紫紫了。 “你可不可以再叫我一声?”尧紫呢喃道,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几乎听不到。 “啊!”男子蓦地将他拉进怀中,周围充斥的温暖熏得眼泪都快落下来,尧紫轻呼了一声,剩下的声音就被悉数吞进了绵长的吻里。男子的舌尖探进来,一点一点攻占了唇齿,他吻的很是温柔,完全不见以往的霸道,尧紫越是往后躲,他的吻就越是深入,一寸寸的吮吸着她口中的蜜汁,好像要把她整个给吃下去。贴近的唇润湿而温暖,口中的空气逐渐减少,连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像要被融化了一般,提不起一丝力气。 墨煦的双手插进她的发中,将她微微的向前送,加深了这个吻,用不清楚的声音呢喃,紫紫,紫紫……带着某种蛊惑,牵引着灵魂也随着他的节奏移动,身体开始变得热烘烘的,残存的一点意识告诉尧紫不应该继续下去,但是身体却无论如何都不舍得将他推开。 就这样沉沦下去吧! 这个一直等到尧紫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才结束,尧紫趴在墨煦的身上急促的呼吸,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然而男子的唇轻咬上她的耳朵,声音带着酥麻的触感,“这样够了么?” 果真是无赖,非要把话说的这么暧昧么!尧紫羞恼的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更紧的拥住,正好贴在他的胸口上,可以听到那略显快速的心跳声。 “紫紫?” “嗯?” “我们一直这样好不好?”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却说的无比坚定。 尧紫轻推开他,两人四目相对,眼睛里尽是对方的身影。看着墨煦秉着呼吸,一副严肃的面孔,尧紫不禁失笑。 “好。” 墨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露出一个笑容,俊美无极。 第五十二章 人生有几,一眼倾城心如意。二 两人牵着马慢步往回走,在来时的路口竟遇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来客,虚霩幽着一张脸站在那里,再不见往常嬉笑的样子,表情十分凝重。(.好看的小说) 尧紫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虚霩在看到他们之后,上前道,“尧溪出事了。” 好像一道惊雷炸响在耳边,炸的尧紫有些六神无主,尧溪出事了是什么意思?那天她伤的那么重,还被墨煦的人围困,难不成是…死了? “出了何事?”墨煦沉声问道,也打断了尧紫的胡思乱想,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虚霩,看起来并不太相信他的话。 “疯了”,虚霩言简意赅的说道,“她想见你。” “疯了?”墨煦微皱起眉头,轻念了一遍虚霩的话,没有任何表示。 虚霩对男子的态度显然非常不满意,“你不信?” 墨煦不加任何掩饰的承认道,“是不怎么相信。” “难不成我会用这种事情骗你?现在尧溪是疯了,疯了你懂吗?她精神失常了却还想着见你,你却在这里推三阻四,青…乔兰墨煦,你到底有没有心!” 虚霩愤怒的看着乔兰墨煦,而后者的面色也有些难看,两人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尧紫见势不好,忙插进两人中间,对虚霩说道,“尧溪现在在哪里?丢下她一个人不要紧吗?虚霩,快带我们去找她吧。” 尧紫边说着,边偷偷的去拉墨煦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话。经尧紫这么一提,虚霩也开始担心起尧溪来,于是不再耽搁,带着他们俩去了茅草屋。 路上,虚霩告诉他们,尧溪因为伤重失血过多,回去后便起了高烧,一连几天不见退,又因为本来作为宿主,体质就差,这些年一直靠药物养着,已是强弩之末,所以才会意识不清,精神失常。 宿主?尧溪突然想起七年前两人从尧府出走之时,当时柳渔也曾对她说过什么宿主,不选她之类的事情,他们到底对尧溪做过什么? “锦衣华纱是什么?”尧紫突然问道。 虚霩面上一僵,神情有些闪烁,迟迟没有开口,还好小屋到了。 三人进了屋子,尧溪躺在床上,脸色红的不正常,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上,呼吸有些急促,眉宇间尽是痛苦,好像被梦魇缠着,却又醒不过来的样子。 “溪姐姐…溪姐姐,你醒醒…”尧紫跑到床前,轻声换着床上的人。 墨煦从未见过尧紫如此担心一个人,心里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反正就是有些别扭。尧溪这般样子,看起来无论如何都不像是装出来的,墨煦掩下心中的不适,回头对虚霩问道,“她如何了?” 虚霩冷哼了一声,极不情愿的开口道,“死不了。” 被他一呛,墨煦脸上沉了几分,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冷眼看着屋内的情形。 “够了!”,尧紫突然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看着两人,先对虚霩说道,“死不了?死不了你就不管尧溪的死活了么!” 虚霩一怔,低下头没有说话,她又将墨煦拉进屋来,一直到床前,指着尧溪,哽咽的说道,“她都快要死了,你都不愿意进来看看她么?尧溪那么喜欢你…她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能狠下心不来看她?” 尧紫一口气把话说完,脸涨的通红,墨煦看在眼里,心下不是很好受,伸手想要将尧紫拥入怀中个,却被女子躲开了,手臂还悬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这时,床上的人醒了,弱不可闻的声音使得屋内的三个人俱是一震,“墨煦,是你吗?”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尧紫,她拉起尧溪的手,急切的说道,“溪姐姐,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到好点?你…” 在看到床上之人空洞的眼神之后,尧紫剩下的话顿时哽住了,尧溪的眼中根本就没有她! 因为高烧的原因,她的眼神有些涣散,但是尧紫还是能感觉出其中迫切的渴求,而那渴求不是对她的。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是尧紫还是站起身来,对墨煦说,“还是你来吧。” 果真,男子一出现,尧溪就找回了一些神智,她看着他,似是不可置信,但更多的则是欣喜。她伸出手,想要碰触男子的手,却没有力气,而墨煦在一旁只是看着,并没有动。 尧紫一见,忙将墨煦的手放在她的手里,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是很快就消失了。尧紫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你先照顾着尧紫,我和虚霩去请大夫。” 说完,飞快的将虚霩带出了屋子,一直跑出去很远,才停下来。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默默的朝城里走去。 本来是想找大夫的,但尧紫转念一想,要论医术的话,还是天任比较好,于是就带着虚霩去乔兰王府,谁知,刚进城,就被虚霩拦住了,男子压低声音说道,“丫头,不用麻烦了。” 尧紫莫名的看着他,听虚霩继续道,“要说医术,这邬安城内应该没人会比得过我。” “那你为何不医治她?”尧紫被他弄得有些糊涂。 虚霩笑得苦涩,“她的病是心病,我如何医治的了?” 人流熙攘的街道上,好像突然静了下来,尧紫看着虚霩,他的笑容慢慢退去,脸上只剩一抹暗淡,那一瞬间,尧紫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难怪觉得他身上的感觉如此熟悉,即使再怎么浅淡,仍会感觉到一丝药草的香气,原来那日在落照楼上遇到的书生模样的男子竟是他。那么,后来在街上遇到的那个算命先生应该也是他,因为身上的气息都是一样的。 一个人竟会有那么多重身份,到底哪个是真的呢?还是说都是假的? 尧紫看着虚霩,只觉男子的面容越来越模糊,如果现在让她闭上眼睛,她一定描绘不出男子的音容相貌,难道说这张脸亦是假的? 见尧紫一直在打量着他,神情变化不定,最后透出一丝了然,虚霩淡笑道,“你知道了?” “嗯。”对于想起他的身份一事,尧紫也不隐藏,毕竟从认识以来,虚霩从未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他这样不停的变换身份是何缘由,但内心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原来我们早就认识了。”尧溪恍然道。 虚霩耸耸肩,“是啊,早就认识了。” 见他又逐渐变回了之前那个潇洒随性的虚霩,尧紫放下心来,笑着说道,“那么虚大夫,我们去抓药吧。” 虚霩被她一本正经的话给逗笑了,点头说好。于是两人一同去药铺抓了药。 往回走的时候,尧紫故意放慢了速度,想来时间还早,尧溪应该想与墨煦单独呆一会儿,他们现在回去不太好。虚霩似是知道她的想法,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跟着。今天他的话好像特别少,让尧紫有些不适应,只好自己找话题说。 “虚霩?” “嗯?” “你喜欢尧溪吧?” “…嗯。” 虽然沉默了一会儿,但虚霩还是承认了,原来他看尧溪的那种眼神是喜欢啊。 过了一会儿—— “虚霩?” “嗯?” “喜欢是个什么感觉?” “…就是和她一起的感觉。” 尧紫当然知道那个她是说尧溪,但是这话说了不就等于没说吗?又过了一会儿,尧紫还是不甘心的再次开口。 “虚霩?” “嗯?” “你…”话还没说完,身边突然不见了人影,尧紫转过身,见虚霩正抿着嘴笑,对于尧紫这种过于明显的拖延的时间的方法,男子一副等着你问完我们再走的样子。 尧紫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道,“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尧紫他们还在等着呢。” 第五十三章 人生有几,一眼倾城心如意。三 回到茅屋,尧溪的精神好了很多,尧紫他们进门时,她正笑眼弯弯的看着墨煦。(.好看的小说)尧紫明显的感觉到虚霩的身子有些僵直,他打了声招呼后便借口出口煎药了。 尧溪来到床前,女子的视线由墨煦身上转移到了她的身上,把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才软软的开口叫道,“紫紫,紫紫…”面容天真若孩童。 尧紫忙答应道,“是我,你认出我来了么?” 尧溪只是歪着头对着她痴笑,没有了下文。尧紫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但是尧溪除了笑就是笑,根本没有别的反应,也不知到底是听懂了没有。 墨煦拦住尧紫,“她累了,别再问了。” 尧紫没有办法,只好放弃,墨煦哄着尧溪入睡后,两人一起出了屋子。只见虚霩早已熬好药,坐在一旁休息,药碗摆在桌上,腾腾的冒着热气。 三人互相看了看,都不知如何开口。尧溪的身份确实有些特殊,作为玄幽教的教主,好像前一天还是敌人,现在就变成了需要照顾的病人。 各自想着心事,等到药凉了,尧紫起身道,“我把药端进去吧?” 墨煦轻扣住她的手,尧紫有些不明所以,听他轻声说道,“我来吧。” 尧紫愣了一下,面上的表情还未调整过来,手却收了回来,墨煦随即端着药进去了。尧紫怔怔的坐下,看了看虚霩,后者没有什么表示,只是脸色凝重的吓人。 屋内很安静,除了喝药的动静什么都听不到,尧紫想了想,还是问道,“尧溪的情况如何了?” 虚霩瞥了屋内一眼,眼中竟有些不屑的神色,尧紫疑是自己眼花了,又看了一眼,还是一双平静的眼睛,只是比平时暗淡了一些,“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见他情绪恹恹,尧紫也没有再问。 安静的时间过得很慢,太阳迟迟不肯落山,明亮的日光下,落寞无所遁形,随着黑色的背影被拉的细长。好不容易挨过一天,四个人挤一间屋子确实有些挤,尧紫与尧溪睡在屋内,两个男子在屋外,也不知是如何解决的。 不过,在第二天看到墨煦眼中的倦意时,尧紫心里有些愧疚,他如此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要委屈在这里,确实很不容易。墨煦看出了尧紫的心思,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四五天,尧溪一天一天的好起来,不仅烧退了,而且能够下床走动。然而,她对于墨煦的依赖也一天一天的增强,只要一时看不到人就会吵闹,每天除了睡觉之外,其余的时间都要与墨煦呆在一起。 如此一来,尧紫与虚霩倒是闲了下来,两人除了在小院里煎药以外,就是大眼瞪小眼,盼着一天快些过去。 让尧紫有些意外的是,明明虚霩如此喜欢尧溪,却并不见他对于她的病情着急,关于锦衣华纱的事情他也不肯透露半分,只是神情一天比一天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而,尧紫还未想明白,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的到来打破了他们清闲的日子。 早上刚醒来,就觉得屋外的气氛不太对,出门一看,竟然发现索冥站在门前。他不是一直跟在韩慕允身边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索冥一见尧紫,立即单膝跪地,沉声道,“求姑娘救公子!” 韩慕允出事了?尧紫第一个念头就是绝对不可能,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出事,而且还是在元齐,不知道这次他又要耍什么花样。 尧紫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索冥,不答应也不拒绝。索冥见尧紫无动于衷,立马着急起来,“姑娘,公子这次真的是快要死了,无论您之前与公子之前有什么瓜葛,但看在多年相识的份上,求您救救他吧!” “他出了什么事?”尧紫问道。 “属下并不是很清楚…”索冥还未说完就被尧紫冷冷的打断道,“你既不清楚,为什么说他快要死了。” 索冥忙说道:“公子七日前去了尧府,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属下担心,便去尧府探查,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说不定他离开尧府去了别的地方,没有告诉你们罢了。” “不会的!”索冥坚定的说道,“公子在去尧府之前曾对青橦说过,若是他十日不回,可能以后就回不来了。” “如此严重?”尧紫有些动摇,“然离十日不是还有三日吗?你怎能肯定你家公子不会回来?” “因为属下昨日又去探查了尧府,发现尧府的守卫平端的森严了几倍,所以属下认为,公子已经遇害。” 遇害?死了?尧紫强忍出身体,没有向后退步,然而在想到尧子雾狠戾的手法时,尧紫还是没有信心,韩慕允落到他的手里到底会怎么样。 “你家公子如何会惹上尧相?”还是有些想不通,韩慕允不一直都在替尧子雾做事吗,怎么会说翻脸就翻脸。 “这…”索冥迟疑了片刻,还是坦白的说道,“好像因为公子没有及时将鲛珠送回去。” 竟然是为了那个女人!尧紫从未想过,严华歌藜会对尧子雾来说如此重要。那个生性凉薄的男人,连对自己的骨肉都会毫不留情的挥出鞭子,怎么会对一个死了那么久的人怀有那么深的感情。 若不是爱便是一个天大的阴谋! “你起来吧。”尧紫对索冥说道,谁知男子固执的跪在地上,眼光灼灼,“姑娘若是不答应,我便不起来!” “你!”尧紫有些气恼,索冥竟敢大着胆子威胁她! 索冥丝毫不避让的迎着尧紫冷然的目光,那架势像是只要尧紫同意杀了他都无所谓。 尧紫叹了口气,关心则乱,也不能怪索冥,。只不过尧溪还在屋里躺着,情况并不稳定,现在离开的话,她放心不下,可是如果放着韩慕允不管,依着尧子雾的性格,真的会杀了他! 墨煦不知何时进屋去了,虚霩正在熬着药,手里的扇子一下一下扇着火炉,力道刚刚好。有他们两个人在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吧,尧紫心下了然,即使没有自己在,虚霩与墨煦也会将尧溪照顾好的。 “你这样一直跪着,我们怎么去救你家公子?”尧溪语气缓和的说道。 见尧紫同意了,索冥忙站起身来,“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稍等片刻”,尧紫拦住他,索冥神色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生怕尧紫变了主意,尧紫好笑的说道,“你总要让我收拾一下东西吧?” 索冥听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我在外面等您。” 让索冥在外面等着,尧紫推门进了屋子,尧溪还在睡着,墨煦正坐在床边,见尧紫进来了,淡淡的看着她,说道,“决定好了?” 那眼神看的她浑身不舒服,但尧紫还是硬着头皮点点头,“韩慕允出事了,我…我去看看。” 墨煦的眼神冷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尧紫,不说话。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一碰到这种情况尧紫就不知道怎么办了,通常她选的办法就是逃跑,这次也不例外。 “那…那我走了。” 见墨煦没有任何表示,尧紫转身欲走,步子还未迈出去,就被男子一把拉了回来,猛地撞进他的怀里,撞得鼻尖生疼。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走?”冷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扣在腰上的手指紧的快要将她勒断了,尧紫一时被他反常的样子吓住,连挣脱都给忘记了。 “你担心他?”墨煦又问道。 尧紫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实话实说,“有一点。” 腰间猛的一痛,尧紫倒吸了一口气,面对男子突然而来的脾气,她着实有些不知所措,从出生到现在,好像没有人对她发过脾气,尧溪一直都是温婉娴静的,言竹师傅总是淡淡的,面无表情,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而韩慕允则是温柔的,连他算计人的时候都带着一副温润如玉的表情,谦谦君子四个字用在他身上一点都不为过。墨煦是第一个会对她发脾气的人,然而对于生气这种情绪,尧紫确实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 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有放开自己的趋势,尧紫只好尝试着开口道,“我过几天就会回来的。” 过了一会儿,男子的手才松开了一点,带着不确信的口气说道,“真的么?” 尧紫忙点点头,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被他闷死在怀里了,“当然了,尧溪还在这里啊…啊!”尾音因为突然勒紧的手臂而拉高,尧紫低呼了一声,识趣的闭上了嘴巴,不知道那一句又惹得面前的人不高兴了。 墨煦冷哼了一声,说道,“就只有尧溪吗?”蓦地听起来像个闹别扭的孩子。 尧紫一下子反应过来,补充道,“还有你跟虚霩啊…啊!”再一次因为腰间的痛楚低呼出声,他要是再勒紧一些,自己的腰怕是要断了。 那种痛楚还未过去,尧紫就被耳垂处的酥麻感惊得差一点跳起来,墨煦柔软的唇贴在她的耳朵上,轻拢慢捻,舌尖探进来,带着蛊惑的意味。 “这是惩罚。” 男子低哑的声音顺着耳垂传进耳朵,脑子里嗡嗡的乱成一片,连后来他的手指伸向了哪里都不知道,细密而刺激的感觉在安静的屋子里好像被放大了很多倍,身子慢慢的软化下来,只有脖子还僵直着,快要抽筋一般。 就在尧紫快要呼吸不畅的时候,床上突然传来了咳嗽声,尧紫猛地推开了墨煦,在男子有些难看的脸色下,尴尬说道,“尧…尧溪醒了,你快过去看看她…” 然而,墨煦一动不动的抱着她,虽然双唇离开了她的耳垂,但手臂一点都没有放开的意思。尧紫在推了几下未果之后,也不再动了,任由他抱着。 还好尧溪只是咳嗽了几声,并没有醒来。 好一会儿,墨煦才闷声说道,“快些回来,知道么?” “嗯”,尧紫乖乖的答应。 墨煦松开她,面色稍霁,看着尧紫耳垂还红着,透着鲜艳的色泽,不禁有些口干舌燥,忙低下头,帮她整理好弄乱的衣服,然后又帮她梳理好头发,“好了,走吧,记得带上凤芒。” “嗯。” 告别简单的都不算是告别,尧紫出了屋子,又与虚霩道了声再见才跟索冥一起离开。凤芒跑出去很远,回头再看时,透过敞开的门,男子仍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直至不见。 第五十四章 落寞难行,空将酒晕一衫青。一 从邬安到元齐的都城回毓快则十天,慢则一月,尧紫与索冥两人夜以继日的赶路,好不容易在第六天傍晚时分到达了回毓。 一进韩府,就看到青橦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对着尧紫与索冥哭得说不出话来。尧紫见了有些难受,把青橦拉起来,也不知说什么,让索冥将他带进了屋子。 韩慕允仍不见有何消息,堂堂丞相半个多月未上朝竟不见皇帝有何表示,如此大的事儿也能被尧子雾压下去,真不知这元齐的朝堂到底是谁在做主! 稍作休息,尧紫就前往尧府,本来索冥要跟着,但是尧紫独来独往惯了,而且索冥是荆游竹一手带出来的,要是碰上了的话,也不是对手,还不如尧紫一个人去。 正如索冥所说,尧府的守卫真是严密了不少,尧紫一路小心的避过守卫,往英华阁飞去。夜里整个尧府都是灯火通明,唯有这一处暗的吓人,园子里的树枝叶茂密,宛如巨大的触手,将要吞噬干净所有擅闯此地的人。 相比较其他地方,这里的守卫松懈了很多,但尧紫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尧子雾那人简直有颗七窍玲珑心,要不怎么能教出韩慕允那样精于算计的徒弟。 按照记忆中的印象,尧紫轻松的摸索到密室的入口,门一打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尧紫心下一紧,加快的脚步,韩慕允这人虽然很是可恨,但千万不要死在这种地方,他那月白色的长袍如若染上这污秽的鲜血,还真是让人难以接受。(.无弹窗广告) 一间一间的找过去,终于在尽头的一间屋子里找到了韩慕允,后者躺在石板床上,紧闭着双眼,衣服像是新换上的,虽然粗制但还算干净。 一个月不见,他瘦了许多,眼窝深深的凹下去,嘴唇干裂到没有血色,长发凌乱的散着,衬着面容越发的苍白。 该不会是死了吧? 想到这里,尧紫快步走到床前,伸手一试,还好还有呼吸,虽然很微弱,但好歹活着。 男子的睫毛动了动,缓慢的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尧紫,本来漆黑的瞳眸此刻覆上一片白翳,好一会儿,才见那片白翳退去,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来。 尧紫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轻声叫道,“韩慕允?” 男子想要握住她的柔荑,但却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了,试了几次,不知牵动了哪里的伤口,已是冷汗涔涔,只能苦笑道,“让你见笑了。” 一直看到的韩慕允都是风流倜傥,雍容华贵的,哪里像现在这般,动都不能动,心里觉得很不舒服,连喉咙都有些哽塞,尧紫打起精神说道,“别说话了,我现在带你出去,青橦他们都在府里等着你呢!” 韩慕允合上眼睛,虚弱的回道,“尧子雾…他应该已经知道你来了…咳咳咳…带上我你走不出去的…咳咳…你还是自己走吧。” “我答应索冥一定会把你带回去的!” 尧紫说完,就将男子背起来,这十天也不知道尧子雾究竟是怎么折磨他的,竟轻的只剩下骨头。(.无弹窗广告) 沿着密道往回走,听到一阵一阵凄厉的笑声,笑声听起来很熟悉,尧紫放慢了脚步,想要听的更清楚一些。 背上的男子咳了几声,喘着气说道,“是柳渔。” 消失了七年的柳渔竟然会在尧府?她是知道秘密的人。尧紫刚想进去看看,却被韩慕允给拦住了,“还是不要进去了…咳咳…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 他伤的真的很重,透着薄薄的衣服,尧紫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尧紫想了想,反正柳渔被关在这里不会逃走,等到下次再来,现在还是把韩慕允救出去比较重要。 两人出了密室,园子里突然涌现出一股肃杀的味道。尧紫停下脚步,韩慕允轻声说道,“将我放下来吧。” 尧紫将韩慕允放下来,扶住他,两人心照不宣,尧子雾已经来了。 果不其然,借着皎白的月光,可以看到大树后慢慢踱出一个人影。时光的变迁并没有在他身上刻下过多的印记,他还是一样的挺拔俊伟,眉宇间透露这沧桑的成熟感,然细细看去,尧紫与他竟有六七成的想象,一样的冷然与淡漠。 四目相对,还是尧子雾先开了口,“紫紫…” 尧紫有些嫌恶看着他,不置一词。尧子雾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轻笑起来,边笑边说道,“不愧是我的女儿。” 尧紫没有理会他,而是在心里默默计数着周围的人数,荆游竹在尧子雾的正上方,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认,与言竹师傅一样都是新竹的味道,不过他身上还掺着一股婆娑叶的香气。另外,园子的东南西北四个角上各有两位高手,其余的还有一些围在英华阁外的守卫。 这么说来,她要对付的人有九个,加上尧子雾就是十个。 计算完毕,尧紫率先出手了,选择的是荆游竹这一路,因为刚才韩慕允附在她手心写了一个竹字。 风声大作,尧紫拉着韩慕允,袖间白练飞出,直击尧子雾的死穴,用的是十成的功力! 突然,一把长剑飞出,迎着白练,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荆游竹自树下飞身而下,握住长剑,朝尧紫刺来! 尧紫袖间霎时起飞出五条白练,宛如游龙般,将荆游竹围困其中,电光石火间,两人已是拆了十招有余。 砰! 掌心相对,两人各自退后了几步。荆游竹一翻手腕,做抱拳之势,“二小姐好内力,游竹佩服!” “荆先生过奖!”尧紫神色淡然,右眼在月光下泛起冷冷的紫色,双翦瞳缓缓的张开。 尧子雾突然沉声说道,“游竹,莫看她的眼睛!” 荆游竹闻言,眼睛看向一边,周身顿时显露出空门,尧紫自是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白练齐出,朝着荆游竹而去。 荆游竹反应还算快,长剑一挡,身子后倾贴着地面略去,然而他太低估尧紫了!人还未飞出去,就被一股更为强大的剑气给包围了!白练不过是个幌子,里面所藏的灭魂才是杀招! 灭魂直刺入荆游竹的右腿,将他定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竟然把灭魂交给了你!”荆游竹不可置信的看着尧紫,眼中流露出一种不知名的情绪。 尧紫冷哼了一声,不欲回答他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 现在的她,又变回了那个冷血无情的杀手。这本就是她的命运,先是工具,然后才会是人,这也决定了她先是观音,然后才会是尧紫。 她冷冷的看着尧子雾,一字一字的说道,“灭魂吸干他的血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你是放我们走还是看着他死?” 尧子雾打量着尧紫,眼中兴味盎然,似乎刚刚认清他这个已经长大的女儿,不愧是天下第一的杀手,好手段! 尧子雾忽而笑起来,笑容诡异而恍惚,他倚在树干上,双手环抱胸前,对着倒在地上的男子说道,“游竹,你说呢?” 荆游竹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血液以极快的速度流出,除了越来越强烈的痛苦之外,他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尧紫嘴角噙着冷笑,胸有成竹的看着尧子雾,等着他做出让大家都满意的答案。 尧子雾突然收了笑容,看向尧紫的眼中起了一丝杀意,“紫紫,这次为父放你走,但你要记得,下次,你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第五十五章 落寞难行,空将酒晕一衫青。二 出了尧府,索冥在不远处的巷子里来回徘徊,一看到尧紫与韩慕允出来,立刻迎上来,“公子…” 尧紫示意他韩慕允没事,“先把他带回去再说。[.超多好看小说]”索冥背起韩慕允,两人运起轻功,飞快的消失于黑暗中的街道。 一进韩府,青橦早已让大夫在屋里候着,热水药材一应俱全。韩慕允伤的很重,身上全是错乱的鞭痕,多数已经化脓,但最严重的是胸口的一处十字形的刀伤,再深上几寸怕是性命不保。 一盆一盆的血水由屋内端出去,还好伤口上没有用毒,不然他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 两个时辰后,伤口才全部处理好,丫鬟们都退了下去,青橦跟着大夫去厨房煎药,顺便准备吃的,索冥在屋外候着,屋子里只剩下尧紫与韩慕允两个人。 韩慕允睡眠一直很浅,尧紫轻手轻脚的放下床上的帘子,谁知还是将他弄醒了。 “我吵到你了?”尧紫不好意思说道。 韩慕允轻轻的摇摇头,伸出手,指尖正好触碰到尧紫垂下的衣摆,“你想要什么,我帮你拿”,尧紫问道。 韩慕允艰难的扯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轻声说道,“不用麻烦,你坐。” 尧溪犹疑了一下,还是在床边坐下。 经过刚才的一连串动作,男子似乎很累了,看到尧紫坐下后,眼睛缓缓的闭上,呼吸逐渐均匀绵长,陷入了睡眠。 眉目依旧是美好如画,尧紫看着他,与初次见面相比,他变了许多,但是感觉却好像一直留在相遇的那天。如果说开始还是恨他,那么尧紫现在已经没有那种让人身心疲倦的感觉了,可能经历了他要死的事情之后,不管是深刻还是浅淡的恨意都已经没有了。 韩慕允永远都是韩慕允,他只是做了那个时候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想着想着,疲倦感开始涌上来,尧紫不知不觉的靠在一旁睡着了。 青橦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静谧的画面,不禁偷笑着又退了出去,把门轻轻的掩上。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索冥不解的问道。 青橦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公子与尧姑娘休息的时候禁止打扰。” 尧紫感觉这一觉睡了很久,她梦到七岁之前与尧溪一起住的那个小茅屋,屋后有一片灿烂的桃林,桃树开花的时候,漫天都是粉色的烟霞,风一吹,便有淘气的花瓣落下来,打在发梢,打在唇上,还有柔软的感觉。 咦?这柔软的感觉好真实,却伴着一股兰芷想香气,桃林里有兰花吗? 尧紫蓦地睁开眼睛,才想起自己原来是在韩慕允的卧房,屋外已经是藏青色的傍晚,尧紫正懊恼自己竟然会在这里睡着了,突然觉得不对,回头一看,韩慕允正躺在床上笑眼盈盈的看着自己。 脸上一红,尧紫低下头,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我睡着了。” “我知道”,韩慕允的声音很平和,休息过后,听起来不再那么虚弱。 两人一时间无话可说,尧紫始终不敢抬起头来,好像第一次这么惧怕看到他的眼睛。 是因为距离突然变近了么? “紫紫”,韩慕允先打破僵局,不知何时牵起尧紫无处可放的手指,温和的触感使得尧紫浑身一震,连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什…什么?” “留下来好么?” 韩慕允的声音一直很好听,带着某种蛊惑的味道,还有他情深款款的眼眸,让人不忍拒绝。 突然,眼前闪现出一片干净的淡蓝色,毫无预兆的,带着温柔与霸道,临走时那片蓝色中熏染着淡淡的悲伤,胸口忽而被刺痛,密密麻麻,却让人沉沦。 尧紫还未开口,韩慕允就从她的眼中读懂了答案,果真是错过了么? “我让你为难了吗?” “没有”,尧紫否认道,“我去厨房帮你把药端来。” 面对尧紫落荒而逃的背影,韩慕允没有阻拦,只是在想,这几天面对死亡时,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呢? 最后还是青橦将药与晚饭端过来,韩慕允并没有过多的表示,毕竟七年的相处下来,他太过了解尧紫,面对解决不了的关系,她一贯的做法就逃避,就像四年前她从他身边逃走一样。 一直等到第三天中午,尧紫才出现,一开口就是,“我想去救柳渔。” 韩慕允靠在床上,正看着青橦刚才拿过来的这半个月的奏折,闻言,头也不抬的说道,“太冒险了,依照尧子雾的性格,绝不会让你再赢一次。” “可是不论怎么样都要试试,不是吗?”尧紫急道,“柳渔知道锦衣华纱的秘密,只要有她能救尧溪!” 韩慕允将手里的奏折放下,看着尧紫的目光带着一分考量,最终还是说道,“不是不救,只是现在不能救。” “为什么?就因为尧子雾放走了你,所以你就笃定我救不出柳渔?” 韩慕允的眼光一丝一丝的透出严厉,与先前判若两人,“我不记得我教过你如此与我说话,观音。” 他很少叫她作为杀手的名字,此刻,他如此称呼她只说明一个问题,他很生气! 尧紫单膝跪地,咬着唇说道,“属下僭越。”只要她还是观音一天,十年之约就还在,她就不可能违背他的命令。 韩慕允看了她半响,没有叫她起来,只是无奈的说道,“紫紫,你太不了解你父亲,他做事的手段比我要狠上十倍,若是惹恼了他,别说我没有把握将你救出来,就连保住你的性命恐怕都不能!女儿什么的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名号而已,除了那个人,没有人可以从他手中全身而退!” 那个人?尧紫片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严华歌藜吧,然而严华歌藜真的全身而退了吗?恐怕那具尸体也不会给她答案。 “起来吧,地上凉,不要因为跟我赌气伤了身子”,韩慕允说道,声音平淡,已然又变成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 尧紫站起身来,准备告辞,谁知他又开口道,“好久没有喝紫紫煮的茶了,刚弄了一副上好的茶具,你试试顺不顺手?” 虽然不是很情愿,但是尧紫还是坐了下来,“你伤还没好,不要紧吗?” “无妨”,韩慕允突然看过来,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的尧紫头皮发麻,心里埋怨着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没事关心他做什么! 这次的茶具是上好的紫砂,胎骨坚硬而沉实,色泽朱红略泛桔光,温润透明质感之佳,所以尧紫选择了大红袍,用紫砂壶泡大红袍不仅可以保留住茶叶原始的香气,还能够使其更加醇和润滑。 “绿叶镶边兮红袍罩身,善缘接善兮一泡心宁。” 人未抬眼,就已知晓所煮之茶,不愧是这方面的行家,尧紫在心里思忖道,但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乔兰王府里那个悲伤欲绝的身影。 这样想着,就已问出口,“韩慕允,你还记得苏筱叶吗?” “记得”,韩慕允神色平静的说道,眼睛始终停留在奏折上,偶尔会用朱笔画个圆圈,“问这个做什么?” “突然想起来了”,尧紫将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她已经把玉佛给我了。” 韩慕允淡淡的说道,“我知道。” “那你什么时候把她接回来?”想到要让那么一个女子独自呆在乔兰王府,尧紫就觉得不妥。 韩慕允终于被她打断的没有心思再看奏折,抬起头来,“茶煮好了吗?” “欸”,尧紫后知后觉的说道,“好了。” 说着,就给韩慕允端过去,后者接过茶,尝了一口,笑着说道,“你的手艺愈发精进了。” 尧紫不好的意思的低下头,冷不防被他敲了一下额头,虽然不是很痛,但尧紫还是气恼的瞪向这个罪魁祸首,只听他淡淡的说道,“你现在管的愈发宽了,这是警告。” 尧紫气极,果真像韩慕允这种人就是不能对他太好了! 韩慕允看着尧紫,总觉得面前的女子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以前的她从来不会有像低头,脸红之类的小动作,而现在,她就像是即将苏醒的睡莲一般,冰冷的外表已然龟裂,露出令人欣喜而又着迷的一面。 是谁改变了她?是乔兰墨煦吗? 第五十六章 落寞难行,空将酒晕一衫青。三 韩慕允的伤势差好得差不多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十月末,其间尧紫给墨煦报过两次平安,每次的信写的很简单,只有四个字,安好,毋念。而乔兰墨煦的回信也一样简单,甚念,速归。凤舞游龙的四个大字在收笔时拖着长长的尾巴,刚劲有力,上面还飘着淡淡的龙涎香。 透过白纸黑墨,就好像能看到男子落笔时眉宇微皱,不悦的神情,尧紫笑着将信收好,拍了拍鸽子的头,白鸽咕噜咕噜的叫着飞去吃食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柳渔的事情,见韩慕允伤好了,尧紫几次提出要把柳渔救出来,但韩慕允却只是笑着说不急。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也不知他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元齐位处北地,天气严寒,十一月初的时候,天空零零落落的飘起雪来,稀薄的雪花落下来便融成了水,夜里被西风吹过,隔天便在瓦上地上形成白霜,平端的又添了几分凉气。 就在此时,元齐迎来了羽梁国和亲的队伍,据说胤崇帝要将他最小的一位公主雅姬公主嫁给羽梁的七皇子。而这次出使元齐队伍是由太子乔兰易乞带领,于宣宏四年十一月十一抵达回毓。 和亲队伍到达的第三天,韩慕允从宫里回来,直接将尧紫叫到书房,只说了一句,“柳渔可以救了。” 虽然搞不懂他究竟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此做法有何意义,但是既然能救了,人是一定要带出来的。一个月未见,尧紫很是担心尧溪的情况。 再此闯进尧府,尧紫已经轻车熟路了,很容易的就晃过守卫,奔着英华阁而去。 这次英华阁点了灯,红灿灿的灯笼在凄清的夜里丝毫不见喜庆,反而有种诡异的感觉,好像在做一场迎招亡灵的法式,说不定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爬出来。 密室的机关还在,依旧没有守卫,血腥味依旧浓重,不过这次掺杂了股酒香,一闻便知是鲤溪。 谁在里面? 尧紫放轻了步子,小心的贴着墙壁朝印象中那间屋子走去。才走到一半,就听隔空传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紫紫既然来了,陪为父喝杯酒吧?” 尧子雾竟然在这里! 行踪败露,尧紫也不再躲藏,辨别出声音的来源,便推门进去了。 屋里比屋外还要冷上几分,一进门,尧紫的视线就被正前方的巨大冰床给吸引过去了,粉红色的纱幔垂着,床上的人若隐若现,好像只是睡着了,而不是死了。 尧子雾与荆游竹坐在一旁,桌上碧玉的夜光杯里莹紫色的美酒还腾腾的冒着热气,尧子雾的眼睛有些迷蒙,脸颊微红,手里的酒杯轻晃着送到唇边,看来,已是喝的不少了。 反观荆游竹就丝毫没有醉意,面前的酒怕是已经凉了,他只低着头看,没有要喝的意思。 “与游竹喝酒最是没有意思”,尧子雾突然抱怨道,尧紫不知他有什么意图,只得耐心听着,“来,紫紫过来陪我喝两杯。” 见尧紫没有动,尧子雾也不生气,填满了酒便伸手一掷,酒杯划着优美的弧度朝尧紫飞过来,她若是不接便会砸向床上之人。 尧紫正犹疑之时,忽见荆游竹抬起头来,猛的向这个方向看过来,眼神带着一丝狠戾,好像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床上的人。 不管怎么样,扰了死人可是不好的,尧紫伸手接住酒杯,未落半滴。尧子雾满意的朝她做了个举杯的姿势,笑着说道,“这么多年了,你也没来过几回,不过今天,在你母亲祭日之时能来看看她,也是好的。” 尧紫转头去看荆游竹,后者默然垂首,表情与面容都被隐藏起来。 “是么?”尧紫冷笑道,“我竟不知我还有父母。” “紫紫”,尧子雾叹了口气,语气和缓,“为父知道你这些年受了很多委屈,你可以恨我这个父亲,但你不能不认你的母亲,当年她为了生你难产而死,你…” 此刻的尧子雾看起来像个循循善诱的父亲,但那只是看起来像而已。亲情什么的,尧紫早已丢弃,现在才想要帮她找回来,似乎太晚了些。 尧紫漠然的打断他,“你现在已经沦落到随便找个女人就可以骗我说是母亲的地步了吗?” 尧子雾这个人几乎没有什么弱点,与其等着他暴露,不如想办法激怒他。 果不其然,闻言,尧子雾微眯起眼睛,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紫紫,如果你现在道歉,为父可以原谅你的童言无忌!” “不需要!”尧紫一字一顿的说道,丝毫不避忌与尧子雾直视。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好像两只猎食的狼,危险中透着凶残。 尧子雾冷哼一声,“自不量力!”手腕一抖,酒杯未动,美酒滴滴带着急劲的内力朝尧紫飞来,近身时分为五滴,直击尧紫身上五大空门! 尧紫身形未动,两手飞刀齐出,化解了尧子雾攻击的同时也是一次狠戾的杀招! 然而,尧子雾却浑不在意,好像那根不是飞刀一般。他不动,自有人动!荆游竹手边长剑未出鞘,反手便挡住了尧紫淡淡攻击。 尧紫丝毫不见着急,反而悠闲的站在一旁。看荆游竹的样子,似乎并不想在这里动手,既然不是二对一,那么她就有绝对的把握在尧子雾手中全身而退。 “子雾…”荆游竹将放下剑,不悦的说道。 “我知道,莫要让她再沾上血腥嘛”,尧子雾敷衍着,这边看向尧紫的眼神也变得慵懒,与刚才判若两人。 尧紫没空听这两人打哑谜,将手里的酒杯放下后,就往后外走。 尧子雾也不拦她,只在她离开前带着提醒的说道,“紫紫,知道的事情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是么?”,尧紫反唇相讥,“我只知道在乎的东西就一定要守护,莫要等到人死了,才来凭吊。” 说完,便走了出去,关上门的那一瞬,好像听到杯子碎裂的声音,尧紫嘴角划出一个冰冷的弧度,看来,这次她是将尧子雾彻底惹火了。 第五十七章 晓月偏西,那逢欢极却含啼。一 摸索到笑声所在的密室,里面阴沉沉的有股腐臭的味道,尧紫点上摆在架上的火折子,勉强看清楚屋内的情形。 尧府密室里的房间布置大都相同,一张石板床,一面挂满刑具的墙,不过这间屋子里多出一个木桶,里面的水呈墨绿色,上面还漂浮着年岁久了会长出的水藻,时不时才传出一阵恶臭。 尧紫掩住口鼻,朝木桶走去,忽然,里面的水动了动,好像隐隐有什么东西在移动,还未来得及看清楚,那东西便浮上来,被黑色的像是水草般的东西裹住。尧紫正犹疑着要不要靠近,那东西忽然转了一下,蓦然多出一双黑洞洞的眸子,好像夜里瞪大眼睛的鸱鸮,处处透着诡谲。 那东西瞪着尧紫看了半天,突然激动起来,嘶哑的声音颤抖着,“歌…歌藜,是你吗?” 直到它开口说话,尧紫才勉强辨认出,原来桶里的东西竟是个人! “你是柳渔?你认识我母亲?”尧紫不确定的问道。 “哈哈…”桶里的人突然笑了起来,听起来阴测测的,无比凄厉,“原来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哈哈哈…竟然是个小丫头”,突然,她好像想起什么来一样,笑声戛然而止,盯着尧紫看了半天,才又开口道,“你是尧紫?” 尧紫点点头,又走近了些,不知为什么,知道眼前之人是柳渔,再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时,她竟然有些于心不忍。(.好看的小说)不管当时她设计过什么,但在最后的几天,她能在夜里想方设法告诉自己要明哲保身,已经足够让尧紫对她心存感激了。 虽然善良这个词与尧紫无关,但是恩惠与仇怨,她还是分得清的。 伸手撩拨开柳渔的乱发,一张扭曲的减脂被水泡的虚浮的脸露了出来,常年的不见天日使得她的面色异常的白,连嘴唇都是近乎透明的颜色。五官因浮肿而变大,在同一张脸上显得十分拥挤。 这是柳渔吗?这是初次见面时那个凌厉却不失灵气的女子吗? “怎么,你同情我?”即使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的眼神依旧咄咄逼人。 “我来救你出去”,尧紫答非所问。 “哈哈”,她又笑了起来,不过这次没有那么刺耳,“无亲无故,你为何要救我?” “这…”尧紫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因为你能救尧溪。” 对于锦衣华纱,尧紫现在对于它到底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虚霩什么也不愿意说,除了柳渔,她实在想不出谁还能够救尧溪。 柳渔突然向桶的中间移去,木桶看起来不算太大,但好像很深,她慢慢沉下去,只留出一双眼睛,但是尧紫却能听见她的声音,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用什么在说话。 “尧溪?那个穿上了锦衣华纱的丫头?” 尧紫点点头,“我救你出去,作为交换,你要救她的性命。” 柳渔好笑的看着尧紫,似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丫头,你还不够跟我谈条件,一来,我若想出去,这区区尧府还困不住我,二来,以你的本事,还无法将的救出去。” 她认真的表情不像是在说笑,尧紫正色说道,“那怎样做你才肯救尧溪?” 柳渔打量着尧紫,目光里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半晌,才听她一字一顿的说道,“杀了尧子雾。” 尧紫眼眸骤然紧缩,“你说我无法将你救出去,却让我杀了尧子雾?” “救人和杀人本就不同,况且你是个杀手,又不是个侠客。” “呵呵”,尧紫忽然轻笑起来,“你说的好,这桩买卖我应了。“ 柳渔深深的看了尧紫一眼,年轻的脸上是玩世不恭的表情,与当时那人的表情一模一样。闭上眼,缓缓的沉入了墨**的水中,思绪好像一同沉入了混沌之中,再不要去想,我活着,还是你已经死了。 水面又恢复了来时的平静,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尧紫转身离去,在推开么的一刹那,竟然看到了尧子雾,他正倚在墙上,面上带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尧紫厌恶的避开他,那股令人厌烦的酒气还是钻进鼻子里,“尧相什么时候有了偷听别人说话的嗜好?” 尧子雾只是笑笑,“你不带她走吗?” 尧紫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原来尧子雾什么都没有听到,抑或可以说他只听到了她说的话,而没有听到柳渔说的。 那应该是一种秘术,刚才柳渔回到水里,构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使得只有尧紫一个人能听到她所的话。 她竟然是个秘术师! 看来,今天来尧府倒真是发现不少有趣的事情。 “尧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紫紫,没事多回家来看看。”尧子雾突然用一种老气横秋的方式说道,与他脸上的情绪完全不符。 尧紫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姣好的身影消失在甬道的入口,一个转身,便进入了光线明亮处,再也看不到了。 “游竹,你觉得她像不像那个人?”尧子雾问道。 荆游竹从他身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你又想做什么?” 尧子雾但笑不语,眼眸中精光一闪,竟然有种嗜血的味道。 尧紫一路心不在焉的回道韩府,连卧房还未踏入,就被叫到了书房。因为韩慕允偏爱兰草,所以韩府到处都种着不同种类的兰花,不管任何时节都能闻到一股兰芷香,无声息的抚平人心里的焦躁。 敲门进去的时候,韩慕允正在弄窗台上的盆栽,尧紫看了一眼,顿觉怪异,于是又看了一眼,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种的是牡丹?” 诧异程度无异于看到夏天落雪,以自己对他的理解,韩慕允极其讨厌这种脂粉味很浓的花,什么富贵堂皇于他而言不过是粉饰虚荣罢了,远不如竹兰的内敛含蓄。 韩慕允浅笑着开口道,“人没有救回来?” 尧紫点点头,不知应不应该告诉他柳渔要她杀尧子雾的事情。 “你最近心事愈发多了”,韩慕允的视线一直集中在那盆牡丹上,却一语道破她内心的情绪,是她太不会隐藏,还是他的观察太过于敏锐? “我会帮你的。” 蓦地一句没有来由的话,尧紫疑是自己听错了,“嗯?” “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韩慕允有重复了一遍,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见尧紫瞪大了眼睛看自己,不禁失笑道,“你这副表情是见鬼了吗?” 见着你了!尧紫差一点脱口而出,还好及时管住了自己的嘴巴。 第五十八章 晓月偏西,那逢欢极却含啼。二 随后的几天很平静,但是过于平静的表象总让人有种隐隐的不安,好像什么阴谋在蠢蠢欲动。韩慕允依旧若无其事的上朝,虽然尧紫已经告诉他她的决定。 闲来无事,尧紫决定出门走走,换了便于行事的男装,右眼上也带了眼罩,许久没有穿男装确实有些怀念,这副装扮是尧紫初出江湖时惯常的打扮,因为身形偏瘦,所以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弱不禁风的俊秀少年。 出门的时候,青橦硬要跟着,尧紫拗不过他,只得带着他一起出门。 街上店铺林立,但行人却不多,毕竟谁都不愿意在这寒冷的天气在街上闲逛。尧紫也不知道去哪,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只能借助肃杀的西风平静心里的不安。 青橦沉默着跟在尧紫身后,见她停在了一家胭脂店的门口,心里不禁笑道,终究还是女孩子家家的,喜欢些胭脂水粉。 两人静静的站着,尧紫拿起一盒胭脂来闻了闻,身后传来陌生的对话声。 “哎,不是说羽梁迎亲的队伍来了吗,怎么一点风头都不见?” “可不是,什么羽梁国的七皇子,现在连人都没见过。” “还有那个雅姬公主,我为官这几年来,竟不知皇室还有这么个人…” “嘘,别说了,你想死了不成!” 声音逐渐远去,青橦偷偷看了一眼,两个人都穿着常服,身形也没什么特殊,完全看不出身份。 尧紫放下胭脂盒,是了,那种不安原来是因为这个。羽梁的使团来了半个多月,竟不见朝廷有任何动作,韩慕允的清闲,回毓城的安静,处处都透着诡异。 这场联姻绝对是阴谋! 然而对于目的为何,甚至于幕后黑手是谁,现在却完全没有头绪。这次来的是太子乔兰易乞,如果对方的目标是他,那么他死了,最大的受益者是…乔兰墨煦! 不对,墨煦不是那种人!尧紫立即否定了自己的这一想法。 那么会是韩慕允或者尧子雾?也不可能,若是乔兰易乞死在元齐,不论是何原因,羽梁定不会善罢甘休,要是发动战争,对于双方而言都不是好事。不管是乔兰墨煦,还是韩慕允,亦或是尧子雾,都不会笨到在实力均衡的情况下,拼个你死我活。(.好看的小说) 如此说来,想看双方争斗,并从中获取利益的就只剩下…玄幽教!可是,它这么做有什么好处?难不成它想要一统天下? 然而,这也说不通,尧溪是玄幽教的教主,她现在正在邬安疗伤,并没有可能操纵此次阴谋。 除非…除非她的受伤是假的,是提前设计好的! 尧紫猛的停住脚步,她竟然怀疑尧溪,这种可怕的念头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强迫自己从这种荒谬的思维中走了出来,尧紫慢慢往前走着。突然,视线被眼前的一幕景象攫住。 虽然只能看到一个大体的轮廓,但是尧紫还是辨认出不远处那位男子的钱袋被偷了。小偷的手段很是高明,人并未靠近,只是用一把银钩勾住,轻轻向上一提,动作非常迅速,寻常人是很难发觉的。 尧紫面带笑意,随意迈了几步,青橦几乎没有看到她是怎么走出去的,眼睛一眨,面前的人就没有了。 就在他懊恼之时,就听右前方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兄台如此做法,着实有违君子之道。” 青橦忙朝那个方向跑去,只见尧紫正抓着一名男子的手,语气虽不算严肃,但嘴角的冷笑却让人莫名的有些畏惧。 那人背部微微发僵,无论怎样都无法甩开尧紫的手,脸上有些挂不住,恼怒的吼道,“你在说什么!快放开!” 尧紫笑意加深,手下一个用力,那人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紧接着袖间掉出一个玄色的钱袋。尧紫足尖一点,钱袋落回了她的手中,“那你说,这是什么?” 那人面色涨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人群之中突然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这是我家公子的钱袋。” 尧紫扫了一眼人群,找到说话之人,是个小丫头,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梳着两个整齐的团髻,上面缠着红绳,飘飘的垂下来,衬着粉团团的脸颊,煞是可爱。 尧紫一挥手,钱袋稳稳的落入那小姑娘的手中,小姑娘仰起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小哥哥。” 像是被她的笑容感染,尧紫表情柔和下来,点了点头。(.)然而,回过头来面对那名小偷,尧紫却并不打算客气。 蓦地,人群中的另一个声音说道,“这位兄台可否手下留情?” 尧紫循着声音看去,那人被挡在阴影之中,根本看不清楚相貌,但是他的声音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既然被偷之人不准备追究,尧紫也不想为难那个小偷,伸手随意在他身上点了两下,轻笑道,“今天你比较走运,只需在这冷风里站两个时辰就够了。” 那人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恨恨的等着尧紫,那眼神简直想要在她身上盯出两个洞来。 尧紫若无其事的从他身边走过,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你若还不想死,就乖一点。” 那人脸色蓦地变得苍白,等他回过神来,尧紫早就带着青橦走远了。 青橦注意到那人的变化,不用问也知道尧紫对他说了什么,虽然尧紫不是滥杀之人,但是能从天下第一杀手手中保住性命,已经算是好命了。 人群散去,两人又开始漫无目的的乱转,突然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小哥哥,小哥哥,等等…” 是刚才的小姑娘。尧紫莫名的看着她,听她说道,“我家公子说要谢谢你。” 尧紫委婉的拒绝道,“举手之劳,无需客气。” 那小姑娘见尧紫要走,一着急,忙抓住尧紫的衣袖,“小哥哥就再等等嘛,我家公子马上就到了。” 虽然这小姑娘和可爱,但是这么亲密的动作还是让尧紫有些不适,略带不悦的拂掉她的手,尧紫刚准备走,就听那个带有压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菡,不得无礼。” 小姑娘撇撇嘴,退回到那人身后,低低的叫了一声,“羽哥哥…” 尧紫终于看清楚来人,墨色的长发用一只长簪别在脑后,露出如谪仙一般好看的面容,不同于韩慕允的优雅,也不同于乔兰墨煦的邪魅,他身上的是一种出尘的美,有点像虚霩,却不同于虚霩的慵懒,他身上有一种云淡风轻的飘然,又有一点沧桑,他的身上一定有故事,这是尧紫最深刻的感觉。 在看到他的眼睛的时候,尧紫愣了一下,那上面蒙上一层灰白的翳,没有丝毫的光泽,竟然是瞎的。 那人拱手作揖,“在下乔羽,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尧紫回作一揖,“羽公子客气了。” “不知兄台贵姓?” 这…尧紫想了想,随便编了个名字,“我叫韩音。” 男子笑了笑,那笑容竟与墨煦有三分想象,尧紫恍然,原来是他!呵呵,乔羽,乔兰倾羽,没想到他也到了元齐。 “韩公子”,乔羽浅笑着说道,“在下冒昧,不知可否邀公子同行?” 尧紫看着青橦一脸戒备的样子,示意他无妨,转头露出一个笑容,客气的说道,“韩音不胜荣幸。” 被叫做小菡的姑娘轻轻拽着乔羽的衣衫,嗫嗫的说道,“羽哥哥,这小哥哥笑起来比你还好看。” 尧紫身子一顿,脸上开始微微的发烫,像这样被人当面夸奖,还真是不太适应。 乔羽笑着拍了拍小菡的头,“小菡,你又乱说话了。” 小菡嘟着嘴,倔强的说道,“本来就是嘛!小哥哥笑起来就是很好看,是小菡见过最好看的!” 尧紫被她说的脸愈发红起来,心里暗暗庆幸,还好乔羽看不到。 乔羽轻咳了一声,转开话题,“在下刚到回毓,还不熟悉,可否请韩公子带路。” “好”,尧紫答应下来。 逛了一会儿,都有些累了,一行人便到酒楼里休息。一路观察下来,尧紫发现,身边的男子虽然看不到,但是感觉比旁人敏锐几倍,然而,对于他到底会不会武功,尧紫却不能确定,这个人的隐藏很深,很多东西都看不透。 随便点了几个小菜,小菡显然饿了,吃的腮帮子鼓鼓的。尧紫没有什么胃口,只喝了几杯热酒,而乔羽也只略微尝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尧紫本就不喜多说话,目光落在窗外,而乔羽显然也不是多话之人,默默的品着酒,神情淡淡的。 小菡低着头,吃的很是卖力,突然伸手一抓,将那白色的衣袖往嘴上一抹,擦干净了嘴上的油,又开始吃起来。吃着吃着,突然觉得不对,气氛有些诡异,于是抬起头来,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 “啊——”,小菡一眼就看到那白色的衣袖,往上往上再往上…竟然是尧紫的脸。 乔羽虽然看不见,但也察觉到气氛的不对,轻声问道,“是不是小菡又闯祸了?” 尧紫看着满是油渍的衣袖,哭笑不得,青橦瞪着小菡,刚想要说话,就被尧紫拦下来。 “没有,小菡很乖。” 尧紫朝小菡眨了眨眼,示意她不要说话。 乔羽摸了摸小菡的头,轻声问道,“小菡自己说,又做错什么了?” 那股无形的压力连尧紫都为之一怔,小菡嗫嗫的说道,“我…我把韩哥哥的衣服弄脏了…” “然后呢?”乔羽像个循循善诱的先生。 小菡站起来,郑重的对尧紫说道,“韩哥哥对不起。” 尧紫笑着说道,“无妨,不过是件衣服而已。” 乔羽开口道,“这丫头吃起饭来就是见什么抓什么,我的衣服也被她弄脏过很多次,还请韩公子见谅。” 小菡站在旁边低着头一声不吭,尧紫拉着她坐回来,安慰道,“已经没事了,我不介意。” 小菡委屈的捏着衣角,眼泪汪汪的说道,“小菡不是故意的,因为…因为韩哥哥身上的味道跟羽哥哥很像,小菡不小心就弄错了。” 味道?很像?小菡的话一下子点醒了尧紫。 好像抓到了什么,尧紫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刚才的银钩,小偷…偷东西的人…偷玉佛的人…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在哪里遇到过,很淡,很香,柔软的,好像女子的体香… 女子?那股香味… 苏筱叶! 竟然是她! 尧紫蓦地睁开双眼,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韩慕允没有派人去偷玉佛,她说是韩慕允的人,而且后来又帮她从乔兰墨煦手中拿回了玉佛,那么一开始,她是在为谁卖命? 尧紫猛地站起身来,对乔羽道歉道,“在下还有些事情,不能陪羽公子了,抱歉!” 乔羽笑说道,“韩公子既有要事在身,我也不好勉强,公子轻便。” “告辞!” “再会!” 尧紫带着青橦匆匆离开,一出酒楼,就拉着青橦问道,“我问你,苏筱叶苏姑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韩慕允的?” 第五十九章 晓月偏西,那逢欢极却含啼。三 “我…”青橦想了一下,不确定的说道,“我第一次见到苏姑娘是在三年前,只是…” “只是什么?”尧紫追问道。(.无弹窗广告) 青橦支支吾吾的,显然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让尧紫知道,尧紫也不打算勉强他,“算了,我们回府吧。” “嗯。” 两人赶回府中,正好遇到刚刚从宫里回来的韩慕允,尧紫随着他一起去了书房。 面对韩慕允,尧紫有太多的事情想要问他,纷乱的思绪挤在一起,竟不知如何开口。反观韩慕允倒是淡定如常,支会走了服侍的人,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尧紫,“放松点,有什么话慢慢说。” 屋里放了火盆,温暖的气息使得尧紫冻僵的手指逐渐找回知觉,在韩慕允宽慰的目光下,原本紧张的心情平复了许多,尧紫轻吐了一口气,问道,“苏筱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韩慕允放下茶壶,在对面坐了下来,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困惑,随即了然道,“苏筱叶…那个会偷东西的女人,她怎么了?” 会偷东西的女人?对于韩慕允这一说法,尧紫显然无法苟同,但也顾不得反驳了,尧紫正色说道,“我怀疑她是玄幽教的人。” 韩慕允悠悠的饮了一口茶,没有丝毫惊异,神色平静的说道,“我知道。” 果然,他绝不会用不知来历的人。(.)尧紫微微舒了一口气,“你要她去玄幽教做内应,实在太冒险了。” 闻言,韩慕允转头看了尧紫一眼,面带笑意的说道,“她不是我派去的,她本来就是玄幽教的人。” 尧紫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只听韩慕允继续说道,“苏筱叶,又名卿浓,是玄幽教四大护法之一。” “可她说她是你的人”,尧紫被他弄的很是疑惑。 “那要是我说不是呢?”韩慕允靠在椅背上,面带调笑的反问道。 尧紫被他无所谓的态度弄得有些火大,瞪了他一眼,不悦的说道,“韩慕允,你又在搞什么把戏?” 男子凝视着杯中的倒影,逐渐收回了笑容,目光未转,却是在问尧紫,“你还想不想杀他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意味,窗外天色微沉,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那个人,他可以有很多身份,韩慕允的师傅,元齐国的丞相,当今圣上的太傅,严华歌藜的夫君,却唯独没有一个是她尧紫的父亲。她可以原谅他的无视,也可以原谅他的遗弃,却始终无法原谅当年他的追杀,是他的不留余地才使得她与尧溪分别多年,使得尧溪现在受了这么多苦。 父亲?呵…多么单薄的两个字。 尧紫低着头,连身旁的韩慕允也无法看清她此时的表情,他并不着急于她的回答,这么多年的了解,他相信尧紫一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半响,尧紫终于开口,喑哑的声线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个字,“想。” 韩慕允浅笑着看她,此时的尧紫好像是完成了蜕变的蝶,即将舞动着沾满血腥的翅膀起飞,可以说这是第一次,她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再是单纯的杀人工具,而是有了杀人的欲望。 韩慕允手执折扇,轻挑起尧紫的下颚,面色温柔的说道,“后日皇帝设宴,款待羽梁国的使团,那是你唯一的机会。” 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然而,某些感觉又变得陌生,明明是同一个人,到底是哪里变了呢?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偌大的院落在苍茫的的天地中显得渺小而幽邃,那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夜的帷幕上零落的星,好像是觉明的眼睛,带着了然与通透,不染纤尘。 启明疏,长庚落,三垣九濯,四象列舍,冥冥有意,和解以得? 命运的轮盘已经转动出自己的轨迹,天上人间,前世今生,没有人可以逃脱,一切尽在局中。 一转眼便到了三日后,白天落了一点雪,到了夜里,天空湛清,月朗星明。 韩慕允一早便到了宫里,尧紫没有与他们一起,一直等到过了巳时才出发。 为了便于行事,尧紫今天仍穿着一身男装,玄色的长衫配以银色的纹理,墨色的束腰与发带,衬得尧紫的肤色愈发的白皙,好似一块精雕细琢的美玉。 自从十岁逃离皇宫,她还是第一次回来,不过这次没有了八抬大轿。尧紫飞身过了城墙,避开了守卫的禁军,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朝宴会的地点奔去。 宴会定在了舒梅园,舒梅园是宫中最佳的赏雪之地,园中还种着数以百计的梅花,可以一面品酒一面赏梅。 隔着很远,那股梅香便飘了过来,尧紫脚下一顿,视线内突然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是乔兰易乞与乔兰倾羽,当然还跟着一个小尾巴,小菡。周围不见任何的随从与侍卫,甚至不见那个神秘的七皇子。 悄无声息的跟在两人身后,尧紫也进了园子。园内设了高台,众人早已落座,见到乔兰易乞与乔兰倾羽之后,起身行礼,各种客套的话不绝于耳。 对于这种官场的客套,尧紫向来厌恶,她挑选了一个隐蔽的位置,开始寻找起尧子雾的身影。尧子雾还是很好找的,主座稍微偏一点就是,他在左边,而韩慕允坐在他的身下,右边是乔兰太子一行人。 宴会进行了一半,始终不见雅姬公主与七皇子的身影。尧紫目测了一下距离,以现在这个角度的话,只需一箭她便能要了尧子雾的性命! 时机不好!即使现在将尧子雾杀死,她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尧紫沉住心神,专心等待着最佳时机。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突然气氛有些不太对,尧紫的身体已经冻得发僵,只是凭借直觉感到似乎有人在靠近。 舞姬的身影越转越快,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迹,朝着乔兰易乞而去,借着月光,有一瞬间,尧紫看到了那把藏在衣袖间的锋锐的匕首。 是刺客! 酒过半巡,醉意开始上来,众人都没有发现舞姬的怪异,只当是她在勾引异国的贵胄。然而,总有人是例外的,对面的酒桌上,韩慕允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而一旁的尧子雾虽然有些微醺,眼中却闪过一丝精明。 果真是老狐狸! 尧紫冷笑着抽出箭,搭上弓,对准了尧子雾的眉心,趁着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这是最好的机会! 只不过… 尧紫余光看了一眼,那舞姬已经靠得很近了,乔兰易乞正歪着头与乔兰倾羽交谈,而后者根本看不见,还要照顾着身边的小菡。 虽然乔兰易乞是很好色,但是他并没有伤害自己,而且身旁的乔兰倾羽又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他的眼睛看不到,与自己眼中的怪异虽然不尽相同,但一定都受过别人的嘲弄,这人也并不讨厌,而且小菡还是那么的天真烂漫。 尧紫眉宇微皱,轻叹了一口气,又搭上一根箭,截然相反的方向,成功的可能性只有不到七成,只能赌一下运起了。 深吸了一口气,将内力凝聚于右手之上,尧紫拉开弓,伴着呼啸的风声,两只箭同时出手! 第六十章 心字全非,疏帘犹自隔年垂。一 “有刺客――” 箭刚脱手,就听有人高声喊道。突然从园中的四个方向涌出一大批的黑衣人。 “护驾――有刺客啊,保护皇上跟丞相――” 众人顿时乱作一团,尧紫皱了一下眉头,整齐划一的队伍从梅林中出现,怪不得刚才没有看到荆游竹,原来他一早就埋伏在林中了。 射出的两只箭,一只勾住了那舞姬的裙摆,女子一个踉跄,滚下了台子,正好给了乔兰易乞等人反应的时间。尧紫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对上一双蒙着灰翳的眼睛,他明明是看不见的,但尧紫总觉得的探究的视线透过那双眼睛寻了过来,正好落在她的身上。 一定是自己弄错了。 那舞姬恰好滚落在乔兰易乞的脚边,匕首堪堪的露出一角,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乔兰倾羽便抽出腰间的佩剑,只听肉体被刺破的钝响,鲜血四溅,竟是一剑封喉! 不愧是羽梁国的镇远将军,就算看不到,也能够如此迅速的做出反应,尧紫冷笑着收回目光,只是可惜了他那一副飘然出尘的相貌。 反观尧子雾那边,仍是悠闲的饮着酒,好像刺客什么的与他无关一样。尧紫的另一只箭已经近在眼前,突然身后的荆游竹大叫了一声,“小心!” 尧子雾这才抬起头来,意识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然做出了反应,朝一侧倾斜。 不过,有些晚了。 紧接着,就听尧子雾闷哼一声,那长箭没入了胸口,刹那间,鲜血便染红了衣衫,右手还保持着举杯的姿势,人却已经向后倒去。 一旁的韩慕允仿若未觉,身子始终没有移动半分,嘴角带着一丝浅笑,但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园中黑衣人与禁卫军已经交上了手,显然他们的目的是在于乔兰太子一行人。虽然乔兰倾羽的身手很好,但是越来越多的黑衣人聚集过来,他既要保护太子,又要照顾小菡,不一会儿,就有些捉襟见肘。 尧紫犹疑了一下,身形稍一移动,就感觉到一束犀利的目光射来,尧紫循着目光看去,只见韩慕允正凝视着她,神色冰冷,显然是在告诫她不要多管闲事。 两人对视半晌,还是尧紫率先放弃了,本来她今天就是要杀尧子雾的,对于其他人,生死由命而已。 只是尧子雾真的死了吗? 荆游竹迅速的带着将尧子雾与韩慕允包围起来,他慌张的神色倒不像是假的,顺着韩慕允的视线,他很快找到尧紫的所在之地,晦暗不明的神色,根本看不出他所要表达的情绪。 荆游竹迅速的将尧子雾带走了,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话。 胤崇帝也在禁卫军的护驾之下离开了舒梅园,偌大的园中除了乔兰太子一行,便只剩下韩慕允了。 也有不少的黑衣人朝他而去,但都被索冥及护卫挡住了,中间留有一方空地,韩慕允正坐在那里优哉游哉的饮酒。 注视着荆游竹离开的方向,尧紫正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现在才想要跑,怕是晚了!” 说话的同时,一股凌厉的鞭风扫了过来,尧紫双足轻点,飘下屋檐,落在了不远处的树梢上。[.超多好看小说]而刚才所站的屋檐已经被削去了一半,露出狰狞的伤疤。 蛟蓝龙骨的威力又大了许多!皎洁的月光下,许俏儿一身蓝衣泛着幽冷的光,好像汹涌的海浪伴着杀意一波一波的袭来。 既然她来了,苗枝应该也在附近才是。尧紫四下环视,果不其然,发现苗枝已与乔兰倾羽交上了手。 刺客是玄幽教的人! 可是…那股隐隐的不安又浮现上来,尧溪不在教内,到底是谁策动的这场厮杀? “死到临头,你竟还有心思担心别人?”许俏儿冷声戏谑道。 尧紫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欲与她争辩,她还要赶去尧府,将柳渔带出来。 而许俏儿显然不打算这样放过她,尧紫无所谓的态度在她看来很是碍眼,蛟蓝龙骨蓝光斗涨,仿佛感觉到主人的怒气,鞭身发出咯吱咯吱如骨节爆裂的声音。 尧紫双手合起向外拉伸,手掌赫然出现满是殷红纹理的灭魂。 既然躲不过,那么只能迎上去了。 灭魂一出,尧紫先发制人,朝许俏儿刺去。蛟蓝龙骨嘶吼着迎来,避过灭魂,直击尧紫的眉心。尧紫略微一侧身,却没有躲过它的攻击,蛟蓝龙骨好像有意识一般,转了一个弯,指向尧紫的后心。 “你逃不过了!”许俏儿胜券在握的说道。 尧紫冷笑道,“这就是你的本事?” 话音未落,身后猛然间盛开出一朵巨大的用无数白练围成的莲花,将蛟蓝龙骨困在中间,动弹不得。 而尧紫的身形并没有停下,眼看人已经到了面前,许俏儿手里的长鞭根本没有办法摆脱那多硕大的莲花。许俏儿恼怒的放开手,向后退去。 两人交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灭魂已经逼上了许俏儿的咽喉,尧紫收回白练,蛟蓝龙骨也随着落回了手中,失去了蓝色的光焰,看起来不过就是一条普通的长鞭。 许俏儿恼怒的闭上眼睛,“妖女,要杀就快点动手!” “你就这么想死?”尧紫冷眼看着她,明明是同样的眉眼,却好像与记忆中的模样判若两人,灭魂向上提了两分,尧紫挑起许俏儿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本来灵动的眼睛里除了恨意外再寻不到其他,“你就这么恨我?” “要杀就杀,别废话!”许俏儿瞪着尧紫,不甘示弱的吼道。 “确实是“,尧紫嘴角勾勒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手腕一转,眼见灭魂就要顺着眉心划下。 “慢着!” 突然眼前冷光一闪,尧紫袖间白练飞出,迅速的缠上了那柄长剑,然后收缩,宛如残酷的盯上猎物的毒蛇,愈缠愈紧。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而尧紫另一只手上的灭魂却始终指在许俏儿的眉心。 “我记得我说过,再次遇到,我不会留情。”尧紫冷冷的说道。 苗枝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灭魂在许俏儿的眉心划出一丝红线,血珠一点一点的渗出来,心下一紧,忙叫道,“紫紫,不要,不要杀她…” 每次听到有人叫这个名字的时候,尧紫都有些发怔,好像总也找不到合适的表情面对。 “小苗,你不要求她!这个妖女没有心的,你难道忘了四年前的事情了吗!” 许俏儿突然厉声说道,让尧紫回过神来,然而好像陷入了另一个梦魇,你难道忘了四年前的事情了吗?四年前…四年前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许俏儿,不要再说了!”苗枝泫然欲泣,手里的长剑掉落下来,发出一声脆响,“不管发生什么,那也是四年前了,当时我们不是约好了,要好好活下去吗?”苗枝突然上前,看着尧紫,一字一顿的说道,“紫紫,我们不再复仇了,你放过许俏儿好不好?” 脑子里乱哄哄的,很多画面挤在了一起,像要胀裂一般,右眼疼的厉害,那股戾气好像摸索到发泄的出口,集结在瞳孔里,等待着爆裂! “苗枝,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尧紫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缓慢的说道。 苗枝没有预料到尧紫会这么说,四年以后的她比四年之前的她还要冷血,呵呵,她早就没有感情了不是吗?苗枝又往前走了几步,看了一眼许俏儿,神色柔和,眼中带着宽慰。然后,在厮杀的战场中央,就看到那个挺直的身影慢慢的低了下去… 尧紫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面前的苗枝,她用坚定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求求你,放过她。” 第六十一章 心字全非,疏帘犹自隔年垂。二 “求求你,放过她。” 园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随着苗枝的那一跪集中到了尧紫的周围。 “不——”许俏儿发出凄厉的喊声,漆黑的瞳眸此刻被泪水浸湿,看起来如悲戚无依的浮萍。 “苗枝,你在做什么”,她忽然迎着剑锋站了起来,尧紫收回灭魂,许俏儿踉踉跄跄的撑起身子,朝着苗枝所在的方向走去,下一秒,竟然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吃惊的动作,她举起手臂,狠狠的挥了下去。 啪—— 苗枝的嘴角即刻涌出鲜血,又被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你竟然朝她下跪!”许俏儿的一句话断断续续的重复了十几遍,而苗枝只是低头不语,夜幕里的影子黑的黯然,绝望的让人看不到一丝生机。 许俏儿突然转过身,朝尧紫走来,无视灭魂尖锐的锋芒,尧紫向后退了一步,还是没有避开,许俏儿的胸口不偏不倚的对准了剑尖,尧紫甚至能够感受到灭魂对于这美味的鲜血的渴求。 “当年丢下我跟苗枝的人是你,现在要杀我们的还是你,尧紫,你以为杀了我们就可以抹去你身上的肮脏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许俏儿突然撕裂了自己衣袖,白皙的左臂上浮现着一只人面像,栩栩如生,唯有那一双金色的招子露出悲戚的神色,在月光下浮动,似梦似幻。 这就是她的刺青… 那手法…与自己腰间的牡丹如出一撤,令人作呕!尧紫不禁后退了几步,许俏儿一把握住灭魂,甜美的笑容在此时看来分外诡异! 她一直看着尧紫,眼中的笑意渲染过来,尧紫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手上的灭魂猛的向前一拉,许俏儿拿着它对准了那副刺青,然后…狠狠的划了下去! 血液飞溅!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变得扭曲。灭魂感受到鲜血的气味,想要往更里面的地方需求,尧紫有些控制不住,左手在灭魂上一拍,长剑被雾气所笼罩,一转眼,就不见了。 “哈哈——哈哈——” 许俏儿的笑声尖锐且刺耳,她似乎感受不到疼痛,看着尧紫的表情满是得意与快然,“尧紫,你逃不掉了!紫色的牡丹是被诅咒的,你将永远的被它困住,生生世世得不到救赎!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人突然向一旁倒去,一个精致的酒盏滚落在了许俏儿的脚边。 尧紫面色苍白的看向许俏儿,她毁了那个刺青,她解脱了,那么自己呢? 许俏儿跌落在地上,试了几次都没有爬起来。 不远处乔兰易乞看着这一幕,有些发怔,“寒气入体,若不赶快医治,这条腿怕是废了。” 站在他身旁的乔兰倾羽拉着小菡的手,神色平静的说道,“我们好像无意间卷入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黑衣人迅速朝苗枝与许俏儿所在的方向聚拢,围成一个保护圈。对于这一切,许俏儿似乎全然未觉,只是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中。 “这到底是为什么!”许俏儿拼命的拍打着自己的腿,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紫紫姐姐,许俏儿曾经是那么喜欢你的…”她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尧紫,眼泪桥无声息的落了下来,“你为什么要丢下我跟苗枝,为什么啊!” 那声音震得胸口疼的厉害,却无法逃开,尧紫僵直着身体避开许俏儿的视线,双手捂住耳朵拼命的摇头,想要甩开这些声音。[] “不是的,我回去了,我真的回去了!”眼罩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下来,尧紫抬起头,右眼赫然发出莹紫的光芒,璀璨的颜色里挤着两只狰狞的瞳孔,“你信么?” 最后的声音轻的好似柳絮,迅速的消散,回荡着一股茫然。 她在问,又似是在说服自己,身体里的戾气已然快要控制不住! 韩慕允一寸一寸的捻开折扇,白衣胜雪,好像昆仑山上走下的神祇,他慢慢走近尧紫,依旧面如冠玉,眼睛却深邃的如经年的古井,月光照不进去,所有的光线都被挡在了外面。 “够了!” 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园内所有的人听到。 然而,说话的却不是韩慕允。 青色的衣衫挡在了尧紫面前,说话之人的怒气显而易见,“你们不要再逼尧姑娘了!” 是天英! 尧紫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人,右眼中的异样愈发明显起来,好像燃起一团紫色的鬼火。 天英被吓了一跳,但很快的稳住心神,说道,“殿下十分担心姑娘,所以派我前来保护您。” 过了好一会儿,尧紫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身后的韩慕允停住了脚步,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天英,只是握扇的手指有些发白。 蓦地一阵笑声由四面八方涌进来,如千万只鸱鸮的嚎叫,使人头痛欲裂。 正在众人捂住耳朵挣扎之时,屋檐上突然飘落下一个白色的身影,与韩慕允不同,那人的很是飘渺,好像一阵烟雾,随时都会被吹散。 苗枝与许俏儿突然露出惊恐的神色,身体轻微的颤抖,好像对那个很是畏惧。 屋顶的人蒙着面,看不到相貌,只能从身形上辨认出是个女子。笑声戛然而止,那女子的视线落在苗枝与许俏儿的身上,“真是两个不中用的东西!” 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难听至极,如同她的笑声一般,如断裂的木块相互摩擦,听得人浑身不舒服。 “姑姑…”苗枝与许俏儿同时叫道。 “不要叫我!”那女子衣袖一挥,银色的光辉一闪,尧紫眼睛微眯,一脚将许俏儿踢开,然后迅速的抽出天英腰间的佩剑,朝苗枝奔去。 只听嘶嘶的两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腥臭的味道,两条银色的小蛇被尧紫从拦腰砍断,扭曲着落了下来。 竟然一上来就是杀招 尧紫收回剑,不悦的看着屋檐上的女子,“你要杀了她们么!” “哈哈…”,那女子又笑了起来,露在外面的眼睛中杀意顿现,“没有你告诉过你,管的闲事多了,自己的命就管不住了吗,观音?” 尧紫一怔,突然想起来,原来她就是那日在玉丁香林里伏击她的女子。那个始终没有现身的神秘人! 听到观音两个字,在场的人除了韩慕允,苗枝以及许俏儿以外,无不面露惧色,本来离尧紫较近的人,慢慢朝后退去,生怕尧紫的剑尖一转,缠上他们的脖子。 “你的话太多了。” 尧紫面色冰冷,她很少用如此重的语气回应别人的挑衅。 然而,她话音未落,那女子的衣袖又挥了起来,然而这次并不是银蛇。只见那衣袖迅速的伸长,好像枝蔓一般伸向苗枝与许俏儿。 尧紫手腕微动,剑在手心打了个转儿,朝后刺去,紧接着是衣帛碎裂的声音,因为离得较近,尧紫一把抓过苗枝,朝后一带,落入天英的怀中。 “保护好她!”尧紫沉声吩咐道。 “是!”天英带着苗枝退出了那女子的攻击圈。 尧紫双足轻点,想要去救许俏儿,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长长的衣袖迅速将许俏儿缠起,而且越勒越紧! 尧紫刚要上前,空中突然起了一阵疾风,尧紫向一旁退去,只听叮叮的声音,一排银针被钉在了地上,全部没入土中,那土的颜色逐渐变深,一看就知带有剧毒! 不过转瞬的功夫,她已将许俏儿带回了手上,狂妄的笑声不绝于耳,几乎要淹没了许俏儿的声音。 “紫紫姐姐,救我!不要抛下许俏儿!” 孱弱的声音钻入耳朵,一眨眼的功夫,被称作姑姑的女子就带着许俏儿消失了,剩下尧紫愣在原地。 她又再一次的把许俏儿给弄丢了,一如四年前的冬天… 那是炎桀末年,她被韩慕允带进了宫里,陪同她一起的是两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稍大一些的是苗枝,小的那个是许俏儿… 第六十二章 心字全非,疏帘犹自隔年垂。三 炎桀末年冬天,尧紫跟随韩慕允进宫,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离开玉山,临走之前,言竹师傅将灭魂交与她手上,未置一词。(.)然而,尧紫却清楚的记得,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一如记得,当时韩慕允带她入宫时冰冷的手指。 一同被带进宫里的还有两个人,大一些的叫苗枝,小一点的叫许俏儿,许俏儿总是喜欢穿蓝色的衣服,是如湖水一般的蓝色,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光泽,煞是好看。 尧紫很喜欢许俏儿,彼时的她天真如翩飞的蝴蝶,没有一点杂质,单纯得如枝头含苞的茉莉,清新甜美。她特别依恋苗枝,几乎时时刻刻都黏在苗枝的身边,而苗枝也宠着她。 第一次看到她们两个,尧紫就想起了自己与尧溪来,那种感觉很舒服。进宫之时,许俏儿与自己共乘一辆马车,她灵动的眼睛里堆满了恐惧与不安,还未到宫门,她便小心翼翼的拉着自己的衣角,轻声的说,小姐姐,我怕。 她的手心黏着着汗迹,因为用力,本来整洁的衣服被扯得有些褶皱,然而,尧紫却莫名的心软,拉过她的手说,不怕,有我在。 许俏儿认真的看了看尧紫,随后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那是尧紫见过的最好看的笑容,因为那是发自内心的,连眼里都是笑意。那也是第一次,尧紫感受到了两种别样的情绪,信任与依赖。 相比较而言,苗枝则是一个很淡然的人,基本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从尧紫认识她以来,她总是淡淡的笑,偶尔在许俏儿面前会露出一丝宠溺。 她喜欢叫尧紫紫紫,后来被许俏儿听到了,也学着叫,偌大的夙玉宫里就只听得见许俏儿用脆生生的声音叫紫紫,紫紫…尧紫每次都会一个响指弹在她的额头上,佯装生气的说,你叫我什么?许俏儿脖子一缩,可怜兮兮的道,紫紫…姐姐… 初次入宫的不安消融在了与苗枝和许俏儿共度的那一部分静谧的时光里,岁月安好,安好的连自己到底为何进宫都差一点忘记。(.) 在宫里住了一个月之后,她们终于迎来了第一次面圣的机会。早上刚一醒来,嬷嬷们就准备好了宫服,首饰,盛装打扮之后,尧紫一行随着前来接应的太监到了舒梅园。 腊月的梅花开满了园子,白的如初雪一般,放眼望去,竟有些云雾环绕的错觉,好像是误入了哪一处的仙境。 直到进入园内,尧紫才知道,原来入宫的女童不只有她们三个,园内设了观赏的台子,那上面起码站了有一百多个如她们一般大小的女孩儿。 “紫紫姐姐,这是做什么?”许俏儿拉着她的手小声问道。 尧紫环视了一周,皇帝还没有来,她们还不算晚。尧紫拉过许俏儿与苗枝,三人的身影迅速淹没在人群中,将她们两个带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尧紫才小声说道,“我们就呆在这里吧,千万不要多说话,记住了吗?” 看着尧紫严肃的表情,许俏儿与苗枝同时点了点头。 “皇上驾到――” 公公奸细的嗓音打断了尧紫她们的交流,众人齐跪了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呵呵…免礼。”炎桀帝的声音有些阴沉,虽然也算浑厚,但显得中气不足。 众人平身后赐座,炎桀帝笑着说了几句,不过是梅花开得好看,大家莫要拘礼,共同赏梅之类的。 既来之,则安之。尧紫安静的坐在角落里,等待宴会结束,好快点回去。 然而,站在炎桀帝身旁的公公却突然高声道,“请各位小主上前进酒!” 因为隔得太远,尧紫看不清楚此时炎桀帝的表情,但是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公公拿着名册,尖声叫道,“司马慧茹,李萍仪…”一个接着一个,还时不时的在名册上画几笔。 尧紫是第九十八个被叫到的,彼时的她穿着一件青烟紫绣游鳞拖地长裙,外面套着乳白色的琵琶衿小袄。炎桀帝可能坐的久了有些厌了,漫不经心的的扫了尧紫一眼。 然而,就是这一眼,却让尧紫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了! 炎桀帝脸上的表情开始发生蜕变,好像看到了什么珍宝一般,本来慵懒的神情变得光彩熠熠,眼中光芒大盛,光芒如钩子般打在尧紫身子。 尧紫被他看得有些不适,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只想着赶快逃离这里。 “你叫什么名字?”炎桀帝突然开口问道。 尧紫低下头,尽量摆脱掉他炽热的眼光,恭敬的说道,“回皇上,我叫尧紫。” 炎桀帝沉默了片刻,随即大笑起来,“哈哈,紫气东来,好一个母仪天下的名字。” 尧紫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发怔,这话好像当年韩慕允也说过,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笑声戛然而止,炎桀帝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抬起头来。” 尧紫慢慢的抬起来,与炎桀帝对视着,炎桀帝虽说只有三十岁,但是鬓角的头发已经有些微白,而且人很瘦,瘦的几乎快要脱型了。他单手撑着腮,手指很长,骨节分明,看起来像是经年的树枝,有些可怖。然而,最可怖的是他那一双眼睛,即使在笑的时候仍潜伏着一股狠戾,那尖锐的目光好像能够一下子看到人的心里去。 不过半晌的功夫,尧紫就有些撑不住了,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就在此时,炎桀帝突然轻笑着开口了,“身上戾气太重,看来还需要好好**啊。” 也不知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尧紫说的。 “你且下去吧。” 闻言,尧紫松了一口气,故作镇定的行礼告退,回去的步伐都有些轻飘飘的,即使走出去很远,仍能感觉到身后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 回去的路上,尧紫有些心不在焉,想起刚才的情景还是心有余悸,连许俏儿连叫了她几声都没有听到。 “紫紫姐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许俏儿突然拦在她面前说道。 “啊”,尧紫猛然间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我是说”,许俏儿掐着腰,身子靠近了一点,“刚才那皇帝的眼神看的人好不舒服。” 尧紫忙捂住她的嘴,四下看了看,还好她们走的早,没有人跟来。 “不是告诉你不要多说话吗!”尧紫有些气恼的责备道。 许俏儿没有想到尧紫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委屈的道,“可是…可是…” “许俏儿,紫紫说的对”,苗枝突然开口道,“这宫里危险的很,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许俏儿不甘的看了看苗枝,又看了看一脸凝重的尧紫,最后还是点点头。 然而,不过几天的时间,尧紫的不安终于得到了应验。 本来,尧紫进宫就是为了寻找鲛珠,而至于那东西到底可以干什么,韩慕允只字未提。这是她的第一个任务,出山之前,韩慕允告诉她,紫紫,你要成为天下第一的杀手。 当时他的眼睛温暖如春,她看得到他的野心,也愿意成全他的野心。 好,那是尧紫此生第一次的承诺。 她给自己取名观音,观死生之梵音,杀手与佛陀亦是相同,将人送入往生的极乐。 