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美人谋》 第一章 本姑娘不好惹,公子请注意 沐和二十五年,雅陵城,锦绣大街,行人络绎不绝,一片繁华。 “小姐,等等我!”清秀水灵的一个丫头在来往的人群中清冽的呼唤。 目光落于远处,女子一回眸,一敛眉,清绝红尘,她既不倾国也不倾城,琉璃双眸漾出浅浅笑意,似温阳暖意。一袭素绿裙纱,秀发垂于两肩,发髻间插一玉簪。 “平日你跟我不用小姐长小姐短的叫,我耳朵都快生出茧子来了!”她瞪大双眼望着几丈之内的丫头,有几分隐隐的埋怨。丫头只好缄口不语,继续伴她在街头闲荡。 “这个玉佩好漂亮!若是挂在哥的那柄龙烈剑上一定霸气十足,晓蝶你说了?”她低头细细端详着玉佩的质地,久久不见晓蝶的回应。心生疑惑抬头方才发现晓蝶早已不在身旁,放下玉佩,她四下寻找踪迹。 “你们不要乱来我家小姐就在附近,她会功夫,若是不想讨苦头吃,还是速速离开为妙!”晓蝶虽是疾言厉色但心中依旧底气不足,忐忑不安,她口中的小姐便是当今左丞相之女聂孤岫。 三个陌生男子将她团团围住,步步紧逼。说是迟,那时快,孤岫一个箭步,轻跃而上,每人狠狠踹上一脚,霎时间三人摔倒在地,一片呻吟,引来不少路人围观。 “你们这些无赖就知道整日无事胡作非为,实在可恶至极。若是给本姑娘磕上三个头,本姑娘就姑且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你们,否则......”孤岫话未说完,却被一男子打断。 “否则给我点颜色看看!”白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眉目宛若天成,萧朗俊秀,风华神采自成一派,亦有让人无法摆脱的吸引力。 “姑娘这么看着本公子,莫不是对本公子有几分爱慕之情!” 他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微笑。(.无弹窗广告) 这么一说孤岫方才发现自己已看了他好久,随即避开男子的目光。忽看见那几人蹒跚的起来,唯唯诺诺的冲白衣男子行礼。 “哦,原来你才是幕后主使!看招。” 话音方落她顺手牵过一旁铺子上的纸伞,凌空刺去,男子示意旁人勿动,他微微一转,反伸手紧握住了伞。孤岫奋力争夺终的不过,索性放手一搏,握拳而上。男子却只闪不攻,几招下来趁孤岫一不在意他一手将她紧紧拦腰搂住,一手抓紧她飞扬而上的脚,一时间她动弹不得。 “你这个无赖,泼皮,快放开本姑娘!”孤岫愤愤而说。 挣扎了一番,男子依然不为所动,“看来姑娘的武功也不过如此!这鞋子倒是挺漂亮,不如留下做个纪念?” 带着几分戏谑,他强行脱掉了一只绣着碧莲花的鞋。 他的脸渐渐向她贴近,很近,很近,几乎和她脸贴着脸,鼻尖对着鼻尖,她不敢睁开眼。 恍惚间,微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姑娘,练好了功夫,在给本公子一些颜色瞧瞧!” 缓缓将她扶正倒也是出奇的温柔,孤岫在心中一阵暗骂,抬头见那男子已风姿翩翩扬长而去。不远处的哥哥似乎对那男子很是恭敬。孤岫不由的满腹好奇,心中思量着这个男子肯定不是一般人。 看着自己如此狼狈有一只鞋,没一只鞋的,她只好原地呆着不动。待哥哥走近了,她便埋怨道:“哥,他是谁啊?你倒是对他恭恭敬敬的,你看,丫头我都被欺负的?”边说边扯了扯裙角,低头呆呆的打量着自己的双脚。 “你在这等我!”他明明对她这种义气用事很生气,但他却也从不责备他,甚至是纵容。因为对于他聂孤淮而言那是他唯一的妹妹。 穿上哥哥买来的新鞋,心情自然地好了几分。她喃喃自语:“下次,若是碰上本姑娘,一定让你给本姑娘穿鞋!” 想到此处,她不禁笑出了声。对上哥哥那有几许忧虑的脸,她立刻敛住了笑意,小心翼翼的询问:“哥,那个男子是谁?”随后话锋一转,“我管他是谁,就算是当今皇后的儿子,我也照打不误,那个无赖,该打!”一时间神采飞扬。 听见哥哥故意咳嗽了几声,孤岫瞬间缄口不言,极不自然的挤出一抹笑容。 “你猜中了,他的确是当今皇后之子,四皇子君亦琅!”孤淮淡雅一说。 虽有些意料之外,孤岫也不觉得自己所做的有何不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得意的进了府门,留下晓蝶与孤淮,两人四目相望,无言以对。 楼台亭阁,雕栏玉砌,烟波画桥,杨柳依依,百花盛放,如梦似幻。 凝雪宫中皇后赵幻雪正凝神静思,面如桃花,丹唇未启,眉心一点朱砂,发饰华丽无双,身着金丝嵌珠流苏裙,极尽一国之母的尊贵。 “母后召儿臣入宫,不知有何事?”男子低声询问。 微微叹了口气,赵幻雪不疾不徐的说道:“琅儿,迟迟不见你有所行动!母后的话你怕是忘了吧!”轻拂水袖,她接过侍女手中之茶呷了一小口。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母后不必忧心。我已找到了一颗棋子!”他的声音如磐石般坚定,赵幻雪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在过问。 又是一年春好色,雅陵笼罩在无边无际的春意中,一如等待绽放的爱情,美丽诱人。 君亦琅带着些礼品大摇大摆的来到了丞相府,这令丞相聂远大吃一惊。他的身份与地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全府皆对他视若贵宾仿佛三生有幸才能得见他一面。 那些丫头们平日里做事莫不懒散,如今各个神采奕奕,仿佛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想必是此刻心花怒放。唯独孤岫却是不正眼瞧他一下。 “此次前来有一小小请求,不知丞相可否答应?”君亦琅眼神在孤岫身上来回游离。聂云自是没有拒绝,笑脸相迎。 “我只是想让聂姑娘陪我四处转转,不知意下如何?” 孤岫伸手指着自己复又指了指君亦琅,小声嘀咕:“我......陪......他”,但看了看爹的脸色,心中虽万分无奈,只好免为其难的答应了。 “本小姐就陪你这个......陪你一回!”她蹦蹦跳跳的出了院子,君亦琅只好快步紧跟而上。 玉湖之上,春色无边,风帘翠幕,两人对坐船上。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耍本姑娘!如今是你拉着我到这儿,这有什么可玩的。”她毫不遮掩的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君亦琅被她的话惊呆了,反问道:“我带着你来和你带着我来,这有区别吗?” 孤岫舒展了下身子,慵懒的回答说:“区别大了去了!”君亦琅笑而不语。 一副棋铺设开来,很显然他要与她下棋,见状孤岫忙搪塞道:“本姑娘今日心情不好,没有这雅兴,四皇子还是自娱自乐的好!”虽是浅浅一笑,她心中却极不痛快。 “莫非,聂姑娘,不会?”他扬起一枚黑子在手。 不管是取笑亦或是激将,这一招对孤岫来说是十分有效的。她起身,姿态高扬:“你听好了,本姑娘不懂吟诗作赋,不会琴棋书画,不会针线女工!看来四皇子是找错了人,不如直接去烟雨楼得了,那的姑娘随你挑。小女子恕不奉陪了!” “本皇子的品味似乎也没有那么差吧?”见君亦琅满脸的无可奈何,她心中顿时感觉无边的畅快。 待小船泊岸,她洒脱的离开,独留君亦琅一人。 月华收,云淡霜色浓。 一早她原本打算去武馆练练功夫,却莫名其妙的被告知皇后娘娘宣她明日进宫觐见,寻思着定是四皇子从中作梗,心中不由的暗暗咋舌。 她向来是没规没距的习以为常了,爹爹与哥哥倒也并不刻意的管束她。 “宫中却不是随便闹着玩的,这一天要安安心心的在府中好好学些宫中的礼仪规矩。” 爹爹难得一见的如此严历,丝毫没有商量的语气,孤岫撇撇嘴也只有言听计从了。 偏偏教他规矩的是锦绣,这下无疑给她判了死刑一般。锦绣在相府伺候多年也算德高望重,府中琐碎事情都是她说了算,她的严苛令闻之丧胆,下人们向来只有被责罚数落的分儿。 下一刻,她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侃侃而谈,这不可以,那不可以,总之在宫里仿佛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的。听着听着,孤岫的思绪已飘得很远。 “这宫里的人活得可真是累啊!”她双手托着下巴,满脸漫不经心状。 戒尺敲击桌面噪杂声不绝于耳,孤岫心头一惊,回过神来对上锦绣那深沉中似乎要爆发的脸庞,只好苦苦一笑。 这一日,仿佛时间僵住不动了,耳边总是时不时传来锦绣的催促之声:小姐!小姐!小姐...... 第二章 这个太子有点冷 远远望去,一座座殷红宫殿似嵌在雪地一番,宛若禁狱一般威严冷寂不可侵犯。 走进了方见楼阁亭台,花石草木,碧溪飞桥掩映其间错落有致,一砖一瓦皆巧夺天工,金碧辉煌,无一不张扬着皇者的威严与皇权的至高无上。 在宫女带领下孤岫来到筠冢阁等待觐见,久久却也不见传召。环顾开来却四下无人,不免心生疑虑。但见筠冢阁三面环水,遗世独立,秀丽无边也就并未细想。 琴案之上有一古琴映入眼眸,孤岫走近喃喃自语,“这莫不是...绯烟琴!天下独一无二的绯烟琴!据说是上古神木制成,琴弦乃是用盘龙玉丝锻炼七七四十九天而成,我倒要试它一试。”抱着无限的惊愕与好奇,她伸手微微拨动琴弦。 温润冰凉的质感的袭上心头,心中不由称好,耳边却传来一声洪亮的斥责,“谁让你碰这绯烟琴的!” 只见一只玉手压在琴弦之上,而后清清楚楚的听见有人唤他太子殿下,孤岫猛地抬头,表情瞬间凝固,是惊慌也是惊愕。随即男子用重重的力道握住她的手腕,强拉着她离开了筠冢阁直至假山前的广场。 “喂,你放开!”这个所谓的太子并没有丝毫异样,她隐忍着几分疼痛狠狠瞪着他,“你以为你是太子,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男子将手一缩,微蹙的双眉之间好像藏着很多深沉的心事却跟着眉心上了锁,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邪魅的脸庞上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成熟,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迷人的王者气息。 他步步紧逼:“你是?”眼脸一沉,降低了声调。” “聂孤岫!”她用不屑一顾的眼神从男子身上一扫而过。 男子握住她的右手奋力一拉,孤岫整个身子向前一倾反被揽在他怀里,“孤云出岫,一无所系。可惜,人却差远了!” 声音如碎瓷击石,深沉中带着清澈,他的嘴角扬起冷冰冰的笑,冷傲拂袖离去。 慢慢捏紧了拳头。回首听见阴阳怪气的声音:还不见过皇上、皇后。她先是一愣而后小心翼翼上前,低头细语:“臣女见过皇上,皇后娘娘!”第一次见这姜国万人之上的赫赫人物,心底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是畏惧,不是惊异。 “且送聂姑娘回府!本宫要与皇上同游酾湖。”微微抬头,皇后娘娘倒也是绝色佳人。 刚踏进府门,孤岫便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愤懑不平的将进宫原委细细讲给哥哥听,孤淮听后隐隐有几分忧虑却也没有多说。 不知为何孤岫却对那个冷傲的太子有了几分兴趣,满腹好奇的打探起他的消息来。最后得知太子从小便由云飞代为抚养,她的生母洛妃曾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后来由于后宫争斗被贬冷宫,自缢而亡。绯烟琴乃是洛妃留下的遗物所以被他视为瑰宝,知道了这些她心中微微有些愧疚。 夜幕降临月光宛如碧琉璃清澈,见哥哥外出久久未归,孤岫便悄悄出了府。车水马龙,喧闹不剪,铺子,茶楼,成衣店,墨宝楼,灯火通明,舞坊传来悠悠扬扬的曲调,像极了《梅花落》,夜风过处略感微凉。 “那不是哥吗?那个女子,那紫芊?”心中哆嗦了一下,她尾随而去。 女子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百褶裙,身披月牙色的翠水薄烟纱。[]几丝秀发淘气的垂落双肩,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以后你不必去烟雨楼。”女子语气决绝。 烟雨楼,难道她是?抬眸,哥哥早已将女子搂入怀中,淡淡的说:“灵儿,这些我都不在乎!” 月色下,凉风中,那么美,又那么殇。叫灵儿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 “我先回去了!”说完她轻轻一笑,快走了几步,那么迅速的隐没进月光的阴影里去了。 心中怀着万千疑惑,她前行回府了。 “丫头,这么晚了还不歇息!”轻抚孤岫的额头,他怅然若失的关切询问。孤岫定睛凝望着哥哥深邃的眼眸,许久不语。 “丫头,有什么事儿去后院说?” 孤岫微微皱眉,有几分怨气,“我都看到了,那个灵儿......那紫芊呢?她对你的心思大家都看的清楚。” 花前,月下,美酒,两人对饮。人生若只如初见,隐藏于心之深处的美好不会退去,只会随着时间的变换更加娓娓动人。 “或许有一天,当丫头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懂得此时我的心境。若是没有遇见灵儿,我或许......我自会给她一个交代。”此刻,她却明显的感觉到哥哥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无限的落寂。 醉倒于花丛之中,花香酒香淡淡流淌。 第二日紫芊恰巧来府上,她依旧淡妆轻描,温文尔雅,静似幽兰动若秋水,眉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香气,鹅黄淡雅长裙愈发清丽可人。 “听说你昨日进宫了,可是有捅出了什么篓子?”她娇俏一笑,似二月春风拂面,温暖而惬意。 故意叹了口气,孤岫满脸揶揄,“想必你今天不是来打探哥的消息的,就是来看我的笑话。” 一听孤岫将孤淮搬了出来,她神色稍变,口中低念着:“不许取笑我,今天我当真是来看你的。” 晓蝶送上杏花雨露糕,孤岫暗地里冲她比划着什么,而后舒展神情向紫芊笑了笑。 “这是我家小姐特意托人从月氏国买来的僬遥凤琴!”晓蝶从侧室挑起珠帘抱琴而出置于书案。紫芊轻挑琴弦,琴音环绕不止。 “果真是绝世好琴,琴音委婉却又刚毅,雅致却又内敛!只是,这太贵重了,我定不能收下。”紫芊微微一低头,解释说。 孤岫眉心微皱,“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你若推辞我便从此不搭理你了。”紫芊终究是推脱不过,只好收下了这僬遥凤琴并献上一曲。 纤细白皙的玉指佛上琴面,琴音徒然响起,如深泉从幽谷蜿蜒而来,缓缓流淌,“若当年华非似锦,歌遍重楼啸声断。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我心系明月,明月本无心,云兮,君兮,不相离兮....” 如烟似雾,声音说着谁眼底的伤痕,象深潭下的鳞波,散了,淡了,忘了...... “此曲名为《鸳鸯锦》,传说上古时代有位提着灯的天女泸云,下凡偶遇书生凌兮,短暂交会后彼此立下誓言永不分离。但是天命难为,三天的朝夕相处,生死与共,最终天各一方。从此,凌兮在船头日日夜夜年复一年等待,无时不刻不在思念那个提灯的女子,却不曾想到泸云早已化为岸边一株忘忧草,她就在他身边,静静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紫芊微微一笑,一双娇媚的美眸仿佛蒙着层云雾,慢慢敛了笑,眼波清澈,那出尘绝世的样子,宛若仙子。 一个是姜国的第一才女,一个是少年将军,他们青梅竹马,郎才女貌,若是可以相守那该多好!想着想着她遂出了神...... 珍惜每天的生活,这样安宁的生活,偶尔深夜无眠,孤岫也会想一想算一算:我还有多少平静可以挥霍。 半个月后...... “兹闻左丞相之女聂孤岫,娴熟大方、品貌出众,待宇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与太子,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择三月初三完婚。” 宣旨公公一气呵成,满脸揶揄之态:“请聂姑娘,也就是未来的太子妃接旨!” “接旨可是怠慢不得!”公公再次催促。 沉思片刻,她缓缓起身双手颤抖接过圣旨“臣女谢主隆恩!”她心底有几分嗔怒,她不明白凭什么皇上的一句话便可以左右他人的命运;她又有种说不出的伤心,因为可以预见的命运就要降临,可她什么都不能做。 “娘说将来丫头嫁人时,一定要戴上这珠钗做世上最美的新娘子。”孤淮温润一笑却是掩不住的内心的隐隐惊涛。 接过锦盒,她也未打开一看边让晓蝶收了起来,顿了顿她自嘲道:“不就是进宫吗?太子我也见过,倒也玉树临风。”说罢撑起一个惨淡的笑颜。 千里慕云,流光溢彩。 第三章 妃卿所愿 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瑰姿艳逸,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翠珠钗,蝴蝶琉璃镶嵌其间。[]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脸衬桃花瓣,鬟堆金凤丝,秋波湛湛妖娆姿。 “丫头,太子性情孤傲,你要改改小性子!切莫任性而为!”孤淮说罢又吩咐一旁的丫头,“墨雨,在宫里好生侍候小姐。” “让晓蝶也随小姐入宫吧!” 孤岫起身拉着晓蝶的手,定定看着她解释说:“你就留在府中,好好照顾哥哥和爹爹的饮食起居。放心我会经常随代云回府看你的。”晓蝶双眼微,只好微微颔首。 坐上喜较,再看一眼,晚霞铺满天际,大风起,落花满城飞舞。她回眸,凄婉一笑。 经过繁琐的礼仪,最后由两个宫女搀扶她进了喜房。按照姜国礼仪,入嫁女子需在喜房守候三个时辰以秉承古训:以夫为纲。 空旷的房屋里寂静一片,她越发觉得这规矩有失偏颇,“凭什么女子低人一等?我在这里受苦受累,说不定那个太子正在吃酒享乐”。 心中踟蹰了一下,她烦躁的取下喜帕信手往地上一,四下观望。屋内陈设十分精致,无论烛台,桌椅,柜台都是精雕细琢,孤岫对珍奇异宝颇有研究,单看那副茶具通体幽兰并携有细小花纹,一看便认出了这是曼珠烟沙美玉雕刻而成。不免心生感慨:这宫里可真是奢侈! 右边置一屏风绣着五彩金丝孔雀,不自觉伸手触摸,指尖所到之处如凝脂般细滑并质地温润。轻佻珠帘进了内屋,空旷的墙壁之上是一副美人图,落款处题诗:明眸若雪印丹心,芙蓉不及美人妆,落瓣阑珊如雪乱,飞花无影动三千。 “太子殿下!”耳畔传来宫女的行礼之声,孤岫随即箭步折回端坐于床,慌乱的整理了下衣饰。 地上血红的喜帕映入眼帘,她向前微微俯身,手指还未触及却被眼前之人抢先一步拾起,“爱妃,莫不是耐不住寂寞!”君亦风似笑非笑。 孤岫起身顿觉浑身的不自在,嘴角微微扬起,浅笑嫣然:“太子殿下,本姑娘对你没有丝毫兴趣,嫁给你,只是......”下一刻君亦风便搂着她的纤纤细腰,那张完美无比的脸邪魅的看着他,孤岫双颊微红,“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爱上你吗?这招未免太烂了!”不知用了多少气力她才断断续续的说出。 君亦风却将他那魅惑的双唇贴于孤岫耳边,“娶你,只是我人生的一步棋。你不必担心本太子会对你做什么,第一:本太子不会喜欢漂亮的女子,因为红颜多为祸水,不过你也不算漂亮到可以打动我;第二:本太子不喜欢不懂规矩,自以为是的女子,你好像就是那么一种女子。” 话到此处,孤岫似乎忍无可忍,奋力推开了她,谄媚道:“那太子殿下一定喜欢知书达礼,倾国倾城,心细如尘的大家闺秀了,不过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话锋一转,她伸手指着君亦风那深不可测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的极慢“我聂孤岫永远不会爱上你――君――亦――风。”舒展了口气,她的一笑如沐春风。 “这样最好不过,你我两不相欠。从今天起,只要你安守本分,时机一到,我自会让你离开!”君亦风的脸色又沉了几分,两人击掌为誓。 “明日你移居含凉轩,我不喜欢别人扰乱我的清净。”说罢他拂袖而去。这正好合了孤岫的意,不知不觉间她便入睡了。 “主子,今儿必须去向云妃和皇后娘娘请安!太子在正厅候着了。”丫头轻声一说打破了她的美梦。听到太子在等着她,她故意不疾不徐更衣梳洗打扮,几经催促她才迈着洋洋洒洒的步子出了屋。 君亦风早已按耐不住了,“爱妃,走吧!”今日他身着墨灰绣凤竹衣衫,威严与冷漠顷刻间幻化为灰反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洒脱。 两人一前一后而行,先去了凝雪宫而后前往惜云宫。独自一人回到兰陵宫,墨雨已等候多时了。不久公公便前来传话请她移居寒凉轩。 从兰陵宫到含凉轩大约半刻钟,顺着两旁翠竹掩映的连廊向前走到尽头而后一转,一湖碧水滟滟,波光粼粼,一亭阁立于湖边,沿岸芳草凄迷,隐约可听见鸟啼,假山间清泉冷冷流动,清幽雅致,屋内布置极为简约但也舒适自在。 “这是代云、听旋,太子吩咐了以后由他们侍候太子妃,内务司明天会安排些宫女太监来,老奴先行告退!”公公讪讪而去。 “见过主子!”两丫头齐声拜见。孤岫上前扶起二人,近看代云出落得清丽水灵如昙花一放,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和说不尽的温柔;听旋的一双大眼含笑含俏含妖,妖艳勾人。 “你们不必拘谨,我是极好伺候的。在这含凉轩大家随意便好,这是墨雨,以后你们便是姐妹了。”孤岫浅浅淡笑。见两人不说话,她继而追问:“怎么,不同意?” “只是主子太好,奴婢们受宠若惊!”听旋的声线极美似琴音般悠扬耐听。 第二日内务司遣来了些宫女太监。短短几日相处,墨雨、代云、听旋和之间孤岫便大大咧咧无话不谈了。得知听旋在兰陵宫伺候已有四年之久,对宫中之事了如指掌,孤岫愈发心安了。 承颢殿,烛影摇红。 “小环,你不该来这儿。”君亦风神色忽变,不敢直视眼前红衣女子。 女子的装束无疑是极其妖冶的,但这妖冶与她神态想比似乎逊色了不少,双眼媚意荡漾,樱桃小嘴微微翘起,红唇微张,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妖媚的女子,一颦一笑似乎都引诱牵动着男人的神经。 缥缈一笑,女子挑弄秀发妩媚如花,“殿下可是娶了新人忘了旧人!” “事情进展如何?”君亦风冷冷一问,眼眸间是深不可测的幽暗。女子曼妙上前,婀娜多姿,“你未必太小瞧我了!一切在计划之中。”舒缓了语调她淡淡开口:“今晚我陪你!” “你先回去,一有消息即刻向我传递!”利剑般的寒光隐隐传来,不容商榷。 自从来到含凉轩君亦风似乎消失的无影无踪,偶尔孤岫也会想起他,想起他说的一字一句。渐渐觉得日子过得委实无趣,便寻思着如何出宫,抬头分明看见四皇子君亦琅手执折扇风度翩然而来。 “聂姑娘,别来无恙。怎么一眨眼便作了太子妃。”他轻摇折扇,声音里含着喜悦。 代云端着茶水前来,“四皇子,请用茶!”孤岫随即抢先一步端起他的茶水,无比惬意的喝了一小口。 君亦琅笑而不语,清了清嗓子,甚至带着一丝愉悦:“今日我是特意来赔礼道歉的。” 一旁的宫女将盒子呈上,孤岫漫不经心打开是一双墨绿带粉穿珠绣花鞋。孤岫温婉一笑:“都说人心隔肚皮,不过本姑娘今天心情大好,原谅你的唐突之罪倒也不难,只是你得亲手给本姑娘穿上。” 话音刚落,她起身翻然一转坐在石桌之上,脱下鞋子右脚轻轻抬起,冲着君亦琅不停眨眼。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他轻放折扇,左手微微握住孤岫脚踝,右手拿起绣鞋轻轻为她套上。 眼眸含笑,他细细说了句,“你的脚很美!”无端冒出这句话,孤岫心中一紧收回脚,自己穿上了绣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先告退,善意提醒一句,他喜欢聪明的女子!”他笑里藏刀,其中深意不得而知。 微风袭袭,孤岫捋了捋秀丽飘动的发丝,“真是奇怪!不过这鞋本就是你欠我的。”待她缓过神来,君亦风直直伫立在不远处仿佛要吃了她一般。 “几天不见,你和四弟倒是相谈甚欢,这鞋若是换个人穿或许会美上几分。”他声音低沉悦耳。 孤岫很是纳闷,故意将裙角挽起向他炫耀:“这是本姑娘的事,我爱穿,以后我要日日穿,你管的着吗?” “我说不许就不许!”他强势道,步步紧逼,孤岫只好步步后退直到碰到亭子的栏杆,整个人向后一仰失去重心。醒来已是第二日了。 “主子昨日跌入湖中是太子殿下救了您还守了一夜。”代云边说边帮衬着孤岫起身半卧床榻。 “他还算有些良心!”孤岫小声嘀咕,头却晕晕沉沉。 午后她一人双手抱膝坐在亭子里,吹着风也清醒了许多。 “爱妃,本太子亲自端药可否赏个脸!”君亦风一手端药故作苦恼状。 不为所动,孤岫反将脸侧向一边。将药碗放于石桌上,一不做二不休他俯身抱起了她,“太医说受了风寒不宜吹冷风!” 并未反抗孤岫保持着异样的沉默,却见君亦风孤傲的目光忽变得无比柔软。 第四章 落难太子,本妃来救你 “主子,这是四皇子送来的。”听旋搬着一盆紫棉花置在花架上,花朵透蓝开的绚烂,不过孤岫却没有赏花的雅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孤岫有气无力的一笑。 四月初四,孤淮率领三千大军讨伐游离于边境的云飞国余孽。 四月二十,战事告捷,大批军队正班师回朝。 “爱妃不懂这里的规矩吗?”君亦风显然因为孤岫未加通传就擅自闯入十分不耐烦。手中墨笔信手一扔,一副字画顷刻间惨不忍睹。 “你以为我愿意来求你啊,只是今日哥哥凯旋而归,我出宫回府一趟,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孤岫敛了神,不卑不亢的说道。 君亦风似乎有些不屑,甩了甩衣袖,再睥睨她一眼,问道:“我们之间说好两不相欠,本太子为何要帮你。” 她的心顿时凉了一大截,略略一低头又微微仰起头结巴的说道:“因......为夫妻本是同林鸟!”若是有个洞她恨不能立刻钻下去,与君亦风死生不复相见。 “夫妻,我们几时做的夫妻?”他的声音依旧悦耳,却让人感到一丝寒意。 听了半响,她眨巴眨巴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啊,你不爱我,我也不会爱上你,自然做不了夫妻。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那就请您自便,恕本姑娘不奉陪了!”冲他做了个鬼脸,素裙掠过眼前,脚步声渐渐消散。 含凉轩外,孤岫倚着栏杆不停的向湖中投石子,平静的湖面荡起阵阵涟漪,她紧闭双眼努力不再记起那个人。 “若要出宫,你快些准备,我随时都能反悔。”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孤岫惊愕抬头:“我马上就好。”换上常服,两人乘着马车出了宫。 车厢里寂寞一片,孤岫撩起车帘凉风阵阵,侧身回望,此时的君亦风在呼啸而过的风中恍惚如梦,眼神灼热而迷离。犹犹豫豫很久方才勉强从口中挤出两个字:“谢谢!” “不必了!”他淡淡一说。 马车停在相府门口,孤岫轻跃而下。“三个时辰后,在凌轩阁等我!凌轩阁你可知道?” 入了府,孤岫好像想起了什么,回眸清雅一笑,“我当然知道。” 君亦风微微一愣,直到那抹绿消失在视线尽头,他的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得飞快,三个时辰将至,孤淮送孤岫至凌轩阁,幽幽一叹:“丫头,万事小心!” “哥,不管怎样你万万不可伤了紫芊!”她舒了口气,未等哥哥回应,便迈着轻盈的步子进了凌轩阁。 厢房之中,乍一看除了君亦风却有另一陌生男子,他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又带着一抹温柔!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很复杂,像是各种气质的混合,又有着他自己独特的空灵与俊秀! “这位莫非是君兄的心上人!聂姑娘好,在下孟雅歌。”男子略带笑颜。 与君亦风四目相对顿生尴尬,她只好莞尔一笑:“小女子见过孟大哥!”双手抱拳一派江湖小女子之态。 喝的酒倒也不多,一上马车君亦风便昏昏沉沉的似睡了一般,醉梦中他低吟着: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马车渐渐颠簸起来,不在似先前那么平稳了。孤岫暗暗觉得有几分蹊跷刚挑开帘子,恰逢猛烈的一阵撞击。她扑倒在君亦风的怀中,一阵说不出的感觉席卷而来,他们的唇紧紧交融,下一秒她便坐正苦恼不已。(.) “小心!”君亦风微睁开眼,有气无力地拉着她下了马车。在清冷的月光下马夫躺在血泊中,不禁有几分瑟瑟之感。 虽说自己比一般女儿大胆,但如今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死在面前,孤岫心里一阵后怕,却又不敢说。缓过神来,四个黑衣人已将他们包抄了那手中利剑伴着月光寒光闪闪。 君亦风眸色一沉,厉声质问:“是谁派你们来的?” 这些人穿着夜行衣,很明显就是不想暴露身份,这样问自然是没有人搭理他的,想想孤岫都觉得好笑。 “到我后边来!”君亦风冲她窃窃私语,目光里也是十分的认真。 孤岫快步移至君亦风身后,笑嘻嘻的说:“你若是要英雄救美我便成全你好了,这些人都交给你了。”她大概是胡闹惯了说罢拍了拍君亦风的肩头。 君亦风缓缓侧过头,脸色稍有微恙,愣愣的看着她但确切的来说是看着搭在他肩上的手。孤岫不自然收回手只好勉强一笑。 刀光剑影一拥而上,孤岫退后了几步,本想看看这个太子如何大展拳脚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不料刚过了几招君亦风便有些力不从心,细看似乎摇摇晃晃站不稳当。没有多想孤岫立刻上前冲入剑阵中,却见君亦风额头上大汗淋漓。 “是琉璃香,如今我浑身无力。恐怕凶多吉少,你先逃命去吧!”慌乱中君亦风推了她一掌助她逃脱了剑阵。 迈出了几步,她回眸咬了咬唇,轻喝道:“落难太子,本妃来救你!” 刀光肆掠中她奋不顾身的与敌人打得难分难解,这些黑衣人显然是经过训练后的高手,纵是力不从心她也未皱一下眉头。转瞬之间明晃晃的剑光朝君亦风逼来,他却疲于奋战并未注意到身后的莫大危险。千钧一发之际,孤岫翻转而上,一切仿佛停止了。 她的手不偏不倚的握住了剑刃,鲜红的血顺着指缝滑落,惊起细小的声响。那人手狠狠一颤又用了几分力道。眉心微微一皱,疼的脸都白了她却依旧不肯松手。 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么?一瞬间,黑衣人迅速的隐没在月光下了。 “你的手?先坐下。”君亦风气息并不平稳,想必是有些体力透支。顺手撕下衣衫为她包扎伤口,那种心疼和怜惜若隐若现。 在这个太子面前,她宁愿痛到心里,脸上却笑意不散。 “如今也算是美人救英雄了,你欠我一个人情。”她依旧云淡风轻的说着,微微一瞥,君亦风已平躺在草丛上睡着了。 看看这凄婉的月光和不远处躺着的尸体,孤岫心中打了个寒战。奈何怎样折腾,君亦风都没有丝毫反应。回宫不得,又不能丢他在这。于是只好豁出去躺在他旁边睡起觉来。 醒来的时候,显然君亦风已经安然无恙并且雇了一辆马车。 君亦风深深的看着她,勾起嘴角,“对了,昨天晚上你说我欠你一个人情,那我要如何还?” “可以让我随时出宫我便感激不尽了。”孤岫满脸怠倦,也就随口说了句。 回到寒凉轩御医早已恭候多时,只是些皮外伤可是御医一说的倒像真的煞有其事。宫里的人就是爱小题大做,她也只有听之任之了。 午时,君亦风派宫女浅陌送来一枚令牌,说是可以随时进出皇宫。当时只是信口一说,却没料到君亦风当真了。重获自由,她喜上眉梢。 有了令牌在手,她不安分的心越发不听使唤了。不过几个时辰,她便带着墨雨出了宫。想到自己如今负了伤,回府必定是让家人们担心烦忧,于是便到张府寻紫芊。 虽是没说几句话,孤岫感觉今天紫芊有些怪怪的,言谈举止间有些心不在焉。 “紫芊,是我哥惹你生气了吗?“掩不住的好奇,她呆呆的看着紫芊。 清丽一笑,她神态更加平和了,结结巴巴的说道:“昨晚......你哥说......他......已有了心上人。可以让我见见她吗?见过我也就死心了。” 没料到哥哥竟然就这样直白的拒绝了紫芊,不过当断则断也未尝不是最好的结果,若是藕断丝连那日后痛苦的便是三个人了。 “我也不清楚,只是知道她叫灵儿,在烟雨楼。”她的心仿佛悬在崖边,烟雨楼这三个字如雷霆般乍响,她不知道紫芊此时心中会想些什么,觉得自己不如一个青楼女子,还是羡艳,还是...... 顿了顿,轻柔的声音渐起:“灵儿,她一定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吧!” 烟雨楼,歌舞升平。一番乔装之后,孤岫随紫芊入了大厅。 那个叫灵儿的女子,灵动,飘逸,清雅灵动得仿若手持琵琶的飞天,飘逸得犹如漫天轻盈的雪花,清雅得就像步步生莲的仙子,载歌载舞她用她的长眉,妙目,手指,腰肢,用她髻上的花朵,腰间的褶裙,用她细碎的舞步,繁响的铃声,轻云般慢移,旋风般疾转,舞出人生离合悲欢。 “这般女子人间少有,爱上她也是人之常情。” 出了烟雨楼,紫芊谈谈说了一句。 , 第五章 二选一,夫君任你挑 回到寒凉轩夜也已深了,漫天繁星,空旷幽静。孤岫翻来覆去却是难以入睡,她不知道将灵儿的事告之紫芊究竟对是错,也不知道哥哥与灵儿能否在一起,心中幽思万分终无处消遣。 “这些天你先养好伤,日后在瞎折腾吧!” 清脆的声音兀自想起,一哆嗦,孤岫抬头直直的瞪着君亦风,不动声色。 君亦风倒也并不在意,冷淡淡的补充说:“今晚父皇为你哥举办庆功宴,一些官员家的女儿都会来,我就是来问问你去还是不去?” “本姑娘当然要去。”扬起俏皮的脸,她眉开眼笑。 庆功宴设在雁歌台,声势浩大一派繁华,笙歌婉转,低回浅唱。 孤岫不久便在人群之中寻到紫芊,两人便坐在一起了说起小话来。渐渐地喧闹声,谈笑声消散,大家都一本严肃地起身,不久见皇上和皇后娘娘在万般拥戴下入了座,众人行礼,大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晚,参加庆功宴的人员却也很多,孤岫探着头四处寻找哥哥也无果,不禁叹气苦恼。 “聂将军少年骁勇,此行大获全胜,不负朕忘!上前听封!”皇上拂袖而起,声音抑扬顿挫,王者威严暴露无遗。 这时孤岫方才见到哥哥,他身着铠甲,英姿飒爽,华丽魅惑,望之无不心生爱慕。 “封聂孤淮为姜国第一勇士,赏黄金千两。”袖手一挥,皇上端坐龙椅。 果然是阔绰,随便一赏便是黄金千两,孤岫心中暗暗咋舌,耳畔传来浑厚的嗓音:“朕听闻右丞相之女张紫芊素有姜国第一才女之称,不知今日可否在场?” 紫芊似走了神久久并未有任何回应,孤岫唯有小声提醒,她才梳理好心情缓缓上前觐见。(.) “姜国第一才女的头衔臣女愧不敢当,臣女只是比平常女儿多读了几本书多是几个字而已,皇上谬赞了。这姜国在皇上的治理下一片昌盛,反倒是让臣女莫不敬畏。” 这番话说的恰到好处,不卑不亢且不忘一个君主高高在上的虚慕感。 皇上哈哈大笑:“说得好,说得好!听说你至今待字闺中,如今姜国第一勇士陪姜国第一才女,可谓是天作之合,你可愿意?” 虽是询问,但谁又敢逆帝王的旨意呢?孤岫忽然觉得手心渗出细汗,这抗旨之罪可株连九族,横竖她都只有应了。这其实是最好不过的了,只是哥哥心系她人,孤岫不敢再想了...... 思忖了片刻,紫芊微微开了口:“臣......女.......” 娇媚的声响起,“皇上,你竟把琅儿给忘了,如今皇子们都已纳妃,皇上也要替琅儿想想了。” 皇后娘娘冷不防的打断了紫芊的回话,本以为会缓和局面,不料皇上却效益横溢:“那如今,一个是少年将军,一个是四皇子,二选一,朕给你这个权利。” “母后!”君亦琅想要说什么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不再言语。 二选一,众人皆私下议论纷纷揣测着结果,气氛异常紧张,这一刻他们都有着各自的心事,谁也没说话,一片寂静。 “你选的是?”皇上的声音虽低,却有渗人的寒意。 紫芊扬眸看一眼孤淮,此刻他冷峻的脸庞患得患失,抿了抿薄唇,她开口一字一字说的极慢:臣女......选的是......四皇子。” 皇上下旨,六月十五行大婚之礼。[]见君亦琅仿僵住了一般,皇后催促道:“琅儿还不谢旨!” 他的眼里似有万般无奈,万般不满,万般怨恨,可最终只有叩头谢旨,三个人的命运似乎就此改变。孤岫隐隐有些伤心: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四皇子么,他有尊贵的血统,他有无人能及的地位身份,他坐拥万千繁华,可是却连最简单的说不的权利都没有......最后发现自己走的这条路不也是如此吗? 只是情爱更像是邂逅一场盛景后,摆出的美丽而又苍凉的手势,对于紫芊与哥哥她再想说些什么都显无力。 庆功宴最终不欢而散...... 不过半月云妃病重,君亦风寻找无果,宫人遂到寒凉轩来报。孤岫随听旋前往惜云宫,诺大的宫榭一片萧条,往日繁华已不复。 一切都不算太晚君亦风及时的出现了。云妃面色憔悴,奄奄一息,仿佛如雨后桃花摇摇欲坠一吹便散了,断断续续说:“风儿,当年你母亲洛妃极得圣宠,丽妃怀恨在心,位及皇后依旧不肯礼让三分,设计陷害终使你母亲被贬冷宫含恨而中。这么多年来我忍气吞声,如今,我已是将死之人,也不必忌惮她了。” 云妃含泪而终,君亦风像失了魂魄一般踉跄着出了惜云宫。孤岫顿时惊愕万分,原来他的母后却是含冤而死的。 雨下起来,不胜凄凉,整个皇宫烟云弥漫,就像沧海万劫不复。 含凉轩前君亦风御剑在手,剑气挥动四方,长风万里浮云乱,动如行云流水,娇若凤翔于天。孤岫只好在门前连廊静静观望,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生离死别如今怕是又多了几分恨意,这种心情似乎很复杂。 大雨铺天盖地从空中倾泻下来,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君亦风渐渐恢复冷静,丢了剑,瘫软的跪在雨中。 接过听旋手中的伞,她心有戚戚的一步一步靠近,如履薄冰,俯身默默为他遮雨。君亦风侧头,目光如利剑般刺人,不容靠近一分。他仿佛不允许此刻别人参与他的世界,用了十分的力道推挡雨伞,孤岫倒在雨泊中。 不远处那把半破伞,在风雨中来回摇摆。 雨水滑落脸庞,冰凉无比,她微微睁开眼眸瞥见君亦风以一种地老天荒的姿态向她伸出右手,目光凌冽无比。孤岫将左手搭于他的掌心。轻轻一拉,冰凉一吻,他紧紧搂她在怀中。孤岫惊慌失措,但这一刻恍然觉得身畔每一缕空气都如此温润柔软。 抱着孤岫径直来到兰陵宫,烛台、明镜、繁华依旧。孤袖躺在床榻之上,呼吸急促,君亦风目光温柔如水,灯光落到他清俊的脸上,如梦如幻,令人无法抗拒。 “君亦风,本姑娘可不是一般的女子。你若要了我的人,我便祸了你的心。我只做你唯一的女人,你的女人也只能是我一个。"这些话原本藏在心里绝口不提,但仍从心里浮起。 君亦风自然地表情顷刻间瓦解,那张脸比风还冷,人过无声,冒着大雨她独自狼狈的回了寒凉轩。 第二日天青云淡,鸟语虫香。风暖,花香,人醉。阳光透过窗外的修竹洒落下来。孤岫一人出宫了,再回首江山如画,血染得一样。 锦绣街上,她失魂落魄的闲荡着一不小心目光落在君亦琅身上。她款款上前,没想到一个踉跄向前栽倒,却被一双温润的双手扶住。 “原来是......聂姑娘。”君亦琅飘渺一笑。 孤岫笑容弥散开来如一朵水莲,赏心悦目:“事已至此,你就好自为之吧!”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她扬长而去,君亦琅回眸万千感慨说不清,道不明。 情感是一种寄托,情感也是一种依靠,当寄托随风而去,依靠也将顺水而流。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这些都是平日里紫芊给她讲的一些大道理,如今看来却是句句有理。 或许我与他形同陌路,相遇只是恩泽一场,两不相欠。这样一想倒也轻松豁达开来。 马蹄声惊醒了低头徐徐而走的孤岫,抬眸间,一抹白引入眼底,白衣飘飘,眉目如画,君亦风勒紧缰绳停在她之前伸出手,扬眉,挑眉,轻笑,搭着他的手孤岫一跃而上,身轻如燕,身后意气风发的君亦风却竟沉默不语,马蹄飞快,健步如飞,绝尘而去。 回到含凉轩,屋子里布满了香雪兰,花色纯白如雪,花香清幽似兰。 “这是太子殿下特意差人送来的!”墨雨边说边继续摆弄着。 今日皇宫内分外热闹,原来是大皇子归来。传闻大皇子不愿拘束于着深宫之中,故而逍遥自在,游山玩水,饮酒作赋,大家都知道大皇子乃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美男子,凡是见过他的女子,无不为之倾倒,恋恋不忘。这样的男子究竟是怎样一副摸样,孤岫按捺不住决定一睹尊容。 从听旋口中得知,大皇子名曰君亦璟住在南林苑。那儿是皇上特意为他设置的行宫,他虽很少居于宫中,却是最受疼爱的皇子之一。他的母亲苏妃心性极好,为人谦和,皇上颇为欣赏。 任凭听旋、代云百般阻挠,孤岫毅然换上了宫女服,前去一探究竟。 不料,半路却被一个公公叫住,颐指气使的命她将这平水珠茶送往南林苑,她先是一惊而后大喜。 第六章 微微一笑很倾城 不多时孤岫来到南林苑,在一个领头宫女带领下入了屋,将茶盏放置在桌上她低头沏茶,白皙玉手端着茶杯奉送到大皇子面前。不小心触到他那微凉细滑的手指,孤岫心中一慌,滚烫的茶水和上等的白瓷四下飞溅。 孤岫不经意握住他的手取出帕子擦拭开来,但立刻下意识觉得此举有些不妥,微微抬头,初看,细看,再看,百看不厌,像雨像雾又像风。 “我...奴婢...不是故意的。”孤岫唯唯诺诺努力让自己说的清楚些,大皇子似乎毫不在意,平静的微微一笑很倾城,“无碍,你退下吧!” 耳畔传来他的声音,却带着说不出魅惑,每个字从他的薄唇中吐出,听在耳中,都仿佛下着大雪的十二月倚窗看那傲雪红梅凌空绽放。她小心翼翼退下,有说不出的欢喜。 宫中举办家宴晚为大皇子接风洗尘,按例孤岫也需参加,她纠结万分想着若是认出了自己那可糗大了! 古墨色铜镜,颠倒荣华,清妆淡写的容颜,雅若芳菲,一丝不染。 “主子天生丽质,无论怎么装扮都清丽脱俗!我们先去承颢殿候着吧。”代云的小嘴像蜜一样甜。 承颢殿里,古玩字画比比皆是,柜架之上放置着满满的书籍,大都是些治国、修身养性之类的,书韵悠然。久久君亦风也未出现,闲来无事,她便四下观看,“玉佩!” 案几下的缝隙里一块玉佩半露,见门外公公宫女都纹丝不动,她小心翼翼拉开抽屉,原来是一把折扇末端系着玉佩。 展开一看: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暗黄的扇叶上唯这句诗,落款处写着芷妍二字。她抚了抚额头思索,仿佛想到了什么:那日在马车里,他分明也是念的这句诗,芷妍,好美的名字,难道是他的心上人,为什么我竟有些隐约的失落。(.) 门外传来宫女行礼声,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东西放回原处,故作镇定。 “爱妃对着古籍有兴趣,不过你向来不是知书达理的。”略带轻佻,君亦风笑的更深了。 孤岫紧张的神色渐渐消散,露出困惑的神情,玩味的答道:“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文采风华当然是无人能极,举世无双。” 目光交融,她不忍再多看他一眼,是含情脉脉,还是一眼之念? “殿下,该出发了。”