那天,已是入夜了,尧紫换上夜行衣,去探寻鲛珠的下落,一个时辰后无功而返。然而,尧紫刚一进园子,就看到苗枝在自己屋外走来走去。 “怎么了?”尧紫心下觉得不好,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就忙将苗枝拉进屋子里,急急的问道。 “许俏儿不见了!” 果然,苗枝一开口,就使得尧紫愣在了原地。 苗枝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尧紫安慰她道,“怎么会不见了?你不要着急,慢慢说。” 被尧紫的话一震,苗枝开始稳定下来,努力回想了一下,说道,“早上的时候,许俏儿就被公公给带走了,我以为她一会儿就会回来,谁知道一上午过去了,都不见人影,到了下午我就有些坐不住了,去了她平时会去的几个地方找她,但是都找不到”,苗枝说着,又有些哽咽,“我来找你,可是你不再宫里,我又找不到许俏儿,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小俏儿不会这么晚还不回来的,她一定出事了!” 苗枝抓着尧紫的胳膊,开始泣不成声,“紫紫,怎么办,小俏儿万一出了什么事的话…” “不要乱猜!”尧紫第一次看到苗枝如此失态的样子,不禁提高了声音。 苗枝一怔,随即无声的哭了起来,尧紫心下一软,拍着苗枝的手,安慰道,“对不起,苗枝,我该吼你的。但是我们要相信许俏儿,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我现在就去找她,你呆在我的屋子里等消息,累了就先睡,不要太担心,我一定会把许俏儿带回来的!” 尧紫说完,就让宫人照顾苗枝,然后自己出去找许俏儿了。 但是,令尧紫没有想到的是,等她回来的时候,不仅没有找到许俏儿,反而把苗枝也弄丢了。 第六十三章 心字全非,疏帘犹自隔年垂。四 回到夙玉宫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冬日的天亮的很慢,湿凉的霜气打在脸上,使知觉变得迟钝。在宫里找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许俏儿好像一下子人间蒸发了。 尧紫缓慢的往回走,都不知道要怎么跟苗枝交代,还未敲门,屋门就吱呀的一声开了,嬷嬷一看是尧紫,忙激动的跪在地下,一个劲的求小主饶命。 “到底了出了什么事?”尧紫有些不耐的问道。 嬷嬷忙回话,“苗枝小主被公公带走了,一晚上都没有回来,奴婢想要告知小主,又不不知道去哪里找您,只好在这守着,奴婢…” “够了!”一夜都没有休息,困乏的厉害,尧紫只好使劲的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打起精神来,“你把当时的情况仔细的说与我听,切不可遗漏半句。” “是!”嬷嬷开始拼命的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小主刚离开没过久,就来了一位公公,说是许俏儿小主误饮了烈酒,正醉的厉害,要苗枝小主去看看,然后就带着苗枝小主匆匆的离开了,结果,两位小主都一夜未归。” 是算好了时间来的吗?尧紫心下生疑,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双如鹰目般锐利的眸子,难道是他? “那公公你可有见过?”尧紫问道。 嬷嬷仔细想了想,才下了结论,“不曾,奴婢从不曾在宫中见过那人。” 这宫里有什么古怪!那种不安的情绪再次涌现出来,尧紫摆摆手,示意嬷嬷下去。屋子里安静下来,藏青色的天幕笼罩在这皇宫上,处处透着一种诡异。 一定是他! 但是,现在却不能着急,他到底有什么意图自己都还不明白,不知底细的对手是最为可怕的,所以现在一定要等,等到天黑了再行动。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尧紫换上了夜行衣,朝炎桀帝所在的未央宫奔去。未央宫内灯火通明,就异常的安静,尧紫从外面观察了一阵,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于是飞身进入宫中。 果不其然,宫内一个人都没有,尧紫摸索了一阵,在架子的后面发现了一条暗道。暗道很深,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女孩子的哭声。出于担心,尧紫加快了脚步。 暗道的底部豁然开朗,而且…极尽奢华,宛如一座水晶宫,不,应该说就是一座水晶宫,珍珠的帘幕,玛瑙的饰品,黄金的座椅,璀璨耀眼,灼灼生辉。 尧紫放轻的步子,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你来了。”突然想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帘幕缓缓的升起,露出一张戏谑的脸,眼睛依旧锐利如钩。 瞬间的慌张之后,尧紫恢复了平静,冷然道,“果真是你。” “呵呵”,炎桀帝突然笑起来,“不然还会有谁呢?” 他站起身,朝尧紫这边走来,尧紫后退了几步,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双手在衣袖间紧攥的生疼,面上却丝毫不肯泄露干半分,“你想做什么?” 炎桀帝突然站住不动了,打量着尧紫,那神色好像是在玩耍已经到手的猎物。他拍了拍手,身后的水晶大门缓缓打开,露出足以让尧紫心悸的一幕景象。 帘幕后面是另一个独立的房间,墙壁上悬挂着栩栩如生的人体雕像。 “不走近些欣赏吗?”炎桀帝在尧紫愣神的时候,走到她身边,强拉着她进去了那间屋子。 在看清楚之后,巨大的恶心感的涌了上来,那不是雕像,分明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屋子是用巨大的冰块做成的,中间放着鲛珠,四周全是被封闭起来的人体,而且全都是七到十岁的女童。她们显然是在活着的时候被冰冻起来的,脸上写满了对于死亡的惊恐,眼睛睁得大大的,有的甚至露出了一种略微变态的笑容。 她们全都**着身体,而且身体的某一部位都有一个怪异的纹身,花草,人物,文字,各不相同。 虽然被冰封住了,但是尸体腐臭的味道仍可以闻到,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衬着那一张张诡异的脸,不禁使人毛骨悚然。 尧紫强逼着自己转开视线,尽量平静的说道,“苗枝与许俏儿在哪?” 炎桀帝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干瘦的脸上堆砌皱纹,看起来更像是个垂暮的老人。他又拍了拍手,另一扇门打开了,不过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紫紫姐姐――” 是许俏儿的声音,尧紫快步朝那走去,却被炎桀帝一把拉了回来,那声音还在哭诉,“紫紫姐姐,救我――” “小俏儿”,尧紫摆脱掉炎桀帝的束缚,朝许俏儿所在的方向奔去,门突然关上了,尧紫拼命的捶打,却纹丝不动,“小俏儿,小俏儿,不要怕,我来救你们了。” “没用的”,炎桀帝突然开口道,“那门是用玄铁石做的。” 闻言,尧紫突然收回所有的情绪,转过身,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想怎么样?” 两人对视片刻,炎桀帝忽而笑起来,“真是个有趣的娃娃”,他眼中兴趣盎然,粗粝的手指划过尧紫的脸颊,尧紫心感厌恶,却怎么都无法摆脱掉那如枯木般的手指,炎桀帝如观赏一般看着掌中之物,“如果你肯做我的收藏品的话,我可以考虑放了她们。” “那些死人?”尧紫眉宇间满是厌恶。 “哈哈”,炎桀帝愈发的兴奋,“这么美的人,我怎么会舍得让你死。”见尧紫并不相信他的话,炎桀帝补充道,“那些人不听话,所以我就帮她们练一下规矩,你看现在多好,她们也感受不到痛苦了。” 这个人是变态!这是尧紫心里最大的感觉。 “你把衣服脱了。”炎桀帝突然说道。 尧紫惊恐的看着他,疑是自己没有看清楚。 “怎么,要我帮你?”炎桀帝满脸戏谑。 尧紫捂住衣襟,朝后退了几步,虽然脸上还是在笑,但炎桀帝眼中已经没有了笑意,“你不愿意合作?” 突然一阵凄厉的哭声响了起来,那是许俏儿的声音,尧紫不可置信的看着炎桀帝,只听他慢悠悠的说道,“你可以选择,配合我亦或是她们死。” 握拳的手指绷紧了许多,然后又缓缓的松开了,现在还不能杀他,若是她死了,估计许俏儿她们也就危险了。现在没有人能够帮她,除了她自己。 尧紫深吸了一口气,僵直着手解开了第一条裙带… 炎桀帝的目光随着尧紫逐渐掉落的裙衫变得炽热起来,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他手指抖了抖,最终还是垂了下去。因为冷意与害怕,虽然尧紫竭力克制,但是身体却止不住的开始发抖。 炎桀帝蹲下来,与尧紫保持平视,尧紫厌恶的闭上了眼睛,仍能感受到那如毒蛇般缠绕上来的目光。 “啊!你做什么!”尧紫猛的往后退了一步,然而那手指的热量却仍残存于皮肤上,甩都甩不开。 “就是那里了”,炎桀帝拍拍手站起来,不怀好意的说道。 那种地方…? 炎桀帝刺的是一朵紫色的牡丹,墨绿色的枝蔓从大腿的根部一直攀沿到腰间,然后在脊柱的尾部开出一朵艳丽的牡丹,千层瓣,精致细腻。 尧紫每天都会到未央宫几个时辰,那种巨大的痛苦还有羞辱感简直要把人给折磨的疯掉。但是一想到,这样可以保护苗枝与许俏儿,尧紫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其间,她传消息给韩慕允,后者只是托人带回口信,说不会有事的。 至今尧紫都想不明白,他那时的信誓旦旦到底是做好了万全的应对之策还是说只是一种安慰。 终于,刺绣的事情到了最后一天… 那日下了入冬以后的第一场雪,大朵的雪花漫天的飘散,世界显得一片纯白,茫茫的落雪有一尺多后,记忆中最最清晰的感觉便是冷,冷的深入骨髓。 韩慕允亲自到夙玉宫接她,没有任何的随从侍卫,隔着衣袖,他握着她的手,轻声说,“紫紫,不要怕,不会有事的。” 未央宫一如既往的安静,静的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死者的亡灵在随着雪花起舞,一边跳跃一边引领着生者往更堕落的地方去。 尧紫一步一步的走入未央宫,炎桀帝一早便在那里等着了,看到她,笑着说道,“你来了。“笑意竟然有些温和,他随手递过一杯热茶,“先暖暖身子,这样才好完成最后的一笔。” 尧紫一饮而尽,僵硬的身子变得暖和了些,刺绣仍是痛的厉害,银针穿透皮肤,针针带血。 然而,那种痛苦却慢慢变得模糊起来,等到尧紫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身子变得轻飘飘的,脑子里混沌成一片,却对外界的触碰变得异常的敏感。 最后一针完成的时候,尧紫大大的吁了一口气,刚想要撑起身子,手却用不上力气,“你在茶里下药?” “呵呵”,炎桀帝忽而笑了起来,手指沿着腰骨向下滑去,“你说呢?” 尧紫拼命的想要摆脱那双手,然而却一点都提不起力气,数日以来压抑的委屈与害怕终于席卷上来,眼泪汹涌而出,却无济于事。 那双手越来越往下,移向大腿之间,然后…朝着不该进去的地方缓缓移动着…然后撕开了什么… 哭声渐止,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微弱,尧紫缓慢的闭上了眼睛,好累,身体中多余的手指还在动,灵魂好像脱离的肉体,飘在很高的地方,居高临下的看着这次闹剧。 听觉仍然在,而且格外的清晰… “他们想要我死,哈哈…这皇帝的位置我早就厌倦了,况且…”手指轻轻的一勾,尧紫紧咬着双唇没有发出声音,“在死之前,我也得到你了,死而无憾啊!哈哈…死而无憾了…” 笑声还在继续,灵魂好像又回到了体内,有什么在蠢蠢欲动,想要鲜血,想要这个人死! 想要这个人马上就死! 眼睛里赫然出现一片紫色是光芒,意识回到了体内,炎桀帝也感受到了尧紫的变化,但却没有动。 尧紫双手动了动,十条血丝飞出,将炎桀帝缠绕起来,光脖子上就缠了五条。 哈哈―― 已经听够了他疯狂的笑声,尧紫手指轻轻一用力,血丝勒紧皮肤,炎桀帝的头颅就在面前被撕扯破碎,一寸一寸的,慢慢的破碎,温热的血液溅在脸上,稍微平息了一下内心的狂躁。 尧紫慢慢坐起身来,将他的手臂从身体里拿出,狠狠的在脚下踩碎,声音悦耳。 尧紫一步一步的走出了未央宫,正如他进来一般,悄无声息,宫内不见任何人。尧紫忽然笑了起来,力竭声嘶的,这具身体太脏了,要洗干净!马上! 后来的事情,尧紫便不知道了,她没有再见过苗枝与许俏儿,她以为韩慕允救了她们,放她们离开了。 后来,史书中这样记载着,炎桀末年,观音现世,炎桀帝被杀于地宫之中,胤崇帝登基,改国号宣宏。 第六十四章 填膺百感,年来苦乐终成憾。一 “你救救她!求你救救她!”苗枝哭着抱着尧紫的腿说道。[.超多好看小说] 恍然间从回忆中走出来,竟有种前生今世的错觉。园内围满了禁卫军,韩慕允站在其中,眉眼深沉的看着她。 尧紫一掌将苗枝敲晕过去,把她交给天英道,“你带她先走。” 天英看了看尧紫,又看了看韩慕允,还是点了点头,将苗枝带走了。 弓箭手已经做好了准备,随着尧紫起身,所有的箭都瞄准过来,只等韩慕允一声令下,便可教她死无葬身之地。 而尧紫恍若无人一般朝园外走去,避过那道深邃的,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明白的目光。 韩慕允…呵呵…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四年前,他明知道结果,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将她送入了炎桀帝的手中。炎桀帝素来以暴虐著称,早在成年之时就因为纵欲过度而失去了某种能力,所以心里异常变态,喜好娈童与刺身,最大的兴趣便是将女童变成冰雕,供自己把玩,而那双手... 尧紫甩甩头,将这些莫名的情绪甩开,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不能被过去给羁绊住。 一出宫,凤芒便朝她跑了过来,尧紫飞身上马,朝尧府疾驰而去,这次,一定要把柳渔带出来! 尧府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乱作一团,荆游竹应该是封锁了消息,不过府上的守卫却是松懈了许多。 尧紫未做停留,直奔英华阁,找到柳渔所在的密室。(.好看的小说)粘稠的绿色液体依旧散发着腥臭的味道,女子仰头浮在上面,肿胀的五官使她看起来像只丑陋的浮尸。 “尧子雾死了?” 她闭着眼睛问道,显然早就料到尧紫会来。 “一箭穿心,他应该活不了”,尧紫说道。 柳渔蓦地睁开双眼,表情在一怔之后转为大笑,桶内的水随着她的笑声散开一道一道的波纹,久久不能平息。 “…哈哈,尧子雾,你也有今天!歌藜,我终于给你报仇了,歌藜,你可以安息了…” 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哭,还不断念着严华歌藜的名字,尧紫也不知道是该安慰还是该阻止她,只能在一旁等着。 等到她终于笑够了,回过头来发现尧紫正看着她,神色平静,不禁问道,“你就不想问我关于你母亲的事情?” “死人的事情我没有兴趣”,尧紫淡漠的说道,“我只想知道锦衣华纱,你知道什么就说吧。” 柳渔面色一顿,随即笑道,“你这冷血的性子倒是与尧子雾像极。” 尧紫皱了皱眉,忍住没有打断她。 “其实…”,柳渔朝尧紫这边游来,压低了声音说道,“锦衣华纱是一种蛊毒。” “蛊毒?” “嗯!”柳渔点点头,继续说道,“因为这种蛊过于凶狠,所以很少有人用。锦衣华纱的施蛊方法也很复杂,在幼年时就要将蛊种下,蛊虫进入人体后,以人的五脏六腑为食,少则十年,多则二十年,就会将人的内脏消食殆尽…” 尧紫颤声问道,“尧溪身上的蛊是你下的?” 柳渔沉思片刻,还是点头承认了。(.好看的小说) 尧紫眼睛微微眯起,尽量抑制住手上的动作,沉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是那个人的心愿”,柳渔神色恍惚,“歌藜当年生下尧溪与你之后,就打算用一个孩子来做锦衣华纱的饲主。虽说是蛊,但锦衣华纱与其他的蛊不同,它不是毒,也不是杀手的工具,它是…它是一种地图。” “什么地图?” “宝藏的地图。传说锦衣华纱中藏着不世出的宝物,它的财富足以让人称霸天下,而这份地图世代被一个种族所保护,这个种族便是瞳族。然而,早在三十三年前,瞳族被灭,你母亲正是瞳族中唯一幸存之人,她带着那个秘密活了下来,而将瞳族灭族的,便是你的父亲,尧子雾!” “我对那段秘辛没有兴趣!”尧紫冷冷的打断了她,“我只想知道如何能救尧溪。” “尧溪一出生便被种下了锦衣华纱,如今已经过了十四年,以她的体质,应该还可以再坚持个一两年。” “你们上一代的事情,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来?”尧紫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柳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略带无奈的说道,“作为她的女儿,你跟尧溪是逃不过的。” 尧紫的手蓦然收紧,柳渔的脖子上赫然出现三道血丝,她却并不担心,定定的看着尧紫,继续说道,“歌藜当年被还是太子的惠贞帝所救,为了报恩,她答应惠贞帝去元齐帮助他阻止尧子雾一统天下的步伐…” “够了!”血丝再次勒紧,柳渔的脖子上已经深处了鲜血,“我都说了我不想听!” “因为你害怕!”柳渔厉声说道,“这么多年,你除了逃避还会做什么!当年我劝你离开,是想反正你与锦衣华纱无关,或许可以从这场阴谋中全身而退,过回平常人的生活,毕竟你是歌藜的孩子,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但是你非要卷进来,你跟着韩慕允,成了杀手,表面上看你是为了救尧溪,但那只是你为了得到解脱的借口而已!血极丝的代价是什么,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你不过想要在这场争斗之中得到解脱,用如此愚蠢的方法逃避而已!” “你胡说!”尧紫的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拉着血极丝的手却垂了下来,“你又知道什么!” 柳渔只是看着尧紫,那双眼睛似乎能看到人的心里,透过层层阴霾,使得心中的污垢无所遁形,“尧紫,你应该知道的,从出生以来,你所表现的根本不像一个正常的孩子,那是因为…” 嘶―― 脸上再次沾染了温热的鲜血,尧紫睁大了眼睛,看着柳渔的头在自己的面前滚落,漆黑的眼睛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影子,带着一丝了然,一丝超脱。 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而尧紫手里的血极丝早已经收回,在柳渔即将说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的时候,她就死了。 幕后到底是谁在操纵着这一切? “啊――” 尧紫再也忍不住,双手抱着欲裂的头部,大声的喊了出来… 而在尧府的某处,床上之人突然睁开了眼睛,房间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黑衣人,那人蒙着脸,站在阴影之中,好似鬼魅一般。 “你来了。” 床上之人开口道,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是又被黑衣人给按了回去。 “她那一箭用了八成的功力,虽然我救活了你,但是短期之内,你还没有办法活动。” “是么?”床上的人不再坚持,又躺了回去,自嘲的笑道,“不愧是我的女儿,下手够狠。” 黑衣人又退回了阴影之中,轻声说道,“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让他们以为你死了,有些事情才比较好办。” “这么说,一切又在你的掌握之中?”床上的人问道,然而却没有人回答他,不用去看,他也知道那人已经离开了,每次都是来去无声,真是个可怕的人。 不过,幸好不是敌人。 床上的人又闭上了眼睛,逐渐陷入了昏睡之中… 尧紫慢慢的从密室中走出来,尧府中没有什么守卫,或者是她根本就不在意那些没有用的守卫,直接从大门走了出去。 凤芒在门外等着她,此时它的身边站着一个人,欣长的身影,绛紫色的衣衫,熟悉而又温暖的感觉。 尧紫不禁加快了步伐,朝他走去… 第六十五章 填膺百感,年来苦乐终成憾。二 墨煦站在那里,身后是一团暖色的夕阳,暧昧的光线里,唯有他绛紫的衣衫描绘出浓重的一笔,即使隔得很远,也能看得清晰。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待得走近了,尧紫略带惊异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墨煦坏笑着反问道。 这人总是没个正经,尧紫也懒得去反驳他。墨煦伸手将尧紫圈在怀中,许是因为太累了,或是他的怀抱太过温暖,尧紫难得乖巧的没有挣扎。 “你不回来,我只好来找你了。” 头顶有个声音低语道,尧紫一怔,心里软软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发酵一般,刚刚擦干的眼眶又泛起了潮,好像冬日里的雪,一点暖气便容易融化。 “紫紫,你想我了吗?”墨煦还在说话,尧紫觉得有些好笑,这么矫情的问候语,真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 好像感受到尧紫的情绪一般,墨煦挑起她的下巴,两人对视片刻,尧紫惊奇的发现,墨煦的脸有点不自然的微红。 即便如此,墨煦也没有移开目光,他略带不甘的说道,“不想吗?”双手紧扣在尧紫的腰上,两人的距离蓦地拉进,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声,他轻声说道,“可是我想你了。” 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说出如此…令人脸红的话,尧紫顿时僵住了,墨煦好笑的看着她的反应,慢慢的低下了头… 尧紫只觉得唇上被轻啄了一下,软软的,带着甜甜的馨香,墨煦浅笑的看着她,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真的不想吗?” 尧紫觉得要是自己不回答的话,他一定在这里做出更让人羞赧的事情。尧溪低着头,小声回道,“有一点。” “只一点?”明明已经舒展开笑意,墨煦却仍故作失望的说道。 看着他期许的目光,尧紫努力的张了张嘴,但还是挤不出半个字。墨煦轻轻的怕了拍尧紫的头发,帮她梳理好弄乱的刘海,笑着说道,“好了,不难为你了,我们回去吧。” 说完,墨煦不由分说的将尧紫抱起,翻身上马,对凤芒说道,“走吧。” 凤芒本就通人性,听墨煦这样一说,飞快的跑起来,尽可能的避开了人群。不一会,就停在了一处院落前。 院落不是很大,装饰的却异常干净,一眼看上去让人觉得很舒服。刚一进门,天心便迎了上来,“殿下,尧姑娘,你们回来了。” “嗯”,墨煦点点头,将凤芒交给了天心,问道,“都收拾好了吗?” “是!已按照殿下的吩咐,布置妥当。”天心回道,然后就带着凤芒下去了。 尧紫与墨煦进了屋子,晚饭已经准备好了,都是尧紫平日喜欢的清淡的菜肴。奔波了一日一夜,都没有吃东西,闻着菜香,尧紫也觉得饿了。 见尧紫有些心不在焉,墨煦边给她夹菜边说道,“虚霩与尧溪过两天就到,我命天芮他们前去接应,你不用担心。” 既然墨煦都已经这么说了,尧紫觉得自己也无需太过担心,“她好些了吗?” “嗯,差不多痊愈了。”墨煦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两人就像平常人家的…夫妻一般,其乐融融。 吃过饭后,墨煦送尧紫回房休息,自己去了书房。毕竟羽梁国的三位皇子都在元齐,很多事情是要好好处理。 墨煦进了书房,天任一早就把奏折准备好了,一般在墨煦过目之前,他都会将事件按照大小分类,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就直接过滤掉了。 墨煦看了一会奏折,突然开口道,“在窗外看了这么久,不累吗?” 房里的蜡烛摇晃了一下,继而恢复如常,在地上投下一个模糊的人影,从摇曳的裙摆来看,是个女子。 女子站在那里,看墨煦没有要理她的意思,也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我…嗯…尧姑娘她还好么?” 墨煦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去,不咸不淡的回了句,“你是想问她还是想问玉佛怎么样?” 女子一愣,这人的心机之深丝毫不亚于韩慕允,不仅她的身份瞒不住他,连她对玉佛动了手脚都知道。 墨煦没有理她的反应,继续说道,“鸢尾虞青,进入人体后,悔慢慢腐蚀人的五脏六腑,无药可救…” 被他说穿之后,苏筱叶也不见惊慌,平静的面上看不出任何别样的表情。 “不过你在鸢尾虞青里多加了一味霍龙草,中和了毒性,又做的十分隐秘”,墨煦放下手里的奏折,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你的做法让我有点兴趣。” 苏筱叶看着他,平静的说道,“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她就够了。” 对于苏筱叶并不友好的态度,墨煦只是无所谓的笑笑。苏筱叶欠了欠身,说道,“殿下,筱叶先行告退。” 墨煦点点头,目送着女子出了书房。天英不知何时出现在墨煦的身后,轻声问道,“殿下,需要监视她吗?” 墨煦摇摇头,笑意里带着一丝邪魅,她像是韩慕允的人,又完全是韩慕允的人,呵呵,这女人确实有点意思。 还好她在鸢尾虞青里加了一味霍龙草,否则的话,她恐怕连在他面前说话的权力都没有了。 墨煦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她的身份并不难猜,重要的是怎样引出她背后的势力。 书房的烛火依旧亮着…直到天边露出鱼白色的光… 自从墨煦来了之后,尧紫觉得自己一下子闲了下来,墨煦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的很好,让她没有任何可以担心的。苗枝因为那日受得刺激太大,现在还在昏迷之中。 就在这种悠闲的日子里,虚霩带着尧溪到了。众人都迎接他们去了,而尧紫却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远远的隔着人群,可以看到尧溪的气色已经好很多了,虚霩扶着她,两人见过墨煦后,被安置在了后院休息。 尧紫几次想要出去,但是在看到尧溪灿然的笑容之后,又退了回来。晚饭的时候,墨煦来屋里找她,一进门,就看到尧紫坐在床上发呆。 墨煦轻掩上门,走到床边来,将尧紫轻轻的揽入怀中,在看到她茫然的眼睛之后,心里竟然会涌起一种连自己都无法克制的保护欲。 身上的温暖让尧紫逐渐找回了意识,墨煦什么都没有问,但是尧紫知道,他什么都懂,所以他在等着她平复下来。 过了许久,尧紫才轻声说道,“我害怕…” 墨煦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我知道。” 尧紫摇着头,声音有些哽咽,“我不敢见她…” “我知道。” “我…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尧溪姐姐笑得那么开心了,我怕她再见到我的时候又会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来,我不想她不开心,她受了那么多苦…我…我想看她一直笑下去…” 怀里的人激动起来,连气息都变得紊乱,墨煦轻轻的压制着尧紫的挣扎,柔声说道,“我知道。” 两人没有再说话,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尧紫逐渐安静了下来,墨煦将她平放在床上,轻声说道,“先睡会儿吧,一会儿我让人把晚饭热一下送到你房里。” 尧紫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墨煦在床边坐下,帮她盖好被子,这是第一次,看到她难过的眼睛时,他有了如此强大的保护欲。这些日子不见,面前的人又瘦了一大圈,本来就白皙的肤色如今都没有了血色,可见,她究竟吃了多少苦。 待得尧紫睡着之后,墨煦才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 第六十六章 填膺百感,年来苦乐终成憾。三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前飞过… 那是一只青色的飞鸟,拖着长长的尾翼,头冠上长着五色的花翎。它从遥远的天际飞来,半边的天空纤尘不染,好像一大块晶莹剔透的水晶。 而天空的另一边却红的刺目,一开始,尧紫以为那是成片的凤凰花,然而到了近处,才发现真的是火,漫天火光好像要将整座山化为灰烬,不知烧了多少时日。 蓦地,尧紫突然想起那个红衣女子,她好像住在这座山中,躺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目光茫然的落在远方,等待着什么。 即便知道这只是一个荒诞的梦境,但是尧紫还是担心起来。 就在此时,青鸟冲进了火光之中,不一会儿,那猖狂的红色就被青色所代替,焚烧的烈焰也平息了下去。 恢复如常的世界与尧紫隔着一道透明的水帘,大体上可以看清楚那青鸟落在红衣女子的身旁。那红衣女子昏睡着,黑色长发的末端被火烧的微微有些焦黄。 青鸟低头啄了啄那红衣女子,而红衣女子却没有什么反应,然后尧紫就看到青鸟朝她所在的方向飞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尧紫向后躲了躲,然而青鸟只是汲取了一些水,又飞了回去。 它低下头给红衣女子喂水,如此循环往复了几次,那人始终不见醒。 片刻之后,那青鸟又飞了回来,这次它没有再汲水,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的水中的影像。 那双眼睛如此熟悉,带着惑人心魄的魔力,好像要把人吸附到里面去。 它在看她,尧紫可以笃定,青鸟可以看得到她。 突然,毫无征兆的,那青鸟细长的喙朝她啄来,正好对着她的眼睛! 啊—— 尧紫猛地睁开眼睛,是在房间里,月光在窗棂上流连,像触手般柔和的抚慰着夜里失意的灵魂。尧紫回过神来,这是在元齐,她的房间里,不是那座荒山,也没有什么青鸟与红衣女子。 后背冷汗涔涔的,看来也睡不着了,屋子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个梦魇的余温,压抑的很,尧紫起身穿好衣服,与其呆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出去走走。 元齐的冬天是很冷的,不过今晚还算可以,疏朗的繁星与皎洁的月光,让人心旷神怡。 走了不一会儿,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后院,尧紫犹疑了一下,这个时间尧溪应该已经睡下了,只是去看看应该没有关系。 这样想着,人就已经走进去了,然而令尧紫感到奇怪的是,尧溪的房间里竟然亮着灯,不时的有争执声从里面传出来。 那声音,听起来像…墨煦? 这么晚了,他们在争吵什么呢?尧紫走近了一些,窗户上完整的印出两个身影。 “为什么?”这个是尧溪的声音。 “…”然而,墨煦好像并没有回答。 一会儿,从屋里传来嘤嘤的哭声,“为什么…明明我与她长的一模一样…明明你先遇到的人是我…” 他们在说什么?尧紫忽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而屋里尧溪的身影一点一点的矮了下去。 墨煦站在那里始终没有说一句话,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动了动,弯腰将尧溪扶起来。 好像抓到了一根浮木,尧溪忽然抱着墨煦,窗户上两人的身影合二为一,哽咽的声音传了出来,“我…我真的…喜欢你…”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那三个字轻的一点而过,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尧溪正好转过头对着窗户,尧紫不可置信的后退了几步,退出了尧溪的视线范围,刚才的话仍在耳边回响,面前两人依偎的身影有些刺目,强烈的冲击感使得胸腔阵阵的发痛。 脚下一绊,好像撞到了什么,尧紫茫然的回过头,看到虚霩正端着饭盒站在身后,目光里透着一股担心。 “你听到了?”虚霩问道。 尧紫收拾好情绪,明知故问道“你指什么?” 虚霩深深了看了她一眼,随即笑道,“我做了夜宵,你要不要吃点?” 经他这么一说,尧紫才想起来自己几乎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也确实有些饿了,“好。” 虚霩舒展开笑容,眉眼弯弯的说道,“跟我来吧。”然后带着尧紫向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我知道一个好地方。” 走出后院往后一拐就是虚霩所说的好地方,不过种着几株梅花而已,梅树之间设了座椅,应该是供人赏梅用的。 见尧紫有些失望的神色,虚霩笑着将她按在座位上,摆好夜宵,还有一壶温热的烧酒,“人啊,要知足常乐,丫头,这一点你可要好好跟我学学。” 说的老气横秋的,尧紫虽然不赞同,但也懒得反驳,跟虚霩讲道理的话…还是算了吧,他一看就不像是太讲理的人。 尧紫浅尝了一口酒,暖和了一下身子,然后拿起筷子,一道道小菜做的都很精致,但是味道怎么样就不好说了。尧紫犹疑的夹起一样菜尝了尝,唔…这…竟然出奇的好吃。 “这真是你做的?”当尝到第三样小菜的时候,尧紫终于忍不住问道,以她对虚霩的了解,他做饭一直都是很难吃的,而且还喜欢不厌其烦的做。 “嘿嘿”,虚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这是我让揽月楼的大厨做的。” “这么晚还有酒楼做生意吗?”尧紫疑惑道。 “呃…这…”虚霩笑容一僵,猛灌了一口酒,尧紫替他说道,“这是你逼人家做的吧?” 没想到尧紫这么直接的拆穿了他,虚霩也不再掩饰,笑着说道,“我这不是饿了吗?” 尧紫看了看他,没有再说话。 沉默片刻后,虚霩无奈的开口道,“好了好了,我承认这是给尧溪准备的,你不要这么看我嘛!” 果真是这样,尧紫不置可否,听虚霩继续说着,“她这几日胃口不好,我听说揽月楼的酒菜不错,就像给她换换口味,不过…”虚霩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自嘲道,“看来不需要了。” 终究绕来绕去,还是没能绕过去。 尧紫默不作声的给虚霩的杯里斟满酒,轻轻一碰,酒杯发出清脆的声音,尧紫一饮而尽,刚烈的烧酒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搅得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 咳咳咳…第一次喝这么烈的酒,有些不适应。 虚霩看着尧紫忽红忽白的脸,不禁笑道,“喝酒也不带你这么敞亮的,这酒可以出了名的烈。” 尧紫白了一眼幸灾乐祸的虚霩,那眼神像是在说,这不是跟你学的吗! 虚霩哈哈的笑起来,将杯中的酒一口气喝了下去,手指转着酒杯,对尧紫说道,“学会了吗?” 学会才怪!尧紫转过头不去理他,不过经虚霩这么一笑,刚才郁结的心情变得好多了。 月过中天,已是三更了,酒也喝的差不多了,虚霩对尧紫说道,“丫头,回去吧,在这里坐一晚上可是会风寒的。” 尧紫点点头,两人收拾了一下东西,慢慢往回走。 在快到尧紫住的地方的时候,虚霩突然止住了脚步,“好了,就到这吧。” 被风一吹,酒意直往头上涌,尧紫胡乱点了点头,就往里走。 突然听虚霩在身后轻声说道,“丫头,你又做梦了吗?” 嗯?他怎么会知道梦境的事情?迷糊成一团混沌的意识使尧紫已经没有精力去细想了,“你怎么会知道?” 虚霩眼中好似被月光蒙上了一层纱,模糊而飘渺,只是浅笑着说道,“你忘了我会算命吗?” 这个人没句真话!尧紫撇撇嘴,道了声晚安便推开门进了屋子。 脚步虚浮得好像踩在棉花上,尧紫好不容易摸到了床,刚一坐上去,眼前突然一亮,尧紫下意识的捂住眼睛,唔…好痛… 好一会儿,尧紫才适应了光线,慢慢的松开了手,朦朦胧胧的感觉烛火旁好像站了一个人。 冰冷的声音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怒气,“这么晚,你去哪了?” 第六十七章 填膺百感,年来苦乐终成憾。四 “这么晚,你去哪了?” 低的没有温度的声音,简直比屋外的天气还要冷,尧紫感觉酒意醒了一大半,模糊的辨别出眼前的人的轮廓,好像是…墨煦。 虽然知道这么晚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的人一定是墨煦,但是他不应该在尧溪的房间里吗? 混沌的思维越是思考,越是滚成一团浆糊,尧紫轻晃着头,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身体沾上柔软的床,什么都不想再去思考了,尧紫向后一倒,身体被床幔掩住,不一会儿,就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烛火中男子的身影逐渐拉近,一直走到床边,面上冷冷的没有任何表情,而细长的手指上骨节却绷的发紧。 “天英。” 他话音刚落,屋子里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去端盆冷水来。”墨煦面无表情的说道。 “殿下…”天英犹疑着说道,“这…不太好吧?” 一屋子沉熏着酒气,天英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次他们殿下被这位尧姑娘气的不轻。 墨煦没有说话,然而天英却觉得,屋里越来越压抑了。 过了一会儿,墨煦才又开口,还是一样的话,“去端盆冷水。” 天英刚想劝阻,却被墨煦冷的没有温度的眼神给震慑了回去,只好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将冷水端进来以后,天英就被谴下去了,回头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果然感觉还是不太好啊。 屋里的火盆烧的很旺,尧紫因为喝了酒,脸上红彤彤的,不过相比较她平时过于苍白的脸色来说,红的有些太不正常了。她要是现在睁开眼的话,一定会发现某人的脸色比她还不正常。 一旁的墨煦将帕子扔在水里,啪啪的发出如怒火中烧般的响声,过了一会儿,墨煦才将帕子水里捞出来,拧干后敷在尧紫的额头上。 眼中的蓝色依旧深的骇人,不过手下的动作却极为轻柔,还好天英他们不在,若是让他们看到如此咬牙切齿的墨煦,一定会吃惊的连晚饭都咽不下去的。 墨煦看着床上之人逐渐安静下来的睡眠,瞳眸蓝色渐渐变浅,然后柔和下来…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尧紫挣扎着睁开眼睛,一夜宿碎以后简直头痛的快要裂开,看着屋外明亮的天色,直觉告诉尧紫,现在已经不早了。 身体的感官也在恢复,手上好像触到什么柔软的东西。尧紫垂眼一看,正好对上一双淡蓝色的眼睛,纯粹一如万里无云的晴空。 “你醒了”,墨煦的声音有些喑哑。 “嗯”,尧紫撑着身子坐起来,墨煦过来扶她,尧紫几乎下意识的向里一躲,那动作太过明显,以至于两个人都有些微怔。 墨煦脸色有些难看,收回手,没有说话。尧紫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脑子里乱作一团,但是隐隐又有种感觉,不能再与墨煦像以前一样相处下去了,而至于为什么,她又说不清楚。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墨煦先开口了,“你昨晚去哪了?” 昨晚?昨晚先是去了后院,看到尧紫与他…相拥在一起,然后又碰到了虚霩,两人喝了一坛烧酒,再然后,她好像就睡着了… 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尧紫最是不喜欢墨煦那种质问的口吻,好像吃定了她一般,而且他有什么立场质问自己呢? 见尧紫半天没有回答,墨煦有些失了耐心,“我在问你话,你昨晚去哪了?”语气很是不好。 “与你无关。”尧紫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果真,墨煦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一把抓起尧紫的手腕,力量之大几乎要把它捏断,“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墨煦生气的样子了,尧紫有些不太适应,太仍倔强的一字一顿的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与你无关!” “好!好!好极!”墨煦连续说了说了三个好字,眼中波涛汹涌,深的不见底色,情绪积累着在找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手下的力气越来越大,随着手腕处疼痛的加重,尧紫的面色逐渐丧失了血色,然而她却紧咬着双唇,毫不避忌的与墨煦对视着。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房门咚咚的响了两声,然后就被推开了。 “丫头,我说…”虚霩大步迈进来,没走几乎话就被噎住了。的确,在看到墨煦那想要杀人一般的脸色时,他再迟钝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了。 虚霩一愣,随即干笑道,“三皇子,早啊!” 墨煦冷哼一声,不动声色的松开了尧紫的手。手腕上的疼痛突然消失,尧紫深深了呼了一口气,感激的看着虚霩。 虚霩回了一个得意的眼神,两人无声的交流却悉数落到了墨煦的眼中,后者的脸色依旧不好看,冷声说道,“你来做什么?” 被他一说,虚霩蓦地想起来自己来是有正事的,于是正色说道,“丫头,苗枝醒了。” “真的吗?”尧紫一下子打起精神来。 “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哦?据我所知,后院跟西院之间距离并不近,虚霩先生是如何在第一时间得知苗枝姑娘醒来的呢?”墨煦不紧不慢的打断虚霩与尧紫之间的对话。 被他一呛,虚霩无所谓的笑笑,“鄙人不才,恰好晓得天文之术,昨晚夜观星象,得知苗枝姑娘将于今日苏醒。” 昨晚他明明在与自己喝酒谈天,何时夜观星象了,尧紫抿着嘴轻笑,不去揭穿他胡编乱造的谎话。 然而,看着墨煦越来越坏的脸色,尧紫还是开口道,“我们还是去看看吧,原本我也想今天去看看苗枝的。” 墨煦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结果最后变成三个人一起去西苑的尴尬局面,尧紫没想到墨煦会来,经过昨晚的事情,她还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准备,路上她不止一遍的暗示道,尧溪那边没有人照顾。 而墨煦只是不冷不热的扫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说,既然你如此挂念,一会儿我们一起过去好了。堵得尧紫一句话都没有了。 到了西苑,果真如虚霩所言,苗枝已经醒了,尧紫看着还躺在床上的苗枝,对墨煦与虚霩说道,“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吧。” 待得两人出去以后,尧紫走到床边坐下。一看到尧紫,苗枝的眼泪就簌簌的落下来,好像断了线的珠子,碎落了一地,诉说着那些晶莹剔透无家可归的悲伤。 尧紫紧握着苗枝的手,这些年,她确实受了很多很多的苦,直到今天,她终于愿意在她面前发泄出来了。 “苗枝,后来我回去过。” 是当年的事情,尧紫没有撒谎,她真的回去过,不过宫里已是焕然一新,当时一起被征兆入宫的女童全都不见了。 “我信你”,苗枝哭着说道。 尧紫的眼眶微微湿润起来,听苗枝继续说道,“我相信那天晚上你所做的,所以当年如若不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你是不会丢下我们离开的。“ 尧紫伸手轻轻抚上苗枝的侧颈,手指在如鸟状的刺青上留恋,“当年,除了这这鸟,他还做过什么别的事情吗?” 苗枝想了想,茫然的摇摇头。 尧紫低头掩住自己凄惨的笑容,转开了话题,“苗枝,告诉我玄幽教的事情吧。当年没能救下小俏儿,我不想再次抛弃她了。” 第六十八章 露光微泫,缃桃自惜红颜变。一 一刻钟后,尧紫从苗枝的房间里出来了,一眼就看到还等在外面的墨煦与虚霩。未等两人开口,尧紫就抢先说道,“她已经没事了。” 墨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而虚霩眼中的则多了一份担忧,尧紫避开两道深究的目光,笑着说道,“回去吧。”然后率先迈出了步子,走出一段距离后,那笑容逐渐从脸上散去,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然而,还未踏入房中,就被天英拦住了,“尧姑娘,门外有人求见。” 嗯?找自己的? 尧紫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墨煦淡淡的吩咐道,“将人带去大堂候着。” “是。”得到命令后,天英就下去了。 尧紫看着墨煦一副冷笑的表情,有些好奇,就去看虚霩,虚霩似是在沉思着什么,见尧紫在看她,朝她安抚的笑笑。 这两个人真是奇怪。 来不及多想,尧紫就前往大堂,刚一进门,就看到青橦坐在座位上,神色看起来有些焦急。 “青橦?”尧紫走到他身边,“你怎么会来这里?” 见到尧紫还有她身后的乔兰墨煦与虚霩,青橦起身行礼道,“尧姑娘,殿下,虚先生。”然后,从袖间拿出一封信,递给尧紫,“这是公子要我交给你的。” 尧紫接过信看起来,神情逐渐变得严肃,“你家公子可有什么话要你带来?” 青橦正色说道,“公子说,想要怎么做全凭姑娘决定。” 尧紫将信折合收好,“劳烦你了。” 青橦摇摇头,“姑娘客气了。若姑娘没什么疑问,那青橦就告辞了。” 尧紫点点头,青橦走出几步后,突然想起什么来,转过身来补充道,“尧姑娘,公子还说,无论何时,韩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所以,如若你有时间,多回来看看吧。” 尧紫一愣,韩慕允这是什么意思?待得她回过神来,青橦早就走了,大堂内只剩下墨煦与虚霩了。 “现在感动是不是早了些?”墨煦突然开口道,眼神锐利的看着尧紫。 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那双眸子太过于犀利,总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信上说了什么?”发现尧紫的困窘,虚霩岔开了话题,将她从这场眼神的拉锯战中带了出来。 “信上说了能救尧溪的办法…”尧紫话还没有说完,就发觉虚霩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于是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不…没有!”虚霩笑了笑,“你继续说。” “我们需要得到上古神器,神农鼎。”说道这,尧紫仔细的打量着墨煦的神色,而男子一脸平静,没有任何异样,尧紫这才继续说道,“而神农鼎是羽梁国的镇国之物,现在由四皇子乔兰倾羽守护着。” 一席话说完,大堂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才听墨煦不紧不慢的开口道,“确实如此。不过…”他目光一扫,嘴角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甚为邪魅,“你就这么相信他所说的方法可行吗?” 这…尧紫答不出他的问题,因为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虽然韩慕允一直工于心计,即便对她也是无不利用之极,但是他好像从来没有欺骗过她。 “我信他”,不知过了过久,尧紫轻声说道,不卑不亢的直视着墨煦的眼睛。 墨煦微蓝的眼睛慢慢眯起,身上散发出一种十分危险的气息,不过倏而,那股危险的气息便消失了,墨煦突然轻笑起来,“好极。” 这句话,他今天早上在房间里也说过。虽然那股危险的气息没有了,但是尧紫却觉得他比刚才还要让人畏惧了。 说完,墨煦将目光从尧紫身上收回,带着笑意离开了大堂。 尧紫微怔的看着一旁的虚霩,谁知虚霩打了个哈欠,露出一个懒洋洋的表情说道,“丫头,抱歉,今天起得太早,现在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了,那么,我也先回去了。” 看着虚霩疲惫的样子,尧紫也不好再挽留,只是说了句,“好好休息。” 虚霩边打着哈欠边点着头,走出了大堂,然而一出大堂,他困乏的表情就再不见影踪,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他回头看了一眼大堂,尧紫还在刚才的地方站着,面上再也掩饰不住疲惫与忧虑。 “丫头,对不起。”看着屋内的人,虚霩张着嘴,无声的说道。然后,就快步离开了。 到底应该怎么做?尧紫眉眼低垂,眼窝处有浓重的阴影,她可以在人前故作从容,却无法消除自己内心的不安与无力。 许俏儿的事情迫在眉睫,按照苗枝所说,玄幽教从来不会宽待任务失败的下属,即使她们身为护法,也无法避免刑罚的处置,时间过去一点,许俏儿的危险就会多上几分。 而尧溪这边,现在乔兰倾羽正好在羽梁,是夺得神农鼎的最佳时机,尧溪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锦衣华纱已经开始发作,不知哪一天哪一刻,她就会被蛊虫吞噬殆尽。 她想要保护她们,却一次又一次的将她们至于险境!她们都是她不能再次失去的人,可是,只有一个尧紫,她做不到每件事情都处理的那么好,毕竟,她曾经失败过一次。 不知道对手是谁,也不知道它的目的是什么,然而冥冥之中总觉得好像有人布了这样一个局,使得自己越陷越深,乃至万劫不复。 那是不是只要自己不存在,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问题? 是的,这么多年,饶是她已经成为多么厉害的杀手,她也无法相信自己。正如柳渔所说的,她懦弱,自私,胆小,这场游戏她已经累了倦了,现在她只想要解脱,如果能够逃出去,即使唯一的出路是死亡也无所谓。 右眼隐隐作痛,那只紫色的瞳眸想要张开,尧紫忙捂住眼睛,不要,不想,不能在这个时候变成怪物! 呵呵…呵呵…哈哈… 是谁在笑?谁在那里?眼前茫茫然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却使得传入耳中的笑声愈发清晰。 到底是谁? 尧紫慌乱的捂住耳朵,不要听!不要听! 然而那个声音却在继续,哈哈…多么愚蠢的人啊…噢,不,你连人都不算,哈哈…你是什么东西?哈哈… 她算什么?她到底算什么? 尧紫颓然的跪在地上,她出不去了,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丫头,你怎么了?怎么到地上去了,快起来!” 好熟悉的声音,是谁呢?尧紫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虚霩被她的样子吓坏了,拼命的摇晃着尧紫的身体,“丫头,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好像是虚霩,尧紫神色空洞,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虚霩?你刚刚不是走了吗?”尧紫歪着头,茫然的问道。 “刚刚?”虚霩皱起眉头,现在明明已经是傍晚了,自己出去了一下,回来时经过大堂,发现尧紫跪坐在这里,就进来看看,谁知… 紫色的眼眸微微发亮,好像有一种慑人心魄的魔力,难道是…虚霩直觉不好,手下加重了力气,想要把尧紫从梦魇中带出来。 然而,女子已然陷得深了。 “你不要再笑了!不要再笑我了!”刚刚有些稳定下来的尧紫再次失控起来,一会儿捂住耳朵大叫,一会儿又拉着虚霩哭,“虚霩,我不知道怎么办?她们都在怪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虚霩深深的看着尧紫,有担忧,有同情,有不忍,众多的感情掺杂在一起。虚霩将尧紫的头按在胸口上,轻声说道,“丫头,慢慢来,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然后按照你所想的,一步一步的去做就可以了。” 尧紫抽噎着不语,就在虚霩认为她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尧紫又尖叫着挣扎起来,“我不会失败的!你们信我好不好?你们不会死,不要死!啊——” 话音未落,尧紫就昏死过去。虚霩收回手,再这样下去,她会被梦魇吞掉的。 将尧紫打横抱起来,虚霩带着她往回走。才走到一半,就遇到了乔兰墨煦,后者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冷声道,“把她放下来。” 两人对视片刻,虚霩神色冰冷,没有理会墨煦的话,带着尧紫从他身边走过去,交错的那一刻,虚霩淡淡的开口道,“先弄清楚你到底要什么,再去管她的事情。她是尧紫,不是你理所当然的玩偶,更不会任你摆布!” 说完,大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墨煦慢慢的转过身子,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缓缓的露出一个笑容。 第六十九章 露光微泫,缃桃自惜红颜变。二 这样真的好吗? 尧紫从平旦之时便坐在院中,冬天的夜特别漫长,漫长到好像永远不会迎来天亮,刺骨的寒风透过一层一层的衣服接近皮肤,像是对温暖的东西无法忍受,一定要将其毁灭一般。 昨晚虽然意识恍惚,但是虚霩最后说的,她还是听到了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然后一步一步就做就可以了。 只是,这样真的会好吗? 开始,她杀了炎桀帝,想要救出苗枝与许俏儿,却逼得她们最后不得不依附玄幽教才能苟活于世。后来,她杀了生父尧子雾,想要救出柳渔,却看着柳渔死在自己面前,温热的血的温度,即使现在仍可以清晰的感觉到。 她一步一步的做了,也一步一步的错了,到头来,所有她以为可以得到救赎的事情,全都不过是一场笑话,那么这一次,还会有用吗? 周围愈发的冷寂,日出前夕,是一天之中,最为黑暗的时光,双眼,双手,乃至身体,似乎都要被这浓重的颜色染污,然后堕于更深的黑暗中去。 忽然,第一束阳光从遥远的天际跳跃出来,好像千万根细亮的银针,逼得人不敢直视。然后,第二束,第三束…直至天边如火般烧红,暖意迅速席卷而来,霞光漫天,灼灼的似要侵入人的灵魂。 双目一下子灯火通明。 日光出时,与冥合乎? 日光出时,则无众冥。 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尧紫沐浴在一片橘红色的光线中,郁结的表情舒展开来。 她是淡漠,冷血,不善良,也不喜与人相处,但不管怎么样,好歹也是她的。 不管是救许俏儿还是盗神农鼎,都是她非做不可的,也许她还会再失败一次,但是如果不尝试的话,她连失败的权力都没有了。世事无常,她做不到样样圆满,但却可以无愧己心。 尧紫站起身来,抱着手里已经冰凉的暖炉进了屋子,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不能这样怠慢下去了。梳洗了一番后,尧紫换上一件冰蓝色蝴蝶纹的罗裙,外面套着织锦皮毛斗篷,整个人看起来神采飞扬。 让厨房做了米粥和几样小菜送去了西苑,尧紫也动身往那里去。 自从那日与尧紫畅谈之后,苗枝看起来轻松不少,虽然身体还是比较虚弱,但是已经能够下地走动了。 尧紫到的时候,苗枝已经醒了,饭菜是先行送来的,已经在桌上摆好了,苗枝招呼尧紫坐下来。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苗枝时不时的偷偷打量着尧紫,总觉得她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吃过饭后,尧紫看着苗枝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你想说什么?” 苗枝一愣,虽然只是个浅笑,但是好像比以往明媚了许多,“你…没事吧?”苗枝不确定的问道。 尧紫摇摇头,命人摆上茶具,亲自煮了茶。她示意苗枝坐下来,将杯子递给她,袅腾的烟雾中,两人的表情俱是模糊的。[.超多好看小说] “你想说什么?”饶是苗枝再迟钝,也知道尧紫不会无缘无故的与她喝茶谈天,毕竟她们不是在四年前了,所以这次换她来问。 尧紫放下茶杯,看着苗枝浅笑道,“苗枝,我想知道现在的你想做什么?” 虽然尧紫在笑,但是她的眼睛却没有笑,苗枝不明白她是何意,沉默着没有说话。 “苗枝啊”,尧紫突然拖着长音叫她的名字,“你说当年你与许俏儿被玄幽教所救,所以自愿当起教中护法,你也告诉了玄幽教的所在地,可是…你想要做什么呢?” 苗枝不明所以的看着尧紫,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当然是要她去救许俏儿了! 尧紫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目光复又落回了杯盏上,“既然你还不清楚,那么就由我来说好了”,像是为了让苗枝听得清楚,尧紫特意说的很慢,“要救许俏儿有两方面难处,其一,玄幽教于你有救命之恩,你很难与她们为敌;其二,你身受重伤,心神不稳,行动不便。只此两点,要救许俏儿便是不妥。” 尧紫的话一点一点的渗透到苗枝的脸上,她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有声音传出来,“所以呢?你不帮我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颤抖了。 尧紫摇摇头,“我帮你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苗枝,人不可以太贪心,玄幽教与许俏儿,亦或你与许俏儿,你要什么,你想好了吗?” 好像哪里被刺痛了一下,苗枝僵直的脊背,连手里的茶凉了也没有发觉。 尧紫见她面容恍惚,也没有再勉强,起身道,“我先走了,若你想好答案,便来找我”,苗枝没有什么反应,尧紫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茶冷伤身,莫要再饮了。” 门被掩上,外面的阳光很耀眼,让人有种错觉,好像这不是冬天,而是夏天。 整个府宅内种了许多梧桐,有长青的,也有落叶的,那些翩飞的落叶好像被吸干了精髓的蝴蝶,干枯的身躯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沿着铺满落叶的小路一直往前走,不知不觉就到了尧溪所在的后院。 门半掩着,尧紫轻推了一下,入眼的一幕让她不禁呆在了原地。 被打扫的干净的院落,墨煦与尧溪坐在中间的石凳上,面容祥和,男子手里端着药,在给女子喂药,动作细致轻柔。 一时间,尧紫觉得脚下的步子无论如何也迈不开了,但画面太过于耀眼,比满天的阳光还要灼热。 ——紫紫,我们就这样下去好不好? ——好。 那日在田野里的对话近在耳边,却又遥远的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是誓言太过于薄弱,还是他终于想起了原来他一直喜爱的是尧溪? 明明早就有了这种觉悟,明明还没有动心,但是就是移不开眼睛与身体,涌出的无力感好像支配了这具身体,让她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几乎是毫无预兆的,墨煦的眼光朝门这边扫过来,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尧紫慌忙的想要移开身体,却僵直的动弹不得。 突然,一双手缠上尧紫的手臂,将她向旁边一拉,堪堪避过墨煦的目光。 “怎么了?”门内传来尧溪的询问声。 “…门外好像有人”,墨煦说道。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尧溪莫名的问道。 门吱呀一下开了,尧紫看到一抹绛紫色的衣衫出现在门外,四下看了看,最终还是合上门进去了。 “我就说是你看错了吧…”尧溪笑着说道。 “…” 捂住尧紫的手松了下去,大把的新鲜空气围绕上来,尧紫深吸了几口,站起身来,看清楚来人后,眉宇微微皱起。 “苏筱叶?” 苏筱叶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仔细巡视了四周之后,才回过身来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 说完,便朝前走去,走出一段后,见尧紫没有跟上来,神色迟疑的看着她。 “我是唯一有能力帮你的人”,苏筱叶这样说道,她笃定尧紫知道她在说什么,“跟不跟来随你。” 苏筱叶施展轻功,飞快的消失在林中,尧紫想了想,在她身影消失的前一刻,还是跟了上去。 第七十章 露光微泫,缃桃自惜红颜变。三 这是苏筱叶第一次在尧紫面前施展武功,她的轻功很好,饶是尧紫已经用了八成的功力,她仍能够在前方与其保持一段恰好的距离。在七转八拐之后,苏筱叶轻飘飘的落入了一条偏僻的巷子里。 这条巷子与其他的巷子并没有什么不同,苏筱叶进入巷子以后就没有再用轻功。尧紫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顺便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巷子里都是寻常的人家,时间还早,好多上了年纪的人搬着板凳坐在门口,笑呵呵的聊天,或者只是单纯的坐着。亮丽的光线在他们花白的头发上投下影子,甚至将他们脸上粗糙的皱纹也描绘的细致。 苏筱叶在前面走着,不时的与人打招呼,尧紫发现,这时的她表情是柔和而生动的。 “筱叶,好久没有回来了啊!”坐在门前长着一头花白头发的奶奶说道,她说话的时候两腮的肉会一颤一颤的。 苏筱叶笑着点点头,“是啊,陈奶奶。” 陈奶奶看了看她身后的尧紫,“筱叶这次带朋友回来了啊,真是个俊俏的姑娘!” 尧紫朝她友好的笑笑。 苏筱叶又往前走,边走边解释道,“这里的人都是这么热情的,有什么说什么,你不要介意。”尧紫摇摇头,苏筱叶突然停下了脚步,说道,“到了。” 是在小巷深处的一处房子,门口种着花藤与爬墙虎,因为到了冬天,花藤已经枯黄了,而那爬墙虎仍绿油油的讨人喜欢。(.无弹窗广告)大门是由几块木板拼成的,简陋的很,门上的春联已经掉了色,四个角还缺了一角。 尧紫跟着苏筱叶进入里面,院子不大,靠墙的一侧是一个小花圃,里面种着很多花草,有许多是尧紫叫不上名字来的。对面是连在一起的屋子,门闩紧锁,窗上的宣纸有些泛黄,屋檐底下结了蛛网,看样子许久不曾有人来过了。 “这里是?”尧紫问道。 “是我家”,苏筱叶打开房间的门,尘埃扬起,有种落雪的错觉,“许久不曾回来了,脏乱的很,让你见笑了。”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苏筱叶找出掸子,扫了扫四周的灰尘,听尧紫这么一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尧紫,反问道,“你难道不觉得这里更合适我们谈话吗?” “你想谈什么?”尧紫不紧不慢的问道。 “神农鼎。”苏筱叶正色说道,“我会帮你得到它。” 尧紫半眯着眼睛打量她,始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许久,才听她说道,“这次你是在替谁做事,玄幽教还是韩慕允?” 早就知道瞒不过她,苏筱叶也不打算辩驳,“这次是我想帮你。” “哦?”尧紫加深了这个笑容,“我凭什么相信你?” 尧紫看到苏筱叶在听完这句话的时候,双手有些颤抖,不过很快就被她藏回了衣袖,她眉眼低垂,似乎在考虑这个问题的答案。过了一会儿,才听她说道,“虽然我没有足够的理由让你相信我,但是你应该知道,现在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够帮你。韩慕允不会为了你公开与羽梁国敌对,而乔兰倾羽是乔兰墨煦的弟弟,不管他们之间有过什么过节,他们终究是兄弟,况且你连他爱的到底是你还是尧溪都弄不清楚,我想你应该不会去做这个没有赢面的赌注。所以,除了相信我,你别无选择。” 听罢,尧紫忽然轻笑起来,苏筱叶莫名的看着她,“你笑什么?” 尧紫笑着说道,“我可以理解为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吗?” 苏筱叶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尧紫的话她当然明白,但她没有想到尧紫竟连她喜欢…都知道,而且这样明目张胆的说了出来。 “你的提议我同意了”,尧紫收回笑容,说道,“你准备怎么做?” 苏筱叶想了想,“太子好色,不知能否从他身上下手?” “不妥”,尧紫否定道,“他身边的柳荀衣也是厉害的角色,弄不好反会被其抓到把柄。” “那直接与乔兰倾羽对弈?”苏筱叶问道。 尧紫忽然想到什么,笑着说道,“也许我们还有另一个选择…” 半天过去,尧紫才从巷子里走出来,出来的只有她一个人,苏筱叶说太长时间没有回来,要好好照顾一下她的那些花草,顺便打扫一个屋子,以便哪天尧紫被乔兰墨煦赶出来无处容身之时,可以暂住在这里。 回去的时候路过韩府,尧紫本想进去看看,但在门口处又改变了主意,进去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与韩慕允之间只有契约一般的关系,相见争如不见。 在一家卖点心的铺子买了些杏仁酥与桃酥,尧紫便回去了。她不是很喜欢甜食的,但是这家的杏仁酥做的一点都不甜,反而有些生涩的感觉,至于桃酥,她记得以前苗枝是喜欢这东西的,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口味有没有改变。 回去之后,尧紫径自去了西苑,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出的打斗声。尧紫忙推开门,还未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一把长剑就径直飞了过来。 “小心!”两个声音异口同声的喊道。 尧紫向后弯腰,双脚向前滑出,长剑贴着她的身体过去,深深的刻进了她身后的树干里。 苗枝跑过来,拉着尧紫上下左右看了看,急着问道,“有没有伤到?” “没有”,尧紫安抚的朝她笑笑,将手里的点心递给她,“回来的时候顺道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苗枝愣了一下,随即道了声谢接过尧紫手里的东西,转身的时候,她的眼里有什么东西亮晶晶的。 “天英莽撞,不知可有伤着姑娘?” 闻言,尧紫才发现园内还有一个人,尧紫摇摇头,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说奉三皇子之命,教我武功。”苗枝替天英回答道。 “是么?”尧紫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先回去,替我谢谢你们殿下。”尧紫对天英说道。 “是”,天英起身拿回长剑,告辞离去。 尧紫看着苗枝额上满是汗水,将点心摆好,让她坐下来,说道,“休息一下吧。” 苗枝在对面坐下来,说道,“早上你离开之后,他就来了,我也不知他们到底是何意,心想反正我正要恢复功力,而且天英的武功与玄幽教截然不同,这样的话或许救出许俏儿的机会还大一些,就让他陪着我练起来了。” 听她说完后,尧紫沉思片刻,说道,“这么说,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苗枝点点头,“你走以后,我认真想过了,于我而言,只有许俏儿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尧紫笑了笑,说道,“总归你的武功是玄幽教教的,等于说是毫无胜算,既然你决心已定,那么就跟着天英习练吧。”见苗枝仍有些忧虑,尧紫安抚道,“我知道你的担心,乔兰墨煦要天英教你,一定有他的思量,我们不如先按照他的安排做,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也只好这样了”,苗枝赞同道。 “好了,不要再担心了”,尧紫笑着说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快养好身体,我们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嗯”,苗枝拿起一块桃酥放进嘴里,舌尖缠上一股诱人的香甜,真是入口即化,“好甜。” 第七十一章 露光微泫,缃桃自惜红颜变。四 尧紫与苗枝约好十日后行动,这十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像墨煦所买的这栋宅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恰好到同在一处地方,她与尧溪从未见过一面。 不过即便没有见面,尧溪的消息也总是源源不断的传来,有时候是从服侍的丫鬟婆子的口中,有时候是从天心以及天英等侍卫那里打听到的。 “殿下前些日子刚命人置办过一些衣服首饰的,这会子又搬了几箱子去后院,可真是把那位主放在心尖儿上啊,看来我们马上就要有位女主子了呢!” 扫雪的丫鬟故意压低了声音,但是对于尧紫而言,听的却是异常清楚,本来打算出去走走的她,又坐了回去,在屋子里看了一日的佛经。 第三日去苗枝那里,天英正在与苗枝过招,为了避免打扰他们,尧紫站在一处梧桐枝上看着,突然被后院的响动吸引过去,只见人来人往的,似是在做什么东西。尧紫并没有在意,那日交了苗枝一些内功心法之后,便回去了。 然而,等到第七日再去看苗枝时,站在那棵梧桐树上,尧紫可以清晰的看见后院平端多出了的一座秋千,高高的荡起,,秋千上的人衣衫翩飞,好像五彩的蝴蝶,在阳光下露出灿然的笑脸,尧紫一直看得发怔,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不自觉的隐于树后,而秋千早就荡了下去,好像刚才看到的只是一场梦而已。 十日的时候过得很快,转眼就是第九日晚上了,以往行动的时候,都是按照韩慕允的指令行动,举刀落刀,不过眨眼的功夫,而这一次却是她自己谋划,还肩负着保护三条人命的责任,还未开始救人,就已经觉得累了。 尧紫走出屋子,也不知道应该去哪,只是有种感觉,好像在这座宅子里已经呆了很久,再不出去的话,自己就会疯掉。 从房间到大门要走过一段长长的如甬道一般的小路,寂静的夜里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像踩在心窝上。 “你要去哪里?” 蓦地一个声音说道,尧紫被吓了一跳,不用转头也知道总喜欢这样不声不响突然说话的,除了墨煦不会有第二个人。 醉酒之后,她就再没有见过墨煦,两人默契的变成了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谁都不提原因,谁也不问结果。 此时,月光照进他眼睛里的是跃动的蓝色,清澈无波,尧紫突然有一刻的放松,现在的他们应该能够好好说说话。 “睡不着,随便走走。” 墨煦踩着落叶走到她身边,“想去哪里?”尧紫看了看不远处的大门,墨煦随即了然一笑,“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于是两人一同出了门,街上更是更是冷清,白天繁忙的店铺全都关了门,除了月光以外,没有照明的灯火,远处传来敲更的声音,清晰的响彻耳畔,更显得这夜的空旷。 沉默着走了一阵,墨煦突然问道,“你冷吗?” 尧紫摇摇头,不说话,其实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在不该温柔的时候对人温柔,你认为了解他之后,他又是一副邪魅的样子,总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见尧紫没有说话的兴致,墨煦也不再说什么了,前些日子的相处,他其实很清楚尧紫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有时候心狠手辣,但心思并不难猜,一般心境平和之时会选择沉默不语,生气的时候眼睛会微眯起来,兴致好的时候会说几句话,但很少会自己挑起话题。(.好看的小说) 呵呵…真是个无趣的人。 见墨煦突然自顾自的笑起来,尧紫有些莫名其妙,偷偷看了他几眼,发现与平时并无两样,才放下心来。 前面的一束亮光吸引住了尧紫的视线,竟是一家还未关门的油面铺子,煮面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带着护住耳朵的狗皮帽子,背部佝偻,精神却很好。 难得见到路人有个行人,他热情的招呼道,“姑娘,公子来坐一坐吧,吃碗面再走,大冷天的,暖暖身子!” 晚上没吃东西,问道那香喷喷的味道,尧紫也觉得有些饿了,便转过头征询墨煦的意见。 墨煦笑着说道,“难得还有人在这大冷天的开张,就去坐坐吧。”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要了两碗面。许是因为煮面的热气冒了起来,尧紫觉得暖和了许多。不一会儿,老汉就把面端上来了,“两位客官,慢用。” 两个青白的碗放在眼前,碗口很大,香味弥散看来,上面铺了一层辣子,红彤彤的颜色里露出粗白的面条,一看就让人很有食欲。 尧紫拿了一双筷子递给墨煦,笑着说道,“吃吧。” 她满眼映着红色,眼角弯弯,笑容朴实而舒展,难得看到她为了一碗面高兴成这样,墨煦接过筷子,跟着尧紫吃起来。 嘶―― 好辣!那霸道的感觉使墨煦不禁吐了吐舌头,而这一幕正好被尧紫看到,她笑着跟老板要了一碗水,递给他道,“第一次吃难免不习惯。” 墨煦苦笑道,“我想你应该早一些告诉我。” 尧紫歉意的笑了笑,然后低下头,专心致志的吃起自己的那一份面来。墨煦只觉得看着她的样子,就觉得应该很好吃,但是一想起刚才的味道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尝试了。 吃完面,尧紫才抬起头来,见墨煦正笑着看自己,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刚才…是饿了。” 墨煦体谅的将他面前的面推给尧紫,柔声说道,“不够的话可以吃这个。” 也不知道是因为染上了辣子的红光还是因为羞赧,尧紫面上红粉粉的,低着头小声的说道,“可以吗?” 墨煦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 话音刚落,就看到尧紫风卷残云的将另一碗面也吃完了,看她意犹未尽的样子,墨煦突然轻笑起来,“你这样子就好像我虐待了你一样。” 尧紫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就是…有点饿了。” 有点?墨煦好笑的看着那两个青白的碗,她的有点饿了还真是…委婉,相处了这么久,还真没看出原来她饭量这么大。 墨煦将银两放在桌上,对老板说道,“不用找了。” 那老汉看两人态度亲和,又出手大方,笑着恭送他们俩离开,“客官下次再来。” 见夜色已经深了,墨煦轻声说道,“回去吧。”尧紫点点头,两人开始往回走。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墨煦逐渐放慢了脚步,尧紫知道他有话要说,便停下来等他。 几乎没有任何前奏的,墨煦直接问道,“你决定好了?”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不过尧紫本来也不打算隐瞒,她明日就会带着苗枝搬出去,毕竟要救许俏儿是她们的事情,不应该把旁的无关的人牵扯进来,而且她也不希望尧溪再与玄幽教有什么牵扯。 尧紫点点头,“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 难得这次墨煦没有出言阻止和嘲讽,只是淡淡的看着她,目光依旧清澈无波,不过却让人不懂里面的情绪。 他总是有办法看清楚别人的内心,却从来不让别人读懂自己,就如同深不见底的浓墨,你看得到他,却永远都看不透他。 “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尧紫问道。 墨煦看着她,柔声道,“我知道,我会照顾好尧溪的。” 这种事情又何须她提出来的,他一定会照顾好尧溪的不是吗?尧紫掩去嘴角的苦笑,说道,“回去吧。” 说完,就往前走去。 “紫紫…” “嗯?”尧紫顿了一下,背对着墨煦,听他说道,“上次说的话…你还是忘了吧。” 眼前策马奔跑的画面一闪而过,寒风好像入了眼睛,吹得眼角一片冰凉,过了许久,尧紫才听自己的声音从喉咙处涌出,“好。” 轻的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却瞬间染白了整个世界,不能再呆在这里了!要快点离开!尧紫几乎是落荒而逃,快步走进了门内,朝自己的屋子跑去。 而身后墨煦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直到视线里再也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轻叹了一口气,墨煦也抬步走了进去,许是身体被冻僵了,他手指握起,有些僵硬,有点冷白。 第七十二章 乌啼欲晓,冷雨凄风打画桥。一 第二日,尧紫收拾了一下细软,便带着苗枝搬去了小巷,院子已经收拾干净,几间屋子也腾了出来,不过苏筱叶却不知去向,连封手信都没有留下来,尧紫估计她八成已经开始行动了。 尧紫她们是清早离开的,当时天色未亮,怕被人追踪,她们特意挑了小路走。 到达住处之后,尧紫与苗枝找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同时尧紫还在屋子里发现了一些寻常的草药和干粮,应该是苏筱叶在离开之前准备的。 收拾完后,两人都有些饿了,苗枝便淘了些米,煮了一锅粥。 “想不到你还会这些。”吃完饭后,尧紫帮忙收拾的时候说道。 “刚到玄幽教的时候,许俏儿吃不惯那里的饭,总不能让她一直饿肚子,没办法,我就学着做饭了。”苗枝说的时候,脸上一直洋溢着一种很温和的表情,还有一丝淡淡的宠溺,尧紫看的一阵恍惚,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体的某个部位酸酸涨涨的,好像发酵了一般。 见尧紫神色不对,苗枝不禁有些担心,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只能试探着问道,“你与乔…三皇子怎么了吗?” 尧紫笑着摇摇头,轻声说道,“没有。” 苗枝仍是不放心,“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尧紫觉得她要是再问下去的话,自己脸上的笑容就要维持不住了,不过还好,苗枝没有继续说下去。 收拾完后,两人各自回房休息,等待着傍晚的降临。 玄幽教在元齐的据点在一个叫浮陀寺的地方,而浮陀寺里回毓不远,快马加鞭只需要一个时辰就可到达,所以尧紫与苗枝定好等到晚上再动手。[] 傍晚来临的时候,尧紫与苗枝打马出了回毓城,到了浮陀寺,天色刚好完全黑了下来。 本来,对于玄幽教设在寺庙这种地方,尧紫还觉得匪夷所思,不过细细想来,应该是为了掩人耳目。 不知道白天这里的香火怎么样,反正到了晚上,都是灯火通明的寂静。 将马停在远处的密林之中,尧紫与苗枝施展轻功靠近了寺院。在墙头上观察了一会儿,见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两人这才跃上高墙,进入寺院内部。 浮陀寺很大,分七个殿,佛殿、法堂、僧堂、库房、山门、西净、浴室,另外还有专门的钟楼。尧紫与苗枝兵分两路,分头寻找许俏儿的下落。 不到两柱香的时间,两人又在前院碰头了,互相看了看,俱是无功而返。 “这寺庙可有什么暗道或密室之类的?”尧紫询问道。 苗枝仔细想了想,“这里我也只来过三次,并不熟悉内部的构造。” 浮陀寺还是比较大的,要是一间一间的找过去,就算不被发现,也没有那么多的功夫,正在两人一筹莫展之时,尧紫突然想到什么,面露疑色,压低了声音叫了叫身旁的人,“苗枝…” “嗯?”苗枝正在回忆着一些细节,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听尧紫叫她,一时也没有察觉到尧紫语气中的异常,只是习惯性的应了一声。 “你觉不觉的这里不太对?” “哪里不对?”苗枝疑惑道。 “好像…太过安静了…”尧紫看着四周,说道。 经尧紫这么一说,苗枝也觉得有些不对,的确太过安静了,以往她来的几次,晚上的时候总能听到诵经声,今天好像什么都没有。 “你这么说是有点…” “哈哈――” 刺耳的笑声突然传了进来,尧紫与苗枝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看来这次她们钓到大鱼了。 这种笑声是寻常人学不来的,要很深厚的内功,而且这种笑声会惑人心智,听得久了甚至会走火入魔。 笑声来自那个被称作姑姑的女人,据苗枝说,这位姑姑名叫玉簪,功夫很高,性格乖戾,常年带着面纱,至今为止除了教主之外,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原来偷入寺院的两只老鼠是你们。” 玉簪的话很难听,而尧紫并没有在意,真正让她在意的是院中逐渐靠拢的灯火。 然而,苗枝好像并没有察觉到她们的处境并不乐观,仍在与玉簪求情,“姑姑,苗枝求求你放了小俏儿!” “哈哈”,即使听了很多遍,尧紫觉得她的笑声依旧很刺耳,玉簪未露面,在黑暗中说道,“你这话真是好笑!许俏儿她有手有脚,又能驾驭蛟蓝龙骨,我如何困得住她?”玉簪反将一军,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她人现在哪里?”尧紫冷声问道。 “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在意许俏儿,竟连她站在你们眼前都未发觉。”玉簪讥讽道。 尧紫与苗枝俱是一愣,围上来的人有三四十个,身着相同的服饰,想要在里面找出许俏儿确实不太容易。 不过,苗枝还是很快的认出了许俏儿,“小俏儿”,苗枝不自觉的朝她走去,想要把她带过来。 众人突然抽出长剑,三四十把剑直指苗枝,若是她再上前一步,就有可能划破她的喉咙。 开始尧紫并不在意,毕竟以苗枝的功夫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伤到,但是看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好像有哪里不一样,尧紫的视线落在许俏儿身上,观察了片刻,不动神色的将苗枝拉了回来,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许俏儿有点不太对。” 苗枝神色一滞,轻唤着许俏儿的名字,“小俏儿…” 许俏儿冷然的看着两个人,面无表情,这与她平时的嬉笑怒骂完全不同。一直以来,许俏儿都是一个把喜恶摆在脸上的人,像这般淡漠还真是不像她。 对于苗枝的呼唤,她只冷冷的回了一句,“谁是小俏儿!”语气中竟然含着一丝杀意。 这是尧紫与苗枝没有预料到的。苗枝往前一步,担心的问道,“小俏儿你怎么了?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苗枝啊!我与紫紫来救你了。” 闻言,许俏儿的态度更加淡漠了,“我自然知道你是苗枝。” 听着两人的对话,尧紫眉宇微皱,对着黑暗中说道,“你对许俏儿做了什么?” 玉簪嘶哑的声音里难得的带了几分笑意,“你们不是想见她吗?现在见到了,还有什么不满吗?” “你一定对许俏儿做了什么手脚!”苗枝突然插进来说道。 玉簪干笑了两声,“苗枝,以下犯上在玄幽教内可是大罪,不要怪姑姑没有提醒你收敛。” 她阴阳怪气的态度一下子刺激到了苗枝,苗枝刚要拔剑,被尧紫给按了回去,尧紫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苗枝咬着牙,强忍住怒火,松开了握剑的手。 “既然许俏儿今天不想走,我们也不勉强”,尧紫拱手道,“叨扰多时,我们这就告辞了。” 玉簪大笑着说道,“玄幽教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她话音刚落,一把匕首就破空而来,要不是她避的快,身上早已见红了,然而,待到玉簪回过神,哪里还见得到尧紫与苗枝的身影。 可恶! 玉簪拾起地上的匕首,这观音果然不容小视,故意让自己说话,以便找出她所在的方位,然后突然发动攻击,趁着她躲闪匕首,来不及下命令之时逃脱。真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玉簪冷笑着将匕首折断,轻松的好像掰断一只竹筷,让她们逃掉也无妨,反正只要许俏儿还在,主动权就还在她手上。 走会驻马的地方,苗枝挣脱开尧紫的手,怒声质问道,“你为什么拦着我?为什么不把许俏儿救出来?” 尧紫回想起刚才所见的不寻常的许俏儿,说道,“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玉簪如此有恃无恐,还让许俏儿与我们见面,一定是有必胜的把握,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那就放任她在虎穴里面呆着?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短时间内应该并无大碍,如果玄幽教还需要玉佛的话,一定会利用许俏儿引我们上钩的。” 苗枝见说不过尧紫,索性缄口不语,尧紫见她仍在负气,不禁安慰道,“关心则乱,你莫要太过勉强自己,等我们弄清楚了她们的目的与手腕,会再回来的。” 苗枝翻身上马,“等等等!我看你就是在敷衍!”说完,也不等尧紫回答,就骑马往回飞奔起来。 尧紫知道苗枝因为担心许俏儿的事情,乱了心智,也不与她计较,也上了马,跟在她后面回到了回毓城。 第七十三章 乌啼欲晓,冷雨凄风打画桥。二 说到从长计议,尧紫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做,许俏儿突然性情大变,这种情况她之前并没有遇到过,应对起来有些吃力。(.无弹窗广告)就像柳渔说的,她一个杀手,而不是一个侠客。 在屋里闷着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况且与苗枝呆在一起,尧紫更没有办法认真的想事情,只得出门去走走。 街上好像还残存着某些东西的影子,它们蠢蠢欲动,明明自己不想去在意,却还是拼命的往脑子里面涌。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晚吃面的地方。 摆摊的铺子的不在,只有来往的行人,虽然他们在走来走去,但尧紫总觉得好像缺了一块,眼里空荡荡的,整个人从内到外也空荡荡的。 “韩丞相真是厉害啊,这么大的事情就硬给压下来了。” “听说是因为去羽梁的行宫里赔了好几次礼呢!” 周围的说话声吸引了尧紫的注意,尧紫这才觉得自己已经站了很久了,怪不得没有听到任何关于那日行刺的谣言,原来都被韩慕允给压下来了,想到这,尧紫是觉得有些感激他的,不过一想到韩慕允绝不会做无利可图的事情,那点感激就荡然无存了。趁着这段混乱时期,他一定将尧子雾在朝堂的权力分散的差不多了,现在在元齐,恐怕真正掌权的那个人是他了。 “韩丞相真是青年才俊啊,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能嫁入丞相府,那可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丞相如今还未娶亲呢!” 听到这,尧紫心里想笑,又不好意思突然笑出来,只能快走几步,走出声音的范围。要是韩慕允听到有人如此上心他的婚事,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呢! “是什么事情这么有趣?”视线忽然被挡住,尧紫抬头一看,发现正是刚刚被人议论到的韩慕允。 男子穿着月白色的锦服,金色的腰带上镶嵌着大颗宝石,手里把玩着折扇,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管怎么看,都是活脱脱的纨绔子弟! “你怎么会在这里?”尧紫不禁问道。(.) 韩慕允但笑不语,上下打量着尧紫,好一会儿,才悠悠的开口道,“尧兄台真是好兴致啊。” 尧紫脸上一红,没想到他竟拿她穿男装的事情打趣,还说的这般自在,真真是可恶!尧紫别过头,咬牙切齿的说道,“比不过韩兄,堂堂元齐的丞相这般时间不在朝堂,竟在街上闲逛,还真是有雅兴!” “呵呵”,韩慕允不但不恼,反而轻笑出声,他突然凑到尧紫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不如我带你去做点更有雅兴的事情?” 看他故作神秘的样子,尧紫倒起了一些兴致,左右没有什么事情,不如前去看看。然而,到了门口尧紫就后悔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韩慕允说的有雅兴的事情竟然是逛妓院! 此时的尧紫觉得自己的脸一定黑了!而一旁的韩慕允仍在说着风凉话,“难得你今天穿了男装。” 尧紫气不过,刚要反驳,穿的花枝招展的老鸨已经扭着身子迎上来了,那老鸨见两人衣着不俗,笑得格外热情,“两位爷今天来想找什么样的姑娘啊?我们这可是花红绿柳的,应有尽有啊!” 闻着熏人的脂粉味,看着那衣不蔽体的衣服,尧紫的脸更黑了,韩慕允不动声色的将尧紫护在身后,温声道,“我们与隋芳阁里的客人是一起的,劳烦你带路了。” 韩慕允说的彬彬有礼,加上本来长相又俊美,只是温和的一笑,便让见惯了风月的老鸨脸都红了,忙应道,“呦,这位公子长的又俊,人又客气,倒让我舍不得放行了!” 老鸨挥着手帕,尧紫觉得那些脂粉味落了满身,让人浑身不舒服,不禁想要离开,然而,韩慕允却拉住了她的手,因为两人的衣袖宽大,站得又近,所以不易被看到,但是尧紫还是皱了皱眉头。 “那韩某要多谢温妈妈的厚爱了”,韩慕允笑着说道。 老鸨掩嘴笑道,“韩公子真爱说笑。”许是看到尧紫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老鸨也不没有继续说下去,就将他们带到了隋芳阁。 隋芳阁设在二楼,上楼梯的时候,韩慕允轻声对尧紫说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公事。” 公事?分明是打着公事的幌子满足自己的私欲! 相比较楼下的莺莺燕燕,楼上的情况好了许多,尧紫脸色稍霁,跟在韩慕允后面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尧紫顿时有些发怔,坐在房里的竟然是乔兰易乞与乔兰倾羽,小菡没有跟在乔兰倾羽身边,想来这种环境也不适合带小孩子来。 门被关上,韩慕允笑着说道,“慕允见过太子,四皇子。” 乔兰倾羽微微颔首,算是应过了,然而太子却拉着韩慕允坐下,假装责备道,“韩兄这么说就显得生疏了,大家既是朋友,又在宫外,那些礼数什么的,就不要再管了!” “易乞兄说的是”,韩慕允马上转了称呼,在一旁坐下来。 两人说完,乔兰易乞才发现尧紫的存在,因为尧紫之前见过他,不禁担心他认出自己来,不过乔兰易乞只是略微打量了她一下,转头问韩慕允,“这位是?” 因为乔兰倾羽也在,尧紫只好抢着回答道,“在下韩音,请多指教。” “韩兄?”听到尧紫的声音,乔兰倾羽不禁笑道,“没想到你会来这里。” 我也没有想到!尧紫忍住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笑呵呵的回道,“原来是乔兄,真是巧啊。” 韩慕允略带惊奇的看着尧紫,没想到她竟与四皇子认识,尧紫白了他一眼,“韩兄不给介绍一下吗?” “倒是我疏忽了”,他的笑容在尧紫看来一点诚意都没有,“这位是羽梁国的太子,乔兰易乞,这位是四皇子,乔兰倾羽。” 尧紫依次行了礼,韩慕允又说道,“这是我远房的堂弟,韩音。” “原来是韩兄的堂弟,请坐”,太子笑着招呼道。 竟不想太子与韩慕允的关系一下子变得这么好,尧紫在乔兰倾羽的旁边坐下,心里却想着,一定是韩慕允投其所好,知道太子好色,经常带他逛妓院之类的,才混得这么熟。 这人真是没安好心思! 见尧紫神色有异,乔兰倾羽不禁小声说道,“上次骗了韩兄,真是抱歉。” “啊”,尧紫想起初次见面之时,乔兰倾羽说自己叫乔羽的事情,“四皇子客气了,在下知道您也是情非得已。” 乔兰倾羽脸色变得有些暗淡,尧紫一时无措,不禁反思着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求助似的看向韩慕允,以韩慕允的武功,一定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是他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就在尧紫不知所措只是,屋内的帘幕后走来了一个人。 隋芳阁比较大,中间用一道纱幔隔开,一面喝酒作乐,另一面弹琴唱歌。 “小女子千叶,给各位客官献上一曲诉衷情。” 轻软的声音刚落,缠绵的琵琶声便响了起来,“花前月下暂相逢。苦恨阻从容。何况酒醒梦断,花谢月朦胧。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此时愿作,杨柳千丝,绊惹春风。” 女子唱的沧桑缱绻,将词里的感情悉数宣泄出来,伴着动听的琵琶,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一曲唱罢,房中安静里片刻,紧接着乔兰太子鼓起手掌,笑着说道,“想不到这种地方竟有不输宫廷乐师的妙人,不知佳人可否出来一见?” “千叶是唱歌,不陪酒,见于不见,又有何异?还请公子见谅。”纱幔后的女子不卑不亢的说道。 倒是个有趣的人!尧紫心里道。 太子笑呵呵饮了杯酒,也不勉强,“那你就再唱一曲吧。” 太子如此做法倒让尧紫感觉惊奇,尧紫看向韩慕允,想询问个究竟,韩慕允笑着看了看尧紫身旁的人。乔兰倾羽?尧紫顿觉有趣,想不到这个看似跋扈的太子竟然怕自己的弟弟。 尧紫偷偷打量着乔兰倾羽,想着神器的事情,不禁担心起苏筱叶来,连曲子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虽然太子收敛了一些,但仍旧不死心,听曲子唱完,又说道,“千叶姑娘唱了这么久,也累了,不如喝点酒润润嗓子,好继续唱。” “公子多虑了,千叶一天只唱三首曲子,不累的,多谢公子关心。”女子又给挡了回来。 尧紫不禁有些佩服这个女子,不温不火的就驳回了乔兰易乞的要求。乔兰易乞有些恼羞成怒,加上喝了点酒,脾气就上来了,起身就往帘幕后面走。 韩慕允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见他不管,尧紫也不好有所动作,不一会儿就见乔兰易乞将千叶给拉了出来,非要灌她酒喝。 那女子长的不错,鹅蛋脸,柳叶眉,画着精致的妆容,是个美人。然而,最让尧紫注意的是她那一双眼睛,干净透彻,不染风尘,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乔兰易乞将酒送到了千叶嘴边,非要让她喝下去,那女子也倔强的很,宁是不从,眼看乔兰易乞就要动怒,乔兰倾羽突然站起来,拦住他道,“兄长,你喝醉了。” 他握着乔兰易乞的手腕,微微一用了,酒杯就从乔兰易乞的手里滑落下来,乔兰倾羽接住它,朝千叶说道,“不好意思,让姑娘受惊了。” 千叶摇摇头,趁着乔兰易乞被拦住,起身行礼道,“千叶告辞。”说完,就抱着琵琶出去了。 见美人走了,乔兰易乞生气的甩开乔兰倾羽的手,“你还知道我是你兄长!” 太子生气,乔兰倾羽也不在意,笑着说道,“这妓院里美人多的是,那女子性子太硬,除了会唱个小曲,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如换个温婉一点的可好?” 听乔兰倾羽这么说,太子也不好继续生气,只冷哼了一声当做回应。 看完好戏,韩慕允笑着说道,“倾羽兄说的是,那就让老鸨叫几个听话的姑娘来。” 第七十四章 乌啼欲晓,冷雨凄风打画桥。三 尧紫僵着身子坐在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子中间,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反观韩慕允倒是一脸悠然的样子,轻晃着折扇,时不时温柔一笑,便惹得那些女子一阵脸红。尧紫狠狠的瞪了他几眼,他也浑不在意,反而朝着尧紫露出那颠倒众生的微笑,真真是可气! “这位爷,您都不说话,也不喝酒,是不是奴家伺候的不好啊?”被叫做初莺的女子将半个身子都挂在尧紫身上,浓郁的熏香扑鼻而来,一低头就可以看到无限的春光。 尧紫尽量向上看,故作平静的说道,“怎…怎么会,我…只是不胜酒力罢了。” “原来是不胜酒力啊”,初莺又凑近了几分,“我还以为公子不喜欢人家呢!” 软绵绵的声音,柔弱无骨的身体,饶是尧紫是个女子,都有些受不住了,人向外移了移,红着脸说道,“你…你多想了。” 初莺巧笑着贴了上来,“那公子喝了这杯酒,奴家就知道公子不讨厌初莺了。” 酒杯递到了嘴边,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女子身上最柔软的部位还在身上蹭来蹭去,如果现在面前有面铜镜,尧紫一定能看到自己的脸红的能滴出血来。 正犹豫着要不要接这杯酒,身旁的乔兰倾羽突然开口道,“韩兄不胜酒力,你就莫要再劝了,这杯酒还是我替他喝吧。” 他说的很平静,但是尧紫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相信初莺也是感觉到了的,她手上轻轻抖了一下,随即笑着将酒拿给了乔兰倾羽,后者一饮而尽,朝尧紫笑了笑。 尧紫一愣,同样对他报以微笑,一想到乔兰倾羽看不到,又觉得有些尴尬。不过经乔兰倾羽这么一说,再没有其他的优伶过来劝酒了。 四个人喝到很晚才散场,太子已经醉了,韩慕允叫了人将他抬入轿子,亲自送回行宫。而乔兰倾羽说想要走走,于是尧紫只好陪着他往回走。 出了妓院,经风一吹,身上的脂粉味散了一大半,尧紫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终于可以顺畅的呼吸了。 “韩兄很少来这种地方?”乔兰倾羽问道。 “嗯”,尧紫不好意思的说道,“刚才的事情谢谢四皇子了。” “韩兄客气。” 乔兰倾羽说完,尧紫不知说些什么,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虽然很想打听苏筱叶的事情,但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又怕被乔兰倾羽察觉到,只好作罢。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了行宫,“那韩音就告辞了”,尧紫恭敬地说道。 乔兰倾羽转过身来,他那双蒙着白翳的眼睛看向尧紫,“不知倾羽可否再约韩兄一起喝酒?” 这…尧紫不知他是何用意,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是在下唐突了…”乔兰倾羽轻声说道。 “不”,尧紫连忙否认,“只是…不知四皇子为何相邀。” 乔兰倾羽露出一个浅笑,“倾羽觉得与韩兄很是投缘,所以就想要进一步结交。” 投缘?那是个什么感觉?尧紫莫名的看着他,听他继续说道,“如果韩兄无意,倾羽也不会勉强。” “得四皇子厚爱,是韩音的荣幸,” 乔兰倾羽摆摆手,阻止尧紫继续说下去,“在我面前,你不用如此拘礼,虽然你我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倾羽却觉得韩兄应该是个潇洒随性之人。(.)” 正在两人交谈之时,韩慕允从行宫里走了出来,见到乔兰倾羽,笑着说道,“四皇子回来了。” 乔兰倾羽点点头,韩慕允说道,“那慕允就带着家弟告辞了。” 说完,便带着尧紫回去了。 本来是想休整一天的,谁知经韩慕允这么一搅合,尧紫只觉得累的不轻,回去的路上连话都不愿多说。 “你现在住在哪里?”走了一半,韩慕允突然问道。 尧紫看了他一眼,显然在说,与你无关。 韩慕允轻笑起来,“我总要知道你住在哪才能把你送回去吧。” “送到前面那个路口就行”,尧紫不愿让他知道自己的住处,于是转开话题,“你知不知道如何会使人性情大变,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韩慕允想了想,说道,“你找过许俏儿了?” 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他,尧紫点点头。 “相传凤疆有一种利用蛊虫控制尸体之术,但已失传多年,至于控制活人的,我就不曾听说过了。” “尸体?”尧紫心下一紧,“你是说许俏儿死了?” “也不尽然”,韩慕允拍了拍尧紫的肩,示意她被太紧张,。走到路口处,韩慕允说道,“别想太多了,先把人救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尧紫点点头,“那我走了。” 韩慕允朝她安抚的一笑,“如果有需要,你可以来找我。” 然而,尧紫直接无视他的话,逐渐消失在了暗黑的巷子里。 真是个倔强的人,韩慕允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有人在跟着自己!尧紫走出一段路后,突然发现自己被跟踪了,于是加快了脚步,但无论怎么走的多快,那人总是不远不近的跟着自己,怎么都摆脱不掉。尧紫刚想要出手,突然嗅到一股特殊的味道,于是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你跟着我做什么,虚霩?”快到家门时,尧紫开口对着巷子深处说道。 “嘿嘿”,修长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身上有股药草的味道”,尧紫无奈的说道。 虚霩笑着说道,“我都不知道丫头你这么在意我。” 尧紫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哎哎!”虚霩忙拦住尧紫,“你也太狠心了吧!好歹我们这么久没见,你就不能表现的亲切点。” 尧紫好笑的看着他,“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好吧好吧”,反正也不指望尧紫会对他有什么热情,虚霩只能叹气道,“我现在无家可归了,你要收留我。” “嗯?”尧紫疑是自己没有听清楚,“你是说你被乔兰墨煦赶出来了?” “是我自己出来的!”虚霩纠正道。 “那你为什么要出来?”尧紫不禁有些好奇。 然而,虚霩的脸色突然暗淡下来,可能是夜光的关系,看起来有些冷白,尧紫想了想,应该与尧溪有关,没有再问下去,“跟我来吧。” 将出走的虚霩带回家,苗枝还没有睡,尧紫稍作介绍,以虚霩那种随意的性格,跟谁都是自来熟,与苗枝说了几句,便熟络了。 尧紫与虚霩都还没有吃晚饭,苗枝便将饭菜热了,两人随便吃了些。吃完饭,尧紫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虚霩懒洋洋的说道,“我是神仙啊,掐指一算,什么不知道?” 尧紫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不想说,也不勉强。 可是苗枝却突然问道,“你是神仙?那你一定知道如何救许俏儿了,你能不能救救她?” 闻言,虚霩脸一沉,不再说话。尧紫一看不好,忙喝道,“苗枝!” 苗枝自觉欠妥,垂着头不再说话,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房间。本来尧紫还想告诉她从韩慕允那里听来的消息,见她如此,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提了,只是徒惹她操心而已。 “她是太关心许俏儿了,你不要介意“,苗枝走后,尧紫对虚霩说道。 虚霩摇摇头,“丫头,不好意思,我不能帮到你们。” 尧紫朝她一笑,“本来我也不想将你牵扯到里面。” “虽然我不能帮你们去救人,但我可以负责给你们做饭看家,这样你们就无后顾之忧了!”虚霩突然振奋起来。 然而,尧紫却觉得心里一沉,要虚霩帮忙做饭,还不如不帮忙呢!不过看到虚霩一脸希冀的样子,尧紫也不好扫他的兴,只能干笑两声,“那就劳烦你了。” “包在我身上!”虚霩坚定的说道。 第七十五章 乌啼欲晓,冷雨凄风打画桥。四 三日后,一直秘而不宣的尧丞相的死讯传遍整个元齐,胤崇帝感其多年为国尽忠,决定按照国公之礼发丧,丧礼定于这个月的十五。[]朝堂上下都知道韩慕允是尧子雾的得意门生,所以丧礼的事当然由他负责。 本来尧紫想要进一步问问他关于蛊虫控人之事,但韩慕允却忙着葬礼的事情,以至于她连面都见不着。 尧府这几天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不管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总之前来凭吊的人都是一副悲伤的神情。 尧紫混在前来吊唁的人群中,趁众人不注意,溜到了后院。虽然出生在这里,但是对于尧府,尧紫确实没有什么印象,连路都记不全,唯一记得的就是通往英华阁的路。 还没有踏入园中,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会是谁呢?推开大门,尧紫放轻了步子,然而园内却空无一人。 啪—— 突然面前落下一个酒瓶,摔得粉碎,酒溅到了身上,尧紫抬起头,发现树枝上正躺着一个人,衣衫单薄,醉的不轻。 双脚在树干上一蹬,尧紫飞身上树,抢走了那人手里酒,“你喝醉了,荆游竹。” 荆游竹努力睁开迷醉的双眼,想要看清楚面前的人,他脸色露出很困惑的表情,“歌藜,你怎么会在这里?” 歌藜?原来他也认识母亲,尧紫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清醒一点,我是尧紫。” 谁知,荆游竹一把握住她的手,“歌藜,真的是你!你终于醒了!”他力气很大,尧紫怎么都抽不回手来,看来真是醉的不轻,“歌藜,你知道吗,尧子雾他死了!你活了,可是他死了,呵呵…你说这是不是命?”他继续口齿不清的说着,“歌藜,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怪我没有保护好他?你想知道是谁把他杀了吗,是你女儿!你与他的…” 实在没有耐心听他继续说下去了,尧紫一掌将他敲昏,失去意识的男人终于安静下来。 想不到他对尧子雾倒是有情有义,尧紫看着男子仍紧握着她的手,即使晕过去了也没有松开,于是只好背起他,出了尧府。 一路回到小巷,刚进家门,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虚霩与苗枝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见到尧紫,虚霩高兴的说道,“丫头,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刚把饭…咦,你背后的人是谁?” “荆游竹”,尧紫简单的说道,“他喝醉了。” 虚霩与苗枝对视了一眼,将手里的饭菜交给苗枝,过来说道,“还是我来吧。” 尧紫将荆游竹交给虚霩,喘着气说道,“先把他放到房里吧。” 将荆游竹放到床上,男子睡得很熟,丝毫没有被吵醒,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酒,醉成这个样子。尧紫与虚霩走出去关上房门。 苗枝已经将饭菜摆好,虚霩忙坐在桌前,“终于可以开饭了,饿死我了。” 尧紫也坐下来,笑着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表现的像饿死鬼投胎一样。” 忽然虚霩将筷子往尧紫面前一横,认真的看着她,尧紫被他看得不自在,刚要说话,就被虚霩制止道,“别动!” 被他的样子骇住,尧紫莫名的看着他,虚霩看了半天,终于说道,“对,就是这个样子!丫头,你要记得你现在笑的样子,以后也这么笑!” 还以为他一脸严肃的要说什么,没想到是这样,尧紫好笑的打掉他的手,“你不是饿了吗?怎么这么多话。” 虚霩捂着被尧紫敲红的手背,无辜的说道,“好歹我今天这么卖力的做饭,你也多少对我温柔一点嘛!” 尧紫尝了一口,充满怀疑的问道,“这真的是你做的?” 虚霩嘿嘿一笑,理所当然的说道,“这是苗丫头教我做的,也算是我的做的。” 尧紫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对苗枝说道,“辛苦你了。[.超多好看小说]” 苗枝摇摇头,放下筷子,轻声说道,“我吃饱了,你们慢用。”说完,便起身回屋了。 “可是你都没怎么吃啊!”虚霩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尧紫无奈的叹了口气,“由她去吧。” 虚霩见尧紫情绪恹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晚饭之后,两人就各自回屋休息了。 半夜,听到园子内有动静,尧紫本就睡得很浅,吵醒后就睡不着了,于是披上衣服,打开房门。 听到声音的苗枝回过头,见是尧紫,开口道,“我吵醒你了?” 尧紫摇摇头,关上房门朝她走去,“睡不着吗?” “嗯”,苗枝看上去有些低落,“我很担心她。” 说话的时候,苗枝一直半仰着头看向月亮,尧紫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安慰她,只好拉起她的手,苗枝的手很凉,握在手里好像一团冰,尧紫看着她,柔声说道,“我一定会把许俏儿救出来的!” 声音很轻,却异常的坚定,苗枝深深的看了尧紫一眼,没有说话。 第二日中午,荆游竹醒了,当时尧紫正在园中练剑,虚霩在照顾苏筱叶留下的花花草草,而苗枝在厨房里准备午饭。 见荆游竹出来,尧紫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你醒了。” 荆游竹皱着眉头环视了一下四周,极不情愿的问道,“这是哪里?” “这是我住的地方”,尧紫说道,“你喝醉了,我就把你带回来了,尧府被朝廷收回,我想你现在不便回去,不过要是你坚持要走,大门在那里。”尧紫指着门口,示意他可以自由离开。 荆游竹看着她,瞳眸逐渐变深,饶是隔得较远的虚霩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尧紫不肯示弱的看着他,两人僵了半天,荆游竹突然把头一转,说道,“我饿了。” 这是,虚霩刚好做完手里的工作,听到荆游竹的话,不禁咕哝了一句,“又多了一副碗筷。” 尧紫移开目光,脸上始终淡淡的,“我就厨房看看。” 就这样,四个人在小院住了下来,虽然各自怀有不同的心思。苗枝是想要救许俏儿,而虚霩与荆游竹留下的意图尧紫却猜不透。不懂的事情就先不要去想了,还是做好能做到的事情。 几日后,尧紫决定去拜访韩慕允,然而,到了韩府,韩慕允却不在,青橦说他去乔兰太子行宫了。尧紫只好前往行宫,谁知到了行宫又被告知太子与韩丞相出门了。 出了行宫,尧紫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该不会又逛园子去了吧? 虽然极不情愿,尧紫还是往青楼的方向走去。刚走到那条街,就看到许多人跑了出来,有的甚至衣衫不整。 发生什么事情了?尧紫加快了脚步,走近一些,才发现整座青楼都被官府的人包围起来了。施展轻功避开官府的人,尧紫进到里面,一眼就看到乔兰易乞正与乔兰倾羽拔刀相向,而韩慕允则在一旁优哉游哉的扇着扇子。 “发生什么事了?”尧紫跑到韩慕允面前问道。 见尧紫来了,尧紫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紧不慢的吐出四个字,“红颜祸水。” 总是喜欢在关键的时刻卖关子!也不指望他能告诉自己,尧紫环顾了一下大堂,发现除了两位皇子以外,还有一个女子的身影,正是那日弹琵琶的歌姬,好像叫什么…千叶。 乔兰易乞拿剑指着乔兰倾羽,怒声说道,“四弟,你为了她不惜与我反目吗!” 乔兰倾羽摇摇头,从容的说道,“大哥,我劝你还是算了吧,若是千叶姑娘有意,我自是不会拦你。然而,现在你逼她就范,与淫恶之徒又有什么分别?” “你在教训我?”乔兰易乞面色不善的说道。 “四弟不敢,四弟只是不希望大哥犯错!” 两人僵持不下,眼看就要动手,尧紫刚想要出手阻拦,却被韩慕允拦住,“终归是别人的家务事,你还是莫要插手。” 他说的别有深意,使得尧紫也不敢冒然出手。 过了许久,乔兰易乞突然放下手里的剑,哈哈的笑了两声,说道,“既然这女子是四弟看上的,大哥哪有与弟弟抢人的道理!” 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许多,乔兰倾羽笑了笑,没有说话。韩慕允收起折扇,笑着说道,“自古君子有成人之美,易乞兄真是令人敬佩。” 太子摆摆手,笑着说道,“韩兄抬举我了!” 虽然在笑,但尧紫总觉得他的眼里冰冷一片,尤其在看乔兰倾羽的时候,还有些狠戾。 韩慕允将一沓银票放在桌上,朝躲在柱子后面的老鸨说道,“温妈妈,这是赔你的银子,我们今天就告辞了。” 老鸨笑呵呵从柱子后面出来,“韩公子客气,客气了!”边说边将银票塞入衣服中。 韩慕允又对乔兰易乞说道,“慕允知道一个喝酒的好地方,不知道易乞兄有没有兴趣?” “那自然好!” 说完便跟着韩慕允出去了,留下尧紫与乔兰倾羽,还有那个叫千叶的女子。 尧紫朝走到乔兰倾羽身边,还未开口,男子就问道,“是韩音吗?” “嗯”,尧紫说道,“我们也走吧。” 乔兰倾羽点点头,然后对一旁的千叶说道,“千叶姑娘,我带家兄向你赔罪,还请你原谅。” 千叶忙说道,“公子客气了,今天公子的搭救千叶将铭记于心!” “那乔羽就先告辞了,不过姑娘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千叶不敢奢求,但请公子保重自己。” 正在两人说话之时,突然有人跑了进来,竟然是虚霩!他怎么会在这里? “虚霩,你怎么来了?”尧紫不禁问道。 虚霩大口喘着气,面露忧色,“不好了!苗…苗枝她去了浮陀寺!” 第七十六章 此身危行,北风吹断马嘶声。一 “不好了!苗…苗枝她去了浮陀寺!” “什么?”尧紫在露出一瞬间惊慌之后,立刻镇静下来,她看着虚霩,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去了浮陀寺?” 虚霩被她问的有些发怔,他拉过尧紫,郑重的说,“丫头,你信我吗?” 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闪烁,纯粹而没有杂质,尧紫定定的看着他,虽然他没有答应要帮忙,但是他绝不曾害过自己,反而总是在她最失意的时候帮她找回信心,这样的人如何会不相信呢? “我信。” 尧紫说完,虚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现在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但是丫头我绝不会骗你,更不会害你,苗枝独自去了浮陀寺,我拜托荆游竹跟着她,你快点去吧,我怕晚了会出事情!” “嗯!” 尧紫与虚霩正准备出门,乔兰倾羽突然出声叫住了他们,“韩兄,出什么事情了吗?” “嗯,有些事情”,尧紫敷衍道。 乔兰倾羽朝他们走过来,有些担忧,“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这…”,尧紫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听出尧紫语气中的拒绝,乔兰倾羽也不再勉强,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那韩兄小心,等你回来后我们再一起喝酒。” “好”,尧紫笑着答应,然后对虚霩说道,“我们走吧。(.好看的小说)” 一出门便看到凤芒已等在那里了,虚霩拍了拍凤芒的头,对尧紫说道,“我不能陪你一起去,你小心行事。” 知道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尧紫也不勉强,点点头说道,“那我走了。” 凤芒好像感受到主人急迫的心情,躁动不安,虚霩松开缰绳,凤芒立刻飞驰而去,耳畔呼啸的风声中,尧紫听到虚霩在身后高声喊,“我等你们回来。”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凤芒已经跑出很远了,不到一个时辰,尧紫便出现在浮陀寺的门口。 明明是白天,浮陀寺却大门紧闭,单从外面看,就给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尧紫从马上下来,突然感觉身后有些响动,“谁在那里?”尧紫猛然转过头,然而身后却空无一物。 “你来晚了”,声音从头顶传来,尧紫抬起头,见荆游竹从墙内翻出来,落在她身旁,“人没有救出来,姓苗的小丫头却被抓住了,看来这次你有的忙了。” “那你为什么会逃出来?”尧紫看他一脸轻松,不悦的说道。 “我又没有帮她救人,只是在一旁观战罢了”,荆游竹说的理所当然,“他们没有发现我,逃出来就容易多了” 尧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朝寺院走去。 荆游竹无奈的摇摇头,随意找了个地方躺下,然后从腰间拿出一个葫芦,一打开,酒香就弥散开来,“今朝有酒今朝醉…哈哈”,对着葫芦喝了一大口酒,荆游竹闭着眼睛呢喃着。 寺院内空荡的很,尧紫推开正殿的门,里面平整的摆着几十个蒲团,不过没有人,大殿的正前方是一尊金光闪闪的佛像,尧紫看着那尊佛像,看的久了,突然感觉它好像与玉佛上的那尊佛极为相像。将玉佛拿出来一看,果真是一模一样。 佛像前还燃着香火,看来这里应该是经常有人来参拜的,尧紫一挥手将香火灭了,这种檀香她很是不喜,不,应该是所有的香火香炉什么的,她都不喜欢,总觉得这种东西极易掺毒。 周围都是金黄的帷幕,可能是靠着佛像久了,被阳光一照,纯净的耀眼,将整座大殿衬得愈发恢弘圣洁。 “你来了,紫紫姐姐。” 大门突然被关上,遮住一半的阳光,大殿立刻显得阴暗许多,尧紫回过头,看着女子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蓝色的裙摆摇荡,脚边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俏儿?”尧紫不确定的问道。 “是我啊!”女子笑得灿然,她揽过尧紫的手臂,像小猫一样蹭着,乖巧的说道,“紫紫姐姐你可来了,你都不知道小俏儿等了你多久!” 眼前的许俏儿好像怪怪的,尧紫想抽回手臂,但却发现她抱的异样的紧,而且使自己根本没有办法使用兵器。 尧紫稳住心神,故作平静的问道,“小俏儿,你看到苗枝了吗?她也来找你了,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闻言,许俏儿突然变了脸色,本来笑着的脸开始变得扭曲,眼睛里聚起一片阴霾,“你就只知道苗枝吗?” 尧紫默然,看她的眼睛由水灵变得阴沉,仿若一口幽深的井,因为终年不见阳光,所以连一个人的影子都照不出来。 逐渐的,尧紫发现她身上好像没有一丝生气,甚至连属于人的气息都没有,她的脸白的没有血色,唇红的好像涂了鲜血。尧紫心里一惊,却仍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小俏儿,你在说什么?” 尧紫刚一说完,突然看到苗枝的脸放大在眼前,近的可以看清楚她浓密的睫毛。 毫无预兆的,一个冰凉而柔软的东西贴到唇上,尧紫不可置信的看着许俏儿青涩的吸吮她的唇。 反应过来的尧紫一把推开许俏儿,“你在做什么?”羞愤的心情使得她的声音不自觉的带着颤抖。 “我一直想尝尝你的味道,现在发现也不过如此嘛!”许俏儿毫不在意的说道,“与苗枝差不多。” 闻言,尧紫震惊的几乎说出话来,她…竟然…这个人究竟是谁? 察觉到尧紫的惊惧,许俏儿嗤笑道,“紫紫姐姐,你不会这么久都没发现我与苗枝的关系吧?” “什么关系?”尧紫脱口而出。 许俏儿伸手拨动着猩红的嘴唇,脉脉的看着尧紫,轻声问道,“你说呢?” 尧紫不禁退后了两步,一直都以为她与苗枝是多年相互扶持的姐妹,却没有想到她们竟是…突然颠覆的事实让人很难接受。 刚刚摆脱掉的许俏儿又靠了上来,涂满红色蔻丹的手指留恋在尧紫脸上,带着蛊惑是声音钻入耳朵,无论尧紫怎么甩都甩不开。 她说,“那么你呢?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她疯了! 尧紫想要推开她,但却使不出力气,难道自己被下药了?可是不应该啊,明明已经很小心了,怎么还会中毒? 光线突然一晃,尧紫下意识的眯起眼睛,只听一声闷响,好像短刀刺入皮肤的声音。 尧紫动了动,感觉缠绕在手臂上的手松了许多,然后许俏儿的身体慢慢的滑落下去,她的肩头赫然中了一只短剑,鲜血汩汩而出。不过还好血的颜色是红的,证明剑上没有毒。 尧紫刚想要查看她的伤势,却觉门外一个人影闪过,“什么人?”尧紫叫道。 那身影停了停,似乎在等着尧紫,尧紫看了看地上的许俏儿,犹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跟上去。然而一出门,那道人影却不见了,偌大的寺院依旧空旷的吓人。 会是谁呢?从刚才的情况看,那人好像是在帮她。难道是荆游竹?不过他没有理由帮自己啊。 第七十七章 此身危行,北风吹断马嘶声。二 尧紫环顾院落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正要进门,发现门框上刻入一把匕首,上面绑着什么东西。(.无弹窗广告) 尧紫将上面的东西拿下来,是一节布帛,上面写着,人在钟楼。 真的有人在帮忙还是说只是一个陷阱? 不管怎样,尧紫也顾不得了。大殿里许俏儿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了,尧紫帮她止住血,点了她的睡穴,将她带出浮陀寺。 见荆游竹还在外面,尧紫将许俏儿交给他,说道,“你能帮我照看一会儿吗?” 荆游竹懒洋洋的睁开眼,瞥了许俏儿一眼,“我睡觉的时候可不喜欢有人打扰。” 尧紫露出浅浅的笑意,“她很安静的。” 荆游竹冷哼一声,闭上眼不再说话。 将许俏儿交给荆游竹之后,尧紫立即朝钟楼的方向奔去。钟楼在浮陀寺的东南角上,有三丈高,上面悬着一口黄钟,钟上雕刻着莲花与仙鹤。从外观上来看,并无异样。 不过是一座简单的钟楼,苗枝会被藏在哪里呢?尧紫将周围仔细的观察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什么暗道,连机关都没有,难道真的被骗了? 就在尧紫不知所措之时,太阳落到了西北面,正好与钟楼在一条直线上。随着光线完全覆盖到钟楼上,就见黄钟突然开始震动,一下,两下,震耳发聩,然后黄钟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从中间分开,缝隙越来越大,逐渐形成一个通道。[.超多好看小说] 待黄钟不再动,尧紫才顺着通道下去,越往下走,光线越暗,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与呼吸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 突然,头顶处传来黄钟合上的声音,尧紫心下一惊,不会被困在这里吧?往上回不去,就只能往下走了,随着密道的深入,光线开始亮起来。 好不容易到了底部,仍是什么都没有,道路只有一条,窄的仅容一个人通过,尧紫一直往前走,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走到尽头。 尽头处是一个宽大的石门,门上雕刻着上古圣兽驺虞,形态栩栩如生,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锋芒毕露,使人望而生畏。 尧紫轻轻一推,那门便开了,入眼的是面前百步的石阶,中间的浮屠版上以水银和七星钻镶饰出日月山河,大殿的四周是伫立的水晶灯,灯火是反常的莹绿色,好像梦里那女子裹着鳞片的脚踝,让人无端的生出一股寒意。 顺着台阶往上走,最后到了一个高台,台子的中央悬着一个巨大的莲花,直径便有十几米长,莲心的正上方悬着一个人,那人正是失去行踪的苗枝! “苗枝!” 尧紫叫了一声,上面的人并没有什么反应,双目紧闭,眉头皱起,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不行,要将苗枝救下来!尧紫双脚刚一离地,空中立马射出一排羽箭,尧紫只好飞旋着身体落回原地,如此试了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尧紫只好无奈的呆在原地想办法,视线正巧落在那朵巨大的莲花上,可是,看着看着却觉得这莲花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然而这座大殿却处处透着诡异的气息,尧紫四下看了看,咦?怎么有一盏灯灭了? 尧紫回过头来再看那朵莲花,好像与刚才又有些不一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先把人救出来吧,尧紫袖间白练飞出,想要勾出苗枝将她带下来,然而还未碰到她,就被弹了出来,莲花的周围好像有一个无形的屏障,除了人之外,什么东西都无法靠近。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殿内的光线越来越暗,刚才的四十九盏灯现在已经灭了一半。 尧紫愈觉怪异,那明灯没灭一盏,苗枝的脸色就难看上几分,而且这莲花… 啊!原来是这里不一样! 尧紫看着莲花,终于发现,原来每当明灯熄灭一盏,那莲花的花瓣便会升高一些,现在已经合起一半来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苗枝,能听到我说话吗?你醒一醒!”尧紫试着叫了苗枝几声,而她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忽然,殿内的灯明灭了一下,尧紫手上一动,将灭魂握在了手中。 “哈哈――”尖锐的笑声响起,“没用的,鬼莲即将合上,任谁都救不了她。” 玉簪还是一样的神出鬼没,尧紫找不到她的人只能对着空中说道,“她也曾为玄幽教做过那么多事,你为什么不能放过她?” “放过她?”玉簪像听到什么荒谬的事情一样,笑得轻蔑,“她可是玄幽教的叛徒。” 她的声音极为刺耳,尤其是叛徒两个字,听得尧紫极为不舒服。玉簪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要怪的话,应该怪你。” “怪我?”尧紫问道。 “是,怪你!”玉簪一字一顿,说的很慢,然而尧紫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你难道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玉簪东一句西一句,弄得尧紫一头雾水,“想起什么?” “也难怪,他怎么可能会让你想起来”,玉簪自言自语着,“这样才好玩,哈哈!” 尧紫皱着眉不说话,手上却将灭魂又握紧了一些。玉簪好像看穿她的想法一样,笑着说道,“没用的,你伤不到我,还不如剩下力气好从这里逃出去。看你这些日子表现不错,我就好些提醒你,这冥灯可是用苗枝的魂魄点燃的,用来给鬼莲给养,灯熄灭一盏,苗枝的生命就减少一点,等到全部的明灯都熄灭了,鬼莲合上,就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她!哈哈…” “你说什么!”尧紫厉声喝道,然而玉簪的笑声逐渐远去,无论尧紫怎么喊都没有声息了。 怎么办?鬼莲,冥灯什么的,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更不用说能有什么办法了! 殿内的冥灯只剩下七盏了,莲花的花瓣升的已经比人还高了,尧紫用灭魂试了几次,每次都被乱箭挡回来。 时间越来越少,苗枝的脸色随着冥灯的熄灭而变得惨白,难道又要眼睁睁的看着珍惜的人失去?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看着她离开! 尧紫将功力注入灭魂之中,再一次飞身跃起,然而还没有碰到苗枝的衣衫,就被鬼莲挡住,真气反灌回来,尧紫砰的落在地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胸腔如被敲碎了一般,痛的厉害。 正在此时,尧紫突然听到一阵琐细的声响,好像有人。声音刚过,就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朝苗枝飞去,尧紫还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只觉金光一闪,眼前突然什么都看不到了,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就多出了一个人。 那人身着黑衣,头上戴着黑色的斗笠,用黑纱将相貌给遮住了,不过从身形上可以看出,是个男子。 他抱着苗枝,站在尧紫面前,尧紫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恶意。 那人示意了一下尧紫,要她站起来,尧紫撑着灭魂,勉强稳住身形。刚一站稳,那人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哎,你做什么?”尧紫想要拦住她,刚一伸手,就觉得身体撕裂般的疼痛。 那人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尧紫没有办法,只好跟上去。黑衣人抱着苗枝在前面走,尧紫跟在后面走,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入口。 然而,入口处却紧闭着,一点打开的迹象都没有。黑衣人二话不说,将苗枝放在一旁,坐了下来。尧紫莫名的看着他,这人把她带到这里,又不带出去,到底作何打算? 第七十八章 此身危行,北风吹断马嘶声。三 黑衣人将苗枝放在一旁就开始打坐,尧紫在确信他不会开口主动与自己说话后,问道,“那个…我们要怎么出去?” 黑衣人头都没有抬起来,直接无视了尧紫的问题。 这个人真是好生奇怪!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有要起来的迹象,尧紫只好再次开口,“你到底是谁?既然来救我们为什么又不带我们出去?你不要不说话好不好,苗枝的情况不容乐观,我们要赶快想办法出去。” 终于,在尧紫说完后,那人微抬了一下头,毫无预兆的拉过尧紫的手,尧紫吓了一跳,想要抽回来,无奈那人的力道出奇的大。他翻开尧紫的手指,在她的手心上一笔一划的写着。 等?什么意思? 尧紫还没弄明白,那人就将手收了回去,又低下头,不再搭理她。 虽然隔着黑色的面纱,看不到他的样貌,但是尧紫总有种很奇特的感觉,手心上还残留着那人的温度,那触感分明是很熟悉的,眼前突然闪现出一片淡蓝的色泽,好像是他… 尧紫默不作声的打量了黑衣人许久,还是放弃了自己的想法,以乔兰墨煦的性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听虚霩说他不日就将回国了,也对,有尧溪在身边陪他,他还留在元齐做什么呢? 心里突然闷闷的,尧紫深吸了一口气,也坐了下来,虽然不知道这黑衣人是谁,但好歹他救了苗枝,而且左右也无法出去,不如暂且相信他。 暗道里的空气好像在逐渐减少,刚才最后一击反噬的力量太大,尧紫只觉胸腔内血气翻滚,呼吸困难,然反观黑衣人,如入定了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还要等多久?还能出去吗? 暗道里漆黑一片,双目在无休止的黑暗中变得迟钝,连感官也是,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是黑夜还是白昼。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身体里的力量也在逐渐流失。 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失去了意识。混沌中好像又回到了玉山,那年芬芳的桃花灿若烟霞,一身白衣韩慕允坐在树下十指轻拨着琴弦,曲调悠扬的小桃红便从指间跳跃着流淌出来。 然而,画面突然被漫天的红色所掩盖,婉转的桃树变成了傲然的凤凰花,泣然而下,仿若坠落的鲜血,红的刺目。 狂舞的花瓣中缓缓走出身带鳞片的女子,她逐渐走近,面容千变万化,然后定格成自己的样子,华丽的衣衫随风飞舞。 风起云涌的红雾突然被拨开,龟裂的缝隙里露出一道青色的光华,紧接着从里面飞出一只青鸟,头顶着五彩的花翎,它煽动着翅膀轻轻的落下,柔软的羽毛仿若轻盈飞扬的落花,花瓣围裹成一个初生的茧,待得茧层剥落,只见墨煦从里面走出来,淡蓝色的眼波流转,风华绝代。 他薄唇微启,在说什么… 在说什么?尧紫努力辨别却仍听不清楚,周身被花瓣所围绕,清香柔软的触感贴在唇上,如同蜻蜓点水的轻吻,明明是在梦里,那感觉却如此真实,真实到当那感觉离开双唇时,竟还有一些依依不舍。(.无弹窗广告) 怅然若失的感觉一下子就将人从梦境中带了出来,尧紫缓慢着睁开眼睛,视线变得明朗起来,原来他们已经从密道里出来了。 发生了什么? 尧紫撑起身体,发现苗枝就躺在自己身边,而那个黑衣人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尧紫刚一站起来,他就转过身来。 “谢谢你”,尧紫说道。 那人微微颔首,算是应了,“我们是怎么出来的?”尧紫不禁好奇道。 黑衣人指了指太阳,又指了指钟楼,在中间划过一条线,尧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突然明白过来。 原来这钟楼是根据时间打开的,每天只开一次,就是在太阳与钟楼连成一线之时。 可是…尧紫走近了一些,想要解开那人的面纱,谁知他反应极快,一下子就将尧紫的手拨开,力道仍是很大。 尧紫捂着略显红肿的手,问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看着尧紫,过了好一会儿,突然伸出手,在尧紫的面色一拂,带出一滴眼泪。 咦?自己竟然哭了? 尧紫不可置信的摸着脸上的泪水,已是冰凉一片,没有被沙子迷了眼睛,也没有感觉到心痛,为什么会哭? 那人拇指覆在食指上,研磨着手里的泪滴,明明是很平常的动作,在他做来,却让人觉得面红心跳,雍容间带着一丝挑逗。 “是你吗?”尧紫不禁脱口而出。 那人歪了歪头,看起来并不懂尧紫在说什么。是自己唐突了,尧紫抱歉的笑笑。 黑衣人并不介意,转过身往外走去。他要走?尧紫突然心生一股不舍,想要拉住他,而那人看起来走的不快,却三两步就走远了。 他的身影刚一消失,就见有人跑了过来,“丫头,你在这里吗?丫头?” 是虚霩,尧紫应道,“我在这。” 虚霩闻声忙跑过来,“丫头,没事儿吧?有没有受伤?我看看。”说着,就把尧紫拉过来左看看右看看。 “我没事”,尧紫笑着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知道现在已经过了多久,整整一天哎,你们都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在家怎么能安心!” 经虚霩这么一说,尧紫才发现他眼圈下面有明显的黑色,看来应该是一夜没有睡好,原来真的有人在等着自己,而且那种感觉很好。 “我们回去吧”,尧紫轻声说道。 虚霩将苗枝背起来,跟在尧紫身后,一夜之间,浮陀寺好像空了出来,连个人影都没有。 出门后凤芒跑了过来,见到尧紫欢快的蹭来蹭去,尧紫亲昵的拍拍它的额头。然后两人又在树下发现了宿醉的荆游竹,男子的身边躺着空了的葫芦,酒气熏天。 “咦?许俏儿呢?”尧紫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许俏儿的身影。 听到动静的荆游竹睁开眼睛,一时间好像还没有弄清楚自己在哪里,看着他们的眼睛懵懂而迷茫。 “这是哪?”他喃喃的说道。 “许俏儿呢?许俏儿在哪?”见他醒过来,尧紫忙问道。 “许俏儿…是谁?”荆游竹已经完全把尧紫摆脱他照顾许俏儿的事情给忘记了。 尧紫几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就是我带出来的那个女孩子!她现在在哪?” 荆游竹面色懵懂,似是还没有清醒过来。 “咳咳咳…”因为气愤,胸口的血气又涌了上来,堵在胸口的闷气使得尧紫一张口就能尝到血腥味。 “丫头,你没事吧?”虚霩将苗枝放在凤芒的背上,然后忙过来拉开尧紫,“你看他已经醉成这个样子,你就是问他也没有用,你身上也有伤,还是先回去吧。” 尧紫没有反驳,放开了虚霩的衣襟,男子一下子滑落到地上,看着葫芦又捡起来,拿着已经空了的葫芦拼命的往嘴里倒,还不停的说着好酒。 “怎么会醉成这样?”虚霩皱着眉头说道,将虚霩背起来,与尧紫一起往回走。 夕阳的光线将众人的身影拉的细长,然而那浓重的颜色却平端的添上几分落寞。 劳劳尘世几时醒…不知这次到底是福是祸… 第七十九章 遥知别恨,往事何如一梦真。一 回到住处已是天黑了,虚霩将荆游竹送回房间后又赶来看苗枝与尧紫的情况,还好苏筱叶离开之前准备了一大堆的药材,不至于手忙脚乱。 面对着满满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尧紫眉头未皱一下的一饮而尽,虚霩不禁惊叹道,“我煮的时候都要捂住鼻子,你竟然就这么喝下去了,我可没有蜜饯给你吃啊!” 尧紫将碗放到一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打趣我,快看看苗枝怎么样了。” 虚霩见她一脸焦虑的样子,也不忍心继续逗她,收了嬉笑的表情,认真的给苗枝看起来。 “三魄残缺,七魂俱损,再晚一些怕就有性命之忧了”,虚霩收回搭在苗枝命门上的手,不容乐观的说道,“我能保证她活着,但不能保证她完好无损的活着。” “什么意思?”尧紫问道。 “鬼莲已将她的三魂七魄吸食了大半,现在的苗枝可能连记忆与行动能力都丧失了…” 接下来的话都淹没在一片嗡嗡的耳鸣声中,尧紫突然找不到合适的表情去面对这一切,下好决心要救的人现在已不知去向,陪在身边的苗枝又变成这副样子,还没有开始,一切却像结束了一样,不留任何余地的。 如果命运是一盘任人操纵的棋子的话,那么主宰一切的神明是不是已经将自己置于死地了呢? “丫头,丫头”,虚霩见尧紫神色黯淡,忙摇晃着她的身子叫道,本来她的眼睛里就有…极易蛊惑心智,若是任由她胡思乱想下去,一定会走火入魔的。 还好这时,床上的人突然开口说话了,“小俏儿…小俏儿…” 声音很轻,却使人精神一震,尧紫听到苗枝的呢喃,忙跑到床边,握住她的手,“苗枝,苗枝,你醒醒!”然而,床上的人又陷入了昏迷,尧紫紧握着她的手,拼命的喊她的名字,“苗枝,你起来看看我!你说话啊!” 虚霩强拉着尧紫离开床边,“你冷静点!你若是都失去理智了,还有谁能救她们!” 许是虚霩的呵斥起了作用,尧紫略微找回了理智,紧握着颤抖的手心说道,“我去看看荆游竹。” 虚霩点点头,虽然不放心,但现在这种时候还是让她一个人呆着比较好。 荆游竹的房间在对面,要径直走过整个院子,短短的一段路使得尧紫躁动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于是开始反思,最近自己真是越来越急躁的,以前的从容与淡漠好像在某一个时间齐齐的脱离了身体,现在的她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走到房门前,尧紫想了想,还是先去了厨房,煮了一碗醒酒汤。回到房里,荆游竹还未醒,尧紫将醒酒汤放在床边,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冬天的夜里格外清冷,尤其是从暖气融融的房间里走出来,巨大的反差会让人产生一种跨越空间的错觉,尧紫见天色还早,准备出门走走。 快到冬至了,街上喧闹的很,到处都张灯结彩,满眼红彤彤的煞是热闹。 尧紫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这是她最为习惯的一种方式,不用思考,不用烦恼,整个人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没有特定的目的。 在拐角的地方买了一些蜜饯,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尧紫刚想要躲开,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那人已经发现她了。 “紫紫,这么巧。” 是啊,果然是巧!偌大的回毓城碰见谁不好,偏偏碰到乔兰墨煦! 尧紫牵强的笑道,“是啊。” 他的眼睛依旧是雪后晴空的蓝,他的发依旧如绸缎般漆黑柔滑,一身玄色的锦服,配上金丝入编的云纹腰带,只一眼,便让人移不开目光。 然而,仅有的一点理智还是帮尧紫移开了视线,与其尴尬的在这站着,不如趁早离开的好,“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尧紫随便找了个借口打算走开。 墨煦嘴角带着薄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人站在那里,将去路挡的严严实实。[] 这人怎么能这样!尧紫心情本就不好,加上墨煦暧昧反应更是让她忍不住眉头皱起,刚要发作,突然听身后有人说道,“煦,你在做什么?” 女子的裙衫从身边拂过,带着淡雅的花香,白色的织锦皮毛斗篷衬得小脸越发精巧,明明是一样的五官,她的身上却带着女子特有的柔美,不像自己满身血腥。 尧紫颤抖着声音说道,“尧溪。” 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她的名字。 尧溪转过头来,见到尧紫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原来是紫紫。” 温和的语气中不露痕迹的显出客套,说完,她便挽起墨煦的手,不再往尧紫这里看一眼。 七年的距离到底有多长呢?明明近在眼前,却总也看不清楚她的容貌了。尧紫眯起眼睛,除了眼底的那颗红痣依旧饱满如初以外,面前的尧溪已经完全陌生了。 到底应了十年的承诺是为了谁呢?难道真像柳渔说的,是因为她的自私,所以只想要找个活下去的理由,来成全自己嗜血的借口? 不知道!不知道!心里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就要涌上眼睛,突然衣袖被轻轻的拉住,一个如铜铃般清脆的声音将尧紫拉了回来。 “韩哥哥,你是韩哥哥吗?” 尧紫低头一看,竟然是多日不见的小菡。此时,小丫头正歪着头看自己,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尧紫这才想起自己今天穿的是女装。 这要怎么回答? 小菡见尧紫不说话,又问了一遍,“你是韩哥哥吗?” 尧紫几乎有种欲哭无泪的冲动,小菡在这里就证明乔兰倾羽一定离这不远,面前还有一个乔兰墨煦与尧溪,明明自己已经累到不想再与任何人虚与委蛇,却不得不硬撑着笑脸。早知道就不出门了。 小菡的手还挂在自己的衣袖上,尧紫只好低下身子,小声说道,“你认错人了。” 小菡仔细的看着尧紫,似是在考虑要不要相信她,不过手却是松开了。 趁她松手的功夫,尧紫忙拉开与她的距离,刚一抬起头,见墨煦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与尧溪眼中的不屑,尧紫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谁知步子没有迈开,就听到一个十分不想听到的声音,“小菡,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果真是乔兰倾羽。 墨煦在向尧紫投上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之后就转向乔兰倾羽,朗声道,“四弟,许久不见。” “原来是三哥”,乔兰倾羽通过声音辨别出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人家两兄弟打招呼自是没有自己什么事情,尧紫想趁这个机会离开,身子一转,发现衣袖不知何时又被小菡握在了手中,尧紫用力扯了几下也没有扯开。 “小菡,谁在那里?”突然,乔兰倾羽转过头来问道,小菡看看尧紫,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回答,“是韩兄吗?” 尧紫一怔,不过虽然他这么说,但想到他看不见,尧紫还是决定蒙混到底。 谁知乔兰墨煦却开口道,“哦?韩兄?是四弟认识的人?”他说的平常,不过眼中却满是戏谑。 “嗯”,乔兰倾羽应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下去。 “呵呵”,两人话音刚落,尧溪突然轻声笑了起来,“真是有趣。” 她一句话说完,四个人中除了小菡是一副懵懂的神情外俱是面色如常。尧紫不知那两人心里怎么想的,反正自己脸上淡然的表情完全是因为心悸而面色僵硬了。 乔兰墨煦不懂声色的看了尧紫一眼,那一眼太过飘渺,尧紫还未看清楚便移开了。 “我们回去吧”,墨煦对尧溪说道。 女子笑着点点头,然后两人的身影边消失在了喧闹街道的尽头。 身边好像一下子空了一大块,明明才走了两个人而已。尧紫觉得最近自己好像特别容易感伤。 “人走了,你可以说话了吗?”乔兰倾羽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 “嗯?”尧紫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承认。 而男子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说道,“韩兄身上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味,所以你再怎么掩藏也无法骗过我。”用的是很笃定的语气,“因为我看你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 听到最后一句,尧紫的脸不自觉的红了,“是我失礼了,不过我不是…” “无妨”,乔兰倾羽笑着截住尧紫接下去的话,岔开话题,“时候还早,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尧紫是不想去的,然而小菡始终拽着她的衣服不放,让她找不到办法拒绝。趁乔兰倾羽在前面走的时候,尧紫悄悄的拉过小菡,小声说道,“小菡,能不能不要把今天我扮女装的事情告诉你倾羽哥哥?” 小菡歪着头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啊?我觉得韩哥哥穿女装很好看,比男装还要好看呢!” 尧紫也不知道如何与她解释,只能胡乱编了个理由,“毕竟我是个男人嘛,穿这种衣服是情非得已,要是你说出去,那我岂不要被人笑死?尧紫故作严肃的说道。 “倾羽哥哥才不会笑话你呢!”小菡立即帮乔兰倾羽辩解,不过她还是应了尧紫的要求,“放心吧,韩哥哥,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小菡拍着胸脯担保。 尧紫笑着说道,“小菡真乖。” 小菡笑嘻嘻的拉着尧紫的手,“是因为是韩哥哥我才保密的哦!” 两人正说笑着,乔兰倾羽突然放慢了脚步,“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小菡笑着去拉乔兰倾羽的手,“这是小菡与韩哥哥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乔兰倾羽敲了敲小菡的脑袋,笑而不语。 三个人的组合虽然让尧紫觉得怪异,但并没有感到排斥,心中的烦闷的感觉也在两人的笑声中冲淡了不少。 第八十章 遥知别恨,往事何如一梦真。二 冬天天气寒,乔兰倾羽点了上好的鲤溪,许久没有尝到这种熟悉的味道,尧紫不自觉的就多喝了几杯,以至于出来的时候晕乎乎的,看着天上的星星都比平时多出好几倍。(.) 与乔兰倾羽在酒楼门口分开,虽然他并不放心喝醉了的自己,但是在尧紫的坚持下,他还是带着小菡离开了。 还好路上的行人不多,不然被人看到自己摇摇晃晃的样子总归是不太好。尧紫专挑一些幽静的小巷子走,夜风吹淡了身上的酒气。 其实她的意识很清醒,只是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身体而已,或者根本就是不想管,想要偶尔的从压抑到喘不过气的现实中走出来。她承认自己并不是一个有责任的人,她只懂得去做,而没有想要做,第一次面对不得不守护,真是有些力不从心。 要是我是不是我该有多好! 尧紫从心底这样希望着,要是自己生在普通的人家,找个平凡的男子嫁了,过两年膝下便有一儿一女,一家四口过着隐世的生活,其乐融融。 这些她从未与人说过,即使面对最为信任的虚霩也没有,她的心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把一切的情绪吸附其中,旁人只看她冷漠淡然,然而谁会知道满载着暗涌的心脏简直快要爆裂开来。 她是淡漠,但并不是无情,所有的感情于她而言需要用上比旁人多上两倍乃至更多的时间记住,重出江湖以来的所有,她都记得。墨煦带着霸道的温柔,韩慕允毫无缘由的妥协,乖戾的许俏儿,体贴的苗枝,默默支持自己的虚霩… 就是因为很难记得,所以一旦记住了,便无法忘记,仿佛与生俱来的,所有的人的都成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使得自己不得不肩负起责任。[.超多好看小说] 这样就好了吧…只要这样做下去,大家都能得到幸福… 尧紫仰着头看着星空,浊酒一杯还须醉,明朝散发婆娑,如果可以活得这么洒脱,自由一点… “谁!”尧紫突然停住脚步,冷声说道,“是谁在那里?” 巷子的深处照不到星光,幽深的颜色里走出一个如同夜色一般深沉的身影,不仔细看的话甚至都看不到那里有人。 “是你”,待眼睛习惯了黑暗后,尧紫终于看清楚来人,是那日在浮陀寺见到的黑衣人。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尧紫警戒的看着他,那人好像感受到尧紫的敌意,从黑暗中走出来。 他是哑巴,这是尧紫一早就知道的,然而在他走进之后,尧紫总觉得他身上带着一种微薄的怒意,虽然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是就是可以感觉的到。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他给人的感觉如此奇怪,那种莫名的熟悉感被安排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身上,总让人觉得不安。 那人在尧紫身上嗅了嗅,极为不悦的挥挥手,好像在嫌弃尧紫身上的酒气。 “你这人很奇怪哎!”许是因为喝酒的缘故,尧紫抱怨的声音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甜软,“我又不认识你,你干嘛嫌弃我…”说道最后甚至带着一点哭腔。[] 那人被尧紫的反应弄得有些惊慌,反应过来的时候尧紫已经的泪如雨下了,黑衣人忙伸出手,想要帮她把眼泪擦去。 “别碰我!”尧紫突然激动的叫道,反正这里没有人,面前的人也不认识,任性一点的话也没有关系。 那人像是叹了一口气,不顾尧紫的反对,硬将她拉过来,伸出衣袖在她脸上抹来抹去,虽然不算温柔,但是手上的动作却很小心。 过了一会儿,尧紫才逐渐停止了哭泣,因为发泄了出来,所以感觉好多了,而那人的衣袖已经完全被自己弄湿了。 看着湿漉漉的袖口,尧紫不好意思的说道,“谢谢你。” 黑衣人收回手,示意尧紫不要介意,然后便独自往前走去,见他走的方向与自己回去的方向正好一致,尧紫只好跟在他身后。 走了一段路,借着酒意,尧紫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我可以问你是谁吗?” 那人脚步都不停,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直接无视了尧紫的话。 真是个坏脾气的人,尧紫在心里这样想着,却越来越好奇他面纱下面的样子。 那么,不如就…尧紫脚尖轻点,迅速的出手,谁知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就被黑衣人的一把捏着了手腕,他力气大的很,尧紫低呼了一声,只觉得骨头要断裂了。 那人微微的朝她的方向转了一下头,尧紫只觉得浑身冰凉,是从脚尖到头顶的冰凉,他身上有杀意,明显而且霸道。 那人松开了尧紫的手,又往前走,气势收放自如,好像刚才的杀机根本不存在一样。 尧紫老实的跟在他身后,再不敢有什么小动作,因为刚才运功的关系,受了内伤的胸口隐隐作痛,“咳咳…”尧紫忙拍着胸口压制住翻涌上来的血气。 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人停下脚步,尧紫差一点撞到他的身上,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尧紫不满的皱了皱眉,身上却突然一暖,原来那人将自己的大氅披在了她身上。 突如其来的温暖熏得眼泪差一点掉下来,尧紫吸了吸鼻子,本来还想解释的,但被那股巨大而又安心的暖意裹住时,又不想开口了。 男子仍若无事的在前面走,始终与尧紫保持着一段距离。尧紫跟在他身后,脑子里空空的,感觉却异常的轻松。 黑衣人突然停了下来,尧紫这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家门口了,将身上的衣服还给他,男子接过来穿上,“谢谢你。”这已经是尧紫今天晚上第二次向他道谢了。 那人反应淡淡的,尧紫轻笑出来,“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但并不让人讨厌。” 隔着面纱,尧紫觉得那人好像在瞪自己,所以笑得更厉害了。正在这时,大门吱呀的一下开了,“丫头,是你吗?” 尧紫回头应道,“嗯,我回来了。” 虚霩探出头来,左右看了看,“咦,只有你一个人吗?我还以为有客人来了。” 经他这么一说,尧紫才发现一直站在她身边的黑衣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还是一样的神出鬼没啊。 尧紫耸耸肩,进了屋子。 醉酒的第二天早上并没有随之而来的头痛,反倒是神清气爽,可能因为昨晚哭了出来,所以好受些了吧。 由于苗枝伤重,做饭的重任就落到了虚霩的身上,早上他熬了清粥,虽然味道仍说不上多好,但比起之前的难以下咽已经是很不错了。尧紫与虚霩吃完饭后,便先去看了看苗枝,女子依旧昏睡着,是不是的呓语几句,全都是许俏儿的名字,然而却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然后两人又去了荆游竹的房间,他已经醒过来了,尧紫昨晚端来的醒酒汤依然放在床边,已经凉透了。 尧紫端过去说道,“我拿去热一下。” 虚霩将清粥放在一边,“我陪你”,然后跟着尧紫一起走出去,关门之前还不忘瞪着荆游竹加了一句,“把粥喝了!”简直是在命令。 一会儿,尧紫就端着醒酒汤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小碟蜜饯,“喝了这个或许会好点“,将东西放在桌上,尧紫就转身离去,荆游竹突然叫住她,“你没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吗?” 尧紫浅笑着说道,“昨天是我心急了,还是等你好一些的时候吧”,说完,就走出房间,顺手将门关上。 荆游竹若有所思的对着掩上的门看了一会儿,拿起碗一饮而尽,又躺了回去。 一出门,尧紫就见虚霩倚在门框上,脸上带着欣然的笑意,“丫头,你终于冷静下来了。” 尧紫同样报以笑容,“你是不是有事想要告诉我呢?” “你指什么?”虚霩弯起眼角。 “自然是苗枝…” 第八十一章 遥知别恨,往事何如一梦真。三 虚霩看着尧紫,许久才从口中轻吐出三个字,“神农鼎。” 这个名字好熟悉,尧紫歪着头想了想,是了,尧溪需要的也是它,不过,令尧紫有些不解的是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神奇的法力。 虚霩解释道,“神农鼎乃天地开元之初,神农氏炼制百草所用之鼎,集四方真气,补万物之灵,乃上位神器。” 尧紫点点头,心里却在想着苏筱叶,自她离开已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了,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是不是有危险。 “虚霩,我给你煮茶喝吧”,沉默了片刻,尧紫突然说道。 虚霩知道她担心,要靠这种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点头说好。 两人进了屋子,尧紫在柜子里翻出一套崭新的茶具,虽然不如在乔兰王府用的好,但也是上品了。 煮的是金菊,原本枯萎的花苞在浸到水里的那一刻倏而绽放,饱满的色泽与香气,引人入胜。 “你的手艺愈发精进了”,虚霩浅尝了一口,说道。 尧紫有些惊异,“你喝过我煮的茶?” 虽然与虚霩认识多日,但尧紫从不曾煮过茶与虚霩,他突然这样说,着实令尧紫费解。 虚霩无谓的耸耸肩,“可能是我记错了。” 尧紫轻笑着放下手里的茶具,屋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天空被一层层的灰色的云遮住,看不到太阳,是一望无尽的乏味的颜色。(.无弹窗广告)这么冷的天,即使屋内点了两个火盆仍是暖不过来,尧紫看着虚霩单薄的衣衫,禁不住说道,“你穿的太单薄了。” 在如此严寒的季节,他仍穿着春季的薄衫,头上插着一根木簪,墨色的发慵懒的垂着,与人一样,提不起精神。 尧紫轻叹了一口子,说道,“我昨日遇到尧溪了。”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的话在看到虚霩单薄的身影后还是选择说出口。 “是么”,虚霩随意的问了一句,再没有了下文。 “她…挺好的”,尧溪自顾自的说着,“与乔兰墨煦一起,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她好像还是不愿意见我。”说道最后,她的声音有些落寞。 沉默延续了半天,虚霩突然笑起来,“她还是一样的任性啊。” 本来是寻常的一句话,配上虚霩的表情与语气倒让尧紫有些不懂了,不过她没有追问。 然而,虚霩却径自说起来,“我喜欢她。” 见尧紫在看他,虚霩也没有移开视线,他好看的眼睛里有一种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坚定。 “我知道”,尧紫低下头,看着杯里自己的投影,有些模糊。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虚霩问道。 尧紫摇摇头,“我问了你便能说的出吗?” 虚霩一怔,随即爽朗的笑起来,“旁人的事你看的如此透彻,为何到了自己却不懂了呢?” 将杯子中的茶水倒掉,尧紫又添了一杯,两人都默契的保持了沉默,尧紫有些庆幸虚霩没有再问下去,她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喜欢这种感觉…好复杂。 一天的时间就在这种无谓的谈话声中消磨掉了,虽然尧紫很想去找神农鼎,但又怕打乱苏筱叶的计划,只好苦等着。虚霩会与自己说很多事情,他知道的远比尧紫认为的要多的多,然而对于如何寻找神农鼎如何救尧溪,他却绝口不提,明明那么在乎,却在性命攸关的事情上表现的毫不在意,真不知道这个人是如何想的。 第二天一早,荆游竹便出现在饭桌上,对于许俏儿失踪的事情,他只给了一个简短的解释,被一个穿着白衣的蒙面女人带走了,生死不明。 虚霩在一旁安慰道,“应该是被玉簪带走了,不用太过担心。” 尧紫点点头,现在着急也没有用,只会令自己失去理智而误了事情。 “或许你可以找韩丞相帮忙”,虚霩突然提议道。 尧紫不置可否,低着头没有做声。虚霩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温声说道,“丫头,不要太逞强,现在只有他能帮你不是吗?”见尧紫不说话,虚霩低下身子小声说了句,“放着这么好的东西不用,岂不可惜?” 结果在虚霩的劝说下,尧紫还是决定去找韩慕允,许久没有踏入丞相府真的有些生疏了,连看门的家丁看到她都要反应好一会儿才会放行。 侍从一路将她带到书房,进屋的时候,韩慕允正在摆弄他的那株牡丹,即使是在冬天,牡丹开的仍是很鲜艳,当然除去顶端的那颗花苞。 侍从关上房门退了出去,突然间的独处让尧紫有些不太适应,目光不知放到哪里只好一直停在指尖上。 好像能看透尧溪想法的韩慕允率先开口道,“如果你要问我苏筱叶的事情,我怕要令你失望了。” 对于他的托词,尧紫显然不相信,“你不知道?” 韩慕允摇摇头,“只是不想告诉你。” 他说的理所当然,却让尧紫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果真不应该来找他,真是自取其辱! 韩慕允放开他的那株牡丹,走到尧紫面前,见女子紧攥着拳头隐忍的样子,不禁放轻了声音,“既然她说过要帮你,你就应该相信她不是吗?” 尧紫咬着唇说道,“我只是有些担心她。” “哦?”韩慕允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示意,嘴角带着笑意,却未延伸到眼睛里,“几日不见,紫紫竟会关心别人了?” 尧紫抿着嘴不说话,韩慕允伸手勾过她的下巴,锐利的目光好像要透过那双眼睛望进她的灵魂里去。 对视半晌,韩慕允才将手放开,尧紫只觉得下巴的骨头都快碎了,韩慕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没头没尾的说了句,“时候差不多了。”尧紫还没弄明白,就听他吩咐道,“换上男装,跟我出门。” 这人真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而且喜怒无常,尧紫揉了揉被他捏痛的下巴,极不情愿的换上青橦送来的衣服。 或许顺着他的意思就能问出苏筱叶的下落也说不定,怀着这样的心思,即使再不情愿尧紫也跟着韩慕允出门了。 “你觉得乔兰倾羽是个怎样的人?”韩慕允突然问了一个毫无关系的问题。 乔兰倾羽…尧紫想了想,说道,“不简单。” 韩慕允似是认同般的点点头,“能够统帅几十万大军,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仍鲜尝败绩,而且受皇帝嘱托守护羽梁的镇国神器神农鼎,这个人确实不简单。”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人,尧紫不明所以的看着韩慕允,韩慕允笑着说道,“以后与他打交道的话,你可要小心一些。” 他说的随意,目光却并不随意,反倒有些意味深长。 走着走着,尧紫就觉得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熟悉,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韩慕允在一个巨大的招牌前面停住了脚步,果然…尧紫极无奈的捂住额头,又是青楼,怎么韩慕允还逛窑子逛上瘾来了! 第八十二章 花前月下,莫负经年正韶华。一 刚到门口,名叫温妈妈的老鸨便迎了出来,红的刺目的嘴唇弯曲成一个夸张的弧度,笑着说道,“这不是韩公子吗?您可来的真是时候!” “哦?”韩慕允露出一副有兴趣的样子。(.好看的小说) 温妈妈边将两人拉扯进去,边说道“今天可是千叶出阁的日子。”接着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后又去迎接新进来的客人了。 出阁?尧紫不明所以的环视周围,发现今天青楼里的客人比平时多了许多,而且个个都是摩拳擦掌的,眼睛里是露骨的兴奋与渴望。 韩慕允突然靠近她的耳畔,轻声说道,“他们都是来买千叶姑娘的初夜的,看来今天我们是来对了。” 你不就是奔着这个来的吗?尧紫白了他一眼,脸上微红,不答话。小厮将他们带到了二楼的雅间,从里面可以清楚的看到大堂的情景。 大堂里搭了一个台子,用红色的透明丝绸围了起来,可以勉强的看到里面一个女子的身影,抱着琵琶很安静的坐着。 不知怎的,尧紫突然想起数天之前在隋芳阁里,女子挺直了脊梁,不卑不亢的说,千叶只唱歌,不陪酒,见于不见,又有何异? 这样的女子要是被楼下的这群恩客玷污的话那就太可惜了,尧紫心里想着。 “你最近的心肠愈发好了起来,连这样一个女子都放在心上了?”韩慕允突然开口说道,语气不咸不淡,却听得人很不舒服。 听得出他话里的讥讽,尧紫也不反驳,侧目看着大堂里刚进来的客人,俊秀的脸上露出一副志在必得的笑容。 “乔兰太子来了”,尧紫轻声说道。 “是么”,韩慕允连看都不看,只自饮着茶水。 脚步声由远及近,尧紫屏气听着,发现乔兰太子进了他们旁边的厢房。 “你怎么不招呼他了?”听隔壁安静下来,尧紫开口问道。 “今天我们是来看戏的”,他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楼下,尧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又一个熟人进来了。 “他也对女色有兴趣?”看道乔兰倾羽的身影,尧紫有些不解。 韩慕允但笑不语,打开手里的折扇。在大冬天的还用折扇的人,怕是找遍整个元齐也找不来第二个了吧? 不一会儿,大门缓缓的关上了,大堂的烛火一下子灭了下来,映着红色的印花,有种无法言语的酴醾。 温妈妈的声音响起来,“今天是我们千叶姑娘出阁的日子,别的我也不说了,起价为一千两。” 众人鼓掌吆喝,周围的红帐缓缓拉开,露出女子姣好的容姿。今天的千叶穿着一身桃红的纱衣,胸前被剜去一块,用极细的丝线牵起,好像金蚕吐丝,露出白皙的锁骨,摇曳的灯光下那颜色有说不出的惑人。裙摆一层一层的堆叠,上面绣着蝴蝶飞花的纹样,那纱裙不知是何材质,虽然层数繁多,却能够看见里面的小巧纤细的脚踝,好像叠瓣的梅花,露出如白玉一般的蕊,美得夺人心神。 女子带着面纱,眼睛却留在了外面,一双含水的瞳眸在眼角处微微上吊,流转百千,若是瞧上一眼,可要连魂都给勾了去。 第一次看到美得如此妖艳的人,尧紫竟有些失神,倒是一旁的韩慕允淡然若初,虽然他的眼里也有一抹红色,但若细细看去,就会发现那里平静而深邃,没有一丝波澜。 正在尧紫发愣之时,一旁的包厢里有人高声喊道,“一万两!” 楼里的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上来就是如此大的手笔也不知道是哪位贵公子。 温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唇,搓着手说道,“一万两,还有比这更高的吗?” 瞬间的沉默后,就听有人喊道,“一万零一百两。” 出价比刚才的又高了一些,紧接着就有人出一万零两百两,一万零四百两…青楼里一下子热闹起来,而隔壁的厢房确实安静了下来。 “若是你的话,肯出多少银子?”看着那些人起兴的样子,尧紫突然有些好奇,若是韩慕允的话会为一个女子做到何种地步呢? 韩慕允暧昧的一笑,“你想知道吗?” 他突然这么说倒让尧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只能低头喝茶,楼下的出价已经到了一万五千两。突然隔壁的又喊了一声,“两万两!” 这次连尧紫也有些吃惊了,这乔兰太子真是肯为女人花钱,两万两银子已经够一个村子的百姓吃一年的粮食了。 跟着他继续叫价的人明显减少了,只剩下不到十个人。这么无聊的事情也不知道有哪里好看的,尧紫揉了揉眉心,有些昏昏欲睡。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价格已经升到了两万三千两,就在这时,二楼某个厢房里响起了不大不小的一个声音,“三万两,黄金!” 偌大的青楼里突然安静下来,过了许久才听有人小声议论道,“黄金哎,是三万两黄金…天啊,这不是在做梦吧!” 议论声此起彼伏,连一直安静着没有任何反应的千叶都微抬了一下眼,朝二楼看了过来。 “看来四皇子终于忍不住出手了”,韩慕允笑着说道。 其实不用他说,尧紫也猜到了这是乔兰倾羽。 温妈妈笑得更加欢畅了,“这位爷可真是大方,一出手就是三万两黄金。” 大堂再次陷入了沉默,乔兰倾羽缓慢的说道,“三万两黄金,我要她完整的人。” “瞧爷说的话,我们千叶姑娘可是完璧之身…”温妈妈的话还没有说完,好像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可置信的问道,“这个爷的意思是要替她赎身?” “正是”,乔兰倾羽不紧不慢的说道,“不知温妈妈对这个价钱可否满意?” “这…”温妈妈有些犹疑。 这个价钱用来赎身的话也并不低,尧紫看着台上女子的身影,虽说身在青楼,但她身上没有一点淫靡之色,反倒有些出淤泥而不染,与四皇子倒是挺般配的。 突然感觉到来自对面男子探究的视线,尧紫微微皱了一下眉,看着韩慕允问道,“你又在算计什么?” 韩慕允收回目光,问了一句不打紧的话,“他还不知道你是女的?” 欸?虽然不知道他是何意,尧紫还是诚实的点点头。 韩慕允浅笑着看了一眼楼下,没有继续问下去。反正对于他的想法尧紫从未明白过,也就不打算深究下去。 楼下温妈妈又问了几遍,没有人再继续喊价,就这样,千叶被乔兰倾羽买下了。 隔壁的厢房传来清脆的响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碎裂了了,看来这一局是四皇子赢了,然而尧紫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太子不继续抬价了呢?三万两黄金的话对于他来说应该不算难事吧?” 韩慕允解释道,“你难道忘了他已经娶了一位侧妃了吗?”经他这么一提,尧紫突然想起那个叫做柳荀衣的女子来,韩慕允继续说道,“太子好色的事情羽梁上下皆知,且不谈惠贞帝给他俸禄是多少,单是那位姓柳的侧妃能不能将银子交到他的手上就是个问题,不然他也就不需要我请他吃花酒了。” “呵呵”,尧紫轻笑出声,“原来他竟被柳荀衣管的这般严,真是有趣。” 看到尧紫的笑容,韩慕允愣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了,表情变得柔和起来,“看来你离神农鼎不远了。” 尧紫看着韩慕允,果真苏筱叶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第八十三章 花前月下,莫负经年正韶华。二 夜深了,楼里的热度却丝毫没有减少,虽然没有得到千叶姑娘,但是众人的兴致依然不减。 “一个人的喜欢只能维持这么久么…”尧紫看着楼下春光无限的场景,不禁感叹道。 韩慕允笑着反驳道,“这个要因人而异吧。” “你在替自己辩解吗?”尧紫下意识的反问道。 闻言,韩慕允不禁莞尔,“我可不记得以前的你这么牙尖嘴利。” 尧紫一怔,脸上不自觉的飞上一片红色的霞光,别扭的侧过头不肯转过来。 韩慕允一直维持着笑意,柔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本来尧紫就有些受不了这里面的气氛,听韩慕允一说,连忙起身跟着他往外走去。 在路过第三间厢房的时候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婉转的琵琶声,像是《临江仙》,女子的歌声很柔和,淡淡的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但是仔细听来却好像包含了千言万语。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一时间,动听的乐曲使尧紫不禁停住了脚步。曲音刚落,韩慕允便鼓起掌来,房门半掩着,屋内的人闻声转过头来。千叶微微欠了一下身子,韩慕允笑着说道,“良辰美景,倾羽兄若是只听曲子,怕是浪费了如此佳人。” “原来是慕允兄”,乔兰倾羽举起杯子,做出一个相邀的姿势,“不知慕允兄是否有兴趣共饮一杯?” 韩慕允婉言拒绝,“扰了倾羽兄与千叶姑娘的良时,可是慕允的罪过了。(.无弹窗广告)” 乔兰倾羽朗声笑起来,而一旁的千叶许是因为羞赧,一直低着头。 蓦地,乔兰倾羽想到什么,问道,“莫非韩音兄也在?” 他好端端的提到自己做什么?就在尧紫不明所以之时,韩慕允的目光扫了过来,“正是”,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说道,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尧紫身上。 尧紫微微的错开身子,听乔兰倾羽轻声叹道,“这样啊...”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尧紫竟在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怅然,这让尧紫觉得极为不舒服,不过出于礼节,她还是开口道,“恭喜倾羽兄。” 对于尧紫的道贺,乔兰倾羽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高兴,甚至于有些不耐,这让尧紫百思不得其解。 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微妙,让人很不舒服,就在此时,韩慕允开口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与韩音就不再叨扰,告辞了。” 乔兰倾羽没有挽留,尧紫跟着韩慕允下楼去了,才走到一半,就听那婉转的琵琶声又响了起来,明明是欢愉的曲调,却无端的生出一股悲伤,似曾相识。 走出青楼,空气一下子清新起来,尧紫猛吸了几口,对于寒冷的西风,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怀念。韩慕允在一旁笑着打趣道,“莫非你在里面一直屏气吗?” 尧紫瞪了他一眼,独自朝前走去,但走的并不快,韩慕允很快就跟上了她的步伐,两人默然走了一段路,来到了灯火通明的街道。(.无弹窗广告) “吃点宵夜再回去吧”,韩慕允提议。 经他这么一说,尧紫才想起从出来到现在自己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在青楼那种地方,即使有点心端上来,她也没有心情吃下去。 正好旁边就是一家酒楼,韩慕允朝里面走去,刚走到一半,见尧紫迟迟没有跟上来,不禁想要回头看去,只见尧紫正盯着一家面铺没有移步。 “你想吃那个?”韩慕允走回她的身边,问道。 尧紫没有任何犹豫的点点头,而回头一想又觉得让韩慕允陪自己在那种小摊上吃东西有些不妥。尧紫正想说算了吧,韩慕允已经朝那边走去了,还招呼她,“快过来,仅剩一个位置了。” 因为时候还早,来吃面的人很多,而他们都是些普通的百姓,衣着粗糙而简陋,尧紫与韩慕允坐在里面有些格格不入,不过还好他们的位置在角落里,没有人注意到。 等了好一会儿,热腾腾的面才端上来,老板不好意思的说道,“让客官久等了。” 尧紫笑着说没事,然后吃起面来,滑溜溜的面条极有嚼劲,咸淡适宜,而且辣的够火。很快,尧紫就将自己的饭给解决掉了,抬起头来却见韩慕允连筷子都未动。 “你不喜欢吃吗?”尧紫放下筷子问道。 韩慕允摇摇头,“我不饿。”他的目光很是柔和,男人将碗放到尧紫面前,“要是不够的话,还有我的。” 这句话是不是在哪里听过?尧紫低着头,看着红油撒花的面汤,突然有些哽咽。 为什么会进来这里?为什么如此执着一碗味道平常的面? 不想要知道答案!尧紫腾地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再在这里待下去眼泪就快要被熏出来了,或者说已经被熏出来了,而不想要被韩慕允看到。 很快,身后便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在快要出巷子的时候堵住了她的去路。男子将她圈在手臂与墙中间,开口道,“你哭了。” 他没有抬起她的头,却笃定的在说她哭了。尧紫用袖子拂拭了一下眼睛,低着头回道,“被沙子迷了眼睛。” 韩慕允将她轻拥进怀里,小心翼翼的感觉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你为什么哭?” 他没有相信她的话,尧紫竟觉得有些如释重负,终于再也不用隐藏了,对着这个人,面前的这个人,再也不用掩饰自己的软弱无能,因为他全都知道,七年的相识,他比她更了解她自己。 许是因为男子的感觉太过温柔,又或许因为太久没被这么温暖的对待过,尧紫任由着眼泪掉落,开始还强咬着嘴唇,后来已经开始轻声啜泣了。 她不说,韩慕允也没有再问,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慰走丢了的孩子。 过了许久,尧紫终于哭够了,抬起头离开了男子的怀抱,“我是不是很没用?” 看着尧紫微微红肿的眼睛,韩慕允不禁轻笑着帮她整理好衣服与头发,“不会。”他这样说道。 尧紫咬着唇,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头,“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好。” 韩慕允耐心的帮她擦干净眼泪,然后又将她紧握的手指一点点的掰开,融进自己宽厚的手掌中,“我会帮你做好。” 男子温柔的声音好像带着蛊惑一般,尧紫低头看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掌,看着自己的眼泪掉在了自己的拇指上,然后顺着拇指的曲线流进手掌交叠的缝隙中,弄得掌心湿漉漉的。 虽然掌心微湿,心里却难得的获得一刻的安宁。 韩慕允伸手抬起她的下颌,两人目光交视,尧紫在他的眼睛看到了满满的一个自己,然后那个自己缓缓的靠近了,可以感觉到微湿的浅浅的呼吸,来自这个相识了七年的男子。 尧紫看着他的唇逐渐放大,就快要落到自己的唇上,突然一阵光影晃得人睁不开眼。 不好!尧紫用力将韩慕允推了出去,两人刚一分开,一把长剑便横了进来,几乎是贴着尧紫的皮肤而过,那股冷然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然而尧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点了穴道,扛了起来。 动作快的让人无从反应,不过须臾的功夫,那人便带着她飞出了很远。 “公子,要跟上去吗?”索冥从黑暗中走出来问道。 “他终于忍不住了”,韩慕允似笑非笑的看着尧紫消失的方向,对索冥说道,“自然是要跟上去的,而且要跟紧了,不然岂不是要枉费了我今晚做的戏。” 第八十四章 花前月下,莫负经年正韶华。三 韩慕允身上冷然的气息比这冬夜还要寒上几分,青橦将大氅给他披在身上,靠的太近不禁打了个冷颤。(.无弹窗广告) “公子…”见韩慕允迟迟没有动,青橦低声叫道。 从刚才索冥跟着那两人消失之后,韩慕允就一直没有动,笑意消散的脸上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让人无端的感到害怕。 听到声音的韩慕允动了动,“回去吧。” 青橦忙跟着他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黑衣人的动作又快又稳,却让尧紫气闷至极,换做是谁被这样不明缘由的抗在背上也会不高兴的吧!要是解开穴道,一定要将这个人碎尸万段! 从来没有被这样无礼对待的尧紫沉浸在汹涌的愤怒之中,连黑衣人什么时候停下的都不知道。 在离小院不远处的巷子中,黑衣人将尧紫放了下来,但并没有解开她的穴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尧紫羞恼的问道。 黑衣人不能说话,只是定定的对着她,隔着面纱,尧紫仍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出来的怒气。 真真是好笑!尧紫怒极反笑,自己都还未生气,这个人倒先摆出一副被伤害的样子。 “你我又不相熟,你这样困住我是何意?”尧紫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又说道。 那人上前了一步,被他凌厉的气势所骇,尧紫下意识的想要退后,无奈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能看着男子一步一步的靠近。 黑衣热一下子攫住尧溪的下颌,突如其来的痛楚让尧紫低呼出声,“好痛!你做什么?” 那人无视尧紫的呵斥,不仅手上的力道加深的几分,整个人也欺压上来。男子的气息瞬间将尧紫包裹起来,被冷风吹的麻木的唇逐渐找回了知觉,因为同样柔软的男子的唇瓣正在上面辗转吸食。 你! 尧紫低呼的声音还未出口就被男子吸了回去,唇上的痛楚逐渐加深,已经不能称之为吻,而是咬了! 直到尝到血腥的味道,尧紫终于忍不住眼泪,哭了起来。到底为什么自己要在这里被人欺辱!一定,一定要将这个人杀掉! 男子感受来自尧紫的杀气,却并没有松开她,不知道吻了多久,他离开自己身体的时候,尧紫只觉得微微的晕眩。 黑衣人未置一词,深深的看了一眼满脸泪水的尧紫之后,就离开了。 “畜生…”尧紫哭着骂道,竟然留下自己一个人,明明这么冷,还被点了穴道,这人到底跟自己有什么过不去的啊! 几乎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尧紫才把穴道冲开,天色已经蒙蒙亮,加上哭了一夜,身上已经虚脱了,只想快点回到柔软的床上。 推开家门,隔壁的鸡鸣叫了几声,虚霩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见到尧紫一脸诧异,张开的嘴都忘记了合上。 “你一夜都没有回来?” 这不是明摆着吗,尧紫无奈的想着,累得不想说话,虚霩指着她血迹干涸的嘴角,半晌,才问道,“这……” “被狗咬了!”尧紫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子,将要虚霩挡在了门外。 “被狗咬了?”虚霩咀嚼着尧紫刚才说的话,还是一脸的懵懂,“狗会咬那种位置吗?”揉着惺忪的睡颜,虚霩边想着边进了厨房。(.无弹窗广告) 虚霩将饭做好后,依次送到了荆游竹,苗枝与尧紫的房中,心里愤愤的想着,自己堂堂的…竟然伺候起旁人来了。 敲了敲尧紫的门,房内无人应声,虚霩径自推开门进去了,尧紫还在睡觉,虚霩将早饭放到一边。 “我吵醒你了?”看到床上的人睁开眼睛,虚霩轻声说道。 尧紫摇摇头,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虚霩知道她是累极了,伸手在她面前一拂,低声说道,“好好休息一下吧,还有我呢。” 面前一黑,尧紫顺应的闭上了眼睛,陷入黑暗之中,虚霩退了出去,彼时天色已经大亮,不过今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灰蒙蒙的,有落雪的预兆。 虚霩的眼神落在了远方,“这游戏你还没有玩够么…” 刚打开房门想要出来的荆游竹在听到虚霩的自言自语后又将门轻轻的合上了,原来有秘密的不止自己一个。从衣袖间掏出一个破败的荷包,握在手心里,荆游竹漆黑的眼睛蒙上一层如天色一般的灰色的雾气,“歌藜,看来要苦了你的孩子了…” 尧紫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勉强吃了一点虚霩做的早饭就往苗枝的房里去了。苗枝这样安静的躺在床上,差不多已经有三四天的时间了,她好像陷入一种很遥远的梦境,感觉不到疼痛与悲伤。 这样就好。 帮苗枝捏好被角,恰好虚霩送药进来,见到尧紫有些微异,“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尧紫接过药,用汤匙轻轻搅拌了一下,就给苗枝喂下去。苗枝好像听话的玩偶,没有意识,顺从的喝完喝下一碗药,“我们出去吧,我有事情要跟你说。”尧紫对虚霩说道。 虚霩应声跟着尧紫出去了,刚才阴沉的天空现在已经飘起了小雪,纷扬的雪花如无数的记忆碎片,每一朵都像是承载着不同的感情。 “你要说什么?”虚霩一刚上房门就问道。 尧紫没有立即回答,摊开掌心融化了落雪,冰冷的触感让人贪恋,“你喜欢冬天吗?”