门外公公前来回话,终于打破了眼前诡异的氛围。 彼时,两人并肩而行,他不语,她亦不敢多看他一眼。风过留痕,盏印花素白的花朵簌簌落下,弥漫天际。黄昏、落日、微香、人影,相得益彰。孤岫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可以,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该有多好。余光瞟过君亦风,是深邃无底的去处。 虽是家宴,但处处显露皇家威严,座次尊卑有序,不可逾越。皇子们座位靠前,相隔甚远,隐约可见君亦风,君亦琅和引人入胜的大皇子君亦璟。 大殿之上不少娘娘主动献舞献曲以搏龙颜一悦,眼前各位尊贵的娘娘香拥翠绕,紫色婀娜,都不是寻常女子,却屈身深宫,穷极一生绞尽脑汁去讨好一个也许并不对自己有爱的男子的欢心,以及谋算自己和孩子的将来,深宫之中多的是沧海遗珠。 晚宴结束大家有序散去,行至路口一女子展开双臂横在她面前,挡住去路,似笑非笑:“这不是太子妃吗?听说太子妃不住在兰陵宫反在含凉轩,这是为何?” 孤岫支吾着不知如何应答,旁边女子妖冶一笑,冷嘲道:“莫非不得太子欢心。”众人皆从旁附和。 “太子妃先行吧!”女子促黠一笑,旁人皆靠于一边,这一笑令孤岫发自内心的感到冰凉,她心怀疑虑的迈着步子离去,不料后背受到重力一推,她跌倒在地上,掌心渗血有微微的疼痛袭上心头,这一刻只觉得万分委屈,不能言喻。 垂眸良久,她抬眸一看,方才发觉君亦琅半蹲着,以一种奇怪的神色看着她。“发什么呆,快扶本姑娘起来啊!”她娇俏一说,一派天真烂漫。 君亦琅风度翩翩上前将她扶起,见她手掌渗血顷刻间神色微恙:“我先带你去包扎一下。”见孤岫有几分迟疑,他温热一笑揶揄道:“你放心好了,太子此刻正在陪父皇下棋。”孤岫轻轻“嗯”了一声随他去了。 太医一边包扎,她一边叮嘱着君亦琅,“不管如何紫芊可是我最要好姐妹,你既然要娶她,便好好待她。姜国第一才女绝对是配的上你的。”心里一疼,她大叫一声,一旁的君亦琅窃笑不止。 “今天多谢你了,本姑娘回去了,这皇宫说到底也是你家的,你自便吧!”她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君亦风怔住,慢慢的点头,十丈之外回过头,大声呼唤:“对了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今晚,你很美!” 孤岫再看一眼他已消失在夜幕尽头。“这家伙怎么这样!真是...真是...莫名其妙”孤岫哭笑不得,独自回了含凉轩。 “刚才找了许久也不见主子,我和代云便回来了。主子,你的手?”听旋关切的问道。 孤岫坐下喝了些茶水,起身转了一圈,不疾不徐的说:“你们不必担心,无碍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第二日孤岫无精打采的用着早膳,君亦风横空出世般来了。孤岫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将右手藏于背后,左手拿着汤匙悠悠喝汤,也不行礼。君亦风坐于她对面,异常平静“左手伸出来?” 孤岫心中一阵波澜,顿了顿,理直气壮的质问:“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听旋低头细细说:“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孤岫只好不情愿的将手伸出,目光四下躲闪。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在此期间我不许你有任何闪失,传太医!”君亦风不冷不热的说了句。 “我又不是那些大家闺秀,娇若如花。”孤岫碎碎念叨。 ...... 夜很静,仰望夜空,星罗棋布。 情爱,究竟是什么,喜欢一个人,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午夜惊醒,她常常这样问自己的心。 君亦风随君亦璟一同来到含凉轩,孤岫有种说不出的窘迫。 “这位是大皇子!”君亦风沉稳轻柔的声音回荡开来,她秉住呼吸,一脸无辜状,“见过大皇子!” 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加美艳的男子。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他的面庞可以感染到。他没有笑,但他的清澈的眼睛却在忠诚的微笑着。他的皮肤像洁白的雪莲花,他的眸子是穴山之巅神圣的池水。 亭下品茶,陷入这样的困境,孤岫只好牵强一笑。幸好宫女前来传话,君亦风匆匆离去,这下孤岫大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那日我只是好奇,想看看众人口中完美到极致的大皇子究竟如何,大皇子心胸旷达,定不会和我这小女子计较吧!” “那我究竟如何?”君亦璟淡淡一问,一双温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的澄澈眸子钳在那张完美俊逸的脸上,身上还飘散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孤岫一时看的入了神,“大皇子的确美,美的不像人。”引得君亦璟哈哈一笑,她补充道:“不是,不是,我只是说凡人之美不及你一分。” 他妖冶一笑,“从来没有女子这样的称赞我,你是第一个。” “其实有时候你们男子的脸皮比谁都薄,真心话烂在肚子里也不肯说一句,愣是让人猜。你猜来我猜去,猜对了也不给个明白话,猜错了他就冷眼相对,最招人恨。虽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可是连自己的心都猜不透,有如何能看清别人。”孤岫说的似乎心有感触。 君亦璟心里感叹一声,这样的女子亦是人间罕至,她对万事万物的看法入木三分,她那明艳的笑容,仿佛寒冬也会变成暖春。“你说的极对!” 虽是不足轻重的赞叹也令她如沐春风,寂静欢喜。 “大皇子游历山水,见多识广,不如说说所见所闻。那一定十分的有趣儿。”孤岫尴尬一笑。 自从入宫,孤岫从没有今天这般自在,无拘无束,与大皇子交谈她可以畅所欲言,从皇宫到民间,天南地北......也许这就是志同道合吧。 一年一度的流萤灯节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这是姜国最为盛大的节日,传说灯火可以驱散妖魔,于是这一晚家家户户高挂各色彩灯,祈求祥和平安。 在无限的期盼与终日无所事事中,流萤灯节如期而至。宫中张罗着晚上的祭祀的相关事宜,到处悬挂彩灯,其他一切安好与平日无异。 第七章 流萤灯节,皇子个个是美男 孤岫一手托腮,一手执笔,心神不定的写着字,虽不精通,但却也凑合的过去。敛神一看,宣纸上写的是君亦风三个字,算来君亦风已有五日没来含凉轩了,虽然他平日里来去匆匆但也至少露一下庐山真面目。为什么会想起他,为什么会是他,“啊......”她将声音拉的老长。 代云见状疑惑不解,关切询问:“主子,这是怎么了?” “我是不是病了啊,为什么脑海中全是君亦风的影子。可是我明明很讨厌他,我恨不得...”孤岫双手托着下巴,怅然若失。 三个丫头相视一笑,“那是因为主子对殿下动了情。”这么一说,孤岫心里涌上一股怪怪的味道又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浅陌姑娘来了!”听旋哧哧一笑,令浅陌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她微微行礼回禀,“太子殿下命太子妃今晚便装出行,各位皇子将一同出宫,庆祝流萤灯节。” 日落西山,温润的余辉斜铺在湖面,微澜阵阵。听旋帮着孤岫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身着一袭淡紫流苏裙。 马蹄达达穿过皇城,出了宫门,夜渐渐暗淡开来,微微可觉几分凉意,街巷两旁人山人海,车水马龙丝毫不见有所夸张,做工精细的流萤灯高高挂起,各种结构的彩楼溢彩纷呈,远远望去,倒像是人间仙境,美的无可挑剔。 明月楼,月上高楼。 众人皆到了忽发现只有自己一个女子,她心中倍感拘束。 “二哥,不是说好不带女人来吗?我可是背着那个苏锦偷偷出来的。” 此人倒也相貌堂堂,五官清晰,轮廓分明,含着一弯好看的笑,但多了几分粗野之气。话音方落另一人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六弟,你家的苏锦可真是个母老虎啊。[.超多好看小说]”众人皆笑起来,他的轮廓五官,举手投足,细致到每一个表情,都浓墨重彩,清晰无比。 孤岫心中暗自偷笑:没想到这堂堂皇子也怕老婆。传出去定会轰动整个姜国。 “五哥,你竟当众揭我的短。”他顽皮一说,没有丝毫的在意。另有一皇子,第一眼,就让人觉得他太锋利,有一种涉事已久的尖锐和锋芒。 “流萤灯已点上,该是时候出去一睹了”,君亦璟依旧风采悠然。 众皇子起身离席,孤岫分明见那孩子气般的皇子出了屋又挑起珠帘进去,喝了口茶,两人对视,他虎头虎脑冲她一笑。 出了明月楼,雅陵笼罩在一片灯光中,如幻影,如仙界。行人往来纷纷,手执彩灯,曼妙无比。 月上中天,众人悠悠而行,孤岫委实心中不快。这些皇子谁是谁她全然一头雾水,不过看上去个个都是美男子倒也赏心悦目。自己倒像是被视为空气一般,于是故意放缓脚步,落后了不少。 “拿着吧,据说流萤灯节女子只要持灯走上一走,便可以与心上人白头偕老。”君亦琅不知从哪个铺子买了一盏彩灯递与她。 接过灯,她有些疑惑:“我怎么没听说过?不过你情我愿,姑且收下了。” 恍惚间,君亦风好像瞥了她一眼。前方,人群开始向这边涌来,孤岫手腕一紧,原来是君亦风折回来拉住了她的手,他轻笑道:“逆行很容易受阻,跟着人群走便会没事。”随后大家皆调转了方向。 君亦风干燥而温暖的掌心,及薄润的细茧走动时微微摆动,划过她冰凉的心。(.无弹窗广告)喧嚣的人群中,他与她都没有说话,只是牵着手,淡笑着...... 十字路口处开始混乱开来,人挨人肩靠肩,推推挤挤,跌跌撞撞。没有料到,君亦风好像看到了什么。下一刻,他便松开了手,消失在人群之中。 一群黑衣人凭空出现,人群四处逃窜,脚步声,惊叫声,交织一片。 “快跟我走!”君亦琅拉着她的手在人群中穿梭,几个黑衣人手持利剑也尾随跟来,赤膊上阵,一时占了下风,只好又混入人群中,几经周折才甩开了那些人最终大家也都走散了。 此时,皇宫上空烟花绽放,全然不知刀剑沙哑。孤岫抬头仰望烟花漫天飘舞,摇曳后随风而去,不留一丝痕迹。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君亦风,君亦风..... 她发了疯般的四下寻找,这一刻她的心似乎在告诉自己,这就是情爱。 行至巷子深处几个黑衣人倒在血泊里,不远处便看见了的君亦璟,他衣襟上血迹斑斑,孤岫关切一问:“大皇子,你负伤了?” 他摇了摇头:“先上马车,我在细细说与你听。” “是...是...君亦风,他出事了。”一时间,孤岫很难理清自己的思绪。 “二弟无碍,是傅姑娘在危急关头为他挡了一剑,他们先行回宫了,宫中有御医在,相信傅姑娘应该没事。”君亦璟淡淡一笑,捋起孤岫额前长发,帮她将凌乱的发丝顺于耳后。 “傅姑娘,傅......芷妍,他们以前认识?”孤岫心中一阵苦涩。 君亦璟嘴角微微颤动了下,望了望孤岫,有说不出的感觉:“很久很久以前。” 孤岫抬头微微坐正,挑起帘子,皓月温润,“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她浅浅念道。 兰陵宫,灯火摇曳。 寝宫里,一眼便看见了君亦风和他怀中的女子,她艰难的挪动步子上前,傅芷妍虽面色憔悴,昏昏欲睡,却难掩倾国倾城绝世容貌。三分傲然,三分落寞,三分潋滟,一分眷恋。 “启禀殿下,伤口足有三寸,想必是剑上有毒,如今毒气已随着血液四下流窜,微臣已尽力抑制毒性蔓延,剩下的就看能否撑得过今晚了。”太医不紧不慢的答复。 瞬间,君亦风脸色惨白。 “殿下,殿下!”女子声音微弱无力,气若游丝。君亦风露出惊喜的神情,紧握女子的手,隐隐说道:“我不许你死,你要好好活着。” 旁边正是那日推倒她的女子,见她款款上前,柔柔相劝:“芷妍,如今我们姐妹相逢这是莫大的欢喜啊。太子下说过要娶你,他说过要让你做他的太子妃,你忘了吗?”说罢她紧盯着君亦风,目光犀锐略带请求。 孤岫失了神般后退了几步,独自出了兰陵宫。含凉轩外,她一个人徘徊。 天透亮了,兰陵宫传来消息傅芷妍已无性命之忧。孤岫想高兴却也高兴不起来,心里空荡荡的,忧伤莫名。 “主子有些话听旋不得不说,太子殿下这么多年来,从不多看任何女子一眼,也从不为任何女子费心。自从主子出现太子整个人变了不少,奴婢们都看在眼里。”听旋上前宽慰。 带着令牌,她出了宫。宫外处处是官兵和御林军队伍来回巡视。找人随意打探一番,才知晓是搜寻昨晚漏网三名的刺客,却也不觉得有什么惊奇。 顺着纵横的巷子,她来到一座荒废已久的宅子前,残破的门半遮半掩,这等繁华之地也有这样的院子,她心生好奇。一脚踹开了门,院子里一片狼藉,野草肆掠疯长,有几分阴森。 脚下被什么一绊,她低头便见砖头上的血迹,早已凝结。心中一怔,准备一走了之,但越是害怕她越是想一探究竟。屏住呼吸进了屋子,东倒西歪的器具布满灰尘,见四下无人,她松了口气。 不料一把明晃晃的剑横在她脖颈处,她灵机一动,惊呼“官兵来了!”那人一下分了神,孤岫握住他的手臂,浑然一转夺过剑,一脚飞去,男子随即瘫倒在地。怎么这般不禁打,孤岫俯身一看,男子左臂血流不止,原来受了极重的伤。 “你去哪?”男子有气无力的问。 孤岫回眸一笑:“你放心,本姑娘绝不趁人之危,当然是去救你。”男子半信半疑,只好沉默不语。 孤岫掩好门,直奔药铺。药铺却说什么不肯卖金疮药,原来上头下了旨,昨晚刺客受了重伤,这几日各处药店都不得随意出售药品。 刺客,难道他是刺客,不过就算他是刺客,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况且傅姑娘如今也安全了。孤岫心中合算了一下,从后门悄悄潜入了相府药房,取了几瓶止血化瘀的药。 门嘎吱一开,原来是丫头晓蝶,掩不住满脸的惊喜。 “小姐你回府了,你这是做什么?” 孤岫将食指放于唇边,示意她不要声张,“今天,我回府之事,不要对任何人说,否则你就死定了。”晓蝶糊里糊涂的点头应了。 一路上她自言自语:君亦风,你要娶她便娶她吧,这太子妃之位我让出来便是了,你爱谁谁与我无关。 第八章 深情告白,一眼万年 回到废弃的宅子里她终于喘了口气,男子倚着墙壁,心中一惊。孤岫开始为他小心翼翼的敷药。男子眉头一皱,“你确定要救我?不后悔?” “遇见本姑娘是你莫大的福气,本姑娘也算是侠女,总不能看你死于非命吧。就算你是刺客,本姑娘也管定你了,毕竟你们的计策失败了,对姜国来说也无损失。”她声音高昂,谈笑自若。 包扎好了伤口,孤岫坐在他身旁细细一看,男子美萧然,义气凛然,姿态雅,淡荡颜殇,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这雅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里早晚会被发现,不管你是谁,还是尽早离开为妙。这药你留着吧!”她起身离去。 “姑娘,我们会再见的。”男子冲她似有深意的一笑。 孤岫转过身,没精打采回了句:最好不见。 出了门,不早也不晚撞见了哥哥。“丫头怎么出宫了?宫外刺客尚在逃窜,这里不安全你快些回宫吧!”说罢命旁边的士兵进宅子里查探。 “哥,这里面哪有什么刺客啊。我刚从里面出来,哥若是不放心,我再进去看看!”她转身踩上台阶,故意一扭,疼痛大叫。孤淮忙上前扶起她,威严命令道:“你们继续在别处搜寻,一有消息,即刻回禀。” 孤岫这才心安,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哥哥扶着她一拐一拐的前行,走了许久,遥远的对面,是半含忧伤半含落寞的君亦风,陌生而又熟悉。 “你的脚?”君亦风和颜悦色的询问。其实并无大碍,只是做戏自然要到底,孤岫也不想多说。 “我背你!”这三个字如雷霆般在耳边乍响,高高在上的太子要背一个女子,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君亦风不耐烦的抱怨:“难道你要这样跛回宫吗?”孤岫只好轻轻伏在他的背上,他的步伐很沉稳,这种感觉畅快舒坦。 “爱妃原来这么沉,看来平日该节制一下饮食了。”不经意的调侃,孤岫却是心中五味参杂。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她大声催促道。 君亦风只好将她缓缓放下,孤岫阔首向前。“看来爱妃是装的,就是想让本太子背你吗?”他的语气难以捉摸。此时就算有几张嘴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能扬眉轻瞥以示自己对他的不屑。 出乎意料,他拉着她的手,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在这座城墙上,可以看到整个姜国。”君亦风目光晶亮,深邃宁静。 孤岫放眼看去,屋宇雄壮,门巷整修,楼阁俨然,绿树垂陌,集市森严,行人若水,奔流不息,一派繁华景象,与皇城粉妆玉砌,相得益彰。没有烟火琉璃,没有刀剑沙哑,这一切还是合乎人意的。想着这些,她抬头仰望着如明玉般有着质感的天空,发自内心一笑。 殊不知他尽收眼底,那一笑,倾了整个姜国,就算此时整座城在他眼前灰飞烟灭,他也可以视而不见。他希望,晨曦初现天际时映入眼帘的第一抹风景是只为他一人盛开的笑颜。 “芷妍,的确是我曾经爱过的一个的女子,但那是曾经。娶她,只是我对他的承诺。时光流转,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最想倾尽一生去呵护的就是我身旁的女子。无论何时,我希望楼上月下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和我一起看这天地浩大。”他轻吻她的额头,揽她在怀里。 这一刻孤岫猛地发现,这世上最美的景致不是山中云弄雨,气蒸花如梦,而是你拥抱我的温存,仿佛云开日出,云雾缭绕;这世上最好的声音,也不是丝竹管弦,阳春白雪,而是你突兀的心跳以及急促的喘息声。 如果他不是姜国高贵无比的太子,如果没有这如画的江山,若,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美人江山两不侵...... 好事成双,君亦风、君亦琅同一天大婚。 宫里各处开始张灯结彩,含凉轩也不例外。整个皇宫沉浸在一片血红之中。丝竹合奏,歌舞笙遥,良辰美景。如果,如果,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我正要去四弟府上,你若心中不快我们一同前去可好?”君亦璟淡雅一说。孤岫点了点头,便随大皇子出了宫。 酒不醉人人自醉,她喝了许多酒,踉踉跄跄出了府,君亦璟只好跟着她。 今晚她失态了,醉倒在君亦璟怀里,眉目间是深深的殇在心底泛滥成灾。君亦璟将她送回了含凉轩,宫里一依旧热闹不减。因为醉酒的原故,一直到第二日中午她才醒来,头隐隐作痛,脑海一片空白。 听旋端来醒酒茶,她喝下发觉清醒了几分。“听旋,我昨晚?”她神情疲惫的问着。 “主子昨晚喝了太多酒,是大皇子送您回来的。”听旋这么一说,孤岫倒是隐约有些印象了。走出屋子,阳光散落一地温暖,这一刻平淡却静好。 未时傅芷妍随一个宫女来到含凉轩,俏丽如三春之桃,清素如九秋之菊。 “我比你大,以后唤你妹妹如何?”她美得令人心碎,孤岫缓慢而僵滞一笑:“以后你便是我的傅姐姐了。”而后傅芷妍讲述着她与君亦风的过往种种,他们的情,和他们沧海般的爱。 “爱妃,昨晚喝醉了,是在吃醋吗?”关心被这样加以几分戏谑,听着也就变了味儿。 孤岫拧着眉毛满脸不悦:“本姑娘好的不得了,不劳你关心了。你还是去关心傅姐姐吧!” “朱砂,告诉你主子,今晚我就不过来了。”君亦风对一边的宫女说道,孤岫心中微微一喜。 “我们去宫外走走可好?”他双手搂着孤岫的肩是商量的口吻。 孤岫抿唇一笑,说:“那里与你的身份不相宜。” 君亦风目光落于远处眺望许久,回首如孩子般天真:“我心甘情愿陪你走这一遭。” 宫墙之外,执子之手,只愿与子偕老,可以么?可以么?一样的黄昏,一样的天与地,不一样的你我和深入浅出的微凉。 “聂姑娘,可否介绍一下这民间小吃。”君亦风嘴角上扬,目光洒落一季的温存。 聂姑娘,如此称呼她心生忐忑,侧过脸,慢条斯理的轻笑说:“如果你敢,就随我来。”说罢嫣然一笑,拨一拨耳边碎发,蹦蹦跳跳自在向前,君亦风只好尾随着她。 只见君亦风一脸惊愕,孤岫蓦然而笑,“不敢么?” “谁说我不敢。”,他正儿八经的坐下了。 点点暮光,轻柔的如同金色细沙,扬起如美酒般的光影潋滟,滴滴醉人。 君亦风平生第一次坐在这街边简陋的面馆,待小二送上面,孤岫也顾不上那些仪态,大口大口吃起来。抬头,才发现君亦风端坐着一动不动,“你尝尝吗?整日山珍海味,也会吃腻啊,大不了,你看着我吃。” 君亦风故意咳嗽了几声,他拿起筷箸挑起几根面条,表情由紧张渐渐淡定,“看来和...家里的确不一样。”这么一说,孤岫流露出浅浅的欢喜。无论那碗面对他来说好吃或者不好吃,他咽下了整整一碗。 月光稀,是谁在捣寒衣。这条路,他们希望可以无比漫长,这样一切都不会走的太匆匆。 红衣女子冷不妨的出现,挡住去路。 “我以为我爱你,便可以原谅你的一切。我可以原谅你不爱我,可是我心里最不能容忍的是,你的心里并不是空空如此,而是满当当的,你将所有的位置都给了一个人,满的让我连一个栖身的角落都没有。你放下你的身份,你的尊严,你关心她,你护着,你对她笑,对她哭,你牵她的手,你搂着她...那我呢?” 女子痛苦失声,如野火燃烧开来,上前紧紧抱着君亦风,丝毫不肯放手。 “小环,你闹够了!” 这是孤岫不曾见过的威严,女子缓缓松开了双手,眼角在流泪可她却在笑。 女子渐行渐远,孤岫侧身靠在君亦风肩头,这一刻,她眼眸见似笼上了一层云烟,酸苦难以言喻,不是介怀他与她之间的种种,而是她发现自己一直不懂的是他深藏不露的爱意。君亦风目光闪烁,颇有几分意外,唇角含笑。 十年,五十年,还是一百年,只要活着,他永远无法从脑海中遗忘这个女子。 “这世间女子千千万万,却不敌你聂孤岫一人。你祸我的心,如此很好。”他如是说,晚风轻轻拂面,凝注时光最后一抹苍绿。如果有一个理由可以让孤岫放弃自由在这深宫中了此一生,那么这个理由便是君亦风...... 第九章 红颜祸心 皇上前往彭州赏花众皇子都一同前去了,宫中少了身居高位的人,多了几分自在逍遥。 晚膳过后孤岫四下漫步,行至顾月亭,见君亦璟正在抚琴,双手灵动曼妙,如一只玉蝴蝶在弦上飞舞。琴声消散,清冷的月光映的他肌肤宛若透明,孤岫轻声细问:“大皇子,没有随众人前去彭州? “赏荷需要的是雅兴,大张旗鼓反倒喧宾夺主了。今晚月色大好,倒不如赏月如何?”他唇角漾起笑意。这个男子永远那么完美,完美的不太真实,如梦境一般。 假山之上,他们并肩而坐,风不减,吹袭开来,落水桑叶片摇曳落下,明月照亮天涯。 第二日午时大批队伍返回宫中,想必是还未到彭州便折了回来。 森严肃穆的大殿之内,皇上高坐龙椅,深邃威严,一派君临天下的王者气概,空气中氤氲着之中不安份。 “儿臣认为,如今洛氏一族已控制了沧于大部分兵权,在此关键时刻若是姜国助他一臂之力,姜国便能与他缔结盟约,一致对外。”君亦风小心翼翼开口,打破了沉寂,众人立刻议论纷纷。 君亦琅苦笑了一下,上前:“儿臣认为此举不妥,洛氏一族以下犯上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若诸国联合讨伐,洛氏一族必定兵败如山倒;若各国按兵不动,那姜国出兵反倒落人口实。如今之计,以静制动。” 君亦风,君亦琅针锋相对,众大臣也各执一词。最后君御决定按兵不动,无人再有异议。 更深夜静,风雨亭,小环应约而到。 “殿下,那晚我...”君亦风却随即拥她在怀里,低语道:“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如今北齐与月氏正秘密洽谈,我们必须阻止两国结盟,这样才能助洛氏一族。[.超多好看小说]你与北齐太子素有一面之缘,他对你也是十分爱慕。” 小环嘴角微动,有几分迟疑,君亦风意识到她眉目间微妙的反应,双眼看着她,眼里流光溢彩,浅浅淡淡的笑意,一如往日,一如往日的似水流年,他知道她不会拒绝,他样轻唤她的名字:小环。 一缕一缕细雨渐次纷飞,轻柔往事的艰涩和岁月的离殇。小环俏媚一笑:“殿下,我这就出发。”君亦风满意一笑。 风雨亭,有风,有雨,却不知这雨何时会停。 月氏国与北齐最终并未出兵沧于,洛氏一族掌握政权。沧于还是沧于,只是如今他是洛家的天下。 孤岫隐约觉得君亦风那日回来时看她的眼光极怪,却也说不出一二。 “主子,今儿天气好,倒不如奴婢陪你去采瓶园转上一圈。”听旋神情温和而淡定,孤岫便应了。 果然碧空如洗,弯弯曲曲的小径,满塘并开的荷花花香四溢,流水滴答有致,亭台错落开来,假山丛林掩映其间,的却是一个散步的好去处。却也不料偶遇君亦风一行人,听旋随即在孤岫耳边渐渐低语。走近了,那虎头虎脑的自然就是六皇子君亦宣了,旁边那位每一个表情,举止都浓墨重彩,清晰无比,在明月楼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的定是五皇子君亦彦了。 她微微俯身行礼:“见过五皇子,六皇子。” 君亦宣挠挠头,傻傻一笑:“为何单单将二哥撂下了?” “因为有些人总是莫名其妙,板着冰块脸。”她随即瞥了一眼君亦风,他似乎视而不听。(.无弹窗广告) “我先告辞了!”她边说伸出手左右摇晃,君亦宣见状也挥手示意,惹得孤岫浅笑不止。 午时君亦彦回到府邸。 “素素,今天是你生辰,这个你收下吧!”君亦彦将一支墨兰水仙花点翠发簪轻轻放于案上。女子也未回头,只是轻描淡写的回了两个字:谢谢。 君亦彦出了门又折了回来,有几分无可追溯的嗔怒:“三年了,玲珑的死你还是放不下是吗?” 女子不缓不急的回答,说:“三年了,该怎么流泪,该怎么笑,如今我早已不记得了。”清冷的只言片语间是无法打开的郁结。君亦彦蓦然发现,的确,三年她没有哭过,亦没有笑过,冷若冰霜,百毒不侵。 “你出府散散心吧!”他轻叹一声,渐行渐远。 素素如湖水般干净空明,素雅。只是她却是这世间最冰冷的女子,不是冷若冰霜,或许是她的七情六欲早已被冰封。 雅陵繁华一片对于心如止水的素素来说如同烟云,虚无缥缈。偶尔出府,她也只会去一个地方——飞龙马场,做一件事——在马背上驰骋。她马术极好,挑马也从不会看走眼。 “掌柜的,这匹马我要了。”她轻抚马儿,语调平淡。 中年男子满脸春风的说道:“这匹马已被别人挑了,姑娘可另选一匹。” 素素微微有几分失落,耳畔传来清凉的声音,“这匹马给这位小姐!”中年男子低头唯唯诺诺的回答:是是是。 素素一跃而上,似飞燕灵动矫捷。回头,冰雕雪刻的脸庞,琥珀色瞳仁,冷淡的,却又很专注,“多谢!”马儿绝尘而去,男子笑了笑,骑马追随而去。 草场一眼看去,起伏连绵,没有尽头,葱绿一片。对她来说只有马背上她才感觉到真实,想起君亦彦,想起玲珑死前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她瞬间勒住了缰绳,洒脱的让马儿停下。下了马,她迎风站在微微隆起的小山坡上,男子也悄上前,静默不语。 “有一种人,注定一辈子都在冰冷中存活,暗无天日,这种感觉你可知道。”冷艳中散发无尽的幽怨。男子思绪飘向远处,空气里肆掠着最后一丝温柔。 “瞬间焚烧整个草场,然后把灼热的温度一直传到心底,炙热得让人心疼,这样形容可妥当?” 素素这才侧脸细看他,她方才觉得他更像一首曲子《落雨徽音》,轻柔绝美的音律,似醉了满山花树,淡淡的阳光酥然微软,细碎的光芒从羽毛的缝隙中投放下来,又好像夜风吹入,站在雅陵最高的城墙上,望向纤尘不染的冰雪世界,上演一场不辞冰雪的遇见。 “在下孟雅歌,飞龙马场场主。不知姑娘芳名?”他嘴角扯出一抹淡笑。 素素一动不动,淡淡回应:“萍水相逢,你我只是陌路人。” 孟雅歌只好骑着马奔驰离去,很久,很久之后,马蹄声忽然由远及近,孟雅歌飒爽的英姿越来越清晰。 “姑娘骑术不错,可否与在下一比高下?”孟雅歌居高临,素素目光瞬间明朗。 “在马背上,我从来没有输给过任何男子。”冰凉的脸庞突然浮起几分笑意,她却恰到好处隐藏起来了。轻盈伏在马背,飞驰而去。孟雅歌紧跟其后,马蹄踏过草地,弥漫着特有的清香,素素回头,见孟雅歌已落后她许多,渐渐放缓了速度。待孟雅歌追上来,她温润一笑:“我说过,我不比任何男子差。”这一笑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两匹马并排伫立着,很近的距离,孟雅歌倚过来,清凉一吻。素素心底某处正在翻滚。感情的事有着无数的机缘巧合,一眼也许就爱上了。 素素调转马头,冷漠中掠过一丝决绝,“我的心和我一样,早已无爱无恨,刀插不入,水泼不进。” 孟雅歌百思不得其解,瞬间的心动不是没有原因,只是太过细小,似乎只有自己才可察觉。一个眼神,一抹笑让某种情愫如夏花般绚烂开来,悄无声息蔓延开来,只是遗憾的是,有些东西还来不及体会,来不及生根,就已经必须要禁锢在心底,恍如一世梦魇,回到现实之中孟雅歌知道,他又得继续面对惨烈的人生。 夜深了,一切都平静下来。 君亦风脚步声风,颀长的身影恍若无形的光,温柔浅笑的眉眼牢牢盯着孤岫,孤岫竟有点愣住了。两人手牵手来到太液湖畔,莲花灯浮在水面上,散发着淡红淡红的微光,花海般绚丽多彩。 “许个愿吧!” 君亦风颇为认真沉稳,孤岫静闭眼眸,双手相握心中默念: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睁开眼,她低头痴笑。君亦风不解,“你许下的愿望是?”君亦风凑过来问。 孤岫眯着眼笑:“愿望,自然不能说出来。” 她倚着他的肩,在这样暧昧的月光与花影下,可以清晰感受到怦然的心跳。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你早已是我眼底最美的风景。”君亦风喃喃一说。 看着满天星光,想着这句并不像情话的情话,她倾心一笑,这简单的一句话却比过往他听过的任何话都让她感到心安。 这一晚,他诱了她的人,她祸了她的心...... 第十章 字字迷 南国使臣前来姜国,为确保两国之间互不侵犯,缔结友好联盟,南国提议和亲。皇上下旨卉淼公主两日后赴南国和亲。 “四哥,公主多了去了,为什么二哥还默许卉淼前去和亲?她已经够可怜了。”君亦宣愤愤不平。 君亦琅沉默了片刻,开了金口:“六弟,你就得改改你这火爆脾气。父皇摆明了让卉淼和亲,而他只是顺了父皇的意。你反倒给戳穿了。如你所说卉淼身份地位摆在那,谁都看得清楚。”这么一说君亦宣方明白了这里面的原委。 君亦琅出宫回了府,只是心中一直觉得和亲之事不够稳妥。复又进宫前往漪澜殿,卉淼一袭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翠绿纱,花容月貌如出水芙蓉。 “四哥对我的好,我记在心里。卉淼知道四哥心怀天下,不愿屈居于人,卉淼自当为四哥尽最后一点力。这封信四哥三日后方可拆开一看。”她一滴清泪落在青砖上形成一个圆形的水渍,细小的声音令君亦琅听见她心底正慢慢裂开。 送亲队伍阵势浩大的离开姜国,号角轰鸣,彩礼琳琅满目。尽管君亦琅满腹狐疑,他还是没有拆开信笺。 三日后,隔着摇曳的烛火,君亦琅平静的脸庞有了异样,信上写着:昔日扶风,今朝移柳,北江有柳不见柳,柳在风中不见风。君生隙,兵戈现;棋局乱,各一方。君亦琅复又念上一遍。 “字字皆有深意。”君亦彦若有所思,叩门声迭迭响起。 “《遂兮志》中说,皇者居中,故分东西。以雅陵城为中,以北便是司幽城,司幽有江名为清玄江;有柳名为扶风柳。”紫芊奉上茶漠然的离去。君亦琅心里泛起阵阵涟漪,她能一眼看出其中隐藏的玄机,她的聪慧令他有几分意外。 “如此看来,种种迹象皆指向司幽城。”君亦琅心事重重,深不见底的瞳仁泛出丝丝冷意。 君亦彦撞了撞君亦琅的肩:“四哥,明日我便出发前去司幽一探究竟。此时宫里一定耳目众多你且在这里。”君亦彦温言中似乎含有定心丸,令君亦琅敛眉浅笑:“五弟,还是你想的周密。对了,我母后本出自司幽赵府,你帮我打探一下府中情况。” “我这就回府准备。”他神情专注,望之俨然。 宫中急召,君亦琅匆匆入宫。快马传信来说,送亲队伍在即将到达南国境内时,公主猝死,南国震怒,如今大批队伍准备折回。 猝死,君亦琅不已为然,“卉淼知道四哥心怀天下,不愿屈居于人,卉淼自当为四哥尽最后一点绵薄之力。”此时想起卉淼所说之话,他大彻大悟,她宁愿用一死来牵制君亦风、君亦晟,为他的江山血路做一枚棋子。 天气阴沉,空气闷热无耐。 君亦琅来到采瓶园,一眼望去不见人影。绕过假山见一女子倚在石桥上,远观与孤岫颇有几分神似,他疾步上前,原来是宫女在这偷玩。他淡淡的想了想,然后心里有点失落,低头徐徐前行。 迎面相撞,一声惊呼,孤岫的手才碰到他的手臂就被他抱在怀里,感受他平稳的心跳,嗅着他身上淡雅的清香,想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 “四皇子...主子。”听旋见两人拥在一起,万分惊愕。君亦琅这才松开手,解释:“听旋姑娘别误会了,我和你主子闹着玩了。”孤岫也只好一笑置之。 “不要拒绝,陪我喝上一杯可好?”君亦琅一脸宠溺之态。(.好看的小说) 孤岫咳嗽了几声,取笑说:“原来,四皇子也怕被拒绝,真是人不可貌相。” 君亦琅墨眸闪烁,“我也会怕受伤,也会怕拒绝,也会爱上人,归根到底,我君亦琅还是个普通人。”说的倒也至情至性。 “那本姑娘就舍命陪君子喽!.” 两人正吵吵闹闹的准备去喝上一杯,却不料皇后贴身宫女琼花前来传召君亦琅,于是乎只好作罢。 第二日一早孤岫得知和亲出了纰漏,隐约有些担心君亦风。 “大音稀声,大象无形,大炫如素,大美不言,外著于相,内动于心。”君亦璟纯粹一笑,纯的如同最完美的碧波翠竹的绿,不染一丝纤尘。 孤岫定神回首,愣一愣,舒展了刚才还蹙的极紧的眉,换上了一点不解:“我只知道,人生短暂,年华易逝,珍惜当下,切莫后悔。”两两相望,孤岫不自觉垂下眼眸,心中如有清泉凉爽溢出。 在等待与忧心下,君亦风终于在两日后酉时回宫。 “太子,此行你让朕很是失望,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不必插手。”君御骤然森冷的语调,令君亦风心中一阵微凉。此次他主动请旨送亲,本想借机稳固两国关系立下大功,可惜事与愿违,弄巧成拙。 “儿臣遵命。”君亦风微微皱眉,若有所思转身离开大殿。微微听见君御传聂远,张一泓觐见。 “主子,苏公公说太子因和亲之事心中不畅,眼下正在承颢殿独自喝闷酒,主子可去疏导一番。”听旋清若幽水的秀丽脸庞飘逸着胸有成竹的淡然。 听旋撑着灯伴她来到承颢殿。苏公公正准备通报,孤岫示意不要声张。她小心翼翼迈着步子进去了,见君亦风一人自斟自酌。 君亦风语调轻柔:“你来了。”他微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密长的睫毛微微浮动。 孤岫斜望君亦风,眨巴下眼,轻声道:“何须为了一时得失而自醉?吹了冷风,酒便可散去。” 君亦风先是稍稍一愣,而后轻轻的点了点头,起身温文尔雅的靠在孤岫肩头。孤岫似乎闻到了极淡的墨香,缓的,时间似乎凝固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侧头才发觉君亦风早已双目紧闭,鼻息均匀,像是睡了一般,带着满足的笑意。 不知何时,傅芷妍站在门前,面色惨白,双目惊圆。孤岫意识到现在与君亦风姿态过于亲密,难免令她心中有所顾忌,不由歉笑道:“他醉了。”即旋闭了口,哑然呆住。傅芷妍径直上来扶过君亦风,在宫女朱砂帮衬下进了内屋。孤岫只好随听旋回了含凉轩。 “主子,你若是这样让,总有一天怕是肠子也会悔青的。”听旋低着头,请求道。 孤岫无可奈何一笑:“你为我好,我是知道的。不过,一切顺其自然,不必强求。”听旋轻嗯一声。 君亦风喝了不少酒,面色透有醉红,几缕发丝松动,浸有汗水垂在眼前。显有醉态,眸子却更为透亮,湛湛的闪有光泽。他定定的瞧着傅芷妍,唇角渐渐荡开:“爱妃这几日可是思夫心切?” 傅芷妍心里生出褶皱来,说到底他念的,爱的都不是她。无声,无言,对望良久,她终于开口:“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微醺的香甜酒气铺天盖地向她袭来,其中夹杂的墨香越来越浓。浅绵的呼吸开始拂过她的脖子,浑厚的嗓音在叹气,直颤的她心中荡起层层涟漪。 “孤岫,我给不了你要的安宁。”恍如梦呓,傅芷妍轻笑,聂孤岫啊,聂孤岫,即使他爱你再多,他也会毅然选择权势之争,他终究是要做君临天下的人啊!带着宽慰她低身轻吻君亦风,迎来他热烈狂猛的回应。 她其实不在乎,不在乎他心里念的是谁,不在乎他把自己当成了谁,她只知道在这幽深广大的千重宫阙内,此时此刻,陪在他身边的人是自己,并且只有自己,这就足够了。 一夜交缠,互相贪念对方的温暖,用相似的容颜和声音给予抚慰。破晓时分傅芷妍醒来,君亦风已不见了踪影,梳洗完毕,她回了雨花殿。 这几日君亦琅在府里也几乎没见着紫芊,便准备去往紫芊住的墨竹小院,恰好丫头雪纯急匆匆而来,面露焦虑,“四皇子,小姐这几日受了风寒病的不轻,却不愿让大夫前来诊治。”撇撇嘴,“小姐本来就该选聂将军的。” 君亦琅一脸疑惑:“这是为何?” 雪纯悄悄窥探了下他并未有嗔怒,又大胆起来:“小姐贵为相府千金,倾国倾城,才华无双与聂将军从小青梅竹马,天作之合,却不知为什么那日选了四皇子,怕是一时鬼迷心窍了吧。”今儿当着四皇子的面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她自己也颇有几分吃惊。 “看来在这府里确实埋没了你的才华啊,你和她倒是有的一拼!”君亦琅一时有感而发,心中却隐隐起了惊涛。 雪纯自是没听明白,小声嘀咕着:不是说你们吗?这和我的才华有什么关系。扬起眸却分明看见四皇子已朝墨竹小院去了。 第十一章 天下第一绝对,不过如此 都说夏日的天空最为澄澈,果然不假。天空一丝浅薄浅薄的云如水洗般碧泓。如今是第二次入府了,第一次是君亦琅大婚当晚,因为醉酒所以也没有什么印象,今日不得不感慨万分。 天然独立的一个世外桃源,曲径通幽,碧溪横桥,茂林修竹,泉水叮咚,屋宇坐落,格调幽雅,华丽的阁楼被碧水环绕开来,浮萍飘荡,景色撩人。巧妙不错乱,恢宏不失淡雅。紧随君亦琅,孤岫四处张望有说不出的好奇。 她有意无意的讽刺:“你们这些皇子养尊处优,真是不懂民间疾苦。” 长叹一口气,君亦琅回头,正经八百的回答说:“聂姑娘真是心怀天下啊,不过我的身份与身具有,我也是顺其自然而已。”孤岫心里恨得痒痒的,故意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自得其乐。 进了屋,四角立着汉白玉柱子,兰花在白石间妖艳的绽放,淡淡檀香,镂空雕花窗射入斑斑点点细碎阳光。雪纯一见孤岫顷刻间神采飞扬,迫不及待的带着她去见她家小姐。 环往四周,那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的感觉。靠近竹窗边,那花梨木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宣纸上是几株梅花,细腻的笔法,似乎在宣示着她如梅花一般的傲雪之姿,案几上放置着一盆六月雪,竹窗上挂着紫色薄纱,徐徐飘荡。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做的选择自然是要自己承受,成全了他我便很开心了”,叹了口气稍停了片刻,她继续说道,“四皇子都知道了,他说以后就把这当做张府,过我自己以前的生活。”她淡然一笑,优雅品茗。 她又惊又喜,惊的是四皇子的大度,喜的是紫芊似乎已经放下了。于是喃喃开口:“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希望看到那个开开心心的,那个让万千公子哥着迷的,那个风华绝代的姜国才女――张紫芊。” 听着这样矫情的话,紫芊浅笑不止。 “我送你回宫吧!”君亦琅进屋来笑意飘忽,如清风白玉般温润有礼,谦持自和。 “你随意,不过我要四下逛逛。”她蹦蹦跳跳的出了府,走进了文和巷。不多时见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大约**岁,在静轩书院门前坐着。 “告诉姐姐,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孤岫上前半蹲,轻抚一个孩子额头,异常温柔。 六个孩子异口同声的回答说:“姐姐我们想读书识字可以吗?”孤岫欣慰的笑了笑点头,带着孩子们进了静轩书院。 “为师者,传道解惑。”孤岫语出惊人,那讲书的先生放下书本,缓缓走过来,细看四十来岁,一副博学的模样。 孤岫从君亦琅那搜刮出二十两银子,递给先生:“这是学费,这些孩子可以来这读书识字了吧!” 先生捋了捋胡须,又低头看了看这些孩子,“我收男不收女,没的商量。”他固执的说,相劝不得。 “姜国并没有法律规定女子不能读书,这样好了我们来赌一睹,你且出对子我来对,若是对错了我立刻带着他们走,若是对了,那你就要收下所有的孩子。三题,怎么样?” 孤岫冲着他嘻嘻一笑,先生点了点头。君亦琅却死活把她拉到一边,切切私语:“他是全雅陵最好的先生,做过君亦风的老师,你就别搀和了。” 奈何君亦琅故作头痛状,孤岫不以为然淡淡一笑:“那开始吧!” 先生徐徐念道:“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 “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孤岫脱口而出,君亦琅神色微变。 “言寻居士家,薄暮清溪道,荒原鸟独飞,寒木云相抱。”先生步步紧逼。 孤岫念道:“入室闻疏钟,开门见秋潦,落叶做坐多,清风一时扫。” “最后一题姑娘可要听好,放眼姜国这一绝对还没有人可以对上。游溪湖,提锡壶,锡壶掉溪湖,惜乎,惜乎。” 见孤岫不停的挠着额头徘徊,君亦琅也在心底反复思量,却对不上来,心想这下定是输了。 “有了。”孤岫顾盼神飞,“拂残叶,尽残夜,残叶飘残夜,惨也,惨也。”一字一句,抑扬顿挫。君亦琅冲她竖起大拇指,她矫情的双手相抱回礼。 “老夫输的心甘情愿,这些孩子我收下便是。”先生说的极为谦卑,一下子孩子们欢笑声充盈一片。 “我记得某人说过,不懂琴棋书画,不会吟诗作赋。如今看来是大隐隐于世了。姜国第一才女你当之无愧啊。”君亦琅虽有几分玩味但更多的是刮目相看,她不仅绝美而且大智若愚。这个女子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呢? “我可不愿成为明天姜国街头巷议的人物。”她心头有一丝丝气恼。 “据我对他的了解,他喜欢的正是这种聪明的女子。”君亦琅说的倒也云淡风轻。 风掠过,如丝绸冰凉丝滑,孤岫幽幽一叹:“或许吧!不过,他若真的爱你,你可以是任何一种女子;他若爱你不够,你才需要做一个全能女子。” 含凉轩外孤岫一人独自舞剑,剑法凌厉且张弛有度,甚至透着一丝柔和的流畅之美,挽起朵朵剑花。 君亦风悄无声息的来到一旁看着她,孤岫瞬身一个翻腾漂亮的落地,收回剑气,眼眸似水,淹没了所有咄咄目光。 “南国赫连王子这几日便会抵达雅陵。我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若能私下见上一面,误会自然迎刃而解,和亲之事父皇就不会......” 他扬眉,意味深长。孤岫默然思索一阵,浅浅一笑:“你的意思是...我......” 众所周知南国王子来雅陵一切事宜皇上都交给了左丞相负责处理,君亦风意思便是让她前去疏通。从小到大第一次这样求爹爹,结果如她所料,但她却高兴不起来。 “你叫灵儿!我是聂孤淮的妹妹聂孤岫,我们去茶楼聊聊可好?”女子依旧优雅出众,清丽出尘。 “你和我哥?”孤岫稍稍试探,却见她目光闪躲,笑若无意。 “我虽是青楼女子但卖艺不卖身,我的身份地位我很清楚,我绝不会纠缠于他。”灵儿眉眼间是不容亵渎高贵与脱俗。 孤岫漾出浅浅笑意,“哥喜欢的女子的确很特别。身份地位这些虚物我哥是不会在乎的。珍惜眼前人,切莫后悔。”灵儿似乎很是诧异,愣了愣。 “主子!”孤岫心中扑通一跳,一看原来是听旋,不禁舒展了口气埋怨说:“听旋你吓死我了。你怎么来了?” 听旋满脸宠溺之色,小声低语,“太子殿下命我来接你回宫。” “那以后我便唤你灵儿姐,我先回宫了。”说罢她与灵儿相视一笑。 回到兰陵宫孤岫将相关事宜一一说与君亦风听。明晚赫连王子抵达雅陵,将在水香别院留宿一宿第二日进宫面圣。若要私下相见必须明晚在水香别院,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不宜声张。 听旋私下来到承颢殿,几番欲语还休,终沉沉叹息:“主子与烟雨楼一位姑娘交谈甚欢,在茶楼中二人隐约提到聂将军。” “聂孤淮,很好。让小环即刻去查一查着个女子。”君亦风心中好像在谋划些什么。 “这世间什么债最难还?”君亦风叫住听旋,冰冷一问。 听旋掩不住的忧烦:“情债难还。” 君亦风怔住,惊骇半响,又突兀问起:“你知道该如何才能还得了情债?” “我只知道,当债无法还时,就不要再欠更多的债。对小坏姐来说,或许她认定这辈子是欠你的。”听旋绝美一笑,退下了。 当晚君亦彦从司幽城匆忙而归,发现疑点重重。青玄江附近以前住着司幽两大世家赵家和季家,自从赵毅之突然大病,辞官回乡后,赵家便从司幽消失了。而季家本世代行商,听人说因为洛妃受到牵连,衰败不堪。 “这么多年了母后从没有提起过赵家以及司幽城,如今想来我也从未见过祖父,着实蹊跷。” 君亦琅随后目光在书架上来回游离,从中取出《姜国记事》迅速翻阅开来,沐和九年,姜国明德皇帝驾崩,君御登基。沐和十年春,赵毅之大败叛军,其女赵幻雪封为皇后。洛妃季嫣然因宫闱之斗,被贬冷宫,三月初九自缢而亡。三月十三,洛妃之子君亦风立为太子。十月赵毅之突患大病,上书请辞。” “沐和十年,看来君亦风对母后心存芥蒂肯定和洛妃有所关连,我得试试母后?”君亦琅神情之间有着不容置疑的沉溺。 君亦彦微微提醒,“你且送上扶风柳,你母后向来严谨,点到为止即可,否则弄巧成拙”。 君亦琅点头陷入沉思,有时候他分明觉得君亦彦似乎比自己更加了解自己,更适合做这君临天下的皇者,他隐忍、大度、顾全大局。 第十二章 烟雨楼,一舞倾城 次日君亦琅带着扶风柳进了凝雪宫。 “母后,前几日有一好友从司幽游离归来送了这扶风柳。儿臣知道母后喜爱花草,今天就给母后带来了。” 君亦琅将扶风柳奉上,赵幻雪望着冰清玉洁的扶风柳,冷淡的眸子里有些急切,黑琉璃眼瞳平淡无波,又蕴含了希望的光彩。 “母后今天身体不适,你先回吧。”琼花随后扶着她进了寝宫。 君亦琅却是知道母后有着很多他不知道的故事,至少她复杂的眼神宣泄了她的某种心事。 “琼花,母后可好些呢?”见琼花出来,君亦琅细细一问。 琼花琥珀色的眼睛布满了清冽与空灵,双膝跪下:“四皇子,奴婢的哥哥在家乡犯了事,奴婢不敢告知皇后娘娘,求求四皇子救救哥哥,保他一命。” 君亦琅立刻计上心头,温言道:“我可以帮你,但你也要答应帮我做一件事如何?” “琼花定当对四皇子忠心耿耿。”她言辞诚恳,君亦琅便做了这桩交易。 水香别院,一更天。 “王子,一年不见别来无恙?”君亦风谦润有礼的相问。 赫连王子端起酒杯,目光轻浮:“和亲之事如今已成了诸国茶前饭后的笑料,此行就是要向你们姜国讨一个说法。道不同,不相为谋。” “此番前来我只是想来提醒,南国有六位王子,但江山却只有一个,若你我上下一心,必定势如破竹,各取所利。”君亦风邪魅一笑。 王子野心瞬间如同虎狼,态度峰回路转:“干了此杯,同心同德。”两人一饮而尽,相视一笑。 “听说姜国女子个个风姿绰约,国色天香,不知...” 君亦风心中讥笑赫连竟是个好色之徒,如今我且顺水推舟,“绝色女子并不难寻,只是王子明日就要入宫了,宫里条律颇多比不上这里。(.好看的小说)” “这个你放心,明日进宫我便奏明皇上,我住在这水香别院就好。”赫连风流之态暴露无遗。 第二日赫连进宫,谎称初到姜国,水土不服,水香别院环境清幽在适合调息不过了。君御只好命冯朝派兵守护全力保护赫连安全。 晚霞如火一般在天际铺展开来,各种色彩倒映在江上,由蓝到紫又转为深红,水天相接出却是闪闪的金色,一艘艘过往船只行驶在瑰丽的光影中,奇幻美丽。 灵儿站在船头良久,直到夕阳最后一抹光消失殆尽。一弯银钩升起在天际,宁静祥和。孤淮用他那俊美的眼睛默默看着她,既不冰冷也不热切。 “灵儿,灵儿.....”岸边渐渐传来悦耳的呼唤声。 船亦泊了岸,孤淮剑眉紧锁:“灵儿,我会一直等你。” 短短一句话,灵儿感到意外的安心,世上还有一个他,关心她,爱着她,寻着她,等着她。眼中闪过失落和茫然,孤淮已望着浩淼的江波,再次陷入了旁人无法打扰的静默中。 回到烟雨楼灵儿只知道今晚有贵客在场,她要献上一舞。 断断续续的曲调,间或从珠帘内传出,明亮的灯火噗的一声灭了,只余下几盏乎明乎暗的小灯。圆台上早已布满了灯,在这一片黑暗中,那一处衬的亮如白昼。 灵儿蒙着红纱一跃而上圆台,随乐而舞。风姿万千妩媚动人的旋转着,连裙摆都荡漾成一朵风中芙蕖,那长长的黑发在风中凌乱飞舞,美得让人疑是嫦娥仙子。曲末似转身射燕那回眸一笑万般风情绕眉梢。[] 最吸引人的是眉心竟有一朵怒放的红梅!纵横眉心的红梅竟是用真的梅花瓣贴成的,雅意悠然、大气婉约,远比那些用胭脂花染上去的来得娇艳。一曲结束站起身来微喘,用手拂过耳边的发丝。 赫连王子看的如痴如醉,欲罢不能。灵儿缓缓上前,曲停舞尽,她轻解红纱,绝世容颜,惊若游龙,宛若出鸿,笑的明媚,君亦风也心中为之一动。 “灵儿姑娘,喝上一杯可好?”赫连色迷迷盯着她,视她如同猎物一般。见灵儿自是不愿意,雪姨拉着她到一旁,相劝:“灵儿,你看看他们的排场,我们可是得罪不起。你就陪他喝上几杯罢,算是云姨求求你了。” “公子,楼上厢房有请。”雪姨笑脸相迎,一副趋炎附势小人之姿。 君亦风得意一笑先行离开了。强颜欢笑,饮酒作乐,一杯一杯,愁上浇愁。她分明感觉到男子的手一寸寸在她脸上游离,勾勒着她的五官,眼神迷离。 “灵儿只是献艺而已,请公子自重。”她想走,却已经走不掉了,只觉得手上一紧,下一刻便被拽回去。肩膀撞到珠帘,发出一连串凌乱的响声。 赫连一手撑着床榻,一手撑在她耳边,轻笑:“果真是美人,无论这样折腾都是风情万种的。” 灵儿心头一紧,拔下珠钗向他胸口刺去,趁机推开他踏出几步。 “我乃是堂堂南国赫连王子,刺杀之罪可大可小,烟雨楼存亡只在你一念之间,灵儿姑娘可要想好。”赫连拔下珠钗,血流不止。 灵儿不为所动,义正言辞质问:“南国王子在姜国流连烟花之地,传出去怕是会遭到诸多非议吧。若要玉石俱焚,王子请便。” 赫连一怔,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轻哼一声扬长而去。一股香气飘散开来,越来越浓烈。灵儿迷迷糊糊的晕了过去。 屋里一片漆黑,月光透过纱窗洒入一些光亮,灵儿只觉得头极为沉重,顺着月光投下的光亮看去,赫连王子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心中顿时惊觉不妙。下意识去看他的脸,已变得铁青,身躯已僵硬。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再看看自己的手,月光下血迹斑斑。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是我,不是我......”她大声惊呼,六神无主,温热的泪落在月光里,惊出一片冰凉。 很快大批军队将烟雨楼重重包围,聂孤淮也身在其中。他看着她被带走,就好像她再也回不到他的世界,而他只能看着她,仅仅看着而已...... 赫连王子在姜国遇刺身亡一事第二日便开始在雅陵传的沸沸扬扬,两国之间一触即发,姜国只有谨慎处理。所有种种迹象都将矛头直指灵儿,况且南国使者给出三天大限之期,扬言三日后若不能抓出元凶,届时南国必将挥师向西直捣雅陵。 三日之期到,灵儿在狱中招了一切,自缢而亡。烟雨楼被查封,那些女子或沦为官宦人家的婢女,或被流放到边疆荒蛮之地。此后,姜国需年年向南国进贡万两黄金,战马千匹。 君亦风与赫连同在烟雨楼之事经过小心处理无人知晓,冯朝免去兵部尚书一职。当晚赫连王子灵柩从雅陵运往南国。 烛影遥红,夜阑人静。孤岫满心凄然,无可言喻。推开了纱窗谁知窗下走廊里倚着君亦风,那漆黑的轮廓她再熟悉不过了,她一跃而出将君亦风惊了一惊。随后坐在他身旁。寒风咋地凄凉,卷起簌簌而落的树叶,杂乱的游走在庭院。 “有朝一日如果你会恨我,那原因会是什么?” 他依旧是平素波澜不惊的模样。孤岫故意向他挪近了些距离,窝在他怀里,坦率而说:“那一定是你伤害了我至亲至爱的家人,你若负了我,我恨你,那是因爱生恨。你若伤害的是我至亲至爱的家人,那便是真正的怨了,比恨更加入骨三分。” 君亦风轻抚孤岫额头,最终寂寞无语。 那曾经和气温柔的男子,如今一身凌云天下的气愤,正在一丝一徐的浮出湖底,那曾经缠绕在他身上纠结不去的寂寥与清冷和时常舒缓的笑容,正在一天天渐渐隐去。唯有一轮暗红弯月挂在夜空,带着几分凄凉的美。 “丫头,哥是来辞行的,我已请旨去临淅戍守。”他的墨瞳深沉的太狠。 “哥的决定自有道理,只是此去,不知何时再见?” 这是灵儿死后她第一次见到哥哥,心想着离开伤心之地或许他的痛就会减轻几分,毕竟雅陵有太多他们之间的故事,在这里他们相遇,相知,相爱,最后相忘。 “很快。”孤淮安宁一笑,泛着柔光,照的孤岫心里亮堂堂的,她的紧张局促顿时减轻了不少。 太液湖畔,孤岫静静坐在湖边若有所思,许久她才注意到不远处大皇子正在执笔作画,一举一动完美无瑕。 “大皇子,在画什么?”她眼中流光一闪而过,君亦璟缓缓放下笔,走近一看,画中人正是自己,左角题诗:孤鸿映影暮微薄,远岫倚云晚妆收。 愣了一下,她朗朗一笑:“大皇子为何画我?” 她点了点头,画中人之美比她更加入木三分,况且作画的还是姜国的大皇子,她欢欣无比。 “那此画送与你。”君亦璟温润如玉一笑,没有推辞她爽快收下了这份珍贵的礼物。 第十三章 离别,珠钗相赠 曲曲折折的小路上,微风流淌,惬意而诗意翩飞,熟悉的感觉蔓延在柔和的空气里。回到含凉轩,她便细致勃勃的欣赏起这幅画来,香炉散发出淡若薄雾的清烟,阵阵清香袅绕,只是香气极淡,淡若游丝。 “爱妃在赏画吗?”孤岫微微抬头对上君亦风冷峻的脸,她支吾着不知该怎样回答。 “他的画技更胜此前,不过他善画鸟鱼,精于杂花,所绘花草,清超拔俗,不染氛尘,无拘窠臼陈规,用墨一笔间能分浓淡”顿了顿,复又加上一句“我今晚有事儿就不过来了,你早些休息。” 目光却柔和了几分,那样从容,那样淡定离去。难道他是不开心了,吃醋了,所以故意伪装的一切都不在乎,想到这儿孤岫却也挺开心的。 月沉云间,银辉隐约,君亦风约了君亦璟在步月亭相见。 “你可有心上人?”两人依旧端坐着,衣角不动分毫。君亦风最终按捺不住,坚定一问。 君亦璟深知君亦风醉翁之意不在酒,肆意一笑,端起描金粉彩茶碗,在月光映衬下愈加妖冶:“画由心发,无关风月。三日后,我即将离宫。今晚以茶代酒,算是践行了。” 君亦风长眉舒展,发自内心一笑。 天气渐渐转寒,飘起雨来,淅淅沥沥的越发冷清。 君亦风来到寒凉轩,略拧眉,悠然一说:“大皇子今日离宫,此刻在朔城门,你去送送他吧。” 孤岫先是有些诧异,好端端的大皇子为什么突然离宫呢?君亦风为什么又大度的让她去相送。不管如何大皇子是不可多得的知己,前去告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朔城门外君亦璟似乎也是在等着她,孤岫撑着伞在雨中宛若幽莲一般淡雅宁静。(.好看的小说) “大皇子为何突然离宫?”怅然和失落在雨雾中扩散开来。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一萧一剑远走天涯岂不更快意?何不赠我珠钗,作为纪念。” 他的一笑胜似骄阳无数,孤岫清冽的眼里也溢出笑容,没有半点犹豫,她从发髻间取下她最爱的琉璃珠嵌花钗递给他。 君亦璟想他此后应该是不会见到孤岫了,不如就讨件她的随身之物,留个念想吧。原来他对她情愫,不知从何时开始起,已如沐浴了春风的野草般,一发不可收拾。只是这份情感遗世独立,不容亵渎。 天色很青,压抑的阴郁,阴冷的空气中雨水肆掠,君亦璟上了马车,缓缓放下车帘,渐渐消散在水雾之中。这一刻孤岫恍惚间觉得此去一别,或许再见时已物是人非。 君亦琅私下来到凝雪宫,询问琼花这几日母后的言行举止有何异同,始终未见任何端倪。心中揣测一二,来到君亦彦府邸。一入府门,便看见君亦彦以一种复杂的情愫遥望着远处如冰的女子素素。 君亦彦回过神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喃喃:“原本,是曾经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一旦失去则如同流水,去而不反。” 君亦彦说那一年,在浠水边上,穿着罗衣的素素,轻柔的身姿,迎捷的脚步,怡人的笑容,比眼前春色更加美不胜收,那时候的她天真烂漫。他以为他们比肩而立,总会有相濡以沫的结局。 大婚那日,那是大雪的午后,雪白的山头上寒风凛凛,她的妹妹玲珑躺在血泊之中面色如玉,苍白纤细的手上全是鲜艳欲滴的血。穿着鲜红喜服的素素徒然间心如泣血,她抱着她,嘶哑的哀叫划破灰色的苍穹。 玲珑在她耳边一声声告诉她:姐姐我要你此后日日夜夜都记起我的死,我诅咒你今生今世都不能和他在一起,永远活在梦魇之中。怀中的玲珑倾尽最后一点力气,缓缓写下一个字,而后冰凉的手指颓然垂下,轻轻闭上了双眼。雪地上,空留着那个恨“字“。 素素搂着怀中已逐渐变得僵硬的玲珑,浓烈的悲哀渐渐渗出。她告诉他,从今往后,她再也没有力气爱他了。朝与夕,她和他,从那天开始,一切都不复存在。 这世间有许多像素素和君亦彦那样的人,他们有如梦幻般地初见,一切的一切又受到命运的颠覆,跌入残酷之中。他们虽然可以如愿厮守,可以爱却不能爱了,注定两两相忘。一个人不再爱你的时候,或许不是不爱,只是她已不能再爱你。一切思念清冷如霜雪,如果天明日阳光照耀,你我手里依然一无所有。 君亦琅似乎觉得情爱缥缈,恍如虚幻。他又何尝不是陷入一样的困境,生来母后灌输他的唯一思想便是倾尽所有为了得到这至高无上的皇位,亲情,手足之情尚不得圆满,更何况是情爱。 他也曾想他现在这样孤注一掷,不顾一切追逐的东西,究竟是不是他真正想要的,逼他走上这一条孤寂艰难的漫漫长路。即便可以回头,可是命运,始终是回不了头的。 十里清风荡,君亦琅倚靠着一棵苍老古树,轻吹玉笛,木槿花随风激扬,漫天雪白,世界犹如水洗一半,空洞悲怆。 凄婉的笛音尾随着深秋的大风卷入雅陵城中各个角落,化成一道道若有若无的苦涩,融化在有心事儿的人们的心头。回肩那一刻,一阵莫名的悸动,他险些被白茫茫一片刺痛了双眼,穿梭于花海中记忆纷叠的瞬间竟有说不出的开心,笛音依旧绝尘,缠绵。 笛声虽绝美动听但却是无比凄清,仿佛怅然所失,有种不具名的忧伤,究竟是怎样的人,又有着怎样不可言喻的心事,此刻孤岫有些慌乱,有些迷醉。 十一月初三,冬日的寒气渐渐浓烈开来,庭院里的秋海棠还开的正盛,不减风姿。今天确是特别的一天,君亦风的生辰。孤岫从昨晚起便思量着如何准备,毕竟这是他们比肩而立第一个最特别的时刻。 听旋自然是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宽慰道:“今儿个按常例皇上会夜宴群臣为太子殿下庆贺。恐怕很晚结束,不过主子大可放心,太子殿下有心必定会来这含凉轩。” 烛火微颤,漆黑的的夜如潮水般涌来,孤岫胸口不禁空荡荡的难过,伴着摇曳的灯光,她恍恍惚惚的倚着屋外栏杆睡熟了。不知过了多久,她分明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手环上她的肩,缓缓睁开惺忪睡眼,原来是君亦风在为她披御寒的风衣。 “更深露重,小心着凉。”极淡的语气听着却十分舒心。 孤岫故意背对着他,喃喃自语:“太子殿下何许人物,竟还记得我一个小女子。” “爱妃若是不欢迎,那我自当去雨花殿可好?”未来得及思索,孤岫便添了些油,加了些醋。 “这话说的是极好的,你的腿却也是长在你自己那的,旁人是借不得的。” 脚步声渐行渐远的,她下意识的出门四处张望,不见人烟。蹙了蹙眉,低骂:“君亦风,你这个笨蛋,混蛋!本太子妃,本姑娘绝不原谅你。” 一下子心中怒气消减了一二却也掩不住满目失落。刚转身却被他从后面握住手,“太子殿下是个笨蛋,混蛋。”君亦媚笑如花比这寒夜更加入骨三分。 十指相扣,他们进了屋。桌上放着孤岫亲手所做的寿面,君亦风拿起筷箸却被孤岫抢先一步将面夺了过来,“怕是凉了,况且也比不得宫中的山珍海味,还是别吃了。” “只要是爱妃做的,便是人间佳肴。”他接过面碗吃起来,久违的笑意浮现在他脸庞。孤岫看着他陷入了沉思,若他执意卷入这宫斗之中,她将如何面对;若眼前这个男子为她毅然放弃了权势之争,她又会陷入怎样内疚无措的局面。 “爱妃在想什么?”君亦风淡然相问。 “出去走走?”孤岫心底舒展开来,他牵她的手,寂静而行。 “那日在太液湖畔,我心中默念的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世上不缺一心一意之人,可我只要你的心。如果如果有朝一日江山与我之间须做出取舍,你会选?”其实她只要一个心安。 这样出其不意令君亦风有些迟疑,有些心乱,他默然不语,眼中的那份温润恰到好处。这一丝若即若离的婉约成了最后的迷醉,多少人就此微醉而不愿醒。 雨花殿里等了一夜,盼了一夜,终究是一场空。只有一件事傅芷妍是清楚的,那是她和他的故事,不容别人参与。 第二日一早,傅芷妍到含凉轩邀她一同前去三皇子府上散散心,孤岫推辞不得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如今屋内都摆放了炉子,暖气迎面扑来。三皇妃也就是傅芷雪软丝细语倒也照顾周全,那日不愉快孤岫已忘的干净彻底,却也发现傅芷雪对她的这个妹妹极好,体贴关怀,事无巨细。 第十四章 踏雪无痕,情深几许 屋子里呆的久了,不免觉得闷得慌,大家便一起出去走走。院子里还是明显有几分凉意,冬已到一片萧索,缺了些生动与活泼。 “可否借一步说话?”孤岫疑惑的点了点头,朱砂机警的扶着傅芷妍往花园方向去了。 两人一同上了阁楼,行至平台处傅芷雪停了下来,平添了几分不能靠近的凌厉,“芷妍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容不得她受一点委屈。他和太子之间的过往我是再清楚不过了,论相貌,论才情,你样样不如她,太子妃之位本就是她的。只是她不知道这宫中情爱是要挣来抢来的,你在与太子海誓山盟,风花雪夜时可曾想到过她的存在。再说帝王家哪有你想那么简单,他今日爱你,明日也会弃你。” 孤岫神情有些涣散,凛冽的瞧着傅芷雪,“若是伤害了傅姐姐,我只能说抱歉。” 傅芷雪再无任何表情,嘴角的唇线扯的极为僵硬,许久,她忽的一笑深不可测,“想必芷妍也等久了,我们下去吧。妹妹先请。” 孤岫刚刚踏下一级阶梯,另一只脚抬起还未落地,傅芷雪冷不防的一推,顿时天旋地转失去重心,受到反向力整个人扭转过来,她很清楚将要发生发生的一切。恍惚间听玄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抓住了她的左手,同时猛烈的冲力碰到了心中大意的傅芷雪。 她心中一阵悸动,如梦一般,傅芷雪从阁楼上滚落下来,血迹斑斑。随行的丫鬟惊叫起来,一切都陷入混沌之中。三皇子匆匆回府带着四五个大夫进了屋。还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解释这一切究竟是怎样发生的。 傅芷妍失魂落魄的出了屋,“姐姐竟不知自己有了身孕,她朝思夜盼,如今孩子却没了。”不可抑制,她泪如雨下。[.超多好看小说] 孤岫顿时全身瘫软无力,“事到如今,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好一个一人做事一人当。”三皇子的声音很低很低,却压抑的令人无法呼吸。傅芷雪在侍女的搀扶下出了屋,面色如纸更多的则是深入骨髓的恨意,上前便重重给了孤岫一巴掌。听旋随即跪下,声音有几分颤抖:“此事与主子无关,是奴婢,是奴婢一时失手。” “来人,将这个丫头拖下去杖毙!”四皇子那种涉事已久的尖锐和锋芒依旧锋利,不容置疑。 侍卫奉命上前,孤岫伸出双臂阻拦,“且慢,事情的经过三皇妃一清二楚,我才是始作俑者,不必牵连不相干的人。三皇妃说是吗?”眼下大家都将目光聚集在傅芷雪身上。 傅芷雪讪笑,“很好,若要保住她一条贱命,倒也不难,只是看你愿不愿意?” “主子!”孤岫示意她不要插手,听旋只好缄口不言满腹话只得烂在肚中。 “我答应便是。”她回答的很决绝,只见一地的瓷器碎片铺展开来,“三个时辰,你若肯跪上三个时辰,此事便不再追究。”傅芷妍深邃的轮廓,透亮的黑瞳,妖冶的红唇以及深不可测的心,令人心里发凉。 “芷妍带着这个丫头先回宫,顺便带句话给太子,那件事我记得一清二楚。”三皇子的话颇有深意,听旋兀的眼神黯淡,好像想到了什么。 马车缓缓行驶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听旋顿时豁然开朗,那件事原来是指宋如海私下拉拢朝中官员暗中结党营私,最后受到重罚。如今看来此事必定与太子有几分牵连。如今除了太子,四皇子两股势力外,三皇子在朝中也不容小觑,两人要拉拢三皇子已是不争的事实。已她这么多年跟着太子对他的了解,纵使主子在他心中有着多么重要的地位,一旦关乎江山之谋,他也会放下一切。 如今主子面对如此的窘境,她想自己也只有孤注一掷了。故意混入了人群中,折了回来,焦急的等待着可能出现的太子殿下。瞬间灵光一现:对了如果太子殿下不出面,或许四皇子...... 孤岫望着明晃晃的碎片愈发刺眼,深吸了口气,双膝跪下。她清晰的感觉到裙裾被碎片割破,然后深深扎进膝盖里,血肉里,发出窸窣的响声;她分明感觉到每一滴血都在喷涌出来;她分明听见每一次的心跳都掷地有声。她闭着眼心中如万箭钻心般噬骨的疼若烈火焚烧般无止无尽。寒风肆掠,冰冷的雨水渐渐拍打着地面,烟雨弥漫,如同沧海,血水交融,一片殷红。 傅芷妍回到宫中将事情的原委和那句话一并告知君亦风,她希望君亦风可以全当什么都没听过,不要有一丝一毫的举动。 望着寒意纷飞的大雨,君亦风动了动僵硬的唇,“一子错,满盘输。” 他终究是做了取舍,他却也不怕她恨他,因为她说过,由爱故生恨,恨也是因为爱。只是相见之时,他该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他不知道。 傅芷妍一抹笑漾开靠在他肩头,若即若离,君亦风只好搂着她,淡看风雨。 雨中不知不觉夹杂了些雪花,只是她不知道,她要等的那个人再也不会来了。半个时辰过去了,听旋便铁了心来到四皇子府上。 君亦琅骑着骏马飞奔在雨雪之中,马蹄踏过之处雨水飞溅。他忽的觉得,也许,那一场相遇,就是一次转折,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滋长,以至于他整个人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下马入府,全然没有忌惮三皇子半分。从侍从手中接过伞径直朝孤岫走去。雨水滴打纸伞沙沙作响,孤岫抬眸长久凝望他那深邃而明朗的眸子,君亦琅嘴角微动毅然决绝抛下纸伞,雨水拍打着他的脸庞,更加清晰俊秀。 雨中两两相望,一样狼狈,一样的心境,雨水滑过眼帘孤岫有说不出的心伤,很久很久寂寞无语。君亦琅半蹲轻缓而温柔地将她拦腰抱起,孤岫眉头一紧,骨肉瞬间分离一阵钻心的痛袭上来。看着怀抱中遍体鳞伤的女子,他痛彻心扉。 他神色黯然,在纷乱的雨雪中越走越深,脚步极慢每一步却很沉稳,拂过寒风,喧起了斑驳重重。“我送你回宫!” 短短五个字是孤岫有从未有过的心安,她美目含泪,在漫天的唯美中沉沦,冰凉的心一点点回暖,几欲开口,却无故贪恋他怀抱中的温度,纵然有万千疑惑,却是抵不过那一丝的心猿意马…… 回宫的途中孤岫昏昏沉沉,醒来已是第二日。睁眼便见君亦风倚在床边似乎已睡得很沉,如玉的脸庞就在眼前。他内敛于心,可以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可转瞬之间,他又能锋芒毕露,伤人于无形之中。 门框发出轻轻的碰撞声,飘扬而来的激雪伴着苦涩的草药味弥漫进来。惊醒了君亦风,他眼底有稀薄的雾气,寒凉的雾气在扩散,遮住了深不见底的墨瞳。 小心翼翼接过代云手中尚泛着热气的药碗,他放于唇边吹凉了发才用勺子盛着喂给她,她却决意侧过脸,眼眸平静如盛夏里的湖面。君亦风的手仿佛僵住一般,停在那一动也不动,声音坚若磐石,“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就这样三四天过去了,君亦风再也没来过。却是日日让浅陌来问寒问暖,让御医前来诊治。 “这几日怎么不见听旋?”见平素心直口快的代云低头缄口不语,孤岫放下手中书卷,看出了几分端倪。“你说!”不容商榷,她猝然起身。 代云顿时满眼泪光,几经挣扎她才微微开口宛如惊弓之鸟:“听旋她再也不能伺候主子了!三皇妃小产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总是要息事宁人,所以听旋她…她…”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孤岫僵硬的站在原地,说不出的酸苦在心中翻涌开来。 “前天。”代云话音方落已然泣不成声,抬头却见孤岫已安之若素,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她薄唇微动,淡淡叹息,“你退下吧。出了含凉轩,行走之间还是微微有些疼痛 大雪压枝,一片洁白。她伸出手去触碰那清润洁白的雪花,指尖的温热却立即将它融化,就像她看到的这些,虚虚实实,复杂难言。 不知想起了是什么,只知此刻孤独地站着,却无端多了份凛然的出尘,远处,是另一串踏雪声。他眼中淡淡的笑意竟是要把这漫天白雪化为春水般的温暖。 她望向他,微蹙的眉间写着千万句话,他却始终沉默,只是依旧相顾无言,任凭心绪百转千回。终于停了下来,雪花也不再飞舞,她终于看清了他的眼,他的眼中是那份恰到好处地温润,而他看到的是一双微微震惊却恍惚迷离的眼。 静默下,他抱起她,像是一辈子不打算放开那样的坚定。一路任他这么抱着,耳边只剩下靴子踩进雪里的声响。 踏雪无痕,情深几许? 第十五章 红衣女子,妖艳魅惑 内务司不久便安排了一个丫头来填补听旋的空缺,丫头名为梨纷,看上倒也灵动清丽。[.超多好看小说]但孤岫仍时不时误将她唤作听旋。 “主子,这是打扫时在白玉花瓶底发现的信笺。”代云心怀忐忑的将信递与孤岫。 孤岫神色有些细微的变化却也并不明显,只是看的很慢,略有略无的在想些什么。“主子,这是?”代云只是觉得有些奇妙难以言喻的感觉,也不敢胡乱加以揣测。 瞥见帘子外的梨纷似鬼鬼祟祟,她故意淡然一说:“没什么。现在我倒也饿了,让膳房送些糕点过来。”梨纷自然而然的机警离开了。 “好,好,好。”代云连连答应。 天气已开始放晴,冰雪满地行走起来依旧不便,时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隔着很远,便见远处披着长袍的傅芷妍。走近了方才缓缓对上她的眼。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摇摇晃晃走过来,微凉相问:“妹妹,可好些了?” 孤岫不自觉垂下眼帘,怅然若失,“如今无碍,傅姐姐不必挂记。” 傅芷妍微笑示意,风姿姗姗而去,水眸流转。余光瞧着孤岫渐行渐远的背影,冷傲双眼划下深深一辙。 随处走走倒是听见了一桩稀奇事,听说皇上新纳了位妃子有倾国倾城之貌,深受宠爱。这倒是屡见不鲜,毕竟他是一国之君,坐拥天下,更何况是区区几个女子呢? 如果他日,君亦风君临天下,那么他又会怎样呢?是若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还是后宫佳丽三千,她不知道,或许到这一天还有漫漫的一段长路。你若不离我便生死相依,如此,安好。(.好看的小说) 回到寒凉轩,孤岫第一件事便是取出匣子里的信笺,一瞧便见空白的宣纸上已有微红的指纹印。她心中已知晓了些原委。 “主子,我正发愁准备去寻你呢!这信有什么不妥吗?”代云满脸孩子气,唇角荡着无可奈何的笑意。 孤岫确是双眸透亮,冷静非常,“代云,宣梨纷前来。”代云虽然觉得主子此举有些怪异,却也没有多想,挑帘曼妙而出。 见梨纷同代云进了屋,孤岫故意落下素白丝帕,梨纷见状俯身拾起递与她,笑意盎然,喜形于色。 孤岫接过丝帕,已沾染上了些淡淡的红色粉末,微撇了她一眼,转末,冷清笑道:“知晓主子的性情固然好,但需适可而止,不该你动的东西你是丝毫也不得有非分之想,否则过犹不及。这丝帕,就赏赐于你了。” 梨纷慌乱失神般跪下,接过丝帕眼光迥然,似乎已经洞察了一切,已然调试好心态,解释说:“奴婢知错,是奴婢笨拙一不小心,打翻了匣子,所以心生好奇看了看。此后奴婢再也不敢了。” 这丫头的心思果真缜密,如今细看,虽无绝世的容貌,抑或有另一番风情。几分深幽与几分难以窥探的暗淡,若有若无。 “这几日,你先去膳房呆着。”孤岫有意清了清嗓音,沉声一说。 事后代云才弄清前因后果,原来是故意将空白宣纸放入信封之中并撒了些胭脂在其中,若是有人动了信,那胭脂粉末必定沾染与手上,如此只是为了试探梨纷一番,代云不禁啧啧称好。 落梅山上,冰雪澄澈,仿佛洗净铅华后的沧桑。微风拂面,震得零星的飞雪簌簌滑落扰了清净。 “你既然已有了想法,我也不必一一解释。”君亦风凝视着眼前身穿红衣的女子。 小环蓦然回首,薄凉一笑,“如今,我们姐妹不复相见。究竟在这场斗争中要投下多少赌注,下一次,或许就是我了,不是吗?” 语气分明是娇媚的,却又多了几丝跋扈,这样熟悉,不禁让君亦风想起过往种种,他寂静上前拉住小环散发着凉意的纤纤玉手。霸气十足的追问道:“你确定?”,小环明明灭灭之间感觉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光照亮着过往那些黑夜,蕴着一双含着水光的眉目,魅惑众生。 “你冰冷的眼神最动人!”君亦风的声音带着几分热切,眼前的女子依旧无边秀丽,妖冶而动人心弦。一眼之恋,他双手不自觉拦住小环的细腰,长久的舒展气息。 “殿下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一夕浮华,是几个月来未曾有过的开心,也是一种无可追说的眷恋。 君亦风嘴边的笑容因为这句话而蓦然僵住,半响,才轻声说道:“有多久?” “要比很久还要很久”,一阵酸楚涌上心头,莫名心伤,“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只要你愿意,我就会一直陪着你。即使你把我拱手送给他人,你把我忘了,你又要我回来,我都不会怨你,这话一直是算数的。” 这一点君亦风似乎很明白,他并不接话,只是将身上的风衣解下,披在小环身上。 “你知道吗?你有多无情,多狡猾,只用一个怀抱,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便将我的一生束缚了。”她淡淡一说,渐渐不再言语。缺失了许久的温情与温柔,一朝重获,那么为了留住这脉脉温情,便是无论做什么也是值得的吧。 这世间果然不缺的便是痴人,君亦风思绪有些错乱,环上小环的肩,他用半哄的语气相问:“我有那么坏吗?大业所成之日,便是我娶你进宫之时。” 方才说完,他自己也觉得十分讽刺,若说小环爱的一往情深,飞蛾扑火,而他呢?爱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断寻求着情爱与皇权之间微妙的平衡,这样的平衡却让他身心俱疲。 小环轻“嗯”一声,若有若无的一片淡雅。 其实她比谁都清楚,她终会如这冰雪一般,在大地回暖后,恹恹只存一息。她也曾……在他失意落寞时伴他左右,在他忧愁烦闷时与他举杯对饮,她一直陪在他身边,没有一刻想要从他生命里逃脱的欲望。 只是,他日他志得意满之时,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一定不会是自己,因为他心底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就算猜中了一切,有一点确是永远不会动摇,那便是她的爱。 当紫芊来到含凉轩冥冥之中仿佛注定这是最后一次了。她不染世俗的秀丽脸庞更添了些憔悴,气色也大不如从前,整个人仿佛已失去神采一般。 “怎么气色这样差呢?不是答应过我要做回那个开开心心的自己吗?”心中隐隐的担忧和无奈,再想说些什么已觉得力不从心。 紫芊摇了摇头,虽有笑意却掩不住暗淡的脸。微微咳嗽了几声,她方才轻声解释道:“我却也没想到我这一病就没完没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说些开心的可好?” 孤岫紧抿的唇忽然浅浅的咧了咧,“把那些不开心的都忘了吧!等到明年入春了,我们便去蓝田游山观水,什么太子,什么皇子,什么皇宫,都去它的吧。”她故意愤而拍桌,有些跋扈无拘束,惹得紫芊哭笑不得。 一些人,一些事,明明就在眼前,可是仿佛远在天边…… 七皇子君亦垚奉旨回朝,莫名的暗示着将有大事要发生了。众所周知当今袭妃的弟弟司柏翰在蓝田城手握重兵,所谓功高震主不得不防,故皇上封了七皇子为蓝田王已牵制司柏翰的势力扩张。如今,七皇子突然回宫莫不是皇上有意要除掉司柏翰呢?众人心中大抵有了谱。 孤岫永远都不会忘记在梅林瞥见的那一幕,红梅傲雪的冬日,那些娇娆的少年男子,君亦风、君亦彦、君亦琅、君亦晟、君亦宣和刚从蓝田归来的君亦垚一同并列而行,微风席卷,风衣在漫天飘雪中轻扬,如梦似幻,谈笑间尽是年少痴狂,指点江山意气风发。 如果撇开皇宫,撇开身份,如果这是一幅画那便是烟雨美景下的云淡风轻,不沾染半分俗气,只是其中缺少了大皇子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八皇子,若是如此,便是圆满了。只是,朝堂之上步步惊心,但愿他们都是此间的傲雪少年,它日不会兵戈相向,一切恬静美好。 飘着雪的夜空很是静雅,如同凌空绽放的心事,空盈却落寞。 “主子,听说太子殿下刚刚去了雨花殿,您还是早些休息吧!”代云略微一说,浅浅叹气。却见孤岫裹上披风,掌着一盏灯出了门。 还未等代云开口,她转身解释说:“你不必多虑,只是今晚雪景甚美,不想空负了。”温软一笑,代云也不想多加阻挠了。 踏雪赏景,颇有别种心境。白雪在乌黑的夜里反被衬托的更加光洁,各处石柱上都盏着灯倒也不暗。梅园里依旧一片红艳无边。 第十六章 雪夜奇遇,除夕佳节 “朔风飘夜玉数枝,清香不减小溪时。[]”孤岫有所感悟,信口吟出。 “横斜竹底无人见,莫与微云淡月知。”音声仿佛从远处飘来,自有一番动人心弦。 孤岫随即挽起裙角,歪歪斜斜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积雪尚多松软不一,极不好走。果真有人,近了依稀可见明净皙白的脸庞,透着菱角分明的冷俊,黝黑深邃的明眸,泛出迷人的光泽那浓密的眉像是夜空中皎洁的上弦月,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的高贵与洒脱。 “你是?”他淡蓝色的瞳仁浮出丝丝神秘的色泽,孤岫慌忙放下裙裾,打点一番,侧身行礼,“见过七皇子!”随后清冽一笑。 “你我素不相识,如何得知我是七皇子?”淡开的笑颜氤氲在漫漫飞雪中。 “七皇子独爱梅花,宫中皆知。在这样的风雪夜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独自赏梅的兴致。” 君亦垚望着他,微微有些诧异,“聂孤岫”,未等询问她反倒直截了当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君亦垚的笑意更加飘忽了。“太子妃,我倒是略知一二,只是闻名不如见面。”孤岫点头示意,挤出勉强的笑容,随即岔开了话题。 “七皇子此前在蓝田,听说那儿是姜国的一方净土,宛若仙境。”她明亮的眸子里生出无限的好奇,泛出浅浅流萤的细碎光芒。 快步行至梅林深处的梦梅亭,君亦垚方才细细道来:“我曾静静的坐在蓝田江边,望着隐约的山峰被白云吞吐;看沙鸥掠过芦苇,穿过一丛茂密的柏树,看残阳的倩影,将过往白帆照的雪亮;看朝雾锁住山头,听远寺钟声;每逢月夜,月光闪耀于碧波之上,上下空漾,一碧万顷,泛舟江上顺水而下,放歌纵酒,快意人生。” 他眉间轻扬,神彩不俗,洒脱的气质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亵渎不得。在这样一番描述下,引发了孤岫对蓝田的无限向往之情。 “风雪更加大了,太子妃还是早些回去吧。” 孤岫抬头一怔,果真如是,风雪激扬浩浩汤汤,撇了撇嘴她幽然淡笑,说:“七皇子,以后竟可以叫我孤岫,太子妃,太子妃的着实听着不舒服。” 上下打量一番过后,君亦垚似笑非笑,“即使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私下里我便叫你孤岫。”孤岫微微颔首,提起裙角,淡雅转身,空留下一串串脚印。 回到寒凉轩她便扯下紫衣披风,抖落积雪,屋子里十分暖和。代云却是十分贴心的,端来一盆冒着热气的水来,脱去鞋袜,孤岫泡起脚来。 “主子可是冻坏了吧!”代云含着笑意,深吸了口气。孤岫却是藏匿不住好奇,略偏头,语笑嫣然:“今晚我竟然偶遇七皇子,他对上了我的诗。” 代云朦胧的双眸愈加迷惑不解,“主子会作诗?” “只是信口说说,不成诗文的。如今就是八皇子未曾见过了!”她挠挠额头,一抹满足的笑意漾开。 “八皇子虽是最小的皇子,可是文才武略却不输于其他人。十六岁便随军作战,十八岁封为将军,这倒和聂将军有几分相似。”见孤岫神色微变,笑意不在,代云方才察觉到此时提及聂将军诸多不妥,只好不在言语。 “除夕将至,临淅朔大荒凉,不知冬日是怎样一番风景。”她将目光落在摇摇欲坠的灯花上,陷入久久的沉思中。 除夕之夜,皇城氤氲在一派祥和与喧闹之中。孤岫托着下巴,无精打采,总是时不时叹气。 “代云,晚宴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再说三皇妃必定会出席,我也该避嫌以免生出枝节来。”说罢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想来去年除夕瑞雪不断,今天确实皓月当空,星空斑斓,轻轻呼吸感觉无边的爽朗。 代云笑意柔和,娓娓说道:“那便让膳房备些小菜过来可好?”见孤岫微微颔首,她随即掌着一盏纱灯出了屋。 烟花摇曳,充斥整个天空反衬的皓月更加温润了,只是绚丽却过于短暂,绽放、散落最后化为灰烬,明明灭灭的感伤袭上心头。 看看桌上的饭菜她略一惊,这些都是她平常极爱吃的。 “代云、墨雨,快坐下,随我一起用膳。”墨雨自小在相府孤岫的性子她自是了解,自在的坐下了。代云却一动不动。 孤岫拉着代云的衣角,像孩子一般撒娇。代云先是一脸严肃,不为所动,最终也只好满腹无辜。 “好了,好了,今晚奴婢就舍命陪太子妃喽!”嘟嘟嘴,她满脸惬意的坐下了。晚膳过后孤岫取出一个匣子,打开里面存放的是三支朱钗和些碎银子。 取出朱钗,她动作轻且缓慢的插在代孕、墨雨的发髻间,“这算我的一点心意吧。听旋的这支我且替她保存吧!”目光淡淡伤感。 代云素来心软,这几句话便让她哽咽不语了,待帮她拭了拭眼角的泪,吩咐说:“明天让梨纷回来伺候,这些碎银子分给大家吧。” “嗯。”代云眼眶依旧微红,抱着匣子出去了。 大约不到半个时辰,门外便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混着兵器相互碰撞时发出的寒凉的响音。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恐惧,出了门便撞见大批侍卫将寒凉轩重重围了起来,每个人的脸上浮现出的是诡异与本能的警惕感。 “太子妃,不必惊恐,我等是奉太子之命负责此地安全。”很明显说话的人是他们的头儿,说不出来他有什么不凡之处,却让人不敢去正眼瞧他一眼,面无表情的深沉中霸气侧漏,靠近不得。 此时代云也回来了,她微微附在孤岫耳边嘀咕了几句,原来此人是君亦风的得力下属名为萧洛,武艺高强,有些孤僻。 孤岫稍稍愣了愣,猜想难道这性情也会被传染?她独自苦笑着,一扬眸却对上萧洛那张冰冷的脸,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嘴,故装淡定,一反常态的轻移莲步进了屋。见侍卫都撤走之后,便安奈不住的遣代云去一探究竟。 “主子,是发生大事了”,想必是一路小跑,代云双手叉着腰半躬着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儿,“晚宴之上,司柏翰早有准备意图逼宫,形势危急,皇上似乎早就有了对策,暗中派聂将军声东击西,蓝田的多数军队临阵倒戈,司柏翰走投无路挥刀自刎。皇上下令株连九族,就连刚刚怀孕的袭妃也被赐予毒酒。” 这是他君御的江山,不可能容忍他人分享皇权,到底要杀的干干净净啊,千古帝王心,寒意肆掠的从心里涌起,一瞬间手脚冰凉。 代云拍了拍脑袋想到了什么,从袖中取出字条,“对了,这是聂将军嘱托我带给主子的。” “晗妃灵儿”这简短的四个字,扰乱了她的思绪,心中顿时万千疑惑,这一晚她翻来覆去也不得入睡。 一早也顾不上用早膳,她便去了晗妃所居住的翠宁宫。通报之后入了宫殿,但闻琴音清逸低回,似有若无,戛然而止。 “你们且退下吧!”女子淡雅一说,虽是背影但那曼妙的身姿与清澈的声音却不是谁都有的,见众人都屏退了她才转过身来,确实是灵儿,孤岫还是掩饰不住的惊愕。 “这天下的男子没有不贪恋美色的,那日皇上在天牢见了我便起了念想。他说可以保全烟雨楼众人性命,我的过去,我的身份都可以一一抹去。条件是我成为他的晗妃。如今他唤我晗儿!”声音越来越低,就连嘴角的笑意都有几分迷茫。 一瞬间,孤岫心中酸涩不止,不动声色的她挽住了灵儿的手,她的手,虽竭力克制,却依旧发抖。灵儿的笑意淡淡漾开,清风朗月一般,“那一年,在澜汐小屋,我一步一步向他靠近,蹲下身来,他似乎是睡着了,我忍不住伸出手,却不敢落在他脸上。很多,很多年后的今天,我感到后悔,不是后悔自己的大胆,而是后悔这一刻没有抱住他。” 想给她最恰到好处的安慰,张张口却最终没能说出话来。她说这个美好的少年,她眷恋他的脸,以及他掌心的温度。 鹅毛飘雪,孤岫独自一人单薄衣衫负手立于亭廊边,目光闪烁带着一丝犹豫,轻声唤道:“哥,你回来了!” 几个月不见他愈发的英雄气概,几分沧桑更显得华丽魅惑,想来是临淅的风沙磨砺而成的。良久她才缓缓直视他的双眸,冰冷的绝望的似刀刻一般鲜明。 她一字一字念的小心翼翼,“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念过往,不惧未来。” “你在宫中可好?”他的声音有些疲惫。 “我很好。”没有思量她脱口而出,撑起一个清淡的笑颜,寂静中,他们开始陷入各自的沉默中。 细碎的雪花落在他温润的脸庞上随后消散而去,雪下的更大了,几丈内便不见人影。 第十七章 紫芊病故 六日后,宫外传来紫芊病危的讯息令孤岫心乱如麻,如今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她似乎清醒的知道一刻也耽误不得。 天色阴郁,寒风起吹落竹林上厚厚积雪徒增了凄楚,踟蹰的走在深雪地里,每一步都掷地有声。