尧紫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题。 “不喜欢”,虚霩学着尧紫的样子摊开了手掌,然而在碰到雪花的时候又缩了回来,“太冷了。” 尧紫不禁莞尔,“元齐的冬天总是在不停的下雪,当雪花覆盖满整个皇城的时候,会让人有一瞬的错觉,好像那纯粹的颜色连自己也一起埋没了,肉体连同灵魂会在这里得到安眠。” “丫头,你…”虚霩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但直觉的阻止尧紫继续说下去。 “呵呵”,尧紫笑着歪过头来,两人目光相对,可以在那双黑色的眼睛中看到一点点的紫色的光华在流动,“不过,现在连这个地方也不再干净了”,尧紫乱无头绪的说着,“很多时候,我会有一种感觉,好像是被人操纵了一般,前方的路都已经铺好,只等着我把现实毁灭给自己看,虚霩,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闻言,虚霩微微错开了视线,不悦的说道,“你在胡乱说些什么!” 尧紫一怔,随即笑容慢慢扩大,蓦地看起来竟有些诡异,“你不想听,我不说就是。” 听她这样说,虚霩不禁松了口气,然而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因为他颈上横放的灭魂。 “你这是何意?”虚霩不自觉的握紧了手心,灭魂虽为神兵,但是戾气太重,靠吸食新鲜精血养剑,长期使用会会导致用剑者被剑夺去心神,堕入魔道!不仅如此,被灭魂杀死之人,灵魂将被困于剑中,永世得不到超生。灭魂遇人杀人,遇神弑神。 “我想救苗枝”,尧紫平淡的说道。 “我们不是在救苗枝吗?”虚霩的声音丝毫不见慌乱,“只要找到神农鼎,就…” 剑身突然暴涨的杀意使虚霩逐渐沉默下来,那股冷意贴近皮肤引得全身一阵战栗。 “我知道你有办法,我只想要她醒过来,并不会让你违背本意”,尧紫的声音很轻,好像漫天飘洒的雪花。 虚霩沉默片刻,问道,“为什么?”他不明白,虽然他有办法让苗枝醒来,但是即使她醒了,也形如木偶,可能只有五六岁的意识,连记不记得他们都不好说。 过了许久,尧紫才缓慢的开口,“太寂寞了…” 虚霩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可能现在唯一肯帮她的人就是苗枝了吧,即便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只要她是苗枝就好。虚霩推开横在面前的灭魂,尧紫没有反抗,任由长剑落在了铺满雪花的地面上。 “我知道了”,虚霩柔声说道,拍了拍尧紫的肩膀,“我会让她醒过来。” 说完,虚霩便推门进去了。尧紫仍呆在原地,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自己果然不适合有朋友… 第八十五章 忽疑君到,真成暗度可怜宵。 不一会儿,虚霩便从屋子里出来了,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尧紫将灭魂收起来,问道,“她醒了?” 虚霩摇摇头,“还要再等上几个时辰。” 两人再无话可说,本来跟虚霩在一起就是不说话,自己也不会感到尴尬与不安,但是今天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同。 沉默片刻,尧紫说道,“我进去看看。” 虚霩并没有阻止她,只是轻声说道,“丫头…其实,你不用在意的…”尧紫仿若未闻的走了进去,房门关上的刹那,身体好像被抽空了一样,尧紫无力的瘫在地上,双手无力的盖在脸上,“虚霩,对不起…” “你怎么?” 突然的声音吓了尧紫一跳,透过指缝只见苗枝真蹲在她面前,天真无邪的看着她。 “苗枝,你醒了!”尧紫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生怕动作一慢苗枝就会消失了一样。 谁知,被抓住的苗枝啊的一声哭了出来,神情委屈,“你放手啊!好痛…” “啊”,尧紫回过神来,放开了苗枝的手,慌乱的安慰道,“是我不好,你别哭了。” 而苗枝仍是哭个不停,好像四五岁的小孩子,第一次看到有人哭的尧紫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一边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一边又毫无章法的安慰。 “发生什么事了,屋子里这么吵?”虚霩推门进来,看到里面的场景不禁一愣,“丫头,你在干嘛?” 尧紫无助的看着虚霩,“她一直在哭,所以…” “所以你就要捂死她吗?”虚霩接着她的话说道。 闻言,尧紫忙将手里的锦帕松了,但还是晚了一步,苗枝已经被她弄昏过去,憋得红彤彤的脸上满是泪水,连长长的睫毛上也沾的满满的。 “她…她怎么了?”尧紫六神无主的看向虚霩。 虚霩伸手给苗枝把了一下脉,“无妨,只是晕过去了。”说着,便抱起苗枝往床边走去,安顿好苗枝以后,虚霩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尧紫低下头,红着脸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虚霩才收起笑容,正色说道,“你也看到了,她现在怕是只有五岁左右的年纪。” 虽然很难面对,但是尧紫不得不承认虚霩所说的,“只能这样了吗?”半晌,尧紫才问道。 突然,额头被人弹了一下,尧紫被迫抬起头来,见虚霩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翘着腿,故作语重心长的说,“丫头,做人呐,可不能得寸进尺。” 知道是自己要求过分的尧紫揉了揉额头,不再说话。 这样一直在屋子里守着也不是办法,况且自己也不会照顾人,至于虚霩,对他来说光是做饭就已经比较勉强了,而荆游竹不麻烦别人照顾就已经很好了,哪里还会要求他照顾别人。 如此看来的话,是不是应该找个丫鬟婆子之类的呢? “什么人?”虚霩突然叫起来,吓了尧紫一跳,见虚霩冲了出去,尧紫也忙跟了上去。 一进院子,荆游竹与那人已经动起手来,两人打的难分难舍,而虚霩却站在一旁看起热闹来。 “天英?”尧紫试探着叫道。 那人用力将荆游竹震开,落在尧紫的一侧,行礼道,“尧姑娘。” 果然是天英,尧紫挡在了荆游竹与他之间,不解的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天英有些犹疑,正讷讷的不知如何开口,大门被人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欢快的叫道,“姑娘,真的是你!” 尧紫顺着声音看过去,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花摇?” “是我啊!”花摇忙跑过来,拉起尧紫的手,兴奋是手舞足蹈,“花摇好想你啊,能再见到你真好!” 尧紫拍拍她的手背,笑着说道,“我也很开心。” “真的?”花摇两眼闪着激动的光泽,连尧紫被她感染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花摇一直拉着尧紫不松手,磨蹭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袖间掉了出来,虚霩眼明手快拾了起来,边看着脸色边变得沉重。看过后,虚霩将东西递过来。 尧紫接过来一看,面上一沉,握紧了手心。 “姑娘,发生什么了吗?”花摇歪着头,不解的问道。 尧紫一把掐住花摇的脖子,面色阴沉不定,“说,是谁叫你来的?” “放…放手…”花摇的脸憋的通红,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而尧紫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越勒越紧。 “你想杀了她吗?”虚霩在一旁沉声说道,却并没有制止尧紫。 杀了她?手上一松,花摇即刻跌落在地上,尧紫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双泪眼汪汪的眼睛,刚才自己在做什么? “姑娘,花摇一直很乖,什么都没有做,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喘过气来的花摇抱着尧紫的腿,哭着说道。 尧紫木然的看着花摇,轻声问道,“我可以信你么?” 花摇忙点头,“花摇当初发过誓的,绝不会陪伴姑娘,姑娘难道忘记了吗?” “那这是什么?”尧紫将手里的东西拿给花摇,后者瞪大了眼睛看着一纸黑子,脸上一片懵懂,“姑娘,这是信吗?花摇不识字,看不懂,难道是殿下写给姑娘的?” “你不识字?”尧紫有些犹疑,见花摇委屈的样子又不像是假的,还是虚霩说道,“她本就是一个小丫鬟,不识字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尧紫沉吟片刻,又看向天英,“你来做什么?” “殿下说姑娘这里可能需要人侍奉,就叫我把她带来了。”天英恭敬的回道。 而尧紫却听得一身冷汗,这是在元齐,乔兰墨煦轻而易举的就找到她的住处,而且把花摇从羽梁送了过来,身上还带着那样一封信,不动声色的便让尧紫他们知道自己是如何不自量力! 这个人…尧紫不自觉的握紧了手。 “三皇子的好意我们已经收到,你可以走了”,虚霩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天英行了礼之后,便告辞了,荆游竹也收了剑,进屋去了。 虚霩将花摇扶起来,温和的说道,“尽头的那个屋子是你的,快进去收拾收拾吧。” 花摇面露犹疑,含着眼泪看着尧紫,希望能从她身上得到一点安慰,但是尧紫没有任何反应,只好边擦干眼泪边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只剩下虚霩与尧紫两个人了,虚霩在一眼女子微微亮起异色的眼睛,神情沉重,最近她的双翦瞳越来越蠢蠢欲动了,只要情绪稍一波动,就有急迫的想要睁开的趋势,到底是怎么回事?果真他还是不肯放过她吗? “丫头,愤怒并不等于杀戮。” 尧紫淡淡的看了虚霩一眼,“那要如何?” 虚霩轻叹了一口气,“信是不是他送的还不一定,总要先去看看才行。” 紧握的手指缓缓松开,尧紫冷冷的说了一声,“我知道了”,便回房了。 虚霩无奈的捂住额头,这种知道缘由却不能说出来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第八十六章 落雪成灰,朗月疏星明如水。一 天色慢慢的黑下来,今天是冬至的前夕,然而喜庆的程度却丝毫不亚于冬至,即使呆在房里仍能够听到外面的喧哗声。 明明院内住了这么多人,却偏偏安静的像座坟墓,只要稍有一点动静,就能够清清楚楚的听到,比如说尧紫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你要去了么?” 几乎是与尧紫同时打开的房门,虚霩走了出来,隔着不近不远的一段距离问道。 尧紫点点头,今天的她仍旧穿着男装,头发高高束起,只别了一根简单的紫凤簪,还是当年韩慕允送与她的。右眼上带着许久不曾戴过的眼罩,露在外面的另一只眼睛显得格外冷寂。 虚霩拦住尧紫的去路,轻声问道,“一定要去吗?” “不是你说的要先去看看吗?”尧紫不解的说道,“莫非你知道什么?” 虚霩苦笑不语,尧紫顿时露出了然的神情,“即便你知道也不能说,我不问便是。” 说完,便绕过虚霩,往凤芒那里走去,然而刚走出几步,虚霩又拦了上来,急急的说道,“我与你一起去!” 他诚挚的眼神不像是在说谎,尧紫凝视了男子片刻,还是拒绝了,“这么多人需要你照顾,你跟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可是,你…” 虚霩还未说完,就被尧紫打断道,“我比较习惯一个人行动,放心吧。” 见尧紫宽慰的笑容,虚霩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反复的叮嘱道,“人心险恶,一定要小心!” 告别虚霩,尧紫便往喧闹的街市走去,回毓城是建立在河道上的都城,怀浦江横卧其中,中央是一座天然的湖泊,由于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增长盈亏,与月之满缺相似,因此被叫做新月湖。 由于元齐靠近北地,冬天的气候极为严寒,整个新月湖被巨大的冰层盖住,足足有三尺厚,围绕着湖泊有很多酒肆与青楼,夜夜笙歌,丝竹管弦不绝于耳,月下畅饮,美人相陪,可谓极乐。 信上说的地方就是在新月湖,不过具体在哪里却没有透露,白纸黑字只简单的写了一句话,冬至前夜,新月湖中,欲取神农。落款是故人约。 对于这个故人,尧紫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会不会是苏筱叶。 街上人流熙攘,尧紫边走边寻找着,拥挤的人群中好像有人擦肩而过,带着熟悉的气息,尧紫直觉的回头看去,好像是乔兰…不过他的身影很快就被淹没了。 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吧,尧紫又继续往前走。在湖畔逛了一圈,却没有任何发现,是不是自己的方向错了?尧紫拿出信又看了起来,上面是写着,冬至前夜,新月湖中…湖中?的确写的是湖中,而不是湖畔。 看到这里,尧紫忙疾步朝新月湖的方向走去。 周围虽然喧闹,但是湖上却清冷异常,不过仔细看去,湖中央好像有灯光在闪动,暗淡的红色像是一团孱弱的火苗,隐隐欲灭。 趁着人群不注意的时候,尧紫飞身朝湖心掠去。随着距离的拉进,可以勉强的听到丝弦的声音,清冷冷的宛如落入玉盘的珍珠,撩的人心也跟着颤动起来。 这是千叶的琵琶声,这样说来,乔兰倾羽也在这里,尧紫放轻了步子,但是速度却丝毫不减。 湖心不知何时建起了一座亭子,四角飞檐,尖锐的顶端直指青天,远远看去竟有一种凌厉的气势。湖心的风很大,亭子四周垂着桃红色的纱幔,风一吹便荡漾起来,像是舞女飘飞的裙摆,莫名的带着一股惑人的力量。 尧紫还未走近,乐曲声就停了,好端端的一支曲子就这样断了,亭子里的人朝她所在的方向看来。 这么轻是声音都能被发现,乔兰倾羽果真名不虚传。既然被发现了,尧紫也不打算继续隐藏,从容的走了进来。 “千叶,是谁来了?”乔兰倾羽问道。 “是韩音公子”,千叶回道,然后对着尧紫施施然行了一个礼。 尧紫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走到亭中,在乔兰倾羽的对面坐了下来。对于尧紫的突然出现,乔兰倾羽丝毫不见讶异,也不多问,只取了一个干净的酒杯,给她满上。 曲子又弹了起来,婉转的琵琶声在空旷的夜幕下听得格外清晰,连那一拨一转的缠绵都能完整的感觉到。 “是鲤溪”,尧紫浅尝了一口暖酒,说道。 “听说你喜欢,我特意准备的”,乔兰倾羽手拿着酒杯,柔声说道。 “你知道我要来?” “大致可以猜到。” 两人一问一答,神色从容,好像与好友把酒言欢一般,然而尧紫的眼中冷意却逐渐开始蔓延。 一杯热酒下去,身子暖和的一些,尧紫拿过酒壶,边给杯子斟满酒边说道,“这酒醇厚,不似烈酒烧心,色泽浓郁,不似果酒俗艳,气味清淡,不似香酒逼人。” “看来韩兄对酒十分在行。” “非也”,尧紫盯着酒杯,笑意苦涩,“只是她喜欢酿酒,我便喜欢喝了。” “她?”乔兰倾羽轻咬着这个字,“是韩兄的心爱之人?” “非也”,尧紫沉吟片刻,才轻声说道,“是重要的人。” “呵呵”,乔兰倾羽浅笑着将鲤溪一饮而尽,沾了酒的双唇微微发亮,他身上的颜色很淡,喝了些酒才露出一点蜜色,浅灰色的眼睛看不到瞳眸,平静无波,怎么看都没有笑意,“你要神农鼎便是为了她?” 自己的意图被这样堂而皇之的揭露出来,不觉得惊慌,反而有些释然,虽然与乔兰倾羽没有深交,但是直觉上尧紫并不讨厌他,而且比起乔兰易乞与乔兰墨煦,乔兰倾羽可以称之与谦谦君子。明明是经年征战沙场,他身上却不见任何的血腥与杀戮,反而有种让人舒心的温润之感,如兰花之清香淡雅。 “是”,尧紫坦率的承认道。 乔兰倾羽似是没有料到尧紫会这么直接,先是一怔,随后笑得更加爽朗,“我果真没有看错你。” “是四皇子抬举”,尧紫平淡的回道。 乔兰倾羽笑着摇摇头,突然问道,“你知道神农鼎在哪里吗?” “不知道”,尧紫说道。 “你知道如何找到它?” “不知道。” “那你知道如何使用它?” “也不知道。” 在尧紫连续否认完后,乔兰倾羽面色突然沉默下来,虚浮的空气中只有淡淡的曲调在流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说道,“那你准备如何?” 尧紫不紧不慢的说道,“找不到我便杀了你。” 乔兰倾羽举起的酒杯就放了回去,面露难色,“杀了我有用吗?” “没有用”,尧紫声音一沉,“只是既然得不到不如毁了,杀了你便没有人能够得到神农鼎,这样才算公平。” 气氛又陷入了沉默,这次是真正的安静,因为曲子终了,岸上的喧哗声也传不过来,静谧的空间里除了三个人均匀的呼吸声外,什么都听不到。 圆月被黑色的云吞进了半边,不知不觉的变成了残月,风也静止了,如同从未来过,酒寒了,未再满上,肆意的酒香也淡了。 许久,乔兰倾羽才打破这种沉默,“的确,如你所言,杀了我没有人能等到神农鼎,因为神器就藏在我的虚空之中。” “虚空?”尧紫斟酌片刻,问道,“是什么?” “虚空乃意念形成的幻无之境,我的虚空便只存在于我的意念之中,杀了我,你如何进得去?” “那不杀你,我又如何能进去呢?” “取我的意念。” “如何取?” “不知道”,乔兰倾羽淡然说道,“从来没有人进去过。” “连你自己都没有吗?”尧紫有些不解。 “嗯”,乔兰倾羽诚实的点点头,“在我六岁的时候,父皇请来了一位世外高人,看过我与两位皇兄之后,选我做神器的守护者,于是就将神农鼎封入了我的虚空之中,这些年,我只能感觉到它在那里,却从来没有见到过。” 尧紫沉吟不语,那要如何才能取出神农鼎呢? 见尧紫良久不语,乔兰倾羽淡淡的说道,“这就放弃了?她对你来说也不过如此嘛。” 尧紫轻笑起来,“你好像在劝我?” 乔兰倾羽低下头,不再言语,尧紫也不再逗他,想了想,解开了右眼的眼罩,看着乔兰倾羽,缓慢的问道,“若我一试,你可愿帮我?”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乔兰倾羽果断的说道,“那是自然。” ~ 第八十七章 落雪成灰,朗月疏星明如水。二 解下眼罩,右眼的紫色愈发亮了起来,从刚才开始,尧紫就感觉到眼中的异动,本来沉睡的眼瞳挣扎着想要苏醒,好像能够感受到自身的想法一般。 说不定这双翦瞳能带她去那所谓的虚空也说不定… 亭内的烛火被吹灭了两盏,光线弱了许多,所以才显得那紫色的瞳眸格外明亮。 “看着我的眼睛”,尧紫轻声说道。 “恕在下冒犯了”,乔兰倾羽伸手捧起尧紫的脸,略带粗粝的手指在脸上摸索,然后停留在眼睛上。尧紫就只见他俊美的脸庞无限放大于眼前,咄咄逼人,还不能一开你视线。 看着我…看着我… 脑子里明明一片空白,心底却有个莫名的声音在喧嚣,吸引着他们往未知的地方去。 尧紫在乔兰倾羽的眼睛里看到一片灰白色的翳,然后逐渐归为混沌,茫茫然的不知身处何地。 难道这就是虚空?可是这里除了自己以外再没有旁的东西了… 就在尧紫不知所措之时,听到乔兰倾羽在喊自己的名字,“韩兄…韩音…你在哪?” 话音刚落,尧紫还未察觉到发生了何时,眼前就突然多出千百个男子的身影,锦衣华服,相貌各异。 “这是什么?”尧紫直觉的拿出灭魂,做出防御的姿态。 “是我想象中的你的样子”,乔兰倾羽从人群走了出来,说道,“因为看不到,我只能在心里描绘你的样子,不过,看来不需要了。”乔兰倾羽走了过来,尧紫发现,他眼中的灰白色已然不见了,明亮的眼睛微微泛蓝,与乔兰墨煦有些相似。 “我终于见到你了,韩音。” 尧紫看着他柔和的笑容,略微失神,他的瞳眸是介于黑与蓝之间的颜色,深邃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清澈,好像倒映在湖上的月亮,将整个人都照亮了。(.无弹窗广告) “如此说来,我们已经到了你的虚空之中”,尧紫错开视线问道。 在乔兰倾羽叫出她名字的一刹那,周围所有的人影瞬间消失干净,又剩下白茫茫的一片混沌。 “应该是这样”,乔兰倾羽说道。 他一说完,灭魂便直指在胸口上,尧紫低垂着眼帘,冷然问道,“神农鼎在哪里?” 乔兰倾羽摇头道,“我从没有见过神农鼎,不知道它位于何处”,尧紫显然不相信他的话,灭魂又向前送了几分,乔兰倾羽看着她,语气冷淡的说道,“我不喜欢你拿剑的样子。” 话音一落,尧紫就觉得自己手里一轻,,灭魂瞬间就消失了,乔兰倾羽说道,“从刚才我就发现了,在这虚空之中,好像全部的东西都能够凭借我的意识出现或消失。” “如此说来”,尧紫突然的出手扼住了乔兰倾羽的命门,冷声道,“你可以轻易的找出神农鼎了?” 乔兰倾羽轻笑起来,“韩兄怎么这般心急,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没有见到过神农鼎,在这虚空之中,我只能控制我脑海中有印象的东西。” “是么”,尧紫半信半疑的问道。 “是啊”,乔兰倾羽耐着性子说道,“你可以把手放下去了吧?” 尧紫飞快的收回手,又站了回去,好像刚才的一切不过是错觉,“你为什么不躲开?你的身手并不在我之下,完全可以躲开我的攻击。” 乔兰倾羽笑着摇摇头,转开话题,“我们还是先找神农鼎吧。” 尧紫不置可否,跟着乔兰倾羽往虚空深处走去。然而,走了好半天,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里一片空白,难道你平时什么都不想的吗?”又走了一段路,尧紫停下来问道。 乔兰倾羽无所谓的笑笑,反问道,“你想我想什么?”他问的暧昧,尧紫一噎,别扭的将脸转向一边,“如果找不到神农鼎,我就把你杀了。” “哈哈”,乔兰倾羽突然笑了起来,尧紫气愤的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没什么”,乔兰倾羽笑着说道,“只是觉得韩兄有时候别扭的像个女孩子。” “你…你才是女子!”尧紫粗着气说道,她话音一落,脚下突然颤动了几分,好像地震一般,“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尧紫责问道, 乔兰倾羽显得有些茫然,“我什么都没有想啊。” “那这是?”话还没有说完,眼睛处突然一阵刺痛,尧紫下意识的咬住了嘴唇,那痛楚逐渐加深,锥心刺骨。 “韩兄,你没事吧?”见尧紫面色苍白,乔兰倾羽焦急的过来查看。 尧溪想说无事,而一张嘴,却是啊的叫了出来,鲜血顺着嘴角眼角流了出来。地面的震动愈发猛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大有破天之势。 茫然的混沌开始剥落,好像破碎的瓦片,纷纷掉了下来,而尧紫的眼中那一只潜藏的瞳孔已然睁开,紫光大盛,带着一丝诡异的气息。 乔兰倾羽正好对上尧紫的眼睛,面色一僵,声音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韩兄,这是…” “呵呵”,尧紫面露笑容,伸出舌头舔干净了嘴角的鲜血,紫色的眼睛看向远处,喑哑着嗓子说道,“它要来了。” 乔兰倾羽一直抓着她的手,随她一起看着虚霩破碎的地方,突然那里强光一闪,一个如人面又如猛兽一般的头颅露了出来,接着是一个庞然大物,浑身被藏青色的光芒所包围,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神农鼎!” 尧紫叫道,突然伸手朝那东西抓去,快的乔兰倾羽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 “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乔兰倾羽心里默默的念道,却还是跟了上去。 青光慢慢的散去,神农鼎露出了原本的面目,巨大的鼎的两端是如人似兽的两个头颅,青森的獠牙暴露在外,是鲜血干枯后的颜色,中间是饕餮纹的鼎身,上面还悬浮着玄色的气体。 尧紫靠近之时,那上面的气体速度的散开,将尧紫包围起来,好像绳子一般,越缠越紧。紧接着,右侧的头颅张开大嘴,朝着她的喉咙咬去。 “快闪开!”乔兰倾羽大喝一声,手里凭空多出一把弓箭,朝神农鼎射去。 羽箭还未靠近,便落了下来,神农鼎又朝乔兰倾羽飞来,在空中悬浮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乔兰倾羽。 “无知小儿!为何阻止我杀她?” 右侧的头颅一开口,声音震耳发聩,乔兰倾羽强忍住想要退后的身体,沉声说道,“神器岂可伤人!” “哈哈”,神农鼎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大笑起来,连虚空都被它带着颤动起来,“你连她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还敢对我指手划脚!” 乔兰倾羽面色一紧,看着被缠的喘不过气来的尧紫,不悦的说道,“我不管他是什么,总之你不可伤他!” 神农鼎止住笑声,两个头颅四只眼睛齐刷刷的看着乔兰倾羽,带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乔兰倾羽面不改色,一字一顿的说道,“清楚的很!” “给我滚!”神农鼎突然露出獠牙,厉声说道,“今日我饶她不死,若她再敢来犯,别怪我让她死的难看!” 巨大的响声一落,乔兰倾羽就感到一阵天摇地动的晕眩,尧紫从高空落了下来,他还没有抓到她的手,就一同落了下去。 发生了什么事? 尧紫微微的转醒,刚一抬起头来,一口鲜血就涌了出来,胸口血气翻滚,有股压抑不住的悸动。 周围的景色很熟悉,他们又回到了湖心的亭子里,对面的乔兰倾羽也醒了过来,面色惨白,眼中蒙上了灰白色的翳,又变回那个眼不能视的四皇子。 乔兰倾羽苦笑着道,“看来我们又回来了。” “啊” 突然,千叶大叫起来,尧紫与乔兰倾羽俱是一惊,尧紫转过头不悦喝道,“你叫什么?” 千叶手指着亭子的另一边,颤抖着说道,“那…那有个…人。” “一个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尧紫不耐的说道,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真有一个人坐在亭子的另一端,如此寒冷的夜他坐在地方也不垫个煖席。 尧紫走到那人面前蹲了下来,突然亭子里的烛火全都灭了,“喂,你…”尧紫伸手去拍那人的肩膀,忽然感到手心一阵粘稠的温热,难道是… 还未反应过来,周围突然喧闹起来,脚步声由远及近,突如其来的光亮使得尧紫不自觉的微眯了一下眼睛,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把她给我抓起来!” 桃红色的纱幔被扯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人的折扇,尧紫下意识的抬起面前的人的头,乔兰易乞?怎么会是他? “谋杀羽梁太子,意欲挑起两国争端,韩音,你好大的胆子。” 韩慕允站在月光之下,一袭白衣胜雪,温润如玉,然而他的声音却清冷异常,就如这严冬腊月的天气,冷到人的骨子里。 第八十八章 落雪成灰,朗月疏星明如水。三 尧紫沉默着听着他把话说完,除了开始的刹那惊异外,再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她未动,围上来的禁军也不敢妄动,隔着一道人做的围墙,尧紫与韩慕允相视而立,皆是神情冰冷。 “你在胡说什么?” 许久,尧紫才推开面前的乔兰易乞,站起身来,虽然她已将杀意收敛,但是出于本能的畏惧,周围的禁军还是退后了几步。 乔兰易乞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他心脏处立着一把短剑,却是后来才**上去的,真正致命的是手脚还有脖颈上的细小勒痕。 韩慕允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淡淡的瞥了一眼千叶与乔兰倾羽,“我劝你莫要多说,省的说的愈多错的愈多。” 尧紫冷笑一声,“我一直在与四皇子饮酒听曲,四皇子与千叶姑娘面前,我如何杀得了乔兰太子?” “呵呵,是么”,韩慕允意味深长的笑道,转头问向乔兰倾羽,“四皇子,不知韩音说的是否属实?” 乔兰倾羽背对着尧紫,自己拿着酒壶斟满了杯子,浅紫色的鲤溪划着优雅的弧度落入杯中,乔兰倾羽如此倒了两杯酒,起身辨别着走到尧紫面前,将其中的一个递给她。 “韩兄,是你错了。” 尧紫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表情,并未去接那个酒杯,酒杯直直的摔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醇郁的酒香便蔓延开来,本来极为喜爱的鲤溪在这一刻闻起来竟令人作呕。 “呵呵,原来如此”,尧紫不怒反笑,“看来我是百口莫辩了。”她看向韩慕允,冷笑着问道,“你打算如何?” “这你没必要知道”,韩慕允收起折扇,对着禁军命令道,“把她抓起来。” 尧紫没有任何反抗的被绑了起来押送离开,韩慕允对着乔兰倾羽说道,“多谢四皇子帮助。” 乔兰倾羽将酒一饮而尽,苦涩的笑容延展开来,只简单的说了一句,“不送!” 韩慕允似笑非笑的看了乔兰倾羽一眼,转身随着禁军一同离开了。 虽然手上沾满了鲜血,但是坐牢还是头一次。晦暗的天牢满是腐烂的臭味,连一向闻惯了血腥味的尧紫都忍不住作呕。押送的官差还算客气,看来事先被人关照过了。 牢房里的草堆有些潮湿,上面黏着的全是血迹,好像拧一把就会挤出血来一般。尧紫挑了一处相对干净的地方蜷起身子来,将头埋入双臂之间,任由自己被更深的黑暗包围。 原来不是自己看错了,昨晚人群之中那个熟悉的身影确实是乔兰易乞,一切的一切早就被人计划好,自己不过是踩着别人铺好的路子走了进来。 他们都知道,乔兰倾羽知道,韩慕允知道,甚至连虚霩也知道,不然他不会在离开之前劝她,也不会想要陪着她一起来。 那么接下来会怎样呢?幕后的人到底要做什么? 尧紫将身子抱紧了一些,沉浸在这温暖的黑暗之中,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一夜未眠,还在虚空之中受了伤,现在已是累极,左右还死不了,不如先睡一觉。 陌生的环境里尧紫总是浅眠,稍有一点动静便行了过来,周围的黑暗没有一点点的变化,深处牢狱之中,也不知今夕何夕。不过耳朵倒是灵敏起来,隔着很远也能听到那轻微的脚步声。 眼前被亮光一闪,狱卒不耐是晃着火把,“韩音,有人来看你。” 说完,尧紫便看到一个身影扑到了铁栏上,将烛光掩去了一大半,待得狱卒走远了,他才急急的说道,“丫头,你怎么样了?” 尧紫疲倦的抬头看了一眼,“你怎么来了?” “不然你以为谁回来?”虚霩恼怒的说道,“我不是叮嘱你要小心的吗,怎么还会被算计,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乔兰易乞不是你杀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尧紫淡淡的说道,“何况,你不是早就料到会如此吗?” “我…你…”虚霩气的直跺脚,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你走吧”,尧紫又将头埋进了手臂中,好像一个初生的茧,那种姿势自己不想出来,就没有人能够勉强。 不知过了多久,尧紫才慢慢的抬起头来,只露出一双眼睛,虚霩所站的位置已经空了,周围又恢复了黑暗,尧紫深吸了一口气,又把头低了下去。 可以隐约的听到外面的鞭炮声,有一声没一声的很不真切,是冬至了啊,尧紫心里想着,身体却不愿移动半分。狱卒刚才把饭送了进来,一股发馊的味道,只闻着就没有食欲。 除了睡觉好像没有别的的事情了,这次的伤不知何因,好的特别慢,胸口阵阵的发痛,有的时候甚至喘不过气来。 尧紫再次因为听到脚步声醒了过来,这次好像是个女子,落地的声音短促轻微。 “喂喂…”狱卒的声音更加不客气,“又有人来看你了。” 尧紫勉强的抬起头来,冷冷的打量着面前的人,狱卒抱怨着走远了,“一个犯人还有这么多人来看,真是邪了门了。” 直到狱卒的声音听不到了,尧紫缓慢的站起身来,以为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身子有些发僵,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 尧紫走到铁栏前面,好让自己看清楚来人,“果真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是来给你送饭的人”,说着就将手里的饭盒递到尧紫面前,见尧紫不接,又笑着补充道,“吃不吃随你。” “你知道什么?”尧紫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 “韩公子说笑了”,女子笑着将饭盒放到尧紫的脚边,站起身子来说道,“我不过是来送饭的。” 尧紫一把抓住她的手,拉进到铁栏边,冷声说道,“我劝你还是莫要装傻的好,千叶姑娘。” “呵呵”,千叶轻笑着贴近尧紫的耳边说道,“公子的性子未免太急了,这可是在大牢里呢。”她说的软绵绵的,倒真有几分撩人的滋味。 尧紫冷笑着看了她一眼,将手放开,“戏做的不错,不过下次要记得用胭脂将身上的药香给掩住。” 女子被她说的面色一僵,但很快就镇静下来,巧笑嫣然的说道,“那千叶就谢过韩公子教诲了。” 说完,女子便告辞离去,尧紫也不做挽留,她不想说自己也勉强不得。 千叶走后,尧紫打开饭盒,饭盒分上下两层,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还有一壶好酒。尧紫淡淡的看了一眼,随即半掩上盖子,将饭盒扔在角落里。不一会儿,就看到几只老鼠还有蟑螂涌向了那个饭盒,只片刻的功夫,便死了好几只。 果真有毒,尧紫冷笑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这毒下的太过拙劣,好像生怕自己不知道饭里有毒一般。 难道她是故意的?莫非… 尧紫的身影融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只露出一双冰冷而幽深的眼睛,浓重的墨色里夹杂着一丝紫色,让人不寒而栗。 安静里许久,牢狱里突然喧闹起来,隔壁狱室里的犯人被脱了出去,好像在午时三刻问斩,临走之时,尧紫起来看了一眼,那人的目光锐利无比,好像猎食的豹子,完全看不出临死的绝望。 那人朝尧紫笑了笑,然后便消失在了走道的尽头,回味着他临走的笑容,尧紫也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 约莫又过了半天的时间,大概是晚上,也可能是凌晨,可以听到此起彼伏的均匀的呼吸声,然而这中间,却又一个声音极不协调。 尧紫心里暗数着,待到数到四十八的时候,狱室上的锁被轻轻的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他不容分说的将尧紫拉起来往外走。 是黑衣人!自从那晚将她扔在寒风里走掉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为什么今天竟然会来这种地方?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来救我的?”尧紫抓着他问道,脚下却没有动。 那人极为不悦的转过身子,迅速的在尧紫身上敲了几下,尧紫啊啊的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了。 竟然被同一个人连点了两次穴道,真是耻辱至极! 虽然心中极为愤恨,但是尧紫还是无奈的任由自己被黑衣人扛了起来,朝牢狱外面跑去。 还差一点就到门口了,突然有人高声喊道,“有人劫狱!封锁出口!” 火把瞬间将天牢给照亮了,尧紫下意识的闭上眼睛,黑衣人拔出长剑,电光石火之间,他步法灵异至极,几步的功夫便带尧紫出了天牢。 “呵呵,好功夫”,刚一出天牢,黑衣人便停了下来,尧紫睁开眼睛,只见他们被包围在禁军之中,韩慕允从后面走了出来,拍着手说道,“兄台功夫了得,不过用来劫狱,可真是浪费了。” 第八十九章 落雪成灰,朗月疏星明如水。四 “兄台功夫了得,不过用来劫狱,可真是浪费了,你说是也不是,三皇子?” 闻言,尧紫浑身一震,韩慕允将她心里的猜想说了出来,但是将她抗在身上的黑衣人却丝毫没有反应。 背对着人群,尧紫看不到他们的反应,也听不到声音,周围安静只有风吹动树枝的沙沙声。 黑衣人将尧紫放下来,解了她的穴道,他宽厚的手掌将她冰冷的柔荑握紧,未置一词,但是尧紫可以肯定,她可以猜到他此刻的想法。 他们要一起从这里出去! 围绕的禁军拔出刀来,却被韩慕允制止了,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来,在离尧紫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不动,唰的一下打开了折扇,动作优雅从容。 然而,尧紫却握紧了拳头,从他的身上,可以感受到凛然的气息,不是杀气,胜似杀气。 如此危险的韩慕允是尧紫从未见到过的,相处七年,她从未见过他出手,更不用说杀人了。 尧紫刚想取出灭魂,却被黑衣人制止了,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玄色的长剑,连剑柄处都黑的发亮。黑衣人不动声色的将尧紫护在身后,韩慕允看着他的动作,不禁勾起了冷笑,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须臾,两人几乎同时出手,快的让人看不清楚动作,不过电光石火间,已是相互拆了几十招。而黑衣人一直拉着尧紫的手,没有丝毫的放松。 韩慕允也察觉到他对尧紫的在意,接下来的几招全是奔着尧紫身上去的,招招都是杀机。 尧紫从不知道韩慕允的武功这样高,手里的折扇飞出薄而锋利的刀片,瞬间便封住了尧紫全部的死穴。 他是真的想要杀她! 认识到这个事实的尧紫奋力的抵抗,然而在韩慕允面前却有些捉襟见肘,他的速度太快,出手的角度太过刁钻,完全防不住。 转眼间,刀片便在尧紫身上划出了三四道血痕,还好黑衣人反应够快,帮她挡住了几个致命的招数。 黑衣人察觉到韩慕允的意图,率先出招,反手将长剑送了出去,韩慕允双脚一点,折扇在剑身上一点,整个人便飞身倒立,绕到了黑衣人身后,而那里恰是尧紫所在的地方! 嘶 皮肤被撕裂的声音,血腥的味道如此浓重,尧紫却未在自己身上感到疼痛,低头看去,原来黑衣人将半个身子挡在自己面前,衣服从肩膀处一直撕裂到肘尖,鲜血淋淋。 韩慕允飘然落回原地,看着折扇上沾染的鲜血,不禁叹道,“你竟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黑衣人自封脉门止住鲜血,仍保持着将尧紫护在身后的姿势,对于韩慕允的话置若罔闻。 不知怎的,尧紫一直紧盯着他身上的伤口,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极其饥渴的感觉,好像他的血带着一种别样的诱惑。不自觉的将溅了鲜血的手臂放到唇边,轻轻的舔了一口,果真如想象中的一般,不是肮脏的腥臭味,而是带着淡淡清香的甜美,那滋味堪比玉露琼浆,让人欲罢不能。 想要更多,更多的鲜血! 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尧紫朝着黑衣人身上靠过去… “听说韩丞相在找我,不知是为何事?” 突然,乔兰墨煦的声音响了起来,但是不是出自黑衣人之口,而是来自于禁军的后方。 熟悉的声音让尧紫找回了一些意识,强忍着没有再靠前一步,韩慕允紧紧的盯着黑衣人,有那么一瞬的功夫,尧紫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动摇,快的几乎疑是自己的错觉。 乔兰墨煦从禁军后面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尧溪,他往尧紫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走到韩慕允身边,说道,“韩丞相这是作何?” 韩慕允将折扇扔给了一旁的护卫,笑着说道,“慕允正在抓越狱的犯人,不晓得竟惊动了三皇子,还请皇子莫要怪罪。” 乔兰墨煦笑着摆摆手,“韩丞相客气了,这天牢里犯人都是穷凶恶极之辈,抓住他们便是为百姓造福,又何来怪罪一说?” “三皇子此般心怀百姓,实为羽梁社稷之福”,韩慕允说道。 尧紫在一旁冷然的听着两人虚假的客套,不自觉的勾起嘴角。正好尧溪往这个方向看过来,两人视线交错,尧紫的冷笑顿时僵在脸上。还好尧溪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定格在脸上的笑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突然,黑衣人将她的手握紧了一些,好像带着某种宽慰的感觉,尧紫转头去看他,隔着面纱,虽然知道他也看着自己,但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你是主动回天牢呢,还是陪他死在这里?”韩慕允不知何时转回了视线,含笑说道,然而那笑容却未抵达眼底。 又是看不到出路的抉择,他总喜欢玩这种把戏,第一次,尧紫对他的话产生了厌恶。 “若我两条都不选呢?”尧溪冷冷说道,韩慕允的眼角微微皱起,却摆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尧紫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们要活着出去。” “呵呵”,韩慕允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轻笑出声,“只怕你没有那个本事!” 话音刚落,立即有弓箭手围了上来,韩慕允站在包围圈的外面,淡淡的说道,“你若现在认错,我还可以原谅你。” “不需要!”尧紫凛然说道,双手一合,将灭魂握紧。 韩慕允沉默的看着她,幽深的眼神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他眼中有太多的情绪,每一种都是尧紫看不懂的。 终于,他们站在了对立的方向,迟来了四年的怨恨最后还是来了。 相视片刻,韩慕允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嗜血的阴冷,他的右手缓缓的举起,只等一声令下,便让他们尝到万箭穿心的滋味,更让尧紫知道,反抗他是什么样的代价! 然而,他的手才落在一半就被乔兰墨煦握住了,后者看向尧紫,浅笑着说道,“墨煦有一个疑问,不知韩丞相可否为在下解惑?” 韩慕允隐去自己的不悦,不失礼数的问道,“不知三皇子有何疑问?” “韩丞相可有证据证明就是这个名叫韩音的人杀了皇兄?”乔兰墨煦不紧不慢的问道。 韩慕允收敛了笑意,沉声说道,“是四皇子作证,难不成三皇子连自己的同胞兄弟的话都不信?” “那怎么会?”乔兰墨煦轻笑着说道,“在下听说韩音乃是韩丞相的堂弟,韩丞相亲手将他捉拿归案,不仅还羽梁一个说法,而且大义灭亲的做了表率,实在是让人钦佩!” 他说的话里有话,尧紫听得微皱起眉头,连自己都听得出来,韩慕允不可能察觉不到。果真,韩慕允带着一丝不悦问道,“三皇子这话是何用意?” 乔兰墨煦的话锋突然转冷,“杀了我堂堂羽梁太子,韩丞相以为就凭他一条人命便可偿还的了?还是说韩丞相如此急着将两人杀死是为了掩饰什么不可告人的真相?” 两人相视而立,没有一方退让,沉默片刻,韩慕允突然笑了起来,“三皇子想要如何?” 乔兰墨煦深深的看了韩慕允一眼,突然指着尧紫说道,“我要他们两个。“ 尧紫莫名的看着乔兰墨煦,难不成他是来救她的?然而,那感觉又不对,今天的乔兰墨煦看起来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来。 相比较尧紫,黑衣人的反应倒是很平静,尧紫一直通过右手给他传递着内力,要不然那么重的伤,他不可能挺到现在。 韩慕允依然带着笑容,他走近一步,贴着乔兰墨煦轻声的说了一句,声音很小,然而尧紫还是听到了,他说,“太子死了,四皇子瞎了,储君的位置自然就是殿下的,三皇子执意计较,若是查出什么,只怕您的面上也不好过。” 让尧紫不解的是,韩慕允说话的时候并不没有看着乔兰墨煦,目光一直盯在一旁的尧溪身上。 难不成这次阴谋的背后还牵扯到了尧溪和玄幽教?只是他们为什么要杀乔兰太子?按照尧紫对于他的印象,那人除了好色以外,一无是处,对于乔兰墨煦也没有一点威胁,若说是为了争夺储君之位,还不如杀了军权在握的乔兰倾羽。 好像越往深处追究,越是陷入一团看不清的迷雾之中,尧紫一直在看尧溪,她一半的身子都掩在乔兰墨煦身后,只能看到半边浓重的身影。 正在韩慕允与乔兰墨煦僵持之时,黑衣人的手动了动,他悄悄的在尧紫的手心写下了一个字,跑! 尧紫心领神会的握紧了手心,飞快的拉起黑衣人,朝右后方的空隙掠去! 不过瞬间的功夫,两人就从包围圈中钻了出去,几乎是在同时,马蹄声跟到了面前,头顶响起虚霩的声音,“快上马!” 从刚才开始,尧紫就感觉到了虚霩在周围,所以当黑衣人示意逃跑的时候,她才会这么有把握。 察觉到他们逃离的韩慕允并没有着急,不急不慢的对身后的人道,“取我的弓来。” 护卫马上将弓箭递到了他的手上,韩慕允搭上箭,缓缓的将弓拉开,对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射了出去! 破空而来的羽箭快的让人躲闪不及,黑衣人将尧紫紧紧的裹在怀里,猛的压低了身子,尧紫拍着凤芒,沉声道,“凤芒,再快一点!” 身后,韩慕允制止了想要追上去的禁军,露出冰冷的笑意… 第九十章 缱绻思量,两拆心字难相忘。一 背后的温度越来越低,冰冷的怀抱让尧紫不禁打了个哆嗦,“你怎么样,还好吗?”身后的人没有作答,尧紫轻推了推他“喂…”只轻碰了一下,黑衣人就直直的朝后倒去。[.超多好看小说] “你…”尧紫惊了一跳,忙伸手拉住他,男子软弱无力的靠在她身上,已然失去了意识。 “别动!他重了箭,伤的不轻。”明明虚霩的声音就在身边,但却看不到人影。 “你在哪?”尧紫将黑衣人扶好,对着空中问道。 “嘿嘿”,虚霩从树下倒挂下来,露出一副痞气的笑容,尧紫一怔,无奈的笑笑,心中却仍有一丝疑虑,不过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吧。 小巷里的住处不能回去,天英去过一次,乔兰墨煦知道她住在那里,韩慕允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不回去,有荆游竹在那里,韩慕允就不会为难苗枝与花摇。不管怎么说,尧紫还是相信他不会妄作小人的。 虚霩将一路将他们带出了回毓,往山路里走去,走了好一段山路才在一处茅草屋前面停了下来。 “这是…”尧紫拉着马缰,让凤芒停下来。 “我在元齐的住处啊”,虚霩理所当然的说道,然后走过来帮尧紫将黑衣人背了下来,催促道,“快走吧,他血流的太多,再不医治的话就有危险了。” 尧紫点点头,跟在虚霩后面进了屋子。 屋子很简陋,只有两间屋子,外间摆了一张桌子,里屋放了一张床,除此之外就是一张琴,连柜子什么的都没有。 虚霩将黑衣人倒放在床上,他的背后赫然插着长箭,衣服被血染湿了,黏贴在背上,皱巴巴的。 “这箭要赶快取出来”,虚霩微皱着眉,沉声说道,“我去屋后找点药草,你帮他把衣服撕开,再把周围的血迹擦干净,千万不要碰到伤口。” 尧紫看了看床上的人,有些犹疑,“我…他…这不好吧?” 虚霩知道她的想法,不禁笑道,“这个时候你还担心男女有别?好歹人家是为了你才受伤的,你就不能把你迂腐的想法先放一放?” 尧紫面上一红,支支吾吾的应下了。一会儿,虚霩从外面打了一盆干净的水进来,里面浸了帕子。 尧紫在床边坐下,仔细的看了看他的伤口,羽箭从背后插入,离心口不过半寸的距离,只有稍稍的再偏过一点便可当场取了他的命。 依韩慕允的箭法,这半寸也不可能会偏出,尧紫不禁想起了昨晚的场景,好像在长箭射来的一刹有什么东西阻止了一下,以至于射偏了半寸。 难道是虚霩? 尧紫将黑衣人的衣服撕开,露出紧致的皮肤,鲜血已经干涸在了背上,失去了那种致命的诱惑。但是怕那嗜血的感觉再次涌上来,尧紫只好逼着自己去想别的事情。 如果是虚霩帮他们的话倒也说得通,但是有一点却让尧紫觉得疑惑,那就是虚霩是如何来的,以她还有韩慕允的武功,不可能连他靠近都没有察觉,而且他没有坐骑,是如何跟上凤芒的速度的? 越想越是不解,尧溪不小心碰了一下男子的伤口,男子闷哼了一声,伤口隐隐的有鲜血留了出来。 不好! 尧紫忙捂住口鼻,然而那浓郁的香气仍透过指缝钻了进来,怎么挡都挡不住,想要鲜血,想要更多是鲜血,指尖不知何时伸向了黑衣人的伤口,还差一点就可以尝到那诱人的味道了。 “丫头,你这边弄好了没有?”虚霩抱了一堆药草进来,看尧紫愣在床边不动,不禁问道。 被他这么一叫,尧紫猛地回过神来,将帕子放回盆中,回道,“弄好了,我去将帕子洗干净。”说完,忙绕过虚霩朝外走去。 虚霩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不过洗个帕子而已,这么着急做什么,但还是提醒道,“屋后不远的地方就有溪涧,这里地势低洼,冰层结得薄,用石头就可凿开。(.好看的小说)” 尧紫闷声应着,顺手将屋门给关上了。 果真如虚霩所言,出了屋子不多远就是一条小溪,溪水后面是一片桃林,不过现在是严冬,桃花都凋谢了,光秃秃的枝桠沉默的伸展着,有种笔墨画不出的荒芜。 溪水上盖着一层薄冰,用石头一凿便涌出了清水,冰凉刺骨。对面的冰层里还残留着桃花花瓣,想是春天飘落下来,被冰封了整整一个冬季。 果真是轻薄桃花逐水流么… 尧紫将粗布的帕子从水里捞上来,面前的一团水都被染成了红色,为什么会对他的血这样渴望呢?果真因为自己是怪物吗?小时候被人扔石子的记忆又浮现了出来,那些人厌恶的样子历历在目,想要杀了他们! 嗜血的冲动瞬间占据了自己的意识,尧紫直觉的拿出灭魂,飞快的踮脚飞入了桃林。长剑在空中划着凛冽的弧度,直直的刺入树干,一阵狂风乱舞之后,那股戾气终于被发泄出来。 尧紫深吸了一口气,将灭魂收了起来,慢步踩过薄冰,平复了一下心情,端着木盆往茅草屋走去。 回到屋子,虚霩已经将箭拔了出来,正往伤口上敷药草,“怎么去了这么久?” 尧紫沉默着将窗子打开,屋内的血腥味是在太浓了,都快透不过气了。 虚霩见尧紫有心事,也没有再追问,将碗递给尧紫道,“把这个给他敷上,我去外面煎药。” 尧紫接过碗来,黑衣人的衣服已被虚霩换掉了,上身**,露出肌理分明的身体,连头上戴的斗笠与面纱也一并摘掉了。尧紫走近之时,那人正好将头转向这边,对上了尧紫的眼睛。 啪 手里的碗不自觉的碎落在地上,那张脸…他是谁? 虚霩看到尧紫惊讶的神情,轻叹了口气,“不要多想了,现在他昏迷不醒,一切都还只是猜测。” 尧紫木然的点点头,却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眼前的黑衣人会长了一张与乔兰墨煦一模一样的脸,明明昨晚还见到过他,还听过他说话,为什么这里又有一个?难不成他还有个兄弟,就像自己与尧溪一样? 不,不,这不可能! 尧紫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还是如虚霩所言,等他醒了再问好了,,反正想也想不通。尧紫搬了凳子在他身边坐下,轻轻的将药草敷在伤口上。 好久没有这么近的看他了,男子的睡颜仍是俊美至极,不过比起平常多了一份沉稳,眉头微微皱起,许是因为伤口疼痛所致。他眼睑垂着,浓密的睫毛像是一把羽扇,覆盖着那双淡蓝色的如晴空一般的眼睛。 要是你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蓦地,尧紫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的手不知何时触到了他的皮肤,正一寸一寸的描摹着他的样子。 这是什么感觉?很陌生却不让人讨厌…乔兰墨煦,真的是你么?你快点醒来,然后把一切说与我听,可好? 在天牢里呆了几日,又经过一晚的折腾,尧紫已是累极,不知不觉的就趴在男子的身边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尧紫一起来忙去摸身边的人,还好人还在,不过仍是在昏睡之中。 “人没走可是放心了?”身后传来虚霩的声音,带着调笑的意味。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尧紫说道,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燃烧起来。 “真的吗?那你脸红什么?”虚霩突然凑上来,盯着尧紫仔细的打量。 “你…你无聊!”尧紫别扭的转过身子,背对着虚霩说道。 虚霩哈哈的笑起来,拍着她的肩膀,“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快出来吃饭吧,这几天在天牢里你一定不会吃东西的,我做了很多菜,你一定要把它们吃完,好把这几天缺了的给补上!” 尧紫点点头,跟着虚霩一起出去了,顺便把窗户给关上了。 吃过饭,尧紫帮虚霩洗刷碗筷,两人提着木桶到了溪边。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你说我们俩像不像来幽会的?”虚霩打着口哨,悠闲的说道。 尧紫无奈的瞥了他一眼,也不搭腔。习惯了尧紫的反应,虚霩也不在意,哼着小曲刷着碗,拦住想要帮忙的尧紫,“溪水凉,你身上还有伤,莫要沾了,这点东西我一个人就收拾好了。” 见虚霩执意,尧紫也不勉强,在一旁干净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明明不是十五,但是月亮却又大又圆,好像伸手就可以碰到一般。尧紫看着看着,突然开口问道,“虚霩,你说是他吗?” 虚霩手下一顿,“你想是他吗?” 尧紫摇摇头,坦白的说道,“我不知道,有时候希望是他,有时候又希望不是他。” “那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虚霩洗完碗筷,坐了过来。 尧紫再次摇摇头,虚霩见她茫然的样子,笑着说道,“这样可不行,起码要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这样…有用吗?”尧紫小声问道。 “傻丫头”,虚霩的手放在尧紫头上,轻轻的拍了拍,“你连自己的心意都不知道,如何能传达给对方呢?” “心意?传达?”尧紫不解的看着虚霩。 “是啊,你不喜欢他吗?”虚霩反问道。 “喜欢…”尧紫咀嚼着这两个字,越来越觉得茫然,“那是什么感觉?” 虚霩一愣,随即爽朗的笑起来,“你竟连这个都不懂,真不知道韩慕允是怎么教你的。” “这又关韩慕允什么事儿?”尧紫莫名的说道。 “呵呵,没事儿”,虚霩笑着站起来,拍拍衣服,说道,“走吧,算着时辰他也该醒了,你不还有事情要问他吗?” “嗯”,尧紫点点头,跟着虚霩一起往回走,身后是柔和的月光,将影子拖长,这样温柔的夜色不禁让人感到岁月安好。 第九十一章 缱绻思量,两拆心字难相忘。二 正如虚霩所言,回到住处不久,黑衣人便醒了过来,尧紫欣喜的跑到床边,将手里还是暖热的杯子递到他面前,轻声问道,“要不要喝点水?” 男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头纱被摘了,神情有些恼怒,但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浅尝了一口水,干裂的嘴唇稍微有了一点血色。 他背部有伤口,整个人只能趴在床上环视着屋子,那神情像是在问这是哪里。 尧紫将杯子放回原处,解释道“我们现在已经离开回毓城了,这里比较偏僻,韩慕允一时也找不到这里,所以你可以安心养伤。” 男子半垂着眼帘,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尧紫继续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救我,但还是要谢谢你。” 不知为何,尧紫说到这里时,男子突然将头转向了另一边,似是很厌恶的样子。 难道自己说错话了?尧紫心中不解,恰巧虚霩从外屋走进来,意识到气氛的尴尬,忙把尧紫拉了出去,笑呵呵的说道,“病人需要好好休息,你就不要吵他了,我们出去吧。” “去哪里?”尧紫下意思的问了一句,“只有这一间居室,我们要到哪里去?” 虚霩似是刚刚察觉到这个问题,而刚才转过头去的黑衣人把头转了回来,可能拉扯到了伤口,脸上直冒冷汗。 他看着尧紫,示意她过去。 “需要什么吗?”尧紫走到床边问道,黑衣人在她的手心写了笔跟纸两个字,尧紫不禁担心的问道,“你的伤势那么重,还是不要…”话还没说完,在看到黑衣人不悦的视线后就停下了,转头对虚霩问道,“有笔跟纸吗?” 虚霩想了想,说道,“我找找看。”说着便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他就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拿着纸与笔。 怕再牵动伤口,尧紫拿着纸半蹲下身子,好让黑衣人写在上面。男子下笔极慢,笔尖微微颤抖着,半盏茶的功夫才写出几个字,尧紫拿过来一看,轻笑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虚霩好奇的将纸拿过去,顿时黑了脸色,“什么叫她留下,我走?” 黑衣人翻了翻白眼,不欲解释。虚霩嘴角抽搐,“好歹也是我把你救醒的,不道谢也就算了,还想赶我走?你是不是对我家丫头有什么企图啊,把我赶走了,好趁机对她下手?你…” 尧紫见虚霩越说越离谱,忙打断他,“你又在胡说了,他伤的这么重,能对我做什么?再说了,你刚才还说他需要好好休息,现在又说个没完,还让不让他休息了?” 闻言,虚霩顿时露出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连你都帮着他。” 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尧紫只好解释道,“我没有在帮他,只是觉得他是病人,需要照顾而已。” 一听病人两个人,虚霩立即露出了笑容,得意的看着黑衣人,“听到没有,她只当你是病人,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可不要趁机…” “虚霩!”尧紫忍无可忍的叫道。见尧紫生气了,虚霩讪讪了说道,“呐,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出去了”,见尧紫不吱声,虚霩只好慢步的往门外挪去,出去之前还不忘回头补上一句,“我就在外面,有什么叫我啊!” “知道了”,尧紫应付道,顺便将房门给带上了。终于将虚霩送走了,尧紫疲惫的坐回床边,见男子正在看她,面色不悦,只好笑着说道,“他就是这个样子,可能嘴巴坏了些,但他绝对没有恶意,你不要生气。” 男子冷哼着瞪了尧紫一眼,算是认同了。连生气的样子都如此的相似,难道他真的是乔兰墨煦? 尧紫只觉思绪乱作一团,想要问他却不知如何开口,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开口道,“那个…”男子闻声冷冷的看着她,使得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男子微抬了一下手,触及到背上的伤,倒吸了一口冷气,见状,尧紫忙说道,“你不要乱动,需要什么就跟我说。” 男子拿起笔,在纸上写道,“别走。” 看着他执拗的神情,尧紫不禁有些失神,沉吟片刻,笑着说道,“好。”于是,当晚尧紫便留在了房里,沉默的空间里,连自己何时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虚霩就进来换药,尧紫闻声醒来,不经意间身上披着的衣服滑落下来。尧紫顺势将衣服拣了起来,昨晚睡觉的时候还没有的。 虚霩将药放在一边,靠近尧紫小声问道,“问出什么了吗?” 尧紫摇摇头,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我先出去了。” 在床边趴了一个晚上难免有些不适,尧紫到溪边洗了把脸,冰冷的溪水使人清醒了不少。尧紫顺便在桃林里拾了一些枯枝,准备回去做柴火用。 还好屋后的缸里有一些剩下的米,早饭虚霩熬了粥,三人一人吃了一碗,黑衣人胃口还好,似是为了赶快康复一般,逼着自己喝下了那一大碗粥。 吃过饭后,虚霩说要进城购置些东西,尧紫心下担忧,不禁劝道,“还是算了吧,等避过这阵子风头去,我再与你一同进城。” 虚霩笑着安抚道,“就算韩慕允认出我来,也没有理由抓我啊,再说了,这里什么都没有,药材也快用完了,我要是不进城的话,不用韩慕允找到我们,我们就在这里饿死了!” 想着黑衣人还需要药材,尧紫只好答应了,“那你自己小心。” 虚霩点点头,然后就往城里去了,尧紫端着熬好的药进了屋子。今天黑衣人看起来好了一点,然而大部分的时间里他仍在昏睡。 尧紫无事可做,只好将虚霩的琴拿过来弹。当时学琴的时候,因为是对着韩慕允,所以她总是偷懒,结果三年下来,琴技也只能算个差强人意。好久不碰琴,手法更是生疏,一上来便弹错了好几个音。 不过弹了一阵就渐渐找回了些感觉,其间男子醒来几次,神色平静的听着她弹琴,尧紫怕他嫌弃自己的琴音太过粗糙一直低着头,然而过一会儿抬起头来偷偷看他的时候,发现男子已经睡着了。 直到天黑的时候,虚霩才回来。见他安然无恙,尧紫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虚霩买回了很多东西,除了食物与药材之外,还有被褥。 两人找了些干草回来铺在地上,然后把被褥放在上面,简单的弄了个可以睡觉的地方。 收拾完后,虚霩塞给尧紫一件棉袄,“回来的路上顺道买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穿穿看。” 尧紫身子还穿着在天牢时的衣服,单薄的很,虚霩买的棉袄虽然花样难看了点,但是穿起来很暖和,“我很喜欢,谢谢。” 虚霩笑着说道,“你喜欢就好。” 养伤期间,日子过得很平和,每天看着太阳从升起到落下,再看着月亮由满到残,半个月的时间便过去了。 这样悠闲的时光还是尧紫从未遇到过的,没有人打扰,可以自在的弹琴舞剑与虚霩聊天,简单而生动,让人不经意间便沉溺其中。 尧紫很喜欢溪边的那一片桃林,虽然现在没有桃花,但是那安静的枝桠依旧让人陶醉。 一日,在桃林练完剑后,尧紫坐在溪边休息。光滑的冰面上倒映着自己冷淡而生硬的侧脸,看着就让人心烦,尧紫别过脸去,听到身后想起的脚步声,以为是虚霩来了,就说道,“我一会儿就回去。” 平常说到这,虚霩一般就回去了,然而今天那脚步声还在靠近,尧紫不禁转回头看去,霎时便怔在了原地。 “你怎么来了?”尧紫看着黑衣人,他身上穿的是虚霩的衣服,面色苍白,看起来仍很虚弱,“身子才刚要好一点,你就这么折腾,回头再闹一场大病怎么办?” 尧紫一边责备着一边拉紧了他的领口,“虚霩也真是的,就让你一个人跑出来,还穿的这么少。”说完才意识不妥,微红的低下头。 他拿着笔写道,“我想出来走走。” 想是这半个月在屋子里闷坏了,尧紫看了看他,还是妥协道,“只一会儿。” 黑衣人点点头,露出浅淡的笑意。尧紫挑了一处背风的地方,两人坐下来。 这段时间虽然住在一起,但一直找不到机会问他,今天总算是有机会了。 尧紫不知怎么开口,只能先说道,“想来认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话还没有说完,就只见男子在纸上写道,“尧紫。” 见他一下子就写出了自己的名字,尧紫不禁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继续说道,“其实,我是想问你的名字。” 男子突然转过头,冷冷的看着她,写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尧紫没想到他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忙解释说,“我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你的名字,没有别的意思。“ 闻言,黑衣人收回目光,转回头看着远方,神态平静下来,尧紫偷觑了他一眼,小声道,“不能告诉我吗?” 男子有些不耐的写道,“为什么一定要知道我的名字?” 他犀利的眼神好像洞穿了什么一样,尧紫不敢与他对视,只能错开目光,两人沉默着看着天边的夕阳,橘红色的光束好像融化的蜜糖,让人沉溺。 过了一会儿,尧紫才低声说道,“你与我认识的一位故人长的很像。” 黑衣人看了看尧紫,难得没有表现出敌意,“有多像?” “几乎一模一样”,尧紫苦笑着说道。 黑衣人放下笔,不再写字,明明就坐在身边,但是尧紫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一会儿生气,一会儿静默,好像天气一般喜怒无常,让人完全捉摸不透。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尧紫见天色已晚,起身道,“回去吧,再待下去的话只怕虚霩又要担心了。” 男子突然拉住尧紫的手,两人的手指一样冰凉,但尧紫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男子将她的手心摊开,然后一笔一划的写着,表情很是很真。 写完后,尧紫看着自己的手心,“这是你的名字?”男子点点头,尧紫微笑着说道,“青玄,很好听的名字,我记下了。”说完,便慢慢的拢起手掌,将那两个字握在了手上。 第九十二章 缱绻思量,两拆心字难相忘。三 顾虑青玄身上有伤,尧紫尽量放慢了速度,回到住所的时候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去,果不其然的看到虚霩在门口张望。见到两人回来后,长长的吁了口气。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虚霩略带责备的问道。 尧紫歉意的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虚霩埋怨的看了男子一眼,回过头来对尧紫温和一笑,“没事,回来就好,快进去吧,饭都要凉了。” “嗯。” 三人一同进了屋子,虚霩只简单的准备了一些素菜,饭桌上,一个劲儿的给尧紫夹菜,一边还说着,“瞧你这么瘦,一定要好补补。” 虚霩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尧紫有些不知所措,转头看向青玄,男子只是低着头,没有什么反应,尧紫拦着虚霩道,“我自己来就好…” 虚霩笑着说道,“我今天特地煮了你最喜欢的菜,你可要多吃一些,养的白白胖胖的,然后…” 啪青玄突然将筷子拍在桌上,淡蓝色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深蓝色,他面无表情的瞥了两人一眼,然后进了里屋。 “青玄…”看着他的背影,尧紫突然有一瞬的恍惚,好像哪里不对。 虚霩本来想要给尧紫夹菜的手又放了回去,低着头似在沉思什么,与刚才的热情大相庭径。 “你是故意的。”尧紫开口道,语气里没有责备也没有怀疑,只是淡淡的在陈述一个事实。 虚霩嘴角微微上吊,“那又如何?” “为什么?”尧紫放下筷子,认真的问道。 虚霩看着右手边关上的房门,轻声说道,“出去说吧。”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尧紫很是不解,按照虚霩的性子一般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这次他却故意把青玄支开,难道他要说的事情是与青玄有关的? 尧紫跟着虚霩走到屋外,夜空虽然很美,却没有月亮,只有万千如萤火虫一般的忽隐忽现的星星。 走出一段距离后,虚霩才停下来,没有多余的过渡,单刀直入的问道,“关于他你知道多少?” 尧紫想了想,说道,“他叫青玄,不会说话,武功很高,仅此而已。” 在听到青玄的名字时,虚霩的眼睛明显的收缩了一下,面色显得有些沉重,尧紫莫名的看着他,“有什么不妥吗?” 沉默半晌,虚霩似是经过很艰难的挣扎才缓缓的开口说道,“你记得他吗?” 记得…他?是在说青玄吗?尧紫不解的摇摇头,“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是说”,虚霩想了想,斟酌着问道,“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第一次听到”,尧紫坦白的说道,闻言,虚霩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完全让人猜不透,尧紫犹疑的问道,“他真的是乔兰墨煦吗?” 虚霩看着尧紫,黑亮的眼睛清澈如水,透着一股参透万物的豁达,“你觉得呢?”他反问道。 蓦地,尧紫眼前突然出现了青玄的样子,他看着她的眼睛,时而幽邃时而透明。(.无弹窗广告) 会随着情绪变化而改变颜色的眼睛…好像抓住了什么!尧紫努力回忆着劫狱那晚站在尧溪身边的那个人的眼神… 不是的!一定不是他!尧紫慌忙否定了这个荒谬的念头,为了坚定自己的想法,对虚霩说道,“他就是青玄,绝不是旁的什么人!” 虚霩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浅笑着说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他走过来,拍拍尧紫的肩膀,“时候不早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尧紫低着头,混乱的情绪快快要把她淹没了,她只想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虚霩似是料到她会这么说,只叮嘱了一句,“早些回来”,便先回去了。 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周围陷入了一片会令人产生错觉的安静之中,夜风从遥远的地方飘荡而来,撩动衣衫,像是要探入人的身体里,将那里住着的灵魂卷走。 心底里有个声音在质问,若他真的是乔兰墨煦怎么办?为什么会是他,那晚他明明说一切作罢,然后选择了尧溪,那么现在为什么又要扮作青玄的身份呆在她身边? 是他不由分说的丢弃了她,又是他不计后果的挡在她面前,接住了韩慕允致命的一招。或许是自己弄错了呢?他是青玄,在尧溪身边的那人才是乔兰墨煦。 刚才回答虚霩的时候还那么坚定,一转眼自己就动摇了,真是没用!尧紫用力的拍打着自己的头,为什么一遇到乔兰墨煦的事情,自己就会心情慌张,完全失去了平时的淡漠。 她可以骗过别人,装作无所谓,但是却没有办法骗过自己,第一次感觉心慌了,就像第一次看到他时会落泪一样,完全没有任何预兆,也控制不了。 肩上突然一暖,“是谁?”身体比意识更快的做出了反应,只一眨眼的功夫,匕首便架到了那人的脖子上。 男子完全没有抵御,还维持着为她披外套的姿势。 “是你啊”,尧紫轻吁了口气,将刀子收起来,略带疲惫的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青玄将外套披在她身上,在纸上写道,“你出来了很久。” 他眼中透着担忧,尧溪直觉的低下头,不知为什么,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青玄。 “回去吧”,尧紫说着便率先往回走。青玄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 往后的几天,尧紫几乎处处躲着青玄,说不上什么原因,总之就是不想面对他。几乎一天里的大部分时间,她都会在桃林里度过。吃饭的时候,青玄会来找她,而尧紫每次不是借故磨磨蹭蹭的等着他走后才回去,就是快步走在前面与他拉开很长的一段距离。对此,青玄并没有太多的反应。 这种微妙的气氛连虚霩都有察觉到,一日吃过饭后便问尧紫,“我觉得你最近有点奇怪…” 怕他说出什么自己无法回答的话来,尧紫忙说道,“怎么会,是你多虑了。”说完,几乎是以落逃的速度从小屋里跑了出来。 “是我感觉错了?”虚霩看着尧紫离去的方向,不解的低语。 心中慌乱,尧紫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在到了桃林之后,手忽然被人拉住,尧紫吃惊的转过身,见青玄正眉眼深深的盯着自己,蓝色的瞳眸中布满阴霾。 “你为什么躲着我?”青玄率先发问。 尧紫看着他写在白纸上的字,有些恍惚,却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只能敷衍道,“我哪有躲着你,是你多想了。” 青玄依依不饶的拉着她的手不放,“是因为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 若说是不高兴的事情,大概就是你与乔兰墨煦长的太像了吧!尧溪苦笑着摇摇头,“没有。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很感激你…” 尧紫自顾自说着,完全没有察觉到青玄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我只是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不晓得会让你误解,真是抱…”话还未说完,突然身子被猛的往前一拉,唇上贴上一片如羽毛般柔软的东西… 看着眼前蓦然放大的俊美脸庞,尧紫在瞬间的愣神之后,猛地挥出了手,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男子退后了两步,嘴角隐隐有鲜血流出。 “我…”尧紫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刚才是她打的,她狠狠的给了青玄一巴掌! 尧紫回过神来,绕开青玄朝林子深处跑去,为什么会这样?他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看着尧紫离去的背影,男子并没有追上去,伸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缓缓的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 第九十三章 缱绻思量,两拆心字难相忘。四 “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尧紫拨弄着琴弦问道。 自从那日打了青玄一巴掌后,尧紫就从里屋搬到外屋来了,毕竟发生了那种事,再面对面的话只能徒增尴尬而已。 虚霩揉着惺忪的眼睛,瞥了一眼外面微亮的天色,“你不会又一夜没睡吧?” 尧紫点头道,“我睡不着。” 虚霩深叹了一口气,“那你想怎么样,是你说的青玄就是青玄,绝不是什么旁的人,现在你又管他做什么?” 尧溪低着头不做声,脸色有点发红,总不能告诉虚霩是因为他强吻了自己吧。 虚霩打着哈欠半撑起身子,“其实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 尧紫看着手中弯曲的琴弦,轻声说道,“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 “那你就好好想想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机的骗你”,虚霩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认真,“要是想通了,可能就不一样了。”尧紫抬起头来,不解的看着他,虚霩笑了笑,又说道,“若是想不通,那就要苦了他喽!” 他说话藏一半露一半,听得尧紫一头雾水,但虚霩显然不想多说,将头又埋进了枕头里,“快点睡吧,说不定一觉起来什么都就想通了。” 坐了一夜,尧紫也有些累了,就在另一侧躺下来,隔上了帘子。刚躺下没多久,就听见里屋的门开了,青玄轻手轻脚的从她身边走了出去。 这几天每到这个时辰青玄都会出门,然后中午再回来,因为他占了那片桃林,尧紫也不好再去练功,只能在小屋周围随便找地方打发时间。(.无弹窗广告) 他到底在做什么?尧紫心下好奇,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去看看。这样想着,便起身偷偷的跟在了青玄身后。 男子先是到了溪边,洗完脸之后就拿出一把小刀,在溪边坐了下来,他另一只手上也拿着什么东西,只不过隔得太远看不清楚。 等到太阳完全的升起来,他才从溪边离开往林子里面去,尧紫也跟了上去。男子走的很快,尧紫不敢用轻功怕他发觉,只能一路小跑,开始还能勉强跟上,但到了林子深处之后就完全的失去了青玄的踪迹。 林子深处的桃树很密,枝桠弯曲纠缠,只有少数的阳光能够透进来,尧紫找了一圈没有发现青玄的踪迹,正打算回去,突然被什么东西晃到了眼睛。尧紫退后一步,向上看去…登时愣在了原地! 太美了!就如同幻境一般不真实。 周围的桃树上全都开满了花,是璀璨的如水晶一般的色泽,在阳光的照射下,婉转缠绵,仿佛镀上一层鎏金的光环,每一棵树上都是沉甸甸的桃花,巨大的花冠张开,如深海的琉璃珊瑚一般,似梦似幻。 走进一看会发觉,那全都用冰块雕刻而成的,一朵黏连着一朵,朵朵都栩栩如生,花瓣繁复,露出细密的蕊,晶莹剔透,美得夺人心神! 因为山上严寒,又加上这里幽深,冰化的很慢,几乎所有的树都如同是新生的一样,一夜之间,桃花盛开,满目春色。 尧紫置身其中,完全忘记了青玄的事情。忽然之间,身体被拥在了温暖的胸膛之中,男子双手将她圈起,下巴正好抵在她的颈窝上,有种酥麻的痒。 以前的时候,乔兰墨煦总喜欢这么做,眼前突然出现了那人微笑的脸庞,随风飞扬的墨色长发,风华绝代。 尧紫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轻声叫道,“墨煦?” 身后的人身子有些微僵,将尧紫的身子转过来,入眼的是青色的长袍,有点泛白,微抿的嘴角,带着冷冽的感觉,分明是青玄。 尧紫微垂着眼睛,见青玄写在白纸的上的字,“本来想过些日子再带你来的,没想到被你提前看到了,喜欢么?” 第一次看他写这么多字,尧紫点点头,退出了男子的包围,青玄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但很快消散了,“你喜欢就好。” 这满树冰雕玉琢的花怎么可能让人不喜欢,更何况她最喜欢桃花了,世人都说这花艳俗,连颜色都粉嫩的略显轻薄,但在尧紫看来,桃花最是简单自由,它喜欢的便去追逐流水,它不喜欢的便枯萎在枝头,完全不管世俗的眼光,只随自我心性,若是做人也能这般洒脱该有多好! 见尧紫一直提着头不说话,青玄就在纸上写道,“你在想他吗?” “他?”尧紫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青玄又写道,“墨煦。”笔墨的最后因坠落的水滴而晕开,好像被眼泪打湿了一般。 尧紫摇摇头,“我没有再想他。” 青玄似是不相信,“那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尧紫一口否认道。 “那…不要再躲着我了好不好?”青玄写下这句话的时候,尧紫分明在他脸上看到了受伤的表情,那种表情很温柔,然人不敢直视却又不忍心移开眼睛。 尧紫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嘴唇微动,无声了说了什么。 那是什么?虽然能从他的嘴型上辨认出来,但尧紫还是不想要承认。青玄以为她没有看懂,就拿出纸来,想要写在纸上。尧紫忙阻止他,“我很喜欢这里,谢谢你。” 青玄微皱着眉头,固执的转过尧紫的肩膀,随着他身体的逐渐贴近,尧紫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上温度的升高,那种既害怕又期待的感觉就如同在身体里点了一把火。 眼看着男子的脸就快要贴上来了,尧紫猛地闭上了眼睛,然而想象中的柔软的感觉并没有出现在唇上,而是出现在了耳后,几乎是令人失去心跳的触感,还有他轻微的呼吸声。 “我喜欢你”,他这样说道。 是的,他在自己的耳后轻声的说着,那声音太过于熟悉,仿佛在心里温习了千千万万遍。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尧紫禁不住抓紧了男子的衣角,好像所有的委屈与身体里那股莫名的疼痛顷刻就烟消云散了,那些,全部,都是不真实的! 此刻,唯有眼前的人才是真的! 不想去管什么无谓的谎言,也不想去追究为什么他会出尔反尔,只有他在,就好了。 是不是这种感觉就是虚霩口中所说的喜欢? 她喜欢乔兰墨煦,不,是青玄,喜欢面前这个为了他催的满树桃花开的男子。 男子轻轻的放开尧紫,在纸上写道,“你也有相同的感觉吗?”尧紫脸上一红,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能把我当作青玄喜欢吗?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有什么区别吗?尧紫心中疑惑,明明是同一个人,但看到他认真的表情时,还是下意识的点点头。 青玄笑着写道,“如此,我便不会再放手了。” 他带着笑意的眼睛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尧紫只觉得自己要融化他的视线里,他的目光如此坚定,真的可以再一次相信他么? 青玄拥着尧紫,闻着她秀发上淡淡的香气,有一瞬的恍惚,紫紫,即使你不记得了也没有关系,我们重新认识,重新相爱,重新找回这么多年来我们所遗失的那段记忆! 只要你还没有爱上别的人,只要你还在我身边! 尧紫靠在青玄的肩头,心下是从来未有过的宁静,感觉身子好像莫名的晃动了一下,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而一会儿地面更加剧烈的晃动起来,似乎连空气都在震动! 发生了什么事?尧紫立刻防备起来,只听虚霩的声音透了进来,带着一丝凝重,“丫头,他们来了!” 第九十四章 天云突变,倩魂销尽夕阳前。一 “丫头,他们来了!”虚霩用内力将声音传来。 闻言,尧紫与青玄对视一眼,立即往茅草屋的方向奔去,地面摇晃的更加剧烈了,天空变成了焦黄色,是大火烧过草原的颜色。满目桃花纷纷坠落,破碎成剔透的冰晶,将阳光折射成更诡异的色泽。 这是什么? 怀着疑问,尧紫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儿,两人就回到了草屋前,只见虚霩坐在屋外,双手拨弄着琴弦,似是在对抗什么,面色极为凝重。 “这…”尧紫担忧的跑到虚霩面前,男子露出苦笑表情,慢慢合上了双眼,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在雪白的衣衫上开出艳丽的花瓣,朵朵狰狞。 “虚霩!”尧紫将倒下的男子抱住,只听轰隆一声,周围的景色轰然倒塌,世界在一瞬颠覆然后又再重生,露出它原本的面目。虚霩手里的古琴已是断了全部的琴弦,每一根上都带着血迹。 “虚霩!你怎么样了?你睁开眼睛,不要吓我啊!”尧紫带着哭腔的喊道。 一旁的青玄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虚霩疲惫的睁开眼睛,看着尧紫,露出宽慰的笑容,“丫头,你…没事…没事就好。” “你在说什么傻话”,尧紫哽咽的说道,虚霩微微的抬手,阻止她道,“听我说,结界被打破,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们,你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趁现在快走!”虚霩咽下涌上来的血气,深深的看了青玄一眼,说道,“你能替我好好保护她吗?” 青玄点点头,握着尧紫的手始终没有松开过。(.无弹窗广告) 虚霩浅笑起来,“这样就好。” “虚霩”,从刚才开始一直低着头的尧紫突然开口道,“你到底是谁?”她说的很慢,眼睛直视着虚霩,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为什么你能够设下结界?” 从前在玉山的时候,听言竹师傅说,自她们的住所往上便是进不去的空间,因为那上面设有结界。从言竹的师傅,也就是尧紫的始祖开始,便一直住在玉山上,守卫着这一结界。本来是清明始祖收了三位徒弟,都住在玉山上,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就只剩下言竹师傅一人了。 而结界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设立了,只有…难道说虚霩是…? 看着尧紫越来越明朗的眼睛,虚霩无奈的笑道,“看来你就要知道了。” 他话音刚落,尧紫便觉得怀中的人起了变化,本来墨色的长发逐渐失去了颜色,宛如由绿变黄的树叶,头发由黑色变成了银白色,是那种如绸缎般光滑的银白色。他的皮肤光滑的几近透明,双唇红艳,如初夏红了的樱桃,明明是相同的眉眼,看上去却觉得不一样了,好像多了一份出尘与灵性。是了,因为他的眼睛变成了灿然的金色,好像佛祖坐下的金莲,灼灼的透着慧芒,让人不敢直视。 尧紫猛的缩回手,完全不敢相信眼睛的景象,然而一旁的青玄却对虚霩的变化无动于衷,没有丝毫的诧异。 “你到底是谁?”尧紫喑哑着声音又问了一遍,她敢肯定这才是虚霩本来的样子,但又不愿相信这么久以来,虚霩都没有用真实的面目面对她。 虚霩浮在半空中,指尖的伤口逐渐愈合,他看着尧紫,从她眼睛的深处看到那一丝的怀疑,解释道,“我就是你认识的那个虚霩。” 尧紫的眼神渐渐变冷,“是么?” 虚霩求助似的看了一眼青玄,后者不动声色的将视线转到一边,冷冽的表情没有丝毫动容,虚霩只能苦笑着说道,“丫头,你现在只是忘记了,等你想起来的时候,,我们就能…” 他后面的话被淹没在了巨大的响声中,不过眨眼的功夫,韩慕允一行就出现在了距离他们不过数丈的地方。 虚霩回望了一眼,轻飘飘的落在尧紫面前,那姿势是将她护在了身后。 韩慕允款款的走到尧紫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与优雅,与他一起的还有尧溪与乔兰墨煦。上山的只有她们三个人,韩慕允能如此淡然的出现在她面前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山下已经被团团围住了,除非把所有人都杀了,否则他们是绝不可能离开这里的。 韩慕允手里拿着折扇,月白色的衣衫不染纤尘,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分明是翩翩少年的样子。但不知为何,尧紫感觉自己的手不停的在轻颤。 是的,她害怕,害怕这样的韩慕允。相识七年,她太过于了解他,此时的他就如同笑脸的修罗,从内到外都散发着血腥的味道,让人不寒而栗。 “紫紫,好久不见了”,韩慕允笑着说道。 他眼中闪着精光,尧紫只觉得腿一软,直直的就要弯下去,还好青玄在一旁扶着她,韩慕允笑意更深了,“你害怕见到我?” 尧紫不欲与他多言,淡淡的说道,“人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韩慕允温声说道,然后走到尧紫身边,看着一旁的青玄说道,循循善诱道,“不是你杀的,便是他杀的,你选哪一个?” “你在威胁我?”尧紫轻咬着唇说道。 韩慕允不置可否的笑笑,又把视线转到一旁的虚霩身上,突然眼睛一亮,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俱是心领神会。 尧紫虽不知道他与虚霩在打什么哑谜,但是青玄的事情上只怕没有那么简单,难道说…尧紫冷然问道,“这就是你的目的?”韩慕允但笑不语,尧紫面前剑光一闪,灭魂瞬时搭在了他的脖子上,“为什么?”尧紫一字一顿的问道。 韩慕允面色未改,用折扇轻轻的将灭魂推开,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悦,“你的问题太多了。” 尧紫看着手里的灭魂,寂然的垂下,没有丝毫的亮色,不但那如血脉一般的纹理看不到,连剑身都没有一丝光泽,好像经年陈旧的废铁一般。其实,她早就知道灭魂对韩慕允毫无用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却能感受到,灭魂本身对于韩慕允的那种畏惧。 “你还在与她罗嗦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尧溪突然冷漠的说道。 尧紫微皱了一下眉头,原来尧溪还是没有改变,只不过以前是她亲自动手,现在改换成了韩慕允替她动手。 “若是心急,你大可自己来”,虽然韩慕允是笑着说的,但是他语气中的不悦已昭然若揭,闻言,尧溪不甘的瞪了这边一眼,别过头不再言语。 韩慕允转过头来,笑眼咪咪的说道,“好了,现在没人打扰了,你可以做选择了。” 第九十五章 天云突变,倩魂销尽夕阳前。二 韩慕允转过头来,笑眼咪咪的说道,“好了,现在没人打扰了,你可以做选择了。” 他生气的时候身上会不自觉的散发出一种压迫感,尧紫直觉的错开他逼视的眼光,沉声道,“我们都没有杀他。” “呵呵”,韩慕允轻笑起来,轻将折扇一点一点的掰开,周围太过安静,以至于他轻微的笑声都如此刺耳。 “你笑什么?”尧紫不悦的问道。 “我在笑你”,韩慕允的眼底冰凉一片,“竟然会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紫紫,你太令我失望了。” 失望?尧紫冷笑着说道,“这句话我消受不起,还是还给你。” 韩慕允一愣,随即兴趣盎然的看着尧紫,“你果真是长大了。”他走近一步,折扇刚抬起来,青玄就挡在了他与尧紫中间,神色冷冽的看着他。韩慕允嫌恶的移开手,似笑非笑的说道,“你以为有了他做依靠便可以反抗我了?紫紫,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天真了。” 尧紫淡淡的回道,“这是我的事情。” 韩慕允眼中的冰冷已经转变成杀机,他的笑容虚浮在脸上,明明那么靠近,却如此的不真切,“你会后悔的。”他只淡淡的说道。 几乎快的让人看不清楚如何出的手,韩慕允的折扇瞬间就到了眼前,尧紫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青玄一把推开,长剑与折扇在空中碰撞着,发出如千军万马厮杀般的响声。 强大的剑气逼得尧紫退后了一步,缠斗的两个人周身被一层白雾笼罩,只能听见兵器碰撞的声音。 尧紫焦急的看着那团围绕的白雾,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形怎么样了,青玄的伤刚好,很可能不是韩慕允的对手。 视线随着两人的移动而转移,不经意间瞥见了一旁的虚霩,他从刚才开始就安静的不像话,好像定在了原地。尧紫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不其然,是尧溪所在的方向。 虚霩的侧影太过于安静,瞬间就被巨大的阴影眼眸,浓重的颜色里透着无尽的令人绝望的情绪,尧紫只觉有种被吸附的感觉。 然而,就在这片刻的功夫,那边已分出了胜负。白雾中跌落下一个青色的身影,重重的摔在了原地,紧接着,是白色的身影轻飘飘的落下,一贯的优雅。 “青玄!”尧紫失声喊道。 青玄嘴角不断的涌出鲜血,他安抚般的朝尧紫笑了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然而韩慕允一脚轻轻的踩在他的背上,就将他压制的动弹不得。 “你似乎忘记自己的身份了”,韩慕允淡淡的说道。 青玄嘴角抽动,似是在强忍着翻涌上来的血气,他不屑的冷哼一声,算是对韩慕允的回答。 韩慕允脚尖微微转动,像是蜻蜓点水一般,压在青玄的胸口上,青玄虽然紧咬着嘴唇,但鲜血还是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样子十分痛苦。随着韩慕允力道的加重,青玄涌出的血液越来越多,脸色也开始变得苍白。 “慢着!”正在尧紫几乎忘记了阻止韩慕允的时候,另一侧的尧溪开口说道。 她拉着乔兰墨煦缓步的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青玄,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让人看不懂。 “第一次看到有人能让韩丞相失了耐性,果真是有趣”,尧溪回过头来,已经将所有的情绪掩去,换上了一副巧笑嫣然的表情。 闻言,韩慕允深深的看了尧溪一眼,移开了自己的脚,带着浅淡的笑意说道,“能让尧溪姑娘觉得有趣是在下的福气。” “韩丞相果真如传言一般是个温柔的人”,尧溪笑意不减,“若能被丞相看上,可真是哪家姑娘的福分,只不过我这妹妹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她说的意味深长,视线飘到尧紫这边,好像带着某种蛊惑一般让刚刚迈出步子想要去青玄身边的尧紫登时定格在了原地。 这话是什么意思?韩慕允看上她了?