出乎意料,君亦琅竟也告知了哥哥。 一同入府,孤岫微微扬眸哥哥眼底是分辨不清的神色,“我对不起她。”声音压得很低,最后越来越小,直到细不可闻。 孤岫眼眶微微有些酸胀,抬头望着灰蒙蒙的苍穹用尽力气睁大双眼,强忍住泪水。雪淳一见到孤淮、孤岫虽极力克制情绪,依旧泪流不止。 “我怕是要食言了,蓝田是不能随你去了。”她气若游丝,仿佛下一刻便化烟而去。 一个踉跄孤岫瘫软的卧在床榻前,紧握着她那苍白毫无血色的手,叮咛道:“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们去蓝田,饮酒、作诗、夜半高歌。”直觉隐隐告诉她这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可是她依旧抱着一丝丝的期盼。 抿抿薄唇,一滴清泪滑落。她淡然一笑,随后又含泪有含笑般将目光偏于孤淮,“你对我有没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心动”哥哥似乎是站不稳当,像是神情有些恍惚,又像是难得的清醒。 “你怨我吗?”不是询问,而是肯定。他忽然很想知道这个女子,这个青梅竹马伴了自己无数个时光的女子,究竟恨不恨他。他们曾一起赛马,一起吟诗作赋,一起说着心事,她为他围困了自己的一生。她如午夜昙花幽然一现,知晓事实,才华横溢,端庄文雅,却又独有些凛然与高洁。 “只剩下爱与不爱,没有阴谋也没有逞强,虽然心疼心碎犹在却是一生最宝贵的回味。只可惜这道理我如今才懂。(.无弹窗广告)”似乎穷尽了一生的气力,才勉强的将这些字吐出。 “只是,最后抱抱我可好。”放下所谓的矜持和不容懈怠的尊严,这是最后的请求。孤岫缓缓起身,拉着雪淳出了屋,她明白作为女子,最美的时光莫不是与心爱的人相依相偎。 孤淮谦和的坐于床榻边,将紫芊揽在怀中,掩不住满目凄凉:“有过,十二岁那年便有过。”手背蓦然一凉,一滴泪滚落。紫芊忽而闭上了双眼,嘴角漾着此生最后一抹微笑。 哥哥踱门而出倒也不见端倪,雪淳随即入屋,一阵嚎啕之音低低回旋开来。 想哭,想呐喊,怎奈一丝一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满世界只剩下苍白与飘零…… 夜幕低垂,淡华月光下,青黄疏竹旁,君亦风提一盏灯,淡笑立于天地间,丝丝温暖沁入人心。孤岫心绪尚未收拢,刚要开口,不料君亦风却将他那如玉的食指放于他的唇边,“不用多说,我都知道。一念花开,一念花落,这山长水阔的人世,终究是要自己走下去的。但前路漫漫,我自当与你执手相伴。” 略稳心神,孤岫方觉暖意无边,一种力量秘密的悄然滋长,靠在他的肩头,亲昵无间。 这纷繁复杂的世事,如同琢磨不透的人心。下一刻,谁也猜不透。虽说在三皇子府中那件事,她坦然对之,但偶尔想起那种淡若游丝的失落还是真真实实的存在。 最近她与他锋芒毕露的对话时时回绕在耳际,嫁给他的那一晚,她说她永远不会爱上他,可是如今,她心中却容不下其他人。她也曾说过他只做她唯一的女人,如今她却不计较了,不在意他与红衣女子的种种,也不在乎他与傅芷妍曾经沧海般的爱。 从初见到现在,一步一步,回望来时走过的路,她也看清了许多。从小失去母亲使他性情变得孤僻和冷漠,他的心被重重戒备,云妃的离开不仅给了他又一次打击,也激起了他埋藏已久的恨意,贵为太子,却也步步为营。太过纠结,太多羁绊,太过复杂,其实这些都无关紧要,因为这诺诺天下,她只想打开他的心。 宫人私下里都议论起翠宁宫发生的怪事,一听到与翠宁宫有着莫大的关系,孤岫自然是要事无巨细的要一一过问,原来是三天前的那晚晗妃前去瑞丰殿途径舒悦门,宫墙之上冷不防的跳下野猫,迎面扑咬而来极其凶狠,幸好侍女青裳护主心切,驱赶走了野猫,只是左手却落下了几道深浅不一的抓痕。 若是这样一说,倒也不见有什么蹊跷之处,只是今日一早青裳猝死,她左手处的抓痕已然发黑,太医诊断为中毒而亡。皇上虽下令勘察,但也不了了之,毕竟这是毫无征兆的一场意外,总不能去大张旗鼓的寻一只猫罢。 孤岫却不这样想,宫中各处一贯戒备森严,况且就算是一场虚惊那青裳也不该是中毒而亡,被猫划伤致死前所未闻,这样一经推理,心中无端有些凉意。莫非是有人要至灵儿于死地,从灵儿到晗妃她的过去自然无人知晓,最大的可能便是她受宠。 “代云,随我去翠宁宫。”她势必要将这细枝末节一一弄清。 翠宁宫里灵儿正专注的刺绣,待一旁的侍女上前提醒她才略一惊,放下手头上的活。见四下无人,孤岫方走近仔细一瞧,有了几分笑意却又十分的肯定,“这腰带是给哥的吧!” “不是,只是闲来无事罢了。”她慌乱的眼神分明与她所说的不相宜。 不缓不慢,孤岫解释说:“哥最爱的便是斜纹提花绣法,简单大气,但这种织法如今却很少了,因为大家都觉得不够雍容华贵。”话到此处灵儿也无可否认了,只是心照不宣。 “他来过了,听说张府小姐前几日薨了,若不是我或许她应该与你哥相伴到老了。过往种种如同烟云,转瞬即逝,去儿不反。”浓密的睫毛轻轻浮动,意韵悠长。 相守白头,还是分道扬镳,没有谁能预测这变化多端的世事。 “灵儿姐在宫里可是得罪了什么人?在我看来青裳的死远不止这样简单。”孤岫试探性一问,眼底的忧虑一闪而过。 灵儿似乎不愿过多提及此事,微微有些抵触的情绪,目光四下游离。 “那灵姐姐万事当心,若是有空可常来含凉轩坐上一坐。” 言笑晏晏之间她的疑惑只增不减,所谓多个人便多了份心思,抬眸她问:“代云,你说会不会是皇后娘娘……当年” 代云自然也不笨,一怔很快明白过来却有几分诧异,“奴婢倒认为皇后娘娘没有必要这样做。” 侧过身孤岫深幽的双眸紧紧锁住了她,“你的意思是?” “道理很简单,大家都看的清楚,皇后娘娘似乎对皇上并不怎么用心,纳妃之事她从不过问,若是为了争宠这是不大可能的。”代云唇边的幽凉笑意渐渐妍丽起来。 孤岫冷不防的用食指挑逗了一下代云坚挺的鼻梁,笑了笑,“你这丫头,小脑袋瓜子知道的也不少啊。”代云在原地跺了跺脚,满腹牢骚。 “主子,就知道欺负我”嘴上得理不饶人,她心中却乐的开了花。 “灵儿,烟雨楼,赫连王子遇刺,晗妃,难道和遇刺一事有牵连?”边走边想着,回到含凉轩却见君亦风正在看书。 “聂将军一早去了翠宁宫,随后你也去了,你们与晗妃可是认识?”他眼里笑意浅浅,却有所保留。 “晗妃以前在宫外是我们的旧识。你向来是不关心这些琐事的。”思索良久,她终于轻轻开了口。她以为他会生气,因为她轻声细语却有渗人的寒意。 以前隐约有过的猜忌猛然明朗起来,孤岫在他冰冷却逼人的目光里禁不住一阵无措。君亦风好像并不诧异,脸色微微一滞,神情悠闲的静静看着她,缓缓侧过头专注的看书去了,气氛仿佛酥的一下冷淡了。 在得知灵儿自缢,她窝在他怀里的那晚她就想问他,问他为什么会是烟雨楼,为什么在与他见面后便去了烟雨楼,怎奈话到嘴边她却说不出来,因为相信她反倒不想追问下去。听旋在信中说对不起哥哥,除了灵儿那又会是什么?不知不觉,手心已渗出一层细汗。 再次在御花园碰到哥哥,她不在支支吾吾,将心里的猜测与疑惑一一道明。原来是她错了,其实他都知道。烟雨楼赫连被刺杀那晚灵儿见过君亦风,为了保全自己不牵涉其中于是君亦风暗下杀心。 他既是统帅三军的少年将军,骁勇善战;他也是温柔体贴的哥哥,对她万千宠爱。只是,这薄凉的世界窥探不得。 寒冬已被步步逼退,暖春仿佛就近在眼前。又是一年春,才知晓所谓的流年一去不复返,却也盼着这秀丽无边的春色在雅陵永开不败,一样的宫墙柳,一样的雨纷纷…… 第十八章 行酒令,各展风流 天气已然放晴渐渐回暖,寒气一扫而光,远远观之雅陵一派清新秀丽十分舒心。 “一切都到此为止,我保证。”君亦风幽然长叹,温柔眸子的似乎要把全世界淹没。一不小心仿佛就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轻轻抬起头,她咧嘴一笑,“我并不怨你,只是希望日后你不再瞒我任何事。我和哥自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君亦风点点头,“嗯,今晚七弟邀大家前去小聚,特意叮嘱我带上太子妃。你们可是认识?” “一面之缘,不过是本太子妃魅力无边,你若吃醋我倒也习以为常了,谁让太子殿下爱的太深呢!”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笑,眸中隐约闪现的光芒,如同暗夜星光,令人沉醉其中。 “那如果太子殿下负了太子妃,该当如何?”他慢条斯理的说着,也分不清是随口而出的玩味还是深思熟虑后的试探。 “那请太子试试看,我可是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坏女人。”她定定的睁大双目瞪着他。君亦风从未听见过哪个女子这样坦诚无妨的说着这样的话。可这话从孤岫嘴里说出来,依旧是淡然不突兀的,在他眼里,这样清雅的女子,不管说什么做什么,竟不能损伤她一丝一毫的风姿。 他轻轻叹气,用半哄着的口吻说:“你若变成了坏女人我也一样的要你,总之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晚上你准备一下我过来接你。”拂面春风一般的温柔下,透着透着不容小觑的威慑。 从侧厅进入大厅,环绕四周的烛火熠熠生辉,宽阔且奢华,孤岫坐于君亦风一旁,却见傅芷妍款款而来,那艳可压群花,那丽更胜从前,众人瞬间都将目光聚在她身上。 众皇子一一就坐了,大家杯来盏去谈笑风生,莫不性情流露。孤岫酒量尚好一饮而尽,傅芷妍想毕是不胜酒力,不到一杯双颊依稀可见微微发红。酒半正酣,七皇子左手提一酒壶,右手执剑来到大厅中央,桀骜不拘的一饮而尽,挥舞长剑,宛若游龙。 “丈夫悲,土坟三尺蒿棘居;丈夫欢,高山流水觅知音;丈夫喜,长风万里送行舟;丈夫怒,万言不值一杯水。”他嘴角噙着一丝不苟的笑意,道尽人生哀乐与无常。 众人拍手称赞,却没想到君亦彦跟着起哄,“不如大家行酒令接下去如何,若是对不上便连喝三杯?” 喝彩声中却也不知是谁说了句:这也太过简单。随后君亦琅起身,风流翩跹,眉目流光,“既然如此,那行完酒令后附上一曲,须用上悲、欢、喜、怒中的意象,虚实皆可,如何?”对上孤岫的眼眸,他幽然的笑意一飘而过又在某处停留,颠倒荣华。 “所谓酒气生歌,我便抚琴助兴。”谈笑间傅芷妍美姿容。一大家也来了兴致,自然纷纷响应。琴音低回婉转,时静时动,娓娓动听。 七皇子颇有兴致的回座,斟上满满一杯酒,清了清嗓音道:“这酒我便斟上了,如今我且附上一曲”顿了顿,念道:“蓬蒿起状轻舟棹,天阔水云平,揾英雄泪,山高坟孤,弹破庄周。” “好一个山高坟孤,弹破庄周。悲怆不失大气,意境深远且耐人寻味,该我了”,接过酒杯,君亦彦似乎早已成竹在胸,不紧不慢念来,“丈夫悲,醉卧沙场琵琶催;丈夫欢,玉楼朱阁佳人伴;丈夫喜,潭影山光悦人性;丈夫怒,世态炎凉风尘恶。” 掌声不绝于耳,都说文若其人,这话说的一点都不错。他的悲欢喜怒,是驰骋战场的雄心,是爱淡如水的执着,是温润如玉的谦和,也是厌恶风尘的决绝。 停了片刻,他复又吟诵开来,“幽潭山阴竹隐墙,百鸟翻空夕阳斜,沙场外,古城旁,朱阁深锁人不在,琵琶声,雨三更,偷得浮生一日凉。” 含着满目赞叹之情,孤岫却见一旁的君亦风霍然起身接过酒杯,扬眸深思,转念之间他便脱口而出,“丈夫悲,一朝心血赴东流;丈夫欢,琴瑟在御两相依;丈夫喜,黄金战甲登云台;丈夫怒,坐断东南战未休。”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其中之意是最简单不过的了,那种久违的安心一朝重现。 君亦风恰似流水击石,清明婉扬,又似清泉入口的声音渐渐明朗。“云中高台,风樯遥度天际,锦瑟在御,管竹,管山,管水。东南旧事,红萼无言耿相忆,忘川东流,宜醉,宜游,宜睡。” “二哥不愧是太子,就连心境都与我们不大相同。什么登云台,什么坐断东南,我倒是一头雾水。”君亦宣虎头虎脑的样子着实憨厚可掬。 君亦风似有些无可奈何,却也不想说破,只是浅笑着将酒杯顺于他眼前,君亦宣挠了挠头有几分犯迷糊状,“丈夫悲,取个媳妇如猛虎;丈夫欢,耳根清净无人烦。” 刚说完这一句,大家皆神情各异,面面相觑而哭笑不得。他到底是当真胸无点墨,还是故意如此博大家一笑,从他的一举一动之间还是难以妄下结论。 见大家如此反应,君亦宣遂解释说:“我就说这太为难了,拙作就免了吧,我自当领罚。”说罢他一连喝上三杯复又斟上一杯,送到了君亦琅桌上。 “丈夫悲,煮豆燃萁釜中泣;丈夫欢,贫贱之交照肝胆;丈夫喜,闲敲棋子秉烛游;丈夫怒,古来白骨无人收。”他紧锁着眉头,凌厉的眼神中隐含着稀薄的怒气,想必是看穿了什么又担忧着什么。所咏之词颇有黍离之悲,令人瞬间心有戚戚。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就为此句,兄弟们干一杯!”七皇子浑厚的嗓音响彻大厅,众人皆举杯共饮,莫不尽兴。 “炊萁燧火,似荻而细,未知肝胆向谁是?月明棋子落深苔。醉和金甲舞,白骨乱蓬蒿,惊散楼头冰雪,长夜笛,莫吹裂!”直到众人沉静,他方才吟咏此曲。 四皇子君亦晟接过门杯,笑意深沉,“丈夫悲,天寒地坼茅屋贫;丈夫欢,才华风流世无双;丈夫喜,云栈剑阁揽日月;丈夫怒,白发空垂愁杀人。” 他似有深意的略停一停,眼光在四处一扫而过。‘云栈剑阁揽日月’,坐拥天下的野心昭然若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兴酣落笔白蘋翁,正壮士,朱颜改,可堪回首,潇潇茅屋秋风起。莫,莫,莫,谁与我,拟疏狂?”不难看出他虽有凌云天下的野心与壮志,骨子里却是缺乏底气的。 “太子妃,何不乘兴接下去?”他嘴边扯着满意的笑,脸上是势在必得的神情。想来他依旧是对傅芷雪小产之事耿耿于怀,所以故意当众挑衅只为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孤岫手心里的裙裾捏紧了松开复又捏紧,心中掂量着:如今骑虎难下,我也不得藏掖了,我堂堂太子妃也是实至名归的。 满目笑颜她盈盈起身接过酒杯,清了清喉咙,娓娓道来:“丈夫悲,断墙残垣草木深;丈夫欢,君子相交淡如水;丈夫喜,瑶琴不理抛书卧;丈夫怒,温情不复成陌路。” 众人皆称赞叹洒脱豁达,没有女子的胭脂气倒真有几分大丈夫的胸襟气概。孤岫此刻侧头,微微得志的瞧一眼君亦风,他却是六分惊喜与三分动心与一分的淡然。 稍稍站正,见众人对自己赞赏有加倒也不负恩泽,不知不觉间诗兴大发,思绪异常的清越灵动。 “河山浩荡,淡笑千秋事,风流才子帝王将。兴衰荣枯,剑走偏锋,后人凭栏高怅。青梅煮酒空去留,倩何人,夜半高歌,剪烛西窗。凤鼓朝阳,锦瑟饶丝竹,美人阡陌隔云端。爱恨嗔痴,半面相思,平铺十里红妆。低眉信手续续弹,空奈何,物是人非,阅尽悲欢。” 声音清脆悦耳,一气呵成,众人莫不目瞪口呆,哑然无语,全场一阵寂静异常古怪。君亦风更是毫不遮掩赞叹之情,赞美之词溢于言表。 “字字珠玑,满腹锦绣,大气磅礴,浑然天成,妙哉!绝哉!”他这一说,瞬间众人议论纷纷,不是为别的只是惊叹眼前的女子才华风流世无双。舒展眉头孤岫缓缓坐下,笑而不语。 “最后便是我了”,傅芷妍悠悠一说,阔步上前,举起酒杯她神色凄迷而诡异,“丈夫悲,梧桐半死清霜后;丈夫欢,鱼传尺素锦书寄;丈夫喜,闲将往事空思量;丈夫怒,比翼连枝当日愿。”她一饮而尽,魅惑妖冶,白皙的侧脸氤氲在淡雅的光影间,分不清是笑还是哭。孤岫的心却无端哆嗦了一下。 “清霜压梧数几枝,渐蒙笼暗碧,云中锦书休将寄,满川烟雨衾枕寒,酒旋沽,不承欢,醉后相交醒时散。”随后露出笃定惬意的笑容将门杯回给了七皇子。 今晚宾主尽欢,各展风流,待酒席散去,月明星稀,疏竹摇曳。 (在这里模仿了一下小禾?o(n_n)o?嘿嘿,以上诗词均属原创,小浅呕心沥血之作) 第十九章 冰冷的女子,素素 月光洒满了庭院,远处的树林,顶上载着银色的光华,树林里烘出浓厚的黑影,寂静严肃的压在那里。 远处君亦风与傅芷妍浅淡之后便派遣侍从护送她回雨花殿了。回到原处,他睁大眼睛,专心致志的打量一会儿,忽然微微笑起来,他大概是真的为眼前女子所倾倒。 孤岫用脚故意轻轻一踢,前方的石子被弹的老远。听见响声,君亦风回眸望了她一眼,淡淡道:“却没料到你今晚锋芒毕露,原来是你隐藏的太好。” 僵了一下,孤岫然后慢慢的蹭过去,靠他很近,颇有玩味的说:“所以我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坏女人。你伤我三分,我便让你十倍奉还。” 只是信口而说的玩笑话,恍惚之间觉得君亦风似乎有些当真了,神情飘忽不定。眼底复杂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呢?孤岫也不敢去想。 送至含凉轩,君亦风前脚微微在空中逗留了片刻又收了回去。此时,他们之间只是隔着一扇门的距离,沉默一会,他才说:“我…去…雨花殿,明日再来看你。”勉强一笑,她僵直地立在那,忽然很想过去抱一抱他,可是这就算是拼劲了全部的力气,也无法走到他身边。 一早起来,昨晚夜宴上的事便已被传的沸沸扬扬,什么众皇子各展风流,太子妃艺压群雄,总之孤岫知道昨晚她一战成名了,想来如今在宫里应该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虽然酒力尚好,但胸口依旧有些沉闷,食之乏味。 “爱妃是在等我?”声音仿佛洗尽铅华后的淡看风月,不染尘埃。这样冷不防的出现每每总是或多或少让她为之倾心。 孤岫却不理他,将碗中半满的雪梨粥一口喝完,摇摇头眼里笑意横溢,“我可没有那么矫情。”匆匆转过视线,她不再看他一眼。 “想不想去宫外看看今年雅陵的春日。”他知道对于孤岫来说最大的诱惑莫不是自由自在,所以他故意随口说来。 一听,孤岫果然来了精神。立刻拉扯着君亦风衣袖,嚷嚷着要一起出宫。君亦风窄细的瞳孔里透出魅惑,伸手将孤岫额前一缕凌乱发丝顺于耳后,神情专注:“我陪你去便是。有朝一日我陪你去天山,看暮雪!” 谁都知道姜国最北有一座天山,草木终年不凋,烟雾缭绕不绝,集天地之灵气。天山的暮雪三年一现,传说大雪暮夜而降,美轮美奂,冰清玉洁,恍若仙境。若要看着天山上的暮雪只有常年居于此地,方才有一睹暮雪的机遇。 “你要记得,许下的承诺便是欠下的债。”孤岫美目流转。 他沉静端坐的姿势,仿佛以一种天荒地老至死不休的姿态,暗示着他不能言明的一切情绪。风中隐约飘来的管弦之声嘲哳杂乱,然而一切似乎变得不再重要。 满城春色宫墙柳这样形容尚早,放眼看去,春光只是乍泄,并不明显。阳光却分外明媚,闭上眼觉得惬意无边。 随君亦风在不知名的湖畔溜达一圈,这些日子的不自在浑然全无。本以为今天可以玩的尽兴,不料半路杀出个萧洛,不知附在在君亦风耳边耳鬓厮磨说了些什么。 转瞬之间他笑意全无,草草叮嘱她几句便骑马绝尘而去,独留她一人。这个萧洛每每出现总是没什么好事情,长久的叹了口气,抬头但见这样的好天气,那一丝的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随处转转,倒也赏心悦目,虽然从小在雅陵长大,并不是每一个地方都一一走过的。(.好看的小说)譬如眼前的这湖畔,远处被树木遮挡半藏半露的亭子,深处繁华的雅陵这一方水土宁静而不喧嚣。 想是走的累了,便到亭子里休息。进了却看见亭中端坐着一男一女。她悄悄走进窥探,树林丛生遮掩的极好,并未引起任何察觉。 悬在心底的一口气倒也徐徐吐了出来,那男子原来是孟雅歌,相对而坐的女子却是素未谋面,有几分凌然之美。 “几个月不见,你依旧的分毫不变。”他温润的笑意让春风瞬间失色。 孤岫正准备光明正大的上前打个招呼,这样偷偷摸摸的想想都觉得不是她一贯的作风,但这一句话突然冒出来,让她犹豫了一下:大概是儿女私情,我若上去实在不妥。” 耳畔传来女子冷淡的回应,“我今天前来,是因为上次在马场欠你一个人情。从今往后,我们不会相见了。” 这个女子太过冷清,眉目之间都缠绕着难以化解的冷寂,或许她的心境已到了不同寻常的境界,就好像是无爱亦无怖。 女子起身正欲离开,孟雅歌却一把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低低絮语,“三年前的事为何到现在仍旧耿耿于怀,何不放下过去,重头再来。” 女子似乎心神俱裂,那张面孔再也没有了那中淡然,有的只是痛苦和毫无遮掩的努力。挣脱半响无果,最后尖叫一声,推开他扬手甩了他一巴掌,冷笑声响起。 “你调查我,你竟然暗中调查我!对,我是姜国五皇子君亦彦的皇妃,三年前我就是,我的妹妹死在我与他成婚那日,死在我的怀中,她说要我日日夜夜记起她的死,她诅咒我今生今生也不得与他在一起,从那天起我的心随我的爱一起死了,死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到最后这笑声带上了哭音,无比凄清。 孤岫忽觉得脑子里什么东西哄然炸开了,找不到一丝明朗的理智,“丈夫欢,玉楼朱阁佳人伴”昨晚君亦彦说的再明白不过了,莫大的欢喜不过是与佳人相伴。 若不是亲耳所听,她是无法想象五皇子与她之间的爱情如此的缠绵悱恻,只是觉得心疼的无法呼吸,是啊,这么漫长痛苦的煎熬,什么样的情爱都可以被消磨掉了。 微微抬眸,孟雅歌好像被打蒙了,怔了好半响才惊觉过来。女子的泪随着他的一步步靠近倾泻而出,谁也控制不住,好像是她三年来第一次如此狼狈的的哭吧,孟雅歌并未腾出手去帮女子拭泪,而是走到她面前,紧紧抱住了她。 “给自己一次机会,从今以后我还你喜怒哀乐。”孟雅歌铿锵有力的说着,似乎是从前不敢说的心事如今毫无阻碍的说出来了,那双手微微颤抖,直至松开怀中女子。 他等待着她的回答,如此漫长,仿佛漫长的她要把泪都流干了,女子脸上分明是不忍和难过的表情,最终还是垂下眼帘,一言未发的匆匆离去了。 人去,亭空,孤岫悻悻的端坐着,兴致已然殆尽,多了几分无可追朔的伤感。 行人来来往往,喧闹更胜从前,细瞥一眼,君亦琅策马从远处奔驰而来,他却好像瞧见了人群中的自己,“我先行一步!” 如晨风微露一般清澈动人的浅笑,说不出有多么惊为天人,却是温暖和煦到淋漓尽致,即便曾经见过这笑容千次万次,孤岫还是不自觉地将所有心事放在一边,冲她爽朗一笑。 春风缱绻,温热散去,落日很美,霞光从天边平铺而来,层层分明,君亦风应约而来,眼底那种深不见底又明朗起来,显然是宫里出了什么大事,孤岫却不想过问。 “这些日子,切记私自出宫。八百里急报,司幽出现疫病且大有燎原之势,死伤已众多,亦有一些疫病者混入了雅陵。一旦封城势必人心惶惶,各国虎视眈眈,所以只有秘而不宣,严加勘察。现在是关键时期,谋定而后动。” 目光中露出隐隐忧色,下一刻他似乎察觉到已说的太远,戛然而止,眸子里已恢复冷漠。对着那样的目光,孤岫微微觉得有些心疼,仿佛刚才带了丝温柔的关切不过是场错觉。 空气凝结,许久她才移开视线。行至卫城殿前,君亦风便直接回了承颢殿。在原地逗留了片刻,她刚巧遇到准备回府的君亦彦。心中挣扎一番,她开了开口:“五皇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君亦彦恍然一惊,却满是笑意和煦,“从在明月楼第一次见你,采瓶园的第二次偶遇,再到昨晚夜宴,你的却不是一般的女子,我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赞赏。有什么活你直说便好。” 都说五皇子温润如玉,大度隐忍,进退有度,如今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只是想着这样绝好的男子,情爱却不得圆满,不免心有戚戚,话到嘴边只好绝口不提。 心中忐忑的上前一步,脸色缓了缓她嫣然一笑,“我只是想交五皇子这个朋友。” “情趣相通,自然是来者不拒。” 他的笑意与这夜风融为一体,分辨不清,淡雅飘逸之中,令人眼前一亮。 第二十章 前往云疆 不过三日,司幽疫病之事便无端走漏了风声,消息一出立刻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所谓民安则国宁,况且疫病之事可大可小,为安抚民心君御下令从明日起姜国各城封闭,以控制民众的流动,防止疫病的蔓延。聂远前往司幽负责控制疫情,同时四皇子主动请旨前往司幽驻兵负则城内安定。 山雨欲来风满楼,骤雨抽打着地面,雨飞水溅,迷潆一片。大批军队、宫中御医、官员冒着夜雨,出发赶往司幽。 “疫情没有得到控制反而大范围蔓延开来,如今司幽城已乱了阵脚。午时,传来消息说,沧于大批军队正向两国边界开来,恐怕是想要要乘虚而入了” 他的目光忽而温柔缱绻了几分,“我明日要领兵前去云疆。”俊雅的脸上是看不出心情。 这几日不见君亦风,却也曾在心中想过千千万万种情形,可是如今却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视线突然定在远方,她全身颤抖,也就简简单单的回了他三个字:“我也去!” 不容她拒绝,君亦风紧紧拥她在怀里,那股力度几乎让她感到疼痛,肩膀都咯咯作响,恨不得要把她融入骨血一样。 “等我,无论如何,我都会回来。”语气坚定,不容置喙,那股不加掩饰的爱意与热情,几乎可以融化寒冰。 “你说你爱我,那……你会为了我……放下身份,放下这江山,跟我走吗……”她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惟独说了这一句。 想来这是孤岫第二次这样问他了,稍稍一愣,半响他却老老实实的回了句:“我……不能……”孤岫并未有丝毫的怪怨,听了这个回答,她反倒心安了,因为眼前的男子终于坦诚无妨的把心底最柔软的那个地方敞开了,他不曾骗她。 “其实……我……知道答案,我知道你有凌云天下的抱负,你想成为坐拥天下的王者,这些我都知道。我也要你知道,这条王者之路,我会一直伴着你,直到走完最后一程。” 温婉一笑,在月夜下,如海市蜃楼美不胜收。 看着怀中这样执迷痴恋的女子,这一瞬间他清醒的知道,若是没有她,就算坐拥锦瑟江山,繁华一世也终究会落寂一生。 “我等你回来。”孤岫的脸上浮出一丝不可名状的伤感或者是恐惧。送走了君亦风,扬起头来,暮夜的星子大而亮,闭了眼她暗自祈祷,希望一切都顺利无阻。 时间越等越漫长,依旧是繁华中特有异样平静。只好约了哥哥在采萍园相见,打探一下君亦风的消息。 “如今两国军队驻扎在云疆边境僵持着。这一战似乎是一触即发,但是沧于军队却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我总觉得有些怪异,我怀疑似乎是有一场盛大的阴谋。” 那一丝悠远绵长的叹息不易察觉。他依旧是那个给她万千宠爱的哥哥,只是曾经洋溢在他脸上那不羁的笑容,那温暖的令人明媚的少年,如今渐渐地淡漠开来了,那愈发隐喻的心事压得令他似乎喘不过气来。 顿时,孤岫内心隐隐起了惊涛,但最终却也没有多问。这一瞬间,她的心似乎不再安分,猛地被自己的念头惊了一惊。 “哥,我要去云疆,我要与他并肩作战!”孤淮的眼睛瞪得很大,像是刚认识她一般,转瞬之间又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事。 “丫头,你若执意要去我也不拦你,只是此番路途遥远,况且疫病蔓延,我放心不下。”隐约的担忧之中亦留露出几丝羡艳之情。 孤岫怔了怔,耳边却传来铃铛般好听的声音,“既然如此,那便随我前去!”回眸但见君亦琅噙着满脸笑意,一如初见那天,邪魅中散发着吸引力。 “那属下便安心了,只是小妹向来率意而为,爱管闲事,还望四皇子多加照料。” 合上手中折扇,君亦琅不忘借机逗她一逗,“这你大可放心,太子妃那三脚猫的功夫我倒是早就见识过了。” 孤岫挑眉,眼角有一丝游离的桀骜。话说初见那天在君亦琅面前可是丢足了脸面,如今他又提起来,心中还真是五味参杂。若是在比试一番,恐怕还是一样的狼狈,权衡左右,好汉不吃眼前亏,也就不逞一时口舌之快了。于是乎,苦苦一笑,聊以**。 “此次私自前往云疆,自然是不能声张的。你且回去准备一下,今晚我来接你。”那份散漫之态收放自如,这会他又似乎煞有其事,看上去沉稳的多了。 回到含凉轩,孤岫便交代叮嘱代云、墨雨一些相关事宜,听说主子要去云疆倒也并不诧异,只是又多愁善感起来,各种叮嘱不绝于耳,孤岫只得一一听着。简单的收拾好包袱,孤岫焦急的等待着君亦琅,久久不见他的人影。 “主子,快……把包袱藏起来。”见代云挤眉弄眼,孤岫伸手立刻将包袱藏在桌下,有帷幔遮挡倒也看不见。 “妹妹,怎么这番装扮,这要去哪吗?”傅芷妍蕴着一双含了水光的眉目望着她,声音细细的却又掩不住疑惑。 这样一问,孤岫才发觉此时自己正一副宫女装扮,思忖了片刻,她支支吾吾的解释:“不瞒傅姐姐,我刚在宫里偷偷溜达了一圈刚回来,如今倒也浑身不自在正要去沐浴更衣了。” “那我就不打扰了,有时间再过你这来。”傅芷妍大抵是信了,匆匆告辞离去。 松了一口气,她才恢复先前的平静。君亦琅足足迟了一个时辰姗姗而来,之前的满腔怒火倒也消散不见了。鬼鬼祟祟出了宫,夜已经深了,稀薄的云雾遮挡着皓月更衬得月光温润如玉。 连夜赶路,看着马车外灯光闪烁,孤岫睡意全无陷入呆呆痴想之中。笛音徐徐而起,触动了心弦,惊艳了时光,孤岫心绪一下子收拢,熟悉的感觉若隐若现……笛音与上次听到的无异,只是不曾料想到演凑之人竟会是他,倒也不想打断,只是静静的听着其中的低回婉转。 撑开沉重的眼皮,从一条小缝里认真瞧了瞧,环顾一眼不见君亦琅,她立刻打起了精神下了马车。只觉得浑身酸痛不已,一夜过后已不知如今身处何地。 小溪蜿蜒流淌,水声叠叠不绝于耳,微微的薄雾依稀可见。放眼望去,山脉由北向南巍峨延绵,大片绿色深浅不一。 空气中夹杂着些青草味和不知名的花香,爽朗怡人。来到溪边她小心翼翼的掠起裙角,洗了把脸,溪水清澈凉爽倒也削减了几分长途跋涉的惫懒。“啪!”的一声,水花飞溅开来,一下子素裙全是大大小小的水印,水面漂浮着两个雪梨般大的野果。 “聂姑娘,顺水人情,洗干净些!” 趾高气扬,他仿佛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指挥人的快意感,孤岫纹丝不动地听着,眼都懒得抬。捋了捋额前的湿漉漉发丝,她最终沉下这一口怨气,用着十分的力道狠狠搓洗着果子。 末了,她转身含着一弯极其虔诚的笑意,拿起野果便咬上了一大口,一阵说不出的苦涩弥漫开来令人难以下咽,皱了皱眉她便吐了出来,远处君亦琅却是在那洋洋得意,似乎在看着好戏。 “君亦琅,你竟敢耍我。本姑娘不陪你玩了。” 孤岫乘其不备扬起野果冲他一扔,没料到君亦琅反应的极快,轻而易举的便稳稳接住了。张了张嘴唇,她眼底浮现出一丝无奈,径直上了马车。 午时,马车缓缓行至一个小集镇,从君亦琅口中得知此处是平山小镇距离云疆不到两日的马程。停了马车,大家便前往客栈。 饿了一早,如今面对这满桌的各**人食物,孤岫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形象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填饱肚子再说,直到吃的快要吐了,她方才停下来。却见亦琅碗筷一动未动,似乎僵住了一般。 鼓着腮帮子,孤岫嚷嚷着说:“没见过吗?我可不是什么大家小姐吃起饭来一张秀口,若是如此恐怕天都要黑了。” 君亦琅却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漫不经心说道:“若是这天下女子都如你这样,怕是要天昏地暗了!” “这天下的女子不见得都有我这样的豪气吧!”她仰起脸她俏皮的看着君亦琅,不作言语。 稍适休息过后,大家便换乘,骑着骏马向云疆飞驰而去。 第二十一章 战火琉璃,并肩作战 落日西斜,一天的路途奔波马儿显得有些疲劳不堪,大家便放缓了速度。不一会儿前方一匹汗血宝马飞驰而来,不到几丈的距离勒住了缰绳。 马上男子一跃而下,半跪着回禀:“四皇子,据探子密报南国有一支大军正秘密向雅陵城靠近,云疆传来消息两国已开始交战,我方士兵大多离奇染上了疫病,战斗力急转直下,如今形势极其不利。” 听到形势极其不利,孤岫心头一紧,哥哥猜测两国迟迟不交战肯定有什么阴谋,果不其然他们是在等待时机。如今军队中疫病肆虐,刀剑无情她想想都觉得害怕,扬起马鞭绝尘而去。 “阿纲,先回雅陵将消息传给五皇子。”草草安排后,他提上速度追赶孤岫。 “不过三十里外便是两国边界处,本来就鱼龙混杂,如今战事已起,连夜赶路有多危险你知道吗?”君亦琅脸上是难得的认真。 瞥了他一眼,孤岫依旧不理不饶的说:“我不管,反正在天亮前我一定要见到他。你若是怕了,大可不必管我。” 摇摇头君亦琅忽而一笑,“都说女子容易为情所困,现在我反正是信了。我既然答应了你哥,自然要将你安全的送到他身边,如今为了聂姑娘豁出去了。” 骤然间,她想起那次她跪在四皇子府上,漫天雨雪中他抱起她时的那种温暖,温暖的让人无法抑制的泪如泉涌。 “你不用提醒本姑娘,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孤岫娇嗔一说,笑弯了眉眼。 片刻之后,君亦琅眼里出现的是欣喜。她从未见过他那样欢喜的神情,像是初春的阳光融化了一冬累积的冰雪。 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终于在第二日晨光初现天际,漫漫云烟里她见到了君亦风。此时他手持长剑,全身浴血,看来刚刚才经历了一番恶战。他们远远的对视,隔着无数手持兵刃的人,他一直看着她,眸色幽深,似一片深不见底的沼泽,连岁月都无法从中穿透。 银剑一挥孤岫冲入敌军之中厮杀开来,战火琉璃,刀光剑影中他拥她在怀里。 “你终究是来了!”君亦风突然眼睛发红,在这样孤立无援的情况之下,她竟然会冒险出现,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没有人能抵抗温柔,志得意满的时候尚不能,更何况是雪中送炭的时候。孤岫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此时她紧张的甚至不知用什么言语来做他们重逢时的开场白。 沧于鸣鼓收兵,这一战双方伤亡惨重。 军营外,孤岫靠在君亦风肩上,看着星空斑斓,月上中天。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如果岁月有音,音可觅;如果爱有迹,迹可寻;如果爱有涯,涯可尽;如果天有情,情可续…… 此时君亦风俊雅冷漠的脸上看不出心情,孤岫侧头看看他,却没露出别样的情绪,没有重逢的激动,也没有难忍的爱意。 孤岫结结巴巴的问道:“你……是生我的气吗?” “你答应过等我回来,不是吗?”他表情奇怪,似笑非笑。 孤岫不出声,只是抿住唇,移开目光,傲气又别扭。 “我只是不希望你陷入这般境地。”他闭上眼,缱绻万分。刀枪剑阵中,曾是她奋不顾身的救他;艰难险阻中,她是他心底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从心里不容她受一丝伤害,喜悦的时候,伤心的时候,落魄的时候,他都希望陪着她,护着她。 君亦风心里一疼,将她搂的更紧了:“聂孤岫,我告诉你,我君亦风此生纵然迫不得已娶再多女子,我也不允许你离开我。你若狠心离开我,我便对全天下的人说,你是我的人。我要所有的人都来笑话我,我的余生便只能活在这个笑话里……而你就是罪魁祸首。” 孤岫的心跳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分不清是开始,亦或是别离,她哽咽道:“没有你,我的生命也不过是一场笑话。” 抚了抚孤岫的额头,他仰头说道:“以往种种历历在目,这天下女子千千万万,不敌你聂孤岫一人。” 他的声音温柔低沉,不急不躁的语速勾起了这一年里最细小的,如碎片一样的记忆。初见时他的不屑,击掌立下两不相欠的誓言,人潮中的执手,雨中冰凉一吻,马背上的清绝红尘,城楼上的一眼之念,他抱起她的那种天荒地老的姿态…… 那些瞬间惊艳了岁月,也惊了她平静如波澜般的心。无论将来是谁欠了谁,纵然还不清深情与炽爱,但至少,这一次顺其自然吧。 夜风拂过,默然相爱,寂静喜欢。 从那晚之后,孤岫开始振作精神,穿一身男儿装,混入队伍与他一起投身战场。她不怕死,杀敌如虎狼,每次受伤之后,都独自回到营帐后的小溪边包扎伤口,那儿清清冷冷的,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他却不知道,他以为她总是乖乖的呆在营帐里等着他、盼着他。 十天来战事不断,双方打得难分难解。一部分士兵病情似乎加重,已失去了战斗力;另一方面粮草越加短缺。如果沧于军席卷而来后果不堪设想,这一切孤岫看在眼里。 午时君亦风召集众将领商量对策,他的脸上再也见不到那种淡若游丝的浅浅笑意,墨瞳里有的只是压抑的忧虑和分辨不开的深沉。如今形势如同箭在弦上,大家决意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乘其不备,背水一战。 经过严密部署,亥时君亦琅带着一支队伍秘密来到沧于军营,火烧粮草,大风助势,漫天烟光。果不其然,沧于军乱了阵脚。于此同时姜国军队早已埋伏在峡谷处,只等沧于军前来上勾。 时间渐渐过去,情况越发的诡异。按道理说若是计划正常进行,此刻沧于军队早该出现了。孤岫心中若有若无的担忧,其实他明白君亦风比他更紧张,极其自然的将手覆在他手上,瞬间一阵冰凉袭上心头。 终于依稀可见大片火把的光亮在向峡谷缓缓移动,大家心似乎一下子悬了起来,连呼吸都格外小心翼翼。 队伍在峡谷口突然停止了前进,随后一个首领骑马上前,大呼:“调虎离山,不错不错。可还有一句话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诸位还是尽快回营地一探究竟吧,我军便不奉陪了!”大笑声响彻山谷。 很显然计策已被识破,如今驻守在军营的将士很可能已中了计。 “太子殿下,从长计议!我们先回营地吧。” 一旁的周将军一把抓住了正准备冲出去的君亦风,顿了顿,君亦风似乎用了十分的力度捏紧了拳头,声音低沉而嘶哑:“撤!” 众人回到营地,一眼看去尸横遍野,大家立刻挥刀杀敌。如今势单力孤,唯有拼死一搏。慌乱之中孤岫瞥见君亦琅安然无恙,微微松了一口气。 嗒嗒的马蹄声渐渐明朗,大批敌军瞬间涌现。 “停!”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敌军迅速撤了回来,双方僵持着不动。 一男子高坐战马之上,那人身着黑色龙甲战袍,很显然也是沧于皇室中人而且身份显赫,带着银色面具,似乎非常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 “和不以真面目示人?”君亦风上前一步质问。 男子反倒清冷一笑,“如今这重要吗?太子还是担心一下此刻姜国的安危吧!只要沧于一声令下,南国必定出兵,听闻一早雅陵涌入了大批疫病人群,如今城内已是一团糟了。” 如今姜国似乎面临着莫大的危机,疫病蔓延,沧于与南国大军压境,而这一切似乎并不是巧合这么简单,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南国曾与姜国互结友好,它可以背弃姜国,那么有朝一日也会与你沧于反目成仇。如今雅陵尚有十万大军、三千御林军戍守。若是侥幸攻克了雅陵,从雅陵到南国都城需要五日,到沧于的都城则需要十日,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人群中孤岫的声音掷地有声,分析的句句在理。 “说的好!可否上前一步?”好像在笑,但笑声被挡在面具中,瓮声瓮气的。 “在下姜国太子妃,区区一小女子是也,这道理我都懂,不知道你有何高见?”她从士兵中走上前来,心跳得很快,毫无缘由,似乎连呼吸都很困难。 男子慢慢拿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白皙英俊的脸。 “姑娘,我说过我们会再见的。” 心跳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记忆也随着他的笑意而慢慢地苏醒,如同冰山消融,流萤灯节,受伤的男子…… “原来,是你……” 第二十二章 以身相谋 “你们?认识?君亦风似乎是隐忍着心底的怒气,孤岫手心微微一松,银剑滑落,砰地一声,扣人心弦。 马上的男子邪魅一笑,“太子殿下我们做一场买卖如何?若是想要沧于退兵倒也不难,只是我要向太子借一样东西。” 君亦风蹙着眉头,倒也平静,颇有几分好奇的问道:“你要的是?” 忽然男子嘴角一钩,别有深意的看一眼孤岫,笑道:“太子妃。”顿时孤岫心中打了个寒颤,望一眼君亦风,他的脸上像是死寂一般的冰凉。 “一个时辰,太子好好定夺吧!众人的性命与雅陵的安危只在你一念之间。”话音方落,男子便带上那银色面具,那双墨瞳透着渗人的寒意和志在必得的骄然。 大势所逼下,君亦风并不给予回答,众将领都将目光聚在他身上,好像等待着他做出抉择。除了君亦琅那抹哀伤的眼神,从头到尾竟无一人为她说一句话。 孤岫呆愣在场,嘴角抽搐,任性而又倔强的说:“这桩交易成交。” 没错她就是想试探一下君亦风的反应,他想知道在这般境况下他会不会如他所说的一样,执手相伴,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强拉着她入了军营。他的力度很大,甚至手腕关节咯咯作响,可是她却有说不出的开心。 “他应该是沧于皇室中人,你们何时见的面,在什么地方见的,当时又发生了什么事?”他剑眉紧锁,语气之间是咄咄逼人的霸气。 千算万算,却不料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毫不遮掩的质问。 “流萤灯节的第二天,在宫外,他负了伤,我救了他。”她却也并不畏惧,依旧波澜不惊的简洁明了的回了他的话。 君亦风怔了一怔,他心中早有了猜测,“流萤灯节……难道他是……刺客。” 就在孤岫要据理力争的时候,君亦风却不容她反驳,斥责道:你救了他,你知不知道你的一个举动,如今却给姜国带来多大祸患。”袖手一挥,怒气瞬间浮现。 孤岫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没错,我知道他是刺客,我却还是救了他。我替他疗伤,我甚至骗过了哥哥也骗了你,我还叮嘱他尽早离开雅陵。那日你还傻傻的要背我,你可还记得?” 她故意拿难听的话刺激他,君亦风也果然带怒了,双手扣着她的肩膀,似乎想要将她挫骨扬灰一般,强忍住疼痛她薄凉一笑。 见她低头不语,他更加加重了力道,半响,他手中分明多了一把剑,那握着剑的手瑟瑟发抖着。渐渐松开了她的肩,那张熟悉的脸庞此刻再也没有了温存,有的只是恨意,那种恨意似乎融入了骨血之中。 挑了挑眉,她迟疑一说:“放心,我自会收拾眼下的残局。” 既是悲愤也是伤心,伴随着君亦风踟蹰的走出营帐,利剑飞流而来,明晃晃的插在她身后的柱头上,泛着寒气。她的心惆然冷下去,原来曾经有过的温热之后再化作的凉,竟比从来没有拥有过温暖更加寒冷沁骨。 她几乎要被悲痛吞噬了骨头,挖了心。不敢再看,她跪在地上,手停留在破碎的镜子边,呜咽出声。 换了一袭淡绿素裙她出了营帐,淡淡笑颜惊艳了时光,她迟疑的仰头问马上男子:“可以走吗?”此刻她只将目光停留在男子身上,仿佛方外一切都与他不相干。 男子伸手握住她的手,微微借力她一环坐上马背,绝望的闭上眼。伴随着大批军队,一个时辰后她来到沧于驻扎的营地。 端坐在床榻上,她孤傲冰冷,垂下眼帘,一动不动。 “我是沧于国太子洛夜玄,如今你是否后悔当日救了我?” 男子满怀希冀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这个当初见到他第一眼便要救他的女子,在这漫长空虚的时光里这些吉光片羽总会每每浮现。 清冽的声音仿佛注入了一缕清泉,打断了孤岫的神思。她缓缓抬眸看着洛夜玄,他的眉目依旧清秀,面容精致而俊朗,只是如今这张面孔似乎很陌生。 “若是说实话,我的确很后悔。如今,你是沧于的太子而我是姜国人,你侵犯我姜国土地,杀害我姜国士兵,我们注定便是彼此对立,如同水火。” 香灯潋滟,温香袅袅,恍忽剑有种岁月菲薄的苍凉。洛夜玄伸出手,指尖刚触及她冰凉的面颊,泛着光亮的匕首横在他颈上。 “我只是要你的人,你便可以扭转眼前一切,你要放弃吗?”洛夜玄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势,也不惊异于她的忤逆。 孤岫忽而觉得全身失去了力量,收回匕首的瞬间她无端生出几分凄凉。她不是不愿牺牲,她愿意死在战场上,死在敌人的刀刃下,可她不想像现在这样,只被当做卒子,平白无故的就这么牺牲了。 “这场交易很公平,只是你要记得你的承诺――退兵。”泪水浮至眼眶,又隐隐收了起来。 “你我之间,难道已经连这一丝信任都没有了吗?” 信任,她仿佛已经不是那么的相信人心了。缓缓起身,她背对着洛夜玄,有些恍惚似乎站不稳当。整个人颤抖不已,咬住唇角,她的双手在黑夜送来的风中,探寻着,探寻者,只觉得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轻解腰带,那抹绿飘然而落。闭上眼她的泪她的痛都隐在心里,绝口不提,双手终环到白皙的脖颈,深深舒展了一口气,她极不自然的扯开衣领。 洛夜玄眼底有了一丝异样,摇曳的烛光下,女子背上的那道未愈合的伤疤触目惊心。他忽然有了几分不忍与怜惜。 喧嚣声兀的传来,只感觉一双温暖的手碰触到她的背,帮她将半露的香肩遮挡。渐渐睁开眼,她怀疑自己看错了,恍惚间君亦琅正在为她系腰带。 她从未这样近距离的认真看过他,此时光与影将他的轮廓勾勒的更加分明。 时光仿佛又回到过去那些被掩埋的记忆中,过去种种他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这样一想,眼泪也抑制不住的落了下来。此刻洛夜玄凝神窥探着一切,却也不动神色。 “跟我走!” 慌乱中君亦琅拉着她的手冲出了营帐,不到几丈外他们被团团围住,无路可去。 众将士半跪着行礼,君亦琅转过头,此时洛夜玄正负手立于营帐之前。 “我堂堂姜国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竟要用女子来做交易,如今生也好死也罢,悉听尊便!”他的手狠狠一颤,眉目之间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其实究竟是什么时候,他与她的喜怒哀乐开始纠缠在一起,她不知道。 僵持中,洛夜玄最终淡淡开了口:“放他们走。”他一挥手,前方让出一条大道。 君亦琅即刻上了马,等待着孤岫的回应却也不开口。微微抬眸,定定的看一眼洛夜玄,孤岫搭着君亦琅的手上了马背。 “这是和战书,明日一早我自会退兵。”冷冰冰的声音似乎又是别样的一种温柔,他将信筒一扔,力道也恰好。君亦琅接到信筒,遂调转马头飞驰而去,惊起无数沙尘。 “天时地利,太子怎能为了区区一个女子……” 此人不在言语,因为冰凉的剑抵在他的喉咙,他看不清洛夜玄的表情,只听他说道:“我洛夜玄做的决定没有必要向任何人解释。”眸色一黯,他的背影渐渐隐在月光下。 马儿跑得飞快,空气中氤氲着难分难解的抑郁,谁也没有说话。前方隐约浮现出光亮,在暗夜里熠熠生辉。这四人是君亦琅随行的下属,君亦琅将信筒交予了他们,微微笑一笑却有几分迟疑,“将这和战书呈给太子,告诉他太子妃随我先行一步回雅陵。” 见孤岫并没有疑义,他似乎安心了许多。 终于君亦琅勒住了缰绳,两人下了马。月光下,夜风中,孤岫呆呆的定在远处,衣袂飘飘。 顺着目光望去,穿着绿衣的女子卓然而立,宛若仙子。这样远的距离,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君亦亦琅知道,这张脸必定是倾国倾城的,一如初见那时的模样。 恰好,此刻孤岫的目光偏转了过来,只一眼,她又转过了身子。 这一瞥太过匆忙,以至于他还来不起捕捉其中若有若如的蕴意,便悄然而逝不见了踪迹。君亦琅背脊笔直,定定的望着那抹背影。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种距离,若即若离,一眼万年…… 第二十三章 朝夕相伴,一眼之念 但至少,在这个时刻里,只有他和她,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知道这一切如烟花终究会蓦然寂灭,只余下灰烬,而她,或许永远都只能是他爱而不得的指间沙。 突然一只温柔的手抚上了她的耳坠,孤岫的身子微颤了一下,轻轻转了过头。他的动作那么的小心翼翼,那么轻,那么柔,像是怕弄疼了她一样,一滴清泪滑落,她垂下眼眸。 “我要回去,回到他身边,一起到白头。” 风中她眼中是缱绻的温柔,君亦琅一阵苦笑,陷入沉默之中。一切都散了,梦也醒了,原来那个转身与他毫不相干。从在雨雪中抱起着她那一刻开始,他心底就萌生了本不该有的期望,或者说是奢望。 明明汹涌流淌过的爱,怎会有躲不开的伤害。狠了的心,断情的爱,却为何还会有期待,孤岫也不明白,只是有太多想念,太多誓言,她舍不得走远,宁愿放弃一切,忘记一切。就算真的不能一起到白头,至少也要陪他走完最后一程,这是她对他的承诺。 看到她背影离去的背影,君亦琅感觉到有什么在心里泛滥,那种感觉像是无助的时候失去了永远的依靠一般…… 快步的跟上,想要抓住她的手,却连她的水袖都不敢碰到,只抓住那一缕清风。他呆住了,风从指间飘过,空空如一。 “聂孤岫,我陪你回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叫出了她的名字。 孤岫停下脚步,转身那抹淡淡的如风的身影萦绕在眼前,抬眸看着他,他嘴角的微笑似乎是洞悉了她所有的心事。 “有始有终,我既然带你来到云疆,就要一路相伴……直到……” 君亦琅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低下了头,她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马背上,孤岫低头沉思着他方才对她说的话,心中有些忐忑…… 马儿一声嘶嚎,陡然间向前一倾,来不及反应两人从马背上坠落,顺着凹凸不平的沟壑滑落、翻滚,一路上他紧紧搂着她,不肯松开,时间似乎停滞,他的眼太过迷离,一眼似乎比一万年还要久远…… 渐渐停住的一瞬,微微睁开眼眸,她看到了君亦琅的笑容,“你可好?”他温柔地微笑,温柔的向春日的风,那么柔软,沁入心神,令人不自觉陶醉。 抬头一弯朦胧的月亮正从羽翼般的云层里探出头来,闪着银色清辉,不过匆匆一瞥转瞬之间他忽而闭上了眼眸。 他的温柔,是真的,他的关心,也是真的。 孤岫努力的抽回自己的手,突然,一抹红光从眼前一闪而过,暗红的血液在掌间跳跃着却又清冷无比。看一眼君亦琅,他背上那道伤口鲜血淋漓扔在不断地扩散,触目惊心。在如此孤独绝望的瞬间,她失声痛哭。 睁开眼醒来,眼前没有一丝迷蒙,君亦琅看到了孤岫的笑意和藏得并不深的担忧。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连说话也无力,努力地撑起一个笑颜,他看着孤岫玩味的说:“聂孤娘,你昨晚好像对我说了什么?” 孤岫看了看他,眼中带过一丝有喜又忧的神色,最终回答说:“好吧,我便告诉你吧!君亦琅,你不可以死,你答应过有始有终,要一路相伴,直到……” 见她兀然不语,君亦琅补充道:“一路相伴,直到雅陵,直到你回到他身边。”低下头,忽然想起昨晚的一幕幕,他那双温柔多情的眉眼似乎已深深地烙在了自己的心里面。 从记忆中缓过神来,只见君亦琅用一双墨瞳注视着她,他的眉虽微微的蹙起,但是隐隐带着一丝温柔,虽然是那么的少,却是温暖人心…….实在不敢想那沫浅淡的温柔是为何存在,她怕自己一不经意便会沉沦其中。 她明媚一笑,眼神中似乎有点无赖,有点忧虑,“你伤的很重,本姑娘可不希望你就这样死了,这也太便宜你了。” “本皇子一定活得让春风失色,活得让聂姑娘咬牙切齿。”他的脸上闪过一抹不寻常的神色,那闪过的速度很快很快,却还是被孤岫捕捉到了。 眼前,一片漫漫荒漠,丛林零星点缀其间,分不清在哪也辨不清方向。孤岫搀扶着君亦琅艰难的前行,每每瞥见他那被鲜血染红了的衣衫,这种感觉很虚无。 远处稀疏的林子里,终于可见半遮半掩一座茅屋,孤岫喜上眉梢,回眸却见君亦琅昏睡了过去。这小院里住着一对年轻的男女,大约是刚刚新婚,眉目间洋溢着幸福。听闻他们的境遇后,便主动伸出援助之手。 听闻此地处于沧于与月氏的交界地,荒凉偏僻,要到镇上得三日的脚程。想着如今君亦琅伤势严重,只好先在此疗伤休养了。 出乎意料男子本是医者,医术也是极好,小心翼翼替君亦琅缝合了伤口。一整天,君亦琅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忽然看见门外的女子向她招手,她遂出来默默关上了门,与她坐在院子里。 “姐姐,她可是你的心上人。”孤岫见眼前女子一派天真浪漫,有些诧异,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女子一手托着腮,浅笑不止:“姐姐,不承认那便是了!你放心,我穆哥哥可是月氏国最好的医者,比王府里的那些大夫医术高明多了。” 言辞之间无不流露出对那个男子的爱慕之情。“王府,你是?”孤岫轻声一问。 女子淘气的嘟了一下小嘴,起身坐在秋千之上荡悠起来,坦率而说:“我爹爹是月氏国的将军,我叫芙儿,穆哥哥是全城医术最高,心肠最好的医者,我们两情相悦,可是我爹爹”。 说到这儿她仿佛有些气恼,“所以,我们便一起私奔来到这里,虽然偏僻,生活清苦了些,但是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姐姐,你可以讲讲你和那个大哥哥的故事吗?” 芙儿似乎很想知道,双目睁圆,孤岫想了想,“我……是姜国的太子妃,而他是姜国的四皇子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既使我没有进宫,我与他也终究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心里只能容下一人。” “那姐姐爱的是那个太子,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当她想要真正了解君亦风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是那么肤浅。支支吾吾的她说道:“他心怀天下,很温柔,时而放荡不羁,时而沉稳,凡事随心而动。” 心中忽然一颤,她所描述的人分明是君亦琅。稍稍整理好思绪,眼神似乎有点飘忽,故意岔开话题:“芙儿,怎么不见穆大哥?” 芙儿一听到穆大哥立刻来了神彩,笑呵呵的说:“穆哥哥去采药草了。” 眼前这个小院,幽静清雅,野花缠绕篱笆盛开,树林一片绿意,满园春色秀丽美好。繁华尽处,寻一深山幽谷,建一小木屋,踏着青石板,晨钟暮鼓,安之如素,就算想想都觉得胜过一切人间浮华。 院子后是一片小山坡,花海荡漾,香气四溢。雅陵城此时春意也该这般浓烈了吧!她淡淡的想了想,采摘了些鲜花满脸笑意的准备放置在屋子里,门却半掩着,透过缝隙她瞥见了芙儿。 “大哥哥,你是不是喜欢姐姐?” 孤岫正要推开门手忽然被这句话打断,无力的收了回来,她秉住呼吸,侧耳听着他们的对话。 “我母后对我说过不要爱上任何人,要成就大业只有远离一切情爱才是最明智的,不过我似乎拒绝不了那命中注定的心动,当它来的时候没有谁可以拒绝。” “可是姐姐说她心里喜欢的是那个太子,大哥哥还会一样的喜欢姐姐吗?”芙儿似乎对万事万物都抱着无限的好奇,她的单纯与善良就像一个小妹妹,惹人怜爱。 “我怕是不会在爱上其他女子了。我会做她身后的那个人,一直一直看着她,所有的温柔只为她绽放。” 脚下一颤,不知道绊倒了什么,发出一阵声响。孤岫只好当一切没有听到,硬着头皮进了屋。芙儿一脸羡艳,笑嘻嘻的夺门而出了。孤岫放置好花,走至窗边,打开了窗子,一抹清香融入空气里飘散开来。 她似乎感觉到君亦琅的注视,便垂下眸来却恰好撞上了他微微下扬的眸,这一瞬间,孤岫似乎想起许许多多萦绕在他们之间的感情,但是又说不出那是怎样的感情,想要别开眼,却又觉得不该这样做。 “刚才我和芙儿开玩笑,想必她是信了,你堂堂聂姑娘该不会如此小气吧!”他敛眉轻笑了一下,多了几分轻浮。 顺着自己意,倒也没有多想,孤岫叹了口气,“本姑娘魅力无边,谁爱喜欢谁喜欢。” 第二十四章 连环局,生死迷 孤岫脸上的笑容依旧华美魅惑,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没等君亦琅的回应,便掠着轻快地步子出了屋。 好一会儿端着一碗汤药她进了屋。静静的喂给君亦琅,她没有再说一句话,却见他的嘴边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虽然她并不知道其中那抹一样之色究竟是为何,但她选择了忽视。 “药虽苦但喝过之后却是异常的甜,若是日日都喝上倒也美。”扯着她衣袖的手微微一颤,忽而又垂了下去。 孤岫点点头,转身,眼中一酸,不只是什么感觉涌上了心头,似乎是感动?不对,不是感动那么简单,的,她不该有这么多的情感的,这是不被她自己所允许的,想到这儿眼泪忽而落了下来。 过了几日,君亦琅的伤势已无大碍,那个放荡不羁,那个率意而为,那个喜欢取笑戏谑的他又渐渐深刻起来。 渐渐下雨了,细细的雨丝挥洒着,走出房间让柔柔的细语落在脸上,凉凉的,流进嘴里,感觉很苦涩。是雨停了吗?默默的抬起头,只见一把鹅黄的伞挡在了她的头上,替她挡住冰凉的雨。 顺着那人的手看上去,是君亦琅,也只可能是他。默默的看他一眼,倔强的推开伞,走出了伞遮挡的范围。但无论她走到哪,那把伞都一直跟随着她,突然的让她产生出了一种不离不弃的错觉。 “聂孤岫,明天我们便启程回雅陵,在这之前我要告诉你,那日我对芙儿所说的话,句句发自肺腑。”君亦琅将伞递与她,退到离她很远的屋檐下。 摇了摇头,孤岫思绪飘得很远,他是一个痴情的人吧,我怎么一直没有注意到他?他似乎总是喜欢站在我的身后等着自己回头。(.无弹窗广告)但是一切都已太晚了,因为她已爱上了君亦风的那抹冷淡的又热切的眼神,无论如何她是不可能再爱上他的。 她知道她不能回头,只能一直前行,来到平坦的山坡前,她遂丢下了伞,雨丝拍打着睫毛,令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也蒙蔽了一切的感官。模糊中,似乎看到了记忆中君亦风那陌生又熟悉的背影,跑上去想要确定是不是他,但跑到那里的时候那抹背影在雨雾里消失的无迹可寻。 叹了一口气,往回走。一切如幻象般虚无缥缈,而君亦风的脸,也在脑海中变得越来越淡,只剩下那双冷淡的墨瞳,和风一起,和雨一起,和天地万物在一起留在身边…… 晚膳甚是丰富,各色蔬菜瓜果,这也算是践行了。 “这些都是我穆哥哥张罗的,芙儿什么都不会做,不过穆哥哥说以后会慢慢教我的。”说起穆哥哥,她的眼中刹那间繁华盛开,铺了一地的绚烂,让人挪不开眼。 孤岫突然羡慕起她来,羡慕他们之间的这种简单的爱情,没有尘世的纷扰和牵绊,相濡以沫,朝夕为伴。 “芙儿知道吗?我很羡慕你,羡慕你找到穆大哥这样美好的男子托付一生。”羡艳之中是藏匿不住的失落。 芙儿微微一笑,反问道:“大哥哥不是说过会一直作姐姐身后的那个人吗?” “芙儿的脑袋里可是装了千千万万个问题?”君亦琅笑意不减,眼神似有些飘浮不定,凝神的看一眼孤岫,随后走到她身边坐下。 回想起来这十日来的日子似乎恍如隔世,平淡却静好。孤岫虽是极力劝阻,君亦琅还是执意要喝上一杯,四人对饮,离别的愁绪,隐隐浮上心头。 “穆大哥,若是有一天要离开这儿或者想要四处游历,不妨去我们姜国,到时候我们兄弟把酒问明月?”君亦琅一饮而尽,嘴角泛着笑意,那么洒脱,是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芙儿一听到姜国,目光晶亮,却又极不好意思的吞吞吐吐的问道:“姜国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吗?” “芙儿可以和穆大哥去看天山上的暮雪,可以去清风荡看十里花海。” 她的声音温润清澈,就像清泉从石涧里溢出的那种天然。清风荡?原来她也知道这个美丽的地方,君亦琅心里瞬间柔软了几分。 “听起来就是很美很美的地方,暮雪、花海,穆哥哥一定要陪芙儿去。”她说罢扯着穆哥哥的衣袖,那个动作带着几分宠溺与孩子气。 见大家笑而不语,芙儿才尴尬的松了手,陷入一个人痴痴的幻想中。 半夜,雨已经停住了。第二日一早,院子里云雾缭绕,空气清新。临走时秦穆将唯一的爱马送给了他们,君亦琅则将随身的玉佩送给了他和芙儿,说是在姜国凭此玉佩自然有人替他们安排好一切。 不到半个月,他便与穆秦结为了兄弟,知己难求,这样的坦诚却更加难能可贵。况且他也不是一般的子弟,他是尊贵无比的四皇子。 如今真正要回雅陵,孤岫却有些说不出来的恐惧,与君亦风再见会是怎样的场景,她有些疲倦了也不敢去想。 “此地距月氏国的平山城最近,我们先去平山挑一匹快马,相信不到五日便可以抵达雅陵。”马背上孤岫陷入了沉思中并没有回应他。 突然,他又沉声问道:“清风荡,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 “清风荡,本姑娘从小在那玩到大,那有一棵参天的古树,上面还有本姑娘刻的字——十里清风,千年一叹。”孤岫忽然怀念起小时候那些自由自在的时光。 “那个地方我也去过,却没有看到你刻的字。你可知道清风荡在什么季节最美?”孤岫侧过头,用眼神传递着她的不解。 好久,身后才传来细微的声音,“深秋,深秋的枝头落满重重荻花的时候,最美。” 心中一凛,她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荻花,的确是美轮美奂。” 伴随着夕阳熹微的暮光,抵达了平山城,鲜花簇拥下的平山春光无限,美不胜收。虽不及雅陵的那般繁华,却是流淌着一种柔和与人情的暖暖和煦。 夜宿在桃花客栈,推开木窗,便可见一树树的桃花在夜风中摇曳飘落,月光隐在淡淡的云层间,泻下洋洋洒洒的银光,催人入睡。 一早起来,客房里不见君亦琅,想来肯定是没有走远,她遂出了客栈寻找。见众多的行人都簇拥在一起看着什么告示,她便挤入人群中一探究竟。 瞬间她似失了魂一般,不敢再相信自己的眼睛,皇榜上写着,月氏国李将军的女儿李芙儿,三日后在闲云武馆比武招亲,有意者皆可参加。 芙儿是她吗?若是她怎么会比武招亲,可这是偏偏是皇上下的旨意。难道不是一个人,难道她骗了他们,不会的,不会的,她那么单纯善良怎么会有那样深不可测的心思。 低着头,她心中颤抖着,不料一只温暖的手覆在她的掌心,抬眸望去是君亦琅,他的眸子里隐约有了些烦忧,“我想我们被秦穆、芙儿骗了,唯今之计,尽快离开平山,回雅陵。” 孤岫震惊不已隐约觉得他们陷入了一场阴谋里,但到底是怎样的阴谋她却无法揣测,那样不染世俗的爱情,那样简单质朴的人,最后却不过是一场骗局,这么多天的朝夕相处,坦露心事都终究是空付了。 点了点头,随他挑选了两匹马儿,回到客栈打点一番,他们便准备启程了。却见君亦琅刚骑上马背,不到几丈之外,猛地毫无征兆的从马背上滚落了下来。孤岫随即下了马,努力压抑自己心理面那锥心的痛苦,在小二的搀扶下送他回到客房里。 大夫仔细检查伤口之后怀疑在前段时间用的药物中,加入了秸焫草,这种草毒性随时间的推移毒性渐强,可入心肺致人死亡,如今只有玉琉丹方可解毒。 只有三日,三日之期一到,就算有了玉琉丹也回天无术。孤岫听闻心中一颤,浅浅的呼吸,而后她努力保持着平静,随大夫前往药铺取药暂缓毒性的蔓延,至于玉琉丹去哪寻,没有人知道,她眼眸中掠过一丝伤感与无助。 远处的男子分明是……三皇子,她眼中迅速的掠过一抹惊讶的神色,隔着几个人的距离他也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的微笑有点诡异。 孤岫侧了头,不在直视他的双眸。但心想着或许此时只有他可以救君亦琅了,便快步上前。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君亦晟似有深意的点了点头,随她来到茶肆。茶肆里人声鼎沸,鱼龙混杂却也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在窗边寻了一个位置,两人便坐下了,这里正好可以看见大街,路上行人虽不多却别有一番宁静。 第二十五章 美人如花,妙手窃物 未等孤岫开口,君亦晟抢先一步说道:“这里是月氏国,我此行也是有要事在身不宜声张。玉琉丹独一无二,可解百毒,据我所知平山城只有一粒。” “在哪?”孤岫扬眸心中略感惊讶,方才分明看见了他眼中的不悦,是那么明显,不加遮掩,这一刻他的那双媚眼,是那么美,有那么清澈,仿佛一眼就看得见底部。侧过头,她不在直视他的眼睛。 “平山王的府。玉琉丹被视为珍宝,若是要下手只有智取。平山王极其宠爱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慕容瑾,慕容瑾的弱点便是好色,一切就要看你了。” 他对着她笑了笑,脸上的表情非常的温柔,孤岫着实觉得实在是怪异,清了清桑子,她淡笑着说:“本姑娘也算是貌美如花,人见人爱”,她看一眼君亦晟似寒霜拂面一阵凉意,“当然这不包括三皇子。”她呵呵一笑,尴尬无比。 “你怎么能断定我不在其中了。”这随口一说,令孤岫如撞了鬼一般,口中的茶水一下子喷了出来。抬头瞬间她看到了君亦晟的笑容,那美艳的笑容,艳如桃李。 “我可以替你安排一下,不过只是安排。一个时辰后我便要赶回司幽城,他的生死在你手中。” 他的神情总是有些奇怪,似乎每分每秒都在变换着让人难以捕捉到其中一闪而过的深意。孤岫张了张嘴又合,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不敢说,终于,她说:“有劳三皇子了,一切交给我,我一定会救活他的。” 计划却是很简单,慕容瑾整日游离在烟花柳巷之地只需要引他上钩即可,不过说起来简单似乎做起来并是那么容易。 用美貌去吸引男人,勾动牵引他们的神经,那必然是要妖媚惑人的眼神,倾国倾城的容颜,莲花生步的舞姿。想到这孤岫感觉有点惆怅,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而后又睁开眼,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神情。 回到桃花客栈,君亦琅依旧昏睡着,就这样孤岫呆呆的看了他好几个时辰。 “堂堂四皇子,本姑娘这次就为你豁出去了,一个慕容瑾绝对手到擒来,虽然我似乎不懂如何去诱惑男人,但是我……” 耷拉着脑袋,她脸色渐渐变得凝重,目光又落到君亦琅那张绝美的脸上,淡淡的笑意不自觉漾开。试探了许久,她方才用手指轻轻触了一下他的脸庞瞬间又收回了手,心中颤抖不已。 想着时辰差不多了,她便换上君亦晟差人送来的衣饰,梳妆打扮一番过后来到桃花林。 此时她身着浅蓝色的衣饰,上镶有繁复华美的金色花纹,浅绣桃花,款式雅致,绣纹精美绝伦,一双白色绣鞋明珠为缀,头上佩戴精美的玉钗及其配饰。衣领微微敞开,露出曲线优美白皙修长的脖子,一身蓝衣更衬得肌肤如雪,唇边习惯性的带着一丝笑容,美丽却不张扬,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让人觉得好一个绝美又不失温婉的女子。 桃花林里漫天飞花,淡红色的花瓣从树上一阵阵落下,片片的红映在西斜的目光里,显得格外的美丽。这装束太过妩媚妖艳,虽是不自在,她却依旧在花海中漫步,软绵绵的花瓣拂过脸庞,是细腻,是温存。让人情不自禁的伸手去碰触,花瓣落在指尖温润的质感,像是轻烟又像是雨雾缭绕。 “听说桃花林里有佳人,果不其然。” 刚从记忆中抽离回来,眼前出现了一个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人。吃了一惊,她又很快的平复了心神,眼前的男子双眉紧锁,定定的注视着她,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开了口,问道:“姑娘我们见过面吗?” 孤岫眼神骤变,一丝薄怒之气半遮半掩,“慕容瑾我不知道,我却认识一个叫秦穆的人。” “你想要玉琉丹不是吗?若是想便随我回府,这玉琉丹我父亲随身携带着,他如今倒也色心不改,你若有本事,自然可以取得。”轻笑一声,依旧深不可测。 这样直言不讳的忤逆自己的父亲,还可以信他一次吗?三皇子说慕容瑾流连烟花地,如今看起来并非是如此,怎么办,怎么办……. “如今你没得选,只能信我一回。”袖手一挥,一辆华丽的马车出现在他的身后。 虽有些疑惑,孤岫也只有随他上了马车,车内布置也极为精巧,微微瞪了他一眼,问道:“芙儿呢?” 他细笑着解释说:“芙儿回茂源城了,比武招亲。她真是太傻太天真了,因为她父亲的关系从一开始我便利用她,如今她知道了真相,这也是很好的。” 孤岫扬起手此刻只想狠狠的抽他一嘴巴,却被他紧紧地握住了手腕,用力挣脱不得只好作罢。“陷入情爱中的女子不都是一样的傻吗?你也是如此。” 慕容瑾松开了手,望着窗外不在说话。孤岫似乎是明白了,他似乎有着两面,一面是冷酷,一面是的那种温柔,对芙儿的那种温柔似乎并不是利用和伪装那么单纯,至少在一刻他的情绪出卖了他的心。 抵达平山王府,烛火通明,在月光的映衬下这一方显得格外诡异。笙歌轩,四处都是凶神恶煞的带刀的侍从,平山王的眼睛是紧闭的,穿着甚是华丽,左右拥抱的皆是容貌姣好的女子,眼前是正在随乐曲而起舞的女子,大概是看惯了这些歌舞觉得没什么情趣。 心中忐忑了一会儿,她妖娆上前,柔声说道:“媚儿,愿为平山王献上一段剑舞。” 平山王微微睁开眼,立刻推开了怀抱中女子,笑意中流淌着痴迷的神情,“剑舞,有趣,有趣。” 虽是不善舞艺,但想着紫芊说过舞剑与跳舞有异曲同工之妙,二者融合便可有出尘脱俗之美。如是便只好孤注一掷,尽力而为了。 接过银剑,孤岫倒也不缓不急,伴随着韵律她一招一式曼妙无比,管弦忽快忽慢,琴音忽高忽低,翻转,回眸一笑,青丝飘扬,衣袂翻飞,魅惑撩人。 “好,好,好。”平山王微微示意,众人都静静的退下了,只于他们两人极一个侍从。 默默低下头,忽然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还来不及回头,便被平山王搂在怀里,孤岫抑制住心中的情绪,微微转过身,娇嗔的说道:“媚儿希望这良辰美景不要空负了才好,若是有多余的人……” 平山王冷不防的勾了一下她的红唇,含着一弯笑屏退了侍从。 “美人,如今良辰美景,我们?” 妖媚一笑,孤岫从一旁桌上端起酒杯,盈盈送到平山王嘴边,却之不恭他倒也畅快喝下。一连六杯过后,他似乎隐约觉得眼前的女子另有所图,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不肯松开。 孤岫回眸,轻笑着数到:“一、二、三。”下一刻平山王便僵硬的躺在了地上,用脚微微踢了几下,不见有反应,她松了一口气。 蹲下身四处寻找,得来全不费工夫在香囊里便发现了通体碧蓝的丹药,“本姑娘可不是一般的女子,这玉琉丹我便要了,你就在这好好躺着吧。” 收好玉琉丹,她四处探测一番,屋外都是重重把守,出去不得。回头却见一扇门缓缓从墙壁间现出来,慕容瑾从里面走出来拉着她进了密道。 原来这笙歌轩里有着一条暗道,虽有疑虑她倒也没有多问,出口在平山王府外的一座废弃的破庙里。 “不管怎么样,这次要多谢你。”慕容瑾脸上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凄然,“这是进出平山的令箭,你们还是乘早离开。”半信半疑的接过,抬眸淡淡月华下隐没了那抹墨绿的背影。 快步赶至桃花客栈,将玉琉丹给君亦琅服下,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了些反应。君亦琅的手指分明颤动了一下,渐渐他真开了沉睡的双眼。 “聂姑娘,如此妖艳装束倒也倾国倾城啊!”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大难不死尚有心情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想与他生气却也是无力极了。 “本姑娘凭着倾国倾城的容颜,救了你一命,你不服吗?”孤岫端着茶水送给他,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君亦琅似乎是满不在乎。 “本皇子,服了,服的五体投地!我欠你一命便是。”想必是毒性尚未清除,言辞之间他略显吃力。 为了以免再生枝节,深夜里他们出了平山城。 第二十六章 雅陵,情比纸伞斑驳 当君亦琅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瞬间笑意不在,僵在那似冰雕雪刻一般,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厚重的疏远感。(.好看的小说) “有什么不妥吗?”孤岫心有戚戚的问,却见他脸上又浮现出一抹淡然的笑意,似醉了满山的花木,柔和有自然,融入到他深刻地表情里。 “没有,只是没有想到秦穆的真实身份是慕容瑾罢了。”他说的也是云淡风轻,不沾染一丝别样的情绪。 比想象似乎要快,不到三日便抵达雅陵了。深深春意氤氲下的雅陵城,有了些压抑的厚重感。如今,回到雅陵便意味着回到宫中,回到含凉轩,回到君亦风身边。这么多天的朝思暮想,这一刻似乎心中空荡荡的,无所依靠。 天气阴郁,想必是将有大雨倾盆而来了。下了马车,身后便是四皇子府。一瞬间,这段日子朝夕相处的片段浮现在眼前,酸甜苦辣瞬间五味参杂。从雅陵到云疆、平山再到雅陵,这些时光似乎太过美丽太过短暂,像一场梦,如今梦醒时分,无端生出几分茫然与淡淡的失落挥之不去。 忽而她失去了平日里那种与他争执,互相嘲讽的兴致,从水袖中取出一块玉陪递与他手心,“你救了我一命,我救了你一命,谁也不欠谁。一路相伴,感激不尽。” 她的手刚碰触到他的掌心,下一刻君亦琅便握住了她的手以及掌心的玉佩,心中一阵悸动,孤岫极不自然的抽回手。 “在平山发生的一切,你要全当不知道,对他也不要多说。” 他叹了一口气,静静的看着她。他?很显然是君亦风,“嗯,我知道了。”上了马车,她挑起车帘,再看一眼君亦琅,无比的安心。 回到含凉轩,未梳洗,也未说一句话,她呆呆的倚着亭子,任大风拂面凌乱发丝她也不为所动。一双温柔无比的手为她披上紫云风衣。 她回了眸默默的注视着他,想从他眸子里寻找些什么,他并没有说话,由她看着他,他不是不想说话,怕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吧。 这种感觉陌生而又熟悉,曾以为这个地老天荒的姿势可以白首到老,如今似乎觉得有几分好笑。君亦风无端多了几分清冽,几分疏远。 他终究是没说出一个字,依旧是淡漠,淡漠到骨子里,让人无法停留在他身边。倔强的扯下风衣,她转身离开,爱恨嗔痴无处藏掖,不想给任何人看到她脆弱的模样。 “听我说”她关门的力道不小,君亦风压抑的声音瞬间传了进来,他细白的掌心泛上了红痕,却依旧执拗的扶着门檐,不肯让她合拢。 蹙了蹙眉,她敛了力道,木门顺势大开。 “你偷了我一样东西!”他步步逼近,她步步后退,直到她的背贴到冰冷的墙壁,无处可去。 眼中掠过一丝不悦,“那是什么?”她的音声有些颤抖却努力的故作镇定,不经意的扬眉恰好撞上他的双眼,他的表情太过迷离,太过温柔,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似乎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双手撑着墙壁,鼻尖贴着她的鼻尖,凄婉的眸子凝聚着难以言喻的心情,冷冷说出三个字:“我的心。” “你的心,你拿回去便好。”在看他时他的脸色突然暗了下来,长眉敛起,仿佛隐忍着心底的怒气,身上的狂傲丝毫不漏的散发了出来。(.好看的小说) 迈开脚步,转身正欲走,突然定在了那里。孤岫手伸出来了,却又无奈的收回,真的不挽留吗?思量之际,手腕突然被拉住,猛地被带进了怀里,被他紧紧抱着。 他的温暖令她瞬间有种想哭的感觉,一种奇怪的想法涌出心头,她不想他放开她,就是不想他松开手。所有的伪装都在瞬间瓦解,他看透了她的心,看透了一切。 突然伸出手,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眉,她的鼻尖,她的唇。看着他的笑容,心中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暖意。心被猛地震动,全身的血液似乎在沸腾,仿佛灵魂被抽空一般,温柔的灼热袭上心头,不过她似乎真的很累了,很累很累,终是慢慢闭上眼…… 慕容瑾说的没错,陷入情爱里的女子都傻的天真,若是一个错误,那也势必要错到底。云姜的种种终抵不过他的一个眼神,一个细致的动作,那些不开心的忘了也好,只要她爱着他一天,她可以不去计较那么多,认真那么多…… 大雨一夜交错,第二日天空格外澄澈,如丝绸一般飘逸。想来离开宫里也差不多大半个月了,不知道灵儿近来如何,陪君亦风用过早膳后她来到翠云宫。 灵儿怀孕了,她恍然间觉得手足无措,这就像给哥哥判了死刑一般,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至多便是隔着无数的时光,遥遥相望,仅此而已。 都说一个女子若蜕变成为了母亲,那么她的喜怒哀惧都会潜移默化的发生着改变,一点都不错,如今灵儿似乎沉稳的多了,脸上也时常浮现出满足的笑容。她不在有其他的奢望,只求孩子平平安安的就好。无欲无求,保持着浅淡的心境,在这深宫中却也是一种极好的归宿。 刚回到含凉轩五皇子冷不防的出现,拉着她直到假山之后,见四下无人他方才开口:“平山王遇刺现场发现了四哥的玉佩,三哥指证在平山见过他。四哥让我转告你这几日不要四处走动,什么都不用做也不要说。” “我明白了,这……这是一场阴谋。”一阵寒意充斥而来,她恍然间似乎明白了一切,慕容瑾、三皇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连环局。 “这件事牵连甚广,从大局出发还是静观其变吧!”拍拍她的肩,他浅浅的别扭一笑。 想到这里她沉默了一下,略带忧虑的点了点头。如今不管她如何做都是一个逃不过一个“错”字,平山城的事只有她知道,若是出面作证便会牵扯到君亦风,毕竟她是太子妃;若是不出面那四皇子便身陷囹圄之中,那为什么三皇子并未将她抖出来呢? 稍微稳定了下心神,她进屋心不在焉的看起书来,默默的低下眼睑,目光定在一个地方,发起呆来。 “主子,太子殿下让您即刻前往承颢殿。”代云轻轻一说,惊的她落下了手中的书卷,一种不好的预感隐隐现出来,藏掖不住。 此时他的脸满是阴柔之美,乍看一下冷酷无情,“在平山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当时你也应该与他在一起吧。” 微微有些不满,孤岫盯着他解释:“平山王遇刺一事与四皇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你怎么知道与他无关?”他的黑眸注视着她,像一个黑暗的无底洞,分明感觉到异常的恐惧。 “因为,他……他……”她不在说下去了,在某个时间开始,一切都乱了。他很久很久没有再说话,一只手突然伸出来,动作是那么的缓慢,表情是那般缱绻如晨风,如薄雾,一点一点向她靠近。温柔的让她以为他把她当做了这世上最最珍爱的人,温柔的以为此事他是多么的爱他。 “你说实话吧!把你们之间的事都说出来吧,只要你说实话,我便可以原谅你的一切。” 原谅她的一切,孤岫嘴角泛起一丝讪笑,“我做错了什么需要太子的谅解?”话刚脱口而出,下巴便被他强势的紧紧捏住,使他不得不微微抬头看着他。 “那我便让你心服口服。”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用力推开了她,这力道之大显然让她招架不住,倒下的瞬间她似乎看到了君亦风的面不改色。 她显然是下了一惊,从帘子里走出的女子竟然是芙儿,脑海中突然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心中豁然开朗。却听见芙儿轻灵的声音,“那个叫君亦琅的哥哥受了伤,姐姐日夜陪伴照料,他们在雨中手握一把纸伞,在平山城姐姐用美**惑平山王,盗取玉琉丹。而且,而且,他们还做了苟且之事……” “够了,你下去吧!”袖手一挥,他厉声清喝着说。想毕他是真的生气了,眼神凌厉的充满嗜杀的光芒。 孤岫颤抖的站起来,笑了笑质问道:“你相信了是吗?不管我怎样解释,你终是从心底给我判了罪是吗?”刺痛如火一般,燎原起来,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君亦风的那一掌还未落到她的脸上,她不知道此刻哪来的力气,死死握住了手腕。敛眉看着他,义正言辞似乎又带着威胁的语气说:“你可想好了,这一巴掌打下去的是我们的情,我们的爱。”这也算是一种赌注吧,最终君亦风收回了手,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第二十七章 作证,误会重重 思索之际,心中自是忐忑,如今误会已存在又何妨多一丝了。神色一敛,她来到临华殿,此刻君亦琅、君亦彦、君亦晟、君亦轩都在却未见到君亦风。 “儿臣参见父皇。”她双膝跪下行礼,不管以后她与君亦风是否能够白首到老,至少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君亦琅凭白受到诬陷。 “原来是太子妃,起来吧。”君御的声音低沉阴郁,孤岫小心翼翼的起身,抬眸无意中撞到君亦琅的深眸中。她知道他此刻想说的是什么,隐约的笑意如幻影虚无缥缈她匆匆转过视线,脸上依旧是方才的波澜不惊。 稍微沉思了一下,她说道:“当时儿臣与四皇子同在平山城,儿臣可以作证此事与四皇子无关。” “你也在平山?除了太子妃,琅儿其它人都退下吧!”似乎是有些疑问,沉默了许久,终于打破了这沉寂。 “其中原委朕已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种声音像是从深处传来,铿锵有力。君亦琅略带疑虑的看着君御,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只见君御的手指在龙椅上敲击了片刻,细细说道:“其实平山王是我姜国潜伏在月氏的人,这一切自然是月氏国的计谋。不过,朕已有了万全之策。” 皇上的心思并非常人可以揣测一二,但孤岫相信他一定有这样的权势是这件事得以圆满结束。 出了临华殿,君亦琅优雅的微笑着,突然转过头看着她,“你就不怕吗?” 心中一颤,像是有什么要破茧而出,她忙抑制住这种奇怪的感觉,说“我不怕。” “回宫那日我们两不相欠,如今我又欠你一回了。”他的声音犹如水滴从山涧落下一般,那么柔,有那么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孤岫不自觉地笑了笑,谁知这笑因为君亦风的无端闯入顿时烟消云散,再也无迹可寻。 无力再做任何解释,或许是因为此时他那不屑的眼神根本没有给她任何机会,回了含凉轩感觉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三日后,平山王遇刺之事得到妥善解决。姜国反将一军,交出了月氏国的奸细作为替罪羔羊,那幅通缉的女子画像分明是另外一个人,不久传来消息称慕容瑾接替了平山王的封号。 “主子都这么多天了,若是肯让一步,给太子殿下一个台阶下,或许一切误会都将迎刃而解。”代云的提醒顿时让她恍然大悟,她似乎觉得自己太过倔强太过任性,云姜发生的这些不过是一些小片段,他的温柔他的真心从来都是不可否认的。 待缓过神来,她便迈着轻快地步子消失在含凉轩了。 无声的看向眼前的男子,金色的阳光尽情的洒在他的身上,隐隐有一层淡淡的光晕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绝世而独立的气质宛若天成,傲然天地间。 君亦彦转过头,淡笑着问:“你觉得哪个更好看?” “这个看起来更加的简单,我想素素应该会喜欢。”方说完她便捂住了嘴,略低下眉眼不敢再看君亦彦的表情。 君亦彦心中生出那一层又一次的疑惑,没有想到君亦彦居然将他们之间的故事娓娓道来,那日在林中的瞥见的一幕她也不再隐藏,不可否认他听完之后的眼中有一丝丝的怜惜与遗憾。 “三年过去了,五皇子还爱着素素吗?” 君亦彦似乎有些诧异,似乎从未想过这个看起来并不深刻地问题,“我也记不得了,爱不爱或许早已淡漠了。(.好看的小说)” 呆呆的玄想,她有太多还猜不透,“我曾一直想是怎样的隐忍与坚强才能磨练出她那般的冷若冰霜,五皇子可曾想过还她自由?” “三年的朝夕相处,相濡以沫到底爱淡如水,你说的或许不错。”缠绵的气息氤氲着最后的迷醉,他的笑意从唇边幽然浮现开来,乱了光与影。 前方似乎有些嘲杂,他们上前一看,原来是眼前衣着邋遢中年妇女在这酒楼里吃了霸王餐,如今老板向她讨债来了。 那帮人人凶神恶煞的要挟说:“你当我这醉酒楼是个混吃混喝的地儿吗?若是还不上这银子,今天便打到你爬不起来为止。” 那妇女似乎并不有丝毫的忌惮,整理整理衣角满眼横气的咋舌:“我这也不是吹的,我女儿是当今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等我进了宫这些银子什么的都是小事,恐怕日后你求我,我都懒得来你这破地。” “我当你女儿是谁了呢,原来不过是个小宫女。”说罢那人举起棍棒砸去,只听妇女大呼“救命啊”大家都绷紧了神经,君亦彦不紧不慢的握住了棍棒。扔了些银子过去,那些人立刻满面春风的满载而归。 妇女微微睁开眼见那些人离去,转瞬之间有神采飞扬起来,连连说道:“多谢公子相救,多谢公子。” “你说你女儿是皇后的贴身宫女?她叫琼花。”君亦彦眸色一寒,冷冷问道。 “说到这个死丫头,老娘我浑身都是气儿,如今在宫里熬出头却把我这个一把拉扯她长大的娘给忘了,我一个人活得容易吗?” 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今天孤岫可算是眼界大开了,上一刻她还跪地求饶,狼狈不堪,这会儿又骄纵开来,揶揄之态不禁联想到她与平日里那些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人无异。 “宫里的琼花我倒是认识,不过她说她有一个哥哥。”不知道君亦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孤岫只好在一旁静观其变。 那妇女拂了拂身上的灰,没好气的说:“我都没生哪来的哥哥,难道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一时没有按捺住心绪,孤岫笑了出来又看看君亦彦他似乎也有几分笑意漾在眉间。 “我与琼花有些交情,你先随我回府,我自会安排你与她相见。”侧过脸他温润一笑已示告别。目送他们离去后,孤岫便来到雅陵城最有名的糕点店天下第一楼,精心挑选了各种糕点。 带着无限的笑意她很快回到含凉轩准备好完善,怀着绝好的心情来到承颢殿。眼前看到的一幕,她惊呆了,似乎站不稳当。君亦风的怀中正搂着梨纷,他的手正在勾勒着她的眉眼,他的薄唇顷刻间印上了她的额头。 两人暧昧的气息随着空气流动起来,他的动作那么自然,自然的让人以为他是真情流露。孤岫看的目瞪口呆,连嘴巴都忘记合拢了。酥然的一瞬间,他们目光相撞,只见君亦风的眼中似乎掠过一丝异样,像是一种笑意,别开她的目光,他继续与怀中的女子亲热起来。 那笑却有一种寒气渐生,他有多少面是她不知道的,冷漠、温柔、霸道、暴戾……迈着艰难的步子,一步一步,她回到含凉轩,心中那份沉重感压得她似乎透不过气来,君亦风正渐渐地弃她远去,任她怎么努力都抓不住,这种感觉是那么的急切。 丫头们谁也不知道在承颢殿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太子殿下始终没有来含凉轩。这晚她睡的极浅,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娘亲,娘亲告诉她很多时候,很多事情,身在其中的时候,总是看不明白,玩弄我们的不是命运,而是命中注定的吧。突然惊醒,仿佛失去了依靠一般孤独绝望,在这样一片暗夜里她失声痛哭起来。 君亦风昨晚宠幸了梨纷,这消息一早便传到了含凉轩。墨雨愤懑不平的发着牢骚:“梨纷果真是一个狐媚子,竟然背着主子去勾搭太子殿下。” “说谁是狐媚子呢?”抬眼,此刻梨纷春光无限的在宫女搀扶下进了屋,嘴角扬起轻薄的笑意。 她只是一个宫女,想要攀龙附凤,谋荣华富贵,这也是没有错的。“想必你是听错了,不过是在说些玩笑话。”深深的看她一眼,自在一笑,这一刻似乎她也很佩服自己,竟能够把这怒气藏得那么深。 “怎么说在这含凉轩里下人们还是该有下人的样子,礼仪规矩都不懂吗?” 一朝得志便盛气凌人,忘了此前自己的身份,孤岫心中一阵唏嘘,故意恍然一惊,说道:“墨雨去准备些茶水来,我倒是忘了如今眼前的已不是含凉轩的下人了。” 说道下人这两个字的时候,她故意加重了语气,此时的离纷面色如纸生气而又不好发作的样子,生动无比。没有等茶水送来,她便识趣儿的走了。 第二十八章 冰释前嫌,柔情似水 突然一阵眩晕如潮水般袭来,呕吐的感觉渐渐强烈,一时没有站稳便要往后倒,幸好被快步赶至的君亦风接住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代云快传御医。”他满目柔情,似水似雾。依旧是从容淡定的抱起她,孤岫或许是太累了,疲惫的似乎连说不的力气都没有,只好任由他抱着。倾听他平稳的心跳,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躺在床榻上她便变闭上了眼,浅浅的呼吸。细细把过脉后,君亦风似乎扑捉到了御医脸上一丝的异样,“情况如何?”他的语气里分明是直白的担忧。 “回禀太子殿下,太子妃表面上是过度劳累导致体力不支,实则是气血不顺,经脉大乱,五脏受损。 微臣认为大概受了外伤未得痊愈。” 眉心一紧他显然是被御医的话震惊到了,外伤?何时受的伤?回过神来,他色厉内荏的吩咐道:“如今,一切交予你负责,一定要确保太子妃安然无恙,否则为你是问。” 君亦风望着眼前的女子,这个他爱了这么深的女子,心中一阵空荡荡的感觉然绕开来。“代云,你家主子可是受了伤?”剑眉微敛,神色稍显沉重。 “在伺候主子沐浴时,代云曾发现主子的背上有一道伤疤。之后听墨雨说那是在云姜,战场杀敌时负的伤,主子交代不许对任何人说,尤其是太子殿下。”代云的声音渐渐放低,直到细不可闻。 他半低着头那紧抿的双唇轻轻碰触到孤岫的面颊,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涌动出来。孤岫忽的睁开了双眼,只见他静静的看着他,突然微微的叹息,那一声浅绵的叹息似乎是不经意间溢出来的,那么轻却又那么柔,在此刻是那么的入骨三分。 一丝无奈,一丝心动,一丝嗔怨,奇异的情感在慢慢的发酵。 “你这个傻瓜。”他苦笑着,伸手抚摸她的眉眼,似蜻蜓点水一般轻跃而过,化不开的怜爱在他的眉间扩散。代云淡淡一笑,小心翼翼的退下,生怕打破了两人之间难得的温馨。 抬眸,孤岫再次陷入他那双墨瞳之中,这一瞬间她被他的温柔所打败了,有些迷惑,感觉很真实,却又似乎是假的。 “从这一刻起,一切都过去了,什么都不必想什么都不必说。”他的嗓音在空气里回荡,更像是一缕清烟,想要抓住一伸手却又散了。 惨淡一笑,她支吾着还是忍不住要问上一句:“你是真的喜欢梨纷吗?”此刻她的眼角噙着泪水,却佯装坚强。 温和一笑,那笑容似乎抵达到心底一样,萦绕不散。“我这样只是为了让你肯多看我一眼,我想着或许这样你便会恨我,便不会对我如此冷淡。” 终于抑制不住紊乱的心跳,她艰难地起身抱着君亦风,不说话也不松手,只是隐约感到心正在一点一点的回暖,五味参杂但占据心头的是弥足珍贵的幸福。不管这种温暖能够持续多久,只要她在他身边一天,那么这样的爱意便不会消失,多么大困难阻碍她都绝不会轻易放手。 “主子,后院的竹林里下起了白色的雪?”墨雨兴致勃勃的喘着气说来,掩不住的欣喜。 孤岫放下手中药玩,一阵狐疑。如今是暮春时节怎会无端的下雪,想了会儿,她轻轻的取笑说:“墨雨你又在胡诌骗人,不过我可是神志清醒得很。” 墨雨眉眼一垂无助的像个孩子似的,“主子,不管你信不信,你一去便知。” “好好好,我遵命便是。”她怕是最受不了这种无助哀求的软绵绵的目光了,想来也是一件怪事去看看或许无妨。 竹林一片绿意,苍翠欲滴,时不时有鸟儿穿梭而过划动枝叶微微作响,脚下野花开遍浅浅淌过芳香。各处一片宁静,却并没有看见墨雨所说的什么白色的雪,虽是觉得下雪不太靠谱,但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场雪也是无比美丽的。 带着一丝的失落,她转过身欲走,分明感觉有脸庞上一阵细腻温存,沁入心房。扬眸的瞬间,她无端的出了神,雪,白雪,如潮汐般涌动开来,她不自觉的伸出手去碰触这眼前的飞雪,雪花并没有在指尖的温热下融化,细看这并不是雪而是细小的白绢碎屑。 她可以肯定此刻她的身后不远处一定是君亦风,正在出神的看着她。回眸,漫天的唯美中,忽然眼眶有些红润,此情此景多么熟悉,仿佛就是转瞬之间。 君亦风淡笑着,渐渐向她靠近,他的眉,他的眼,愈来愈清晰深刻,直到他的脸贴着她的脸,温柔缱绻,他的情,他的爱,他的心,坚定的让他有种错觉,觉得此刻他只属于她一个人。 错觉也好,真实也罢,至少这一刻他们相依相偎…… 虽然过于短暂,但美好的时光不都是短暂的吗?若是人人的情爱都可以善终,这世上又怎会有痴男怨女呢? “主子,这是四皇子送来的字条。”代云从袖中取出,满腹疑虑。孤岫展开一看:采瓶园一见。若是以前她怕是想都不会想,只是此时她与君亦风刚刚化解重重误会,眼前的幸福来之不易,她又怎能轻易的毁灭她与他之间的信任呢? 思忖了片刻,她全然装作不知情一般,拿起书卷心不在焉看起书来。 “你煞费苦心经营的这一切,眼看就要成功了如今却要放弃值得吗?”君亦彦眉目舒展,一如既往的温文儒雅,微微抬头看着君亦琅,此刻他的脸上找寻不到一丝表情。 原来,人终究是会变的。或许他的追逐,已经累了;或许他发现眼前的一切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或许是这条路太过漫长,漫长的令他想要停止一切前进的脚步;或许他遗忘了自己的初衷…… 望一眼小路的尽头,君亦彦淡淡说道:“她是不会来了。”君亦琅似乎并不吃惊,或许这样的结果他早预料到了。 “这是我的选择,难为了这些年你的苦心,你若是有心我一定助你一臂之力。现在我只想弄清那件事,琼花那边怎么样呢?”那双凌厉的眼中,再也找不到以前的清冽。 “似乎你母后很是畏惧有关司幽城的一切,看样子线索还是在司幽。如今琼花的母亲在我们这儿,想来是不会有什么花样儿。”他说罢低下头,一如往常的淡然。 轻闭上双眼,稳定了下自己的心绪,叹息了声:“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司幽吧!若是母后问起便说我去调查平山王遇刺之事了。” “说到平山王遇刺虽然草草了事,很显然与三哥有莫大的联系,我会进一步调查的。此后你的一举一动都要加倍小心。”有些隐隐的无奈,他只好看着君亦琅的背影消失在连廊的转角处。忽然他好像很了解他的这种心情,自古英雄终是逃不过一个情字而已。 “五皇子,四皇子人呢?”左思右想之后,她还是放下种种疑虑快步赶至采瓶园,或许冥冥之中她还是晚了那么一步。 “你来的不巧,他方才离开。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着一起喝上一杯。”儒雅的笑容总是永远让人无端的舒心。 孤岫若有若无的有些遗憾,不过还是把那种奇怪的感觉压抑着,说带:“喝上一杯也不错。”举起酒杯,喝了一小口,只觉得这酒太烈一股辣味卡在喉咙越来越浓烈。 “一纸休书,素素已搬出了王府,如今住在城东的湖畔小院,那天我偷偷地在不远处看她,三年了,我第一次看到她那久违的笑容,如初见时的一模一样。” 他说到这里似乎不再那般淡然了,复又斟上满满一杯,酒入愁肠愈发忧郁的眼神充斥着复杂的情愫。 “五皇子可是考虑周全了?那日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他伸出手打断了她的话,“或许我该谢谢你,若是我早些还她自由,她一定还是水边那个在浠水边上,穿着罗衣的素素,轻柔的身姿,迎捷的脚步,怡人的笑容,比眼前春色更加美不胜收。” 孤岫听着心中起了波澜,他还爱着素素,甚至爱到深处他选择放手,这样的胸襟的确是珍贵。相濡以沫的三年,虽然如他所说一般爱淡如水,却也应该是最弥足珍贵的回忆吧! 初见,最美不过初相见,的却是很美…… 第二十九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字罗衣 湖畔小院前女子依旧静静的看着湖面,目光柔软了几分,冷若冰霜或许只是不愿敞开心扉的一种伪装罢了。 “素素。”她的声音放得极其缓和,生怕打破了她一直维持的那种平淡,女子回过头来,浅浅一笑,并不让人觉得有多么冰冷。 “你是聂姑娘吧。五皇子时常提起你,他说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微微吃了一惊,随着素素进了小院。院子虽不见得有多大却是杨柳依依,繁花绽放一地春色。大概是她一人居住于此,很久她才从屋里端着茶水出来。 傍晚的余晖泻下,洒在素素的眉眼之间,生出一种悲凉。叶子的影子斜斜的映下,落下点点的斑驳。“其实你们之间的故事五皇子跟我讲过,五皇子说从今往后他不会在扰乱你的生活,他希望你还是那个浠水边的素素。” 抬眸,素素手中的茶壶壶嘴不在有茶水流出,僵在那里她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很快又趋于淡漠。 “浠水边上的那个素素再也回不来了。”冷冷的说过一句话后,她开始沉默。她总是盯着一个方向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失去的东西,这种东西似乎对她来说去儿不返。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了,锥心的痛还是淡淡的伤,莫名的悲伤无法让人形容。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她忽然开口问道:“我是不是太过绝情,太过冷漠?”虽觉得惊讶,不过并没有多想,孤岫冲她摇摇头。 只见素素闭上眼,轻叹了一口气,“三年的时光足以让我忘情忘爱,我从不知道我在期待着什么,我知道自己也不应该再有任何的期待。”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剩下的时光何不重新来过?”看着光晕下素素的侧脸,竟有点惆怅有些无措。 素素起身抚了抚随风飘扬的柳枝,思绪似乎已经走远。“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好像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这个人是孟雅歌,没错,是他,那日在亭中他说过还她喜怒哀乐,只是如今这个人却不见了踪迹,无端的心中还是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心中一颤,素素蓦然的转回头,微笑着,妩媚的眸中盈满泪水。那种假装的坚强似乎一戳便会破掉。 叩门声响起,打断了片刻的沉寂。孤岫抢先一步起身打开木门,是他?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惊喜。此刻孟雅歌或许是唯一可以带她从过去的重重阴影里走出来的那个人。 素素显然是有些意外,言辞间虽然一如既往的冷淡但骨子里,但是却可以明显看出她心中起了波澜。 “聂姑娘可否回答我几个问题?”孟雅歌忽然上前叫住了此时院子外的自己,含笑着她点点头,止住 了步伐。 “聂府曾经收养过一个遗弃的女孤,可有此事?” 孟雅歌的眼神里充满着急切,似乎此事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犹豫了片刻,孤岫缓缓开口:“这是聂府的一个秘密,爹下令不许对任何人讲起。这对孟大哥好像很重要,其实我也并不清楚,只知道收养的这个女孤便是晓蝶。” “是她,这个叫晓蝶的有没有特别贵重的随身之物?”孤岫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打探聂府的这些事儿来。 双眼从他身上一扫而过,瞬息之间似乎看到了不大一样的表情,那种目光似乎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处,那份隐藏的感觉被惊醒,那么熟悉,就像哥哥带给她的那种感觉一样。 记忆开始在脑海中跳跃,零零碎碎的她有些不太清醒,“这些我就不知道了。” “多谢聂姑娘如此坦诚相待,我便先回去看望素素了。”他唇边绽放出昙花一般醉人的微笑,一抹淡青色的背影模糊开来。 如果说素素与五皇子之间是情深缘浅,这一刻她忽然很希望孟雅歌与素素可以笑指烟云间,没有为什么,直觉告诉她这是最美满的结局。 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想到已经很久未回府,无端有些想家了。“丫头!”怎么这么像是哥哥的声音,好奇的转过身便瞧见了几丈之外的哥哥,不过他的神色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是因为得知灵儿怀孕了吗,她也不愿提起害怕一不小心便会触动到哥哥的软弱之处。 走近了,惊见他眼神骤变,从未有过的认真与肃穆竟有些让人无法适从,“丫头,若是府中起了什么变故你要记住,你是聂孤岫,天不怕地不怕的聂孤岫,你比任何女子都要将强,一切困境都将会过去。答应我好吗?” 哥哥温柔的一笑,眉却是紧缩的,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这样近距离的深深注视着她,手指轻轻抚过她飞扬的发丝,暗藏的温柔依旧如往日。 “我答应哥,只是会有什么变故?”她总觉得哥哥的话颇有深意,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哥哥却不说话,仿佛在想着如何回答她,看着她的眼睛,悠然的淡淡说道:“昨晚我梦见了娘,她说希望丫头做最坚强的女子。对了,丫头怎么没戴那枚珠钗呢?” “珠钗是娘留给我最珍贵的东西,丫头自然视如珍宝舍不得戴上。”她嘴上这么一说,如今的思绪,一片混乱。哥哥久久不再说话,她不得不抬头看他,此时他直直的看着她,深沉的眸中带着异样的神色,分辨不清。 夕阳落下,月亮渐渐升起来,柔和的光亮笼罩着整座雅陵城,冰清玉洁。今日发生的种种似乎都令孤岫浮想万翩,究竟哥哥瞒着她些什么,左思右想也猜不透。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打开窗子,月上中天,微微散发着暗红的光芒。每晚的月光似乎都不大一样,她似乎通晓人情,时而温润如水,时而清冽有着渗人的寒冷。今晚的月光似乎在踟蹰着犹豫着,如同她的心情,分不清是悲是喜。 夜半时分,每每打开窗子她总要习惯性的看一看窗外的连廊,是一看君亦风是否如那晚一样,倚着栏杆在那静静的守候着他。 一夜失眠直到天空微微放亮她方才浅睡,醒来的时候已差不多正午了。自己也有些吃惊,竟然一觉睡过头了。代云一边帮着梳理发髻一边娓娓解释:“主子,早上太子殿下来过了,听说你睡意正浓,便叫奴婢们不要清扰。” 孤岫有些惫懒的问:“他来过了,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代云帮她插上玉簪,微微一笑,回答说:“太子殿下倒是没有吩咐,只是似乎走的很急。对了,还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讲”,代云看了看镜子中的主子嘴角动了动,心有戚戚,“落云殿传来消息说梨纷怀孕了。” 第三十章 前朝迷雾,层层揭晓 迈着轻快地步子,孤岫回到屋里紧紧闭上了门。任凭代云、墨雨在门外叩门她也视而不听。刺骨的痛涌上心头,不为别的只是有些害怕,千算万算也没有料到梨纷会这样惨烈的结束性命,在她的眼前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渐渐死去,血腥的味道让她心里发凉。 “是我,开门吧!”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君亦风淡淡的声音。微微舒缓心中的恐惧,她方才慢慢的开了门,瞬间猛地被他带入了怀中,他的气息紧紧的与她纠缠在一起,似乎两个人此时融为一体。 没有反抗的让他抱着,像是最后的拥抱,穷尽一生的力量才换来的拥抱,这个拥抱没有杂念,只是情,关乎爱。 “今天看到的都忘了吧!”他说的是那般的云淡风轻,似乎心情并没有任何明显的起伏,是他一贯的淡漠还是他真的不在乎,看不出他的心底此刻隐藏这些什么。 稍稍思忖之后,终于还是安心不下,她开口问道:“孩子?你调查过了吗?” “事已至此,一切都毫无意义了,不是吗?”他拥抱她的力度忽然加重了几分,他的心跳也不似先前那么平稳,一阵悸动,孤岫点点头,只有勉强一笑。 “我先走了,晚上再过来陪你”,柔柔的笑了笑,他转身留给她的是一抹墨绿的背影,不远处他又回过头来,静静的相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天下似乎只剩下了他们,淡淡的温柔依然萦绕在身边,这一刻的相望,仿佛就是一生。 ----------------无力码字,今天就这么多了,明天补上。明天小浅将和大家一起进入《绝情局》卷,吼吼!!!! 第一章 情到深处,甘为宫女 “想哭,便哭出来吧!我会一直陪着你。(.)”他的脸色虽然苍白,却带着丝丝暖意。在君亦风的帮衬下她半卧着,靠在他的怀里,那温柔的气息一点点的融入到心底,似乎在一片迷雾之中看到了光芒,她努力的汲取着他的温暖。 “把药喝了好吗?”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看见她微微点了头才继续说,“父皇既然没有当场决断,或许还有转机。等你养好了身子,我便带你出宫回府。” 从他的怀里抽离出来,接过代云手中的药,头一仰全部喝尽了。君亦风满意一笑拿起白巾帮她擦了擦嘴角。 昏昏沉沉的她睡着了,睡梦中她依旧抓住君亦风的袖子,不愿放手,像是害怕一旦放手他便会离她而去一样,没有了他的支撑与温暖,似乎她再也无法坚强起来…… 烛火摇曳的深夜,见她醒过来,君亦风一手握住她的手,宁静一笑在烛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你醒了,放心,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伸出手,第一次她这样大胆的去抚摸他的轮廓,他的眉眼,那么美,那般触动心弦……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自己竟然对这个男子产生了这么强烈的依赖,他的柔情,他的淡漠,他的愁绪,倘若再也无法拥有,今后的日子她不知道该怎样继续下去。 “外面下着雨吧!我想看雨!”听着沙沙作响的雨声,她忽然产生了看雨的冲动。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君亦风淡淡一笑,眼里带着坚毅的神情,点了点头。 打开门,雨和风一丝丝的飘入,带来了微微的凉意,将屋里的温热打散,他拢着她的肩头,淡看风雨, “三生三世,生生世世,若我命犯桃花,天地之间唯取你一枝,不管你是否为我而开。(.好看的小说)” 他深情的声音突然闯入耳中,孤岫不知为何,惊觉自己有一种想要去吻他的念头,不知不觉间她缓慢的转过身子,干裂的唇贴到他的温热的唇边,温柔的纠缠在雨雾缭绕的深夜宛若幽兰,缠绵悱恻…… 三天后最终皇上颁了圣旨,爹爹归隐蓝田,说的好听是颐养天年,实则是排除朝堂之外,贬谪到山高水远之地,哥哥废除将军封号,收回兵权,贬为庶人。想来所有的功勋都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始终抵不过一丝的过失。 这样未尝不好所谓伴君如伴虎,远离雅陵便是远离纷争,爹爹为朝廷操劳了一辈子,也应该是时候放下了。这些年的战火流烟,或许哥哥也累了、倦了,平淡的生活或许正是他所向往的。只是,自己该如何? 聂孤岫废黜太子妃封号,随家人前往蓝田,永世不得踏入雅陵城一步。永世?那是多久,恍惚间顿觉全身无力。若是一年前,若她还没有爱上这么一个男子,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自由这对她来说是比生命还要珍视的东西,隐于山林中,晨钟暮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纷扰,没有阴谋,只是想想都觉得是那么的自在无拘。可是,如今她放不下这座城,她放不下城中这个人。 “你真的要离开吗?”他清澈的眼中竟找不到一丝的杂质,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等待着最简单慰藉,仅此而已。 他明知道这是不可违逆的旨意,那为什么还要问,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沉思了许久,她回答说:“这是圣旨,我……我……不愿意,不愿意离开,若可以留在这宫中,我……” 他的手微微抚上了她的唇,她不在说话。却见君亦风墨眸间闪过一簇光芒,就像暗夜的那层薄纱被掀开,月光破云儿出,繁星点点,“你放心,我去求晗妃娘娘!六宫之中她深受恩宠如今又怀有身孕,父皇必定会改变注意的。” 她惊觉自己是听错了,第一次,第一次从他的口中说出求这个字。他是一贯高傲,冷漠,深邃无底的太子君亦风,如今他轻而易举的吐纳出“求”这个仿佛永远不会在他生命里出现的字眼,他的表情太过平静,太过温柔。 那温柔似乎惊了心,带起层层涟漪,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他的确前往了翠宁宫,最终结果不好却也不坏,若是留在宫中她只能作为宫女的身份,最多她可以看他一眼,他说她不愿勉强她,无论她选择去或是留,他都无怨。只是他眼中的失落是那么的明显,或许他自己并未察觉到。 我说过不要爱上任何人,但是我现在才懂,当它来了的时候谁都没有办法拒绝,耳边无端回想起这样一句话语,闭上眼睛,一幕幕的画面在脑海中回放着,温柔,淡淡的情感,君亦风说的每一句话都生动无比,每一个神情的浓墨重彩,每一个动作都惊艳了时光…… “半个月后他们便启程去蓝田了,我送你回府住上一段时间,到了那一天你在告诉我你的选择。”他似乎有意的回避着她的眼神,是怕拒绝,怕受伤吗,猜不透。 收拾了一下行李,在君亦风、代云的陪同下她回了府,君亦风送至门口却止住了步子,轻轻拥抱过后温润一笑,消失在路的尽头。 府中已经很冷清了,偌大的地方不见人烟,只剩下芳草凄迷。屋里也似乎杂乱起来,手微微拂过桌面,指上已布满灰尘,物是人非,她忽然有一阵说不出的凄凉。安排着代云四处收拾整理一下,她来到后院寻哥哥。 “哥,我回来了!爹去哪呢?”老远处便见哥哥在亭子里独自饮酒,走进了坐于哥哥对面,她端起酒杯还未送至口中,便被哥哥伸手夺了过去。 “丫头,你身子还未恢复不宜饮酒。”微微有些严肃的样子,流露着无限的体贴与疼惜。 满腹宠溺之态,孤岫揶揄的埋怨:“哥,你就是爱管丫头。” 那皱在一起的眉此刻不自觉地舒展开来,“爹出去散心了,你也知道雅陵对他来说是大半辈子的心血。将要离开了,总会有些不舍,但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人便可以安稳度日,日子虽会清苦些却是从来求之而得不到的宁静。” “哥,我……要留在宫中,我不想就这样离开,我不甘心。” 哥哥此时略带惊讶的看着她,一双漆黑凌厉的眸注视着她,孤岫忽然哑然呆住了,他的眉微微的蹙起,但是隐隐带着一丝温柔,那温柔甚至少的可怜,虽然那样少,却可以温暖人心。 “想必丫头是爱上太子了!他终将是君临天下的皇者,作为帝王他主宰者一切却也身不由己,他给不了丫头想要的安宁与幸福。” 不由自主的眼角酸酸的,感到异样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哥哥饮了几杯酒过后,目光柔软的似乎碎了一地春光,“我怕一旦丫头走错一步便会粉身碎骨,这是哥最后一次劝你了!” “这是丫头的选择,无论是对是错,我无怨无悔。”这一刻她必须要坚定,以前如同浮萍漂浮不定,那么现在她必须找到那个定点。见她如此执着,哥哥也不再相劝了。 当年姜国攻入云飞国皇宫之时,乐师及侍卫的护送着刚出生的小公主从密道逃出。一路的追杀,三个月后他们又回到雅陵,那名乐师与爹爹少年时是高山流水一般的知己,于是来到聂府以死相求,赤胆忠心令人动容,况且还是一个初生的女婴,爹爹一时动了恻隐之心答应了此人的托付。 乐师抱着自己的亲生女儿继续逃窜,最后被捕惨遭灭口,所有人都以为他怀中的女婴乃是小公主,所以从那天起,这就成为了一个永恒的秘密。只是尘封已久的秘密终将会随着时光隐隐浮现,当年随行的那名侍卫出现了,碎片与晓蝶香囊里的玉佩拼凑起来正好吻合,还有手臂上的梅花烙印,一切的往事都昭然若揭。 “哥是什么时候知道到的?晓蝶又是何时知道的?”有些感动,有些难过,叹了口气,她望着远处的一片葱郁,目光闪烁。 “十岁那年,至于晓蝶她是那天才知道。”一缕淡烟从眼前飘过,像是雾气,又像是灰尘。这个高贵的公主身份没有带给她应有的尊荣,隐藏了这么多年,一朝身世大白却又要了她的性命。只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她的命运注定被他人主宰…… “五日后晓蝶便要处斩了,可靠消息称当时有位皇子逃过了一劫,届时天罗地网定会有一场血战,丫头就不要去了。” 低下了头,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莫非是孟雅歌?他是云飞国幸存的皇子,怪不得当日他那样急切的询问晓蝶的消息。脸色瞬间苍白起来,腹部一阵钻心的疼痛,她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第二章 刑场,风云变幻 “丫头,丫头……”耳边听见哥哥的呼唤渐渐淡了,散了…… 淡淡的光华流泻在地上,不经意间看一眼似乎就要沉醉,夜半,凉风轻抚,风轻轻的从窗外涌来。[]不对,窗子怎么会半开着了,她起来轻轻合上窗子,有股诡异的感觉在心中弥漫。 紧紧盯住的门突然打开了。一颗心猛然的跳动起来,进来的人是洛夜玄,那银色的面具她永远忘不了…… 他为什么会来到雅陵,来到这里,强忍住种种猜测,洛夜玄走到她面前深深的看着她,一句话都没说,缓缓的揭下面具,依旧是那般的冷峻唯美,孤岫竟看不清他的情绪,他的情绪被埋藏的太深,太沉,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防备的看着他,他漆黑的眸子紧紧锁住了她,那眼神看的令人惊心,突然他笑了,有些邪恶却又是带着一抹异样的温柔,“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了,沧于国永远是你的不二选择。” 迷惘之中他的手已抚上她的脸庞,有些冰凉沁入肌肤,孤岫微微后退了一步,他亦很自然的收回了手似乎也惊觉刚才的举动的太过轻浮,开了口想解释却还是沉默开来。 一股从未有过的慌乱袭上心头,令她手足无措,垂下眼帘。不知过了多久,抬头有些惊讶,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她一人,洛夜玄消失不见了。慌忙的跑出屋子四处张望,却只见一片暗夜和淡淡的月光。 这个男子究竟在想些什么呢?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他并不是一个恶人,关上门她若有若无有笑了笑。 “太夫说昨天是情绪失控引发的疼痛,主子有什么心事吗?”代云扶着她在有些荒芜的花园里散着步。 心中有种很不安的感觉又被代云的提醒惊了起来,藏在袖中的手渐渐地捏紧,浅浅一笑:“我也不知道,怕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吧!对了,代云我想吃松茂斋的百花玉露糕,你去帮我买些吧!” “主子胃口来了,这是天大的好事。代云这就去!”看着代云离开了,她才偷偷从后门出了府,四处打听孟雅歌的消息,可见他在雅陵城也是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似乎只要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与他有着来往。 雅陵城富可敌国的商贾,飞龙马场的场主,与达官贵人之间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一听便知这是个有故事的人,他与君亦风似乎交情匪浅,当日在凌轩阁中他们相交甚欢。只是若他真的是云飞国的幸存皇子,他当真在谋划复国大计吗? 不对,她不太愿意相信他有着这么深的城府,他看素素时的目光是那么的单纯,充满了怜惜与爱慕。和他在一起时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来到马场并没有看到孟雅歌,心中推测着他大概去了湖畔小院。 果真,他远远地看着那个似乎永远处在冰冷中无法温暖的素素,细碎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一脸的不可思议,眼里流露出的一抹希望一点点暗淡。 “孟大哥是晓蝶的亲哥哥吧!” 孟雅歌眸中带着一丝惊讶的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却见他旁边无端出现了一人,手持利剑,步步紧逼,透露出危险的讯息越来越强烈…… 孤岫猛地伸出了掌心,咬住下唇,努力的忍耐着心中的恐惧,最终说道:“这将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记得晓蝶曾说过如果她的亲人尚在世上,她希望他们可以平平安安。我只是希望孟大哥要从长计议,不要白白牺牲了性命!” 不知为何,她竟在此时鼓足了勇气抬头一看是孟雅歌,那个人已不见了踪迹。他笑了和刚才的笑容完全不同,像是深处的灵魂得到了释放。 “我信你!只是她是我唯一的妹妹,还未相认我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她丢了性命。我已有了应对之策,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孟大哥为什么相信我?”她直视着他,神色无比慎重。 “感觉吧!若我出了什么意外,你多来看看素素,她。”他的话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神情有点奇怪,像是要说什么又不想说下去了。 微微颔首,有种不算是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那感觉是异常的温暖,像是一盏灯在漫漫的黑夜里透着淡淡的光晕,丝丝温暖沁入心底。 “丫头去哪了?我和代云寻你半天了。”哥哥言语间是真真切切的关心和几分无可奈何。 如今恐怕是用午膳吧!眼下只有三人,想必是爹爹不能释怀离开雅陵的忧烦,孤岫便也没有多问。喝了口汤,酸甜可口,她夸赞道:“代云,没想到你的手艺也不错!哥,你尝尝!” 代云窃窃的笑了起来,孤岫百思不得其解,满目迷惑的等着她,最终却听见哥哥淡淡的开了口:“丫头这是哥做的。” 一时没把持住心中的诧异,口中的汤一下子喷了出来,引得两人暗暗咋舌。“哥,你是何时学会的?” 用帕子擦了擦嘴边的汁水,她兴致勃勃的询问。 “这是第一次,看来哥不仅是战场上的英雄,也下的厨房。”哥哥这会儿说起玩笑话来,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都挣着抢着讲述着以前的各自的糗事来。 打发走了代云此时只剩下他们两人,孤岫敛声问:“当初我与灵姐姐碰面想必他随后就调查过了,赫连王子去烟雨楼不过是布好的局。哥,你怨丫头吗?” 摸摸她的脸蛋儿,哥哥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傻丫头,这与你无关,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总之都过去了。灵儿现在的生活很安宁,这也是她一直想要的。” “你们之间?”略带疑惑的看着哥哥,双眸中似乎平静无波,微敛着眉。 “这是一个秘密,既然是秘密,那就谁也不能说。”像是故意说着的玩笑话又不单单是玩笑那么简单。想要追问下去,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处斩前朝公主的事如今已传的满城风雨,想必是故意将消息放出的吧!这一天终究是到了,只是冥冥之中老天似乎也动了恻隐之心,大风伴随着大雨席卷着雅陵城,烟水弥漫…… “丫头也要去!”屋檐下,呼吸着微凉的空气,她目光凄迷的看着一旁沉默的哥哥,却见哥哥进了屋子取出纸伞,冒着风雨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水雾之中。 雨水更加猛烈了,飘落在脸庞上冰冷冰冷的一直流到心底最隐秘的那个地方,踏过的每一步都惊起一阵涟漪浅浅漾开。 心里忽然好难过,好难过,像是自己也感到痛苦那般,可以预料的结果就在眼前,可是偏偏无力改变,只有看着命运一点一点的侵残,腐蚀…… 此时刑场已经人头攒动,远远看去一片纸伞在雨中来回的晃动着,像是漂浮无依的魂魄四处游离寻找着归宿。各处都布满重兵层层把守,极不容易的他们挤到了人群前方。感受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孤岫忽然胸口一阵闷热,压得似乎透不出气来。 一阵温暖,那是哥哥的手抚上了她的肩头,待气息稍微平稳她方才回眸冲哥哥凄婉一笑。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熟悉的眼神,是孟雅歌,不错是他,目光再次从人群中扫过,却不见了他的踪影,隐隐的血腥味随着空气卷入,有些刺鼻…… 午时已到,晓蝶被带上断头台,人群也开始躁动起来,一种不安分的气息开始发酵。“这或许是布下的局,蒙着面极可能不是晓蝶。”哥哥轻轻附在她耳边浅浅的说着,她忽然全身瘫软,幸好哥哥一把扶住了她。 令箭落地的一瞬间,迅速的窜出一批黑衣人手持利剑,冲上了刑场厮杀开来。混乱随之伴随而来,场面一度失控,人流四处分离,推推搡搡站不稳当。 “丫头,我们快走!”刚听见哥的声音,回过神来下一刻却被人群冲散,隔着茫茫人海,她像是丢了魂魄一般,孤独儿绝望。看着脚下流淌而过着血水,似乎挪不动脚步,死死的看着那愈加发红的雨水。 抬眸的瞬间,周围城楼上布满了弓弩手,刑场上死伤已经无数,剩下虽寡不敌众仍旧在负隅顽抗,有一人掀开了黑色蒙面,虽是烟水迷离但那个人不是晓蝶。 手腕一紧,不知被谁拉着离去,回眸的最后一眼,她看到了那名女子手中明晃晃的匕首插入了黑衣人的胸膛。 一路在风雨中狂奔,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她掩不住的好奇,洛夜玄,他还没有离开雅陵城。 “我忘了告诉你,如今我已不是沧于国的太子了,所以也不会有太多牵绊了。还是那句话,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了,沧于国永远是你的不二选择。”他眼神中竟带着点点担忧,一切都来得奇异。 第三章 美人浴 飘远的神思被他的声音带回来,此时他们已经站在飞雪山下,抬眸烟雨迷蒙,虚虚实实看不太清,“是因为云姜退兵之事,所以你不再是太子了,是吗?” 他微微侧过头,突然对她露出了一抹笑容,说道:“别动!”,暂且不管他要做些什么,她保持着这种姿态静静的端视着他。(.好看的小说) 突然,洛夜玄的手伸进了她的发中,手轻轻一扬,那固定长发的玉簪被抽离而出,瞬间,青丝飞扬,挡住了所有的视线,渐渐地发丝间染上了雨雾,雨水顺着眼帘滑落,睁开眼都显得有些吃力,此刻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狼狈的。 “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记住我说的话,我走了!”他不露痕迹的将玉簪递回到她手中,那双如墨的眼睛里笼上一层透明的忧伤。 心中一惊,正想着是不是要说些什么作为临别的寄语,他却抢先一步开了口:“不用说什么,也不必多想,只要这沧于姓洛便好,至于我是不是太子倒也无关紧要。” 洛夜玄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像他这样的男子一眼看上去便是凌云天下的那种霸气,更何况生在帝王家,权势带给他们的尊荣从小便根深蒂固,没有谁比他们更加了解权势带来的一切荣耀。这种诱惑并不是凡人可以抵制的,他真的是就此放弃了吗? 他的手在她眼前来回晃动,想必是惊觉她呆住了。回过神来,洛夜玄的唇边勾起完美的弧度,在这稀薄的空气中散发着神秘的色泽。 “我们总不能一直如落汤鸡一般,淋着雨吧!” 清冽的音色有些空无,点了点头,她在他身后一步步紧随他的步伐。来到附近一家客栈,他打点好了一切,随后却不知是走了或是去哪了。 厢房里的浴桶中已准备好了热水,伸手试探了一下水温恰到好处,虽是有所顾忌但是如今浑身湿漉漉,狼狈不堪,一来说不定会染上风寒,二来这个样子回府哥哥一定会担心的。 最终她轻解罗裳,慢慢的沉入到温热的水中,一直往下沉,直到水淹没了眼帘。在水中闭着眼,抑制住呼吸,直到终于忍受不住那窒息伴随而来的沉重感,她才慢慢地从水中浮起来,探出头深深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温热的感觉似乎很舒服,虽未将寒意驱走,却也换来了片刻的温存。 细小的声音在耳边扩散着,心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抬眸却惊见洛夜玄站在几丈之外正目瞪口呆的盯着她看。瞬间她本能的双手遮挡,显然是吓了一跳,红了脸颊,惊叫:“洛夜玄,你!出去!出去!” 洛夜玄哑然呆住了,转瞬之间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她,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有些紧张,以至于话都说的不大明白,“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我一不小心看到而已。我是来……送衣裳的。” 孤岫探头看了看确是如此,但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屏住呼吸她大声大气的安排:“那你把衣裳放下,然后出去!记住,不可以偷看。” 洛夜玄没有再说什么,一步一步的后退,小心翼翼将衣裳搭在屏风上。阔步离去,最后一瞬间他忽然回过头,冲她温和一笑。顿时她有种冲上去凑他一顿的想法,可奈何如今只好强忍着。 过了好久,她悬着的心才慢慢地放了下来,起身迅速的穿好衣服,墨绿色这是她最喜爱的颜色,穿上似乎也很合身。在原地随意转了一圈,不得不说她似乎很满意。 出了门,她刻意保持着平静,无声无息的看着洛夜玄,眼神中填满了迷惑。 “我们就此分道扬镳!”他挑了挑眉,眼中充满了真挚。一把纸伞,一抹背影,渐渐模糊在视线里…… 他就这样离开了,似乎自己好像依旧搞不清楚状况,却有一丝伤感流淌而出。如今哥哥说不定还在四下寻她,想到这里着实惊了一惊,撑着伞她便快步的回府。 “哥,我回来了!”一脸无辜的样子她看着哥哥笑意逐渐升华,哥哥的眼中闪过深邃的爱意,扶着她进了屋。 “刚才一下子冲散了,想到湿漉漉的如落汤鸡一般,所以丫头就去换了一身行头。哥,好看吗?”她起身轻移莲步,在哥哥面前抖弄了一下裙裾,满眼的山花烂漫。 她敛住笑意,慢慢地开口问道:“对了,刚才刑场上情况如何?”心中微微一颤,突然惊见哥哥的眸子中似乎带着从未有过的深邃,忽然感觉有些陌生。 他叹了一口气,双手扣住了她的肩,神情有些凝重:“死伤无数,不过听说有几人侥幸逃脱了。晓蝶其实昨晚已被处决了,如今尸首悬挂在城墙上。” 如今人都已经死了,却还要这样加以如此残忍的刑罚,一个女子她又怎能主宰国家的命运了。但愿孟雅歌现在脱离了险境,微微定了下神,在确定自己的声音不会颤抖之后她才慢慢地开口说:“原来是这样!” 雨渐渐地停了,远方的山峦间隐隐浮现出一道彩虹,一切似乎都要重新开始了…… 虽回来了住了些时日孤岫却极少看到爹爹,说的话自然也是屈指可数,只是觉得自从那日开始他看她时目光便有些冷淡了。 “听你哥说你不愿随我们前往蓝田,甘愿屈居宫中沦为宫女,可有此事?”这是回到府上爹爹第一次这样端坐着静静的与她对话,没有多想她点了点头。 “从小到大任何事都由着你的性子,这次算是爹求你了,随我离开雅陵吧!” 求?心中一紧,她有些手足无措,更多的是疑虑。断断续续的她说出了八个字:我不可以……这么离开。 爹爹的眼神忽然沉重开来,死寂一般。室内那严肃的气氛令有些诡异,抑郁的让人难以呼吸。转过身不再看他,“若是你要留下,从这一刻起你我父女之情一刀两断,从此再无瓜葛。” 蓦然惊住了,这还是从小到大温柔慈善、宠她爱她,那个陪她骑马、读书、练字的爹爹吗?忽然觉得有什么像是刺一般的东西在心头刺了一下,感到细微却奇异的疼痛。 收紧眼泪,她哽咽的问道:“为什么?爹为什么要逼丫头离开?”她上前握住了爹爹的手,眼中起了一层稀薄的云烟。 轻轻推开她的手,爹爹的眼中带过喜忧参半的神色,终是坚定的看着她,不容商榷的说:“你若执意留下,聂家从此与你没有丝毫关联。现在便离开聂府,离开这个家,走吧!” “爹!”从来不知道爹爹会这样无端的发怒,被他用力推到地上。“走吧!”那最后两个字究竟带着怎样的撕心裂肺的感觉,罢了,一切都不想多想了! “养育之恩,丫头来世再报。”重重的磕过头后,她似乎用着最后的一丝力气站起来,此时门外的哥哥窥探这刚才经历的一切。最后冲哥哥温婉一笑,她决绝的冲出了屋子,冲出了聂府的大门…… 一切皆如梦幻泡影,虚无缥缈,最后是她放弃了,还是她被放弃了,终究是说不清道不明。雅陵城,这个主宰着万千人命运的皇城,注定是痴狂缠绵不绝。 留下是对是错,这一刻她还不得而知。或许这一场赌,赌注便是他对她的爱,猜得中前头却没人可以预料到结果。 白皙的手碰触到她的脸颊,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那动作轻柔的就像她是天底下最脆弱、最容易碎掉的宝贝一样。他对着她笑,那笑意是天荒地老的延绵,微微低头他在她的额头处留下了一个亲吻,这个吻让她有些心慌。 俯瞰着远处,她仿佛觉得这是最后一眼,竟有些不舍与迷恋。上了马车,她并不说话,脑中似乎找不到一丝清明。 “你暂时被安排在浣衣局,你放心过段时间后一切都会回到正轨,含凉轩的主人也永远是你。