这可真真是可笑,回想起从前的事情,尧紫只觉得韩慕允对于她除了利用时的温柔,之外就没有其他的感情了。 喜欢?更是不可能出现在他们之间的字眼! 对于尧溪话,韩慕允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笑着说道,“尧溪姑娘果真是慕允的知音。”他话里有话,而且一直在看着青玄。 尧紫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是看着尧溪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就知道韩慕允是说在她的痛处上了。 果不其然,尧溪别过头,冷漠的说道,“尧溪真是愧不敢当。” 韩慕允笑着收起折扇,不再说话。他走到尧紫身边,,似是看好戏一般,看着尧溪,乔兰墨煦与青玄三人。 “你知道他是谁了吧?”韩慕允附在尧紫耳边小声道,似是旨在提醒她,而不期望尧紫的答复。 尧紫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之时,面前的尧溪突然一把拉过乔兰墨煦,五指齐扣在在的脖子上,血红色的蔻丹明媚到晃眼,尧紫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吓了一跳只听尧溪淡淡的开口道,“你以为掩藏住面目,装装哑巴就能骗过我,乔兰墨煦,我该感谢你用心良苦还是嘲笑你不自量力呢?” 这话是对着青玄说的,而青玄却是面色不改,对于尧溪的话置若罔闻。 尧紫觉得突然有些了解了,从墨煦说要结束到后来他装作不会说话的青玄,原来都是为了要躲避尧溪。可是有一点尧紫却想不通,为什么他避开尧溪呢?他明明喜欢她的… 见一直不说话,尧溪失去了耐性,掐着“乔兰墨煦”的手逐渐用力,“难道你不管他的死活了吗?” 话音刚落,她手里人脸部突然变得奇怪起来,相貌逐渐模糊,似是融化了一般,从脸上脱落下来,不一会儿,就露出了原本的面目,竟然是天任! 尧紫虽然早就猜到尧溪身边的乔兰墨煦是有人假扮的,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人会是天任,一直以为天任的医术很高,没想到他的易容术更是高明,连声音都能模仿的惟妙惟肖。 “放开天任”,青玄从地上站起来说道,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身份。 “殿下”,天任挣扎着说道,“天任辜负了殿下的嘱托…” 青玄摇摇头,“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尧溪突然手里的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天任从她手里滑落了下来。 “天任!”青玄捂着胸口叫道,恨恨的看着尧溪,“你!” “他太吵了”,尧溪淡淡的说道。 尧紫不可置信的看着尧溪与跌落在地上的尸体,这还是那个温柔的善良的尧溪吗?还是说中了锦衣华纱的蛊之后会让人性情大变? 青玄手里的长剑指向尧溪,冷冽中透着一股很深的疲惫,“你到底想要如何?” “我只要你回来而已”,尧溪说道,“就像从前一样,没有她的时候一样!”她手指着尧紫,神情有些焦躁。 “你为什么还是执迷不悟呢?”,青玄无奈的叹了口气,“一开始你用尧紫威胁我,现在你又杀了天任,阿溪,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那时候天真无邪的你去了哪里?” “我会变成这样全是被你逼得!”尧溪激动的叫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与她长着一样的脸你爱的人却不是我?为什么她手里沾满了鲜血,你却还是那么在意她?明明她才是那个冒牌货!你不是都记起来了吗?那你就应该知道…” “我知道”,青玄淡淡的打断她的话,“我知道我选择的人是她,尧溪,你也该知道你的宿命,别再偏执下去了。” “不可能!”尧溪恨声说道,“我不会放弃你的!永远都不会!” 第九十六章 天云突变,倩魂销尽夕阳前。三 “不可能!”尧溪恨声说道,“我不会放弃你的!永远都不会!”她说话的时候表情凄厉,右眼下的泪痣饱满欲滴,剧烈的颤动着。[] “够了!”一直未开口的虚霩突然喝道,不知何时他站在了青玄与尧溪中间,对于他银白的头发与金色的眼眸,没有人觉得奇怪,好像虚霩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一般。 虚霩扬起手从半空挥下,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尧溪的脸上,“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尧溪垂着头,两鬓垂下的发丝掩住了半边脸颊,她的表情就躲在那片朦胧的阴影之中。 半晌,没有人说话。尧紫走到青玄身边,将他扶起来,难得的是韩慕允没有阻止,他只是轻摇着折扇,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你还好吗?”尧紫轻声问道。 青玄点点头,“我没事。” 尧紫将他扶到一边调理休息,而那边,尧溪慢慢的抬起头朝这边看了一眼,见青玄没有走,轻舒了一口气。她转过头,漠然的问道,“你凭什么责备我?” 虚霩神情一滞,随即艰难的开口道,“我只是不希望你一而再的错下去。” “是对或错不是由你决定的,揭谛是不是管闲事管得太多了?”尧溪说道。 “不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让你再肆意妄为下去了”,虚霩木然的回道,金灿灿的眼睛中没有一点光彩。(.) 尧溪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语带嘲讽,“原来揭谛说过的话都是不作数的,还是说你也要为了她与我反目?”尧溪指着尧紫说道。 那一瞬间,尧紫明显的感觉到虚霩僵直的背部弯曲了一下,好像是疼痛太多,压得喘不过气一般。尧紫下意识的说道,“你不可以那么说他!” 闻言,在场的人俱是一愣,谁都没有想到一向事不关己就置身事外的尧紫会突然开口。虚霩感激似的朝尧紫笑笑,那笑容牵强的让人悲伤。 尧溪眼中浮现出一点憎恶以外的东西,似笑非笑的对虚霩说道,“这就是你维护她的原因?原来你俩早就暗通曲款了。” 暗通曲款?尧紫不可置信的看着尧溪,“你在说什么?” 尧溪暧昧的笑了笑,不欲作答。 “阿溪…”虚霩疲惫的开口道,“你一定要把事情看得那么绝对吗?为什么你只看到她不好的一面,而不去想这些年来所经历的美好的东西呢?尧紫她…她可是你的妹妹!” “妹妹?”尧溪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肩膀剧烈的颤抖起来,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在笑还是在愤怒,“凭她也配做我妹妹?你是不是活的太久,有些糊涂了?” 尧溪的话好像鬼魅一般缠绕在耳边,凭她也配做我的妹妹…凭她也配…尧紫捂住胸口退后了一步,亲耳听到尧溪如此否定她还是接受不了。到底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温柔的善良的尧溪不见了? 不!这一切一定不是尧溪自愿的!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只是被锦衣华纱控制了! “溪姐姐…”尧紫难过的说道。 尧溪很厌恶的看了她一眼,“不要叫我!” “为什么?” 尧紫歪着头一遍又一遍的问道,身体不由控制的朝尧溪走过去,神色恍惚,由心底所燃起的那股悲愤灼灼的逼进眼底,藏匿在眼底的另一只瞳孔缓缓张开,莹紫色的光芒瞬间将周点亮,被任何一次都要明亮。 “紫紫,不要!” “丫头,不要!” 三个声音异口同声的喊道。 耳朵周围的声音飘渺而遥远,除了尧溪之外好像其他的人与景色都是不存在的,那种要从身体里抽离出来的悸动根本无法控制! 就在尧紫拿出灭魂朝尧溪走过去的时候,突然一铮琴弦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彻骨的冰凉,将人唤醒。 谁在弹琴? 冷寂之中有种异常的温柔,抚平了心中焦躁的杀意…好似树林里冰冷的桃花与溪涧,美的让人陶醉… 尾音在羽调上停止,清脆的中带着一声低微的闷响,那是弦断后划破皮肤的声音,熟悉的血的味道让尧紫的蓦然回过神来。 “小俏儿!” 被虚霩丢弃的古琴那赫然坐着失踪了许久的许俏儿,她双手沾满了湿淋淋的血迹,但她却仿若未觉,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似笑似狂。 许俏儿好像听不到尧紫的话,摇头晃脑的笑着,她手下的琴因为断了线加上又染了血,露出原本的面目来,是尧紫遗失了许久的归兮! “小俏儿,快离开那里!”尧紫边唤着她的名字,边朝许俏儿所在的方向掠去,言竹师傅曾说,归兮的怨气太重,碰不得,若是执意弹奏会使得弹琴者失去心神,沉溺在幻境之中,不可自拔。 简言之,归兮会通过覆在琴上的怨灵为弹琴者描绘出他心底最想看到的幻境,一旦沉溺其中,便无法超脱,灵魂会被琴身所吸附,成为它无数怨灵中的一只。 迄今为止弹过归兮却能全身而退的不过三个人,尧紫,尧溪与虚霩。但是现在,尧紫已经没有办法思考这么多了,她只想快点带许俏儿离开归兮! “你要去哪里?”尧溪伸手一弹,玉石啪的一声打在了尧紫的膝盖上,尧紫只觉膝盖不自觉的弯曲,然后就跪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闲事管得太多必将惹火焚身,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虚霩都没有交给你?”尧溪冷声说道。 “是你安排的?” 面对尧紫的质问,尧溪并没有反驳,“我只是帮她找到了她想要的,这样难道不好么?” “这样会要了她的命的”,尧紫声音有些哽咽,“溪姐姐,紫紫求求你放手好不好?别在折磨许俏儿了,我保证让她从此不涉足江湖半步!” “哦?”尧溪略有兴趣的走到尧紫身边,食指勾起了她的下巴,平静的眼睛中倒映着一张泫然欲泣的脸,“我这些年在江湖上行走,只听说观音是一个冷面无情的杀手,竟不知何时变成了如此菩萨心肠。”尧溪的手指又抬高了一些,“紫紫,你不会以为自己起了个观音的名字就真的能普渡众生了吧?” 看着尧溪嘲讽的表情,尧紫实在无力反驳,只能哀求道,“许俏儿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你放过她好不好?” 尧溪厌恶的将尧溪的脸甩开,厉声说道,“你真有这份菩萨心肠为什么当初不来做锦衣华纱的宿主?你真有这份菩萨心肠当初又为何将许俏儿丢弃在宫里?” “我…”尧紫无言以对,脸色因急切而涨的通红。 “因为你自私自利!”尧溪接着说道,“你所谓的悲天悯人全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事实是,你什么都做不了!紫紫,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你的慈悲又多可笑,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许俏儿死在这里,这是对你一点小小的惩罚。” 尧溪忽然笑了起来,本来生动的脸庞此刻变得森然。 “小俏儿…小俏儿…” 就在尧紫试图重新站起来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比一声清晰的呼唤声,好像是… 不好!尧紫在心里低呼着,刚想要试图移开尧溪的注意,但是尧溪显然已经察觉到了有人靠近,笑着说道,“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九十七章 天云突变,倩魂销尽夕阳前。四 随着那一声一声小俏儿的呼唤越来越近,尧紫心下愈发的无措,如果连苗枝也被牵连进来的话,她就真的不知如何自处了。(.无弹窗广告) 尧紫求助似的看向虚霩,而虚霩只是向她回了一个无力的笑容,苍白的如同岁月深处的帛画,层层的剥落后只余下凄然的黄色。 另一边青玄感到尧紫的焦急,起身想要去阻止,却被韩慕允拦住了去路,他笑着说道,“三皇子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不然这场戏岂不无趣?” 青玄微眯起眼睛,挺拔的身姿彰显出傲然的王气,“韩丞相是执意要与墨煦为难了?” “非也”,韩慕允虽然带着笑容,但是他身上那股压迫感却愈发变得强烈,握着折扇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动作很慢,“慕允只是邀三皇子共同观戏而已,毕竟隐藏在幕后的那个人始终都没有现身,难道三皇子就不会好奇吗?” “为了引出幕后的人,你就连她的生死都不管了?”青玄沉声问道,视线咄咄逼人。 韩慕允侧目朝尧紫的方向看去,微醺的日光下他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过了一会儿,才淡淡的开口,向青玄询问道,“换做是你,江山与美人,作何选择?” 青玄一愣,没有立即回答,也错过了唯一一次作答的机会,亦或许韩慕允从一开始就不并不想知道他的答案。 不过两人说话的功夫,苗枝就走了过来,更确切的说是被人牵引着走了过来,她身边站着的男子身子挺拔,腰间佩戴着长剑,长发散在背后,只用一根蓝色的绸带系住尾部。 看到他,在场的人反应各不相同。韩慕允没有丝毫的惊异,似是早就料到一般,而青玄在一瞬间的失神之后,表情变得愈发冷峻。虚霩也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有些担忧的看着尧紫。 “这也是你安排的?”尧紫看着那人带着苗枝走过来,意外的保持了平静。 “如果我说这次不是我呢?”尧溪浅笑着反问,“紫紫你难道忘记了,荆游竹可不是我玄幽教的人。” 没错,来人正是荆游竹,他带着苗枝,沿着山路走来。苗枝穿着明黄色的衣服,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开始只能听到她呼唤许俏儿的声音,待到人走近了,尧紫才发觉好像有些不对劲,那日苗枝醒来后明明是痴傻的状态,按照虚霩所言,她只有五六岁的记忆,而此刻走到眼前的苗枝确是完好的,没有任何残缺的苗枝。 荆游竹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能在没有神农鼎的情况下帮苗枝补全缺失的三魂七魄? 荆游竹看到了尧紫,只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为什么会是你?”尧紫沉吟着问道。 荆游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而与此同时,他却放开了苗枝的手,后者在看到许俏儿的那一刻,立即跑了过去,待到尧紫喊出不要的时候,已经晚了! “小俏儿!”苗枝欣喜的轻声换着她的名字,“我来带你回家。” 许俏儿歪着头,似是在看苗枝,但若仔细看她的眼睛会发现,那里面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影子,完全是黑洞洞的一片,深的吓人! 苗枝以为许俏儿没有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小俏儿,我来带那你回家,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然而等待她的却不是应该有的温柔的拥抱,而是一把冰冷的匕首,被阳光折射的表面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尧紫下意识的闭上了眼,待得她睁开的时候,那束光已经不见了,只有满脸是血的苗枝倒在了归兮的一旁! 发生了什么? 许俏儿拿着匕首仍不自知,木然的坐在那里,好像一尊装饰奢华的瓷器,美则美,却没有一丝生气!她的周围有一团银色的雾色,尧紫看着她,只觉得好像被吸到了另一个世界,就像第一次与乔兰倾羽一同进入的虚空一般,她看到了许俏儿的虚空。(.) 那是一个面无全非的狰狞的世界! 琼楼玉宇,金瓦飞檐,金丝楠木的横梁上盘踞着九只神态各异的瑞兽,人们相信,那会给他们带来福祉。 这分明是四年前的元齐皇宫! 一路延展的汉白玉的浮雕上落满了白雪,两侧是鲜红欲滴的梅花,钻蕊的螺旋状,只有手艺出神入化的宫廷御事才能培育出来这样的梅花。 在落雪与梅花的尽头是站立着两道人影,女子雍容华贵,姣好的身体隐藏在层层叠叠复杂华美的宫装下,面上绘着姣好的妆容,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是苗枝! 此时她繁乱的宫服正外向一边,露出如凝白的肌肤,从脖颈的后方一直到酥胸。而一旁站立的男子拿着尖细晶亮的金针,在她裸露的皮肤上描绘,针针带血。 展翅的金鸟好像要从她的身上腾飞一般,苗枝的笑容是满足的,陶醉的,有些病态的沉迷,所以她没有发现早就站在树后面,身体僵直的许俏儿。 许俏儿从树后面冲了出来,挥刀落刀不过一瞬的功夫,女子的本来生动眼睛就从脸上掉落下来,落在雪地里,如饱满绽放的红梅花。 这是许俏儿的虚空,但是她所伤害的苗枝确实活生生的! 尧紫跑到苗枝面前,将她搀扶起来,女子微微抖动的肩头宣示着她此刻的痛苦,但是她却一声不吭的紧咬住双唇。 “苗枝…”尧紫心疼的抱着她,轻声说道,“疼就喊出来,没有关系的。” 苗枝无力的摇摇头,“小…小俏儿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们不要告诉她…紫紫…好不好?” “好好,你说什么都好”,尧紫忍住眼泪拼命的点点头,“我这就带你去疗伤,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的!” 苗枝勉强的笑笑,因为失血太多加上剧烈的疼痛,渐渐失去了意识,直到她昏迷过去的时候,脸上仍维持着安抚般的笑容。 原来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有变,会简单的原谅任何一个人,尤其她深爱的人。 尧紫轻轻的将苗枝放在一边,反手一勾灭魂,朝许俏儿所在的方向狠狠的砍了下去! 砰许俏儿直直的倒在了地上,猛吐了一口鲜血,因为尧紫是用刀背砍的,所以她只是昏迷过去了而已,尧紫将她与苗枝放在一起,准备带她们离开。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走了?”尧溪站在原地,冷笑着问道。 尧紫将灭魂往面前一横,“如果我非做不可呢?” “呵呵”,尧溪咯咯的笑起来,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你还不出来吗?打算再看多久?”这句话,她不是对着尧紫说的。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荆游竹不过是个带路人,而对于他背后的人,可能有那么一点点猜测,但是谁都不能确定,毕竟他已经死了。 但是,当他从阴影中慢慢走出的时候,谁都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是了,除了尧子雾还会有谁呢? 尧紫冷冷的看着本应该死在她剑下的所谓的父亲,正悠悠然从远处走了过来,面前带着一贯的虚假的笑容,时间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过多的沧桑,反而沉淀出经历过岁月后的平稳与成熟。 他的眼睛平淡无波,不似韩慕允的锐利,却比他更让人忌惮,难道劫后余生的人都是如此可怕? “溪儿,紫紫,我么一家人又见面了”,他这样说道,但从他的表情中却丝毫看不出一家人重聚的欣喜。 尧紫冷冷的看着他,沉声问道,“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为什么,明明许俏儿与苗枝都是无辜的!” 尧子雾仍是笑得柔和,“还未请安便先质问为父,紫紫,你这可是不敬。” 他说的很淡,但是却有种仍人无法忽视的压力,尧溪笑着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不置一词。 尧紫的灭魂直指这尧子雾的胸口,“我再问你一遍,为何要害她们?” 尧子雾轻笑着说道,“紫紫,溪儿不是告诉过你,这只是一点小小惩罚,毕竟,你曾企图杀死为父,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过,为父没有将等同的痛苦加诸于你身上,已经算是对于你死去娘亲的仁慈了。” 听到死去娘亲这四个字的时候,反应最大的不是尧紫,而是一旁的荆游竹,他面色顿时变得惨白,手里的长剑似乎有些握不住,欣长的手指微微蜷曲,泛着冷白。 “你的目的是什么?”尧紫沉声问道。 尧子雾淡淡一笑,微吐出四个字,足以让尧紫浑身冰冷,为什么所有人都想要它,它所隐藏的究竟是一个怎样惊天的秘密? 第九十八章 天云突变,倩魂销尽夕阳前。五 “锦衣华纱。” 他轻声吐出四个字,尧紫浑身一震,之前听柳渔说过关于锦衣华纱的事情,传说那是一副藏宝的地图,有富可敌国的宝藏。但是令尧紫想不通的是,尧子雾要那些宝藏做什么? 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元齐丞相,甚至可以说,权力要打过虚有称谓的皇帝,权力,财富对于他而言都是唾手可得。 尧紫直觉的挡在了尧溪的身前,完全忘记了她刚才还有置她于死地的事情。 尧子雾这个人太可怕了,兵不血刃的就将许俏儿与苗枝弄的遍体鳞伤,而理由仅仅的是为了那所谓可笑的惩罚! “你要它做什么?”尧紫问道。 尧子雾眼中精光一闪,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紫紫,知道太多只会死的更快。” “可是锦衣华纱在我身上,早晚都要死不是吗?”尧紫面不改色的说道。无论尧溪是如何对待她的,她都不能放任她不管。 尧子雾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那种感觉如韩慕允如出一辙,果真是他教出来的学生。尧子雾看了一会儿,抿着嘴笑道,“看来溪儿还没有告诉你,为父与他的约定。” “什么约定?”尧紫下意识的问道,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尧子雾看了尧溪一眼,后者无所谓的笑笑,他说道,“只要你死了,她便会将锦衣华纱交出来。“ 原来尧子雾早就知道尧溪才是锦衣华纱的寄主,那么柳渔的死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拼死都要护住的秘密其实早已被尧子雾洞悉。 看穿了尧紫说法的尧子雾笑着说道,“其实柳渔也做的不错了,起码当年她成功的将你俩带走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尧紫低沉着声音问道,面上划过一瞬的痛楚。 “让我想想”,尧子雾做出思索的样子,“大概是从慕允将你就回来的时候吧。” 韩慕允?尧紫机械的转过头搜寻他的身影,男子轻靠在树上,一身白衣胜雪,看着看着,便让人从心底里涌出一股冰冷的绝望。 他的算计原来从那个时候便开始了。 注意到尧紫的目光,韩慕允瞥过头来,眼中暗含了很多情绪,却没有一种是歉意或后悔,也是,他是高高在上的丞相,怎么会对她这样一个杀手感受亏欠呢!顶多有些好笑罢了! 他救她是因为尧子雾的指示,那么带她上玉山也是因为尧子雾了?原来在她十四年的人生里,全都是被人设计安排好的,她所走的道路,她所杀的人,她那沾满了鲜血的肮脏的双手,本来所厌恶的命运,到头来却发现,无一处是自己的! 这到底是多大的一个笑话! “可能慕允没有告诉你,拥有双翦瞳的人是穿不上锦衣华纱的,因为那是被诅咒的人,是养不活蛊虫的。”尧子雾又说道。 原来如此,尧紫忽然笑了起来,紫色的眼睛充满着嗜血的悸动,她冰冷的目光在尧子雾与韩慕允之间游移,好似寻找猎物的修罗,让人胆寒。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虽然面色可怖,但尧紫的语气却是很平静的,也许从她知道父亲与姐姐都要杀她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任何对于生的渴望,也没有了任何对于死的憎恨,所以才会如此平静。(.好看的小说) 尧紫目视前方,对虚霩说道,“带她们两个走。”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虚霩隐隐的觉察到一丝不安,却又找不到头绪,但他仍将苗枝与许俏儿扶起来,带着她们往山下去。没有人阻止他。 萧杀的东风吹起,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无边萧条的落雪,宛如初生的花蕊,令人陶醉,也令人想到携带死亡的白绫。 尧子雾未动,韩慕允也未动,动的是荆游竹,他一个闪身,长剑直直的刺向尧紫。凌厉的剑气宛如随月的游龙,呼啸而来。尧紫侧身将灭魂祭出,碰撞的剑身在发出叮的脆响之后迅速的分开,火花四溅。 尧紫与荆游竹同时拔地而起,在空间飞快的徒手相搏,瞬间功夫,就已经拆了几十招。 不过荆游竹的速度显然要比尧紫快一些,率先接住了下落的长剑,只见他食指与中指沿着剑身一划,剑身迅速笼罩上一团蓝色的光圈,如深蓝海水中亮起的明月,灼灼生辉。 “月心诀!”荆游竹暴喝一声,长剑登时分出无数的剑气,,从四面八方朝尧紫涌来,好像千百人同时出剑,招式各不相同! 尧紫将灭魂悬在胸前,白练自袖间飞出,飞快的舞动,在周围形成一个如蚕茧的圈,将剑气阻挡在外。 然而,还是有剑气刺透进来,不过十几支,却足以让尧紫失去防御的能力。 嘶嘶嘶交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尧紫就已经遍体鳞伤了。 “紫紫!” 眼看着荆游竹的长剑到了尧紫的面前,青玄不禁失声叫道。而站在他一旁的韩慕允只是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噗尧紫瞬间收回灭魂,挡住了荆游竹致命的一击,却仍被剑气震乱了心脉,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溅在了灭魂的剑身上! 听到青玄的喊声,尧紫朝他安抚的笑了笑,无声的说着我没事。 “我要动真格的了。” 尧紫擦干嘴角的鲜血站起来,轻巧的对荆游竹说道。 灭魂再起,因为沾染了尧紫的鲜血,此刻它的纹理变得愈发赤红,尧紫嘴里念了什么,只见那红色的纹理中钻出了如血浆般粘稠的东西,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四肢,只有长满獠牙的嘴! 它们挣扎着,蠢蠢欲动! “血尸?”尧子雾若有所思的低语了一句,“没想到紫紫这丫头竟在剑里面养这种东西。” “看来胜负已分了”,尧溪附和道。 荆游竹的面色变得愈发凝重起来,将长剑握的更紧了一些,如临大敌。被血尸这种东西咬上一口,怕是会死的连骨头都不剩! 尧紫一拍掌,轻喝一声,“去!”血尸便朝着荆游竹游动过去,速度快的惊人。 一只,两只…在砍到第二十只的时候,荆游竹终于抵抗不住,被一只血尸钻心而过!他的脸霎时失了血色,长剑从手里滑落,他的身体再也站不稳了,晃了几下之后就倒了下去。 而这一切不过只有半盏茶的时间! 尧紫将血尸收回,径直走到荆游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冰凉一片,除了那莹紫色的光芒以外,没有一丝感情。 “我…|”荆游竹一张嘴,鲜血就哇的一下喷出来,将胸前的衣服染透了,“我没有想杀你…” “我知道”,尧紫平静的说道,“你的月心诀没有使出全力。” 荆游竹欣慰的弯了弯嘴角,不断的有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能死在…在你手里,我很…高兴”,虽然尧紫没有任何反应,但是荆游竹仍在说着,“如…果…见到…你的母亲,告…告诉她,我没有…让她失望…还有…我…我…其实很……她…” 他说的越来越吃力,声音渐渐低下去,以至于尧紫额米有办法听清楚他最后的话,但是,她却记住了他那双执着的眼睛,很清澈,很坚决,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后悔。 如果一个人能这样坦然的死去,算不算是一种幸福? 尧紫弯下身子,将荆游竹的偏散的头发整理好,又将他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其实,他生得很好看,眉目慈和,让人不自觉的就有种想要依赖的感觉。只因为他身上终年沾染着酒气,倒让人将他原本的气息给忘记了。 想必严华歌藜与他之间一定有什么故事吧?不然他不会到死都这么惦记着她… 尧紫掉落在一旁的长剑拾起,放在了他的身边,就让他以一个剑士的身份死去吧! 荆游竹死了,那么下一个会是谁呢?将一切整理好后,尧紫站起身来,心里掠过一丝疑惑,死的那个人是她还是尧子雾? 第九十九章 碧落几重,琼芳难祭美人冢。一 “呵呵…” 笑声与掌声同时响了起来,打破了令人沉闷的宁静。(.)尧子雾踱着步子走过来,在确定荆游竹真的已经死了之后,笑意深沉的说道,“你不该这么快就杀了他的,毕竟他是你和溪儿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尧紫微皱了一下眉头,“什么意思?” 尧子雾收回视线,说道,“如果没荆游竹的话,你以为凭借柳渔的能力就能将你们从丞相府带走,而且一躲就是十四年?” 闻言,尧紫不屑的冷哼道,“你放我们走是因为你知道,蛊虫出世起码要等十五年乃至二十年的时间,即便你抓住了我与尧溪,也拿不到锦衣华纱。” 尧子雾浅笑着听完尧紫的分析,“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有这方面的考虑,但是有一点你大概不知道,那就是蛊虫每隔八年就会蜕皮一次,若在蜕皮的时候将它取出,便可移植道另一人的体内,重新生长。” 这么说来,柳渔是在尧溪即将完成蜕皮的前夕将她带走的,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不利用这个机会将锦衣华纱脱掉呢? 尧子雾看出她的疑惑,笑着解释道,“你应该已经听说蛊虫是以人的五脏六腑为食的,而在这五脏六腑之中,它最为偏爱的便是心脏,所以在蜕皮伊始,它便会首先吞食干净人的心脏,若是那时将它取出,尧溪立刻就会死。” 尧紫感觉自己的手明显的颤动了一下,她不敢想象若是那时柳渔晚了一步,那么尧溪会以怎样的姿势死在她的面前! 发生在尧溪身上的所有疑惑终于明晰了,她之所以嗜血成性,她之所以想要杀她,并不是因为本身的意愿,而是她没有了心!她只是一个与尧溪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没有感情,只有目的! 在听到秘密的这一刻,尧紫竟觉得有些安心,毕竟她所心心念念的溪姐姐没有背叛她,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所主使的! “为什么?”尧紫在沉默片刻后,蓦地问道,“你明知道荆游竹背叛了你,为什么没有杀他?” 尧子雾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不过很快就不见了踪影,“这个你不需要知道!对了,还有一点我忘记告诉你了”,尧子雾又恢复了浅笑的样子,“送你去玉山也是荆游竹的主意,他假传我的指令,要慕允带着你去玉山找言竹,拜她为师,他以为这样就能护你周全,却没有想到今天你们还是会死在我的手里。” 因为细心听着他的话,所以尧紫并没有察觉到尧子雾的变化,“不过,他这一步走的确实精妙,送你到言竹那里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毕竟那里是玉山啊…哈哈…”尧子雾猖狂的笑起来,神情有些诡异。 “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尧紫冷冷的开口道,之前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在知道是荆游竹将她送到玉山后,尧紫就不得不联想到他与言竹师傅的关系,比较游竹与言竹是如此的相似。 “这…”尧子雾似是没有想到尧紫会问这个问题,一怔后说道,“是兄妹。” 果然如此…尧紫死命的握住灭魂,抑制着想一剑上去砍死尧子雾的冲动。 他的笑容如此森然,不禁让人联想到冰冷的毒蛇缠上脖子的感觉,恐惧之外是深深的憎恶!但是她还有问题没有问清楚,要先忍耐,尧紫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为什么连我与溪姐姐都不放过?我们毕竟是你的…”最后那女儿两个字尧紫实在说不出口,只能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 尧子雾的视线在她的脸上留恋,最后定格在了那紫色的眼睛上,神情有些恍惚,第一次他收回了那虚假的笑容,露出一点点情绪,如石块龟裂的一丝缝隙,破碎的深处只有阴暗,再无其他。 就在尧紫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尧子雾说了一句让人似懂非懂的话,“毕竟你们不是她。” 他声音很轻,好像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她是谁?会是严华歌藜吗?尧紫心中隐隐约约的浮现出这样的答案,却又不能够肯定。 此时的尧子雾变得更加诡异,笑容好像从脸上脱离下来,形成一道无形的面具,明明是他,却又好像不是他。 “你怎么了?”察觉到他不对劲的尧紫试探着问道,将灭魂握紧了一些。 尧子雾看过来,那视线与当日尧紫私闯英华阁密室的时候一模一样,他笑着说道,“紫紫,聊天的时间结束了。” 尧紫强压住心下的不安,剑锋相对,不知为何,这次总觉得好像永远都走不出去了,在这座不知名的山上,在落雪的冬天。 还未看到尧子雾拿出兵器,他整个人就欺压上来,那份与荆游竹完全不同的自信与霸气,让尧紫一时无招架之力,只能频频后退。 手下提不起任何力气,甚至于说厌倦了这种无休止的交战。 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左右不过几滴血,一个死字而已。 许是察觉到尧紫的无心恋战,尧子雾的出招更加狠戾了,几十招过去后,尧紫连他的兵器是什么都不知道,唯一凭借的是本事那种对于危险的本能反应。 “不好!”尧紫心里低呼了一声,但是这一招却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了,尧子雾的手近在咫尺,尧紫这才看清楚,原来他十根手指上全套了可以伸缩的金针,以近距离搏斗取胜! 正在尧紫避无可避之时,一抹青色的衣衫横了进来,长剑一挑,将尧子雾的手拨向另一边。 青玄将她带到一边,小心的查看一番,说道,“紫紫,还好么?” 尧紫点点头,回望了韩慕允一眼,只见男子依旧笑意不减,从容如常,为什么他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放青玄过来?他又在打什么主意?而这些问题的答案尧紫完全不知道。 青玄将尧紫护在身后,对上尧子雾,身上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气势,那是一种如九天战神一般的气势,让人既敬又畏。 电光石火之间,青玄与尧子雾已经交上了手,对招拆招的速度快的惊人,看的人眼花缭乱。 然而,尧紫却突然感到一阵杀意,那不是尧子雾身上的,是…尧溪身形忽然动了,她顺势拿起荆游竹的长剑,朝青玄所在的方向刺去! “不要” 天地之间,只听得尧紫撕裂的喊声,震耳发聩! 身体在意识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尧紫挡在了青玄面前!只听一声闷响,长剑刺透到了身体,在心脏的位置划出了一道优美的直线,瞬间便开出妖艳的血花! “紫紫!” “紫紫!” 青玄与韩慕允同时叫了出来,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么突然的变故! 最先模糊的是视线,然后是听觉,尧紫在倒下之前看到的是尧溪灿然的笑容,隐约间还听到了她在说,“明知道我不会伤他,你还要跑出来送死,紫紫,你真傻。” 第一百章 碧落几重,琼芳难祭美人冢。二 意识模糊的速度很慢,几乎可以清醒的感觉到生命的流失,那种感觉一点也不可怖,反而让人有些安心。[] 死的感觉就是这样吗? 在身体触碰到地方之前,感觉一个温暖而又有力的手臂将自己拥住了,男子带着哽塞的声音颤抖着叫她的名字,“紫紫…” 尧紫费力的睁开眼睛,面上感到有些冰凉,顺着脸颊的弧度滑进嘴角,带着些许苦涩的味道。 他在哭吗? 尧紫想伸手帮他把眼睛擦干净,那么美丽的蓝色瞳眸,不应该被任何东西沾染的。 但是没有力气了,手动了动,却没有举起来,青玄突然将她的手紧紧握住,贴在胸口上,暖的发烫的胸膛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将她的手暖和过来。 好冷… 尧紫动了动嘴唇,破碎的句子流淌出来,“你…你不要哭…好不…好?” 青玄眼角发红,洗了洗鼻子,笑着说道,“好。”他将尧紧拥入怀中,动作十分小心的把她抱起来,往山下走,一边还安慰道,“紫紫,别怕,到了山下我给你请最好的大夫,你一定会没事的。” 尧紫笑着点点头,却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真的可以好起来吗?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而已罢,若不是她的体质特殊,刚才差不多就当场毙命了,然而,体质再特殊,也逃不开死亡啊。 但不管怎么说,想到就要死了,心里没有一点难过,只有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紫紫”,青玄不知何时停住了脚步,焦急的叫她的名字。 尧紫极不情愿的睁开眼睛,为什么这么累青玄还要把她叫起来…见尧紫睁开眼睛,青玄舒了一口气,勉强的笑道,“先不要睡。” 从刚才青玄抱起她的地方到现在,不过只有几步的距离,但尧紫却觉得过了好久,韩慕允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手里的折扇有些弯曲,在握柄处,有折断的痕迹。 “你要带她去哪里?”韩慕允不客气的问道,语气中难得一见的露出一丝慌乱。 青玄的身上透着杀意,冷冷的说道,“让开!” “放下她!”几乎是在同时,韩慕允命令道。 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尧溪正低头看着染满尧紫鲜血的长剑,她的身影僵化在阳光的阴影中,好像变成了一个不知名的树。而尧子雾不知在想什么,若有所思的看着荆游竹的尸体,没有往这个方向看一眼。 知道她必死无疑,所以不愿意再花费精力了么?尧紫苦涩的想着。 眼看青玄与韩慕允对峙着,尧紫费力的拉了拉的衣角,青玄回过神来,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不舒服?很痛吗?我马上就带你走…” 尧紫轻轻的摇摇头,“我有…话想…跟你说…” 见状,韩慕允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但却没有阻止。 青玄抱着尧紫柔声说道,“等把你的伤治好了再慢慢说,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呢。” 一辈子?那好长呢,可是大概等不到了,尧紫勉强的笑笑,“我想…要现在…说。”怕青玄打断她,尧紫接着说道,“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冷漠,在你说算了的时候…我…也会觉得难过…只不过,我反应的比较…慢,我…说出来…但是我真的有难过…虚…虚霩可以作证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青玄将尧紫又抱紧了一些,脸上充满疼惜与悔恨,“我没有要跟你就这样算了,只不过发生了很多事,我怕我保护不了你,所以才那么说的,等一切结束了,我就把什么都告诉你。(.)” 尧紫露出困恼的表情,“以后…以后不要再那么说了…好不好?” “好,只要你好起来,什么都好”,青玄哽咽的说道,“即便你生气也没有关系,不原谅我也没有关系,我都不会再放你离开了。” 尧紫露出欣慰的笑容,“我…我怕是…等不到了…” 青玄交错的手臂明显的颤抖了一下,旋即紧紧的收缩着,“你在说什么傻话!有我在,你不会死的,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你还没有原谅我,不,我还没有求的你的原谅,你怎么可以死!” “我原谅你了”,尧紫轻声说道,“我…从来没有责备过你…而且…你与溪姐姐在一起的话…一定会幸福的…替我照顾好她…就…就当是对我赎罪了…” “紫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青玄的眼睛幽深的吓人,“我只要你,也只有你!旁的什么都与我无关,我更不会代替你去照顾尧溪的,要是你一死,我立马就杀了她去与你作伴!” 青玄说的时候声音狠戾,深蓝色的眼睛里波涛汹涌,让尧紫不禁觉得,他真的会做出来。 “不…”她刚想说不要这样,就听一个冰冷的没有温度的声音说道,“是么?”尧溪不知何时看了过来,将她与青玄的话尽收耳底。 她提着剑一步一步的走来,受伤的表情如此明显,韩慕允拦住她,道,“让她把话说完罢。” 虽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但是尧紫却在他苍白的手指上看出了破绽,原来无懈可击的韩慕允也是有无力的时候的。 尧溪深深的看了韩慕允一眼,不可置否,却没有再往前走。 尧紫看着青玄幽深的眼睛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再者,她也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胸口的剑伤没有痛苦,只带着了强烈的睡意,那无边无际温暖的黑暗正在召唤她,长眠。 “不要睡,紫紫”,青玄一直在耳边低声唤她的名字,尧紫抬了抬眼,朝他笑笑,她还剩最后一点力气了,一定要把所有想要说却没有说的话话说,不然会有遗憾的,就没有办法像荆游竹那种坦然的死去了。 她生的时候已经很失败了,不能连死都这么失败,毕竟死亡是很久很久的。 “你雕的桃花…很美…我很喜欢…”尧紫笑着对青玄说道。 闻言,青玄的身体一震,随即柔声回道,“等你好了,我每天都雕一朵送你。” 尧紫点点头,又看向韩慕允,微动了一下嘴唇,很短的一句话却几乎让韩慕允停住了呼吸。 她说,“我原谅你了。” 原谅了,就代表不再恨了,因为没有爱,所以恨也随之消亡,是这个意思吗?韩慕允不禁笑起来,开始是低声的笑,后来癫狂的大声笑,笑得连眼泪都快要涌出来了。 这算什么?韩慕允猛地拉起尧紫的手,而这时女子已经闭上了眼睛,手指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死人的手。 “你的爱恨是由我来决定的,你没有资格跟我说原谅!”韩慕允激动的叫起来,与平时沉稳的样子大相庭径,“你起来啊,说话啊,反驳我啊!” 他摇晃着尧紫的身体,而女子好像睡着了一般,容颜安静,再也不会与他争执了。 青玄没有阻止他,他一直维持着刚才的笑容,灵魂好像与身体不在一处,他的灵魂飘到了溪边的桃林,彼时,他拥着她,沉默着在纸上写下请她原谅的话。 他们的身体如此契合,没有一丝距离,就像现在一样。 “发生什么事了?”突然有人在背后说道。 尧溪抬头看了虚霩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她死了。” 谁死了?虚霩疑惑的走过来,在看到尧紫的尸体时僵住了,“死了?” “嗯,死了。” 明明面庞还很红润,长长的睫毛覆盖起那双灵动的眼睛,嘴唇薄而透明,长发如绸缎铺地,美的让人窒息,这样的人怎么会死了? 但是,她就是没有呼吸了,即使身体再完好也没有用了! 虚霩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推开了青玄,将尧紫抱起来就往外走。 “你做什么?”青玄回过神来,长剑指着虚霩的死穴问道。 “救她!”虚霩头也不回的说道。 “哈哈”,闻言的韩慕允笑起来,“可是她已经死了,死了你懂么,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了,你凭什么救她?” 虚霩冷冷的说道,“总之,我一定会把她救活的!” 他话一出口,韩慕允与青玄同时愣了了原地,虚霩的表情严肃中带着坚定,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你真能救她?”韩慕允犹疑着问道。 “除了相信我,你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不是吗?”虚霩反问道。 “需要多久?”青玄急忙问道。 虚霩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几乎在青玄问话的同时,一道剑光刺了过来,虚霩飞快的一闪,飞离了地面,居高临下的看着握剑的尧溪,目光中充满了悲悯。 “得饶人处且饶人,阿西,希望你早些醒悟,莫在执着!” 虚霩对尧溪说了这样一句话后,便带着尧紫往东方飞去,银色的长发随风飞舞,周身围绕着一圈金黄的光芒,犹如佛陀。 他最后的话散落在风里,无处寻觅,让人不禁怀疑,尧紫与虚霩,是否真的存在过。 “聚散皆由缘,缘不灭,他日定可想见…” 第一百零一章 香环雾绕,白云深处自窈窕。一 《山海经》西次二经中记载,西王母居于玉山,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司天之厉及五残。[.超多好看小说]青鸟,居三危山,广员百里,为王母取食。 《原始上真众仙记》中记载,扶桑大帝住于碧海之中,宅地四面,并方三万里,上有太真宫… 《中荒经》云:“昆仑之山,有铜柱焉,其高入天,所谓天柱也。围三千里,周围如削。下有石室,方百丈,仙人九府治之。上有大鸟,南向,张左翼覆东王公,右翼覆西王母。背上小处无羽,一万九千里。西王母岁登翼,上之东王公也。” 玉山上的生命没有年岁,没有办法老去,更没有办法选择死亡,只能无休止的平静的活着。不知过了几千年,甚至是几万年,混沌中开始出现一丝清明的意识,我可以看到波光粼粼闪过的阳光,还有那纯净的没有杂质的天空,蓝的发亮。 是的,我是躺在洛桑河中的玉石,在某个遗落的年岁里突然有了意识,没有生命的形体,也没有生命的情愫。我每天除了看天空,水流,就没有其他可以做的事情了。 那段年岁,真是纯净的让人怅然。 性灵之初,万物皆然。 一百年的时间里,我看了无数的日月星辰,还有河岸边飘落的桃花与樱花,它们的姿态大同小异,看的多了便容易倦了。我在渴望什么东西的到来,虽然我并不知道它具体是什么,但是我可以感觉到,它来靠近。 就这样,在漫长的等待中,又过了一百年。直到,那一天,我遇见了她。 她穿着火红的衣裳,墨色的长发懒散的披在肩上,随风游走,她**着脚踝,一步一步,踏着河岸上铺满的花瓣而来,在她走近时,我注意到,她的脚踝是与皮肤不一样的青色,好像腹满了鳞片,那鳞片与洛桑河底的青荇一般,散着着柔软而又美丽的色泽,招人喜爱。 我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我知道,我要等的人来了。她是如此的美,以至于我不敢与她直视,于是,在她将要走近之时,我怯弱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过了许久,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动静,我不禁好奇的睁开眼,发现她竟然躺在岸边的石头上睡着了。她半撑着手臂,长发从肩膀滑落,铺开在清澈的水面上。她的衣服松松垮垮,明明那样慵懒的神态,却让人觉得圣洁而高贵。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不知怎的,我也开始迷糊起来,看着看着,便也睡了过去,醒来时,她已经不见了,而她刚才睡觉的地方,覆盖满了红火的花瓣,那是我没有见过的花,那是凤凰花。(.好看的小说) 从那天起,她每天都会来洛桑河,有时候是小憩一会儿,有时候把玩着垂下的桃枝,而更多的时候,她是看着天边出神。她看着天空的眼睛是我所形容不出来的,那情绪太复杂,既不是悲伤也不是欢喜,既不是希冀也不是沮丧,但却每一种都有点。 平静的日子在她到来之时被打破了,从她来了这里,到她第一次开口说话,差不多过了八十一年的时间。 那天如平常一样,天晴,微风。她手里捏着桃花,把本来闭合的花瓣轻轻的捻开,然后将它们送到洛桑河的水波中,一朵接着一朵,像在做游戏。 几乎是毫无征兆的,她开口说道,“他要来了。” 我明明知道她是在自言自语,却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她的声音如此好听,是无法用言语形容出来的。她侧过脸去,下巴微微扬起,看着东边的天空,一如我看着她。 我看到,她的眼底有一点朱砂痣,饱满欲滴。 不一会儿,她口中所说的它就来了。它来的时候,天地霎时明灭的一刻,由明到暗,再由暗到明,阳光突然间变得有些刺目。 那是一只巨大的青鸟,它头顶着五彩花翎,羽翼在日光下灼灼生辉,好像每一片都镀了金丝。它落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从口中吐出食物,然后拍拍翅膀飞走了。 这一切,都完成在很短的时间里,快的让人怀疑它是否来过。 须臾,她勾勾手指,将食物送到了嘴边,吃的很认真。那一刻,我在她的眼睛中看到了一抹亮色,是与以往不一样的色彩。 以后的每天,青鸟都会把食物送到洛桑河边,因为她在这里。有一次,我无意间听到了她叫他的名字,她说,“青玄,你真的打算一直以这种样貌示我,不再与我多说一言?” 原来它叫青玄,我学她的样子试图叫青鸟的名字,但是只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还有一串圆鼓鼓的气泡。 青鸟没有回答,如往常一样将食物放下便飞走了。她看着它离开的背影,出神了许久。 那一刻,我在她脸上读到了苦涩,虽然她神色平淡。 慢慢的,她开始喜欢自言自语,对着洛桑河,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其实,以前的他不是这个样子的,可能是我错了,我不该逼他。”她说这话的时候,青鸟已经飞走了,她低着头看向水里,恰好是我所在的地方,这让我不禁有了一种错觉,好像她能看的到我。 这种认识让我高兴了好几天,第一次,我知道了一种情绪,叫喜悦。 后来,她还说了许多,有关于青鸟的,还有关于神君的,大部分都是我不知道的名字,但是有一个名字我却记住了,因为她说了很多遍。 那个人叫神格,人称扶桑大帝。 她提起他的时候,总是笼罩着一股愁绪,那令我感到痛苦,毕竟我是如此的喜欢着她,并希望她快乐。 但是,我的希望好像没有什么用,她开始变得忧郁起来,因为青鸟不再来了。 我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的时间,她没有过多的表现出什么痛苦的情绪,只是变得越来越不喜欢说话了。 在青鸟失去消息的一个月后,出现了一个男子。至今回想起来,我都没有办法好好形容他,风华绝代或天下无双那都是用来修饰凡人的词语,放在他的身上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那时,我唯一的感觉就是,只有这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 她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说,“你终于来了…神格。” 第一百零二章 香环雾绕,白云深处自窈窕。二 “你终于来了…神格。(.)”她说完后,仍自顾自看着水里的倒影,而我恰好在她的倒影之中。 原来他就是扶桑大帝神格,难怪如此气度不凡。对于她失礼的行为,神格并没有在意,只是一托手掌,将一个精致的锦盒送到她面前,温声说道,“阿西,你已经许久没有吃东西了。” 那个锦盒里散发着一种很独特的香气,让我一下子就记住了。 她厌恶的看了那锦盒一眼,飞快的挥手将它一掌拍掉,那盒里的东西哗的一声洒了出来,正好落在我的身上,触目是鲜红的一片,一股浓香的腥气弥散开来,很甘甜。 待到眼前的红雾散去,我才重新看到她,她的手指正剧烈的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痛苦。 过了一会儿,等到她稍微冷静一点的时候,神格又弄出另一个崭新的锦盒送到她面前,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话,但是从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压迫感连在水里的我都觉得害怕。 终于,他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双手颤抖着伸向那个锦盒…. “不要!”我几乎用尽力气喊了出来,“不要再逼她了,她只是不想吃而已!”但是没有人理我,因为我只是洛桑河底的一块不起眼的玉石,即使如此也不过是多吐出几个气泡而已。 她将锦盒里的东西悉数吃完后,平静的躺在石块上假寐,神格一挥手,那锦盒立马就不见了,他仍是温和的说道,“在我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之前,还是难为你了,西瑶。” 那天,我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西瑶西瑶,我默默的把这个名字念了千千万万遍,多么美妙的感觉! 神格正要离开,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来,回头看了一眼,那视线正好落在了我的身上,他眼中精光一闪,突然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好看的小说) 那一刻,我只觉浑身发冷,直觉告诉我,他看到我了。 怎么办?正当我不知所措之时,神格已经转过身离开了,偌大的玉山上只剩下我与西瑶两个人,各怀心事。 从那之后,送饭的事情就由神格代替了,西瑶也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每次都很顺从的将食物吃下去。 我以为她终于想通了,但是她身上的落寞的感觉却更加明显了,出神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甚至一坐就是几天,对着遥远的蔚蓝的天际,似是在希冀着什么。 即使我知道她在等什么,也没有办法给出安慰。一次无意之间,我发现她脚踝处的绿色鳞片颜色淡了许多。 后来,她一直在等的青鸟来过一次,不过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她一向睡得很浅,不知道这一次怎么会连青鸟的靠近都没有发觉,大概是被施了什么法术吧。 青鸟在落地的一刹那,我分明看到一个欣长的男子的身影,但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它就变回了五彩花翎的鸟身了,它站在距西瑶几步远的地方,不靠近也不走开,只是默默的看着她。 过了很久,西瑶的睫毛动了动,青鸟回过神来,立即振翅飞走了,他走之前对着洛桑河说道,“请不要告诉她。”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对我说,但还是点了点头。 西瑶在傍晚时分醒了过来,茫然的环顾四周,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然而最后她只是怅然的看着水面出神。 就这样,无数的日月星辰轮转之后,她突然开口问道,“他来过了么?” 我有些吃惊,不知她这话是自言自语还是其他,只能企图从她眼中寻找答案,然而她墨色的瞳眸中只有洛桑河的波光,那里面并没有我。 我长吁了一口气,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心里莫名的堵得慌。 她又开始自言自语,说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故事。 她叫西瑶,曾是天宫掌管刑罚的王母,居于昆仑虚中,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存在的,但却知道一点,待得万年之后,她要嫁给一个名叫神格的人,她没有见到过他,只听说他是天界有着崇高地位的扶桑大帝。 然而,婚事却因一场战乱被推迟了,魔界重返人间,天界派出的天将悉数覆灭,于是,只好请出拥有五座神器的上古神兵,因为有着女娲石,西瑶也被选中了。就是在那场旷日持久的仙魔大战中,她负了伤,虽然最后取得了胜利,但却差一点被毁了元神。 本来打算回昆仑虚中静养,但却从天宫中传来诏令,命她立即找回七仙女加以惩治。原来,趁着仙魔大战之时,七仙女私自下凡,与凡人董永苟合。 西瑶是记的七仙女的,那个叛逆不羁的女孩子,总是笑着跟在她身后,甜腻腻的叫西瑶王母啊…她是很喜欢那个孩子的,却还是没有办法违背天命。 找出一个落跑的仙女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在她寻到七仙女在东方的落脚之地时,意外的遇到了佛祖座下的东方揭谛虚霩,后者大概也知道七仙女的事情,拦住她笑着说,“难得西王母还记得虚霩。” 那个慵懒而又痞气十足的笑容让西瑶很难将他与五大揭谛之首的金光揭谛联系起来,只能虚以委蛇的客套了几句。 西瑶很快就找到了七仙女,在带她回天宫的途中,再次被虚霩拦住了,不过他这次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不过是两情相悦而已,王母又何必如此执意。” 她不懂他话里的深意,淡淡的说道,“西瑶不过奉命行事。” 虚霩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末了,才说道,“还请王母手下留情。” 她带着七仙女回到了天宫,不知怎的,总想起虚霩那时的言语,挥之不去。在想了许久还是未果的情况下,西瑶选择了网开一面,然而,天界从不允许私情出现。她包庇七仙女的事情很快就暴漏了,天帝非常生气,按照律令,将她捉去诛仙台,订了十八道骨钉。 本来就因战事削毁的元神,此刻已经有些维持不住,天帝事后发现,怕被扶桑大帝责备,于是将她送去了玉山,美其名曰修养,但其实就是被遗弃了。 玉山上很安静,一晃数千年的时光便过去了,此间没有人探望西瑶,好像所有人都将她给遗忘了。 元神破损后,她开始感受到一些过去感受不到的感觉,譬如说饥饿,然而这种饥饿并不是对于寻常食物的,而是对于鲜血!本来她以为慢慢的就会好起来,但是随着时间过去,那种饥饿感越来越强烈,几乎要脱离控制了! 在她备受饥饿感的折磨之时,玉山上终于来了另一个生命,那是一只颜色漂亮的青鸟,有着纯粹不染纤尘的羽毛和五彩的花翎,那是千百年来西瑶在玉山看到的第一个生命,除了她之外的。 几乎忍受不住的,她扑了上去,如野兽般咬破它的脖子,尝到了鲜血的滋味,那种滋味如此甜美,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本来西瑶以为在喝完血之后,青鸟大概会活不成了,但没想到,它没有死,只是隐约的现出一点人形,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比她在天界看过的所有男子都要好看。 青鸟昏迷了一会儿就醒来了,醒来后只淡淡的看了西瑶一眼就飞走了,从那以后,它每天都会来,给西瑶送名叫鲜血的食物。 后来,西瑶逐渐知道,原来青鸟是佛陀座下的灵兽,已经能幻化人形,但因为不习惯,它很少以人形出现。当然,西瑶还知道了青鸟有一个十分好听的名字,青玄。 慢慢的,西瑶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她变得有希冀有憧憬,渴望见到青鸟的心愿越来越强烈,比饮血的感觉还要强烈。 待到她明白这种感觉叫喜欢的时候,已经是万年过去了。 那一天,在青鸟来的时候,她看到了跟在青鸟身边的陌生男子,那个人简直是风华绝代,只是站在那里就让周围的一切都失了色彩。然而,当时西瑶的心里只有青鸟,几乎将那人完全的忽视了。 那人丝毫不在意,浅笑着说道,“原来你就是西瑶。” 那时西瑶还不知道他就是神格,因为她差不多已经将自己的身上的婚约给忘记了。 但是她忘记了就不代表没有人记得,从神格来的那天往后,青鸟来的时间越来越短了,而且也不怎么说话了,本来他偶尔还会以人身出现,但现在却完全不了。 西瑶完全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在惴惴不安的揣测中度日,直到那一天,神格来说,“西瑶,离婚期只有三百年了。” 当时听到这句话的,除了她还有青玄。 第一百零三章 香环雾绕,白云深处自窈窕。三 西瑶说完这个长长的故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长长的衣袖晕开在水面,宛如铺成红毯的凤凰花,美得夺人心目。 我就那么看着她,听着她温婉中带着淡淡哀愁的声音,不知不觉的就沉溺在她那一低头的温柔之中,她狭长的眼睛随着洛桑河的波光流转,缠绵悱恻。 然后,她看向了我所在的地方,轻声说道,“现在你知道我的故事了。” 至今我都没有办法描绘出当时的感情,甚至于连想都想不起来,我在洛桑河里呆了有上千年的时间,还是第一次有人与我说话,而且是看着我身影与我说话。 由于太过震惊,我许久都没有一个恰当的反应,过了一会儿,西瑶突然垂下头,她的脸贴近水面,长发围在我的身边,几乎将我缠绕了起来,她半眯着眼睛,带着笑意的问道,“你可以从洛桑河里出来吗?” 那纯净的笑容使我感到晕眩,我鬼使神差的点点头,慢慢的从水中孵化出来。 我没有形体,只是一股河水的形状,透明且柔软水流里面包裹着一颗莹紫色的石头,那石头便是我。除了意识以外我没有其他的东西,比如说属于眼睛,嘴巴或是形体,我就像是一个怪物一样,突然的出现在西瑶的面前。 不过还好,她没有被我吓到。 西瑶用手指轻轻的触碰着我,我感受到她的饱满的指肚穿过河水的温暖,那是与洛桑河不一样的温暖,几乎让我感动的落泪。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当太阳照在河水上,那碧澄的金光才是温暖,但是现在我发现了比那更温暖的东西,这种感觉让我迫不及待的想幻化出形体。 西瑶收回手,端详了我半天,问道,“你有办法说话吗?” 我学着西瑶的样子,试图发出声音,一开始只是哗啦的水流声,后来渐渐能够发出几个字,很模糊。 西瑶在听我学着说话的时候,禁不住笑起来,她的笑容真好看,比漫山红艳的山茶还有动人,就在我陶醉的欣赏她的笑容时,西瑶突然凝住了笑意,神色变了变,低声说道,“你回到水里去,记住不要出来,也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 我看着她沉重的神情,知道是那个人来了,于是小心翼翼的缩回到水里去。我刚回到水底,神格就施施然的出现在西瑶面前,他手里拿着锦盒。 原来又到了吃饭的时间。 “你今天看起来很高兴。”很少说话的神格突然笑着说道,这让我很不习惯,总觉得他的眼睛里有一丝看透一切的睿智。 西瑶不理他,自顾自的将饭吃完,然后躺在一旁调息,神格也不以为杵,仍是淡淡的笑着,好像从我见到他以来的这些年里,他一直都是如此,从未有任何情绪的变化。 是他的心态过于平和还是说他的心机深不可测? 神格等到西瑶睡着了才离开,当时我亦昏昏欲睡,但猛然间,他的目光又扫了过来,与上次一样毫无征兆的,带着一丝兴趣。他的嘴唇动了动,无声的吐出几个字,我当时没有看懂,待到后来回想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当时说的是,“快来了。” 他似乎在希冀着什么。 知道我的存在以后,西瑶每天都会把我叫出来陪她几个时辰,她教我说话还有一些基本的法术,待到我慢慢可以幻化出人形的时候,她还交我弹琴,当然,那已经是两百年后的事情了。[.超多好看小说] 那时,离西瑶出嫁的时间已经很近了。我在她的脸上看到了越来越明显的愁绪。 “你想好了要变成什么样子了吗?”一天,西瑶这样问我,因为我没有名字,她通常直接说你,或是喂,反正在玉山上只有我们两个,倒也没什么要紧。 “没有”,我坦白的回道,石头是没有性别的,更不用说样貌了,而且我没有见过什么人,成日里除了看写樱花桃花之类的,便是洛桑河了的鱼啊,虾啊。但若非要出脑子里面有什么形象,那就只有西瑶,神格还有青鸟了。 然而,神格我又不喜欢,青鸟是只鸟,我总不能变成一只鸟的样子吧,想来想去,就只有西瑶了。 西瑶许是看出了我的茫然,温和的笑道,“不如你变成我的样子吧?” 她的声音里带着宽慰还有一丝期许,我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问道,“可…可以吗?” “嗯”,西瑶点点头。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很努力的练习西瑶教的法术,只盼着快些提高修为,好变化出人形,也不枉西瑶对我的期待。 这期间,除了神格以外没有人来过玉山,当然青鸟也不例外,它似乎从这个荒芜的世界中走了出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离婚期越来越近,我不禁有些焦急,本想着在西瑶大婚的时候变化人形给她个惊喜,但是我现在却还是一股水流,不过由开始的杂乱无章变成一股有具体形状的水流而已。西瑶似乎也变得焦急起来,她每天看着的神情都在期待与失望之间徘徊,这让我很是难过。 一日,天空中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影子,它青色的羽毛与青鸟极为相像,不过一闪而过了。西瑶显得十分的激动,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追出去了。那个时候,她似乎忘记了自己伤的很重。 我独自练习了三十一次还是没有变成人形,西瑶也还没有回来,心灰意冷的我之后默默的回到了洛桑河里,躲在水底唉声叹气。 突然,我听到一阵脚步声,以为是西瑶回来了,忙探出头来看,但却见到了一个陌生的男子,他有着好看的容貌,丝毫不逊于神格,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睛是晴空的蓝色,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 我第一次见到那么美的眼睛,不禁愣住了。 那男子见到我亦是一愣,我心中暗叫不好,西瑶说过不要被陌生人看到我的样子,而我却被这个男子看到了。 我忙缩回了水里,那男子没有追过来,只是盯着洛桑河看了半天,然后才有些了然的说道,“原来就是你。”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想弄明白,只一个劲的往深水里钻,那男子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就离去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我心里想着,不过他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过了许久,西瑶才回来,回来的只有她一个人,她本来精致的红色衣服沾了些灰尘,面色看起来很是苍白,她虚浮着步子朝我走来,踉跄的身子几乎立马就要倒下。 我忙上前扶住她,有了支撑,西瑶立刻失去了重心,靠在我身上,她许久都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说话,但是我却感受到了一个很苦涩的味道。 那是…西瑶哭了。 她的眼泪与我的身体融在一起,那酸胀的味道让我不禁颤抖起来,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水可以如此的苦涩。 西瑶哭了很久,我把她放在了她平时躺得石块上,她睡着了。 后来,神格来了,在看到她红肿的眼睛时未置一词,只是亲手喂她把饭吃了,睡梦中的西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似乎陷入了一个梦魇之中,眉宇紧皱,一个劲的叫,“青玄…” 在听到青玄这个名字时,神格手下的动作明显的顿了一下,我看着他清冷的侧脸,只觉得要是他的手稍一用力,就可以将西瑶掐死了。 不过,他没有这么做,毕竟他是神格,堂堂的扶桑大帝,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神格给西瑶喂完饭,正要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又折了回来,到了洛桑河边。 说实话,我对这个男人是非常的惧怕,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他发现我。神格好像在水里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还是慢了些。” 这些神啊,仙啊的,说话总是说一小半留一大半,弄得人莫名其妙。我自是不知道他说的时候,也懒得管。 过了一会儿,见神格手指一合,似乎念了什么。一道光从他的指尖划出,直直的落在了洛桑河里。 我觉得有些奇怪,那束光刚才离的很近,不知道我有没有被它击中,不过身上不痛不痒的,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这时,只听神格的声音头顶传来,带着一丝轻笑,“可别让我等得太久了。” 我抬头去看他,却发现刚才神格所站的地方已经空了,那里只剩一片清冷的月光,凄凄凉凉… 第一百零四章 不胜凉风,夕阳哪共忆平生。一 “原来这就是你的样子啊,啧啧啧…果真是一模一样呢!” 朦胧中感觉有一团温暖覆在我身上,很柔软很舒服,我不禁想要去看,只见西瑶在离我很近的地方眨着眼,歪着头说道。 她脸上俏皮的表情很吸引人,长长的睫毛半垂着,浓密的像两把羽扇,随着眼睛的转动而微微的颤抖。而此时她的眼中分明倒映出一个陌生的人影,睡眼迷蒙。 “西瑶…?”我困惑的看着她,西瑶笑着拉过我的手,将我带到了溪边,河水静谧不动,像一面光滑的镜子,倒映出两个身影。 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水中那欣长的身影是我,还是西瑶? 我无法分辨清楚,她们是如此的相像!就像是瑶池里双生并蒂的芙蓉,连疑惑时的表情都一模一样。唯一一点不同的,可能是西瑶的右眼下面有一颗晶莹饱满的红色胭脂痣,而我没有。 “真的很像…”我呢喃道。 “是吧,是吧”,西瑶看起来比我还要激动,她对着洛桑河的我微笑,一阵清风吹过,瀫纹荡漾开来,将她的笑容摇散,一次又一次,循环往复。 不知怎的,在看久了以后,我的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它让我觉得不舒服。 西瑶这时已经放开了我的手,她的脚尖轻盈的转起来,似是在跳跃,又像是在舞蹈,红色的锦衣一层层的铺开,比盛放的牡丹还要耀眼。 “你很高兴吗?”我不禁问道。 “当然啦!”西瑶仍在转着圈圈。 “为什么?”我有些好奇,她如此有违常态的反应。 “因为啊…”西瑶拖着长长的尾音,终于停下了旋转的步伐,“我找到了我。”她眼中闪着一丝狡黠,“那个我就是你。” “我是你?”我完全被她的话给弄糊涂了,我怎么会是她呢,我只是洛桑河的里的一块小石头啊。 西瑶并不打算解开我的疑惑,只是神秘的说道,“所以你要帮我。” “帮你?”她又说了我不懂的话。 “嗯”,西瑶郑重的点点头。 “我要怎么帮你?”我不解的问道,西瑶突然靠近的身子,附在我耳边说道,“这个嘛,只需要你…” 那天以后,西瑶有好久都没有出现,我按照她的要求躺在她每天休息的石块上,等着神格送饭,然后吃完。 第一天面对神格的时候我很害怕,我怕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看出我是假的,好在他只呆了一会就回去了,他走了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神格每天都会来,后来我也就慢慢习惯了,要说唯一不习惯的可能就是饭的味道,那种粘稠的名叫血的红色液体吃的很难喝,每次喝完,嘴里面都会有股很浓重的腥味,久久不能散去。 “很难喝吗?”一日神格突然开口问我。 我手一抖,差点把碗摔破,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学着西瑶的样子说道,“还好。” 神格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第二天,我惊奇的发现,锦盒的隔层里竟然带着一小碟漂亮的点心,是桃花的形状,一层一层堆砌起来。 我拿起来左右端详了一会儿,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神格抿着嘴浅笑着说道,“这叫千层桃蕊,味道还不错。” 我尝了一口,桃花立马融化与齿间,香甜浓郁,比那饭不知道好吃到哪里去了。 “我可以把它吃完吗?”我试探着问道。 “可以是可以”,神格看着我紧张的样子,故意放慢了速度说道,“不过你要先把饭吃完。” 什么嘛!我撇撇嘴,却还是硬着头皮把血喝了下去。 以后神格每天来的时候都会带各式各样的小点心,那段时间里,我怀疑自己机会将天界所有的美味都吃遍了。 神格呆在玉山的时间越来越长,慢慢的我变得没有那么害怕她,看不到西瑶的落寞感也变得稀薄起来。 我想以前我之所以怕他是因为他太难捉摸了吧,看不透所以就会让人心生畏惧。 某一日,神格走后,我打算回洛桑河里休息一下,因为整天维持人形是一件很累的事情,虽然我很满意这张与西瑶一模一样的脸。 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一个隐藏在树丛中的人影,我以为是西瑶回来了,兴高采烈的跑过去看,谁知看到的确是那天晚上偷看西瑶睡觉的男子。 他俊朗的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怒气,本来淡蓝色眼睛此时变得幽深,好像月光下的泉眼,汩汩的涌着寒流。 我害怕的退后了几步,他从树影中走出来,眯着眼睛看着我,似是在审视什么,短暂的沉默过去后,他的表情柔缓下来,我好像听到他轻舒了一口气。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我不欲理睬他,刚要往回走,就听那人说道,“她去哪了?” 虽然他没有直说,那我能够听得出他所指的人是西瑶,我只觉手脚冰冷,僵直着身子不敢回头,一是怕西瑶叮嘱我的事情被识破,二是因为不知道要怎样回答。 “她在哪里?”那人又问了一遍,语气仍旧平淡,但我却感到他不悦的情绪包含在里面。 我仍旧不敢转过头,那人转到了我面前,第三遍问了那个问题,“她在哪里?” 他的身影将太阳挡住了,灰色的阴影中我委屈的不敢说话,这个人竟然比神格还要恐怖,他到底是谁啊。 那人不耐的挥了挥手,我的头几乎不受自己控制的抬了起来,正好对上那片深蓝的眸子,委屈加上害怕的作祟,眼睛里一下子就胀满了河水,那一刻,我差一点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 那人似是没有料到我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愣了片刻,然后轻轻放开了手,我低下头,只听头顶传来一个歉意的声音,“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 我不理他,一直低着头,他许是没有办法了,站了一会儿就自行离开了。 本来我以为他不会再来了,谁知第二天的同一时间里,我又看到了他的身影,当时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快点跑,不然被他抓到会很麻烦的。但是,显然,我不仅低估了他的水平,还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他身形都没有动,只勾了勾手就把我给勾过去了,我一下子紧张起来,结巴着问道,“你…你…你要干嘛?” 那人扑哧一下笑了,那笑容好看的让我恍惚了半晌,直到他说话我才回过神来。 “你胆子这么小还敢去骗神格?” “谁说胆子小就不准骗人了?”我不服气的说道,说完后才觉得不对,这不是变相承认我不是西瑶吗?于是忙改口道,“你说谁…谁骗人了?” 男子松开我,自顾自的坐在石头上,那里恰好是西瑶的位置,他看着洛桑河说道,“你与她一点都不像。” 听他的口气好像对西瑶很是了解,我不禁有些好奇,西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那她是什么样子的?”我坐到一旁,与他保持了一段安全的距离,问道。 “她…是与你不一样的。” 这不是废话吗!我撇撇嘴,不想说算了,小气鬼!活该见不到西瑶!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那人又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他的眼神随着洛桑河水一起流向了远方,有一股怅惘,与当时西瑶的样子一模一样,于是我不禁问道,“你喜欢她吗?” 其实,我在问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只是听西瑶讲故事的时候用了这个词,配上她当时的表情,我就以为喜欢应该是他现在这个样子的。 他明显的一愣,没有回答我,只是低低的重复着我说过的句子,“喜欢么…” 第一百零五章 不胜凉风,夕阳哪共忆平生。二 那人每天都来,他话很少,虽然他的眼睛大部分时间都是晴空的蓝色,但却让人有种很难靠近的感觉。(.好看的小说) 某一天我在睡梦中梦到一个非常可怖的场景,我看到西瑶面目狰狞的出现在我面前,她狠戾的质问我为什么骗她,为什么不告诉她,我被她说的一头雾水,刚要解释,她却上来掐我的脖子,鲜红的蔻丹几乎刺入了皮肤里,疼的连尖叫都不能。 我在窒息的前一刻猛然惊醒,周围只有惨白的月光铺满了整条洛桑河,它们不知要流向何方,也没有家乡,只能一直在路上,游荡。 我一边看一边回想着刚才的梦境,西瑶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骗过她,又没有告诉她什么?我在她面前简直是透明的,怎么可能会有事瞒着她呢? “你醒了”,身边突然有个声音说道,我被吓了一身冷汗,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那个男子又来了,因为很少听到他的声音,所以才会如此陌生,以至于刚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递过一绢锦帕道,“你做噩梦了。” 经他一提,我才发现自己现在额头上都是冷汗,我接过来道了谢,然后默然坐在他身边,过了一会儿,心情才完全冷却下来,要是换做平时,我一般都会找话说,但今天却没有说话的心情。 我看着那白惨惨的月光,突然有种很恍惚的无力感,好像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那种没有归属的感觉令人害怕。也不知又过了多久,睡意逐渐涌上来,我逐渐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身上多出一件外衣,很柔软的触感,我猜想可能是昨晚那人留下来,想到神格快要来了,我随意找了个地方放下外衣,想着晚上的时候还给他。 今天神格来的晚了一些,不过还是有准备好点心的。可能由于昨晚做了噩梦的原因,我今天感到特别饿,于是我很快把饭吃完,然后吃那些精致的甜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饿了的缘故,我竟然没有感觉到血腥味,反而一直有种甜腻腻的感觉。 神格看我的吃饭的神情很奇怪,这是我在后来发现的,因为他突然出手打掉我还没有吃完的点心,我怒气冲冲的看着他,“你干嘛?” 神格一把拉过我,阴沉着脸,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若是旁人看来他仍是一副淡然的接近面瘫的样子。 “喂喂,你的手在摸哪里?”感觉到他的手在我腰间移动的时候,我瞬间就僵直了身体,男女有别这种事情虽然我并不是很明白,但是西瑶也告诉过我不能让人随便碰到身体。 神格没有理我,反而一挥手封住了我嘴,只见的掌心突然燃起一股火苗,贴上了我的皮肤。 啊我忘了自己不能说话,只是下意识的张大了嘴巴,但奇怪的是那股火焰并不灼热,它只是将我的衣服烧开了一个洞,露出里面的肌肤。 难道这才使神格的真面目? 他是伪君子? 这些想法迅速占据了我的思维,然而还没等我想明白,神格就放开了我,他幽深着一双眼睛看了我许久,看的我都有些发毛了。 我张了张嘴,发现我能说出话来了,“你…你在看什么?” 神格沉思片刻,似是在想怎么回答我的问题,我松了一口气,伸手去盖住衣服上的缺口… 咦?这是什么手感? 我惊疑的看向神格,“这是你弄的?”神格摇摇头,不知怎的,我竟舒了一口气。[]虽然他这个人很难捉摸,但是我还是相信他的。 我揉了揉,那东西好像嵌在了我的腰上,怎么都弄不下去。到底是什么?我走到河边,低头仔细观察起来,在看清楚之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牡丹! 美到诡异的牡丹! 它通体都是紫到发黑的颜色,开得饱满,差不多占据了的整个腰盘,关键是它并不是一个大体的轮廓,而是异常的精细繁复,每一瓣都描绘的极为细致,连花蕊的虚丝都可以清楚的数过来。 这个大的牡丹出现在我身上而我却浑然不知,是不是有些太诡异了? 好一会儿,我才缓过神来,向神格问道,“你可以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吗?” 神格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我明天再来。” 什么嘛!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 对于他十分不合作的态度,我选择了直接忽视,神格见我的样子欲言又止,最后也不知是安抚还是什么,说了一句,“放心,你不会死的。” 我又没有在担心会不会死,而且有谁听说过石头会死的?我敷衍了嗯了两声,送走了神格。 回头我换了件衣服,然后就把那朵牡丹的事情忘记了,等到晚上那个人来的时候,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我把衣服还给他,那人愣了一下,随即收起来了。 道完谢后,我突然发现,这么久了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于是问道,“对了,你叫什么?” 那人回过头淡淡的扫了我一眼,这让我觉得刚才的话是不是问的太直接了,以至于听起来没有诚意? 正当我打算再问一遍的时候,那人说道,“青玄。” “嗯…青玄”,我轻声念着,突然一个画面闪过脑海,我立马惊坐起来,“青玄?你说你叫青玄?” 见我那么大反应,他有些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我上下左右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他,不可置信的问道,“你就是那只青鸟?”他的身上真是一点鸟的样子都没有。 青玄微皱了一下眉头,“有何不妥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连自己都糊涂,“你能不能变回去给我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太能确定。” 青玄眉头皱的更紧了,有些不悦的说道,“你确定这个做什么?” “这…”总不能告诉他是为了抓住他给西瑶送去吧?我思考着要编一个好理由,但是因为从来没有撒过谎,实在照不出什么理由来,只好说道,“我就是想看看。” “不行”,青玄想也不想的否决我的提议。 小气鬼!我腹诽道,,面上还是对他报以亲切的微笑,青玄明显的怔了一瞬,然后轻咳了一声,问道,“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我随口说道,一想又觉得不对,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叫西瑶?于是忙补充道,“呃…其实我叫西…” “叫小紫怎么样?”青玄打断我的话。 “小紫?”我疑惑的看着他,“为什么是小紫,这个名字好奇怪。” “你没有发现吗?”青玄靠近了一点,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你的眼睛有点紫色,不过与黑色很接近,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经他这么一说,我忙跑到河边去照,不过月光下的河水太深沉,我怎么看都还是黑色的。 青玄许是见我的样子好笑,不禁轻笑出声,我回过头去瞪他,他这才收住了笑意,不过嘴角还是弯弯的。 他柔声说道,“既然你知道我真身是青鸟了,那么是不是应该让我也看看你的真身?”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道。 “这样才算公平”,青玄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看他严肃的样子,我觉得可能这是仙界的规定,于是点点头,说道,“那你要答应我,即使看到了也不能跟别人说。” 青玄抿着嘴笑道,“好。” 这个人应该可靠吧?毕竟是西瑶喜欢的人。我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然后慢慢的呼吸,调整好身体,便会了一颗玉石。 青玄有些失神,将我捡起来,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那目光让我十分不自在,好像脱了衣服任人观赏一样。 “这就是你本来的样子…”青玄呢喃道。 “是啊。” “…很漂亮”,青玄沉默了许久后突然说道。 我被他说的不好意思了,庆幸还好此时自己是玉石的样子,不至于被他看到我脸红。我犹疑着想要变回来,却突然发现,好像哪里不对了… 我…竟然变不回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 不胜凉风,夕阳哪共忆平生。三 开始青玄还以为我在跟他开玩笑,然而不一会儿他就发现事情真的很奇怪了,我是真的变不回去了,无论他往我身上输入多少法力都没有办法让我再变回来。 “发生什么了?”他神情发紧,看起来有些不安。 刚才的一瞬间我也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反正我本来就是好石头嘛,变回来又没有什么不好,于是安慰他道,“说不定睡一觉就好了。” 青玄犹疑的问道,“真的吗?” “嗯”,看着他担心的样子我有些过意不去,拼命的点点头,不过他是看不到的。 沉默片刻,青玄轻声问道,“你累不累,我把你放到河里去?” 经他一说,我还真的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他的声音太柔软了吧,“好啊”,我应和道。 青玄走到河边,小心的将我放到河底,一接近熟悉的位置,我就控制不住的窝起身体,睡了过去,连青玄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梦里我好像又看到了西瑶,她变得耀眼了好多,不再苍白着脸,眼中也多了些光彩,最令我在意的是她脚踝上的绿色鳞片,绿的如此纯粹,好像雨后微湿的青苔。 西瑶神情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好像要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无弹窗广告) 我很想向她靠近,却发现身体无论如何也动弹不了,只能看着她一点点的远离,最后消失在一片茫然的雾气中,然后我就被无边的冷意惊醒了。 我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浸在洛桑河里…咦?不对,我本来就在洛桑河里,那为什么会这么冷?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臂将我从水底捞了出来,略带责备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来,“睡觉也能掉到水里吗?” 我抬起头来,只见神格幽着一双眸子盯着我,他的视线有些…呃…不太对。 于是我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下去,原来已经变回了人形,白色的衫子被水浸透,贴在身上,勾勒出身体的弧度,还在滴水的衣服薄而透明,几乎连身体各个部位的颜色都能看的清楚。 如此一副画面,连我自己看来都有些血脉喷张。 “啊”我下意识的尖叫起来,神格一惊,显得有点不知所粗,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瞬他就用衣服将我团团裹住,像个巨大的粽子一般。 “是我冒犯了”,神格低头头说道,若不是我观察仔细,几乎就错过了他微微发红的耳垂。 “那…你可以把我放下了吗?”我小声问道。 神格这才反应过来,将我放在石头上,我趁他发怔的功夫将衣服烘干,然后飞快的吃完他带来的鲜血和点心。(.) 吃完后,发现神格正在看着我,我脸上一红慌忙的别开了,好奇怪的感觉,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明明天气很凉爽,我脸上的温度却如此高,灼灼的让人心慌。 神格许是看出了我的不自然,匆匆的将锦盒收好便离开了,不过他离开前留下一句话,却让我不得不在意。 他说,“快要成亲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被他说的意味深长,我突然意识到,如果西瑶不在这里的话,那事情会不会变得很麻烦? 晚上的时候,青玄来之前我已经变回了石头的样子,然而这并不是我想变的,是自然而然的就成了石头。青玄找了好久才把我找出来,我躺在他温暖的手心,有些昏昏欲睡。 “小紫?”青玄轻声的叫我。 我努力的睁开眼睛懒洋洋的嗯了一声,青玄接着说道,“你知道西瑶的下落吗?就…快要道婚期了。” 今天的人怎么都在说这个?成亲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吗? “不知道”,我如实说道。 “是么”,青玄很显然有些失望的样子,这让我很难理解,如果他喜欢西瑶的话,不是应该不希望他们成亲的吗?难道以前西瑶跟我将的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都是假的? 我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希望她与神格成亲吗?” 青玄明显被我的话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了,想了想,说道,“不知道。” “不知道?”我不解的看着她,“难道你不喜欢西瑶吗?”青玄摇摇头,这让我更加吃惊了,“可是你很关心她。” 青玄看着我,突然笑了,温柔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怅惘,让人觉得心疼,“关心并不是喜欢。” 我还是不懂,就问道,“那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她?” 青玄突然失了笑意,他嘴角的苦涩好像僵在了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是我的错。” 