仿佛被他的眼睛所以深深吸引,点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拢过她的肩头,君亦风唇角漾起满足的笑,看了看怀中的孤岫,他浅浅说道:“如今你已不能再用聂孤岫这个名字了。制芰荷以为衣兮,落芙蓉以为裳。洛衣这两个字你可喜欢?” “洛衣!”她闭上了眼,之后好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脱口而出,“只要你喜欢我便喜欢。” 一动不动的靠在君亦风的怀里,刚刚说过什么几乎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或许是她根本不想扰乱此刻的安宁。 第四章 浣衣局,初识竹枝 回到含凉轩君亦风倚在门边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在收拾着些什么,铜镜中她看到了自己发髻上那枚幽若玉簪,闪着有些刺眼的细碎光芒。(.好看的小说) 她取下玉簪,小心翼翼的取出木匣子里那支娘留给她的珠钗插在发间,将幽若玉簪放置在里面。来到君亦风面前,他显然有些不解,“幽若玉簪如此贵重,现在恐怕戴着也不妥。着个木匣子和玉簪是我最珍贵的东西,如今我把它们交给你,日后你再亲手给我戴上。” 含笑着接过木匣,君亦风轻抚了下她的鼻梁。时间似乎停滞在哪里,四目相对,有什么隐秘的东西在流淌,融了一地的冰雪。 “主子!”代云一步跨进屋来,情绪有些激动,看见君亦风也在此处有冷静了几分。 “代云先去兰陵宫伺候,等你回来了,她依旧回来含凉轩。”他手稍微用力一扯把她带到怀里,手指轻钩,旁若无人的玩弄起了她的头发。 微微挑起眉看着他,在他清澈的眸子里孤岫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和缓的风轻轻的拂过,像是最后的暧昧,吹乱了她的心绪,心情很乱,很乱…… 浣衣局,踏入这扇门开始便意味着过去的一切如梦一般都被带走了。现在的她叫洛衣,她的身份是一个宫女。回眸,这样看了君亦风好一会儿,心有千千结却不忍吐出一个字。 无奈,最后酝酿成了无可奈何。唇边勾起一抹笑容,应该是很好看的,很好她要的就是这样。 她很早就预料到人言可畏,果不其然宫女们一见她进来便三三五五的聚在一起,开始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昔日的太子妃一朝沦为宫女或许的确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吧!自己想想都觉得很可笑。 “我叫竹枝,姑姑安排你和我住一屋,我带你去看看!”这个女子似乎与旁人不同,明媚如花,像是一阵风拂过心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舒心。(.好看的小说) 来到住处虽有些简陋但看上去倍感温馨,“我叫你姐姐吧!其实姐姐的事我都明白!”竹枝倒上茶水送到她面前的桌上。第一次见面竟然就唤她姐姐,她却丝毫不感惊讶,反而有些欢愉。 “姐姐今天就好好休息吧!从明日开始便要起早晚睡,竹枝先去干活了。”虽是媚笑如丝,却是清水出芙蓉,天然纯净的美丽容颜宛若午夜昙花,朦胧迷离。 推开后面的窗子,芳草凄迷,垂柳依依环绕是一个不太大的湖泊,看上去也是极为幽静的感觉。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她就站在窗前不知疲倦的盯着远处一个点看着,看着暮光一点点从额头,眉间,唇边流走,最后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来回跳跃着。 温暖的手搭上了肩膀,回头看了看是竹枝带着笑容站在她的身后,那如春风一般的笑容带走了一丝凉意,“姐姐,在想什么都入迷呢?” 收回心绪才惊觉如今屋里已经很暗了,看不大清楚。竹枝点上灯,那暗黄的烛光温柔的倾斜,散落了满地,淡淡的影子投在地上,看上去那么的柔和,却不知为什么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孤独。不露痕迹的隐藏好心情,她看着桌上放着的饭菜,却没有胃口。 “我本出自医药世家,虽然是庶出的但从小衣食无忧。十二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他,从此我便做了一个决定,我要进宫,我要做宫女,因为我还想再见他一面。”她说这些话时并没有伤感,相反她似乎是无比开怀的。 怀着这般单纯的情愫,孤岫微微有些震动,她浅笑着询问:“十二岁那年?” 默默的低下眼眸,沉默了一会儿,她才继续讲来,“十二岁那年,年少的一瞥深刻于此。那天他骑着马从我身旁飞驰而过,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回眸,我就此沉迷,那一刻我好想明白那种复杂的感觉就是爱。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七皇子君亦垚,于是我便进了宫。” 原来她执迷痴恋的那个男子是七皇子,那的却是一个美好的男子。 “第一眼恍若隔世,第一眼便喜欢上了他,第一眼就明白,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一个人,只一眼就可填补一生的空白。看着他,便是幸福。听见他的声音便会微笑。想起他的时候会不可自控地傻笑,但我情愿就这样笑着、醉着、痴傻着。” 竹枝眼眸中瞬间漾过无边的笑意,单手撑着下巴像是走了神。“那之后那么见过面吗?” “这六年来三次而已,从喜欢他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这是一场注定无果的恋慕,我的心也将注定伤痛。可即使知道,我还是一厢情愿的恋着他,注定心碎又怎样?将来某天将他遗忘又怎样?至少这一次我由着自己的心,至少我对他有过无悔的情意。” 第五章 锦书传情,若妃百般刁难 秀玉姑姑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眼前,递过来一个细小竹筒,“洛衣姑娘!这是殿下嘱托老奴带给你的,刚才人多眼杂实在是不方便。(.好看的小说)今天之事还请姑娘多多体谅老奴的难处!” 犹豫却有些意外的接过,她双手扶起行礼的姑姑,“洛衣如今已不是太子妃难得姑姑处处照料,秀玉姑姑如今是洛衣的恩人,洛衣感激不尽。” 送走了秀玉姑姑,她与竹枝倚着那棵耸入云端的古槐打开竹筒,取出字条小心翼翼的展开来看: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眼前似有若无的掠过一阵云烟,飘然间触动了心弦。轻快地来到院子的正中央位置,她伸展开双臂,合上眼帘,细细体味着一丝一丝的暧昧在月下酝酿,如十里醉,醉了人心。 终于她微微睁开眼,对着远处的竹枝俏媚一笑,“竹枝你知道吗?此刻是姐姐最开心的时候,纵然要终生沦落至此,姐姐也心甘情愿。” 月上中天,他们俩儿竟淘气起来你追我赶的相互浇起水来,湿了发梢,溅开了衣角,笑意却越发的明媚温暖…… 一早秀玉姑姑便吩咐她将若玄宫昨日送来的衣物整理好尽快送过去,说是若妃遣人来催促过好几次了。都是昨日出了那档子事儿,如今摸上去衣角仍有些潮湿感。 就一会儿的功夫,出来却见昨天那个叫婉笙的女子早已将衣服整理放在端托盘里送上来,清冽一笑:“昨天我原是闹着玩儿,洛衣你可别放在心上!现在你还是赶紧的送去若玄宫,听说若妃娘娘很是爱找茬的。” 双手接过,虽有些心有疑虑她却温软一笑,回答说:“那婉笙我先去了。”多一个朋友便少了一个敌人,少了些勾心斗角,她宁愿相信上次只是一个玩笑。 出了浣衣局忽然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那种好像是譬如自由一样的东西,她忽然很想趁机去一去兰陵宫。行走在两旁皆是朱红高墙遮挡的巷道里,她细细的窥探着碧蓝的晴空,像是琉璃珠一般的澄澈诱人。 走到尽头刚转了方向远远地便瞧见了君亦琅及一些官员阔步而来,她忙退在一边低着头行礼。伴随着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在耳畔响起,她大胆的抬了抬头却无意中撞上了君亦琅的黑眸,依旧是上次分别时那种清澈无痕的眼波。 迅速的掠过目光,深深一辙,那是当日送他的玉佩尾端缀着一个铃铛。想来当时在平山只是用了一两银子买了这玉佩,一眼便知这不是玉质的。没有想到他竟然随身佩戴着,舒了一口气她继续前行,不知不觉的笑弯了眉眼。 “奴婢见过若妃娘娘!”她小心翼翼的呈上衣物,不敢多说一句话。 “起来吧。”慵懒的声音在空气里回荡着,总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起身将托盘递与一旁的宫女,她心有余悸的抬了眸。那个宫女覆在若妃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过了好一会若妃拂了拂百褶葱绿水袖,含笑着说道:“原来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太子妃,本宫真是眼拙竟没认出来。” “奴婢洛衣初到浣衣局,娘娘怕是认错人了。” “的确是看错人了,蝉儿替我披上这碧玉柳烟罗纱,皇上还等着本宫一同下棋了!”娇媚的起身,抖了抖裙裾,那张疏璃清丽的脸蛋显现出丝丝妩媚,勾魂慑魄。 “娘娘这罗纱……” 蝉儿表情有些僵滞和惶恐,孤岫上前细看那罗纱不知为何像是被什么利物划破了。难道是……婉笙,一个巴掌甩在脸上惊醒了她的心绪。 从她手中夺过罗纱,若妃仿佛恨得咬牙切齿,凶神恶煞的眼神如同虎狼,厉声训斥:“这是皇上赐给本宫独一无二的罗纱,你们浣衣局想必是不把我这个娘娘放在眼里。闹到皇上那儿,本宫让你们整个浣衣局都不好过,你信不信?” 这只是婉笙与她之间的恩怨若是给浣衣局招来了祸患,岂不是为难秀玉姑姑了,罢了反正始终都逃不过倒不如一人承担了便好,如此便不会连累无辜。 “若妃娘娘是奴婢晾晒时不小心撕扯所致,与浣衣局无半分干系,奴婢甘愿受罚!”她双膝跪在冰冷的殿中,等待着可能会出现的种种。 “皇上说最爱我穿着它了,他说我穿上就如仙子一般好看”,转身若妃顺着裂缝用力撕扯开来,罗纱立刻一分为二飘落在眼前,“婢女洛衣,暗藏祸心,蓄意损毁本宫心爱之物,重则三十大板!” 她被两个公公押了出去,没有任何反抗她躺在朱红的板凳上,脑海中一片空白。或许不一定每次都是幸运的,曾经有君亦风、君亦琅、哥哥,只是这一次没有人替她解围,助她逃离困境,她是一个人。 重重的板子应声而下,震得五脏六腑怕是要碎了,血气似乎要喷涌而出。她死死咬紧下唇,不做一声声音更不用说是求饶了,苍白的指尖在板凳上划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迹,一、二、三、四…… 好漫长,好漫长的等待,额头上的汗水不断地涌落,拂过眼眸,恍惚觉得是从眼角流出的。 “住手!娘娘可知在后宫滥用私刑该当何罪?”雄浑有力的声音好熟悉,像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听到过一样。 气若游丝的睁开眼恍惚中又像是回到了那个下着初雪的一天,他丢了手中的伞陪着她在雨中变的狼狈不堪,他抱起她只说了那短短的几个字:我送你回宫!这个男子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每当她孤独绝望的时候总会无故的出现,无故的带着她逃离。 这一次依旧是这样,他背着遍体鳞伤的她,一步一步向浣衣局走去。只是他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是不想说什么了吧,或是对于这种情景已经屡见不鲜了。 平卧在床榻上忍着疼痛竹枝为她轻轻敷上药膏,她却也不肯开口说一句话闭着眼仿佛像是睡着了。 叩门声传来,隐隐察觉到来的人是君亦风。他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我说过不会让你再受伤害,终究是没有做到!”那浅浅的叹息像是带着无尽的愁绪。 孤岫依旧故作入睡状,没有一丝的反应。直到君亦风离去,竹枝进屋合上嘎吱作响的门框,她才微微睁开了眼,没有别的缘故她不想在他的眼前显示出自己的脆弱与内心的无助。 “姐姐刚刚是装睡的吧!竹枝觉得太子殿下看姐姐的目光中流淌的是无限的悲凉,四皇子看姐姐时的目光像是带着无尽的苦楚,竹枝很想知道四皇子与姐姐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第六章 化身红娘,姻缘一线牵 “姐姐为什么哭了?” 竹枝有些心疼的递过来素帕子,拭了试眼角的泪,她却破涕而笑了,“姐姐是高兴的!等我的伤好了,我们便拜了月神,结为生生世世的姐妹。” “那姐姐要快些好起来!”竹枝双目放出了神彩,有些意外和激动。 合上眼帘她脑海里不断浮现着君亦风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那些听起来并不像是情话的情话,每一个字都似乎带着致命的诱惑。她记得以前好像对君亦风说过:你诱了我的人,我便祸了你的心。一个人的心,她睡梦中舒展了眉目,莞尔笑意流淌。 没想到一早竟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似乎没有减弱的趋势,在竹枝的搀扶下她下了床,立于屋檐看着烟雨迷蒙,她突然想着什么出了神。 “竹枝,这儿我倒是有几分渴了。”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她感觉有些奇怪,缓过神来眉尖抖动了一下。 依旧淡看风雨,她平淡的问道:“怎么会是你?” “是不欢迎吗?洛衣姑娘,本太子来这儿也并不容易。”那迷糊的神情让孤岫心中的愁绪片刻消减了许多。 婉笙被捆绑着由两个侍卫押上前来跪在雨中,“如何处置,你说了算。” 君亦风一手环在她的腰间,她只好回了一个笑容,想到昨日之事她的确是怀恨在心,她坦诚相待换来的不过是三十大板。 终究却又狠不下心来,说到底他们如今同为宫女,在这深宫里身份低微、服侍着些喜怒无常的主子们,本就是一件极其可悲之事,罢了,罢了…… “你可否让她上来我与她说几句话?”她深深看一眼君亦风,他挥一挥手,侍卫便将婉笙押到她面前。 挣扎了一番,她顺手甩了一个巴掌,“这一巴掌过后你我变扯平了,我当一切没发生。如今你我同为宫女,从今以后若是你肯收起那些坏心思,坦诚相待,自然我不会亏待你,太子殿下自然也是如此。” 这猛地将了君亦风一军,他只好无奈的叹叹气,故作威严的嘱咐:“既然如此,这次算是便宜你了!松绑!” 哥哥经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或许当真是对的,婉笙痛哭失声的磕头叩谢:“奴婢谢过太子殿下,谢过洛衣姐姐!”很显然她是知错了,因为那种无助脆弱并不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孤岫忍受着疼痛微微俯身扶起了婉笙,挑了挑她额头被雨水浸湿的发丝顺于而后,温柔的安慰说:“以后我们便是姐妹了,你先去换身衣裳。” 婉笙点点头消失在院子里,冷不防的君亦风挑了挑她的发丝,她生气却又不好发作,如是便以牙还牙,趁机勾了勾君亦风挺翘的鼻梁。想必他反应的很快,手在收回的瞬间被他紧紧握住了。 暧昧在这一瞬间从眉眼间流淌,无法抑制….. “竹枝刚才你是何时溜走的?”孤岫用着有几分宠溺的神色定定的瞧着竹枝。 竹枝听了这话,忙过来扶着她卧在床榻上,“姐姐,竹枝这是识趣的溜了,虽不是春宵,这一刻怕也是要值很多钱的,若是误了我可是赔不起的。” “好你一个小丫头,竟敢取笑起姐姐来了。我有一个关于七皇子的消息,你要不要听?” 竹枝立刻便温软了起来,姐姐长姐姐短的叫起来,“我看是自古美人难过英雄关!罢了,我便与你说了,七皇子明日会回宫。” 一听说七皇子明日回宫,竹枝便按捺不住满脸的爱慕,傻傻发起呆来。好像外物一切都瞬间与她没有干系了,她这样玄想的样子很迷醉也很美。 四五日后她便可以自由的行走了,秀玉姑姑却格外的照顾并不安排着她干活,所以她也是闲人一个,没事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散散步。 “洛衣,四皇子在后院湖边的亭子里等着你,说是想要见上一面,你方便前往吗?” 颇有些吃惊,前几日说到他没想到他就这样出现了,想来不过是去年的大雪夜在倚梅园两人畅谈了几句,他倒还记得自己也算是个有心人。 “姑姑,我这就去!”她开怀一笑,进了屋推开窗子细看果真亭子边上立着一个人。 费了些劲她总算是来到亭子里,无忧无虑的像个孩子一样的冲他挤了挤眉眼,“七皇子找孤….找洛衣可有什么事?” “洛衣?这个名字极好,上次离宫匆忙,这次回宫方才听说府中起了变故,特来看看你过得如何。” 第七章 出宫,意外获悉重重阴谋 竹枝与七皇子,你一句,我一句,似乎交谈甚欢随时无关风月却也不失为一次美好纯粹的回忆吧! “我看你二人谈的正好,你却扯着我来。(.)这可好大半个时辰,如今我浑身酸痛的很。”得理不饶人,发发牢骚实则是从心底替他高兴了。 “好姐姐,竹枝感激不尽!七皇子与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依旧是那种可以温暖到骨子里的笑容,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清风明月般的真实自然,最重要的是他为人不拘于礼数,如今与我一个小宫女交为了知己。” 听着竹枝这般说来,她故作无可奈何之态,撇了撇嘴,“想必刚才你那股子淡定都是装出来的,我就说哪有女子见到心上人竟没有异样之态。这会儿又泛起痴来。” 今晚君亦风却没有差人送来字条,微微她心里有那么些失落,不过今日也算是圆了竹枝这么多年来的一个梦,想到这里她弯弯一笑,化开了眼眸的一丝疑虑。 寻思着今晚月色正好,前些日子说要与竹枝在月下结为姐妹的,今晚似乎很是适。叫上竹枝她们一起来到后院的花园里,对着月神祈祷约定结为生生世世的姐妹。 来浣衣局这些日子,似乎老天呀带她也不薄,除了当日在若玄宫受了些苦楚,一切都算是很顺利。有秀玉姑姑的格外照料,妹妹竹枝的陪伴,君亦风的温情,君亦琅的出其不意的解围,君亦垚这样的知己,此刻才发现自己是何等的幸运。 遥望一眼皓月,她入了屋倒床便睡着了。 一早便又像是遇见了大好事,秀玉姑姑传她与竹枝过去,说是因为司物局这几日忙不过来,浣衣局需要的一些货物需要我们自己置办,这就安排他们两人出宫。 “出宫别光顾着贪玩儿,正事还是要挂在心上。记住午时一定要回宫。”秀玉姑姑反复叮嘱之后将货物单子和银两及出宫令牌交给了她。 “姑姑放心,我与竹枝一定尽快回宫!” 秀玉姑姑一眼乍看去是有那么些凶,不过说起话来是却是十分和善的,这浣衣局的一众人等都是打从心里服她的。 当日进宫只时本以为再也不会有机会出了这重重宫门,如今好像一切的心绪都不翼而飞了,只觉得拜托了无尽的束缚整个人都好像轻飘飘的。 吮吸着新鲜自在的空气,掩不住满心的快意。锦绣大街一如往日繁华无比,再看一眼身后的万重宫阙一眼成灰。 展开单子上面写的一些东西孤岫好像闻所未闻,什么陈留香、绫罗醉……看上去倒像是一些酒水。 竹枝在一旁咯咯做笑:“姐姐有所不知这些都是香料,一些特殊质地的衣物需配合上这些香料,可防止衣料受损。” “如此看来这洗衣也是大有学问!”此刻才深有感触,当初若是多花些心思钻研一些书籍便好了!当初,当初,悔不当初。 “姐姐这些就交给竹枝去置办吧!姐姐还是四处散散心,畅想这来之不易的自由。午时我们便在醉风楼前会合。” 别了竹枝她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聂府,如今府门已被上了玄青色的大锁,抬头那朱红的牌匾都已松动倾斜在那,恐怕风一吹便要落下来了。好在后门是半掩着的,推了门进了院里。 放眼望去一切都似乎很熟悉,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如往昔,不同的是物是人非,人去楼空,无端生出一派凄怆悲凉或许是这暮春加了几分后重。 后院这个曾占据着她与哥哥儿时大部时间的秋千仍旧孤零零的悬在那,走上前怀着那份曾经的天真浪漫她轻轻坐了上去,双手握住绳索,脚微微蹬着地面,悠悠荡起。曾经的记忆纷叠涌现,那时候她坐在秋千之上,哥哥总会在身后推着,浅浅荡起。 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反射性的她回了眸看了一眼,如今哥哥在蓝田又怎会出现在这呢?绕着院子四处走上一圈,或许此后便再也不会回这儿了。家人都已离去,那些弥足珍贵的记忆也统统带走了。此地不过是一座废弃的宅子。 在雅陵城如今除了那些皇子,认识的不过是素素,孟雅歌了,上次劫法场他被刺了一刀,如今是生是死都不太明了,怀着些希冀与未可知的恐惧她来到了湖畔小屋。 素素性情好像是温暖了许多,因为此刻她正在摆弄着一盆盆的花草,以前的她总是冰冷的淡看世事,像是沉浸在无底的绝望之中,如今她开始对这些花草有了兴致,是否意味着她已从过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她的喜怒哀乐找回了吗? “素素!许久不见,你在这湖畔小屋过得可好?” 素素回过神来浅浅一笑,从她的眼中的神彩里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确和以前不大一样了,至少她不在那么悲伤了。 “孤岫,府中出了这样的大事,孟大哥心中很是愧疚,他一直想当面表达歉意。”素素放下手头上的活,上前拉过她的手,开心中也是似曾相识的一丝忧郁。 素素招呼着她坐下,石桌上是一簇开的妍丽的淡红野花,一盏茶,花香伴随茶香丝丝逸出。 “孟大哥如今可好?上次。”想着或许孟大哥并没有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透漏给素素,便戛然而止了。 饮了一口茶,素素缓缓放下茶碗,淡笑漾开,“其实孟大哥把一切都与我说了,他的童年,他的妹妹,他的身份,他的国仇家很,一切一切他都毫无防备的说了出来。” 那日劫法场死伤众多,孟雅歌是云飞国留下的唯一血脉众人自然拼死护他,血迹斑斑的他来到了湖畔小院,素素先是有些害怕有些手足无措,还是扶着他进了屋子,止血上药,半个月来悉心照料。 半个月很多事情都会潜移默化的发生着巨变,她们之间的情愫也在不知不觉间生长,孟雅歌曾说还素素喜怒哀乐如今似乎当真做到了。相濡以沫的一种结果可能是爱淡如水,却也可以寂静喜欢。 若是她的这淡淡笑颜,五皇子得以目睹他该会有多么的开怀,爱着一个人的同时又被另一个人默默的爱着,这是多么令人歆羡的事啊。 这是她们之间的关于爱与被爱的故事,开始或许只是冷眼相对,可到后来终究是相依相伴,如此,美好。 随着素素来到了飞龙马场,孟雅歌见了她颇有几分意外。 “孤岫,孟大哥对不起聂府上下!”他上前恭恭敬敬拜了一拜,孤岫丝毫没有预料到着突如其来的大礼。即刻扶起了他。 “孟大哥不必自责,当年之事爹爹也是心甘情愿。如今,我希望孟大哥试着放下过去与素素相伴到老。”惨淡一笑,想起聂府起的变故无论怎么伪装她的酸楚却是遮挡不住的。 第八章 困陷枯井,命悬一线 “姐姐这是怎么呢?”竹枝有些犯迷糊。 想着这件事非同小可,若是据实告诉了竹枝不断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给她招致祸患,隐约觉得自己周围充斥着危险的讯息,若妃因为上次罗纱之事便对她耿耿于怀,如今她听到了不该听的她又怎会就此罢休。 不知道如何向她说便随便的搪塞:“没什么,我觉得时候不早了,秀玉姑姑不是千叮万嘱午时一定要回宫吗!” 提这些香料之类的物品她们回了宫,孤岫只觉得心中惴惴不安,无论如何她也要想办法告诉灵儿让她虽是小心提防,就算是为了远在蓝田的哥哥她也不能袖手旁观。 只是如今她也不能随意四处走动,她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徘徊,万分纠结。竹枝虽是有些疑虑,但见她如此沉重的神色便没有打扰了。 “婉笙今儿有没有要送去翠宁宫的衣裳?”她出了屋子,来到晾洗的院子里询问婉笙,因为平时各个宫里的衣物都是她负责分类整理的。 婉笙的手指在脑袋上耷拉了一圈,恍然间似乎茅塞顿开,“我想起来了,有两件罗衣今儿要送过去。姐姐若是没有问起,我还真是疏忽了。” 心里的褶皱仿佛抚平了不少,孤岫顺口说道:“那呆会儿便由我送去吧!今日出宫本就贪玩了一会儿,如今也该做些事了。” “竹枝,我看你平日里也摆弄着那些瓶瓶罐罐,有没有一种药粉可以追踪携带之人去处?” 竹枝有些好奇却又来了兴致,“我也是出自医药世家,这瓶散月粉含有着特殊的香料,而且在月夜下它闪闪发光。(.)论闻香的本领那我可是一等一的高手,只要用上我的鼻子闻上一闻,一切都不在话下。” 不难看出竹枝对医药还是颇感兴趣的,若是行医那也并定是出类拔萃。“竹枝可否将这散月粉送给我一些?” 包了一些粉末她放在扎了一个细小针眼的香囊之中,这也算是一个万全之策有备无患吧。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竹枝自然会明白她索要散月粉其中的深意,有迹可寻她的危险便会减一分。 出了浣衣局,她隐隐觉得身后有人似是窥探者她的一举一动,屏住呼吸她快步的穿梭在巷子里只希望快些到达翠宁宫。 “聂姑娘!”不远处一个满脸泪痕的宫女呼唤着她,孤岫细细一看女子是伺候灵儿的宫女,在翠宁宫她曾见过几次。 那个宫女轻轻示意她不要说话,直到拉着来到无人的角落里,方才哽咽的说来,“晗妃娘娘的孩子没了。” 双手顿时瘫软了不自觉一松托盘落了地,终究是没来得及。脑中顿时涌现一阵眩晕,眼前万物开始模糊起来,似乎很是很疲惫她合上了眼帘,潜意识觉得自己又陷入了一场阴谋里…… 她只觉得头痛浑身的酸软,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在一口枯井之中,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奈何脚扭伤了,试了多次终究无果。 抬头看了一眼这井似乎很深,荒废了多年之久四壁上皆生满的青苔湿润光滑,若是平日要爬上去恐怕也是极困难,更何况如今。 前前后后思量了一番,她断定此刻自己应该还在宫中,此地也一定是荒废无人的。(.好看的小说)所以就算是嘶声力竭的求救也是丝毫没有用处的,倒不如休养生息来的实在,一切都要看自己的运气如何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靠着井壁她不知不觉的入睡了。轰鸣的雷声传来打断了她的迷蒙,不由的吓了一惊,不好的预感在心头浮现,散月粉,若是下起了雨香气岂不是会被冲散了,若是下了雨如何见得月光现出光亮来。 松了一口气她满目的无助,你越是怕的东西它就偏偏不早不晚的来了,渐渐当真下起雨来,雨水从井口纷纷扬扬的落下来,此刻孤岫忽然觉得自己如同案上鱼俎任人宰割。 雷电交加,喷涌的雨水顺着井口流下,似乎越来越凶猛,淋的浑身已湿漉漉的,有种酥麻的疼痛,寒凉彻骨她缩成一团发着哆嗦。不管此地有没有人她开始拼尽气力的求救,最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呼喊了多少次,总之她觉得很疲倦,一个字没有力气说出了。 想必是雨水下渗触动了了古井深处的源头,井底开始溢出水来,不知过了多久井中的水已渐渐淹没到她的腰间,这一次,或许她是要认命了! “孤岫!”恍惚听见微弱的声音,温暖的感觉驱走了身旁的一丝寒意,用着最后的一丝力气她扯开了眼帘,模模糊糊的她像是看见了君亦琅,在如此孤独的瞬间,她想起了他。 直到他来到井底紧紧搂着她时孤岫才万分的确定真的是君亦琅,这个总会在她孤独绝望时出其不意的出现的男子,真的是他,一阵热泪滚下。 君亦琅轻柔的扶着她站起来,像是生怕弄疼了她一样,他的额头碰到了她的额头,瞬间眼神有些飘忽抬头她微笑着说:“我救你出去!” 这是真实吗?为什么她却觉得如同幻象一般虚无缥缈? 绳索突然从进口落下,黑暗瞬间吞没了一切,毫无征兆的井口便被大石封住了只透着一丝的缝隙。君亦琅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淡定自若的温和一笑:“天无绝人之路,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 在这齐腰的水中君亦琅搂着她在怀里,她没有拒绝他的怀抱,这种温暖似乎求之不得。不是同生便是共死,一切是在明了不过的了,细碎的光亮在水面闪动着,熠熠生辉。 “你怎么会来到这儿?你为什么要救我?”孤岫开口问。 他搂着她腰的手似乎加重了几分力道,“因为我觉得你太容易受伤了。” 心猛地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一样,孤岫感觉到此刻自己的心脏杂乱无章的跳动着,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是自己的感觉吗?为什么觉得如此的诡异,稍微定了下心神,倾听着君亦琅平稳的心跳,那声音令她有一种绵延不绝的平静。 夜幕渐渐降临,那一丝缝隙也隐隐暗淡开来,没有一丝的光亮,像是陷入了黑色的漩涡里,身体一点一点的被黑暗吞噬淹没,静的只听见雨水滑落声与浅绵的呼吸。 阴郁的感觉开始变得厚重,孤岫觉得周围的氧气正在逐渐的减少,呼吸有点困难。 “我累了。”轻轻吐出气息,似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了胸口,那种感觉异常的沉闷。 君亦琅用食指划过她冰凉的唇角,淡淡说道:“累了便不要多说话。” “我想……睡了!”软软的靠在他怀里说了一声,那疲惫沉闷的感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连发出声音都是那么困难,没办法想太多,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睡意迅速的袭上了大脑,只觉一抹光亮上过,恍惚中君亦琅轻轻抚下了如玉的脸庞,吻上了她的唇,心中一颤灼热的感觉刺激着所有的神经又像是注入了一股奇异的力量。 她不在似刚才那般难受了,唇舌交缠她开始贪婪的吮吸着这股灼热的暖流,眼前一片空白。 醒来的时候她已躺在床榻上,仍旧是眩晕不止,眼前唯有竹枝一人守在一旁,旁若无人般的掀起被褥盖在脸上嚎啕大哭起来泪水涟涟,不可抑制。 竹枝告诉她当晚见她久久未归便四处寻找,谁知下起了雨冲散了散月粉的香气。之后秀玉姑姑将消息带给了君亦风众人寻找一夜终究未果。 直到第二日一早在荒废已久的枯井外发现了香囊,移开井口大石,君亦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湿漉漉她与君亦琅紧紧相拥在一起,唇舌交缠不肯分开。待他们被从井底救出了来之后,君亦风没有看她一眼便离开了。 误会终究是重重误会,他始终是不肯相信她,一次又一次的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之间的爱如指间沙,一丝丝漏下,不知道何时终会一点不剩但她心知肚明终有一日这爱会消失殆尽,化烟而去。 这一次她想必须执拗一回,任性一回了,妥协永远换不回那一催便破的可笑的信任,这一次就像竹枝说的那般至少这一次由着自己的心,注定心碎又怎样? 第九章 虐爱成殇,爱之深恨之切 “姐姐还爱着太子吗?” “那姐姐是恨着太子呢? 竹枝这样一问,她却也没有回答。爱与恨本不是对立的,不爱哪来的恨,若是恨这一个人那必定是爱之深了。 不可否认当日那滚荡的热水浸入皮肤的一瞬间,她忽然很想问上君亦风一句,问他:你还爱着聂孤岫吗?你还爱着洛衣吗? 情真的就此断了吗?他真的不爱了吗?往昔的暧昧再也不会出现了吗?自己真的心灰意冷了吗?怎么办,怎么办,终究还是放不下,忘不了。 自己何时变成了这般的女子,如此反复,如此没有骨气,那可笑的自尊与孤傲她想立刻丢的一干二净,这条路她已经走了这么远,回不了头只能继续走下去。 受伤又如何,心碎又如何,她想只要君亦风肯来到她面前给他一个拥抱,一个温热的吻,她便会原谅他,原谅他带给他的痛苦与泪水。 竹枝缭了缭发丝,轻缓柔和的说来:“我想姐姐心中自有答案,竹枝一直觉得太子殿下的爱总让姐姐伤痕累累、变体鳞伤,姐姐本不该如此深爱着他,但是刚刚见过太子殿下之后我便不这样想了。” 孤岫嘴角微微抽搐了下,没有开口追问下去。 “太子殿下说他的余生如果失去了一个叫聂孤岫的女子,就算是坐拥万千繁华也终逃不过一世的落寂,他说只要姐姐痛了便是承认爱他了,他痴他狂就是要唤姐姐一句爱他而已。” 竹枝瞥见她的眼光里多了一丝不可名状的光芒,继续淡淡说着,“归根到底他怕姐姐不爱他,姐姐怕的是他不爱自己,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要如此折磨?” 折磨,爱注定便是一场互相折磨的过程。 “竹枝让姐姐一个人好好想想吧!”她转过头惨淡的一笑,着笑容有些勉强。 含凉轩依旧空着,傅芷妍还是住在雨花殿,这几日她的心绪想必是理清楚了,不在独自发着呆了,偶尔也会想想以前与君亦风在一起温馨的画面。 一切随心而动顺其自然,往后的事她已不再揣测了。 这几天宫女太监们都议论起一桩事来,去年借赈灾之事朝中一些官员从中牟取了巨额的银两,导致众多银两没有下放,如今有人写了密函上奏,司察部开始着手彻查此事。 一旦关乎江山关乎官员利益,每每总是有一丁点消息传出便立刻闹得满城风雨。若是朝中人人清廉,刚直不阿,又怎会有中饱私囊,官官相护的丑相呢? “你恢复的如何?”回过神来是七皇子君亦垚。 其实除了竹枝、君亦琅外旁人并不知她受伤的真实原因,她胡诌了些缘由说的也是有模有样众人便是信了,不在追问了。 “多谢七皇子关心,如今已无大碍了,只是日后不能挥刀弄抢了!对了七皇子如何得知我负了伤?”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悠了一会儿,轻松自在也不拘泥。 “是竹枝姑娘!”说到竹枝他似乎有些吞吞吐吐,孤岫打量了一下君亦垚,故意压粗了嗓音:“七皇子喜欢竹枝吗?” 却见君亦垚别开了脸,“你又在开玩笑了!” 没想到一向洒脱的七皇子谈到情爱竟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起来,孤岫觉得心中好是憋屈,倒不如来个欲擒故纵之计。 “七皇子喜欢竹枝那也注定是一场无果的恋慕,因为竹枝喜欢的那个男子也在这宫里。她从十二岁便喜欢上了她,她说她会一直等着他。” 激将法或许还真是有那么一丁点的作用,君亦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那个男子应该是很幸运!” 一不做二不休,孤岫继续开着玩笑:“那是当然,竹枝怎么说也是我的妹妹,她看上的男子自然不会很差。” “这一点我倒是很认同的,你的眼光一点都不差。” 微微皱眉,想来不过是要取笑他的如今反被将了一军,嘟嘟嘴她生气了闷起来,不在理他。 “七皇子你怎么来了!”竹枝不仅眼力好,消息也灵通,这会儿便新高彩烈的来这了。 “如今我生了他的气,不想再搭理他了,竹枝七皇子便交给你了!”语重心长的拍了拍竹枝的肩膀,她悠然的离开了,多多给他们制造一些单独会面的机会也是有极大的好处的。 自己也不知为什么总想做红娘,成全了他们之间的一桩姻缘。偏偏问题落到自己身上时便手足无措,如今半个月过去了,心中倒也释怀了不少。 晚上孤岫便逼着竹枝老实交代她与君亦垚之间的种种,想来她一人被蒙在鼓里,这些日子私下里他们时常见面,不过竹枝打死也不承认他们之间暗生情愫,只说他们在一起更加自然了。 这也算是一个美好的开始了吧!爱上一个人也许并非那般简单,一见钟情她是不大相信的,细水长流的爱情方可走的更加的长远,直到白头。 赈灾银两被吞之事如今已有了结果,大家也便议论开来。孤岫却也有些诧异,这件事查下来竟然牵扯到了六皇子君亦宣。 虽说与六皇子接触的不多,但总的印象来说他这个人胸无城府、直白中还带着些孩子气,说他吞了灾银还真是难以相信,平日里他与君亦琅倒是走的很近,若说此事与他有关或许还说的过去。 “姐姐在想什么都呆住了?”竹枝冷不防的上前打断了她的心绪,她下了一跳。 自己为什么又怀疑君亦琅呢?拍了拍额头她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了,这些事不是她一个宫女能左右的,不过是听之任之。 “这会儿烈日当头,六皇妃正跪在临华殿前为六皇子求情,也算是深情不渝了。” 六皇妃?想必是那日在明月楼提到的苏锦,当时大家都嘲笑他取了个母老虎一般的女子。 记得君亦宣那日行酒令所咏之词便是:丈夫悲,取个媳妇如猛虎;丈夫欢,耳根清净无人烦。夫妻本是同林鸟,同富贵的多,共患难的便难能可贵了。 苏锦倒也是一个奇女子,她心中暗生赞叹。 在去尚宫局送账目时途径临华殿,恰好撞见了面如死灰的君亦宣及他牵着手的女子,应该便是苏锦了,她生小巧玲珑,樱桃小嘴,尖尖的下巴,脸上依旧是深深的泪痕。 孤岫微微行了礼,君亦宣想必是认出她来了,有些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意,缓缓从她身旁走过。 停在那静静的看着他们手牵着手,一步步的踏出一道漫漫长路,恍惚空气里都流淌着脉脉温情,相伴到老,不离不弃,两人的背影在光晕里好美好美。 没有了显赫的身份地位又如何,平平淡淡未尝不好。晚上她才得知始末,苏锦求情皇上甚为感动,于是乎从轻发落,君亦垚禁足在府中三个月。 一早她还迷迷糊糊的没有清醒开来,秀玉姑姑便说七皇子唤她去倚梅园,如今天气灼热又不是赏梅的季节去倚梅园作甚! 本想唤上竹枝一起去的,可是这丫头这会儿偏偏不知去哪里,不见踪迹。打了打呵欠,驱走睡意她只好一个人去了。 “七皇子起的也真是早,这梅花不是冬日开吗?如今又无花可供观赏。”她边说着便坐于他对面,细细一看君亦垚的表情似乎不大对劲儿,她这才严肃了些。 “我要启程回蓝田了,这次回来本是母后挂念我,只是。”他忽然顿住了好像不愿意开口。 孤岫双手撑着下巴,试探一问:“七皇子,该不会是放心不下竹枝吧!”心仿佛悬在空中若是此刻君亦垚对竹枝还没有爱慕之情,那么此去一别再见岂不遥遥无期。 “竹枝姑娘与你一样,是宫中少有的奇女子。言谈举止皆是随心而动,丝毫不忸怩造作,不可否认我确实为之动心了。”他的嘴角浅浅勾起一抹笑意,言语间便是淡淡的失落。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枚白玉兰花点翠的簪子,“帮我给她吧!就说有缘再见!” 孤岫看了看簪子,反问道:“七皇子为何不亲自交给她?你若不表明心迹竹枝怎么会知道?” “她已心有所属,执迷痴恋了这么多年,如今我又何苦去烦扰她?”他对上她的明眸,君亦垚垂下了头。 灵光一闪而过,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原来却是自己误导了七皇子的缘故。一阵唏嘘她无比慎重的看着君亦垚,咳嗽了几声:“其实竹枝喜欢的那个男子你也认识,他是,他是,他是大名鼎鼎的七皇子——君亦垚!” 君亦垚忽然愣住了,随后拿起簪子便匆匆离开了。猜想着他应该是去浣衣局了,该是去寻竹枝了。 喜欢的女子原来也一直喜欢着自己,两情相悦。原来执着相守,也终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第十一章 以命相搏、重获芳心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好看的小说)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飘渺清逸的声音传来,顺着向前摸索,她见君亦风负手立于小桥之上,迷离的墨瞳隐隐染上了一丝薄 如蝉翼的云烟。 顿住脚步,依稀回忆起那日的一幕幕悲痛欲绝,心里的苦楚像是片刻间有浓了,眉眼都仿佛是苦涩的味道。 抿了薄唇,她落寂的转身欲离去,却不料被快步赶至的君亦风牵扯进了怀抱中。她的倔强劲儿这会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一番拉扯她脱离了他的怀抱。 “你不肯原谅我吗?” 温软的感觉一时间她百感交集,不断地用手拭着纷乱的泪水,却依旧不依不饶的拒绝君亦风可能的各种温柔。 “我为什么要原谅你?你做了事要我原谅你?”伪装的坚强与满不在意表面上坚不可摧,实地如纱纸一戳便破。 她想他怕是又会生气了吧!她总是喜欢说出一些令他发怒的言辞,心中明明想与他妥协,可话到嘴边偏偏说不出口,这是没办法的事。 她看着他睫毛都久久不在浮动,在等待着什么,或者是期待着什么。 执拗的拉过她的手,他沉下了原先的那份挥之不去的暗淡,酥软目光的有些化骨的温存:“敢不敢随我去一个地方,我保证你一定会原谅我的。” 没有开口回绝君亦风便当她是应了,出了宫他们骑着一匹白马嗒嗒的穿越人海、喧闹的街头巷尾、丛林,沿着山路而上。(.好看的小说) 身后的君亦风此刻在想些什么,她此刻想的便是身后的他在想着什么。 猜来猜去,忽然有些心有余儿力不足,人的心,千变万化,复杂,复杂。 勒住了缰绳,马儿缓缓停了下来,君亦风先是侧身一翻漂亮的落了地,随后抬起手臂孤岫也没什么异样的神色,搭了一下轻跃而下。 无声的随着君亦风向前行进,直到眼前无路可去,悬崖边边上她望着烟云缠绕深不见底的谷底,眼角勾起奇妙的弧度。 “我来赌一睹,若是我跳下去你便对着这苍茫之渊说你爱我”他不像是开玩笑,至少他的眼里带着些真实。 宠辱不惊,她淡定自若的回答说:“想来天底下还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你不怕我就此一命呜呼?”他眉眼舒展言笑晏晏。 别过眼不在看着眼前的云雾,她信口说来:“你若跳便跳吧,我定不拦你!” 一阵云烟似被什么带过,扑面而来她不得不暂闭眼眸,一抹身影纵深而越,隐在苍茫之中。瞬间她惊呆了,瘫软的卧在悬崖边边魂魄像是抽离了身体,咽下口中的苦水。 指尖轻轻在空气中划开,伸手可以抓住的唯有一缕风烟儿已,凄凄切切,“君亦风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跳了下去,你欠我的情债你就此赖掉了吗?” 四处山壁传来阵阵回音,良久她有些神志不清的站稳了,他已死如今也生无可恋,倒不如随他去了。压抑着对死亡的恐惧她慢慢的挪动着步子,蓦然的闭了眼展开双臂,感受着最后一丝人世的浮华。 她的心惊了一惊,感觉到一股温暖渐渐传入心底,依旧是往昔缱绻的爱意,止不住的意乱情迷! 清风初动,衣袂纷飞,烟云渺渺,你侬我侬,神仙眷侣大抵如此,这一幕美的不可方物。 “你若真的死了,我便不活了!”双眼微红,温情脉脉她在乎的只是他的爱,其他的都如同流水,去了便再无痕迹。 君亦风的唇角噙上她的白皙的脖颈,灼热的舌尖缠绕上她的耳垂,贪婪的吮吸着她的身体,她的灵魂,热切浓郁的爱意暴漏无疑。 他终究平静了,喘着温热的气息他浅浅道来:“奈何桥上我定不会饮下孟婆汤,来世你仍旧是我的女人,我不许旁人爱你。” 此刻随看不见君亦风的轮廓、眉眼、墨瞳,但她知道这一刻他一定嘴角勾着好看的笑,因为感觉这一切好真实。 她从不怀疑这种真实,看得见,摸得着。 他给了她一个承诺,他说一个月后她便可以回到含凉轩。 君亦风有些出其不意的要送她回浣衣局,明媚一笑她直拒绝了,他既是肯送她便以证明了他如今已不介意旁人的眼光了,心意如此懂得便是最好。 