我不解的看着他,没有再问下去,我想青玄应该给我个答案的,果然,半晌之后,青玄说道,“其实,第一次在玉山见到她,并不是偶然的,而是被安排好的。西瑶当年被魔王所伤,魔王的血混入了她的身体,本来她是有办法将毒血肃清的,但是由于受了骨钉之刑元神大伤,控制不了魔血,而且随时都有成魔的危险。本来在她未成魔之前灭掉她的元神就可以了,但由于西瑶的身份特殊,玉帝没有办法只好连西方拜见佛祖,佛祖便命我下来玉山先观察一下西瑶的境况,其实,我就是…” “你就是来监视西瑶的”,我冷冷的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青玄僵硬的点点头,“就是这样。” “可是西瑶她喜欢你!”我看着他的样子不禁有些生气,连声音都大了起来。 青玄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在那里形成了两团阴影,显得落寞。 “是我的错”,青玄轻声说道。 他这个样子我也不好再说他什么了,不知不觉中,我们安静了许久,静谧的夜色下,只能听见洛桑河涓涓的水声,亘远绵长。 沉默许久,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可不可以试探着喜欢她?” 青玄一愣,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脸色变得有些难堪,“你在胡说什么!她可是要成为扶桑大帝妻子的人!” “那若是扶桑大帝不想娶她呢?”我说道,“你会喜欢她吗,就像她喜欢你那样?” 青玄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啊”,我故作轻快的回答,但是心里也还是害怕的,毕竟对手是神格,那个深不可测的神格。 “你会吗?”我仍不死心的问道。 青玄不知所措的别开视线,没有回答,于是我只好帮他做决定了,“这样的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第一百零七章 花蕊弄弦,多情情寄阿谁边?一 “这样的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无弹窗广告)” 青玄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遥远的月亮,目光清清冷冷的,好像一不小心卷入的话就会被冻结成冰。 我学着他的样子往天上看,结果发现其实我并适合思考,因为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我就睡着了,其实我本来是想问问青玄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破坏神格与西瑶的亲事的,但后来想想,就算问了他也不见得能告诉我。 于是,我决定…. 第二天,神格一见到我脸色有些微微的不自然,眉头轻皱的说道,“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脏。” 我心下暗喜,想他必定是嫌弃我了,于是故作严肃说道,“我就是这个样子,你不喜欢拉倒!” 神格明显被我的气势震到了,或者可以说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一直以来安顺的我会反抗他,不过他的错愕只维持了一瞬间的功夫,随即他便轻笑着说道,“你这是在与我撒娇吗?” 撒娇?这个词害我浑身一哆嗦,差点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那血哽在我的喉咙里,不一会儿我的脸就憋得发紫了。 神格快步走过来,轻轻拍打着我的背部道,“慢着些吃。” 他拍打了好一会儿,我才缓过来,好不容易咽了下去,神格已经将水递过来,温声说道,“喝点水。” 沁凉的感觉一下肚,我立马感到好多了,回过神来的我突然感到不太对,我身上这么脏,到处都是泥巴,神格不应该嫌弃我的吗?怎么会靠过来,还帮我拍背。 按照我的理解,神仙一般都是极爱干净的,甚至都有洁癖,一点点误会的东西都不能忍受,更不要说向我这样脏的跟我泥球似的了。 我正出神的想着这件事情,没有注意到神格眼中狡黠的光芒,只听他问道,“你好了吗?” “嗯”,我下意识的点点头。 神格意味深长的笑笑,说道,“那么…” “那么?”等了好久也不见他有下文,我不解的重复着,眼前突然一黑,下一秒就觉得浑身湿透了! 他竟把我扔到洛桑河里了! 我气愤的瞪着他,斥责的话还没有开口,就听神格淡淡的说道,“记得洗的干净一些。” “你!”我已经愤怒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神格突然勾了勾嘴角,但我绝不认为那是在笑,反而夹杂着一些冷酷的味道,“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这个样子。” 听着神格不动声色的警告,我的气焰顿时灭了,虽然人都人为石头是很硬的,但奇怪的是我这块小石头却异常的柔软,当然是指我的胆子。 我委屈的撇撇嘴,看来这个方法行不通了,也不知道神格到底有什么弱点…对了,我灵光一闪,既然同是天界的神仙,那么说不定青玄会知道。 打定注意后,我不再沮丧,而是耐心的等着夜晚的降临。 晚上青玄一出现,我立马向他询问,但青玄并没有理我,只是随口劝道,“小紫,你不是神格的对手,还是算了吧。” “才不要!”我气鼓鼓的反驳,“你不帮我,我自己想!” 青玄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不知道。” “你跟他不熟吗?”我不禁觉得好奇,在我的观念里,既然都是神仙,那么关系必定是极为要好的。 青玄摇摇头,“没有人会与高高在上的扶桑大帝很熟,而且就算熟悉的话,也不可能知道神格的弱点在那里。他…”青玄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是没有弱点的。” “真的吗?”还会有没有弱点的东西存在,我很好奇。 青玄看着我,认真的点点头,“真的。所以小紫你就不要再继续下去了,西瑶必定是要嫁给神格的。” 想起神格平静的眼神,我不禁打了个寒战,他…真的是无懈可击的吗? 既然连青玄也不知道,那么我只有自己探索了,我知道的事情很有限,要被神格厌恶的话…那么不如试试拒绝吃饭会怎么样吧… 于是,第二天,神格送饭来的时候,我故意不看他,神格不知道我在搞什么把戏,温声说道,“吃饭了。” 我故意装作没有听见,仍是把头转向没有他的一边,因为我害怕一对上那双精明的眸子,我又会紧张的不知所然了。 过了一会儿,在我认为神格即将发作讨厌我的时候,只听他似乎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拒绝吃饭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也许这次也算是个教训。” 他的声音略显无奈,我疑是自己听错了,忙转过头去看,但是神格所在的地方已经空了,他连锦盒都没有留下,只剩零落的几片桃花瓣,被风一吹便摇荡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开始我还百思不得其解,但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我便明白了… 神格一连几天都没有来送饭,旁的人也没有来,来的只有青玄。刚开始我还在为终于摆脱了神格而暗暗庆幸,但后来我却不得不自己愚蠢的做法感到后悔了。 正如神格所言,不吃饭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的身体渐渐变得奇怪,好像有个声音在心底不停的喧嚣,要得到更多的鲜血,那股蠢蠢欲动的贪婪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一想到那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我便开始抽搐,很痛苦很痛苦,好像每一块骨头都住了白蚁,它们日日夜夜不断发出啃食的声音,连做梦都会出现幻觉,自己就要被它们给吃掉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幻觉越来越真实,以至于我已经分不清了。青玄许是察觉到我的怪异,偶尔会询问我怎么了,但是我没有办法告诉他,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奇怪! 我有些庆幸在晚上的时候我会变成一块石头,不然的话我实在不知道会不会一个激动,咬断青玄的喉咙… 终于,在五天,不,也许是十天之后,神格出现了。当我看到他的时候,真的很想跑到他面前说我再也不敢了,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我几乎是瘫死在石头上,我不敢看自己的样子,怕会被吓到。 神格的脚步声逐渐近了,那股幽香的味道也近了,我强忍着,浑身上下连脚尖都开始颤抖了,我没有办法说话,害怕一张嘴身体就会忍不住冲上去! 我才不要在神格面前如此的卑微! 神格似是没有想到我会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声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秉住呼吸,不让自己再受那香味的驱使,转过头去,而神格的速度比我快了一些,他将鲜血送到我的面前,柔声道,“快吃吧。” 当时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除去这些天所受的痛苦不说,单是神格那像是在喂自己的宠物的动作就让我委屈不堪。 神格被我突如其来的眼泪弄的有些不知所粗,他轻柔的将我抱起来,然后动作仔细的将碗里的血一匙一匙的喂到我嘴里,一边还用极慢的语气说道,“是我不好。” 天啊!我没有听错吧?扶桑大帝,堂堂的扶桑大帝神格竟然在向我道歉! 第一百零八章 花蕊弄弦,多情情寄阿谁边?二 许是被我错愕的目光所吓到,神格将头转向另一边,许久都没有再说话,我也安静下来,心里怪怪的,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情绪来。 在我吃完东西以后,神格难得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坐着。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怀抱真的很温暖,好像三月的时候桃花落入溪涧,在我周围形成的花圈一般。 喝完血以后,我的身体逐渐安静下来,那股痛苦感也慢慢的消失,我试着活动一下身体,刚一动,神格立马转回头来,神情有些不自然的问道,“怎么了,还有哪里痛么?” “没有”,我摇摇头,其实我本想说我们这个样子会不会很奇怪,但是在看到神格的眼神后还是选择的沉默,我想我还是害怕他的,虽然他有的时候很温柔。 神格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随即轻叹了的口气问道,“你很怕我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最近他叹气的时候特别多。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应不应该说是实话。 见我许久没有说话,神格也没有再追问下去,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其实青玄说的不对,神格应该是有弱点的,只不过我不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罢了。 过了许久,天空开始变得昏暗,暧昧的颜色让人无端的感觉慵懒,连指尖都不愿意活动。 神格在耳边轻声说道,“我要回去了。” “嗯”,我控制不住打架的眼皮,迷糊的回道,感觉支撑的怀抱似乎离开了,我换了一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 “你喜欢这里吗?”就在我以为神格已经离开的时候,他又说道。 “嗯”,我呓语着,这里到处都是关于西瑶的记忆,我当然喜欢啦。不过后面的这句话我没有说出来就睡过去了。 日子在这一天后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波澜不惊,只不过依旧没有西瑶的消息。看着每一天的日升月沉,我已经习惯了作为西瑶的样子,虽然在心底清楚的知道,我永远都成不了她。 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青玄说迟早会被发现的,我问他,是不是我装的不像,青玄笑着拍拍我的头,没有说话。 然后我又问他,那为什么神格都没有发现,青玄的笑容突然收敛了,他的目光变得悠远起来,“或许不是不知道呢?”他如此反问着,倒让我不知道要怎么样回答。 不是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故意没有拆穿我们吗? “青玄,你说他这是在帮我们吗?”我问完后许久都没有听到回答,于是我抬头去看他,却被吓了一跳,他的神情太过恍惚,以至于我有种他随时都会消失的感觉。 我忙叫他的名字,一连叫了四五声,青玄才回过神来,朝我抱歉的笑笑,说道,“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忙点点头,明知道他看不见,“青玄,你会走吗?” 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不然青玄不会不对我笑的,我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颤抖着声音说道,“青玄,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露出那种表情?我…我害怕你…” 不知为何,那时我有一种很无助的感觉,好像我只剩下青玄了,如果连他都不见了的话,世界会变得很糟糕。 青玄看了我许久,才轻轻的点点头,我只觉得他思考的时候时间好像一下子不动了,我害怕的连呼吸都不敢,生怕他又会改变主意。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自私,我与一个男子要了他此生唯一的一个承诺,却彻彻底底的辜负掉了。 我躺在青玄的手心里,感觉到他逐渐消失的体温,问道,“青玄,你为什么要一直呆在这里呢?”因为在我看来,青玄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一直呆在玉山,他与我不同,我从出现至今一直都住在玉山,没有到过其他的地方,也不想去其他的地方,“你在等西瑶吗?”我问道。 青玄点点头,“应该是吧。” “为什么你说你不喜欢她却还要等她呢?”我不解的问道。 青玄沉默片刻说道,“我不知道,可能是习惯了吧。” 于是,我不禁觉得习惯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和可怕。 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我不仅没有任何关于西瑶的消息,而且也没有让神格讨厌作为西瑶的我。 他似乎变得异常温柔,连眼神里的锐利都逐渐消失了,他在玉山待得时间越来越长,好像在逃避什么。 我问青玄,是不是天界出了什么事情,青玄想了想,说道,“最近除了扶桑大帝大婚的事情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 我想着那人淡漠的眉宇之间夹杂着一股落寞,终究想问的话没有再问下去,可能是因为他知道西瑶离开,所以恨难过吧,毕竟那才是他的妻子。 一日,天朗气清,我浮在水面上,让自己像花瓣一直随着河水流淌,过了一会儿,突然感觉河岸上有一道目光射来,很熟悉…我闭目想了想,豁然睁开眼睛,叫道,“西瑶!” 我飞快的从河水里飞起,朝她所在的方向奔去,我甚至都不敢眨眼,害怕万一闭上眼再睁开就会发现那只是我的一个幻觉。 但还好,那不是! 河岸边的人真的是西瑶,她似乎比以往清瘦了些,不过眉宇之间更加靓丽动人,她依旧穿着一袭似烟霞般耀眼的红衣,风华绝代。 人到了眼前,我竟不知如何开口了,只是怔怔的看着她,任由眼泪簌簌的落下。 西瑶朝我笑了笑,用衣袖拂去我眼角的泪水,柔声问道,“你还好吗?” 我哽咽着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的往她袖子上抹眼泪,西瑶笑着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这次不告而别是我不好,你不要再哭了嘛。” “那你还走不走了?”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满是委屈的问道。 西瑶突然不说话了,霎时的沉默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我拉着西瑶的手臂不肯松开,“我是不会再让你走的!” 西瑶好笑的看着我,反问道,“那你便是要看着我嫁给神格了?” 嫁给神格?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西瑶的离开就是为了逃避这场婚事,我怎么能够自私到让她留下来呢? 但是,我又着实不舍得让她走,于是只好问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有。”西瑶沉声说道,“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 “肯的!肯的!”我拼命的点头,“只要你能留下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西瑶没有立即回答,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有太多我不了解的东西在,但我能感觉到,西瑶似是在挣扎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慢的说道,“你愿意替我成亲么?” “什么?”我疑是自己没有听清楚,错愕的看着她。 西瑶点点头,一会儿想了想,又摇摇头道,“果然还是不行。” 看着她失落的样子,我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揪住了一样的疼,比没有吃饭的感觉还要难受!于是,我下意识的说道,“好!” “真的吗?”西瑶惊奇的看着我,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欣喜,“你真的肯帮我?” “嗯!”我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只要能瞒过神格的话,我愿意帮你!” 西瑶想了想说道,“这个我会想办法。” 见西瑶安心的样子,我也觉得好受许多,哪怕能为她做一点点事情,我也是高兴的。 第一百零九章 花蕊弄弦,多情情寄阿谁边?三 这样决定后,再见到神格的时候我总觉得怪怪的,甚至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生怕被他发现我是假的。 不管怎么说,只要他没有认出我是假的,那么我就是真的,当然这话不是我说,是西瑶教我的,她说这样可以壮壮胆子。 神格亦发现了我不对,在我第八次躲开他的目光之后,终于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没…没有”,我忙说道,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头,差点把眼泪给疼出来。但是那样子在旁人看起来,就跟做鬼脸一样。 神格愣了一下,随即微微抿了抿嘴唇,看起来像是在浅笑。我看着看着就失神了,这个人笑起来…真是好看。 神格察觉到我的眼神,温声说道,“你在看什么?” 我慌忙的摇摇头,转过头不肯再说话,低头看着洛桑河里的倒影,也不知是被桃花迷了眼睛还是怎的,总之脸上泛起了不自然的潮红。 神格也没有说话,他凭空的做出一张琴,通体都是莹紫色,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琴面上纹着游龙戏凤的纹理,那花纹栩栩如生,好像是浮在水面上的月光,好看的不像话。但是有一点令我很在意,就是琴上并没有弦。 “这个要怎么弹?”我伸手触碰了一下琴身,不解的问道。 神格浅笑着说道,“你想听什么?” 我被他的笑容晃了一下,刚刚恢复正常的脸又开始升温,于是看着琴上的花纹,胡乱说道,“凤求凰,我想听凤求凰。” 神格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开始弹起来,他修长的手指在琴面上游走,好像蜻蜓点水一般,不,要比蜻蜓点水还要优雅,那紫色的琴虽然没有弦,但仍能奏出好听的乐曲,因为整个琴身都是弦。 其实,我一点都听不懂曲子里面的意思,虽然神格弹得很动听。看起来我是听得很认真,但那完全是被神格优雅的姿态吸引了,他明明在弹琴,但又像是在作画,还像是在下棋,总之,那如水的琴身在神格的指尖尽显梦幻之姿,让我不由看的痴了。 一曲终了,我问神格,“这琴好奇怪,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名字”,神格想了想,说道,“不如你给它起个名字罢?” “我?”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但看到他期许的眼神时才知道他是在说真的,于是只好认真的思考起来。“叫归兮好不好?” “归兮…”神格轻声念着,随即笑道,“好。” 他又笑了!完了,我的脸有开始发烫了,他再这样对着我笑下去的话,我想我一定会中暑的,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个因为中暑而倒下的石头。 为了逃避他的笑容,我只好一直低着头,但神格却误以为我喜欢归兮,于是说道,“若是你喜欢,我便将它送与你了。” “那怎么行!”我忙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况且,君子不成…不成…”我太激动以至于忘了后面的内容了。 “不成人之美”,神格替我补充道。 “嗯嗯”,我认真的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神格看着我,眼中带着一丝狡黠,他轻声说道,“再过几日,你便是我的妻子了,那这琴归谁,又有何分别。” 他说的很是从容,但我却听得面红心跳的,怎么会有人,不不,是有神仙把这么肉麻的话说得如此平静的? 好歹说情话也要有说情话的样子嘛! 不对不对!我拼命的摇摇头,我到底是在纠结什么东西啊? 神格见我一会面红耳赤,一会又懊恼摇头,莫名的问道,“你怎么了?” “有点中暑了吧”,我胡扯道。 “中暑?”神格微微错愕,“据我所知,玉山四季如春,怎么会中暑呢?” “呵…呵呵…”我尴尬的笑着,“我说错了。” 令我感到欣慰的是神格没有再问下去,他有开始弹曲子了,虽然我不知道他弹得是什么,但是那轻柔灵动的音乐却让我忘记了尴尬,只一心的沉醉在这美好的音符之中。 后来我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神格已经离开了,我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越来越嗜睡了。咦?好奇怪,我在揉眼睛,我没有变会石头? “你醒了”,蓦地听见一个声音,我用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是西瑶的声音。 “西瑶?”我歪着头看他,奇怪,今晚青玄竟然没有来,“我睡了很久么?” “没有”,西瑶笑着说道,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看来他很喜欢你。” 我看着她闪动的眼睛,不解的问道,“他是指神格吗?”西瑶点点头,我却更加疑惑了,“为什么这么说?” 西瑶指了指一旁,我才发现神格竟然把归兮留给我了,那莹紫色的光芒在月光下如美玉一般,晶莹剔透。 我想了想,然后拉着西瑶的衣角,问道,“这是不是说明神格会娶我了?而你就可以跟青玄在一起了?” 西瑶用力的点点头,“是啊。谢谢你,小紫。” “咦?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的?”我疑惑的问道,小紫是青玄起的,只有他会这么叫我。 西瑶笑着摸摸我的头,“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吗?” “才没有!”我忙解释道,“你叫我什么我都喜欢。” “是么”,西瑶低声说了一句。 一连几天都没有见到青玄让我有些担心,可能是表现的太过明显,以至于神格都察觉到了。他轻弹了我的额头,“学琴的时候要专心。” 因为被神格的琴声所吸引,所以我就缠着他教我弹琴,不过学了几天都没有没见有什么成效,连基本的指法都总是出错。 我有些失去耐心了,把琴往旁边一丢,说道,“我累了。” 神格无奈的笑笑,“你已经休息三次了。” “可我就是累了啊”,我固执的说道,其实在心里还是有些底气不足的,但是西瑶教我说,对待神格的话可能胡搅蛮缠会比较有效点,因为讲理的人最怕遇到不讲理的人。 神格看了看我,最后还是选择放弃了,“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我趁他转身之际吐了吐舌头,果然弹琴这么优雅的事情还是不适合我的。 神格将碗递过来,温声说道,“趁热喝吧。” 我乖乖的接过碗来,一口气喝完,又觉得不对,今天这血的味道又甜了许多,好像加了香料一般。 “你在这里面加什么了吗?”我问道。 神格但笑不语,我被他的笑容震慑住,一时忘记了刚才自己问过的问题,这算不算是沉溺于美色呢?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神格已经把锦盒收好了,说道,“我回去了。”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却先做出了反应,一把将神格拉住了。神格愣了一下,“怎么了?” 我也被自己的动作给吓愣了,完全不明白是怎么了,但在他审视的目光下不说什么好像过意不去,于是灵光一闪,就说道,“那个…你一定会娶我的,对吧?” “嗯?”神格挑了挑眉,笑容暧昧的看着我。 是不是我又说错话了?在神格逐渐逼近的视线下,我低着头,只觉得脸上红的愈发厉害了,果然我又说错什么了… 第一百一十章 花蕊弄弦,多情情寄阿谁边?四 正在我不知所措只是,神格突然开口道,“你很想让我娶你么?”他说的时候带着一丝暧昧不明的神色,让听的人心里扑扑的跳,好像那里住着一窝兔子一样。(.无弹窗广告) “我…”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你如何?”神格却咄咄逼人的问着,我想横竖都是要说的,就豁出去了吧,于是大声道,“我就是想让你娶我,怎的?” 神格不知是我的气势所震慑住,还是被我的坦白弄得有些无措,总是他微微错开了视线,耳垂逐渐变得粉红。 原来堂堂的扶桑大帝也有害羞的时候啊!我心里感叹着,一个劲儿的盯着神格看,心想其实他羞赧的样子也是很好看的,就是平时不常看到罢了。 机会难得,我决定趁着自己气焰高涨的时候一鼓作气把话说清楚,于是大着嗓子说道,“总之一句话,你娶还是不娶?” 神格微怔,但随即就恢复常态了,他笑着说道,“你这是在逼亲吗?” “呃…算是吧”,我认真的想了想,说道。 神格抿着嘴,手掌轻轻的覆盖在我的额头上,笑道,“女孩家的这样不好。” “你是说逼亲吗?”我问道。 神格但笑不语,这人总喜欢这样做出一副了然的样子来,最是让我不喜,于是我有些气愤的说道,“如若不然,你不娶我怎么办?” 神格微微失笑,“没有那个如若不然”,他说的很轻,语速也极慢,好像生怕我听不清楚一般,“我定会娶你的。(.)” 不知怎的,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我感到特别的安心,感觉只要是神格说出的话,那他就一定做得到。 见我的不由放松的神色,神格温声说道,“这下你放心了?” “嘿嘿”,我促黠的笑了两声,怎么弄得好像是我把他骗到手了一样,明明要娶西瑶的人是他啊! 娶西瑶? 脑子里突然蹦出的这个认知让我觉得很不舒服,虽然明知道我是替西瑶嫁给他的,但是看着他宠溺的表情,想到这一切其实全部都是虚假的,是在谎言中得以寄生的,我的心情就沉了下来。 许是觉察到我突然变了脸色,神格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温声叮嘱道好好休息,那一瞬间,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对谁都是这样好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 想到这里,我猛的甩甩头,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回过神来时,神格又不见了,果真做神仙的都是神出鬼没的。我没有再想下去就靠在石头上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的内容我已经完全忘记了,只记得在很关键的时候被人叫醒了。我十分不悦的瞪着来人,没想到竟是多天不见的青玄。 青玄有些担心的看着我,“你的脸色很差,做噩梦了吗?” 我摇摇头,坦白的说道,“我不记得了。[.超多好看小说]”为了避免再回忆下去,我左右看了看,转开话题道,“这几天每到这个时辰,西瑶都会来这里,你有看到她吗?” 在听到西瑶的名字时,青玄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但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因为光线实在是太晦暗了。 沉默片刻后,青玄突然看着我,略带惊异的说道,“小紫,你…你没有变成石头。” “欸?”经青玄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果真我还是维持着人形,难道是我最近法术精进了?不应该啊,我最近一直没有修炼,整天除了睡觉吃饭以外便是弹弹小曲了,没有退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怎么还会精进呢? 看青玄的样子,他也是很不解,但是很快他似乎发现什么了一般,快步走到我的一侧,伸手便往的腰间移去。 “你做什么?”我惊叫一声向一旁移去,但显然青玄的动作比我快乐一步,他单手将我固定住,然后另一只手在我的衣服上一划,就露出了里面的皮肤还有那一朵妖艳的牡丹。 青玄的脸色越来越沉,他的眼睛由淡蓝色转为湖蓝色,再转为深蓝色,最后几乎快要变成黑色了,我被他的表情吓得一动都不敢动,更不要提说话了。 在经过了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青玄收回了手,低着头轻声说道,“是我冒犯了。” 我整理好衣服,心想青玄绝不会无缘无故如此对我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我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青玄始终低着头,以至于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他答非所问的说道,“你已经决定要嫁给他了么?” “是啊”,我语气轻快的说道,“这样西瑶就不用嫁给他了,然后你就可以跟西瑶一起离开这里…” 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青玄冷冷的打断道,“若我说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离开,这样的话你还要嫁给神格吗?” 他突然抬起头来,用凛冽的目光注视着我,我从没有见过青玄发脾气,不禁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担心,今天的青玄好像与平时不太一样。 “你为什么不离开?”我不解的问道,若是青玄的话,他应该没有理由被困在玉山的。 青玄表情一滞,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苦笑道,“没什么。”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更加觉得不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青玄浅笑着摇摇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轻声说道,“也难怪他会做到这个地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很淡却很令人难过。 我摸了摸眼角,那里有些潮湿,“青玄…”我轻声叫他的名字。 青玄安抚的朝我笑笑,说道,“小紫,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 我忙点点头,郑重的说道,“我答应!” 青玄微微失笑,“我都还没有说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我都一定会答应的啊”,我理所当然的说道。 青玄无奈的笑道,“你要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这样单纯的生活。” 我突然感到一阵不安,偷偷拉住青玄衣角,问道,“你要离开我了吗?” 青玄摇摇头,笑着说道,“关于这个,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对啊”,听到他这样回答,我不禁觉得安心了许多,于是笑道,“只要你不走,我就答应你。” 青玄不动声色的将衣袖抽回去,说道,“这话我记下了,但是,小紫,以后就莫要再提了。” “为什么?”我疑惑道。 “因为你就要成亲了啊”,青玄轻声说道,他今天的声音一直很轻,让人有种随时都会不见的恐慌。 我固执的去拉青玄的衣袖,“成亲又如何了?总之我对青玄是永远不会变的!” 我本以为这样说,青玄会高兴一些的,谁知他嘴角的苦涩愈发浓厚了,“是么”,他轻吐出两个字,脸色异常的难看。一会儿,似是感受到我担心的目光,他收起所有的情绪,淡笑着说道,“小紫都还没有长大…” 我不服气的学他说道,“什么嘛,青玄也都没有长大!” 说完,我俩对视一眼,不禁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在月夜下回荡,那是我的记忆中最最美好的一段时光,无关风月。后来我常常会想,若是那时我发现了青玄的欲言又止的表情里的秘密,那么一切回不回去变得不一样? 但是,没有那个如果了,我如期的嫁给了神格… 第一一十一章 心却情冷,一夜烟雨半生梦。一 元齐,宣宏八年,韩府。 已是入冬的天气,今年的第一场雪却迟迟没有下下来,天阴的厉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刚刚的一大批的礼部官员陆续从书房离开,步履匆匆,青橦进来的时候正好碰到正要离开的礼部侍郎李浩。 青橦不失礼数的行礼道,“李大人,这就要走了啊。” 本来嘴里碎碎念的礼部侍郎被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略显惊愕的神色在看到清楚来人后平静下来,微微颔首道,“是啊。” 简单的对过话后,青橦便推开房门进去了。书房里点了暖炉,热烘烘的,温度与春天时差不多,所以韩慕允总是喜欢在书房里养些花草。 可是今天一进门,青橦就感觉到一股寒气,不禁打了个冷颤,只见韩慕允正站在窗户边上,窗户开了两页,冷风直往里面灌。 青橦皱了皱眉,快步拿了大氅走到床边给韩慕允披上,带着责备语气的说道,“公子风寒刚好怎么能吹风呢!”说着便要去关窗。 韩慕允制止他道,“屋子里闷,我透透气。” 见韩慕允一脸疲惫的神色,青橦没有再说什么,这半个月来韩慕允一直呆在书房里,明明病的厉害却还要处理政务,尤其是几天是愈发的繁忙了,听说是羽梁和亲的使团要来。 在四年前,羽梁派过一次使团前来和亲,不过当时政事紊乱,死了一个太子,韩慕允亲自带人捉拿逃犯,后来听说,犯人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江湖杀手观音,不过被当场杀死了,因此她袭击太子的原因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毕竟人都已经死了。[] 青橦记得当时韩慕允回来的时候一脸平静,甚至于第二天就若无其事的上朝去了,但是青橦知道,公子的内心一定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平静,他没有失控,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不断的失去亲近的人,然后独自活下去。 只是,一晃四年就这么过去了…也不知道公子心里究竟放下了没有。不过,应该没有放下吧,不然也就不会派人去寻尧姑娘的下落了。 听人说,尧姑娘的尸体被一个叫虚霩的人带走了,他说有办法让她活过来,但并没有给一个确切的日期。人死了又怎么能活过来呢?许是怕两国生出什么事端所以胡乱编造的谎言吧。 青橦偷偷的看了韩慕允一眼,见他正对着花盆出神,不禁轻声提醒道,“公子,索冥回来了。” 闻言,韩慕允神色一顿,说道“叫他进来吧。” 青橦应声下去了。 不一会儿,索冥就敲门进来,韩慕允没有回头,过了半晌才问道,“有消息么?” 索冥叩首道,“是属下无能,至今都没有打探道任何消息。” 韩慕允苦笑着擦完最后一片花瓣,看着窗外道,“是么”,他这话更像是对自己说的,索冥没有做声,就见韩慕允摆摆手,说道,“你下去吧。” 索冥有些担心的说道,“公子…”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韩慕允打断道,“我有些乏了,你去与青橦说晚饭之前我不想见客,下去吧。” 听韩慕允如此吩咐,索冥也不好多呆,只能退出书房。青橦一直站在书房外,见索冥出来就想要进去,却被拦了下来,索冥说道,“公子说晚饭之前不想见任何人。” 青橦神色一怔,随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问道,“还是没有消息吗?” 索冥点点头,“这次公子没有让我再去找。” “可能公子也厌倦了吧”,青橦往书房内看了一眼,窗户已经关上了,里面没有电灯,昏暗的紧,与外面阴沉的天气一般,青橦将索冥拉到一旁,小声问道,“你说尧姑娘还活着吗?” 索冥想了想,说道,“不知道。” 青橦没有再问下去,心里却觉得或许那个结果大家都知道,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书房内,黑暗与黑暗交融,眼睛逐渐习惯了这种亮度,身体靠在梨花木的椅背上,不愿动弹本分。韩慕允尝了一口冷掉的茶水,干涸的嘴唇觉得好受一点,但是这味道如此苦涩,跟那人泡的茶差了很远。 本来以为即使没有她也不会怎么样,但是直到失去以后才发现好像并不是如此。的确,他很会算计,她只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不管是把她推给炎桀帝,还是把她让给乔兰墨煦,他都做的得心应手,也觉得能够忍受。 但是他忘记了,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她还在。 现在她不在了,这权力这天下突然变得苍白起来,他要来又有什么用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四年,却仍没有找到答案。 “咳咳…”韩慕允轻咳起来,又喝了一口茶,冰冷的触感贴近咽喉,烦躁的心情却仍不见好。 还是没有她的消息啊…这样无休止的等待要持续多久呢?还是说,她已经回来了,只是不想见他而已。 这个想法堵在胸口很是难受,韩慕允伸手揉着太阳穴,让自己放松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已没有办法回头了。 翻开眼前的奏章大体浏览了一遍,出乎意料的是,这次迎接使团的规格特别高,简直到了皇亲的级别了,难道说… 原来他也等不及了,韩慕允冷笑着看下去,视线停留在日期上,日子定在十月初八,也就是说三日后。 三天的时间,其实一晃眼就过去了。 宣宏八年,十月初八,大吉,宜会亲。 羽梁国的使团在中午时分到达,丞相亲自出宣武门迎接,阵势之大乃几十年来罕见。 大驾卤簿,前列导象四,次宝象五,次静鞭四。配木辂驾,象辂驾,金辂驾,玉辂驾各十,并有铙歌乐。天马、天鹿、辟邪、犀牛、赤熊、黄罴、白泽、角端、游麟、彩狮、振鹭、鸣鸢、赤乌、华虫、黄鹄、白雉、云鹤、孔雀、仪凤、翔鸾旗各一。五色龙纛四十,前锋纛八,护军纛八,骁骑纛二十四。 分明是皇帝的摆驾。 步辇在宣武门前停了下来,左右侍者撑起金黄色的御旗,另有从者铺开金丝云锦织毯,直至门前,珍珠帘幕缓缓打开,只见一人走下来,身上九爪飞龙的锦袍在阳光下闪耀夺目,端的是华贵无双! 华盖下那人的面孔模糊不清,而韩慕允却仍紧盯着他的脚步,一点点的靠近,直到面前,然后依规制行礼道,“在下元齐丞相韩慕允,恭迎圣轩帝大驾!” 那人微微颔首,平静的看着垂首的韩慕允,抬手道,“免礼!”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帝王风范! 闻言,韩慕允直起身来,两人目光交错,一是漆黑一是深蓝,俱是深不见底。 半晌之后,韩慕允笑着说道,“圣轩帝远道而来,实为元齐之幸,还请圣轩帝移驾行宫,慕允已备好酒宴,以慰辛劳。” 圣轩帝亦是笑着说道,“就依丞相安排。” 谁都知道,元齐的皇帝不过是个摆设,真正的大权早已落入韩慕允的手中,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登基为帝,由他亲自迎接圣轩帝,这分明就是两国元首的会晤。 日光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天空晦暗下来,有山雨欲来之势,这平静的日子也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第一一十二章 心却情冷,一夜烟雨半生梦。二 时间回到宣宏四年,也就是羲和十五年,羽梁对外宣称太子重病不治,死于宫中。[]同年,立三皇子乔兰墨煦为储君。 羲和十七年,惠贞帝薨,享年五十七岁,太子即位,改国号仁武,史称圣轩帝。 圣轩帝即位后,力行新法,安民有术,国势日盛。一改惠贞帝时间浮夸之风,充备军营,一时间,军力大增。 仁武二年,羽梁元齐和亲,圣轩帝亲自出使元齐,意图结永世之好。 晚宴设在舒畅园,酉时刚过,所有出席的官员便都落座了,只等皇帝的到来。 胤崇帝与圣轩帝是一起来的,宴席开始,不过就是些丝竹歌舞之类,大臣们客套与奉承充斥着整个园子。 韩慕允一直靠在软榻上饮酒,因为他淡漠的表情实在让人难以接近,所以几乎没有大臣愿意主动来招呼的。韩丞相的喜怒无常比起以前的尧丞相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他愈发狠戾的政治手段,在朝堂之内可谓是人人畏惧。平时都唯恐避之不及,这会子更不会有人前来搭讪。 近两年愈发难喝到醇厚的鲤溪了,韩慕允轻晃着酒杯,眼神显得有些迷离,面前的台子上,穿着红衣的舞姬正悬空上演着飞天,曼妙的身姿惹人垂涎。 韩慕允直视着前方,看起来好像是被舞姬曼妙的姿态所吸引,但若是仔细看他的眼睛就会发现,那里面黑的吓人,一片流光全都浮在表面,根本不曾进入到他的眼睛里。(.) 主座上,胤崇帝正与圣轩帝说笑,提及两国的婚事,说道,“不如趁着今夜热闹,就让两人见上一面,如何?” 圣轩帝笑着说道,“不急。” 胤崇帝碰了一个软钉子,也就不再提了,笑呵呵的又将话题岔到别处。 韩慕允嘴角微微勾起,想必和亲之人必是迫于无奈的,否则怎会连出面都不肯,也不知圣轩帝是用了什么法子,骗的那人娶亲的,这倒让人有点兴趣了。 边想着,韩慕允边往主座上看去,两人相距不远,圣轩帝注意到韩慕允的目光,朝这个方向看来,视线接触的一刹陡然变得冰冷,在晦暗的灯光底下竟然能感觉到昭然的恨意。不过,那也只是须臾的功夫,下一秒在看的时候,他已经抬起杯子,摇摇的做出一个碰杯的姿势。 韩慕允笑了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两人就各自将目光移开了。 酒宴过半,满目的莺歌燕舞有些看厌了,而且入夜以后的天气愈发的冷了,即使周围摆有火盆也抵挡不住彻骨的寒气。胤崇帝恹恹的撑着身子,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韩慕允见状,起身说道,“陛下既是累了,不如早些回宫休息吧?” 胤崇帝点点头,然后抱歉的朝圣轩帝笑笑,说道:“朕有些不胜酒力,真真是惭愧至极。” 圣轩帝摆摆手,笑着说道,“胤崇帝客气了,朕也正想着回行宫,不如就同行吧?” “不如由臣来护送圣轩帝回去吧?”见胤崇帝面露难色,韩慕允接过来说道。 胤崇帝见圣轩帝没有什么表示,笑着说道,“也好,那就劳烦丞相了。”说完,就摆驾回宫了。 韩慕允与圣轩帝也一起出了舒畅园,朝相反的地方去。见皇帝与丞相都走了,其余的大臣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那里了,不多时,众人就各自散去了。 韩慕允本来准备了步辇,但是圣轩帝说行宫也不远,走着醒醒酒气便好,于是韩慕允就陪着他往行宫走去。 两人走在前面,身后的护卫得了吩咐,只远远的跟着,都没有靠上来。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圣轩帝突然开口道,“想不到韩丞相为人臣子竟也做的有模有样,倒真让墨煦佩服的很。”他没有有朕的称谓,而是直接说了自己名号。 韩慕允听得出他话里有话,但却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笑着说道,“圣轩帝谬赞了。” 乔兰墨煦突然回过头来打量着韩慕允,眼中精光一闪,似笑非笑的说道,“倒是我小瞧你了。” 韩慕允依旧维持着恭敬的笑容,说道,“慕允惶恐。” 乔兰墨煦眼中有些恼火,但是很快就被掩盖下去了,转回头继续往前走,未再说什么。 一路沉默着走到行宫门口,韩慕允没有继续往里去,而是站住身子,行礼道,“圣轩帝平安到达,那慕允就回去了。” 乔兰墨煦也停住脚步,不置可否的看着他,半晌才说道,“你可知为何和亲的人是他?” 说的是两国的婚事,但韩慕允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兴趣,只淡淡的回了一句,“不知。” 乔兰墨煦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竟带着一点邪气,与他身上的龙袍甚是不符。他一字一字,缓慢的说道,“因为他喜欢尧紫。”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韩慕允已经知道其中的意思了,因为他喜欢尧紫,所以要让他来和亲,这样就可以断了他对尧紫的念想。果真,这才符合乔兰墨煦的作风,妨碍自己的人都要除去,连兄弟或是父母也不能放过,如若不然,他也坐不上皇帝的位置。 韩慕允抬起头来,对上乔兰墨煦的目光,没有接话。而乔兰墨煦似乎并不期待着他的回答,继续说道,“我自认是比不上你的大度,所以对于想要的东西便会想方设法的得到,而得到后,便会牢牢的抓在手里,绝不给她半点离开的机会。” 他语气很轻,却异常的坚定。 闻言,韩慕允眸子渐渐深了起来,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之人,沉声说道,“你何时记起来的?” 乔兰墨煦似是很满意韩慕允的反应,笑意加深了,“许是比你想的还要早。” 韩慕允的目光突然变得冷冽起来,围绕在周身的寒气让人蓦地生出一股畏惧来,他冷声说道,“那你就该知道,她不是你的。” “呵呵,这话应是我说才是”,乔兰墨煦对上他的目光,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你莫不是忘了,她最后说了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韩慕允浑身一震,眼神有些涣散,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乔兰墨煦笑意不减,虽然那笑意只停留在他的嘴角。他的眼睛如韩慕允的一般,深不见底,形成了一片蓝色的漩涡。他走进了一些,与韩慕允错肩并立,轻声说道,“说到底,我还是要谢谢你的把尧紫推给了我。” 他说完,便迈开步子,笑声爽朗的进入行宫,护卫跟在后面也消失在了朱门里面,黑暗中只能听见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大门缓缓的合上,灯笼红色的灯光被挡在了外面,只打在韩慕允身上,可他的周身却丝毫没有显得温暖,反而比灯光找不到的地方还是冷上几分。 他的身体一动不动,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有袖子底下藏着的手掌紧紧的握紧了,泛白的指节绷的僵硬。 已经许久不曾试过动怒的滋味了… 韩慕允冷笑着看着合上的朱门,缓缓的放开了拳头,乔兰墨煦,我会让你知道你所做的一切有多可笑!而她,也只会是我的,不管以前还是现在! 第一一十三章 心却情冷,一夜烟雨半生梦。三 言竹闭上眼睛复又缓缓睁开,脑子里全是那人浑身鲜血的样子,明明已经过去四年了,一切却仍清晰如昨,好像那场惊变她亲身经历了一般。[] 是的,四年前,元齐的郊外,那座荒山,她是去了的,但却晚了。等她到那里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韩慕允收兵复命,羽梁皇子默然离去,虚霩带着尧紫不知所踪,偌大的山上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孤零零的睡在那里。 那是荆游竹,她血脉相关的兄长! 言竹将他的尸体用草席包裹起来,然后安葬在了玉山,当时荒凉的坟冢此时已长满了名叫菟儿丝的草,听说这代表着一种相思。 原来已经四年了啊,言竹想着想着,就轻声叹了口气,刚好被进来的人听到了,“你又在叹气了。” 言竹闻言,忙起身行礼道,“弟子见过揭谛。” 虚霩脚步顿了顿,无奈的笑道,“不是已经告诉你吗,在我没有露出真身之时只把我当做一个普通的医者就好,不用行如此大礼。” 言竹恭敬的说道。“是。” 虚霩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岔开话问道,“她还是没有动静吗?” 言竹点点头,低垂着眼帘,神情有些暗淡,“已经四年了…” 四年前,虚霩带着尧紫的尸体来到了玉山,轻而易举的进入了山顶的结界,里面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后来虚霩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刚刚回来的言竹。言竹是认得金光揭谛真身的,所以一见到虚霩就行礼拜见。虚霩叮嘱她照看好里面的尧紫后就离开了,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前来看看而已。 究竟尧紫会不会醒,她也不知道,她只是负责继承清明先生的衣钵,守卫玉山而已,其余的,她管不了那么许多。 虚霩见她身前暗淡,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你那个好徒弟岂是这么容易就死的?” 言竹沉吟道,“揭谛未受当年之事的连累得以保存仙体,若是冒然修改凡人的命格,只怕会被…” “这个无须担心,尧紫既不是凡人,哪来命格一说,我不过是渡了些许仙力给一块石头,佛祖即使想要怪罪也无从怪起啊”,虚霩淡淡的说道,他的眼睛一直紧盯着言竹,瞳孔里闪过一丝精光,言竹被他盯的难受,微微偏开头。过了一会儿,才听虚霩开口问道,“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他的语气里没有了平时慵懒的味道,宽厚的面容里隐藏着一股冰冷,与身上的气息格格不入,让人不得不在意。 言竹想了想,拱手道,“揭谛放心,弟子懂得分寸。” 虚霩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忽而一笑,说道,“这样说来你知道的东西必然不少,不如你且说来与我听听?” 言竹自是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就说道,“弟子觉得这件事情远不如我们认为的那样简单。” “哦?”虚霩笑意不减的说道,“怎么讲?” 言竹犹豫了一下,说道,“乔兰太子,尧紫,还有荆…游竹的死,弟子觉得虽然尧子雾能够一手遮天,但还不足以做到这个地步,所以弟子认为他的背后必定还有什么人在控制这一切。而我怀疑,那个人是…” “啊”言竹正说到关键,蓦地被虚霩挑起下巴来,不禁低呼了一声,错愕的看着他,“揭谛…?” 虚霩脸上挂着慵懒的笑容,说道,“算着日子,她也该醒了,不如我们进去看看?” 言竹眉宇微皱,低声说道,“揭谛莫不是忘了,这结界弟子是进不去的。” 虚霩笑着说道,“你跟着我便是了”,他放开手,然后径自往前走去,“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结界里样子吗?今天就带你进去好了,也算是对你守护了她四年的谢礼。” 见虚霩不动声色的将话题错开,言竹也没有再纠缠,行了个礼说道,“弟子谢揭谛厚爱。” “你这人”,虚霩走到前面去,又回过头来,苦笑道,“怎么总也改不了这些迂腐的毛病,清明算是白教你了。” 言竹脸色被呛的通红,也不敢回嘴,之后缄默着低下头跟在虚霩后面,进入了结界。 本以为结界内就算不是香雾环绕,美如幻境,也差不多应是鸟语花香,四季如春的,但言竹进入后却有些小小的失望,结界内只有漫天白茫茫的雪铺了厚厚的一层。 越往里面走,雪层越浅,但是温度却低了许多,走到后面已经看不到雪的样子了,大地也逐渐显现出原本的面目,是如镜子一般厚重的冰凌,连绵远去,望不到尽头。 天与地是同样的藏青色,真有种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开阔,置身其中,不得不被天地的广大与自身的渺小所折服,言竹不禁停住了脚步,心底的肃静之意油然而生。 “怎么,失望了?”虚霩不知何时也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问道。 言竹摇摇头,“不,这里很美。” 虚霩忽而浅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又往前走去,若是这样的景象看上一千年,任凭谁也会倦了,还谈什么美不美的。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虚霩停了下来,言竹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面前竖着巨大的冰块,直插云霄,它的存在是那样的突兀,让人不得不在意。 于是,言竹便多看了两眼,隐隐约约看到冰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但是太模糊了,看不清楚。 这时,虚霩将手放在冰块上,金色的光芒沿着他的手掌向外分散,越来越多,逐渐的将整个冰块覆盖起来,这下子言竹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听虚霩沉声喝道,“破!”那冰块便哗啦啦的碎了一地,然后融进了地面,再不见踪影。 而冰块中的东西也露了出来,言竹一看,那分明是尧紫! 虚霩拍拍手,说道,“我不过才几天没来,就生出这么多杂志来了。” 言竹不解的问道,“那是什么?” “她的意念”,虚霩不紧不慢的走到尧紫面前,左右端详了半天,才轻叹了口气,说道,“丫头,你还要睡多久?” 言竹不知道尧紫与虚霩是何关系,但看到他落寞的神色,不禁劝道,“其实揭谛也不必太过担心的,我相信用不来多久她就会…” 虚霩笑着打断她,“你要用我安慰你的话再来安慰我吗?” “弟子不敢”,言竹低下头,轻声回道。 “罢了罢了”,虚霩伸了伸腰,“与其在这里黯然神伤,倒不如吃酒去。”说着便要往回走,言竹没有办法只得跟在他后面。 然而,刚迈出步子就觉得好像冰层里有东西动了一下,言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便停下来仔细看。 虚霩见言竹突然停住了脚步,催促道,“你在那里愣着做什么?” “揭谛,这里面…”言竹指了指尧紫,“我刚才好像见她动了一下。” 虚霩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于是道,“莫不是你看错了吧。” 言竹看了半天,里面的人都没有什么反应,于是也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就点点头,喃喃道,“许是我看错了…” 她又看了一眼,然后快步朝虚霩跑去,步子均匀的落在冰层上,发出悉索的摩擦声。 两人正要离去,突然地面一晃动,虚霩忙朝尧紫的方向看去,眉宇里尽是紧张的神色,然后就听着咔嚓咔嚓冰层碎裂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她要醒了!”虚霩激动的朝尧紫跑过去。言竹也想跟上去,奈何地面晃动的太过厉害,她不会法术也飞不过去。 虚霩落在尧紫的身边,她上半身的冰块已经掉得差不多了,露出苍白但却姣好的面容来,还是十四岁时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改变。 “丫头…”虚霩轻声唤道。 突然,尧紫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像是蝴蝶饱满的羽翼即将要展开一般,虚霩紧张的秉住呼吸,生怕惊扰了她。而在那一下颤动之后,她又恢复了平静,仍在沉睡。 这时,地面也不再晃动了,言竹走了过来,有些不安的问道,“揭谛,这…?” 虚霩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拇指与中指掐起一个莲字印,往尧紫的眉间渡去。 金粉色的光芒在她的眉间闪烁,好像莲花的花瓣一般聚拢在一起,形成一个晶莹的花苞。 佛莲金印!言竹心中低呼,她以前在清明先生的手札中见过这种手印,是将施印者的灵力与魂力同时注入受印者的体内,此印对于仙体伤损巨大,几乎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可使用。 想不到,金光揭谛尽然会做到这种地步! 在言竹冥想之时,虚霩已经将莲花催开了三瓣,还有另外三瓣仍黏着在一起。 虚霩的气息有些紊乱,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起来,颜色好像从他身上抽离了一般,越来越浅,言竹后退了一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揭谛…的真身怕是要显现出来了… 因为灵力与魂力同时消损,所以虚霩已经维持不住身形了,他的头发飞散在空中,由黑色转变为银白色,耳朵尖尖的竖起,瞳眸处是一片灿然的金色。 但是,他的身形却越来越淡,好像墨色的山水画被水晕开了,淡薄的颜色几近透明,几乎随着都会被风吹散。 还剩最后一朵花瓣! 这时,尧紫身上的冰块已经全部融化干净了,但是人依然是一副沉睡的样子,丝毫不见有醒来的迹象! 终于,最后一片花瓣也绽开了,六瓣的莲花在尧紫的眉心飞旋,越来越快,紧接着飞快的隐入身体之中,金光消散,尧紫与虚霩同时跌落下来。 言竹忙上前扶起虚霩,担忧道,“揭谛你还好么?” 虚霩擦了擦嘴边的血迹,淡淡的笑道,“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言竹苦笑着将虚霩扶到尧紫身边,说道,“她好像还没醒。” 而她话音未落,就将尧紫已经瞪大了眼睛朝她看来,猝不及防的言竹忽而吓了一跳,“这….” 虚霩倒是没有被吓到,浅笑着向尧紫伸出手,“丫头,欢迎回来。” 第一一十四章 心却情冷,一夜烟雨半生梦。四 虚霩倒是没有被吓到,浅笑着向尧紫伸出手,“丫头,欢迎回来。” 许久没有听到有人回应,尧紫只是盯着虚霩看,眼睛里平静无波,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虚霩与言竹对望一眼,两人皆有种不祥的预感,莫不是傻了或是失意了吧,毕竟被冰封了四年的时间。 虚霩伸手在尧紫面前晃了晃,又叫了一声,“丫头…”结果尧紫还是没有理他,于是他决定换个方式,就说道,“丫头,你…你还认得我么?” 尧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问道,“这是哪里?” 虚霩心想,果真是坏了,受了那么重的伤又在这里过了四年与世隔绝的死人生活,她怕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于是耐心的说道,“我们现在在玉山,四年前你被尧…呃…所伤,因为伤势太重,所以我就把你带到这里…”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尧紫打断道,“你愈发的喜欢啰嗦了,虚霩。” “哈?”虚霩表情有些转换不过来,一边还维持着耐心说教的样子,一边嘴巴不自觉的张大,很是滑稽。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尧紫,说道,“你…你没有失忆?” 尧紫不耐的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看傻瓜一般,反问道,“你觉得呢?” 虚霩不满的皱起眉毛,“那你表现的这么冷淡,害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了。” 闻言,尧紫的脸色一沉,比刚才的淡漠还要冷上几分,“我怎么会忘了你呢,金光揭谛虚霩。” 她说的很轻,却如惊雷一般炸响在虚霩的耳边,过了许久,虚霩才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记起来了?” 尧紫想了想,摇摇头,“只有一部分…” 由于她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虚霩就没有再问下去。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是尴尬,两个人的脸色看起来都有些凝重,言竹见状,忙说道,“既然尧紫已经醒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再说?” 她话音落下,尧紫才发觉这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不禁轻声叫道,“师傅…”言竹应了一声,走过去将她扶起来,而尧紫的脸色愈发的难看,撑起身子,犹豫着开口道,“师傅,荆游竹他…是我不好…我…” 言竹摇摇头,“莫要再说了,他心意如此,你…你就替他好好活下去吧。” 听得出她声音里的哽咽,尧紫沉默下来,靠在言竹的身上,往山下走去。虚霩也站起来,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还能够自己行走。 三人很快回到了住处,尧紫刚刚醒来,体力不济,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而虚霩亦好不到哪里去。(.无弹窗广告)言竹将两人安置妥当后,就去后山采了些药草,拿回来煮了喂两人喝下。 忙完这些事情之后,已经是明月悬空了。 言竹轻手轻脚的从屋子里出来,把门关好,然后往屋后走去。屋后不远处竖着一座孤零零的坟冢,凄惨的月光打在上面,冷寂的白与温暖的黑融在一起,照亮了那片繁茂的菟儿丝。 言竹不知从哪弄得酒,刚一打开瓶盖香气便四溢出来,竟是上好的鲤溪。言竹将酒洒在坟冢上,说道,“哥,这是酒窖里最后的一坛鲤溪了,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你怕是都没有酒喝了,随着尧紫的醒来,很多未完的事情又会开始,我想我也躲不过去的,对不起,以后我不能给你带酒喝了…” “你要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极为冷漠的声音,言竹心下一惊,回过头去,发现尧紫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一黑一紫的两只眸子发出粼粼的光,在夜里极为骇人,尤其是紫色的那只,比第一次见的时候要亮上许多,而且没有一丝温度与感情的,简直不像是人的眼睛! 尧紫见言竹不说话,又走近了几步,冷声问道,“那些未完的事情是什么?你又要躲什么?” 言竹在她的注视下不禁倒退了几步,“紫…紫紫,你怎么醒过来了?我那是乱说的,你不要当真。” 她话音刚落,就觉得脖子上一片冰冷好像被毒蛇缠上了一般,低头一看,原来尧紫的白练不知何时圈在她脖子上,柔软的越勒越紧! “我想听实话”,尧紫平静的说道,不,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机械,她醒来以后给人的感觉就不太对,好像完全失去了感情,整个冷寂的让人无法靠近。如果说以前的她是冷漠的话,现在的她则完全没有了心,如同活动的鬼魂,空挂着一副皮囊。 而且她的行动诡异迅速,以至于自己毫无还手之力,言竹伸手抓着白练,已经开始出不过气了,而尧紫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嘶 就在言竹意识模糊之际,白练突然被切断,突如其来的空气打量拥入肺部,引起一阵咳嗽。 “你先回去”,虚霩站在她的面前,背对着她说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严肃。言竹看了看尧紫,她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于是便沿着小路回去了。 就剩下两个人了,尧紫与虚霩面对面,谁都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突然,尧紫手指动了动,将白练收回去,转身就往回走。 虚霩一怔,随即问道,“你没有事情问我吗?” 尧紫脚步顿了顿,但没有停下,“问了你也不见得会告诉我。” “我会!”虚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回道,“只要你想知道。” 尧紫终于停住了脚步,回过神来,淡淡的看着他,夜风撩起她细长的青丝,如香炉袅袅的烟雾,寂寥而飘渺。 许久,她才开口道,“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是梦到了一半就戛然而止了,我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那么你忘记的是哪一段?” “大婚之后。” “…” 虚霩沉默下来,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尧紫表情仍是淡淡的,连语气都没有起伏,“说不出来么?” “倒也不是”,虚霩苦笑着说道,“只是忘记了自有忘记的道理,若是硬要记起来,我怕你…” 他没有说下去,尧紫迟迟没有接话,许久,才轻声问了句,“是么…” 就这么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尧紫便要回去了,虚霩没有拦她,剩下的那段故事嘛,不知道也罢… “若是想知道,不如去找他吧,或许你会自己想起来也说不定。” 尧紫没有回答,沉默着的当天的月亮愈发的冷清了,会想起来吗?或者是,需要想起来吗? 第一一十五章 情近人却,可得暖云烘寒月?一 这个问题或许没有人能够回答她,那个答案于她而言并没有多重要,只不过残缺的记忆总也拼凑不成一个完整的“人”。 虽然她只是一块不知名的石头,但好歹此生的她入了人间道。 第二天尧紫便向虚霩打听韩慕允的情况,毕竟她沉睡了四年,很多事情都是变了的。虚霩大致描述了一下,并无什么特别,唯一一点令她在意的便是乔兰墨煦,他已经登基做了皇帝。 “你是说前来和亲的人是乔兰倾羽?” 听完虚霩的叙述之后,尧紫不禁对这个名字起了一些在意,印象中那个如谪仙一般不染纤尘的人此时也不得不沦为政治的工具了么?以韩慕允的野心,不会单靠一桩婚事便停了一统天下的夙愿,这里面必定是有什么阴谋的。 虚霩点点头,沉声说道,“而且和亲的公主你也认得,是苏筱叶。” 尧紫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神色有一点松动,但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只淡淡的应了一声。 “你打算怎么做?”虚霩问道。 尧紫漠然的看了虚霩一眼,没有答话,转身进了屋子收拾起细软。虚霩被她冷漠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也跟进了屋子,堵在尧紫面前,愤懑的说道,“丫头,你这是为了当年的事情与我生气么?的确,四年前因为尧溪的关系,我没有出手…” 在听到尧溪两个字的时候,尧紫突然抬头看他,眼神尖锐,好像一把匕首直插入心脏,蓦地让人秉住了呼吸。(.无弹窗广告) “我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 尧紫依旧不冷不热的说道,不过眨眼的时间,她已经将自己全部的情绪隐藏起来。 片刻功夫,尧紫便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了。这些年来,凤芒一直被养在玉山上,见到尧紫亲昵的很,一点都没有生疏。 虚霩本想拦她,但见她去意已决就没有再说什么,送到山脚下便停住了,临走时叮嘱她若是求不得便回来,有些事情勉强不得。因为尧紫一直没有什么反应,他也不知她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玉山离回毓并不是很远,日夜兼程的话一天就到了,傍晚的时候尧紫便出现在了城门口。 回毓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尧紫走在街上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四年堆积的梦境让她与这坐城池格格不入,即使身在川流的人群中都没有真实感,好像所有眼睛看到的都是幻觉,只要再眨一下眼,他们就会消失不见。 奔波了一天着实有些累了,尧紫随意进了一家客栈,一楼是吃酒的地方,二楼与三楼是厢房。由于喜欢清静,尧紫就挑了三楼的一个房间。 就在她点好饭菜想要上楼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因为是不熟悉的声音又叫了许久不用的名字,所以尧紫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那人是在叫自己。 “韩音哥哥…” 那声音是这样叫的,尧紫僵硬的转过头,看到一张很清秀的脸,容貌不算出众,却干净如出水芙蓉,尤其是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水灵灵的惹人怜爱。 “你是?”尧紫犹疑着问道。 “我是小菡啊”,那女孩子笑嘻嘻的说道,“韩音哥哥不认识我了么?” 经她这样一说,尧紫仔细看了看,才将面前的人与记忆中的小女孩重叠在一起,有些恍然,“原来是你。” 小菡见尧紫记起自己来了,高兴的说道,“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刚进门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尧紫不想与她牵扯太多,怕再遇到乔兰倾羽,于是淡淡的说了句,“真巧”,便想要离开。 谁知越是这样想着越就容易碰上,尧紫话音刚落就见一身白衣的男子朝这边走过来。 小菡一把拉住尧紫,兴奋的朝乔兰倾羽说道,“倾羽哥哥,你猜我遇见谁了?” 乔兰倾羽并没有太大的改变,除了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外,与四年前尧紫所认识的那个他一般,谦谦如玉。 “猜不到”,乔兰倾羽浅笑着说道。 尧紫看着熟悉的笑容,又一瞬的恍惚,而就是这一瞬的功夫,小菡做了一件让她意外的事情。 小菡把牵起乔兰倾羽的手放在她手背上,笑着说道,“这样能猜出来了吗?” 尧紫有些庆幸自己现在是身着男装的,不然被旁人看到了着实有些难堪。乔兰倾羽如触电般似的缩回手,神色变了几变,最后仍是有些疑虑的问道,“是韩音兄吗?” 怎么会?尧紫心下觉得诧异,四年不见,乔兰倾羽竟然仅凭那一下的触碰就可以辨认出自己的身份,这也太… “倾羽哥哥好厉害,一下子就猜出来了”,小菡在一旁拍着手说道,又看了看尧紫,“不过韩音哥哥真是与四年前一模一样呢,我看到他的时候也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尧紫神情一滞,想到自己这四年来一点都没有变化有些无法解释,还好乔兰倾羽及时的打断了小菡,温声说道,“莫要闹了,这样会吵到其他客人的。” 闻言,小菡撇撇嘴,但还是听话的站在一边。 尧紫本以为不会见到熟人,毕竟回毓城这么大,她认识的人又有限,谁知一回来就遇到了即将大婚的乔兰倾羽,心下只想着赶快脱身,于是说道,“倾羽兄,好久不见,我还有…” “韩音兄,许久不见了,不如一起…” 两人机会是同时说道,尧紫有些尴尬的沉默下来,乔兰倾羽亦是笑笑,“不如一起做吧?” 尧紫也不好再推辞就与他一起坐了下来,吃过饭小菡嚷着出去逛逛,尧紫作为元齐人,顺便就当了向导。 一路上小菡开心的瞧着瞧那,而尧紫与乔兰倾羽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乔兰倾羽说小菡是在屋子里憋得久了,所以一出来才如此吵闹,尧紫淡淡的应和着,也不挑起话题。 就这样走了一段路,小菡玩得累了,乔兰倾羽就派人将她送回宫里,然后独自将尧紫送回客栈,本来尧紫是想拒绝的,但看他有话要说的样子就由着他了。 果不其然,就剩下两个人的时候,乔兰倾羽一上来就问道,“你知道了吧?” 尧紫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接着一想,他可能说的是即将要成亲的事情,就应了一声。 乔兰倾羽许久没有说话,就这样一直沉默着走到客栈门口,尧紫停住脚步,说道,“就送到这里吧。” 乔兰倾羽没有动,用他那双灰白的眸子看着尧紫,轻声说道,“发生了很多事,三哥他…” “我知道”,尧紫淡淡的说道,见乔兰倾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怕他说出什么自己无法招架的话来,于是就告辞道,“那我就先进去了。” 刚转过身迈开步子,尧紫就听身后略带苦涩的声音说道,“韩音兄,若你不是…” 后面的话,尧紫没有听清楚,因为风声很大,所以声音很模糊,再加上她已经走远了。 若她不是…尧紫微微的牵扯了一下嘴角,终究没有那一个如果,所以还是莫要听清楚的好… 第一一十六章 情近人却,可得暖云烘寒月?二 回到客栈的晚上,尧紫做了很奇怪的梦,梦里的景象是她与乔兰倾羽一同进入虚空时的画面,好像又重新经历了一遍,早上起来后只觉得浑身痛的厉害。(.) 吃过早饭后,尧紫便朝丞相府去,路上的景色一如四年之前,没有太大的变化。不一会儿,尧紫就到了韩府门口,踟蹰着到底要不要进去。 遇到韩慕允之后要说什么呢?过了这么久他会不会变了许多?就算他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又是否肯告诉自己? 太多的不确定要尧紫突然没有敲门的勇气了。 “你…你是…?” 蓦地身后有人问道,尧紫转过身,逆着光那人的样子不是很清楚,但是他身上青色的衣服倒是很熟悉。 “青橦?”尧紫直觉的问道。 青橦登时愣在了原地,紧盯着尧紫,嘴巴都忘了合上,似乎见了鬼一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尧…姑娘?”过了许久,青橦才试探着问道,指尖颤巍巍的靠近尧紫,似乎想看看她到底是人是鬼。 尧紫微微侧身,沉声说道,“是我。” 青橦低头看着地面上拉长的影子,舒了一口气,听说鬼是没有影子的,这人有影子,应该不是鬼。想到这,青橦抬起头来,笑容可掬的说道,“尧姑娘来了怎的不进去?” 尧紫不说话,只淡淡的看着他,青橦只觉得那眼神冰凉的很,倒真有几分鬼魂的样子。青橦不自觉的秉住了呼吸,说道,“公子他进宫去了,不如姑娘到府里等着罢?” “我明天再来”,尧紫说完便往回走。 青橦一见她要走,心想公子日日盼着的人终于来了,绝不能让她离开,于是忙拦住她道,“这几天政事繁忙,公子他天天都进宫去,姑娘明日再来怕也见不到的,不如就在这里等等罢?” 尧紫想了想,说道,“我过几日再来。” 其实她还没有做好面对韩慕允的准备,或许如虚霩所言,不知道也没有什么不好,总归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青橦见她执意要走,也拦她不住,正左右为难之时,忽听有人说道,“青橦,有客人来了?” 竟是韩慕允回来了! 青橦一怔,随即侧过身子,他让开了一段距离,刚好使得尧紫与韩慕允对上面,光线忽而明灭了一刻,云朵掩盖住太阳,又飞速的飘走,只一瞬的功夫,世界好似静止不动了,只剩下两个人,相对无言。 眼前所见到的是如此的不真实,尧紫迎着韩慕允的视线,时隔四年,男子的气息仍是咄咄逼人,饶是旁人都觉得他温润如玉,谦谦和煦,尧紫就只觉得他凛冽的很,尤其是那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与梦境中的神格重叠在一起,让人心生畏惧,又止不住眼眶的酸涩。 韩慕允看着尧紫,亦是没有动作,只是无言的看着,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虽然没有经历十年那么长的时间,但这千百个日夜以来的离别就像是巨大而突兀的断层,生生的切开了他所理所当然的生活。就在他即将适应没有她的生活的时候,她却这样突然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毫无征兆的,来不及做出准备。 现在,她就站在那里,触手可及,他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了。 青橦在旁边站着,看这两个人好像被定格了一般,就那么呆站着也不说话,不禁有些着急,就想上去帮上一把。这时却被人拉住了,青橦回头一看,只见索冥拉住他,无声的摇摇头。 两人悄然的退了进去。 许久,韩慕允走进了一些,光线变得暗淡了许多,尧紫直觉的眯了一下眼睛。 “你回来了”,韩慕允温声说道。 “…嗯。”尧紫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轻声应着。 “进去吧。” “…嗯。” 两人简单的说了两句,便一前一后的进了韩府。韩慕允带着尧紫进了书房,又命青橦端来茶点,袅袅的香气在房间里升腾,屋子里暖烘烘的,将刚见面的尴尬冲淡了不少。 韩慕允将茶杯递到尧紫面前,浅笑着说道,“这天气愈发的冷了。” 尧紫点点头,接过杯子来,温暖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起来,过了一会儿,冻僵的指尖才微微有了些知觉。 “…你好么?”沉默了一会儿,韩慕允问道。 “还好”,尧紫淡淡的应着,视线落在了书桌的那盆牡丹上,在冬日里,那花朵绽放的如此灿然,与肃杀的气氛格格不入。尧紫一直都不明白,明明自己是如此的讨厌着牡丹,而韩慕允却异常的珍视它。 韩慕允见尧紫看着牡丹出神,也不打扰她,只浅笑着端详着她的侧颜,眉宇间是四年不见的温柔。 片刻之后,尧紫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回头来,脸上不知是热的还是怎的,微微的发红。 “你盯着我做什么?”尧紫嗔道。 韩慕允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回答,岔开话题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罢?” 他太过于了解她,所以知道尧紫无缘无故的绝不会主动来见他,这个认知如此的真实,真实到让人悲哀。 尧紫点点头,低声说道,“我记起来了。” 闻言,韩慕允握着杯子的手突然一僵,手指动了动,将杯盏放了回去,他眼帘微垂,浅淡的阴影恰好隐去了眸子里的情绪,过了许久,才听他说道,“是么…” “但是我的记忆并不完整,我来找你是为了遗缺的那一部分记忆,希望你能帮我想起来。” “你如何知道我会帮你?”韩某听完后突然反问道,尧紫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神色冷了下来,慢慢的将杯子放回原处,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 韩慕允动了动嘴唇,想要阻止却又似有难言之隐,只问道,“你所记起来的部分是什么?” 尧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大婚。” 说完,尧紫便打开门走了出去,阳光喧嚣着涌进来,刺的眼睛阵阵的疼痛,韩慕允低着头,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涟漪。 青橦正巧送茶点进来,看到尧紫离去的背影不禁觉得奇怪,两人这么久没见,怎么叙旧才叙了这么点时间,难道是尧紫还有别的事情? “公子…”青橦轻唤了一声。 韩慕允揉了揉眉心,淡声说道,“端下去吧。” 青橦还想说什么,但听到他疲惫的语气又把话咽了回去,悄声的从屋子里退出去,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尧紫急急的走出了韩府,步子越来越快,到了后来,几乎在小跑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很难受很难受,她哭不出来,只能这样发泄。 到底梦里的与现实的哪个是真的呢?韩慕允若是神格的话,他知道那段记忆,为什么不告诉她?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什么要来经历尘世的一切? 那段失去的记忆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第一一十七章 情近人却,可得暖云烘寒月?三 尧紫心里想着事情回到客栈,正巧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等在客栈门口,待得走近了,才看清楚来人是乔兰倾羽,这次他身边没有带小菡。[] 就在尧紫考虑要不要先避一避的时候,乔兰倾羽已经看到她了,尧紫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淡淡的说道,“这么巧。” “我是特意来这里等你的”,乔兰倾羽看着尧紫直说道。 尧紫抬了抬眼,“哦?” 她态度并不是很好,然而乔兰倾羽却并不在意,从袖间拿出红色鎏金的喜帖递给尧紫道,“我希望你能来。” 大红的颜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尧紫低头正低着头犹豫着要不要接的时候,就听乔兰倾羽浅笑着说道,“或许会遇到什么也说不定” 尧紫心下一紧,眼神陡然变得冰冷,听他话里的意思似是知道什么。乔兰倾羽将喜帖交给尧紫后就转身离去,在他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尧紫才问道,“为什么要答应这门亲事?” 乔兰倾羽脚步顿了顿,“如果我有的选择的话。” “是他逼你的么?”尧紫沉声问道。 乔兰倾羽摇摇头,未置一词,错肩走开了。尧紫回过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只觉得有些浓墨重彩的荒凉,好像是由塞外的风沙堆积成的,即使被风吹了千年,也吹不走那片尘埃。 回到房间后,尧紫看也没看便将喜帖压在了枕头底下,这种无聊的政治联姻不去也罢。 夜里,尧紫睡眠一直很浅,过了二更的时候只觉得窗外好像有人在走动,尧紫猛然惊醒,下意识的将灭魂握在了手里,慢慢的靠近窗口。 突然一个黑影闪了进来,速度非常快,不过尧紫还是快了一步,但黑影刚一站稳,灭魂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是我。” “是你。” 两人几乎同时说道,借着月光尧紫看清楚来人,竟是苏筱叶! 四年的时间似乎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印记,不过少了几分少女的青涩,身材玲珑有致,显得韵味十足。 尧紫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收回了灭魂,不急不慢的点上灯,也不问她来由。 苏筱叶也不着急,在一侧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将斗笠放在一旁的桌几上。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过了一会儿,还是苏筱叶忍不住先开口问道。 尧紫抬眼看着她,淡淡的问道,“你来找我何事?” 苏筱叶甜甜的一笑,那笑容有着成熟女子特有的魅惑,尧紫有些微楞,只听她笑说,“几年不见,你愈发的冷淡了。” 尧紫不置一词,对于这种不需要回答的事情她通常都会自动忽略掉。 “我想你有很多事情要问我吧?”对于尧紫的态度,苏筱叶不以为杵,自始至终都维持着姣好的笑颜。 反观尧紫却一点表情都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的起伏,“你指什么?四年前的乔兰太子一事?” 苏筱叶笑容一顿,“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苏筱叶,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与他愈发的像了”,尧紫的声音异常的冷漠,“或许我应该称呼你为千叶。(.)” “呵呵”,苏筱叶拍手笑道,“你知道的比我预料的还要多的多。” 四年前,乔兰太子在元齐暴毙,当时在场的只有尧紫,乔兰倾羽与歌姬千叶。当时尧紫与乔兰倾羽一同进了虚空之中,足足有一个时辰的功夫,这段时间足够千叶联络旁人了。 当然,乔兰太子不一定是她杀的,但必定与她脱不了干系,或者可以说与她幕后的韩慕允脱不了干系。 不过,按照尧紫的猜想,韩慕允本来的意图是想要一石二鸟,要尧紫说出背后指使之人是乔兰墨煦或者是乔兰倾羽,不管是他们两个当中的谁,都可以除去一个劲敌。 然而,令韩慕允没有想到的是,一直遵从他命令的尧紫这次竟然没有合作,一口咬定与之无关,于是便出现了山上围剿的一幕。 本来她也没有想到千叶就是苏筱叶,不过醒来之后很多事情都想不通,后来听虚霩说要嫁给乔兰倾羽的是苏筱叶,她才将所有的一切联系起来的。 苏筱叶要嫁给乔兰倾羽,这就说明韩慕允想要故技重施一次,说不定当年杀死乔兰易乞,他用的就是美人计。 这天下对于他来说就这么重要么?他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良知什么的于他早已泯灭了。 “一定要如此吗?”许久,尧紫才嗓音沙哑的问道。 苏筱叶沉默片刻点点头,“只要是他想要的,我都会帮他实现。”她说完,见尧紫没有说话,笑道,“什么时候我们的观音竟然心慈手软了?” 听得出她话里的讥讽,尧紫也没有什么反应,淡淡的说了一句,“那你来做什么?” “受人之托而已。” 尧紫略微表现出一点兴趣,问道,“何人?” “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苏筱叶说道,“我只是来传话而已,那人要我告诉你,若是想知道前因后果的话,不如想办法进入韩慕允的虚空,或许在里面你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韩慕允的虚空…”尧紫低语着,似是陷入了沉思。苏筱叶见尧紫听进去了,就起身告辞离去,她走之前意味深长的笑容让尧紫有片刻的恍惚,是不是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事情,本来那么干净的眸子与人儿现在都看不到了,跟了韩慕允这么些年,她也愈发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苏筱叶走之前,留下了一把钥匙。 尧紫想了想,起身关上了窗户,听得北风呼啸了一夜。 第二天,尧紫便搬回了苏筱叶在小巷的住处,小院仍是干净的很,看起来像是每天都有人在打扫的样子。 而令尧紫意想不到的是,当她推开房门的时候,真的见到有人在打扫房间。 “花摇?”尧紫轻声唤道。 那人闻声转过头来,怔怔的站在原地,脸颊有些涨红,眼中慢慢的渗透出泪水,嘴唇抖了抖,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尧姑娘…真的是你….?” 尧紫点点头,走到她面前,拍着她的肩膀道,“是我,我回来了。” 花摇的眼泪滴答滴答有节奏的落在尧紫的手背上,冰凉一片,她哭得泣不成声,似是将四年的孤寂给全都给发泄出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花摇又是哭又是笑。 尧紫帮她擦干眼泪,声音软了下来,“别哭了。” 花摇点点头,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我终于把姑娘等回来了,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哭呢,真真是让人笑话了!” 尧紫牵动了一下嘴角,虽然心里觉得酸涩的温暖,但是仍没有太多的表情,“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本来三皇子有派人叫我回去,但是我更想陪着姑娘”,花摇憨笑着说道,“虽然姑娘很久没有回来了,但是花摇觉得,只要我一直在这里等下去,总有一天会把姑娘等回来的,没想到真的就被我给等到了。” “苦了你了”,尧紫温声说道。 花摇摇摇头,眼眶又开始泛红,哽咽说道,“姑娘你饿不饿,我给你去做饭吃?” 见她一脸希冀的表情,尧紫也不好意思拒绝,就点点头,“是有点。” 花摇忙说道,“那你在这里等会,我马上就去做饭。” 尧紫点点头,刚想要说不用太麻烦,简单吃点就好,但是花摇已经跑远了,尧紫又把话咽了回去。 环顾了一下房间,一如四年之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尧紫在床上坐下来,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个地方能让她安心下来了。 第一一十八章花林似霰,笑世间流云万千。一 花摇简单的做了四个小菜,清爽可口,吃过饭后,尧紫听她说了些近来的消息后便回屋休息了。 包袱的一旁摆着大红鎏金的喜帖,尧紫看了一眼,转眼想到什么,默然的将东西收拾好,心下已经有了主意。 婚期是十日之后,一转眼的时间便到了,回毓城里很久没有这样热闹了,那天天气阴阴的,迟来的第一场雪终于落了下来,即使如此也没有阻挡人们的热情,公主大婚,这可是与民同乐的天大的喜事。 红绸一直从城门口铺到了皇城内,百姓围在道路上,争相恐后挤着要看公主的样子。步辇行的不急不慢,由十六人抬着,底座是百鸟朝凰的纹样,凤头上挂着大红的喜绸,上面用云锦做了幕帘,幕帘上垂着珍珠玛瑙还有红的剔透的猫眼石,阳光下灼灼生辉,将整个皇家的雍容华贵展现的淋漓尽致。 步辇先入了皇宫,仪式约莫进行了两三个时辰才结束,这里暂且不表。出了宫门之后,队伍便朝着行宫而去,宾客们都在那里候着,等着闹洞房。 尧紫远远的看着疏帘内的连个人,有些不安,似是嗅到了什么阴谋的味道,但又说不出来。 不知是不是看的久了出现了错觉,尧紫只觉得里面的两个人同时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过一瞬就过去了。让尧紫疑是自己看错了。 一整套繁复的礼节下来,天已经黑了。尧紫在行宫里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韩慕允的身影,不过竟意外的误入了喜房,还好尧紫只在踏入一步之后就反应了过来,慌忙的退了出去。 关门的一霎,只听苏筱叶幽幽的说道,“你在这里是找不到他的。” 尧紫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去韩府找他,但每次都被青橦拦了下来,不就说公子身体不适不就说还未下朝,总之韩慕允在躲着她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她只好来这里等了。 尧紫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红火的灯笼高高悬挂着,像是一种讽刺,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岑寂。 其实,尧紫很想问她,做了这么多到底值不值得。但很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有些事即使知道不值得也会做下去。 又找了一圈还是不见韩慕允的身影,尧紫走的累了,便找了后院一处幽静的地方休息。过了一会儿,听到附近有脚步声,尧紫直觉的隐藏起来。 来人是乔兰倾羽与小菡,两人似乎起了争执,小菡的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刚哭完。 沉默了一会儿,对话的声音传了过来,尧紫并不想偷听,但奈何她所在的地方只有那一条出路,却被乔兰倾羽与小菡挡住了。 “倾羽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成亲?”小菡说道。 “小菡,不要闹了”,乔兰倾羽语气中带着疲倦,“不管我成亲与否,待你都是不会变的,我相信,筱叶她也会待你好的。” 又是一阵沉默,隐隐的可以听到女子啜泣的声音,尧紫尽量压低身子,突然听小菡提高了声音说道,“可…可是,我喜欢倾羽哥哥,所以不要你跟别的女子成亲!” 乔兰倾羽想也不想的拍拍小菡的头,说道,“我也喜欢小菡,但那与成亲又有什么关系,我们是兄妹之情,而不是男女之爱。” “才不是!”小菡一把拍掉乔兰倾羽的手,几乎是吼着说道,“我对倾羽哥哥就是男女之爱,我想要倾羽哥哥做我的夫君,所以不想要你跟别的女人成亲!” 她话音落下后,尧紫与乔兰倾羽同时愣住了。尧紫看着她略显青涩的容貌,只觉得不可置信,小菡今年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但是乔兰倾羽已有二十三四岁了,这年龄是不是差的太大了些? 还是乔兰倾羽先回过神来,看了看小菡,温声劝道,“小菡,你还小,并不懂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亲情,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了。” 小菡仍是不死心的上前拽住乔兰倾羽的衣角,“我就是喜欢倾羽哥哥,就是要做倾羽哥哥的娘子!” “胡闹!”乔兰倾羽突然喝道,神色严厉。 小菡怔了一怔,眼泪簌簌的落下来,看着乔兰倾羽的样子,欲言又止,最后狠狠的跺了跺脚,说道,“我讨厌你!”然后就跑开了。 尧紫躲在一旁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直到乔兰倾羽迈开步子想要去追小菡,她才轻轻的舒了口气,不想,就是这么小的一点动静却被乔兰倾羽听到了,他猛然转回身来,厉声问道,“是谁?” 明明他的眼睛看不到,但尧紫就觉得他的目光极为尖锐,似是要把人看穿一般,与平时的温文尔雅大相庭径,简直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既是被发现了,尧紫也不再躲闪,从树后面走出来,“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乔兰倾羽听出是她的声音,无奈的苦笑,“为什么每次我失态的时候都会被你看到。” 尧紫不置可否,看着小菡离去的方向,问道,“她往前院跑去了,不追么?” “追上了就怎么样呢?”乔兰倾羽又恢复了平时的和煦,“我竟不知那孩子存了这样一份心思。” 尧紫想了想,说道,“她还小。” 乔兰倾羽点点头,“我知道。” 尧紫见天色已晚就想告辞,然而乔兰倾羽突然拦住她的去路,笑意阑珊的问道,“韩音兄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尧紫见他身着礼服,胸前挂着红色的绣球,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他大婚之日,于是说道,“倾羽兄,恭喜。” 乔兰倾羽没有让开道路,而是似笑非笑的说道,“这是真心的么?” 尧紫被他弄得有些糊涂了,成亲可是大事,怎么会不真心的呢?于是点点头,说道,“自然。” “是么”,乔兰倾羽的笑意有些苦涩,“我收下了。” 他的反应太过奇怪,尧紫不知如何反应,就在此时,听到背后有人说道,“原来四皇子在这里,让我好找。” 尧紫猛的回过头,见韩慕允笑容可掬的说道,不过许是天色真的太晚了,尧紫在他的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看到。 “韩丞相有什么事么?”乔兰倾羽问道。 “前殿大家可都是在等着找你喝酒呢,四皇子在这里躲着可真有些说不过去啊”,韩慕允笑道。 “是倾羽疏忽了”,乔兰倾羽笑道,然后转身对尧紫说,“不如一同去吧?” 尧紫还没回答就听一旁的韩慕允说道,“我找韩音还有些事情,不如四皇子先行一步,我俩随后就到。” “也好。” 乔兰倾羽点点头,独自走了出去,尧紫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落寞,与在苏筱叶门前看到的灯笼一般,红的刺目,荒凉的亦是刺目。 就剩下两个人了,尧紫一时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愣愣的站在那里,还是韩慕允先开口道,“你不是一直在找我么,怎么这会儿见到了又说不话了?” “我…”尧紫声音有些颤抖,“我想单独与你说。” “哦?”韩慕允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难道我们现在不是独处么?” 他笑容狡黠,尧紫瞥过头,闷声说道,“今晚未时,我再去找你。”说完,她便绕过韩慕允,匆匆地离开了。 韩慕允有些错愕,刚刚…刚刚过去的尧紫,耳垂竟微微的泛红,她在害羞?她害羞什么? 第一一十九章花林似霰,笑世间流云万千。二 还没有到未时,尧紫便出现在了韩府大院之内,院落里静悄悄的,本来家丁就不是很多,加之没有女眷,因而一到晚上就显得格外安静。 唯一亮着灯的是韩慕允的书房,尧紫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咬咬牙推开了房门。 刚一开门,热气便迎面而来,暖烘烘的,将身上的冷气驱走不少。韩慕允正坐在书桌前看折子,听到声响也只抬头看了一眼,复又低下头,就像没有看到尧紫一般。 尧紫关好房门,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法子。她时不时的看几眼韩慕允,男子的表情十分专注,眉头不时紧锁,也会拿起笔在折子上写些什么。 这样安静的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韩慕允终于放下了笔,长舒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尧紫,站起身来,略为无奈的笑笑。 原来尧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单手支撑着身体,容颜恬静,呼吸均匀而绵长,看来睡了有一会儿了。 韩慕允走到她面前,伸手一捞,将尧紫抱起来,往里屋走去。因为政事繁复,所以韩慕允在里屋开了一间小的卧房,平时若是处理政事觉得累了,便道里面小憩一会儿。 女子的身体很柔软,带着一股很淡的馨香,韩慕允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女子,心里突然一软,若是他没有让她走上杀手的路子,或许现在她会温婉的靠在他的肩上,任他保护一辈子,再不受任何血雨腥风。 岁月静好,只是他给不起。 韩慕允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将尧紫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伸手揉了揉眉心,果真是最近累糊涂了么,竟然会悔不当初,这种情绪真是让人不适应。 可能感觉到不对,尧紫嘤咛了一声,微微转醒,睁开惺忪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慢慢的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韩慕允由书房抱到这里来了。 “先睡一会吧,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再说”,韩慕允看着她疲倦的样子,温声说道。 说完,便把一旁的灯吹灭了,转身往外面走。尧紫睁着眼睛,习惯了黑暗之后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忙去追韩慕允。 她的手顿了一下,但还是很快的拉住韩慕允的袖子,慢慢的将身子靠过去,另一只手环住韩慕允的腰,整个人就像从背后将他抱住了一样,动也不动。 韩慕允没有想到尧紫会这么做,从离了玉山之后,尧紫很少会亲近他了,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出落的窈窕动人,靠在身上,可以感觉到女子特有的柔软的身体微微的散发着热气。 “你…做什么?”韩慕允的语气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尧紫也不说话,其实心里是极怕的,怕一开口就会暴露自己的软弱,所以故意保持沉默。还好韩慕允刚才灭了灯,否则还不知道会看到自己怎样狼狈的表情。 尧紫扯着韩慕允的衣袖慢慢的绕到他的前方,双手颤抖着松了松他的衣带,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手心泌出的薄汗,快要把衣服给湿透了。 不能停下!不能停下!尧紫在心里暗示着自己,像韩慕允那么心机深沉的人,不可能有任何靠近的机会,这是唯一的能够进入他虚空的办法,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停下! 心里越是紧张,手下的动作愈慢,尧紫弄了许久也没有把韩慕允的衣带弄开,到最后几乎是在扯了。 韩慕允还是没有弄清楚情况,心想不会过了四年连性子也变了吧,当然这是极少的可能性,因为前几天看到的尧紫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不可能就这么几天就性情大变。 “你在做什么?”韩慕允拉住尧紫的手,沉声问道。 专心解衣带的尧紫被吓了一跳,抬头看着韩慕允,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凑了上去,在韩慕允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韩慕允一怔,差点将她的手放开,不可置信的看着尧紫,女子的眼睛里水泽一片,氤氲着雾气,朦胧中带着一种蛊惑,似是看的久了就会被吸附进去。她的脸颊红彤彤的,像是着了火,又像是飞染了桃花,双唇泛着淡淡的蜜色,只是看着就能想象的出甜美的滋味。 韩慕允面前的表情逐渐消失,又恢复了平时的从容,只有那双眸子黑的发亮。 尧紫见韩慕允没有什么反应,握了握拳头,又靠了上去,这次她吻上之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朱唇微启,轻轻的舔了一下,几乎能够感觉到韩慕允身子一震,尧紫心想可能有戏,于是继续探了进去。韩慕允的唇很柔软,他没反抗,所以尧紫很容易的就碰到了他的舌头。 当是时,尧紫的腿已经发软了,几乎没有办法维持身体的重心,于是她勾住韩慕允的脖子,将自己挂在了他的身上,学着乔兰墨煦吻她的样子,继续着这个吻。 她的舌头不算灵巧,因为紧张的关系,牙尖都在打颤,好一会儿,才勉强勾住韩慕允的舌,轻轻的开始吮吸。 这个姿势真的很累,加上心里又害怕的紧,尧紫几乎是气喘吁吁,不过在旁人看来可能用娇喘连连比较贴切。 而自始至终,韩慕允都没有什么反应,任由尧紫青涩的在他嘴中辗转。 男子的气息拂面而来,有着她从七岁起就熟识的味道,将她团团裹住,尧紫一直踮着脚尖,抖的厉害,终于松开了唇,软绵绵的朝下滑去。 就在她快要倾倒的时候,韩慕允伸手托住了她,灼热的掌心烫的尧紫差一点低呼出来。 韩慕允将她锁在了身体与手臂之间,那么近的距离,尧紫可以感受到他沉重的呼吸。 “四年的时间,虚霩就教会了你这些?”韩慕允低沉着嗓音问道。 尧紫也不敢抬头,害怕对上韩慕允的视线,但是男子却用力挑起她的下巴,逼着她与他对视。 他的眸子黑的吓人,幽深而不见底,却能感觉到里面正卷起汹涌的波涛,怕是一个浪潮就可以将她淹没,尧紫蓦地想起神格那双锐利的眼睛,心下一紧,开口道,“我…”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韩慕允嘴角勾起浅淡的笑意,但眼睛却一点都没有,“想用这个法子进我的虚空,紫紫,你可真是聪慧的紧。” 虽然韩慕允说的稀松平常,但尧紫看来却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看来自己这次是真的把他给惹恼了。 尧紫正思索着应该如何应对,韩慕允突然欺压下来,将尧紫顶在墙上,攫住了她的唇。 尧紫低呼了一声,破碎的句子被韩慕允悉数锁在了吻里,他的舌尖如蜻蜓点水一般掠过她的唇瓣,往更深的地方探入。 他来势汹汹,尧紫节节败退,任由他一路攻城略地。纠缠不清的交吻,如水里相濡以沫的游鱼,分不清到底是谁在纠缠,谁在索取。 尧紫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软,而贴在腰间的韩慕允的手掌却异常的炽热,有种会被焚烧的错觉。他的吻是如此的霸道,不给她留一丝退却的缝隙,意识如风中摇曳的柳枝,来回的晃动,晃得人晕眩!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沉重,韩慕允慢慢的松开了尧紫的唇,轻柔的吻贴着脸颊游移到了耳畔,咬住她鲜红欲滴的耳垂,轻拢慢捻。 突然袭来的陌生而又酥麻的感觉让尧紫差点瘫软下去,双腿颤抖着支撑着身体,靠在韩慕允的身上,只觉得气息越来越紊乱,好像哪里出了岔子一般。 韩慕允一时用牙齿轻咬,一时用将濡湿的舌尖探入她的耳朵,难耐的燥热感自下肢升腾,尧紫几乎用尽了身体残存的最后一点意识去推韩慕允,“不…不要…” 发出的声音甜腻的令自己都感到可耻,尧紫脸羞得的通红,急的快要哭出来了,还好韩慕允听到了她的话,停了下来。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兀自的喘着粗气,相拥的姿势是如此的契合,像是书中幽会的才子佳人。 平复了一会儿,尧紫觉得那股奇怪的感觉慢慢的消失了,她直起身体,却突然被韩慕允拦腰抱起,往床边走去。 第一百二十章花林似霰,笑世间流云万千。三 平复了一会儿,尧紫觉得那股奇怪的感觉慢慢的消失了,她直起身体,却突然被韩慕允拦腰抱起,往床边走去。 “你想要做什么?” 尧紫想起刚才的情景,心有余悸,挣扎着想要脱身。韩慕允僵直着身体将她抱的愈发的紧了,沉声说道“你若不想有事的话就不要乱动。”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但却充满了警告了意味,尧紫窝在他怀里果真不再动弹,韩慕允将尧紫放在床上,一把拉过被子就她裹住,“睡觉。” “嗯?”尧紫疑是自己没有听清楚,但看韩慕允的样子并不像在开玩笑。 这样不就前功尽弃了吗!尧紫心下一急,猛地直起身来,半跪在床上,面对着韩慕允,眼中似有不甘。 韩慕允愣了一下,没有立即走开,而尧紫接下来做的事情让他登时愣在了原地。 只见尧紫轻轻一拉,胸前的佩带就被解开了,素色的外衫层层的滑落下去,露出内里胭脂色绣花的肚兜来。她蓦地的站起身子,走下床,裙摆在她的身后堆砌,厚厚的一层,月光透过纸窗打在她的身上,泛着冷白的光晕,宛如出水的芙蓉。 她就这样衣不蔽体的站在他的面前,神情平静。 韩慕允觉得心脏漏掉了一拍,第一次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而尧紫并没有停下,将束发的簪子摘下,青丝散落在身后,快要到达脚踝,黑色与白色交错出动人的画面,让人移不开眼睛。 眼看着尧紫的手已经移到了肚兜的带子上,韩慕允猛地住在她的手腕,沉声说道,“你闹够了!” 尧紫嫣然一笑,并不答话,又伸另一只手去解。 韩慕允忙握住她的手,别在身后,这样两个的距离一下子就给拉近了,女子的体香若有若无的扫过鼻尖,带着某种蛊惑。韩慕允的眸子沉了沉,低声说道,“你就这么想知道?” 尧紫沉默着点点头,想要去吻韩慕允,却被他拦住了,韩慕允动作迅速的将被子裹在她身上,漆黑的眸子里没有月光。尧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颈后一痛,眼前一暗,立即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是在书房了,而是她之前在韩府里住过的屋子,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一点变化都没有。 尧紫动了动身体,突然发现不对,她竟然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该死!韩慕允竟然封了她的武功,难道是想要软禁她吗! 尧紫狠狠的垂了一下墙壁,屋外的人听到动静,立马推门进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看着面生。 “叫韩慕允过来”,尧紫面色不悦的说道。 小丫鬟一愣,可能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直呼当朝丞相的名讳,忙说道,“会姑娘的话,丞相他上朝去了。” 尧紫一听,脸色更加难看了,穿好衣服就想要出去,那小丫鬟忙拦住她道,“丞相吩咐了,姑娘您不能出这间屋子,有什么事儿就等他回来再说。” 经她这么一说,屋外立即有两个大汉挡住了尧紫的去路,若是在平时,尧紫自是不放在眼里的,但是她现在武功被封住了,哪里是这两个人的对手,权衡之下,还是退了回来,眯着看着那个小丫鬟,一字一顿的说道,“出去!” 小丫鬟看起来很怕尧紫,闻言立即出了屋子将门反手给锁上了。尧紫气愤的坐在床上,试着冲破穴道。 然而,韩慕允点穴的功夫与一般人不同,尧紫用了许久都没有冲开,反而累的有些虚脱。正在这时,门又被推开了,那个小丫鬟端着盘子进来,“姑娘,先吃早饭吧?” 尧紫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客气的说道,“出去!” 这次小丫鬟没有听她的吩咐,站在那里僵着身子说道,“丞相吩咐过,一定要看着姑娘好好用膳。” 尧紫瞳孔微缩,冷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的话,奴婢云鬟,是专门伺候姑娘的”,云鬟恭敬的回道。 伺候?还不如说监视来的贴切,尧紫难掩厌恶的情绪,指着门口道,“出去!” 尧紫声音狠戾,听得云鬟心下紧张,只能紧紧的握紧手里的帕子,不知如何是好。 见她还是杵在那里不动,尧紫腾的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猛地捏住她的下颚,逼近说道,“你如此不听话,是想死么?” 她身上杀意尽显,即使没有武功,那份戾气也足够吓得小姑娘花容失色了。云鬟颤抖着声音说道,“奴…奴婢…不想…” “不想的话就滚出去!”尧紫甩开她,厉声说道。 云鬟吓得几乎跌倒了,这是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浅笑,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韩慕允走了进来,一身白衣胜雪。 “你与一个下人生什么气”,他看了看屋内的情形,温声劝着尧紫,然后看了一眼云鬟,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云鬟一听立马退下了,顺手关上了房门。 尧紫冷眼看着韩慕允,“你是什么意思?软禁么?” 韩慕允浅笑着说道,“怎么话到了你嘴里就变得这么难听了”,他端起粥,搅拌了一会儿,凉的差不多了就递到尧紫面前,“先把饭吃了。” 尧紫咬着唇,瞥过头,不欲理他。 韩慕允见状,也不勉强,叹了一口气,“紫紫相信我,知道那些事情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尧紫接过碗,这时候与韩慕允怄气一点好处都没有,而且把他惹生气的话…梦里没有血喝的痛苦仍历历在目,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一碗粥很快就见底了,韩慕允笑意浅淡,温声叮嘱尧紫要好好休息,绝口不提放她出去之类的事情。 刚下朝韩慕允还有很多政事要处理,就没有继续陪尧紫,匆匆的去了书房。尧紫在他走后重重的将碗筷甩在了地上,上好的青瓷登时碎的七零八落。 云鬟急急的跑了进来,看尧紫面色阴沉的站在窗边,又看了看地上的碎片,默不作声的收拾起来,再也不敢多言。 尧紫视若无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思索着要如何出去或向人求救,这时突然听到身后的云鬟低呼了一声,尧紫侧目瞥了一眼,她的手好像是被碎片扎到了,正往外渗着血珠。 血… 那血红的颜色蓦地刺痛了眼睛,尧紫只觉得右眼蠢蠢欲动,突然她想到什么,勾了勾嘴角,朝云鬟走过去。 云鬟的视线被尧紫挡住了,不禁抬起头来看,只看到一团紫色的光亮,慢慢的,慢慢的扩大,然后有人在耳边低语了什么,她点点头,快速的收拾好东西出了屋子。 尧紫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第一二十一章花林似霰,笑世间流云万千。四 接下来的几天异常的平静,韩慕允偶尔会来小坐片刻,但绝不会多留,尧紫感觉他似乎对于那段往事忌讳很深。 云鬟只在吃饭的时候才会出现,她对于尧紫的惧意很是明显,连韩慕允都察觉到了,他问过尧紫要不要换个侍女,但尧紫很干脆的拒绝了,就是因为她怕她,所以很多事情办起来才比较容易一些,比如说,利用她通风报信。 虽然韩慕允封了尧紫的武功,但是却封不住她的双翦瞳,可能对于韩慕允来说,这眼睛没有什么用处,但对于云鬟就不一样了。尧紫轻而易举的控制她去给花摇送信。 这个时候,除了花摇她实在想不出其他能够帮她逃离韩府的人了,虚霩不再,而尧紫本身并没有什么朋友,她独来独往惯了。不管怎么说,花摇毕竟是乔兰王府出来的人,她应该有办法联系到乔兰墨煦,尧紫决定赌一把,她除了求助之外,还让云鬟带了一句话,玉山之巅,洛桑河畔,故人叹。 她在赌,身为青玄的乔兰墨煦回来救她。 果不其然,在被困韩府的第七日深夜,她听到了房梁上的响动。声音很轻,而且速度极快,几乎在尧紫听到响声的同时,那人已经出现在了房里。 “收拾东西,跟我走。”那人说道。 是个女子的声音,尧紫听着熟悉却也来不及多想,收拾好东西便随着她往外走。 但是她们显然低估了韩慕允的能力,这是在韩府,他不可能随便放一个人进来,再由她悄无声息的离开,尤其是当她还准备把尧紫带走。 尧紫没有武功,两人只能尽量避开守卫的家丁争取从后面出去,而刚走出院子,就被围了起来,火把霎时把周围全都照亮了,韩慕允站在灯火最亮的地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 借着灯光,尧紫也终于看清楚了来救她的人,竟然是许俏儿! 她已经拿出龙骨,做出防御的姿势,将尧紫护在了身后。尧紫轻声问道,“怎么是你?” 她看不到许俏儿的表情,只能听着她语气不善的说道,“不然你希望是谁?” 碰了一个软钉子,尧紫也不好再说什么,恰在此时,对面的韩慕允走近了一些,对着她说道,“紫紫,过来。”语气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不知怎的,尧紫觉得韩慕允柔和的面目下夹杂着一股狠戾,他在生气,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察觉出来的生气,尧紫往许俏儿的身后缩了缩,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防身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怕韩慕允的。 韩慕允显然也发觉了尧紫的惧意,微微皱了皱眉头,但仍不失温和的说道,“这么晚了,你要到哪里去?” 尧紫摇摇头,答非所问的说道,“我想知道答案。” 韩慕允的脸上没有任何笑意,深深的看了尧紫一眼后问道,“你认为他会告诉你?” “如果是青玄的话”,尧紫毫无犹豫的回道。 韩慕允的面色有些难看,他没有说话,却比说话的时候更有压迫感,许俏儿护着尧紫也不敢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愿意去尝试挑战韩慕允的耐性。因为她们都知道,以韩慕允的性格,绝对会让她们死的很难看。 沉默的气氛让人难耐,谁都猜不到韩慕允到底会怎么做。终于,尧紫觉得快要因为压迫感而窒息的时候,韩慕允开口了,只简单的说了五个字,“我放你离开。” 他说完,几乎是立刻转身离去,好像怕慢一步自己就会改变主意一样,但即使这样,尧紫也发现他在转身的时候嘴唇动了动,无声的说了一句,希望你不要后悔。 那绝对不是威胁,而是一种无奈。 尧紫实在想不通,韩慕允究竟在隐瞒什么。 韩慕允离开后,青橦走过来,恭敬的说道,“尧姑娘,就由我送你们出去吧?” 尧紫点点头。两个跟着青橦出了韩府,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出门后便有一辆马车停住那里。 “我就将姑娘送到这里了,丞相府离行宫还有一段距离,不如乘车去吧?” 尧紫想了想,说道,“替我谢谢韩慕允。” 青橦点点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说了一句,“这世间怕也只有姑娘能直呼公子的名讳了。” 尧紫没来得及细细琢磨就被许俏儿招呼着上了马车,马车迅速的驶离韩府,消失在了夜幕下巷道的深处。 马车行的很是平稳,尧紫终于可以仔细的打量许俏儿了,相较四年前来说,她的变化真的很大。本来喜欢玩闹的许俏儿此刻异常安静的坐在车厢的另一边,眉宇之间带着一丝寂寥,虽然容色仍是姣好,却透出一股难以言状的悲伤。 这种感情原本尧紫以为是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许俏儿身上的。 想到四年前虚霩带着许俏儿与苗枝一同离开的情形,尧紫不禁开口问道,“苗枝她…” 许俏儿突然转过头来,目光冷的吓人,甚至还带着杀意,她手里的蛟蓝龙骨蠢蠢欲动,“别要以为我不会杀你!”许俏儿冷冷的说道。 尧紫绝对相信许俏儿对她不会手下留情,于是适时的保持了沉默,依许俏儿的反应来看,她应该已经知道真相了。这对她来说打击确实挺大的,毕竟是她亲手毁去了苗枝的眼睛。 马车慢慢的停了下来,许俏儿下了车,头也不回的进了行宫,尧紫也跟着下车,看到行宫的门口有一道孤单的身影定定的站着。待到尧紫走近了,他才轻轻的开口道,“你回来了。” 他说的平静,听不出异样的情绪,好像尧紫昨日离开今日就回来了一样。 尧紫点点头,任由乔兰墨煦用大氅将她裹起来,往里面走去。 男子身上已经看不到了四年前的邪魅,而是充满了王者之气,他终于变成了掌管一方的霸主,尧紫心里感叹着。 乔兰墨煦为尧紫准备了房间,刚一进屋,尧紫便拉着他说道,“青玄,把你知道的全部都告诉我!” 看着她急切的眼光,乔兰墨煦不禁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说道,“故事很长,今晚怕是说不完了。我命人准备了热水,你沐浴完便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也等到明天再说。” 见尧紫依旧没有放手的迹象,乔兰墨煦轻叹了一口气,“紫紫,我会把这一切全部告诉你的,” 尧紫知道若是乔兰墨煦答应的,便一定会做到,见外面天色也不早了,于是松开手,遵循了他的安排。 一晚无梦,早上尧紫很早就醒了,等到外面天亮了才起身去找乔兰墨煦,他命人备了早膳,先简略的说了说许俏儿的情况。 具体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许俏儿被人控制住了,而苗枝情况也很危急,最终还是虚霩出手救了她们,然后将两个人送到他面前,要他代为照顾。 许俏儿醒来以后想起了她刺瞎苗枝的事情,非常受不了,甚至无法面对苗枝,后来可能被虚霩劝过几句,勉强的安定下来了,但她与苗枝之间的关系仍很微妙。 说完苗枝与许俏儿的事情,便进入了正题,两人用完早膳以后,乔兰墨煦说道,“那些事情由我说出来也是不妥,不如你亲眼所见。” 尧紫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点头说好。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是一片紫色,两个视线相对,尧紫进入了乔兰墨煦的虚空之中,终于,也看完了剩下的那一半故事。 第一二十二章旧事惊心,月华今夜满弦音。一 原来成亲就是这么一个样子的。不过就是两个人穿着红色的衣服对着鞠几个躬。 嫁给神格以后,我发现,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我依旧住在玉山之巅,他依旧每天都来,坐的时间或短或长,一切都取决于他的心情。 唯一改变的可能就是我对他的称呼,之前的你或者是喂变成了直呼其名,所以大部分的时候都可以听到我这样叫他,神格啊…拖着长长的尾音,舒缓的如同夕阳下被拉长的影子。 我慢慢觉得神格没有那么难相处,只不过他偏好安静,不太喜欢说话,也不太喜欢流露出自己的情绪。他把一切都隐藏的太过完好,以至于可能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了。 “神格”,他正在休息,听我叫他,慢慢的抬起头来,看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这东西我还要喝多久?”我指着空了的碗问道。 神格看了看碗,又看了我,问道,“很难喝吗?” “这倒不会”,我摇摇头。 “那为什么这么问?”神格轻声问道。 被他这样一问,我倒先愣住了,为什么会这么问可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吧,就是觉得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是哪里怪。我想了想,好像抓住了点什么,于是说道,“为什么你不同我一起喝呢?” 神格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平静的说道,“我来之前已经喝过了。” 我看着他严肃的眸子,知道再问下去的话他应该就会生气了,神格好像很不喜欢我问问题,所以我识趣了闭上嘴巴。 如果有的选择的话,我一定不会问他,就是因为青玄很久没有来了,而我在山上待久了很是无聊,所以才会找神格聊天。但他显然不喜欢在休息时被人打扰。 说起青玄,我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没有看到他了,自从我与神格成亲后,他就不来玉山了,这其间我也没有看到西瑶,我怀疑是这两个人私奔了而没有告诉我。 这种认知让我很受伤,即使是私奔了之前也应该告诉我一声嘛,这样一声不响的走掉,不知道别人会担心的吗! 可能是我不满的情绪太过明显,一天神格突然问我,“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他第一次主动问我的事情,我忙抓住机会说道,“你知道西…”刚一出口我就察觉到不对,我就是西瑶怎么能再问他西瑶的事情呢,于是改口道,“你知道青玄的事情吗?” 神格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慢慢的开口道,“你问他做什么?” “他许久没有来看我了,我有点…”我想了想,找到一个比较恰当的措辞,“有点想他了。” 谁知我刚一说完,神格立马变了脸色,倒不是他的表情变化很明显,就是那双漆黑的眸子深了一些。他用那双渐渐黑透的眸子看着我,没有说话,而他周身所散发出的气息却让我害怕,那一瞬,我好像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丝杀意。 我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尴尬的笑了两声,说道,“算了算了,就当我没问,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想他。” 我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哪知道神格的眼神愈发幽深了,他突然伸过手来捏住我的下巴,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说道,“我倒不知道你与他的感情这样深,嗯?” 他的手蓦地加重了力气,我只觉得下巴有种要被他捏碎的感觉,忙说道,“不深不深!一点都不深!我还是跟你感情比较深!” 闻言,神格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点,却仍没有放开的我的意思,似是在思索我的话是真是假。 我当时真的很怕他万一一生气就把我掐死了,虽然我们成亲了,但好像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不过是权益之计而已。神界其实与人界一般,血统尊贵的互相通婚以维持更加纯真的血统。 神格与西瑶一般,地位都在九重天之上,因为他们两个并不是由神仙的结合孕育出来的,而是产生与虚无之中,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是如何出现的,但是谁都不会质疑他们的血统,因为他们有着最最强大的力量。 他们的结合不过是为了得到更为强大的力量,这样才能够对抗魔界。 如此稀薄的感情随便一扯就断了,更何况神格很可能知道我是假冒,随便找到理由就可以让我从此灰飞烟灭。 我看着神格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心想这下肯定是完了,他绝对我掐死我的。巨大的恐惧感之下,我做了一件连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我踮起脚尖,顶着疼痛,在神格的嘴角上亲了一下。 神格似乎也被我吓到了,那么近的距离,我几乎感觉到他的身体一下子就变得僵硬了。 趁着他失神的功夫,我慌忙的掰开他的手指,头也不回的朝洛桑河跳了下去,一定要远离这个可怕的男人!这是当时我脑海的唯一想法。 神格没有追上来,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总之我再从水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那一刻,看着空荡荡的玉山,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虽然周围的一切全都是我所熟悉的景色,一草一木,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出它们的位置,但是在那个时候我就是害怕。 这偌大的玉山上只有我活着的东西,那种感觉很难表达出来,就像在是在一个奢华的坟墓里,即使周围的景色再美,也是死的。 于是,一个大胆的想法进入了我的脑海,我想要从这里逃出去!是的,逃出去,逃离玉山,逃离神格!反正西瑶不会再回来了,所以这里也没有任何可以让我留恋的了。 想到这里,我立马开始寻找出路。玉山上只有一条通路,我沿着幽静的山路一直走,走了大概有两天的功夫我就累了,不是我的体力到了极限,而是身体出现了一种特殊的渴求,我很清楚那种感觉,这是一种需要进食的信号。 但是,没有食物! 我不能再回去了,只能在没有倒下之前尽量的远离神格的范围,一想到神格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恐惧就战胜了疲惫,我站起身来,挣扎着继续走。 日升月沉,在五天的时间里,我没有看到任何有生命的东西,周围只有树与草,不过还好,神格没有追上来。 我的体能已经达到了极限,尖锐的痛苦使我的眼前逐渐开始出现幻觉,虽然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但是我仍是适应不了这种感觉,好像身体的每一处都在被细小的虫子啃咬,密密麻麻的,无一处完好。 我随便找了处地方躺下,身体控制不住的抽搐,我开始后悔,对于死亡的恐惧使我后悔逃了出来,说不定老实的待到山顶,只要不惹神格生气,我还是可以好好活下去的。 可我逃了出来… 这样不知抽搐了多久,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我问到了一股幽香,虽然比不上平时我吃的食物的香气,但已足够让我垂涎的了。 我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他正在将粘稠的血液喂到我的嘴里。 一尝到熟悉的味道,我立马来的精神,狼吞虎咽的将食物全部喝光。喝完后,便失去了力气,昏睡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切发生的那么不真实,让我怀疑是不是做了一场梦。而嘴角干涸的血液提醒我这不是梦,真的有人将我救了。 我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于是忙站起身来寻找那人的身影。但找了一圈以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没有办法,我只有继续往山下走去。 这条山路不知道有多长,我又走了几天还是没有看到尽头,每天夜里在我睡着的时候都会有人将食物放在我的身边。 我想我大概猜到他是谁了,只是不知他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于是在一天夜里,我一直端坐在树下等着他来,但一直到天露鱼白之色,他都没有出现。我烦躁起来,忍不住对着空寂的山路喊道,“青玄,我知道是你,你快点出来吧!” 第一二十三章旧事惊心,月华今夜满弦音。二 在我喊完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周围都静悄悄的没有声音,我慢慢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感觉错了,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树后面走出来,月华在他青色的衣衫上流转,带着一丝独特的温暖。 我高兴的跑到他面前,上下看了看,青玄瘦了很多,本来熨帖的衣服此时穿来显得有些松松垮垮,他看着我,眉宇之间却没有笑意,张口便是,“小紫,你逃不出去的,回去吧。” 重逢的喜悦被他这一句话冲的七零八落的,我撇撇嘴,怄气的说道,“不用你管!” 青玄的面色有些微僵,随即沉默了下来。我看着他疲倦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于是说道,“对了,这些日子你与西瑶都跑到哪里去了?” 青玄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说道,“我没有与西瑶在一起。” “欸?”见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笑,我心生疑惑了,但是青玄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轻声说道,“先休息吧。” 我看他情绪恹恹的样子也不好多问,就跟着他找了一处可以休息的位置。玉山上是不能够用法术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每次青玄来的时候都是青鸟的样子,只有那样他才能够快速的到达这里,不用走那么长的山路。 我们挑了一处干爽的地方坐了下来,可能因为有青玄在,所以我安心了不少,很快就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我不知何时靠在了青玄的身上,压的他整个肩上都满是褶子。 青玄笑了笑,示意我不用介意,我们又往山下走去,青玄没有再阻止我,只是陪着我走,然后每天给我准备食物。 但不知为何,这些天下来,青玄愈发的虚弱了,不仅脸上毫无血色,连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 我看着着急,却也无计可施,不过还好,在第八天的时候,我们看到了道路的尽头。我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身体不受控制的就要朝那里奔去,然而青玄却及时的拉住了我。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青玄指了指出口的地方,低声说道,“神格来了。” 巨大的喜悦与现实的冲击使我顿时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只能愣愣的站在原地。 而此时,神格已经朝我们所在的方向走过来了,他站在离我们十步远的地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伸出手说道,“过来。” 只简单的两个字就能叫我两腿发软了,我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朝他走过去,但还好青玄微微向前挡了一下,遮住了神格的视线。 神格发现青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时,笑容逐渐消失了,只冷声说道,“青鸟,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闻言,青玄突然露出一丝笑意,但并不是他平时那种温和的笑容,而是带着淡淡的嘲讽。他说,“青鸟世代为西王母取食,若是我不应该来这里,那应该去哪里?” 神格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我,突然笑道,“自然是去你该去的地方。” 我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却分明看到青玄浑身一震,也转头看向我,面露苦笑,他嘴唇动了动,似是在说,小紫,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我想起西瑶,觉得有些明白了,神格可能是拿我的身份在做文章,他在威胁青玄! 我明明与西瑶长的一模一样,再说现在西瑶又不再这里,神格即使察觉到我是假的,也没有办法。我努力抑制住心里的恐惧,挺起胸看向神格,说道,“我不回去!” “哦?”神格饶有兴味的打量着我,不置可否。 “我想下山!”我继续说道。神格微眯了一下眼睛,没有说话,反而是一边的青玄轻轻的拉着我的衣角,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了,但是当时我的嘴巴已经不受控制了,只想要把脑子里想的事情全部说出来,“这里像是坟墓一样,什么都没有,我不要待在这里了,我要下山!” 闻言,神格与青玄俱是一怔,似是没有料到我会如此失礼。神格看着我的眸子里漆黑一片,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情绪,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的说道,“下山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我有些不敢自己的耳朵。 “不过你要跟着我才可以”,神格不急不慢的说道。 我就知道不会那么容易!我撇撇嘴,心想这已经很好了,反正都可以下山不是吗,说不定还会遇到西瑶呢! “好”,我忙说道,生怕一眨眼神格就改变主意了,见神格没有什么表示,我高兴的对青玄说道,“我们可以下山了。” 而神格却在一旁说道,“他不与我们一起。” “为什么?”我下意识的问道。 神格没有回答,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回答,青玄已经准备要离开了。我想要去追上青玄想要拦住他,但他看都没有看我就避开了,还说了一句令我听不懂的话,他说,“小…你不可以这么自私。” 我愣在原地,捉摸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他语气中并没有责备,但听起来却让人特别的不舒服。眼看着人越走越远,我有些着急,这时,神格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温声说道,“你还小,想不明白的。” “那我什么时候就能想明白了?”我问道。 神格轻笑着说道,“不是要下山吗?” “可是青玄他…”我犹豫道。 神格说,“他有自己的打断,你要是磨蹭下去,我可不带你出去了。” 我一听神格要反悔,忙说道,“这就走!” 于是神格带着我出了玉山。离开玉山后的景象没有太大的变化,玉树葱葱,鸟语花香,不过由于可以使用法术,神格带着我一路腾云驾雾的很快就离开了那片山林。 他带着我一路向东飞行,飞了约莫半天的时间才降落下来,我看了看周围的景象,歪着头问道,“这就是天宫吗?” 神格摇摇头,“这是人间。” “人间?”我看着下面嘈杂的闹市,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人间是什么地方?” 神格带着我在一处隐蔽的地方落了下来,又挥手换了我们两人的衣服,这使我们看起来与街上的人很像,他低声对我说道,“比起天宫,人间更有趣一些。” 一听到有趣,我双眼立马放光了,却仍问道,“真的?” 神格点点头,“不过不能用法术。” 反正我法术又不好,西瑶只教了我类似类似口诀之类的东西,我一次都没有用过,不能用法术对我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叮嘱一番后,神格带着我向街市走去。这里很是热闹,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却不会觉得喧嚣。神格边走边跟我介绍着这些稀奇的事物,走了半天,我也明白的差不多了,不过也发现一个问题。 我仔细看了看神格,发现他没有什么异样,于是就又往前走,但走了几步还是觉得不对就又看了看他。由于我的次数太过频繁,神格终于转过头来,笑着说道,“你在看什么?” 我想了想,小声说道,“你有没有发觉,她们都在看你?” 神格抿着嘴笑意加深了一些,他拉过我的手,另一只手环在我的腰上,说道,“这样她们就不会看了。” 果不其然,我发现周围的那些女子不再看神格了,但走了一会我又觉得不对,她们没有看神格了,却把视线都投在我身上,而是是特别不友好的视线。于是,我就又问道,“你没有觉得,她们在看我?” 神格轻轻的揽过我的头,温声说道,“没有,你想多了。” 我认真思索了片刻,觉得可能是我想多了。 这时,一股香气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四处看了看,发现前面围了很多人,就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神格看了一眼,说道“在买包子。” “包子?”我不解的问道,“那是什么?” “一种食物。”神格说道。 那诱人的香气使我无论如何也迈不出步子了,神格见我呆站着不动,想了想,问道,“你想吃?” 我用力的点点头,小声问道,“可以么?” 神格朝我笑了笑,温声说道,“在这里等我一会儿。”说完,他便挤进了人群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油纸袋,递到我面前,“有些烫,慢点吃。” 我接过包子来,注意到神格洁白的衣服上有好几处污秽,那时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就觉得神格看起来特别的温柔,又温柔又顺眼的,于是就用手拿起一个包子,递到神格嘴边,“喏,这个给你。” 神格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接了过去,笑着说道,“谢谢。” 看着神格好看的笑容,我有些脸红,可能是因为包子太热吧,总是心里暖烘烘的。 到了晚上,神格带我进了一家客栈,一进门,看到一对牵着手的男女与我跟神格一般,老板对小二说道,“天字一号房。” 我看了看他们,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他们两个要住一个房间?是不是没有空房了?” 老板听到我的话,忙迎上来,笑着说道,“房间还有很多,不过刚才过去的两个人是夫妻,哪有夫妻两个分开睡的道理?” 神格朝老板客气的一笑,说道,“两间天字号房,要靠在一起的。” 我听着不对,就拉着神格的袖口小声问道,“我们不是夫妻吗?” 闻言,神格的表情僵了一下,却仍耐心的说道,“是。” “那我们为什么不睡一间房?”我不解的问道。 神格的表情已经彻底的僵住了,他一时想到怎么与我解释,眉宇轻锁,似是在想答案。 那老板应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走过来,神情暧昧的说道,“两位是私奔出来的吧?” 私奔?我想起西瑶以前与我说的,私奔就是两个人偷偷的跑掉,不过不知道我与神格这样的算不算。 老板见我不说话,以为是说中了,“像你们这样偷跑出来的小情人我可是见多了,你们也不用不好意思,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既然成了亲,不管是不是私奔也属于一家人了,哪有一家人睡两间房的道理?再说这位小娘子长的这么俊俏,这夜里若是来个采花贼什么的,那可就不好说啦!这位爷,你说是也不是?” 神格沉默片刻,说道,“那就给我们来一间天字号房。”他说话的时候,耳垂又那么一点点的粉红色。 “好嘞!”老板忙吩咐伙计去打点了,我们也跟着一起上了二楼。 进了房间,只有一张床,神格看了看,揉着眉心道,“你先休息吧。” “那你做什么?”我问道。 神格在座椅上坐下来,“我坐一会儿。” 他的神情一直紧绷着,我终于感觉到神格有些不对,以为他是累了,就说道,“我看这床挺大的,不如我们一起睡吧?” 神格没有说话,我想他可能是刚才买包子的时候累了,心里过意不去就想把床让给他睡,“要不你睡床,我睡地上吧?反正在玉山的时候我也是这么睡的。” 神格终于抬起头来看我了,他的眸子里闪动着一种莫名的情绪,看的我面红耳赤的,结巴着问道,“睡…睡是不睡,你倒说个话啊?” 沉默半晌后,神格终于吐出几个字来,“一起睡吧。” 于是,我俩就一同躺在了床上。不过我睡在了里面,他睡在了外面,中间隔着能有一个人的距离。我也没有管那么多,很快就睡了过去。 但夜里,却被响动吵醒了,朦朦胧胧的听到了一些声音,似乎是女子的叫声,声音很尖,断断续续的。 神格许是也被那些响声弄醒了,我戳了戳他的胳膊,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过了很久,神格才回到我,“没事,睡觉。” 听到他的话,我安心的闭上了眼睛,但很快又被那叫声弄醒了,这次出了女子的声音以外,还有咯吱咯吱的响声,两股声音交叠在一起,愈发的清晰起来。 “嗯…唔…啊…”就是像这样叫的。 听得久了,我感觉身体有些怪怪的,就跟神格说了。神格一伸手把我按在胸口上,速度快的让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另一只手捂住我的耳朵,用被子包我包起来,只留下眼睛与鼻子。 “这样就听不到了”,神格轻声说道。 果然,那声音再也没有吵到我,我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一二十四章旧事惊心,月华今夜满弦音。三 早上醒来的时候,神格已经不在身边了,我穿好衣服下楼去找他,见他坐在那里,面前的桌上摆了几个小菜。 他很快就看到我了,招呼我过去,温声说道,“全是这里的招牌菜,吃吃看。” 我立即就被那香味吸引了,很快就解决了一大半的菜肴,而神格基本上没怎么动筷子,一直在看着我吃。 “好吃么?”他问道。 “嗯”,我用力的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就问,“什么是压床板啊?” 闻言,神格端着茶碗的手抖动了一下,一滴茶水溅在了桌子上,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谁教你的?” 我看他表情严肃,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忙解释道,“刚才下楼的时候小二在那里说,天子一号房的客人昨晚的床板压的真响啊!他说的不就是我们隔壁的房间吗,而且昨晚我也听到动静了,所以就想问问你,你如果不知道就算了。” 神格果然没有答话,只淡淡的说道,“吃完了,我再带你去别处转转。” 于是吃过饭后,神格就带我离开了,我们一路赏玩着到了回毓城。这其间,我没有再喝血,因为神格告诉我,玉山上的一天抵得过人间的一年,虽然我们出来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但其实不过玉山上的一瞬而已。 回毓城很是热闹,我们抵达的时候是冬天,那时天正在下雪,而我是第一次看到雪,因为玉山上终年都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神格撤去了保护的屏障,那些雪花就落在我们的肩上,发上,与眉毛上,神格给我买了带绒毛的帽子还有斗篷,全都是洁白的颜色,我很是喜欢。 回毓城的中央有一个很大的湖泊,全都结了冰,我觉得好玩,非要到冰上走,神格拗不过我,只好牵着我的手走了上去。 可能因为刚入冬的关系,冰结得不是很厚,走着走着,我就听到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破碎的声音,神格亦是听到了,看了我一眼,就拉起来我往回跑。 当时我们已经走到湖的中央了,那里冰层最薄,神格跑了几步,就听到冰层破裂的声音,破碎后的冰层塌陷的很快,不多时就有水蔓延上来,我的鞋子全被湖水弄湿了,冷的厉害。本来因为穿的太多,我就有些跑不动了,这下被湿了鞋子,就更跑不动了。 我心下着急,就想着要不要变回石头的样子先躲上一阵子,这时神格突然停了下来,我猝不及防的一下子撞在他的背上,痛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神格转过身迅速的将我抱起来,然后朝着岸边跑去,他健步如飞,脚尖掠过冰面几乎没有一丝声音,我皱着眉头说道,“不可以用法术哦!” 神格可能没有料到我竟然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候问这么白痴的问题,过了许久才闷声回答,“这不是法术,是轻功。”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我们顺利的上了岸,神格将我放下来,上下看了看,说道,“以后不要再到这种危险的地方去了。” 我乖乖的点点头,听神格轻叹了口气,说道,“走吧。”我跟在他后面,才走了几步,脚下就一阵刺痛,想是鞋子结了冰,把脚给冻伤了。我看着走在前面的神格,总觉得他好像是在生气,我又不敢跟他说,只好自己忍了下来。 走了一段路之后,神格许是察觉到我的步伐越来越慢,回头看了看我,脸色一变,沉声道,“别动。” 我被吓了一跳,登时站在原地不敢移动半分,神格折回来,半蹲着身子说道,“上来。”他的语气很严肃,我不敢忤逆他,只好乖乖的趴在他的背上,神格的背很宽阔也很温暖,给人一种安心的力量,我趴在他背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有多久,总之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床上了,我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神格略显担心的眼睛,在摇曳的烛火下格外动人。 我移动了一下身子,感觉双脚又痒有痛的,难受极了,神格示意我别动,“你脚冻伤了,刚敷上药,你不要动。” 我惊异的看着他,冻伤?一块石头竟然被冻伤了?这不是很稀奇吗? 神格端来一碗药让我喝下,“等你脚好了,我们就回去吧。”他说的时候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我沉默着不吭声。 养病的日子很是无聊,整天闷在屋里哪也不能去,不过好在客栈的一楼是个茶馆,每天都一个唱小曲的姑娘。我躺在床上,打开窗户,就能听见她弹着琵琶唱歌。 她每天唱的都不一样,其中有一首我记得最深,曲词是这样的——“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我听不懂其中的意思,只是觉得婉转的调子配着她温温软软的声音特别好听,神格见我一个劲儿摇头晃脑的样子觉得有趣,就笑着问道,“你唱的这是哪出?” “就是楼下那个唱小曲的”,我说道。 神格不禁失笑,“若是人家唱小曲的都跟你这般样子,怕要把客人都给吓跑了。” 我看着他戏谑的眼睛,气愤的说道,“你那是看人家姑娘长的好看!” “胡说”,神格的语气有些严厉,我撇撇嘴,把头转向一边,不再理他。神格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说的过于严厉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给你换药。” 我老实的由他换好药,这时楼下又响起了那首曲子,我听着听着,不禁问道,“她唱的是什么意思啊?” 神格想了想,说道,“说的是夫妻之间的情深意长,缠绵…悱恻。” 我似懂非懂的看了看他,问道,“是像我们这样子的么?” 神格表情一僵,轻咳了两声道,“不全是。” “哦”,我隐隐的感觉到我与神格之间好像与平常的夫妻不太一样,难道神仙都是这个样子的? “那…夫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我问道。 神格摸了摸我的头,温声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过了约莫有半个月的时间,我脚上的冻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神格就带着我回到了玉山,路上我一句话都没有说,想到又要孤零零的一个人呆在山上,我就心生抗拒。 神格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在把我送回去之后,温声劝道,“等过阵子,我再带你出去走走。” “真的么?”我立即有了精神。 神格点点头,陪我坐了一阵子就离开了。他走后,我无事可做,又睡不着,想起神格送我的琴就想着学人家弹个曲子,我走到放置归兮的地方,却意外发现那里站着一个人。刚开始我以为是西瑶回来了,但跑进了才察觉那不是西瑶,而是一个陌生的女子。 那女子注意到的靠近,朝这边幽幽的一笑,那笑容太过于冰冷,以至于我慢慢停下了步子,不敢再靠近。 “你是谁?”我问道。 第一二十五章旧事惊心,月华今夜满弦音。四 “你是谁?”我问道。 那女子看着我,浅笑道,“你就是那个假扮西瑶的人?” 因为紧张,我的心跳不断的加速,面上却尽量保持着平静,“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那女子但笑不语,眼神锋利的吓人,她穿着烟霞色的纱裙,飘飘然如同周身裹挟着云彩。 正在我全身心做出防御的时候,那女子却突然转过身,走了。 “莫名其妙!”我小声抱怨了一句。 夜里青玄来了,我把这件事说与他听,青玄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说道,“那是玄女,龙族的后裔。” 我不禁咋舌,“是不是地位高的人都那么喜怒无常,就跟神格一样?” 青玄勾了勾嘴角,露出浅淡的笑意,“这话可不许出去乱说。” “知道啦!”我吐着舌头说道。 那晚的月亮很圆,我一边看着月亮一边跟青玄说起这一个月来在人间的游历,青玄只偶尔附和几声,大部分的时间都保持沉默。听我说到最后,他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极为认真的说道,“小紫,你想离开么?” 我以为青玄是要带我出去玩,就说道,“想啊。” “我是说不再回来了的那种离开”,青玄轻声说道。 不再回来?我心里默默的重复着青玄的话,不知怎的,竟突然想起了神格那双温柔的眼睛,还有宽厚的肩膀与手掌。离开了,是不是这些就再也接触不到了? 我下意识的摇摇头。 青玄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没有再问,我听到他轻声的叹了口气,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青玄好像一直都有心事,他心里所想的是我永远都看不懂的。 回到玉山之后,我又开始了每天喝血的日子,腰间的那朵牡丹好像又浓郁了一些,神格看的时候会微微的皱起眉头。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话。 我把从人间学来的曲子弹给他听,日复一日的,神格说我弹的愈发好听了,偶尔他兴致好的时候会与我一起弹,翻来覆去的都是那一首《绸缪》。不过说来也怪,不管多少遍,这首曲子总也弹不厌。 青玄不让我把玄女的事情告诉他,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还是答应了,其实,转眼我就把玄女的事情给忘记了。 只不过,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玄女竟然再次出现了。 这一次,她一上来就咄咄逼人的说道,“我与神格要成亲了。” 我很迷茫的看着她,“那又怎么样?”这件事好像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玄女浅笑着说道,“他是不会怎么样,不过我呢,实在是不喜欢被下贱的血统侮辱了门楣,所以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自己离开,二是我送你离开。” 她得意的表情与侮辱的字眼实在是让我很不喜欢,我怒气冲冲的看着她,道,“两个我都不选!我与神格是成过亲的,你没有权利赶我走!” 玄女的笑意更深了,不过眼睛里却满是厌恶,“成过亲?真是可笑!他若是真的承认这门亲事又怎么会把你一个人扔在玉山,他每日都会回东华帝宫,从不在这里留宿,更不用说与你双修了。况且你们成亲之日可有鸾车凤驾,玉池琼浆,众仙为证?一无夫妻之实,二无夫妻之名,就凭你一句话,就可证明你们成过亲了?” 她咄咄逼人的话语使我无言以对,或者说我内心知道她说的都是对的,但仍不肯低头,倔强的说道,“那…那又怎样!” 玄女的目光愈发的冰冷了,“如果你是西瑶,那自然不会怎样。可惜你不是!神族最讲究的就是血统,纯正的血统比什么都重要,不管是神格娶西王母还是娶我,应的都是这个道理。维护血统的纯正是每个神族的职责,我决不允许你来破坏它!我想,这也是神格为什么迟迟不与你双修的原因吧。不过…我也很好奇”,玄女走近了一些,上下打量着我,“你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能让神格留住你。” 他知道我是假的了! 这个认知让我非常的害怕,不禁倒退了几步,而此时玄女的手上多出了一团淡蓝色的火苗,“你…你不要过来!”她身上的杀意若隐若现,我不禁大声吼道,“这里是不能用法术的!” 玄女呵呵的笑起来,轻蔑的说道,“这种规定对于神族来说是没有用的。” 她手中的火苗燃的更加旺盛了,飞速的朝我身上扑来,那速度太快饶是我侧过身体也仍被它灼了衣衫。我慌忙的扑灭身上的火种,那火焰刚好在我腰间的部位燃出一个洞来,紫色的牡丹露了出来。 玄女只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若是刚才她还只是想要惩戒一下我的话,她现在已是杀意毕现了。 “你…”玄女瞬间就到了我的面前,掐住我的脖子道,“你到底是谁!” 我被她掐的喘不过气来,勉强说出几个字,“石…石头…” 玄女眸子一闪,似是看出了我的真身,手下的力气松了一些,说道,“你如何会有这个图案的?” “咳咳…”我剧烈的咳嗽起来,没好气的说道,“我怎么会知道!” 玄女阴沉着脸,冷酷的吐出两个字,“找死!” 她的样子绝不是在开玩笑,我忙说道,“不是不是,我真的不知道!” 玄女显然不相信我的话,她手里的火焰又燃烧了起来,那么近的距离,我绝对被会烧的连头发都不剩!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神格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他说着的时候手指动了动,趁玄女愣神的功夫将我带了过去。我感激的看着他,第一次觉得神格的声音是如此的动人,相貌是如此的伟岸,身手如此的矫健! 神格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只对着玄女冷声说道,“谁让你来的?” 玄女错过了刚才铲除我的机会,这会子又见神格将我护在身后,有些痛心疾首的说道,“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神格淡淡的说道,“不劳你担心。” 虽然神格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但我还是察觉出他此时怒意正盛,玄女应该也是察觉到了的,她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一个闪身便隐去了踪影,应该是离开了。 神格站在那里半天没有活动,他不动我也不敢动,过了许久他才轻声对我说道,“她来过几次了?” 我实话实说道,“两次。” 神格又沉默了,我忍不住问道,“你要与她成亲么?” 神格没有立即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沉默的这段时候,我心里竟有些难受,就像被遗弃了一样。正如玄女所说的,我没有高贵的血统,只不过是个冒充西瑶的骗子,神格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揭穿我,很可能是为了找到真正的西瑶,又或者他只是在可怜我。 想到这里,我不禁难过的吸了吸鼻子,只觉得眼眶酸涩的很,连神格什么时候走到眼前的都没有发觉。 神格低头轻声问道,“你不希望我与她成亲吗?” 我点点头,只觉得更加委屈了,那玄女那么凶,神格要是与她成亲的话,肯定被她欺负的。我不想看到神格被她欺负。 神格双手轻轻的捧起我的脸,看着我红肿的眼眶,许久才温声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娶她的。” “可是…”我想起神女刚才说的话,犹豫的着说道,而神格温声打断我,“没有可是,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好了。” 他的眼神那么真诚,而且眼睛里满满的倒映着我的样子,这让我找不到不相信他的理由。 后来,我常常想,若是当时他没有给与我承诺的话,我对他的失望会不会少一点? 第二天玄女又来了,而这次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带了很多人。是我从有意识以来见多的人数最多的一次。他们中有老的,有少的,有风流倜傥的,也有长相骇人的,但不论怎么样,都是仙骨铮然。 玄女指着我对他们说了什么,他们的神色俱是一变,随即有一个相貌丑恶的仙人走过来看着我问道,“你就是那个妖孽?”他说话的声音很大,我捂住耳朵都快要被他给震聋了。 这人一上来招呼都不打就出口伤人,真是没有礼貌,我不悦的说道,“你才是妖孽呢!” 那人没料到我敢反驳,还骂他是妖孽,气的不轻,怒吼道,“说,你把西王母藏到哪里去了!” 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不过一想到是为了西瑶就努力站直身子回道,“我不是在你面前吗?” 那人被我呛了一下,怒气更盛了,只见他双手拿着一把长刀就要朝我砍来。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拦住了他,说道,“赤帝莫要动怒,好歹她也是扶桑大帝的人。” 赤帝冷哼一声,道,“难不成神格还会为了这样一个妖孽与我反目?” “反目倒是不会,心生嫌隙可就不好说了,毕竟人是他的。”那人淡淡的说着,赤帝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厉声问道,“依你说应当如何?” “不如先把她关起来,回头等扶桑大帝回来了再处置也不迟。” 那人说完后,众仙都点头称是,赤帝不好动怒,黑着脸走了回去。紧接着,立马有人将我绑了起来,走之前,那人回头看了我一眼,相貌我记不得了,不过那双金色的眼睛我确是看的清楚,那么华贵的颜色在他身上倒添了几分慵懒的意味。 第一二十六章旧事惊心,月华今夜满弦音。五 我不知道他们把我关在了哪里,只知道外面有好几层的守卫,每一个我都打不过。玄女走之前只留下四个字,咎由自取。比起她难听的话来,那轻蔑的眼神更让我难受。 我不想理她,就闭上眼睛养神,不久就睡过去了,睡了多久我也不知道,这里没有日出日落,放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一片。玄女用九天玄铁将我的琵琶骨锁了起来,奇怪的是我一点都不觉得痛,刚开始还有些不适,但我很快就适应了。 然而令我不能忍受的是,没有人来给我“送饭”了,我的身体迫切的需要鲜血,那种令人恐惧的痛苦又开始苏醒了。我强迫自己用睡眠来麻痹这种痛苦,但作用不大,因为在梦里那种痛苦也是如此的清晰。 我听看守的仙童讨论过我身上的牡丹,他们也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只知道是极厉害的。 就这样在痛苦与清醒之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我听有人小声的叫我名字。声音很轻,弄得的耳朵里痒痒的,只好睁开眼来看,就见青玄一脸担心的看着我,好像害怕我醒不过来的样子。 青玄朝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在手腕上划出一条口子来,送到我的嘴边,轻声说道,“快喝吧。” 久违的香气驱使着我贪婪的吮吸着青玄的鲜血,如饕餮一般,待我终于喝饱了松开他时候,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了。然而,他却仍在对我笑。 我眼角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青玄见我哭了,慌忙的帮我擦着眼泪,小声的劝道,“小紫,不要哭。” 但我怎么都控制不住眼泪的汹涌,尤其在听到青玄温柔的声音以后,哭得更是厉害了。 这里的人都好冷漠,看守的人只会用蔑视的眼神看我,有的甚至是厌恶,他们任由我浑身污垢的趴在地上,像一条即将死去的狗。没有人跟我说话,也没有人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了。他们匆匆来,又匆匆的走,生怕跟我扯上半点关系。 神格也没有来,他在我被关起来之后就消失了,我想他与那些人是一样的,不想与我再有任何瓜葛。 这种被全世界遗弃的感觉真的很糟糕,我没有办法忍受,却又不得不忍受,因此只能用睡眠来麻醉自己,但是睡梦中却仍是那么痛苦。 就在我以为不会再有管我的时候,青玄来了,他依然温柔的对我笑,没有丝毫的嫌弃与不耐烦。他给我带食物,看我哭,还为我擦眼泪。 他与那些人不一样,他是关心我的。 我终于哭够了,沙哑着嗓音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还有那个叫赤帝的人为什么说我是妖孽?” 青玄轻柔的理顺好我杂乱的头发,说道,“小紫不是妖孽,那些人是胡说的。”青玄整理的好久才把我的头发弄好,他看着我,眼神坚定的说道,“我不能在这里太久,但是小紫,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相信我,好不好?” 我点点头,虽然很不舍得青玄离开,“那你快点回来,我一个人在这里怕。” 青玄点点头,温柔的笑着,“会的。” 我看他要走,忙拉住他的衣袖,青玄回头看着我,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咬着唇,想了想认真的说道,“等我出去了,你就带我离开玉山好不好?” 青玄眼神一亮,随即笑着说道,“好。” 得到他的肯定,我安心了不少。青玄刚一离开,我就感觉面前金光一闪,我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只见眼睛蓦地多出一个人来。 他有着银白色的发,与尖锐的耳朵,关键是他的眸子是金色的。那人若有所思的看着青玄离去的方向,低声说道,“青鸟可真是大胆。”然后就转过头来看着我,已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笑着说道,“我叫虚霩,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笑容让人感觉很亲切,而且他也没有那些人厌恶的情绪,我觉得这个人不错,就轻声回道,“小紫,是青玄帮我起的名字。” 虚霩点点头,突然靠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道,“这话出去可不能说,否则会连累青鸟的。” 他严肃的表情吓了我一跳,我直觉的点点头,小声问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虚霩愣了一下,摸着下巴道,“你竟然不知道?” 我诚实的点点头,虚霩看我样子不像是在说话,沉默片刻,似是在想要不要告诉我,等了许久,他才开口道,“你腰间的那朵牡丹开了几瓣了?” 我默数了一下,道,“八十一。” 虚霩沉吟片刻,道,“看来时间不多了。”他在我面前坐下,低声说道,“我长话短说,这牡丹本是魔王的标志,共有一百零一瓣,若是全部打开的话,你身上的魔王之血就会苏醒,也就是说,你会成为下一代的魔王。” 我心下一紧,就问道,“为什么这牡丹会长在我身上?” 虚霩摇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是有一点,就是你应该不是它原本的主人。因为看你修为,你存在的时间不过才上百年,而要这牡丹开出八十一瓣来怎么也需要个千八百年的,这与你的修为不符。若要按时间追溯,这牡丹种下的时候怕是上一次大战之时。”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皱,突然缄默不语了。我疑惑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才又说道,“虽然是这样,但现在拥有魔王之血的人是你,他们把你关起来,也许是要想办法帮你除去这牡丹,不过…也许是想要直接把你除去,毕竟这个方法要简单的多。” “你是说他们要杀我?”我紧张的问道。 虚霩摇摇头,神秘的笑了笑,轻声说道,“是灰飞烟灭。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魔王之血不再复苏,不是吗?” 他语气轻松,但我却冷汗直流,原本我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已,但现在好像一切都变了。赤帝说的不错,我是妖孽,而且还是世间最最邪佞的妖孽。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轻声说道。 “我告诉你这些可以有条件的”,虚霩看我不解的样子,笑着说道,“作为交换,你要告诉我西瑶的下落。”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虚霩一愣,似是还想说什么,但脸色突然一变,压低声音说道,“神格要来了,不能让他看到我,丫头,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在听到神格名字的时候,我浑身一震,木然的点点头,根本不知道虚霩是怎样离开的。 片刻之后,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出现的如此之快,以至于我还没来得及做好迎接他的准备。 神格看了我一眼,眉宇微皱,也不知道在考量什么,过了一会儿,淡淡的开口问道,“西瑶在哪?” 与虚霩的问题一模一样,怎么所有人都在关心西瑶?原来不是长的一模一样就能够成为对方,我终究只是一个多余的人。 我摇摇头,不答话。 神格没有逼我,眼神落在我身后的玄铁锁链上,眸子深了几分,沉声道,“谁锁的?” 他走近了几步,我不禁朝柱子后面躲去,身体止不住开始发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神格站住不动了,阴沉着脸看我,“你怕我?” 我忙摇摇头,“这锁链不痛的,没有关系。” 对于我的答非所问,神格很是不悦,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他走过来,将锁链打开,道,“你走吧。” “嗯?”我疑是自己没有听清楚,愣住原地看着他。 神格将我从地上扶起来,帮我整理好衣服,拍拍我的头说道,“我们的婚事作废,从这里出去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婚事作废?不再回来? 这两个词在耳朵里嗡嗡的响着,我脑子里乱作一团,好不容易明白过他说的话来,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终于是被遗弃了。虽然我知道还有青玄,但是那种感觉不一样,青玄与神格是不一样的。 青玄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亲人,而神格是… 他是高高在上的扶桑大帝,他住在仙云环绕的东华帝宫,他将要与玄女成亲,他所有的命运里都没有我的痕迹。 想到这里,我忽而笑了起来,轻声说道,“好。” 我不是西瑶,没有身份的依托,我们终究是两两不相干的,况且,我也不想就这么死了。 神格似是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轻易的答应,瞳眸微微收缩起来,淡淡的说道,“我带你出去。” 我没有反对,反正这里我也不认识路。 走了很长时间,周围看守的人一点都没有见到,我想可能是神格将他们支开了,一路无话,到了出口的时候,神格停住的脚步,温声对我说道,“出了那个门有一道天梯,沿着天梯向下,便可回到玉山了。” 我点点头,道,“谢谢。” 神格淡淡的说道,“这可能是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事情了。”他说完便原路走了回去,我很想拦住他,但理智却阻止我这么做,只能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在云彩之中。 这就是结局么? 我站在那里,想了好多,从我们初次见面,到成亲,再到他说这一切都不作数,好像一场梦一样,转眼间,不到百年的时间,梦便醒了。 “怎么,人都走了还这么恋恋不舍的吗?” 身后蓦地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我回过神来,只见玄女从柱子的后面走出来,一脸怨毒的看着我。 紧接着,我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围是呼啸的风声,云幕失去了洁白的色彩,像是被漆黑的墨染湿了,厚重的骇人,仿佛下一秒就会塌下来。 我坐起来,一旁是如天堑一般的裂痕,里面传来鬼哭狼嚎的尖叫声,一声比一声刺耳,我朝下看了一眼,里面是红色与黑色的扭曲的混沌,根本看不到底。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你醒了?” 因为我太过于专注于那道裂痕,根本没有发觉玄女站在我身边,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冷笑着说道,“这里面是天痕,从这里可以直接到达幽冥地府,实现所谓的轮回转世。” 我看着她,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就问道,“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玄女幽然一笑,说道,“魔莲已经开到第八十一瓣了,还有二十瓣你就会堕入魔道,你想要成为新一代的魔王与神格为敌,还是想要进入轮回重新修行呢?” 这…轮回。重新开始。这就是我所希望的不是吗?我不想成魔,更不想与神格为敌,若是能够转世的话,那么我会忘了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 虽说如此,但我仍信不过玄女,犹疑着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与其说为什么帮你,倒不如说是我没有理由害你”,玄女淡淡的说道,“你与神格的亲事既是不作数了,那么你对我来说就没有了任何威胁。若是放任你不管的话,你成为魔王,必将开战,这对来我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我为什么要害你呢?” 我想了想,觉得玄女说的有道理。但天痕的景象确实很可怖,我腿有些发软,一时呆坐在原地。 玄女看了我一眼,不悦的问道,“你还在犹豫什么?” “没…我一会儿就跳”,我深吸了几口气,“我有点害怕。” 玄女一怔,立即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好不容易我整理好心情准备跳下去的时候,一旁突然有个声音高声喊道,“不能跳!” 那声音如此的熟悉,熟悉到令我浑身僵硬,我木然的转过头,愣愣的看着那人,生怕是自己的错觉。 “西瑶…” “西瑶?” 我与玄女异口同声的说道,玄女的惊讶丝毫不亚于我,“真的是你?”她问出了我想问的话。 西瑶跑过来将我带离了天痕的边缘,上下仔细查看了一番才说道,“不能跳,玄女是骗你的。” 触着她温暖的身体,我才敢肯定这真的是西瑶,西瑶回来了!我激动的拉住她,哽咽的说道,“你真的回来了。” 西瑶点点头,朝我温和的笑笑,“虚霩把事情都跟我说了,我要是再不回来的话,可真要出大事情了。” 闻言,我才发现虚霩是与她一起来的,不过他站的较远,朝我友好的笑了笑。 西瑶将我护在身后,然后转头冲着玄女说道,“你到底是何居心?竟然要她去跳天痕!若果真如你所说,那你便跳一个。我倒要看看,看你到底是轮回重生了,还是灰飞烟灭了?” 闻言,玄女的脸色里面变得很难看,“我便是骗她又怎么样?像这种妖孽,人人得而诛之!倒是你,这样包庇她,难道你是魔界的爪牙不成?” “你说什么?”西瑶被她的话给激怒了,一掌便挥了过去,玄女动作很快,朝旁边一闪,便躲开了。见西瑶动手,她自是不依,一道红光飞出,开始回击。 我顿时愣在一旁,转头去看虚霩,虚霩只是朝我无奈的笑笑,似乎对这种情况都习以为常了。 她们越打越凶,周围的云幕开始纷纷掉落,眼看着就将我们困在了中央。 我法术那么差,又阻止不了她们,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突然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 西瑶被玄女逼到了天痕的边缘,但她却丝毫都没有发觉,我心下一紧,猛的叫道,“小心!”西瑶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时玄女一击恰好打在她的胸口,西瑶一脚踩空了,猛的朝后倒去! 我飞快的跑过去拉她,但仍是慢了一步,西瑶直直的掉落下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事情发生的太快,我都没有反应过来,明明刚才她还在这里朝我温柔的微笑,怎么下一秒人就不见了? 掉下去的人会死么?那为什么玄女不去死呢? 她站在我的旁边,对于将西瑶打下天痕的事情错愕不已,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我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直觉的就要伸手把她推下去! 不如就让她陪着西瑶一起死!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力量将我猛的甩了出去,我撞在云石上,哇的一声吐出鲜血来。 刚才掉落的云石已经被劈开,外面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神格,他冷冷的看着我,厉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杀了她! 玄女此时已经回过神来,看了看神格又看了看我,突然歇斯底里的喊道,“她…她将西瑶推了下去,现在又要来杀我!若不是你们及时赶到了,我…我…我就…”她说到最后竟然泣不成声了。 “明明是你将西瑶打下去的!你怎么能够血口喷人!”我愤怒的说道。 “刚才他们都看到了是你要把我推下去,我如何能够污蔑你?”玄女说道。 “你刚才与西瑶动手,虚霩也是看到了的,他可以为我作证!”我不甘示弱的说道。 神格的眼神一直盯在我身上,幽深一片,我在那里看不到丝毫的信任。沉默片刻,他转头问虚霩,“你可有看到?” 虚霩此时的脸色已经是苍白一片,他一直盯着天痕,好像随时都会跳下去,对于神格的话,他心不在焉的说道,“西瑶确实与玄女动手了,但是谁把她推下去的,我没有看到。” 他说完,冷冷的瞥了我与玄女一眼,金色的瞳眸是惊涛骇浪般的愤怒。 “不是小紫!”青玄突然从后面跑过来护在我身前道,“小紫不会将西瑶推下去的!我相信她!” “那你是说人我推的了?”玄女愤声说道,“青鸟,你如此维护一个妖孽到底是何居心?她拥有魔王之血,那牡丹便是印证,刚才她突然魔性大发,突然将西瑶推了下去,我阻挡不及…就…” “够了!”神格冷声喝道,玄女见他怒气不轻,也不敢多言。 神格朝我走过来,轻声问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小紫?”他将小紫两个字咬的很重,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眼睛冷寂的厌恶,虽然没有那么明显,却仍刺的我心头一痛。 “若我说是假的,你信么?”我反问道。 神格没有说话,他的沉默让我更加难受,原来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本来西瑶的死对于我已经是很大的打击了,这下子连神格都不相信我了,我突然有了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青玄许是见我神色骇人,摇了摇头道,“小紫…” 我回过神来,努力才朝他露出一点笑容,“我没事。” “把她带回去关起来!”神格沉声说道,而他没有再看我一眼。 这种感觉令人窒息!他宁肯相信玄女也不肯相信我的话! “不用麻烦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推开青玄便往天痕边跑去。 众人被的吓了一跳,而出声阻止的却只有青玄一个,“小紫回来!那里危险!” 但此时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想向神格证明我没有说谎! 跳下去的前一刻,我回头看了神格一眼,他抿着嘴,勾勒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没有说话。 我默默的动了动嘴唇,那是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而我相信,他是听到了的。因为我看到他朝我跑过来了。 但是我的身体在迅速的下降,很快我就看不到他了,涌现在的眼前的全是从前的画面。 ——等过阵子,我再带你出去走走。 ——我不会与她成亲的。 ——我们的亲事不作数。 原来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场梦,现在醒了。那些所谓的承诺就像是盛开的烟花,只有一瞬的美丽,很快就坠落了。 周围的怨魂与尸魄全都涌了上来,它们拼命的往身体里钻,我默然的闭上眼睛,这种肉体的痛苦远不如心痛的百万分之一。若是可以替换的话,我宁愿多受一些皮肉之苦。 最后,我对他说,我好像有一点喜欢你了。 这句话,是真的。 我没有撒谎。 第一二十七章怒发冲冠,一任干戈为红颜。一 天空露出亮丽的色彩,白色与蓝色相间,干净而温暖。当尧紫从乔兰墨煦的虚空之中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片天空,洗濯了她所有的眼泪。 欲哭无泪…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个样子的,只是为什么她跳进了天痕还会活着呢?果真是实现了所谓的轮回转世么? 若果真是这样的话,还不如死了好。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为什么我还活着?”尧紫喃喃道。 墨煦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轻叹了口气,说道,“其实,神格当年与你解除婚事是为了保护你,神族太过在意血统了,绝不会允许你一个拥有魔王之血的人玷污他们尊贵的地位。你与神格撇清关系,至少玄女便不会再为难于你,这样…对大家都好。” “为什么我没有死掉?”尧紫的眼睛里没有焦距,木然的问道。 “你跳下去之后,神格亦是跟了下去,散尽了他上万年的修为护住了你,加之一开始你在玉山之时,他便用自己的血喂你,才使你没有魂飞魄散。”墨煦淡淡的说道。 “这么说来,你也跳下去了?”尧紫颤抖着声音问道。 墨煦点点头,“神格与你一同堕入了轮回道,我亦跟了进去。往生无极,算起来这已是我们的第三世了。” 第三世?心莫名的收紧,尧紫咬着唇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算起来,堕入轮回道的话,不管是墨煦还是韩慕允都应该与自己一般,变成了普通人,为什么他会知道以前发生的事情? “每一次的往生都算作一场历练,也就是说我已经修了三世了,每过一世,那些记忆便清楚许多,到这一世我已经能够记起大部分了。”墨煦解释道。 “那为什么我没有记起呢?”尧紫眉宇微皱,沉声问道。 “大概…因为你的体质特殊吧”,墨煦面露苦笑。 尧紫没有在意他的话,反正一直以来都被当做怪物,倒也习惯了。她花了一段时间来整理那些混乱的记忆,如此说来,当年西瑶落入天痕后并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现在的尧溪。想来这一切真是令人咋舌,巧合的就好像是被人刻意安排过一样。 “尧溪现在在哪里?”尧紫问道。 墨煦神色一僵,这让尧紫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四年的时间,万一尧溪身上的蛊毒发作,那么… “她没死”,墨煦说道,令尧紫的不安稍稍减轻了一些,“但是,与死也差不了多少了。” “什么意思?”尧紫紧张的问道。 墨煦无奈的摇摇头,道,“你还是自己去看吧。”尧紫还想再问,但墨煦显然不欲多说,只留了一句,“等虚霩来了再说。”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僵硬,墨煦便提议到外面去走走,尧紫便于他一同走出了屋子。天气格外的好,暖暖的阳光打在身上使人懒洋洋的,走了一阵子,尧紫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了。 两人来到湖边的亭子里,尧紫想起当时还在乔兰王府的时候墨煦为她做的“月亮”,一时感慨万千,不知在那时他到底有没有想起作为青玄的记忆来。 “三日后我便要回国了”,墨煦突然说道,“你愿意陪我一起回去么?” “这算是邀请吗?”尧紫淡淡的问道。 墨煦不禁勾了勾嘴角,笑容有些模糊,他走过来,轻轻的环住尧紫,在她耳边低语,尧紫只觉得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墨煦,而男子只是淡淡的笑着。 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霜与沧桑,这次可以相信么?可以与他一同去么? 在尧紫发愣之时,墨煦已经放开了她,温声说道,“三日后,辰时,我在城门口等你。” 说完后,他便先行回去了,尧紫独自一人在亭子里站了一会儿,也准备离开,恰在此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去。尧紫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便跟了上去。 那道身影进了一处偏僻的园子,尧紫也跟了进去,然而不过慢了一步便失去了那人的踪迹。尧紫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找下去,忽然有人从背后走出来,尧紫猛的回身,只见苗枝站在那里,浅笑着说道,“你在找我么?” 她不等尧紫回答便带着她进了园内,尧紫犹疑的看了她一眼,她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失明了。 苗枝便走便说道,“许俏儿跟我说你回来了,一开始我还有些怀疑,今日遇到了才相信。” “你与许俏儿…”尧紫觉得想问什么,但又不知从何问起,话说了一半便没了下文。 苗枝笑了笑,说道,“当时的事情我已经忘记了,现在许俏儿好端端的我便觉得很知足了。其实我的眼睛也不是完全看不见,不过很是模糊罢了。” 她语气轻松,好像事不关己。闻言,尧紫有些微楞,眼前的苗枝简直像变了一个人,她那么淡然的微笑,是发自心底的那种,纯粹而没有杂质。 “你…变了好多”,尧紫想了想,最后说道。 苗枝耸耸肩,“人都是会变的,况且我不觉得这样不好。尧紫,你让自己背负了太多,其实很多时候,没有人给你压力,没有人要求你一定要做的很好,而你莫名的背负上了那么多事情,最后苦的只会是你自己。” 没有人…要求么?尧紫垂下眼睛,不置可否。 “尧紫,你有没有发现,其实这里所有的人都变了,所有的事情也都变了,这四年来,唯一没有改变的人就是你。” 苗枝的话好像狠狠的给了尧紫一个耳光,她所追逐的东西难道已经改变了么?这个世界,还是她所熟识的么? 尧紫后退了一步,苗枝摇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天色已晚,我就不留你了。”她说完便进了屋子,房门关上的一刹那,尧紫觉得自己好像在苗枝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悲悯,她到底知道了什么? 回房之后,尧紫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受,睡也睡不着,便想出去走走。她带着凤芒,一路疾驰出了回毓城。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特别的想回到玉山,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那里一定有她想要的答案。 果真,在言竹师傅的竹屋门前,尧紫看到了虚霩,他站在月光底下,衣服上沾了薄薄的水汽,似是等了许久。 “你在等我?”尧紫下马走到虚霩面前,问道。 虚霩笑笑,说道,“走吧,我带你去见她。”说完,便独自往前去了,尧紫一路跟着他到了一处山洞。 幽深的山洞好像没有尽头一样,一直延伸到山体的内部,越往里走越是寒气逼人,感觉身体随时都会被冻住。尧紫将斗篷裹紧了一些,这时走在前面的虚霩回过头来问道,“很冷么?” 尧紫摇摇头,“还好。” 虚霩应了一声,两人又往前走去,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才看到光亮,开始是很小的一个点,走近以后却豁然开朗,隧道的尽头是一个很大的冰洞。 周围全是厚厚的冰层,正中央是一个很高大的冰柱,向上连着穹顶,冰柱足有十个人粗,而尧溪便在那个冰柱的中央。 “这里是玉山灵气汇集之地,又叫做灵眼,差不多是在三年前吧,尧溪找到我,当时蛊毒已经将她蚕食的差不多了,我为了保住她的性命,便将她封印在了这里,借用玉山的灵气抑制住她体内的蛊毒。”虚霩说道。 “她还能活多久?”尧紫问道。 虚霩想了想,说道,“灵眼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如果你想救她,最多还有半年的时间。” “足够了”,尧紫淡淡的说道,凝视了尧溪一眼便沿着原路返了回去。虚霩原本以为她还有话要对尧溪说,忙道,“你若有什么话便可以直说,她能够听到。” “不需要”,尧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没有能力救出尧溪以前,说什么都是枉然。 尧紫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三日后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玉山。尧紫正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了虚霩,虚霩看着眼前的女子登时愣在了原地,她…不一样了! “你怎么了?”尧紫见虚霩发呆的样子,不禁出口提醒道。 “没…没什么”,虚霩强行拉回意识,“你决定好了?”尧紫点点头,“那多保重”,虚霩说道。 “你也是”,尧紫淡淡的应道。 从玉山到回毓城门不过两个时辰,尧紫看着天边微亮的天幕,加快了速度。远远的可以看到城门那里列着队伍,没有送行的官员,只有十几个守卫。 墨煦看到尧紫的身影,不禁露出了笑意,还好,她没有令他失望。 她肯来,便是相信他的,就算是利用,亦好。 两人相对无言,反而是凤芒与龙驰亲近许多,耳鬓厮磨的。 “启程!”墨煦挥手道。 墨煦所带的十几个随从都是高手,他们先行一步,而真正的大部队则会跟着乔兰倾羽一同回国,虽然尧紫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是那种不安的感觉却如影随形。 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第一二十八章怒发冲冠,一任干戈为红颜。二 “宣宏九年元月二十九日,胤崇帝任命左英为定远将军,丞相韩慕允为监军,发兵边境,正式与羽梁开战。这一战争被后世称为双王之战,是紫华帝国一统中原的开篇。” ——《紫华评事》 “这场战争的真实序幕其实起源于一个女人,而战事最后也由她所终结。然而,在整个紫华帝国的创立过程中并没有她的踪迹,据说这是紫华大帝刻意将她抹去的。历史的真实随着逝去的人没入了黄土,这一切恐怕只有在当时漩涡中心的三个人才会知道。” ——《宣宏外史》 时间倒回到仁武二年,尧紫跟随着乔兰墨煦回到了羽梁,由于时近年关,墨煦有很多事物需要处理,所以尧紫被安排入住了鸾和宫内,整日无所事事。 终于忙过这一阵子的时候,已经是腊月末了,墨煦看着天英带回来的密信,淡蓝色的眸子越来越深,身边不自觉的凝聚了一股戾气。墨煦看完后,将信折起,扔进了火盆里,任由火舌将白色的信纸舔舐干净。 果真没有时间了么? “来人,摆驾鸾和宫”,墨煦沉声说道。 总管太监徐公公立马下去安排,不一会儿,步辇便来到了尧紫所在的鸾和宫,然而通报了小太监却告知尧姑娘并不在宫内,墨煦微皱了一下眉头,撇下众人便去寻她了。 尧紫只是闷在宫里会胡思乱想,所以就一个人出来走走,结果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感觉应该是到了冷宫的位置,周围的景色很是荒凉,与新年的喜庆气氛格格不入。 这是哪里? 沿着路一直走,一直走,是一座废弃的宫殿,梧桐树的枝桠爬到了墙外,光秃秃的缠成一团,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打理了。这个给人的感觉很是压抑,尧紫一刻都不想多呆。 然而,正当她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蓦地一个尖锐的女声从高墙内传来,声音极为凄厉。尧紫不禁停住了脚步,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勉强可以将破碎的字词连成句子。 她在叫墨煦。 突然,尧紫身子僵了一下,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难道是… “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传来乔兰墨煦冷冰冰的声音,尧紫回过神来,淡淡的说道,“随便走走。” 两人视线交错,谁都没有先迈开脚步,而高墙之内那女子的声音仍在继续,墨煦不自觉的皱起眉头,低声说道,“回去吧。” 尧紫点点头,与他一起往回走,果真无情最是帝王家么? “你在想什么?”走离冷宫之后,墨煦才再次开口,“从刚才开始就不说话。” “如果我问了你会说么?”尧紫停住脚步,蓦地问道。 “只要你想知道”,墨煦浅笑着说道。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墨煦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既是被她碰上了,也瞒不过去了,不,应该说他本来就不想瞒她,只不过没有说的必要而已,反正那人早已是无关紧要的人了。 是的,冷宫里的女子是凌若容,当年在宴会上被指给乔兰墨煦的侧妃。 答应这门亲事完全是出于政治考虑,她的父亲还有些用处,至少在扳倒太子这件事上,不过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韩慕允竟然会出手杀了太子。 太子一事当是个意外,那么在他登基为帝的道路上,凌若容的父亲应该是居功至伟的,只不过狡兔死走狗烹,知道秘密太多的人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如此,他的女儿亦是如此。 他没有杀她,只是将她关进了冷宫,也算是念着多年的夫妻情分了。只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不过一年多的时间,那女子就疯了。可能对于她来说,这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简单的向尧紫解释完这件事情之后,女子注视着他,似在观察什么,墨煦无奈的笑道,“可是觉得我心狠手辣?” 尧紫摇摇头,淡淡的说道,“你变了很多。” “人都是会变的,不是么?”墨煦迎着阳光,任由明亮的光线将他身上金龙纹理的锦袍照的灿然,“况且这皇位本就是世间最最污秽不堪的东西。没有例外。” 看着乔兰墨煦此时的样子,尧紫不自觉的想到了韩慕允,那么他到达如此高的位置到底双手浸满了多少鲜血呢?这种想法令人极为厌倦,尧紫不欲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就岔开话题道,“你亲自来找我,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说到正题上,乔兰墨煦表情严肃的几分,问道,“为了救尧溪,你果真什么都愿意做么?” 尧紫点点头,是尧溪给了她生命,又是尧溪陪她度过了最为荒芜的人生的开头,在天宫之时,她已错过一次救她的机会,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眼前消失,这一世,无论如何也不会重蹈覆辙了! “那么…”乔兰墨煦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与我成亲吧。” 闻言,尧紫有一瞬的错愕,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然而看乔兰墨煦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笑,尧紫稳住情绪,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乔兰墨煦慢慢的弯起嘴角,笑容里竟然带着一丝邪魅,与初识他时有几分相像。他轻声在靠近尧紫耳语了几句,最后说道,“我们只需要给韩慕允一个出兵的理由。” 尧紫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如此一来,你…牺牲太多了,况且韩慕允会不会因此出兵也不可知。” “他一定会出兵的!”乔兰墨煦肯定的说道。 “可是你…”尧紫话还没有说完,乔兰墨煦就打断道,“紫紫,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维摩诘么?”尧紫点点头,见墨煦但笑不语,于是想了想轻声说道,“我懂了。” 乔兰墨煦没有再往下说,只是伸出手道,“你愿意相信我么?” 他的眼神如此真诚,那片蓝色好像温暖的天空一般将人团团围住,尧紫将手放在他的手心,没有说话,此时也不需要再说什么了,所有的言语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经历过三世,她如果不能相信他的话,还可以相信谁呢? 仁武三年初三,圣轩帝宣布将要迎娶尧氏为后,十五日宴请四方宾客,晚宴上,元齐丞相韩慕允得见尧氏,竟为自己倾心之女子,遂摔杯而去。是以二十九日,元齐出兵羽梁,双王之战拉开序幕。 真乃,冲冠一怒为红颜。 圣轩帝任命其皇帝乔兰倾羽为龙骑将军,与左英所率领的元齐军队在束龙岭形成对峙,双方交战数日,僵持不下。 三十日,元齐军营。 青橦匆匆的进了帐篷,见韩慕允正悠然的披衣起身,准备洗漱。见他慌张跑了进来,略带责备的说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青橦喘着气说道,“索冥刚从羽梁军营回来,说是乔兰倾羽不在帐中。” “是么?”韩慕允浅笑着说道,没有露出一点异色。 青橦不禁急道,“圣轩帝连夜召回乔兰倾羽怕是有什么阴谋,公子您…” 韩慕允笑着打断他,道“你道乔兰墨煦真想与我作战?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什么?”闻言,青橦大惊失色,“您是说这一切都是假的?” “不假,不过也不真”,韩慕允不急不慢的说道。 青橦这下完全被他给弄糊涂了,“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韩慕允笑着解释道,“乔兰墨煦与尧紫成亲不假,他想逼我出兵也不假,假的是他的目的,他想要不是一统天下,而是乔兰倾羽身上的东西。所以,这一切可谓是半真半假吧。” “公子您既是知道他的用意,为什么还要出兵呢?”青橦愈发不解的问道。 “因为我所要的也不仅仅是这个天下”,韩慕允眸子突然一缩,身上凌厉之势尽显,“我还要他所要的东西!” 青橦已经完全被韩慕允给弄糊涂了,“可是他现在已经把乔兰倾羽给找回去了啊?” 韩慕允看了看外面的天,意味深长的笑道,“算起来,她也差不多应该把消息传回来了。” 第一二十九章怒发冲冠,一任干戈为红颜。三 “尧姑娘,圣上有请”,皇帝身边的李公公恭敬的说道。 尧紫缓缓的放下茶杯,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紧不慢的问道,“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李公公笑道,“尧姑娘这不是说笑吗,皇上找您有事,怎么告诉我这个奴才呢?不过…”李公公靠近了一些,小声说,“奴才听说好像是军营里回来人了,现在正在雍和宫里。” 闻言,尧紫脸色一变,猛的站起来道,“带路。” 天色暗下来,带路的人掌了宫灯,幽深的道路上,那盏薄弱的灯火隐隐约约,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灭。 不多时,两人就来到的了殿前,李公公打开房门,对尧紫说道,“姑娘快些进去吧,圣上正在里面等着呢。” 尧紫接过灯来,独自走了进去。雍和宫很大,微弱的灯光从内殿透出来,像一只诱人的眼睛,等待着未知。 进了内殿再往里走便是一张象牙床,墨煦坐在床边,见尧紫来了只淡淡的点点头,示意她过来。尧紫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人,面色苍白,嘴唇呈现出青黑色,呼吸很是微薄,好像随时都会停下来。 “他中毒了”,尧紫皱着眉说道。 “刚才太医来看过了,毒已经浸入了他的五脏六腑,怕是…”墨煦没有再说下去,但即使他不说,尧紫也知道床上的人活不长了。 “谁下的毒?”尧紫沉声问道,而话刚一出口,她眼前就闪现出一个女子的相貌,还有那场荒诞至极的婚事,难道是? 见尧紫神色已经了然,墨煦点了点头,轻声道,“就是她,苏筱叶。” 尧紫看着墨煦,然后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乔兰倾羽,感觉有些不对,好像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场婚事是经过乔兰墨煦同意的,他竟然知道所谓的公主就是苏筱叶,那么他不会不设防,况且乔兰倾羽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失去眼睛的他有人比常人还要敏锐的直觉与感知能力,他不会任由苏筱叶给他下毒而无动于衷。 如果说是苏筱叶同时骗过了他与乔兰墨煦,那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如此说来,这次乔兰倾羽中毒会不会是他与乔兰墨煦在演戏? 乔兰墨煦似是看出尧紫的疑惑,开口道,“你是杀手应该比我更懂得毒药之类的,他是不是真的中毒了一看便知,而且我没有理由连你也要骗过去。” 尧紫仔细看了看乔兰倾羽,他印堂处缠绕着一团黑气,确实是中毒已深的征兆,绝不可能演戏。而且他的呼吸时断时续,绝不可能靠任何一种气功或是药物可以维持的。 他是真的中毒没有错。 那么这种不安来自哪里? 神农鼎?突然,一股极度的寒流袭遍全身,尧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想的,颤抖着声音问道,“如何能够拿到神农鼎?” “寄生者死”,墨煦简单而干脆的说道,说完露出一丝苦笑,看着尧紫,道,“你知道了?” 是的,她是知道了,但是她宁愿不知道。像是乔兰倾羽自愿被苏筱叶毒死的事情,就算是知道了也难以接受,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其实,皇弟是个极为信命的人,早在当初被封入神农鼎时便知这是他一生的劫数,注定逃不过的。”乔兰墨煦看着床上的人说道,“所以,他宁愿以此来成全你我。” 尧紫浑身僵硬,想起那晚与他一起进入虚空之时,他拼死护在了自己面前,当时他明明那样淡然的说,他并不知道如何取出神器,而一转眼的时间,他却为了将神农鼎送到她面前而死去。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就在此时,乔兰倾羽的眉毛震动了一下,好像极为痛苦的样子,慢慢的睁开了眼。他眼中的灰蒙蒙的一片,看起来像是隔了一层厚重的雾气。 他就那样睁着眼,许久没有反应,尧紫与墨煦对视了一眼,皆是有些惊愕,于是乔兰墨煦握着他的手轻声道,“倾羽…?” 过了好一会儿,乔兰倾羽才微微的动了动唇,艰难的说道,“是韩音兄来了么?” “是”,乔兰墨煦答应着,“你要与他说说话吗?” 乔兰倾羽微不可见的点点头,乔兰墨煦站起身来,对尧紫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陪陪他。”说完,便出去了。 尧紫在床边坐下来,看着乔兰倾羽,感觉心里好像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喘不过起来。 “韩音兄…”乔兰倾羽轻声叫道。 “我在”,尧紫将他的手握住,沉声说道。 乔兰倾羽似是安心了许多,轻吐了一口气,断断续的说道,“等我死了…你便把神农鼎…取出来,做…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一句话他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说完,尧紫的眼睛逐渐湿润起来,为什么为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他会连命都不要了呢?他们俩明明没有什么交集,而且她从未做过任何能让他舍弃生命的事情。 “你…这样做值得么?”尧紫轻声问道。 乔兰倾羽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手指微微动了动,说道,“韩…韩音兄,从我第一次遇见你…我就有种很…很奇怪的感觉,是愿意…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的那种。或许…你会觉得…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产生这种感情…很奇怪,但如果是你话…要我做什么也是…值得的。” 终于把一长串话说完,乔兰倾羽如释重负的喘着粗气,疲惫的闭上眼睛。 原来他竟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尧紫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或许经历过苗枝与许俏儿之后,她能够比较容易的接受这种异常的感情。 “你…会…看不起…我么?”乔兰倾羽轻声问道。 “不会”,尧紫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谢谢你。” 乔兰倾羽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样…便足够了。”说完,他的气息似乎消失了。尧紫心中一紧,忙拉着他的叫道,“倾羽兄…倾羽兄…你醒醒!” “他只是睡过去了”,乔兰墨煦从外面走进来,看着床上的人说道,“就让他好好休息吧,我们出去说。” 尧紫试了试乔兰倾羽的鼻息,虽然很微弱,但还是存在的,于是稍稍放心了些,跟着乔兰墨煦走出去。 一出内殿,便沉声说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救他?” 乔兰墨煦似是料到她会如此,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他用尽生命为我们拖延的时间,你就打算这样浪费掉?” “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尧紫不自觉的提高声音反问道,“我做不到!” “不然还能怎么办?”墨煦脸色也不好看,“尧溪要救,倾羽你也要救,紫紫,你只是个普通人,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况且倾羽身上的毒剂量刚刚好,如不是我派出的人及时将他带出来,现在他早就被送到韩慕允的面前了,不肖说神农鼎,连个尸体你都看不到!”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沉闷的可怕,墨煦见尧紫不说话,接着说道,“尧溪与倾羽只能救一个,你想清楚再来找我。” 说完,他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如何选择?尧溪还是倾羽?倾羽还是尧溪? 两个名字不断的在脑海里旋转,搅得心脏尖锐的疼痛,床上奄奄一息的乔兰倾羽,还有冰洞里面冰封了两年的尧溪,想让他们活着,活着才有弥补的可能,活着才不会痛苦。 但是,不可以,自己终究不是神,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 那么… 其实,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是么?只不过不愿意承认而已,不想看到那样自私的自己。 尧紫朝内殿看了一眼,那摇曳的灯光仍然微微发亮,冰凉没有一丝温度。尧紫站起身来,朝屋外走去。 第一三十章怒发冲冠,一任干戈为红颜。四 仁武三年二月十三,龙骑将军乔兰倾羽薨,年仅二十又六。圣轩帝念其一生戎马,为国建功无数,追封为定安王。念定安王无家眷,因而册封其养女颜玥菡为升平郡主,为羽梁第一公主。 随着龙骑将军的逝世,边境的战局陷入了一边倒的局势,元齐军队势如破竹,不过月余的时间,便相继攻克了燕安,临安,景安等十余座城池,直逼都城邬安。 仁武三年二月十五,龙骑将军的衣冠入葬,由圣轩帝亲自下葬。文武百官,全城百姓,莫有人不痛苦流涕,敬其一生精忠报国,哀时不我与,英年早逝。 是夜,凄凉的月光洒在冰冷的坟墓上,泥土刚刚被填上,还有些湿润,坟头简单的插着一块木牌坊,但上面却什么都有写。 男子斟满酒杯,略一倾斜,上好的美酒顷刻便入了土,酒香与泥土潮湿的味道融合在一起,有种异常的冷冽感。 “原来你在这里”,尧紫从黑暗中慢慢的走出来,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裙子,肩头绣着深紫色的蝴蝶花,密密麻麻的一直开到胸口,露在外面的皮肤白的几近透明,像是上好的寒玉,美则美,却让人不敢靠近。 她走到男子身边,拿起酒杯,重新填满了,对着坟冢倒了下去,“倾羽兄,愿你安眠。” 话说完,尧紫便将酒杯还给乔兰墨煦,转身就走。 “你怪我么?”乔兰墨煦喑哑着声音问道,他没有拦住她,甚至连面对着她的勇气都没有。他害怕她冷冷的看她,提醒他乔兰倾羽他死他亦有责任。 “没有”,尧紫轻声说道,“倾羽没有怪我们,所以你也不必自责。” 脚步声渐渐的远去,最终再次回归于一片死寂。 是的,那个男子直到死的时候仍在安慰着她,怎么会舍得怪他们呢?尧紫止不住的湿了眼眶,就算如此,他哪怕失去了生命,他们却连一座像样的坟墓都不能给他,只能将他葬在这荒郊野外。 不可以入墓,因为谁都不敢保证韩慕允会不会派人盗墓,取出他的尸体,寻找对于自己有利的线索。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韩慕允确实也在寻找神器,他们不能给他哪怕是一次的机会。 况且,亦是不想他连死都不得安生。 第二天,乔兰墨煦已经若无其事的出现在了她的门口,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凄然或悲切的表情,好像所有的事情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梦醒了,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今天必须启程”,他说道。 尧紫本来亦是打算今天离开,她连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但却不想与墨煦一起。 “其实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你不需要再陪着我了,你还有整个羽梁,其实只要你想的话,绝对可以与韩慕允一争雌雄。” 墨煦淡蓝色的眸子逐渐加深,他身上的怒气显然易见,但听到最后,他却忽然笑了起来,说道,“紫紫,你是想让我成为另一个韩慕允吗?” 闻言,尧紫浑身一震,是啊,自己是想他变得一样冷血无情吗?但是更不想连累他,神器已经到手了,没有必要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她清楚的记得,那日他附在她的耳边轻语,他说,我愿倾尽整个天下成全你。 他确实也这样做到了,不管是乔兰倾羽还是派往边境的十万大军,亦或是整个羽梁,他不惜坐上亡国的骂名,只为帮她拖住韩慕允的步伐。 以韩慕允的精明来看,他很快就会发现这是个骗局,不过只有几日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但是这样真的值得吗? 像是乔兰倾羽的死,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尧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总觉得若是知道了那个答案,那么自己的世界就会被颠覆。 “那走吧”,尧紫淡淡的说道。 两人乔装出了宫,一路西行,从邬安到玉山,最快也需要十日的时间,他们一定赶在韩慕允到来之前救出尧溪。 墨煦将政事全部交给了天任,并嘱托他,若是自己三个月之内没有回来的话,多半是遭遇了不测,便可将他的遗诏取出,任命新帝。 两人快马加鞭,终于在四月的中旬到达了玉山,一路上出奇的顺利,没有遭受到任何的阻碍。 回到玉山的时候,虚霩也刚好在,似是料到他们两个人会来,准备了丰富的酒菜。言竹师傅看到他们回来也很高兴,在饭桌上难得的多说了几句话。自从荆游竹去世后,尧紫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高兴。 而在另一边的元齐军营,韩慕允却没有他们所想的疲于战事,而是优哉游哉的啜饮着初春的新茶。 青橦边为他添上茶,边觉得郁闷,明明刚才索冥禀告尧紫一行已经到了玉山,为什么公子竟会如此淡然,一点都不着急。 “茶要满出来了”,韩慕允抬起头,好心的提醒了一句。青橦猛的回过神来,将茶壶放下。韩慕允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啊,就是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青橦吐吐舌头,脸红着说道,“可是尧紫姑娘他们已经到了玉山了,我担心…” “所以说啊,你操心的事情太多了”,韩慕允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太浓了,倒掉。” 青橦忙收拾下去,不一会儿就重新煮了一壶茶端上来,韩慕允没有再说什么,继续看着书。 “公子…”青橦实在学不来他那么淡然的样子,连续叫了好几声,终于在第十遍的时候,韩慕允抬起头来,无奈的看了看青橦,把书放下,说道,“先去把门关上。” 青橦一看有戏,忙把门关上了,等待着韩慕允的解答。 韩慕允见他心急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说道,“我们不去,自是有人去的,这种事情,他岂会放心别人经手?” 经韩慕允这样一提,青橦猛的醒悟过来,说道,“难道尧子雾亲自去了?” 韩慕允点点头,青橦还是有些不解,又问道,“公子您明明已经有足够的势力摆脱他,为什么还要替他做事呢?” 韩慕允的笑意蓦地变得冰冷,“我只是想让他尝尝作茧自缚的味道,不然这个游戏岂不是太过无趣?他总该为利用了我这么多年付出点代价。” 青橦不禁咋舌,公子这样的说的话,那人多半不会善终了,如果说生不如死也算是一点代价的话…. “可是尧子雾为什么如此执着于神器呢?”青橦问道。 “这个啊”,韩慕允似笑非笑的说道,“可要追溯到他死去的妻子,也就是尧紫的生母,严华歌藜了。” 经过韩慕允的讲述,青橦才明白这其中的关系。原来,严华歌藜是瞳族的后裔,当年尧子雾为了得到锦衣华纱的地图,带兵灭了瞳族,而唯一的幸存者严华歌藜被羽梁的皇子也就是前任皇上惠贞帝所救,她为了报仇便潜入了尧府,但最后却阴错阳差的爱上了尧子雾,本来不能忍受这种感情的严华歌藜准备寻死,而此意外的发现了自己竟然怀了身孕,她只能与尧子雾成亲。 然而,为了不让锦衣华纱的秘密被尧子雾知道,她只能让柳渔将自己的孩子带出去,并选择了其中一人作为华沙的寄主。那人便是尧溪。 严华歌藜生完双胞胎之后便因血崩而死,尧子雾或许是真的喜欢她的,在她死后一度沉沦不振,后来听说神器拥有能够使人起死回生的效力,于是便执着的寻找起神器的下落了。 “这样说来,尧姑娘为了救姐姐而寻找神器,而尧子雾为了救妻子而寻找神器,救的都是自家人,那不是很有意思吗?”青橦说道。 韩慕允不置可否的尝了口茶,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第一三十一章重拾干戈,死生犹奏别离歌。一 经过一夜的休整,第二天一大早,尧紫与乔兰墨煦便随着虚霩一起进入洞中,见到了尧溪。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的睡着,不过封印她的冰柱四周却围上了一层黑气。虚霩解释说,这是因为玉山的灵气快要用尽了。灵气用尽之后,灵眼就会变成一块死石,那样的话,任谁都救不回尧溪了。 尧紫从虚霩送她的乾坤袋中拿出神农鼎,霎时,巨大的神农鼎立刻悬置半空,沉睡的头颅缓缓张开眼睛,怒目而视着尧紫。 “妖孽,你强行将我取出可是找死!”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山洞里咆哮,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虚霩轻笑出来,戏谑道,“多年不见,你的脾气真是愈发暴躁了。” 那头颅刚想发威,但定睛一看,见说话之人竟是金光揭谛,态度缓和了不少,却仍是怒气冲冲的,“想不到在这里竟然能遇到揭谛”,虚霩淡淡的笑了笑,示意它客气了,那头颅又说道,“只是不知揭谛私自与妖孽为伍,就不怕佛祖怪罪么?” 虚霩的笑意变得有些冷酷的意味,“这就不劳神器费心了。” 神器哪里受过这种冷言冷语,一时间那头颅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尧紫见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怕伤了尧溪,忙单膝跪地,朗声道,“神器教训的是,尧紫自知罪孽深重,虽一死不能足息,但死之前,尧紫却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够救救尧溪。待尧溪醒来,尧紫必自戕以谢罪!” 那头颅经尧紫这么一提才发现石洞里还有个被冰封住的人,女子虽在冰层之中,却隐隐透出一股凌厉的气势,这…这不是西王母西瑶吗?头颅的神情变了几变,最后竟然态度恭顺的落到了尧溪的身边。 见状,尧紫与墨煦俱是一怔,两人对视了一眼,尧紫担心它会对尧溪不利,立刻就要上前,墨煦拦住她道,“先看看再说。” 一旁的虚霩也并不着急,尧紫稍稍放下心来,只见神农鼎围着尧溪转了几圈忽然就不动了,它悬在冰柱前,似是在审视什么,忽然只听神器两侧的头颅同时大喝一声,“出!”一团青黑色的烟雾将尧溪从冰柱中带了出来,缓缓的放置到地上。 尧紫忙跑上前去查看,然而反复试了几次都没有发现尧溪的脉搏与呼吸,尧紫不禁问道,“她…怎么了?” 虚霩看了神农鼎一眼,转过头来,轻声说道,“她死了。” “死了?”尧紫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谁死了?” 虚霩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紫紫,尧紫她死了,你…”他话还没说完,只见尧紫手持灭魂已经逼在了他的颈上,只要再往里一寸就可以叫他身首异处。 “你说谁死了?”尧紫有问了一遍,此时她的眼睛已经是紫光一片,冰冷残酷。 墨煦忙握住她的手,硬生生的将灭魂按了下来,劝道,“紫紫,冷静一点。” 尧紫没有看他,冷声道,“你让开!”她手上加大了力气,墨煦显得有些吃力,但仍不肯松手,“冷静一点!或许还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尧紫凄厉的吼道,“她都已经死了!” “那又怎样?”墨煦说道,“四年前我也以为你死了,但你照样活过来了,虚霩是神仙,或许他有办法呢?” 闻言,尧紫眼前一亮,忙丢掉灭魂,一把拉住虚霩道,“你有办法救她的对不对?” “没有!”这次,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虚霩竟然一口否认掉了,一丝余地都没有的。 然而尧紫并不死心,“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见虚霩摇头,尧紫又说道,“刚才是我错了,我不该你对你刀剑相向的,你如果生气的话可以打我,骂我,杀了我也行,只要你能救尧溪,我求求你了”,尧紫边说着边跪了下去。 虚霩面色一僵,随即把头转向一边,不去看尧紫,“我说了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你不用再说了!” “或许有一个办法呢…”这时,一旁看热闹的神农鼎突然说话了,靠近他们的头颅意味深长的看着尧紫,“只是不知你肯不肯?” 尧紫忙点头道,“自然是肯的!” 左侧的头颅笑着说道,“上古神器之一的女娲石有能令人起死回生的功效,你只需要找到女娲石,便可以救她。” “那怎样才能找到女娲石呢?”尧紫想了想,问道。 “神器!”一旁的虚霩脸色难看的朝着神农鼎吼道,“莫要多嘴!” 尧紫有些疑惑的看着虚霩,“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那头颅看了看虚霩,笑着说道,“是啊,为什么不能告诉她呢?” 虚霩面色阴沉的厉害,“你这是明知故问!”他对着神器喝道,但是那头颅却不为所动,仍是笑道,“怎么,你怕了?你怕她找到女娲石?” 见他们两个似是在打哑谜一般,尧紫有些沉不住气,插话道,“女娲石到底在在哪里?” “它就在…”那头颅话还没有说完,虚霩一挥手,就将它置入了乾坤袋中,嗡嗡的响声还在石洞中回荡,却没有了下文。 尧紫出手阻止已是不及,况且她也根本不是虚霩的对手,气道,“你究竟为何不让我知道?” 一旁的墨煦一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虚霩,看着他的眼底一直凝聚着一团悲切,忽然明白了什么一样,拉住尧紫道,“虚霩不告诉你自然有他的道理,你还是不要再逼他了。” 尧紫莫名的转过头去看墨煦,却发现他与虚霩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但不是很清晰。 他为什么不让自己知道?难道是说女娲石与自己有关系? 自己…女娲石…? 尧紫顿时像被雷击中了一般,愣在原地,脑子哗的一下炸开了,自己的三世之前是一块石头,石头——女娲石——自己就是女娲石? 这怎么可能? 虚霩见尧紫神色痴狂,顿觉不妙,忙说道,“紫紫,你莫要胡思乱想,你根本就不是…” “女娲石?”尧紫似笑非笑的说道,原来自己在追寻的其实一直都是自己而已,却白白的赔进了倾羽的性命,这到底是有多可笑! 虚霩沉着脸说道,“我说你不是你便不是,你不要高估了自己!” “她是与不是试试不就知道了吗?”这时,石柱的后面突然走出了一个人。 而与此同时,在元齐的军营内,韩慕允收到了索冥的书信,他突然收起了悠闲的样子,沉声对青橦说道,“事情有变,快些备马,我要亲自去玉山!” 青橦见他神色骇人,也不敢多问,匆匆的下去准备了。 外面的天幕正被厚重的乌云所挡住,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第一三十二章重拾干戈,死生犹奏别离歌。二 见到尧子雾的一霎,在场的三人均怔住了,四年前已经消失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虚霩,他不悦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尧子雾没有搭理他,而是直接看着尧紫说道,“我之前一直以为锦衣华纱藏的是富可敌国的宝藏,直至今天我才明白,原来它所纹饰的地图是这个意思。” 对于他出现在这里,尧紫亦是很震惊,她防备的问道,“是什么意思?” 尧子雾呵呵的笑起来,也不去在意尧紫对他的态度是如何的不恭,“锦衣华纱纹在人身上,其实除了藏宝图以外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尧子雾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尧溪,尧紫这才注意到尧溪的身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有的沿着经脉的方向,有的却偏出许多。 尧子雾继续说道,“华纱的纹路之所以与经脉不符是因为它所指的并不是尧溪,也就是说,这其实是一幅人体经脉图,而与它所纹饰的经脉走向一致的人才是锦衣华纱要保护的宝藏。” 闻言,尧紫不禁又看了一眼尧溪身上的纹路,果不其然,它所纹饰的经脉的走向恰与自己身上的一致。这样说来,自己就是那份所谓的宝藏,而从一开始,尧溪就是被牺牲来保护自己的? 这种认知让尧紫很难接受,她不停的摇着头呢喃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尧子雾显然不打算这样放过尧紫,“瞳族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若是有一母同胞的两个婴孩同时出世,那么其中一个需要吸食另一人的精气得以生存,也就是所谓的寄生。从尧溪被种上锦衣华纱开始,每次你用双翦瞳的时候,都是以消耗她的生命作为依托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在神农鼎救她之前,她就已经死去的原因。”尧子雾突然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就是杀死她的罪魁祸首!”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尧紫听到最后已是双目茫然,她拼命的捂住自己耳朵,想要从这可怖的不真实的现实中逃开。但是,无论往哪里,那声音都可以清晰的听见,你是杀死她的罪魁祸首…你是… “紫紫,冷静点!”墨煦一下子握住尧紫的手,强迫她冷静下来,然而,他所握住的女子的手颤抖的很厉害,她在害怕,他从未见到过她如此害怕。 墨煦眼中写满了担心,却无计可施,这个局,除了尧紫自己之外,只怕没有人能够帮她走出来。他只能轻轻的拥住她,给她一丝温暖,让她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人。 “紫紫,不要怕”,虽然不知道尧紫能不能够听到,墨煦还是这样柔声劝着。 这时,从刚才开始一直沉默的虚霩突然笑起来,对着尧子雾说道,“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得到女娲石,但是现在我们有三个人,而你只有一个人,怎么算都是我们赢,你说的越多,可能一会儿死的越快。” 尧子雾亦是笑了笑,丝毫不避让的迎上虚霩的眼神,说道,“如果你能够帮他们的话,四年前就不会袖手旁观了,私自修改命格可是重罪,身为金光揭谛的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况且…”尧子雾意味深长的往尧溪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知道的或许比你想象的要多的多。” 虚霩的瞳眸缓缓的收缩,不急不慢的问道,“你在威胁我?” “揭谛言重了”,尧子雾笑道,“子雾不过是救妻心切而已。” “你是说严华歌藜么?”虚霩冷笑道,“她现在尸首都不知流落何处,就算你得到女娲石,你又如何救她?” 闻言,尧子雾但笑不语,眼神时不时的看着石洞的穹顶,虚霩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说严华歌藜也在这石洞之中? 他顺着尧子雾的目光往上寻去,只见穹顶的位置上有一个很模糊的人影,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到,因为她的颜色与冰层的颜色基本上是一致的,打眼一看,还以为是冰层自身生长出的冰胎。由此可见,那人被埋入冰层的时间远远超过两年的时间。 “玉山是我安排韩慕允带尧紫来的,没有理由我不知道此山洞的用处”,尧子雾笑着解释道,“早在尧紫发现英华阁的密室时,我便将歌藜的尸体送到这里来了。” 就在两人争执之时,另一边尧溪的身体却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刚开始大家还没有注意,但很快就被吸引住了视线。 她身上的花纹颜色越来越深,好像皮肤下面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而且即将破壳而出。紧接着,就见最先出现的是眉心,是一只如触手一般的白色东西伸了出来,带着异常的香气。 触手有很多层,它们一层一层的剥落,逐渐的变大变粗,将尧溪从中间撕裂,撕碎的身体却闻不到一点血腥的气味,因为根本就没有血,她的身上一滴鲜血都没有! 那白色的东西还在蔓延,它流淌到了地面上,如一只巨大的蜒蚰,油腻腻的令人作呕。 场面变化的太快,谁都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尧紫低呼了一声,不禁退后了两步。而那只如蜒蚰一般的东西却在向她所在的方向不断的游动。 “这就是锦衣华纱的蛊虫?”墨煦皱着眉说道,对于这种巨大的软体生物,他也有些吃不消。 “恐怕是”,虚霩说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 那东西爬行的速度极快,很快就到了尧紫的面前,它直起身体,足有一人多高,明明没有眼睛的头部却好像在直视尧紫一般,使人脊背顿时生出一股凉意。 “它想要做什么?”尧紫边后退着边问道。 虚霩看着那东西陷入了沉思,突然感觉到不好,猛然喊道,“丫头,小心!”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蛊虫如一道白色的闪电般射向尧紫,不过一盏眼的功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在石洞中弥漫开来。 尤其是血腥味里面还夹杂着像刚才一样浓郁的香气,简直令人晕眩! 于此同时,从军营赶来的韩慕允刚好来到了玉山,还没有接近山洞,就听从它的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尖锐的女声喊得人不禁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而且,那声音如此的熟悉! “紫紫!” 韩慕允心下一紧,扔下身后的青橦便独自运起轻功朝山洞所在的方向掠去。他来不及细想,甚至于不敢去想,万一紫紫出了什么事… 那种从身体了抽离出一部分的滋味如此疼痛,他不想再试一次! 所以,紫紫,等我… 第一三十三章重拾干戈,死生犹奏别离歌。三 蛊虫的速度太快,尧紫几乎没有看清楚它是怎么动作的,就觉得右眼一阵尖锐的刺痛,回过神来的时候,只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离了…它越来越远,带着灵魂一起,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记忆与现实同时变得模糊,发生过的事情快速而又清晰的从眼前闪过,然后…然后…血红的颜色里开出一朵妖冶的牡丹,一瓣一瓣,细致而又繁琐,一共是一百零一瓣。 开到极致的花朵突然像被吸走了精髓,突然失去了光彩,由光华夺目的紫色枯萎成干涸的褐色,像是突然老去的人,皮肤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斑。 画面支离破碎了… “紫紫——” “紫紫——” “丫头——” 声音遥远的飘来,是谁?谁在说话? 韩慕允到了山洞,入眼便是尧紫倒在血泊里的画面,突然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这次如果失去了,是不是就是真的失去了? 墨煦就站在尧紫的身边,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女子的身体很轻,拥在怀里都感觉不到重量。 蛊虫将尧紫的眼睛咬下后,迅速的游走,而此时,一只长剑破空而来,正好将它钉在了地面上,动弹不得。那蛊虫被砍到以后,挣扎了一会儿,很快就不动了,不知道有没有死掉。 尧子雾拍拍手,走到蛊虫面前,弯腰将尧紫的眼睛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原来女娲石是这个样子的。” 就在他将女娲石拿到手之时,另一边虚霩单手一勾,一道金光便将冰层里严华歌藜的尸体给勾了出来,并排放在尧溪的旁边。尧子雾转身看到虚霩站在严华歌藜旁边,眼睛微微眯起,听虚霩浅笑着说道,“看来我们两边的筹码是一样的呢。” 尧子雾笑着摇摇头,“两个对一个,还是我赢。” 虚霩看了一眼尧紫,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尧紫原本是洛桑河里的石头,当然,这块石头比较特别,是神器之一的女娲石。当年大战,能使用女娲石的正好是西王母西瑶,她将神器保存在洛桑河里,这一点都不奇怪。 然而,令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女娲石竟然会自己修炼出意识,甚至形体,也就是尧紫。更确切的是,尧紫现在并不是女娲石了,而是女娲石所衍生出来的个体,女娲石与她的本体之间已然发生了分离,它现在只寄存在她的眼睛里。 女娲石不仅拥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效力,还能够度化她体内的魔性,这也就是为什么经历了三世,尧紫却没有成魔的原因,因为每次尧紫身上的魔毒发作之时,女娲石都会启动,也就是在尧紫的眼睛呈现出紫色的时候。 锦衣华纱的蛊虫其实还有另一个身份,那便是女娲石的守护灵,它许是发现尧紫身上的魔性,所以才会出手将女娲石取出。然而刚才被尧子雾刺了一剑,它动弹不得,只能假死以保护自己。 失去了女娲石的尧紫只有一种可能,便是灰飞烟灭。积累了三世的魔毒是她所承受不起的,不管是身体还是意识。 尧紫再加上尧溪,确实是一个严华歌藜所不能比的。 “你想怎么样?”虚霩从沉声问道。 “很简单”,尧子雾笑着说道,“自然是我先救人。” 虚霩的表情有些凝重,“她的命数便是如此,你强行改命的话恐怕不行。” 尧子雾冷笑说道,“那你要救溪儿与紫儿便不是修改命格了么?这也是触犯天条!” “不是”,虚霩平静的说道,“尧紫与尧紫俱是不在人间道之内,她们并没有命格,何来触犯天条之说?” 尧子雾显然没有想到是这个样子,一时有些恍惚,明明是自己的女儿,但这十八年来,却并没有什么骨肉相连的感觉,更不要说什么血浓如水了。原来是这个样子,她们连人都不算,又怎么算是自己与歌藜的孩子呢! 两人说话之时,并没有发现另一边的变化。墨煦感觉到怀里的人似乎动了一下,她蒲团一样合在眼睛上的睫毛颤抖着,眼睛慢慢的睁开。但是她的瞳孔如此涣散,以至于墨煦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找回了意识。 “紫紫…”墨煦轻声唤着她的名字,而尧紫并没有任何回应,而是直勾勾的看着韩慕允,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某种类似祈求的东西,这是墨煦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一直以来,尧紫都是倔强而又坚强的,她从不会恳求别人,即使事情再困难,她也会自己去做。 但是,现在,她在求韩慕允。只一眼,他便知道她心底的想法。 韩慕允苦笑了一下,似是想要拒绝尧紫的要求,但是在看到她眼中那种绝望的情绪时拒绝的言语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如果拒绝的话…她是不是连活下去的期望都没有了?但是如果不拒绝的话,她一样活不成… 她还真是喜欢给他出难题。 韩慕允走过来,蹲下身子看着尧紫,手指拂过她苍白的脸颊,两人的体温都是如此的冰凉,谁都没有办法去温暖对方。 “紫紫,如果这次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韩慕允轻声问道,见尧紫眨了眨眼算是认同,他继续说下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努力的活下去,不是试试看,而是很努力很努力的活下去。” 他手掌在她的脸色摩挲,最后停留在她血液干涸的右眼上,“好不好?” 尧紫几乎是用了所有的力气点了一下头,没有任何犹豫的。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韩慕允笑了笑,温和中带着淡淡的忧伤,最后看了尧紫一眼,然后起身朝尧子雾走去。 如果是尧紫要求的话… 尧子雾见韩慕允朝他走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剑,剑身寒气逼人,与这山洞一般。尧子雾皱了一下眉,“怎么,连你也要与我为敌?” 韩慕允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们一直都是仇人不是么?” 闻言,尧子雾忽而笑道,“你知道了?” 韩慕允没有说话,而是直接用行动做了回答。当年,他的父亲韩七就是因为与尧子雾政见不合而被他派人杀死在了军营之中,事后尧子雾竟然还若无其事的收养他。 他忍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可以做个了断了。 第一三十四章 物是人非,天教心愿与身违。 两人几乎在一瞬间就分出了胜负,尧子雾并不是韩慕允的对手,直到他从高空坠落下来的时候,都没有看清楚韩慕允到底是怎么出手的。 砰——肉体接触到地面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尧子雾咳血的声音,女娲石从他的手心滚落出来,一直到了韩慕允的脚边,韩慕允弯腰将女娲石捡起来,交到虚霩的手中,简短的说了一句,“救她。” 虚霩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韩慕允指的是尧溪,忙接过女娲石。而就在他接过来的一霎,尧溪的尸体突然发出一道耀眼的亮光,将整个山洞照的恍如白昼,虚霩下意识的用手捂住眼睛,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就觉得手中的东西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尧溪的尸体。 亮光过后,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虚霩一脸凝重,看着尧溪消失的地方,沉声说道,“出来!” 他声音落下去许久之后,才有一团白色的似雾一般的东西沿着墙角冉冉的升起,稀薄的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散去,一会儿,一个窈窕的人影从雾气中走了出来。 那不是别人,正是尧溪。 不,或许不应该说她是尧溪,虽然有着相同的容貌,但她给人的感觉确是气势逼人,风华绝代。她身着金色的华服,灼灼的光辉像是用龙的鳞片一片一片堆积而成的。 而且令人在意的是,裙子下摆没有掩住的脚踝处覆盖着绿色的鳞片,与金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尧紫所在的地方能够非常清楚的看到这种异常。与梦境里的那个女子一般模样。 这不是尧溪,她是西瑶! “你终于肯以真面目见我了?”虚霩表情幽深的说道。 西瑶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径直的朝尧紫走去,这时,尧子雾突然朝她扑了过来,西瑶没有躲开,任由尧子雾抱着她的腿凄厉的说道,“你说过要救歌藜的,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救救她,救救她啊!” “呵呵”,西瑶突然清脆的笑起来,她的笑容如此的甜美,却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你说要我救谁?” 闻言,尧子雾像捕捉到了一丝希望,指着严华歌藜的方向说道,“就是她!你看,她在这里!” 西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笑意更浓了,“你说她在哪里?” 尧子雾本来哭诉的表情瞬间僵硬在了脸上,他整个人好像石化了一般,许久,山洞里安静的好像坟墓一般,没有人说话,连呼吸声都是如此的微弱。 不知过了多久,尧子雾艰难的站起身子,朝严华歌藜的方向走过去,脚步踉跄,是他看错了吧?一定是他看错了! 她明明刚才还躺在那里的,现在怎么可能不见了呢! “你…你把她怎么了?”尧子雾颤抖着声音问道。 西瑶轻轻勾了勾手,原本严华歌藜所在的地方被一根树枝所替代,干涸的树枝失去了水分,上面密密麻麻的爬满褐色的斑,树皮已经完全皱起,连里面的枝干都已经腐烂了。 “我只是帮她找回原本的样子而已”,西瑶无所谓的说道。 尧子雾双手颤巍巍的捧起树枝,他侧影隐藏在黑暗里,浓得如化不开的墨,“歌藜…”,他轻声的叫她的名字,好像生怕吓到了她。可是,她本来就不存在。 谁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谁都没有阻止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低头轻轻的吻了那根腐烂的树枝,眼泪滂沱。然后,他用树枝尖锐的一端迅速的,狠狠的朝自己的心脏刺了进去! 尧子雾没有再松开手,他的嘴角绽放出一个不算美好但却十分满足的笑容,过眼的画面匆匆而过,当年遇见她,娶她,伤了她,还有死过一次又被尧溪所救,做了很多伤害尧紫与柳渔的事情。 全都过去了,如粉齑一般,连自己也一同过去了,没有悲哀,终于终于结束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尧子雾已经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尧紫不知自己应该是什么心情,她能够感受到发生的事情,却一样的无能为力,可能很快,她就会与尧子雾见面了。 对于尧子雾的离去,西瑶丝毫没有任何的反应,她的脸色一直带着明媚的笑容。 还没有等她走近,尧紫就率先开口道,“你…一切都是…你做的么?” 西瑶点点头,笑道,“你现在才想明白是不是太晚了?” 尧紫缓缓的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所有的感情都封闭了起来,过了许久才艰难的问道,“为什么?” “呵呵,你竟然不知道为什么?”西瑶好笑的说道。 “我…我没有抢走他,他一直…都是你的”,尧紫平静的说道,睁开眼睛看着墨煦,而墨煦苦笑着摇摇头,轻声的说道,“紫紫…你知道的,我不爱…” “够了!”西瑶突然喝道,“当年在玉山的时候,你便这么装可怜骗走了他的心,现在又是!明明每一次先遇到他的人都是我!尧紫,你知不知道我恨了你多少年?” “所以…你就伤害了这么多人…”尧紫任命的看着西瑶,一滴清澈的泪水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无声的没入了地面。 所发生的一切,当在见到西瑶的这一刻,她想她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她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错?为什么不管她怎么走都走不出名为命运的死胡同?为什么身边不断有在乎的人受伤,离去? 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西瑶为她所编排的一出戏,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注定了,她只能这样走,走的鲜血淋淋,走到了死。 可是她却仍是这么的喜欢着西瑶… “她身上的牡丹是你种下的吗?”站在一旁一直都没有说话的韩慕允突然问道。 西瑶点点头,“当时我发现原来魔王之血是可以转嫁的,于是便想试一试”,她深深地看了韩慕允一眼,说道,“当年,你让他们把我关在玉山不就是因为发现了那朵牡丹吗?所有的事情都在你的掌控之内,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韩慕允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又问道,“那么当时从天痕上跳下去的人亦不是你了?” 西瑶笑道,“以你精明,不会猜不出答案吧?” “是玄女”,韩慕允沉声说道,“我果真是太小看了你。” 其实当年比试的时候,玄女远不是西瑶的对手,西瑶在斗法之时,迅速的改变了自己与玄女的相貌,而不让尧紫发觉,尧紫以为是西瑶掉进了天痕,但其实掉进去的人是玄女,而她只怕早就魂飞魄散了。 西瑶先化作玄女的模样骗过了他们,害的尧紫为证明自身青白跳了下去,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神格与青鸟也随着跳了下去。三人堕入了轮回道,西瑶在三世之后,查到了三人的行踪。也就是这一世。 这一世,扶桑大帝神格成为了元齐丞相韩慕允,青鸟成为了羽梁的三皇子乔兰墨煦,本来尧紫并不是尧子雾的女儿,但尧溪为了报复,用一根树枝化作了严华歌藜,让她生出了自己与尧紫。 不管是之前的炎桀帝还是后来的韩慕允,亦或是尧子雾,尧紫所有受过的伤害都是西瑶可以安排的,她要让她尝尽人世的悲苦,让她生不如死!以抚慰自己这么多年来被背叛的痛苦! 当年还在玉山的时候,尧紫明明知道自己喜欢青鸟,却还是勾引他,明明两人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青鸟却不爱自己,连一直心性冷酷的扶桑大帝都肯带尧紫离开玉山畅游人间,同样是中了魔血,为什么自己就要被困在玉山一辈子! 这不公平! 这口恶气要西瑶如何咽得下,于是她便自导自演了这样一出戏,让所有人以为她是普通的丞相之女,殊不知她是拥有法力与神族血统的西王母西瑶。 “西…西瑶,你就真的…这么恨我吗?”尧紫问道。 “你说呢?”西瑶反问道,眸子里满是怨毒的神色,“不过好在你快要死了,也不枉我为你安排了这样大的一出戏。” 她话音刚落,墨煦便觉得怀中的女子好像变得有些奇怪,她本来就苍白的皮肤愈发的透明了,眼看着就要消失! “不要!”墨煦凄厉的喊道。 这时,虚霩突然冲到他的面前,一把握住尧紫的手,只见一道金光源源不断的从虚霩的身体涌入尧紫的身体。 “你这又是何必呢?”西瑶故作惋惜的对虚霩说道,“即使你救的了她这一世,十世之后她也必将灰飞烟灭。魔王之血正在逐步的腐蚀她的魂魄,这也就是为什么只有她记不起来发生过的事情,因为她的生命在逐渐的减少,十世之后,神格与青鸟归位之时,也就是她命尽之日。” 虚霩在用金刚印为尧溪续命,他的脸色变得愈发的难看,身体摇摇欲坠,似乎只是靠着意识的力量支持着那道金光。 “就算你保住了她的命,她也醒不过来了”,西瑶无所谓的耸耸肩,“以后七世的时间她都会像个活死人一样呆在这里,永远都走不出去了,然后等着最后的灰飞烟灭,哈哈…”西瑶笑得有些癫狂,没有理她,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尧紫的身上。 “灰飞烟灭…灰飞烟灭…哈哈哈…”西瑶一边笑着一边走入了白雾之中,她陷入了某种疯狂的境地里,可能是魔血的余毒作祟,她甚至没有在意她一直爱的青鸟,你若要问她最后得到了什么,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吧。 一个时辰之后,金光终于消失了,虚霩无力的垂下手,却被另一只柔软的手勾住,“丫头…?”虚霩不可置信的看着凝视着他的尧紫,“你醒了?” 韩慕允忙走过来,见尧紫果真睁开了眼,虽然眼神空洞,但确实有意识的。 虚霩回握着她的手,声音哽咽的说道,“丫头,都是我不好,我明明知道的,这一切我都知道的,可我没有阻止她,我…我做不到,我不想伤害你,可是我…我真的爱她啊!” 尧紫没有任何反应,但是虚霩确如石化般定在了原地,金刚印使得他们能够互通,此刻,他分明听见尧紫说,我知道的,这不怪你。 顿时,几千年都没有流泪的金光揭谛泪如雨下。 韩慕允一直居高临下的看着尧紫,他没有蹲下身子,也没有去握她的手,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原来这就是结局。 早在他年少之日,他就知道,沉迷于一件事或一个人都是不好的,他是要成大事的人,他要将整个天下握在手里,遇见尧紫,是个意外,以至于爱上她,也是个意外。 他一直都是爱他的,但却从不肯承认,因为他害怕面对自己的内心。为了摆脱尧紫给他的残念,他设计她,利用她,一次一次伤害她的感情,亲手将她推进了乔兰墨煦的怀抱。 这是他咎由自取。 这是命。 他知道的。 “紫紫,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很努力很努力的活下去。” 她那时答应他了的,所以他相信,她会活下去。 在所有人没有注意的时候,韩慕允转过身,从山洞里走了出去,他没有发现,在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身后的女子流下了第二滴眼泪。 “我好像有一点喜欢你了…” 当年,她对他这样说过。 从山洞里出来的韩慕允,快马加鞭的回到了军营。 宣宏十年,元齐军队攻入羽梁国都,圣轩帝下落不明,元齐不战而胜。 宣宏十一年初,韩慕允废胤崇帝登基,改国号紫华,世称紫华大帝。 初年,紫华大帝迎娶民间女子苏筱叶为后,次年,生下一位公主,紫华帝封其为第一公主,赐名韩紫。 紫华二年,公主满岁,紫华帝大赦天下,全国笼罩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之中,而在皇城之内,刚刚落满雪的念紫宫安静如初,韩慕允正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手里的牡丹,最上面的一朵也开了,娇艳欲滴,好像是初见那人之时,她明媚的笑靥。但却…再也见不到了。 一旁的地上散落着七八个空瓶子,仅凭味道就可知道,那是最纯正的鲤溪。酒香浓郁的连宫墙外站着的人都可以闻到。 苏筱叶轻叹了一口气,他来念紫宫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而且从不让人跟着,一呆就是一整天,看来他心里的魔魇这辈子是好不了了。 “皇后可要进去?”一旁撑伞的小太监问道。 “不了”,苏筱叶收回视线,淡淡的说道,“回宫。” 同样没有喜庆气氛的还有玉山的那个山洞,里面清清冷冷的,但却极为干净,看样子是有人天天在打扫。 山洞的一侧有一张冰床,上面躺着面容姣好的女子,可以听到她的呼吸声,仅此而已。 她已经睡了三年了。 洞内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男子不知从哪里摘来了桃花,摆在了女子的床头。 她一直喜欢着桃花,他是知道的。这花就如她一般,天真烂漫。 墨煦在尧紫的身边坐下,已经三年了,他日夜守护着她,却不见她清醒,可能这辈子也就如此了吧…不过,还好,他们还有七世的时间,他可以慢慢的等着她醒过来,然后对他说,“青玄,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到那时的话,他一定会微笑着点头,牵起她的手,带她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张比一张离你远。一张比一张荒凉。 壹琉夏,好久不见。 琉夏接到桑甜电话的时候,据她们最后一次见面已然过了八百零一天的时间,也就是两年又七十一天。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只是琉夏记忆中那清晰姣好的面容,逐渐模糊褪色成了雏坛上一尊瓷白的精装人偶。 桑甜一如既往的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却绝口不提这两年她们之间的空白,好像一个转身之间,她们都还在原来的地方,一样的境界线上。 “琉夏,我要去你在的城市了。” 恍惚间,琉夏觉得这句话似乎一直在耳边游荡,从左耳到右耳,再从右耳到左耳,横跨过整个脑部,像细密的金丝,圈圈勒紧了皮层里。 “琉夏,你有在听吗?” “嗯。” 琉夏回过神来,“什么时候?” “后天下午2点的火车。” “我去接你。”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似乎都沉入了一个遥远的梦境,许久,才听桑甜在那边低声说,“那就先挂了。” “好。” 电话挂断时嘟的一声,在静谧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窗外依旧淅沥的下着雨,这个季节城市里的雨水总是特别多,稠稠腻腻的,让人既沉沦又厌倦。 琉夏比桑甜大两岁,当年她离开家出外上学的时候,桑甜偷偷跑来送她,哭肿的眼睛像两个饱满的核桃,琉夏,我会去找你的。 琉夏摸着她的头,笑眯眯的说,好。 也许,只有琉夏自己知道,自己是怎样努力扯出嘴角对着桑甜微笑,应了一个不可能兑现的承诺,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踏上了北去的列车。 往后的许久,琉夏的梦中都会出现一老一少,两张几近相同的脸,一面,桑甜哭着说,我会去找你,另一面,桑妈妈颤颤的拉着自己的手,沉痛的说,琉夏,这个社会不会接受你们的,你不能害了甜甜啊。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琉夏回头看到刚进门的苏北,他的发梢还滴着水,一点一点的落下来,落在他性感的锁骨上。 琉夏去房里拿了毛巾来,“擦擦吧。” 其实,她与苏北的关系仅限于拼客,拼房子而已,虽然他是的男朋友,但那只是名义上的。 苏北是学美术的,油彩画画的很美。他长着狭长的丹凤眼,瘦削的下巴,像一只卡通狐狸。是琉夏看着很顺眼的那一型。 苏北是知道她的那点秘事的,但他仍肯接受她,他说,你至少要做出样子给桑甜的母亲看。于是,琉夏就与苏北在一起了。 苏北从外面带了外卖回来,晚上一起吃饭,琉夏很平静的说,“桑甜要来了。” 苏北握着木筷的指尖微微一僵,很快就恢复如常,“哦。” 琉夏又说,“后天下午的车。” “嗯”,苏北不动声色的说,“我陪你去接。” 琉夏楞了一下,看了看苏北,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异常,但那里一片清凉,什么都没有,“好。” 两天后,苏北与琉夏一起出现在了接站口,桑甜拖着行李出来的时候,一下子就被那样一副和谐的画面刺痛了眼睛,但她仍微笑着打着招呼,“琉夏,好久不见。” 贰那么,苏北,再见。 琉夏看着桑甜,努力搜寻记忆中那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却怎么也记不真切了。 现在的桑甜很美,整齐的刘海,发梢微微向里圈,酒红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酝酿着醉人的香泽。她穿着紧身的的黑色背心与短裤,外面套着一字领的金色小褂,胸前黑色的骷髅纹身若隐若现。脚上是单薄的高跟鞋,没有袜子的包裹,纤细的脚趾泛着乳白的光,满是诱惑。 琉夏深吸了一口气,也笑着回道,“桑甜,你来了。” 桑甜眯着眼睛看她,像在审视一只宠物,“你一点也没变。” 琉夏干笑了两声,随即挽过苏北的手,“这是苏北,我男朋友。” 桑甜的笑容有点僵,淡淡了回了声,然后不动声色的介入了两者之间,分开了他们的距离,“我们回去吧。” 其实,桑甜是在暑假刚开始的时候就来了,离开学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因此,琉夏只好带她去苏北租的房子,三个人挤一挤,琉夏搬去去与苏北一间,给桑甜留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晚上,桑甜说想在家里吃,琉夏就亲自下厨,去买了西兰花和鲤鱼回来做。 苏北在房间里上网,桑甜嚷着说要来帮忙,于是,厨房十几平米的地方一下子显得狭促起来。 琉夏正专心致志的翻炒着锅里绿油油的西兰花,桑甜的手忽然缠了上来,穿着高跟鞋,桑甜要比琉夏高出三公分,下巴正好抵在琉夏的颈窝。 “琉夏,我想你了。” 桑甜轻轻的咬着琉夏的耳垂,呵气如兰,琉夏只觉得热度从桑甜的唇上开始燃烧,一直烧红了她的脸。 琉夏本能的一转头,嘴唇弱弱的拂过桑甜的脸颊,于是,脸烧的更厉害了。桑甜猛的咬住她的唇,开始慢慢的吮吸起来,舌尖轻巧的掠进琉夏的贝齿,辗转缠绵。 琉夏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软,软到几乎没有站着的力气了,她只好顺势靠在了桑甜怀里,从她的角度,刚刚好可以看到半掩的房门,苏北站在那里,一脸寂然,眼睛幽深的看不出底色。 琉夏猛的回过神来,一把推开桑甜,“别闹了。” 桑甜一个恍惚,随即又挂上了那种虚假的笑容,“看来这里不需要我帮忙了。”说着,就转身出去了。 一顿饭,三个人都没什么话,吃完就各自回各自房间了。 往后的几日,桑甜都很安分,苏北也对那日的事情缄口不提,三个人一起逛街,吃饭,或是去苏北的画室呆一整个下午。 晚上的时候一起回家,上网,然后睡觉。偶尔半夜琉夏睡的半醒时,摸摸身边的苏北,发现他不在,不一会就一身烟味的回来,说去了洗手间。 终于在某天的半夜,琉夏捂着隐隐作痛的小腹到卫生间的门口,打算叫苏北去阳台抽烟,可却在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喘息声后止住了动作,模糊的玻璃板上隐隐可以看出两个相拥的人影。 琉夏默不作声的回了房间,约莫一刻钟后苏北也回来了,身上依旧是烟味,可琉夏似乎闻到了一股淫靡的汗液的味道。 马上就要开学了,桑甜说要搬去学校住,琉夏就与苏北一起帮她把行李搬回了宿舍,走之前,桑甜对着苏北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么,苏北,再见。” 叁他们都跟你很像。 回去之后,琉夏与苏北再没有谈起过关于桑甜的话题,琉夏搬回了原来的屋子,苏北也硬赖着搬了进来。 “你做什么?” “一个人睡不习惯。” 苏北理所当然的样子,让琉夏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却也没有赶他。 再在学校见到的时候,琉夏总是朝桑甜笑笑就过去了,不冷不淡的,看不出原先是怎样深的感情。而且桑甜的身边总是有不同的人,男的女的,妩媚的甜美的,拉着手的拥着肩的,琉夏也没什么机会跟她聊上几句。 所以也就这么过去了,但只是琉夏以为会这么过去了。 半夜电话响起的时候,桑甜喑哑的声线带着哽咽的鼻音,“琉夏,我想你了。” 琉夏迷蒙着眼睛看了看表,两点半,听的出电话的那头还很热闹,“你在哪?” “猫。你家楼下的pub。” “我去接你。” 刚挂下电话,这边苏北轻轻扣住了琉夏的手腕,“你要去找她?” “嗯。”琉夏只觉得苏北的眼睛异常的亮,像是被墨浸过了一样。 “还回来吗?” “说不准,你不用等我。” 苏北松了手,没再说什么。 琉夏找到桑甜的时候,她已经喝的差不多了,一双眼睛仿似迷了桃花,笑盈盈的说,琉夏,你终于还是来接我了。 这个样子恐怕是带不回去了,还好出门的时候带着身份证,琉夏拖着桑甜住进了附近的一家宾馆。 出门的时候没带多少钱,也就只能将就一点,旅馆里阴沉沉的,能闻见墙壁潮湿的味道。被子又僵又硬,白花花的颜色,让人不禁联想到医院的病房。 琉夏从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酸奶,强灌着桑甜喝下后,一人一张床的躺下了。 桑甜那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让琉夏也忍不住昏昏睡意,正睡得朦胧间,身后忽然贴上了一团柔软,醉醉的酒意还没散去。 “他们都跟你很像。”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琉夏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桑甜强拉着转过身去,唇覆盖着唇,舌尖舔着舌尖,苏苏麻麻的感觉沿着神经一直抵达小腹,感官仿似被漆黑的夜放大了一千倍 琉夏抬头,正好对上桑甜亮晶晶的眸子,像极了从前的时候。桑甜盈盈的笑意压弯了眼角,手却滑到了琉夏隐秘的下体,不安分的动了起来。 琉夏想让她停止,张嘴却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破碎的语句,一时羞愤的只能咬紧牙关,桑甜愈发动的激烈了起来,声音就沿着琉夏唇齿的缝隙泄露了出来,勾起了*欲。 早上,琉夏趁桑甜还在睡的时候溜了出来,那迷乱的房间,放在晚上还好,早上的清晰的布景,着实让琉夏不敢面对。 醉了酒,就只当一场梦吧。 回来的时候,苏北在沙发上抽烟,眼睛里带着血丝,像是一夜未睡,连声音都充斥了沧桑。 “你回来了。” “嗯。” “琉夏…” “嗯?” “你有没有觉得,桑甜的那些朋友都跟你很像?” 肆我怀孕了,琉夏。 苏北的话轰的一声炸开在琉夏耳边,好像,好像昨晚桑甜也有说过类似的话,他们都跟你很像。 原来,是这个样子。 琉夏似乎想到了什么,刚脱下的鞋又立马换了上,匆匆的转身离去。苏北自嘲的笑了笑,又点燃了一支烟,琉夏,你总是听不到我把话说完,那些人现在都不见了。 琉夏回到小旅馆,桑甜还没有离开,只是把头埋进了臂弯里,像是一只受伤的猫。 琉夏伸手小心翼翼的捧起桑甜的脸,眉目间的欣喜对上桑甜的茫然,有些措手不及 “桑甜…” 桑甜拥住了琉夏,动作很轻,确实紧紧的贴在一起。 “我们回去吧。” 桑甜努力的点点头,样子乖巧得可人,眼泪就一下子滑落了下来。 对于琉夏把桑甜带回家的这件事,苏北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像早就料到了一般。 只是三人间的关系开始有些发冷。 桑甜依旧泡吧,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半夜回家,身上醉醺醺的全是洋酒的味道。苏北开始抽很多的烟,偶然有彻夜不归,打回电话来说呆在画室。琉夏没有课的时候一般在房间里发呆或看书,对着越来越冷清的屋子,她的话也越来越少,有时候几天都说不了一句话,发展到后来连苏北或桑甜说话的时候,都只是静静的听,不置一词。 然后在某天下午,粉饰太平的表象突然被拆穿了。 琉夏去给苏北送画板,站在画室门口的时候,阴阳相间的光线,让琉夏有种错觉,眼前的这一幕是不是弄错了。 画室窗户上的帘子余漏了三分之一,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相交的两副身躯,胴体上还泛着潮红,很熟悉很熟悉的人影。 画板应声落地,在空旷的走廊显得格外突兀,里面的人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有听到。琉夏突然觉得很恶心,泛滥的酸水一直往嗓子上冒,最终只能狼狈的逃离。 苏北回来的时候,只见琉夏一人端坐在沙发上,抽着苏北遗落在桌上的烟。 “你都看到了?”苏北打开了僵局。 “嗯。” “对不起。” 房间久久没有听到声音,连呼吸声都变得孱弱。桑甜没有回来,房间的灯暗了一整晚。 琉夏再见到桑甜的时候,她依旧打扮的光鲜,客套的朝琉夏笑,挂着那份刻意的虚伪。琉夏不禁想拨开她那张面具重重的脸,看看她的心到底腐蚀到了何种地步。 最后,只是两个人陌路着走开,朝相反的方向。 一切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了,那个甜美的,整日里跟在琉夏身后的小尾巴再也不见了,去记忆里寻也寻不到,去更远的记忆力寻也寻不到。 就在琉夏以为她们之间再不会有交集的时候,桑甜又回到了她的视线中。 那个傍晚的光线很好,慵懒的打着卷在房间里游荡。桑甜坐在饭桌旁,一直瓷白的面容,也被夕阳染上了些暧昧的橘色。 桑甜定睛看着琉夏,“你回来了。” “嗯。” “我怀孕了,琉夏。” 下 伍因为我回不去了。 琉夏手里的钥匙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是苏北的。” “他知道吗?” “还不知道。” “哦,多大了?” “三个月。” 琉夏再也看不清楚桑甜的面容,这个世界颠覆的太曲折,原来以为的那么多路都被填埋的找不到一丝缝隙。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生下这个孩子。” 苏北回来的时候,桑甜已经走了,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沉声的说了一句,那孩子不是我的。 琉夏的手忍不住就挥了过去,苏北生生的挨下来,连眉头都没有皱,只是平静的对琉夏说,你该信我的。 琉夏觉得自己有些失控,“三个月,正好是上次在画室的时候,你们…” “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琉夏错愕的看着苏北,“怎么会,我明明看见…” “是,当时确实是那样,可是看到你以后,我就做不下去了,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苏北拉过琉夏,目光看进她的眼睛里,“你信我吗?” 琉夏慌乱的想逃,却被苏北紧紧扣住了手臂,“琉夏!你该认清楚现实,她已经不是你最初认识的那个桑甜了,你还要自欺欺人多久!” 琉夏下意识的摇头,眼泪一路跌跌撞撞的掉了下来,于是再也忍不住了,躲进苏北的怀里哭的一塌糊涂,嘴里仍碎碎的念到,“是我对不起她…要不是我当初逃避,她也不是变成现在的样子…是我违背了我们的诺言,我没有等她,我害怕了…我…” “好了,好了”,苏北轻轻的拍打着琉夏的背,“都过去了。” 琉夏忘记了后来怎么样,只是后来再哭的时候就会想起那个温暖的怀抱。 桑甜打电话来,约在周三的下午见面,地点是香港路一栋独立的花园洋楼。 位置其实很偏僻,在半山腰上,外面的栅栏有点褪色,房子还是中世纪的风格,像哥特式的城堡,房顶尖锐的让人平端的生出不自在。 琉夏是在二楼的房间里找到桑甜的,她穿着白色的波西米亚长裙,头发高高绾起,露出皓白的颈部。打开的领口划过前胸,正好可以看到一半的骷髅刺青。 “琉夏,你来了。” “桑甜…” 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最后那纠结在脑子里的句子也就汇集成了一个名字,叫了千千万万遍。 “我刚才一直站在窗户这里看你走进了来,你还是跟两年前一样,一点也没有改变。于是,我就想,要是我也跟两年前一样,那我就可以站在你身边,牵着你的手,一起走。” 琉夏被桑甜的眼神感染的有些难过,只能左右看看,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这房子?” “我家以前在这的老房子,许久没有人住了。” 桑甜看着琉夏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涌了出来,再也止不住。 琉夏声音也哽塞了起来,“桑甜,把孩子打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因为我回不去了。” 陆第九床上躺着桑甜。 “琉夏,我回不去了,你知道吗?”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太晚了”,桑甜虽然仍在笔直的站着,却似乎像一只随时可被戳破的纸人,“有时候,穿流在干净的阳光下,会突然想自己要是不那么肮脏就好了,可是不可以呢,发生了怎么会忘掉,忘掉了怎么会还是我?除了那些自以为是的勇气,我什么都不剩了。” “桑甜,你还有我。” 桑甜猛的收住了眼泪,转过身去,“我只是想见见你,现在见到了,你走吧。” 琉夏被震了一下,又想上前,桑甜突然吼了起来,“滚!” 然后,琉夏还是灰溜溜的滚回了家。 苏北对着一脸沮丧的琉夏丝毫没给什么好脸色,反而有点训斥的说,你就不应该再去找她。 琉夏白了他一眼,还是想不通桑甜骤变的态度,一时困惑。 “你有再见过从前跟她一起的那些朋友吗?” “没有。” 苏北这样说来,琉夏不禁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连在校园里偶遇都没有。 “他们已被确认失踪了。” “什么?”琉夏跳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跟桑甜有关?” “你以为呢?” 琉夏只觉得全身一下子冰冻了起来,连血液也被冰封了。慌慌忙忙找出手机,给桑甜打电话,对,打电话。 苏北一下子按住了她的手,“你需要冷静一下,明天再说吧。” 说着就打横抱起了琉夏,一时间温暖的感觉袭了来,琉夏不禁松懈了下来,这两天都没怎么睡着,靠着热源,不自觉的就闭起了眼。 第二天还没来得及找桑甜,就有警察找上了门来,反反复复的说了很久,琉夏只听清楚了一句话,桑甜在老宅里,自杀了。 周围的世界好像被定格了,有好像一直在倒带,那个哭肿眼睛叫自己等她的女孩子哪去了,那么坚强的桑甜,怎么会没有了,骗子,他们都是骗子! 琉夏捂着耳朵尖叫,最后是被苏北狠狠扇了一巴掌后镇静了下来,一路被拖拽到上次去过的房间,里面不再有对她哭对她笑的桑甜,而是整整齐齐的摆放了九张床,福尔马林的味道满占空气,那一具具尸体完好的像是睡着的活人。 第一张床上躺着桑甜的妈妈,琉夏是见过的。第二张床上似乎是几个月前跟她手牵手在校园里走的男生,第三张,第四张…第八张,都是桑甜的那些朋友,然后是第九张,第九张床上躺着桑甜。 警察拿来一张看似像遗书的纸,红底黑字,一页的话。 琉夏: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在了。 我第一个杀的人是我的母亲,我知道她常常用安眠药辅助睡眠,所以在某天去上学的时候偷偷打开了煤气,她死的很安然。 从那天起,我就回不去了。 第二个人,第三个人…这样一直一直,有人死去。我想这样把你也带走,却还是不忍心,我想你应该是安然的活在这个世上,与我两两不相关的。 我杀了我妈,因为她不让我和你在一起;我杀了那些人,因为他们长得像你。留不住你,留下这些回忆也是好的。第一个人有你的眼睛,第二个有你的鼻子,第三个有你的嘴,第四个有你的发,直到第八个,就是一个你,再加一个我,这样就完整了。 苏北很好,他爱你。与我的那些,不过是一场游戏,为了不让我伤害你,所以他用这样的方法逼走我,宁愿你恨他也要逼走我。有这样爱你的人,所以,我可以放心的离开。 琉夏,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喜欢到不敢靠近你,我做了那么多坏事,所以很怕从你嘴里听到一句,桑甜,我讨厌你,那样,我真的会万劫不复。直到死去,也不能安心的闭上眼睛。 琉夏,我撑不下去了,活得越久,离你越远,所以,在你还肯为我落泪的时候死去,这样,对我来说就已经圆满了。 桑甜 柒还好你在。 啊——啊—— “琉夏,放松,打了针才会好。” 苏北一声一声的哄着,即使手臂上被咬出了一排鲜血淋淋的牙印。 琉夏依旧尖锐的叫着,刚才那个噩梦中醒过来,她的神智又开始不清楚了。苏北有时会想,这样也好,她不记得那些阴暗的往事,她疯了,他就照顾她,她傻了,他就养着她。只要她还是琉夏。 打完针,苏北也已经是筋疲力尽了。琉夏神智清楚了一些,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着。 “我这样多久了?” “一年还是两年,我也记不清楚了。” 琉夏伸出手,颤巍巍的握住了苏北,现在她的手已经只剩下骨头了,外面一层皱巴巴的皮,干瘪的吓人。 “累了你了。” 苏北清洌的笑了起来,还是像以前一样,干净爽朗,“只要你在就好。” 琉夏没有言语,闭了眼睛好像又睡了过去。苏北从后面环住她,心安,也就是这样吧,你在我怀里。 “苏北,苏北…” “嗯?怎么了?” “我想吃北街的桃酥。” “我去给你买。” 苏北费力的睁开睡得惺忪的眼睛,披了衣服出去,没看到身后琉夏诡异的笑容。 路走了一半,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北街的桃酥,琉夏好像从来不喜欢吃这种甜品,琉夏,琉夏,苏北来不及细想就慌忙的开始向回跑。 “看啊,看啊,楼顶上有个女人。” “是啊,站那么高,一小心掉下来可不得了。” “就是就是,多危险啊。” 人群七嘴八舌的议论,顺着他们指的方向看上去,苏北就看见琉夏站在九楼的天台边,张着双臂似是要飞。 “琉夏,琉夏…”苏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颤抖的喊出那些名字,就像喊一声它们就少一声。 琉夏看着苏北跑上天台来,因为跑的太急,他的脸憋得有些樱桃红,刘海也被汗水浸的有些潮湿。他站在距离自己两步远的地方,伸出修长的手指,略微有些颤抖,“琉夏,过来,我们回家。” 琉夏歪着头看他,苏北微笑时的表情像极了那个时候的桑甜。 十四岁的时候,琉夏的父母因为车祸去世,她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整整三天。最后,是桑甜找到了她,然后也这样伸出来,微笑着说,琉夏,我们回家。 从十四岁到二十四岁,整整十年,她爱了那个女孩子整整十年,她却离开了。到底是找不回来了,那时的岁月,只是匆忙人生中的一笔注脚,从此,不是天涯海角,而是天上人间,阴阳永隔。 琉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苏北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哭。等她哭完了,才拂了拂她被风吹乱了的头发,“乖,琉夏。” 琉夏紧紧抓住苏北的袖子,好像怕一松手就失了最重要的东西, “桑甜…” 苏北愣了一下,随即紧紧的拥住了她,半晌才道,“我在。” 琉夏把头埋进苏北的怀里,丝丝的眼泪染湿了胸前的衣服,贴紧了胸膛,仿佛牵连也一起贴了进去。 琉夏喑哑着声音说道:“回家吧。” “好。” 苏北打横抱起了琉夏,一步一步稳稳的离去,走远了,才听风里飘来破碎的句子,听不完全——还好……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