不偏不倚的她与傅芷妍迎面相碰,敛了眼角的笑意她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傅芷妍很是看上去生出一番凄清,看着定在远处的君亦风她开了绣口:“我一直不明白你到底比我好在那里,为什么他的一颗心装的漫漫的全是你聂孤岫。他爱你多深便如我对他,我是不会认输的,永远不会。” 没有灼灼逼人的目光,没有盛气凌人的气势,孤岫只是觉得傅芷妍的确是胜过她千倍万倍。只是对于君亦风来说或许这些都并不是重点,她亦不会放手。 回了浣衣局竹枝一眼瞧见了她,便抑制不住心头的欢愉,硬生生的拉着到无人的角落,情绪有些激动“姐姐知道吗?原来七皇子也爱慕着竹枝,从十二岁到十八岁这六年的迷恋就好像是一个梦。” 瞥见竹枝发髻间已插着七皇子送的簪子,揶揄道:“还是一场有关风花雪夜的迷梦!”竹枝倒也毫不在意,反倒是 “七皇子临走时许诺下次回宫便带我一起去蓝田。”眉眼间是止不住的爱意流淌。 “真好!”这两个字像是包含了各种复杂的情绪。好像很羡慕竹枝,很羡慕,有些说不清出究竟为何歆羡着她的幸福。 一个月,只觉得会过得很快,很快。 一个月后,盛夏的含凉轩该是一样的草木郁郁,湖面在烈日的照耀下闪着细碎的光芒,夜晚倚着栏杆她靠在君亦风怀里遥望着半轮的月色…… 见婉笙、水染、甜儿们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她便上去凑着热闹。 原是听闻慕容家的小女儿慕容晚晴进宫来只一眼便喜欢上了君亦琅,这几日慕容晚晴一直粘着君亦琅,穷追不舍,据说两人在一起时笑料百出。 为什么听见他与慕容晚晴竟会有一丝的妒意,他又不是自己在意的人,这些自然与自己毫无干系。提拉起了十二分精神,她继续干着手头上的活儿。 刚收回心绪却被君亦琅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心扑通的跳个不停,刚要对他嗤之以鼻,却见一个女子追赶着进来,围绕着水池他俩捉迷藏是在有趣儿。 那女子必定是慕容晚晴了生的倒国色天香,勾一勾鼻梁她直呼着:“君亦琅,本小姐不信抓不住你。” 想必是一个淘气可爱的女子。 大家都停下了手头上的话儿,看着两人之间的趣事儿,冷不防的她无端被牵扯其中夹在两人之间, 心想着自己在这做个障碍物委实尴尬,便跨出步子从缝隙中逃离,奈何他们二人在眼前晃来荡去,拉扯间他与君亦琅一同倒下。 分毫不差君亦琅的唇死死的贴着她的脸颊,大家都像是惊住了一片寂静,瞬间她脸上泛出红云。 “君亦琅,你怎么可以亲别的女子?”娇嗔淘气的声音传来,下一刻她便呜咽大哭。 君亦琅无比尴尬的起身,竹枝也过来扶起了她,好生别扭的笑一笑,她对着晚晴说:“晚晴小姐这是一个意外,其实……其实四皇子想吻的女子是你。” 话音方落她便立刻不哭了,上前踮起脚尖双手便死死捏着君亦琅的脸颊便是一阵热吻,君亦琅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别开了她的唇,落荒而逃了。 “君亦琅本姑娘一定会抓住你的!”尾随着追赶出去,热的众人浅笑不止。 风风火火用来形容这慕容晚晴是在恰当不过了,不自觉间手指轻轻拂过刚才君亦琅吻过的脸颊,奇异的感觉若隐若现。 “姐姐可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竹枝神色有些怪异,琢磨不透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想想明日不就是明日吗?不觉得会有什么不同啊,她只是看着竹枝,双眼里竟是迷糊。 “姐姐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了!哎……呀!” 果真忘了,心中算算明日是六月初三,心中想着这个小丫头怎么比自己还清楚。 “你如何知晓的?” 一声哀叹,她囧囧的说:“当然是太子殿下,他让我告诉姐姐明晚太液湖畔相见。你们也算是破镜重圆倒还瞒着我!” 无可奈何苦苦一笑,她不再理会竹枝,独自偷着乐。 第十二章 情动,月夜男子 心中寻思着太液湖畔相见,孤岫自是早早做完了手头上的活,只等着时辰一点点过去,奈何今日总是觉得一分一秒过的极慢,禁不住一又有一阵的叹息。 总算是盼到了头夜色初现端倪,她迈着轻捷的步子向太液湖畔一路小跑而去。既惊又喜,湖畔四周的临水栏杆楼榭都装饰着红色的罗纱,在微红灯笼的衬托下一片红晕。 薄雾笼在月上,像是一层透明的纱,挡不住月的光芒,却遮住了月的菱角锋利,于是月光柔柔的泻下来,柔碎了心。 此情此景不禁让人联想到洞房花烛之夜的浅浅红色,立在水榭边四下流离却不见君亦风的身影,他是失约了?不会的,这一切定是他精心布置的,此刻一定躲在暗处偷偷窥视者自己。 “君亦风出来吧!”猛地转身,一瞬间的等待,君亦风便直直的立在她眼前。 他手中的托盘里放着一壶酒与两个泛着夜光的酒杯,左手微微别在背后,脸上出现了欣喜的笑容:“当初成亲你不情我不用,今晚我们再拜天地,饮交杯酒如何?” 不曾想到今晚的惊喜竟是这么大,昨晚曾在心中揣测过无数次,不曾料到他给她的是一场重来的婚礼。瞬间的感动令她六神无主,一片空白。 “洛衣姑娘不愿嫁给君亦风吗?”像是怕被拒绝,他放缓了语调。 收起眼角将要溢出的热泪,“自然万分的愿意,谁让君亦风这么坏呢!”嘴角的笑容更娇媚了几分。 缓缓从背后将手抽离出来,他手中拿的乃是当日的喜帕,孤岫记得上面的花络纹理。 君亦风为她盖上了喜帕,在皓月与满湖红光潋滟里,他们拜了天地、立了誓言、饮了交杯酒。 他说:生死相依,不离不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说: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花船之上他们相依相偎,莫不静好。“闭上眼好吗?”君亦风温热的气息在如此的暧昧的光影中蠢蠢欲动。轻轻嗯了一声,她如他所说闭了双眼。 “现在你可以睁眼了!”他的手勾勒着她的眉眼,是那么的小心翼翼,细微的冰凉像是恰到好处,连绵悱恻又点到为止。 平静之中她渐渐睁开眼帘,黑暗一点点褪尽散落,依稀的光火在眼前跳动闪烁着。细细一看,她哑然呆住,花船周围,上空,远处直至整个湖畔流萤飞舞,如一道银河泻下人间,闪着奇异的光芒,又宛若伸手即可碰触的漫天星光。 如梦如幻,似乎已分不清真假虚实,她有些哽咽,话亦说的不大清楚,“你是……这是如何做到的?” “只要有心这世上便没有什么难事!”他抚了抚她的发丝,眼里流光飞扬。 月上中天,他们方才散去,留恋不舍。 进了浣衣局顺着小院来到住处,忽然听到了什么异常的响声,心中一阵恐惧。抬眸但见一个黑影从屋顶一跃而下立在几丈之外,不自觉地她后退了几步。 “是我,洛夜玄!”其实平淡的声音在黑夜中似乎若有如无,眉尖微微一挑,她二话不说上前扯下了男子的黑色蒙面,果真是洛夜玄,依旧是神出鬼没。 黑夜,黑影,黑衣,冷峻魅惑。 “我们去屋顶坐坐?”唇角上扬,顾盼神飞倒也不像是说笑,只是这屋顶岂是想上便可上去的,难道凭空生出一对翅膀。 已觉得腰被他搂住,恍惚间一切都像梦境一般,她尚弄不清楚状况,自己便被带上了屋顶。踩着屋脊她站的不太稳当,洛夜玄一直扶着她直到她站稳。 坐在这屋顶之上,身后好像便是硕大的月亮,清辉绰约。 “你如何又幽灵似的出现,莫不是又要刺杀谁?这皇宫戒备森严,你的小命可别断送了!”叹了一口长气,她侧头饶有兴致的看着洛夜玄。 他黑眸似死死的盯着远处的某个方向,一手搭在微微曲着的腿上,乌黑凌乱的的发丝在月光下泛着清幽细碎的微光,勾魂摄魄般的迷乱了一切。 “刺杀这种事儿如今我倒是不大喜欢了。”这种语气倒像是阅尽人世后的一种感时伤怀。 “那你喜欢什么?”脱口而出,她下意识的别过脸不再看他。心里面似乎要抓狂了,后悔自己如此突兀竟问起如此敏感的问题。 “这个吗?”他想了一会后补充道,“我还没想到,不过说正经的此次来是带生辰礼物给你。” 不正经,如何不正经了,孤岫在心中嘀咕抱怨不已,“礼物?你怎么得知的?如实招来。” “我神通广大,自有方法。这万灵丹有起死回生的神效,送与你了!” 顺手接过白玉的瓶子,她叨唠着:“什么起死回生,眼下我活的大好,不过也是你的一番心意,我且收下。” 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沿着屋脊延伸的方向她艰难而又小心翼翼的前进,这种探寻平衡的感觉似乎很有趣儿,脚底一滑她被洛夜玄出其不意的搀扶起,相互对望她感觉有那么一丝不能言喻的微妙。 “我该是再也不会来雅陵了,这也算最后一面吧!还是那句话如果有朝一日你无处可去,沧于永远是你不二的选择。”放音方落,他搂着她如飞鸟一般划过暗夜,轻盈落地。 黑影如鬼魅般来无影去无踪,她倒也是屡见不鲜,见怪不怪了。 这个男子还真是奇怪,每次分别的最后一句话永远是:如果有朝一日你无处可去,沧于永远是你不二的选择。无处可去,有朝一日她真的会无处可去吗? 今晚却也是惊喜不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敛了深思她轻轻推了门而入被竹枝那张牙舞爪的狰狞状吓了一跳,点上灯驱走了黑暗,她仍心有余悸。 “竹枝这便是你给姐姐的礼物吧!姐姐真是受宠若惊啊。” 满腹的委屈似乎活灵活现,竹枝忙好言相劝:“竹枝不过与姐姐开个玩笑了吧!不过姐姐刚才那个黑衣飘扬,嗖的一声便飞走的男子是谁?” 没想竹枝却是看见了,想了一会她搪塞着解释说:“他是在宫外认识的一个朋友,我欠了他的债,所以今晚他前宫中向我讨债来了。” 竹枝自是一听便知她是胡诌的,既然不肯直言她便也不多问了。 第二日孤岫便得知内务司将她调去翠宁宫了,翠宁宫便是去伺候灵儿,她很是乐意。但一想到要离开浣衣局不免有些伤感,虽然在这只呆了一个月多,这一个月虽是苦了些但却是有了极深的感情。 且不说秀玉姑姑、婉笙及众姐妹的照应,竹枝是她的妹妹自然是放心不下。 “竹枝,我与晗妃娘娘素有些交情,你放心我自会想办法让你也去翠宁宫伺候的。”她拉着竹枝在无人的角落里叮咛。 竹枝虽有些不忍分离,却是委婉的拒绝了她的美意,“多谢姐姐的挂念,只是竹枝在这浣衣局六年,平日里只是与这些衣物打交道,若是去伺候人反倒难为我了,姐姐常回这儿来就是了。” 拍了拍竹枝的肩头,她悻悻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勉强了。放心姐姐会时常来看你的。” “竹枝不愿去,婉笙愿意去,姐姐可否费心?”,婉笙阔步上前而来,眸子里含着无限的急切与委屈,“在这浣衣局呆了五年,天寒地坼、刮风下雨,双手也得浸泡冷冰冰的水中,婉笙再也不想这样了。” 拭了拭婉笙眼角的泪水,她承诺说:“姐姐答应你便是。”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礼,话别众姐妹她前往翠宁宫里报到。 “孤岫,其实很早我便想要让你到这来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向皇上表露心迹。”灵儿牵起她的手,温暖的令她感动。 她便也不想过多提及哥哥了,想必她如今真的是过的很好,一言一动都洋溢着知足的幸福感。 “平日里你也不必与我拘谨,若是皇上来了便装装样子就好。上次因为孩子差点让你丢了性命,我心中万分愧疚。”眼神兀的黯淡了许多, “灵儿姐不必自责,如今我不是安然无恙吗!”绚丽一笑,她无比舒心。 平日里扶着灵儿在院子里四下转转,或是在宫殿里聊这些女儿间的心思,这日子过的却时是十分惬意。 她也寻思着如何开口将婉笙调过来,毕竟这事儿灵儿也独自做不了主,许诺了必定要信守承诺,只觉得自己心有余儿力不足。 第十三章 慕容晚晴 这几日天气一直很阴郁,今天的阳光破云而出,孤岫便扶着灵儿在御花园里散步,想来平日多活动活动对腹中的孩子也是以有益处的。 冤家路宰却没料到在这儿竟撞见了若妃,她怒目相视,似乎极其不屑从一旁走过,不只是有意或是无意的她撞了灵儿一下,幸好并无大碍。想是走了一会儿,灵儿感觉乏了便回到了宫里。 “若妃本就孤傲爱耍心计,只不过仗着慕容家撑腰而已。”灵儿喝上一小口莲子粥,缓缓说来。 慕容家,孤岫忽的想起了慕容晚晴,顺着道便问:“慕容家,以前并未曾听过,只是前几日方才见过慕容晚晴。” 放下调羹,灵儿浅浅笑开:“你有所不知,慕容家乃是雅陵的诗书世家,慕容熙表面上是几位皇子的老师,不理朝政,实则狼子野心,朝中处处有他的心腹。若妃便是慕容家名义上的女儿,所以皇上才不轻易怪罪于她。” 心中不由咋舌,这几日皇上几乎日日来这翠宁宫,嘘寒问暖倒也算是无微不至。 作为一个帝王,肯这般花心思也足已证明了灵儿在他心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当初若妃意图谋害皇子之事似乎也就轻描淡写般的过去了,原是因为慕容家的缘故。 “听说皇上有意撮合四皇子与慕容晚晴的婚事,这又是为何?”想着想着她忽然就冒出了这个问题,仔细一想这也与自己毫无干系。 灵儿像是看出了什么端倪,不经意的惊异浮出眼眸,“这只是权宜之计,慕容熙近日蠢蠢欲动,如此怕只是稳住他而已。” 她便不再问下去了,这些朝堂上的波谲云诡与她一个小小女子到底没有干系。她一回身便见皇上蹑手蹑脚的上前来,示意她不要出声。 “晗儿,可是有什么烦忧朕来与你分担?” 这是从一个帝王家口中说出的言辞,谁说自古帝王无情呢?若是遇见了心爱的女子他也是掏心掏肺的疼爱。 灵儿抬眸溢出丝丝惊讶,正要起身行礼却被他轻柔的握住双手,“晗儿,如今怀有身孕,不必拘泥于礼节了。” 此时他们二人相敬如宾,情深一切。很是令人羡慕,回过神来孤岫便准备退下了,却被灵儿澄澈动人的声音打断了:“洛衣有一姐妹乖巧可人,如今在浣衣局,晗儿想将她调到这来,不知皇上可否答应?” 皇上似乎是没有掂量便点头答应了,如今这桩心事也是圆满了,轻快地行礼:“谢过皇上,谢过晗妃娘娘!” 出了翠宁宫她心情亦是格外的舒畅,一路小跑回到浣衣局气虚喘喘。 “姐姐,这么些天了才回来,竹枝以为你把这浣衣局早忘得一干二净了。”放下手头上的活,竹枝故意抑扬顿挫的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摇摇头,孤岫自是百感交集:“这几天不见,你竟变得如此矫情了。我让你随我去吧,你却不肯,这会儿反倒是怪到我头上来了。” “好了,好了!姐姐那个慕容晚晴昨日还来这儿寻你!”竹枝舒展了眉头,恢复了往日的自在。 有些迷糊,慕容晚晴与她只是一面之缘,如今找她作甚!那个风风火火的丫头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还是躲得远远地微妙!心中一阵唏嘘。 “姐姐知道吗?七皇子前日传信于我,一言一字似宛若天成,妙笔生辉。”她眼里流过一丝光彩,那是陷入情爱之中的女子特有的神情。 “姐姐可真是羡慕嫉妒恨啊!哎……”她望着远处的阳光洒落树荫漏下的点点光斑,可怜兮兮的表情生动无比,惹得竹枝破口大笑。 闲聊了一会儿,她方才想到此行的正事儿,目光游离一圈院子里却也未曾寻到婉笙的影子,便问着竹枝:“婉笙去哪了?今天晗妃娘娘倒是答应了,她若回来你便让她明日去翠宁宫报到即可。我也是偷着空出来的,这会儿要回去了。“ 听罢,竹枝嘴边渐次挂起妍丽的笑意,“那姐姐还是早些回去,若是得空在回这浣衣局。” 一出浣衣局的大门儿便遇见了神彩飞扬,活蹦乱跳的的慕容晚晴,偏偏躲都躲不过,心里是说不出的无奈却又满脸笑意。 第十四章 兰陵宫,诱惑 婉笙第二日一早便来到翠宁宫,灵儿却也是格外照料,安排着他们同住一屋。 “多谢姐姐,能离开浣衣局这便是我最开心的事儿了。”婉笙抑制不住开心与激动。 帮着她收拾好了床铺,孤岫与她坐了下来,“婉笙,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追求,为名为利的,贪图享乐的,逍遥自在的……总而言之要学会知足常乐。切莫随波逐流,迷失了自己。” 轻轻的笑意,那是最真挚的情感流露,“婉笙记住姐姐的话了,如今即来了翠宁宫我便会好好伺候晗妃娘娘。” 婉笙倒也心思乖巧,事事想的周到,伺候的无微不至。 一早灵儿精神不大好,也吃不下什么东西。皇上一下早朝便匆忙赶来探望,御医来诊治开了些药膳,只是药味太过浓烈,一闻着灵儿便呕吐不止,皇上颇为担忧。 “皇上,奴婢有个法子可去了药味又不至于失了药效。”婉笙端着汤药的手微微的颤抖着,像是有所畏惧。 “你且说来听听!” 分明感觉到皇上看她时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温柔,唇边带着深深的笑意,孤岫心中轻叹了一声。 “奴婢可以用这汤药作汁,加上些雪梨、莲子、蜜饯去了药味,制成可口的糕点,如此一来娘娘便可放心食用。”她渐渐放开了些胆子,不在那般拘谨畏惧了。 皇上细细打量着她,沉声问道:“你是新来这翠宁宫的吧!以前不曾见过。” 双眉一挑,那瞬间的欣喜不言而喻,她脱口而出:“奴婢婉笙。”皇上眼中那股奇异的亮光依旧没有褪去,而婉笙却没有避开他的眸。 看着婉笙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觉得很不妙,心中一惊,“皇上那奴婢们这就去准备!”这样一说倒是打破了眼前诡异的氛围。皇上仿佛才回过神来,挥手示意,她拉着婉笙退了出去。 “婉笙,晗妃娘娘待你如何?” 婉笙撇了撇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晗妃娘娘对婉笙很好。” “晗妃娘娘有恩于我们二人,我们也该知恩图报。”思忖良久,她方才缓缓开了口。 “我明白。”婉笙先是嘟嘟嘴,娇气的说了一声,而后转眸看了看她,叹了口气:“姐姐的意思我都懂,伴君如伴虎,婉笙只是想好好侍候晗妃娘娘,不会有非分之想,知足常乐!” 听婉笙如此说,她便不再有所猜忌了,撑起笑脸便随婉笙前去膳房,准备制做这所谓的药膳糕点了。没料到这个法子确实也奏效,灵儿竟吃得下了。 直到伺候了灵儿就寝她方才离去。婉笙今天忙活了一下午,肯定是乏了不一会儿便睡着了。不知为什么她的精神似乎如白天一般饱满,闭了眼翻来覆去也终究是难以入睡。 瞥见月光投下一地浅浅的光影,索性小心翼翼的穿上衣裳,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月光柔柔泻下,淡淡的光华丝丝温意淌进心窝。[.超多好看小说]远远观之灯火稀疏摇曳,氤氲在轻盈的梦里,少了庄严肃穆,平添了些温情。 坐在竹林下的台阶之上,似有似无的一阵凉意掠过。 不知浠水的月光是否也如这般的恬静美好?望月难免触及思念之情,唯有祈祷这千里婵娟,庇佑家人一生安乐。 沙沙的做响声,打断了她纷繁复杂的情绪。起身她往竹林里一隐遮挡的完好,却见一黑衣人鬼鬼祟祟的经过从途径眼前。 洛夜玄,第一映像她忽然觉得此人是他。但转念一想却不大对,那日他离开时曾说再也不会来这雅陵了,倒也无比慎重,再说那人的身段娇小应该是女子。 要不要跟上前探个究竟?黑夜闯入皇宫必定不同寻常,忐忑不安的她尾随上前,一路皆是树木葱郁掩映,倒是极便于隐身期间,况且她也懂些手脚功夫,跟踪这件小事倒也不在话下。 这条路似乎是很熟悉,抬头她忽的止住了步伐,兰陵宫,那黑衣女子潜入了兰陵宫并没有惊动守门的那些昏睡中的宫娥们。 说是不胡思乱想那是骗人的,微微敛了眉种种猜忌蜂拥而来,在耳边嗡嗡作祟。罢了,既然都到这一步了,无论如何也要弄清一二。 蹑手蹑脚的进了兰陵宫,她轻轻掩了门。空旷的大殿内一片黯淡,看不大清。凭着自己零散的记忆独**索一阵。点点红晕的灯光渐渐从后室里散出,摒了呼吸她悄无声息的靠近。 藏匿于罗帐之后她洞悉着接下来上演的一幕幕勾魂摄魄的迷乱。 掀开黑色面纱的那一瞬间,女子勾魂摄魄的眼神令她哑口失言,不是因为她妖艳魅惑的绝世美貌,婀娜多姿的身段,浅笑之间的风月无边,而是因为这个女子是君亦风口中所说的小环。 女子巧笑美兮,慵懒的伸出细白的玉指缓缓抽出固定发髻的桃花簪,恰到好处的回眸,媚眼如丝,三千青丝在光影里飞舞,凌乱之美销魂摄魄。 “你知道吗?听旋的眼神像极了你。”君亦风轻轻一环从背后搂着女子的细腰,淡淡掀起笑容。 女子挑弄发丝,浅笑如花:“她是我的妹妹,自然与我神似。” 温柔缱眷,相互交缠难直至舍难分,光晕下的大殿里弥漫着淡淡的暧昧。 终于,像是受不了一般,她手心一紧扯下了红色的罗纱,隔着那层薄如蝉翼的红纱,她看见了君亦风的脸。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看不懂的神色,仿佛略带着诧异,愧疚,但是那轻滑而过的神情在眼里悄悄的沉淀。 微蹙起眉,想要说什么斥责的话,但是终是忍了下来。眼前的女子却是比她美过千百倍,想到这里她不得不露出一点点的笑容,自己都觉得是那么虚伪。 无法改变什么,只能笑,用自己最僵硬的笑容掩饰一切的情绪。 “殿下!”女子依旧搂着君亦风,话语间温柔尽显,眼中似乎带着胜利的光芒在向她示威。 君亦风神情平静的看着她,双手掰开了女子搂着她的双手,轻声说道:“听我解释!” “没关系!”低下眼睑,带着那抹冷笑她孤独的出了兰陵宫,解释都是莫须有的,如今亲眼所见,明明白白。 真心?心在哪里?连他的心在何处都无从知晓,又要她如何真正打开他的心? 回了屋她后背掩上门,一阵抽搐渐渐失了力气,瘫软的靠着门静坐着,默默地闭上眼睛,脑海里依然没有理出一丝清明,总想着君亦风与小环暧昧不的场景,就像是被下了咒语一般,缠绕在心头,无法忘怀。 紧闭的双唇再也忍不住,啜泣声轻轻的溢出。 “姐姐这是怎么呢?出了什么事?”掩门的响声惊醒了婉笙,她披上外衣,点燃上一盏灯屋里明亮开来。 始终得不到结论,那些温柔如今依然烙在记忆里,那些温柔是他给的吗?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别的女子一样的细腻温存。 嘴边勾起一抹冷笑,她懂了。原来,他的温柔并不是只对她一人。一字未说她扑倒在床榻上,心有千千结不得化解。 “我见你气色不大好,不如你休息一天吧!”灵儿浅浅相劝。 一夜无眠,自然是脸色苍白。心不在焉,做起事来也总是迷迷糊糊,本来是雪润花梨羹如今自己端来的却是百合羹,稳了稳心绪她摇摇头:“无碍的,我这就去换!” 微微的叹息了一声,她端着汤羹前去膳房,不经意的回眸她瞥见了正缓缓离开的若妃娘娘,若妃怎么会在此地出现? “姐姐一早开始便心不在焉,昨晚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似笑非笑的黑眸含着单纯的关心。 意识突然在此刻恢复了过来,努力的把自己那些奇异的猜忌驱赶出脑海,她支支吾吾的说来,“没什么,这会儿我又送错了羹。” 婉笙双肩一松耸,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连忙接过她手中的汤羹:“姐姐由我去吧!” 迈着洋洋洒洒的步子,她在后花园里有气无力地走走停停。突然感觉到不寻常的目光,不经意的抬头,蓦地撞上了那双带流露着各种复杂情感的墨瞳,一如往昔深不可测,看不到底。 那眼中像是带着飘渺的烟云,轻盈的渲染在眼眸上面,那层云烟的名字叫愁绪,叫忧郁…… 孤岫震惊的发现,此时竟不能移开自己的眼,只是掐指可数的几个时辰未见,他表面上虽是淡漠,波澜不惊,但是那双墨瞳早已透露了他真正的情绪。 这一次,她没有低下头,或是转身决绝的离开,依旧是直直的看着他的眸子。 因为她已做了一个决定,从今往后以心相谋。他的爱,他的温柔,天下只能唯她一人而已。 第十五章 无情最是帝王家 “过来!”君亦风轻声唤着她,对她伸出了手,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转动着流光。 心里一紧,熟悉的感觉猛地涌现,记得曾有这样多少次他也曾对她伸出手,有渺渺微风,有他温柔的笑容,只记得有很多次,很多次。 不由自忽主的一步步靠近,像是被迷惑了一般,只需要几步便可抵达的路仿佛是用尽一生也走不到尽头。 终于走到君亦风的面前,轻轻把手放在了他以至死不渝的姿势等待着的手上。一瞬间天地万物都化为灰烬,淡褪了颜色,万物的灵气似乎都聚集在他们交握着的手上。 第一次细看他的手,竟是如此白皙透明,修长如女子,拇指上有一道并不大明显的痕迹,那应该是之前他常戴着玉扳指的关系吧! “你的温柔,你的爱,此后只为我一人盛开。”抬眸她紧紧扣住君亦风的墨瞳。 只闻得他轻叹一声,仿佛是不经意间溢出的,那么轻,那么淡,却是清晰可闻。 “怎么,你做不到?若是做不到,太子殿下此刻便可以松开奴婢的手。”冷笑一声,她倒也十分的清醒。 君亦风手上的温度突然变的灼热,热气从他的指尖传到了她的身上,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会被烧为灰烬。 “我已做了一个决定,从今往后我的一切情绪都不会因自己而起,而是因你而起。”平稳的声音像是从天际传来,令孤岫心中一颤,正想要问他什么,她已被带入了他的怀中,用他的体温温暖着自己。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短,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深…… 回到翠宁宫见灵儿正在做着针线活儿,想必是为腹中孩子做的小衣裳,抬眸见到她进来,遂搁置在了一旁,唇边惊起一抹笑意:“虽说我的女工比不得宫里的尚衣坊,但偏偏就想事事亲力亲为。” “娘亲做的衣裳,穿上去一定是格外的温暖。对了,灵儿姐是想要一个公主了,还是一个皇子?”孤岫忽然很是好奇。 “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掌中之宝!”灵儿眼里迸出一道神彩,清澈如水。 叹了口气,她笑着开起玩笑来,“若是公主,那定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绝色女子;若是皇子那他一定有着大皇子的妖冶,君亦风的温柔,四皇子的不羁,五皇子的儒雅,七皇子的高贵。” 顿了一下,她张了张嘴又旋即闭了口,想来小皇子必定也有着哥哥的执着与飒爽英姿。 灵儿扑哧一笑:“傻丫头这世上哪有这般完美的人!” 那笑容让她觉得很窝心,这些日子灵儿每天都过的很开心很充实,或许哥哥说的没错,一切安好,唯一该做的便是不要扰乱这种平静。 左右环顾一圈却没见到婉笙,回到住处屋里也空荡荡的不见人影。想着这个丫头今日有什么不大对劲儿,却又说不清楚一二。 左脚刚迈出门槛便撞见了迎面而来的婉笙,似有些慌张。“姐姐,刚刚得空我去后花园溜达了一会儿。”婉笙眉开眼笑,上前宠溺的揽着她的手臂。 “罢了罢了,我们去准备膳食吧!娘娘说中午皇上会过来。” “嗯,好啊,好啊。”挽着手他们一路小打小闹,莫不尽兴。 午膳过后便又不见婉笙,近来灵儿日渐困顿每日总是要睡上两三个时辰,眼下也没什么事儿她也懒得四下寻找婉笙了。寻思着还是回浣衣局看看姐妹们吧! “水染,云汐你们可好!对了怎么不见竹枝?”孤岫猛地出现在他们眼前,惊得他们一阵唏嘘。 水染神色有些微恙,“姐姐有所不知,昨日凌妃娘娘召见了竹枝,不知说了些什么一回来竹枝便闷闷不乐。” 她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细声问着:“凌妃娘娘?” “凌妃娘娘乃是七皇子的母后。”云汐叹了口气,窃窃说来。 愣了一下,她突然间像是恍然开朗,微笑从脸上退去取之而来的是隐隐的担忧,想必竹枝该是在他与七皇子初次闲谈的亭子中,二话不说便去寻她了。 竹枝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到来,于是的回避着她的眼神,见她如此孤岫叹了口气,知道竹枝自己不愿提起,便问道:“凌妃可是说你与七皇子尊卑有别,身份悬殊,让你断了念想。” “姐姐……” 竹枝抱着她的肩头,眼泪染湿了她肩膀上的衣服。 “你要明白你与七皇子两心相依,只要七皇子不介怀你的身份地位,只要她不曾向这宫规礼数妥协,你便要执着不悔,一如往日执迷痴念的竹枝。” 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竹枝稍微整理好情绪,“姐姐说得对,就算眼前有着重重困难,竹枝也不会轻易妥协。”微微红润的眼角挤出一丝不经意的笑意,楚楚动人。 “对了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见她有几分化解不开的疑虑,孤岫甜甜一笑她方才安了心,“刚才我见婉笙与若妃娘娘在密谈着什么,似乎鬼鬼祟祟。若妃娘娘不是什么善人,我怕她又有什么计谋,姐姐万万小心。” 婉笙与若妃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私下会面,的确是有颇多可疑之处。难道若妃依旧对灵儿腹中的孩子心怀鬼胎,思索间她有些害怕。 “竹枝,从现在起你要开开心心的等着七皇子回宫。我有些担心晗妃娘娘,这就先回翠宁宫了。” 恐惧莫名的伴随而来,她一路奔跑直到翠宁宫前方才气喘吁吁的弯着腰歇息一小会儿,“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暖暖恰好出来见她这番摸样,有些犯迷糊。 “暖暖,娘娘没出什么事吧?” 暖暖浅浅一笑,摇摇头,“娘娘此刻睡意正浓,那里有什么事儿,姐姐多虑了。” “暖暖!从今日起,娘娘的饮食起居都要格外小心。”一颗心此时方才安稳的落下,难道是自己想多了,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灵儿无论如何都不能出现分毫的差错。 都已经是二更天了也不见婉笙的影子,她思绪万千安心不下。虽是双眼都开始不听使唤睡意浓浓,她依旧努力的撑起薄弱的心神,等着婉笙归来。 嘎吱的开门声,惊醒了迷迷糊糊的孤岫。霍的睁开眼,眼前没有一丝迷蒙,她看到了婉笙甜甜的笑容,她不景担忧起来。 婉笙静静的坐于她对面,脸上笑意退散。 “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儿?” 婉笙双手轻轻的覆在她的手上,看了看她,眼里带着或喜或忧的神色,张了张嘴试探了许久,终是说道:“姐姐,皇上……皇上他……今晚宠幸我了。” 轻轻推开婉笙的手,孤岫心中一阵寒意,坚定地看着她:“你记得你当初说过的话吗?” “婉笙都记得,可是这天下的女子哪一个能够抵挡得了皇上的恩宠,一切都是若妃娘娘安排的,我没得选择。”婉笙说着说着逐渐委屈起来,泪水止不住的流淌。 又恼又气却又忍不住有些心疼,伸手递给她帕子,宽慰道:“事已至此,也怨不得你了。若是皇上能给你一个名分那自然是好,这件事先瞒着娘娘吧!” 帝王的情意都是那样浅薄的吗?想来今日午时她对灵儿还含情脉脉,留恋不舍的离开,晚上便又宠幸了其他的女子,见一个爱一个,终究最爱的应该还是自己吧! 婉笙除了双眼有些浮肿外,并没有什么异常,所以灵儿也未过多询问。 “姐姐,晗妃娘娘这几日来有些疲倦,我想若是炖上一罐莲子榆羹汤冰镇开来,必有安神去火之效。”婉笙一边打扫着屋子,一边说来。 “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这去荷塘里里采摘些新鲜的莲子来熬汤。”放下手上的鸡毛掸子,她来到一望不尽的荷塘,恰好岸边停泊着小船,小心翼翼的撑着穿穿梭在芳香四溢的花叶间,有说不出的惬意。 采了些最鲜最大的莲蓬,怀着好心情她划着小船靠了岸。膳房人多她也不必亲力亲为,吩咐叮嘱了一下。想来最快也得半个时辰这羹才能做好,她便先回了回翠宁宫。 说来也奇怪殿外并没有人看守,心有戚戚的进了大殿。不见暖暖也不见婉笙,她只觉得有些诡异。 难道是灵儿睡了不想旁人打扰,所以屏退了众人。不对,时辰不对。灵儿一向是午时过后方才休息,心中一颤她径直来到寝宫里,心像是提到了喉咙里。 转过屏风,裙纱,罗衣凌乱的散落一地,其中分明还有男子的衣物,撩起粉色的芙蓉帐,她顿时惊的捂住了嘴。 阴谋,这一定是一场盛大的阴谋。 第十六章 冷宫 “还不快滚!冒犯娘娘乃死罪!”她疾言厉色的呵斥,见此情景男子忙手足无措的拾掇着衣物离去。 “灵儿姐,灵儿姐……”终于醒来,灵儿像是并没有弄清事情的原委,看着她眼神似有些无奈,目光停在衣衫不整的男子身上,她顿时看了下此刻的自己,一阵惊叫。 皇上驾到! 在听到这几个字时孤岫的心卒然凉了下去,再无任何暖意可寻。灵儿闭上了双眼嘴角抽搐不已,眼角溢出晶莹的泪花,湿了被褥。 眼见为实,可这天下有太多的事并非肉体凡胎可以看清,有些事必须是用心方可拨开重重迷雾。这显而易见的道理却并非是人人都懂的。 他是一国之君,眼里哪里容得下一粒沙子,“晗妃祸乱宫闱,私通之罪罪大恶极,念及怀有身孕免其一死,贬入冷宫。” 浑厚的嗓音之中是不容置疑的威慑,冷哼一声那其中的深意没有人可以读懂。灵儿躺在床榻上一连几个时辰,一言不发,默默流泪。 “我要保重身体,就算是为了腹中孩子,我也该振作。若是皇上冷静下来肯彻查此事,必定会还我清白。就算被贬冷宫那我也有孩子作为赌注,若我产下皇子我依旧会是最受宠的晗妃娘娘。”灵儿蹒跚的半卧着,淡淡说来。 孤岫喜忧参半,喜的是灵儿似乎从刚才的孤独绝望里走了出来,忧的是她说出这些话时竟找不到一点熟悉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渗人的寒意。 亥时目送着灵儿与暖暖步入了冷宫,转过身远处便见婉笙已换了一番装束,华丽而隆重。身后跟随着几个宫女想必是皇上已赐给她一个名分。 婉笙上前拉上她的手,浅笑嫣然:“姐姐!皇上已封我为婉妃了!我向皇上求了情,姐姐就随我在绿水宫吧!” 怪不得翠宁宫的宫人们都或多或少受了牵连,唯独自己安然无恙,原来是婉笙的缘故。[.超多好看小说] “多谢婉妃娘娘的好意,奴婢只想回到浣衣局,还望娘娘成全。” 婉笙扶起行礼的她,动作很温柔,语气很温柔,“姐姐……若是不愿呆在绿水宫,那便顺从了姐姐的意思吧。” 似乎已有一道若有若无的鸿沟隔在两人之间,舒展了眉头她静静的退下了。很显然灵儿被陷害之事与若妃必然有着极大的干系,只是希望此事婉笙没有参与其间。 不过几个时辰翠宁宫的繁华已寻觅不到,负手立于殿外孤岫不禁生出凄凉来,转瞬之间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回了浣衣局众姐妹们都是格外开心,唯独她自己闷闷不乐,还好有竹枝宽慰她也不再那般感伤了。 几日过去了也未曾听闻皇上下旨彻查翠宁宫之事,无论如何她也下定决心要找出始作俑者,带着些糕点她前往冷宫探望灵儿。 这座殿里阴冷潮湿,光线也不大好,伺候她的也唯有暖暖一人,灵儿只是一个劲儿的忘着窗外发呆。 “这几日我思前想后我忽然想到一个人――婉笙。”灵儿回过眸来,一丝桀骜划过眼角。 缓缓放置好糕点,她略感诧异:“婉笙?” “是她没错!”灵儿的眼神变得冷漠,刚刚的神情像是云烟一样,瞬间消散不见,令人琢磨不透。 暖暖说当日她本是案例送着茶水,半路遇见执事说是让她去司库房领这个月的宫里的奉银,而后婉笙接过了茶水送来了翠宁宫,灵儿也是喝了茶水之后有些犯困。 临走时她反复叮嘱暖暖多陪灵儿在院子里转转,原来果真是与婉笙有牵连,她必要找婉笙问个清楚,通传一番后她进了绿水宫,婉笙却也是不拘泥于繁文缛节,直唤她姐姐。 “有些话我想单独与你谈谈。” “你们先退下吧。”她抬眸,露出妍丽的笑容,顿了顿,又继续问道:“姐姐有什么就直说吧!婉笙能够有眼前的这一切,都是托姐姐的福,若是……”她并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微笑着眨了眨眼睛。 一股寒气骤然涌上,她步步紧逼,追问:“当初若妃为什么偏偏将你献给了皇上,前几日你与若妃私下会面都说了些什么,当日你在送去翠宁宫的茶水里放了些什么?” 这三个为什么似乎压得婉笙喘不过气来,瘫软的坐在凳子上她不在透露出任何表情。 第十七章 醉入君心 天边平铺着的云层,淡褪了灼灼的光华,晚风恰似缕缕青烟,潜入雅陵的重重宫殿,丝丝温存沁入人心。 途经采瓶园时却见君亦琅在花架下借酒消愁,腰间的铃铛时不时的发出轻盈细碎的响声。 “荼蘼虽晚,总有开花那天。人间有情,却很难两情相悦,彼此倾心。可叹这世上痴人虽多,却是应了那句话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感怀伤世的言辞如烟似雾的飘来,孤岫的心蓦地温软开来。自然而然的地迈开步子渐渐向他靠近,此时的君亦琅一脸醉态,酒味熏人却依旧是不肯罢休,一杯复又一杯的饮入愁肠。 嘴角溢出的酒水顺着他的完美的唇角冷冷滑落,晶莹通透,那声音虽是细不可闻却又像是滴答在心间一般,真真切切。 一时看的似是入了迷,回过神来她便突兀的夺过了他手中的玄青色酒杯,仰首一饮而尽。(.无弹窗广告) “四皇子为何如此伤感?”她抑制住喉咙的那股灼灼的辣味,放下酒杯,盯着一脸醉态的君亦琅。 君亦琅蹒跚的起身,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当,神智似乎不大清醒,孤岫想要上前扶她一把却被他推开了,靠近不得。 “我是谁?我是堂堂姜国的四皇子,我母后是尊荣无比的皇后。这辈子我只做错了一件事,一件事,我爱上了一个叫聂孤岫的女子。”说完最后一个字他便酥软的的瘫倒在地面上,似睡熟了一般。 过往所有的事情仿佛在瞬间得到了解释,可以令人什么都不管不顾的除了情爱,还是情爱,心心念念,执迷不悔。 她觉得自己够傻的了,没想到天外有天,还有比自己更傻的人,这么别扭有这么傻,眼角溢出了泪她却笑得很甜美。(.好看的小说) 心猛地被震动,她知道眼前的男子或许是一生不可多得的良人,只可惜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一切都不对。 她不语,半蹲着,只是专注的望着晚风中,他那如三月桃花般酡红的脸,那飘散的细柔发丝,是桃花不胜娇羞的蕊,随风抚着他泛滥成伤的眉眼。 忽然有些心痛的感觉,瞬间一个念头闪过,“不可以!”是啊,她要管好自己的心,面前的这个男子她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因为她爱的人从来就只有君亦风…… 叹息一声,她转眼见五皇子正迈着步子朝这边走来,她忙起身收拢心绪,恭敬的行礼。随后两个侍卫搀扶着君亦琅离开了。 “你知不知道他今日为何借酒消愁?”君亦彦不缓不急的言语,总让人感觉到有着特别的温暖。 摇摇头她也不想妄加揣测,云淡风轻的一笑,若有若无。 “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我本以为这一切都会朝着预定的那条路下去。只是到了这一步,他却要放弃了。”君亦彦向前迈出了几步,复又转过头来。 “那条路是什么?” 温润一笑君亦彦缓缓走过来,儒雅的拉起她的手,在她掌心浅浅划开两个字:江山!心中一惊,她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 “踏上这条路的又岂止两三人!今日他已向皇后表明了心迹,他说要放弃,他说这条路太过孤寂,太过漫长本不是他想要的,或多或少我有些不甘,毕竟这一切也倾注了我多年来的心血。” 叹气是真的,失意也是真的。 她开口问道:“五皇子为何对我说这些?”很期待他的回答,但是也害怕他的答案,她怕那个答案是她不想知道的答案。 第一次见到君亦彦敛了眉,神情如此凝重,那是以前寻觅不到的一丝冷寂,一丝淡然。 “温柔乡,英雄冢,他也不例外。从他孤注一掷私自伴你前往云姜那时,我便料到了这结局。如今我当真有些怨你!”淡淡的情绪在空气里酝酿出一股苦涩的味道,有些刺鼻。 “你对他有情吗?有又为何不说?若是无情,又何必如此纠葛不清?倒不如断了念想,互不相干。” 他的情绪有些起伏,那一惯的温润隐忍这一刻消失不见。 孤岫并没有回答他,垂下眼帘,当初假装不知君亦琅对她有情,如今又装作不明白自己对他本身是否有情。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可又骗不过自己…… 第十八章 情缘错,空思量 烟雨迷蒙凄婉,云雾袅绕化解不开,却又浮现另一种冷清之美,干净利落。(.) 听闻昨日灵儿已从冷宫搬移回到了翠宁宫,一切都归于平静,这种隐隐的平淡似乎如远处青山一般在雨水的渲染下,格外的出尘绝世。 “姐姐!听说晗妃娘娘如今已回了翠宁宫,姐姐还会去伺候吗?”竹枝撑一把墨色纸伞轻快地跃上石阶,孤岫接过她手中的伞,帮着她理顺了一下凌乱的发丝。 进了屋子她斟上一杯热茶送到竹枝手中,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想明日去翠宁宫看看,其实我依旧不大放心。” 竹枝点点头,一双水灵的眼睛如琉璃般清澈:“嗯!姐姐说的是。对了,这是四皇子让我传给姐姐的字条。” 有些恍惚的接过展开:采瓶园一聚! 满眼,荒芜。(.无弹窗广告) 双手托腮她只是一个劲儿的发着呆,一个时辰不言不语,心中所想如何她自己也不大清楚。心狠狠一颤,她撑着伞独自出了院子,心有戚戚。 烟火琉璃里是他奋不顾身的救他,艰难险阻里是他护着她,不许她受一丁点的伤害,万般无助时是他一点点回暖着她冰凉的心…… 喜悦的时候,孤独的时候,绝望的时候,悲痛的时候,失意的时候,都是他,如影随形的陪着自己。 他为自己做的已经够多了。这样一想,竟为他感到心疼,眼泪也抑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纵然偿不清他的深情与炽爱,过往烟云散,但这一次,顺其自然吧! 前路茫茫,满世界都是苍白与凋零,一夜风雨不知采瓶园的幻冷花是否还摇曳绽放,延误了一个时辰不知此刻君亦琅是否还在候着她。 心里终依旧抱着那么一丝丝少得可怜却又莫名其妙的希望,或者说是奢望。 拈着纤细的花径,含笑轻嗅,眉宇间尽是潇洒。她止住了步子远远地看着这个男子,隔着这样遥远的距离,迷迷离离,虚虚实实…… 浅笑着向他靠近,一步一步,渐渐拉近,二十步的距离她记得很清楚,不需要用尽一生的力气,这段路只觉得很唯美,第一次心中生出这般奇异的念想――彼此的距离更远一些,远一些…… 似笑非笑,君亦琅将手中的枝开的正盛的幻冷花插在她的芙蓉髻间。 出奇的温柔,轻得像羽毛浮动一般,又如飞燕低飞掠过水面时的缱绻,漾起无边的细腻。 “四皇子,我!”微启的红唇被君亦琅温热的手指勾勒游离而过,嘴角勾起一抹暧昧不明的笑意。 微妙的感觉犹如落梅乱雪,拂了一身还满。 “此生我再无任何留恋,除了你。我说过会做你身后的那个人,一直一直看着你,所有的温柔只为你一人绽放,这些都是真的。” 那双深邃的眼睛,情难自禁的盯着她, “你太容易受伤了,至少此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只要你一句话,我便带你离开重重死寂般的皇宫,天下之大总有你流连之地,斜风细雨,独钓江雪,归舟弄晚,杏花春雨,塞北牧马,楚天赏清秋,举杯邀明月,拍手恣长歌,舞剑吟诗。” 熟悉的声音轻易的就使时光回溯到往昔的,她怔怔的看着他的眼,仿佛再三确认,直至掌心踹来温度,她才敢相信。 滚烫的泪水盈盈坠下,除了流泪,她不知所措。 “若你想要坐拥万千繁华,我定豁出一切,为你赢得这锦绣江山。” 如果此生还能盛开一次,她希望是在眼前这个男子眼底。无需任何伪装,靠着君亦琅的肩头,她仿佛流尽了此生所有的泪。 “你现在不必急于回答,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考虑。”他温柔的替她把头上那枝幻冷花拿下,那个动作竟是带着一丝宠溺。 心中又是一颤,定了定神,她知道她的灵魂正一点点地被侵蚀,被他的温柔所侵蚀。 “一切如烟花终究会蓦然寂灭,只余下灰烬,或许你永远都只能是爱而不得的指间沙,至少,这一次我要赌上一赌!” 他淡淡的笑,他的声音温润清澈,就像是一眼清泉流溢出山涧的声音一样。 他的笑竟让她觉得自己是在一个最亲爱的人身旁,被他细心地呵护着,如掌心的至宝,很温暖。 那抹青色的背影一点点隐退在逐渐模糊的视线里,再也探寻不住…… 第十九章 美人心计 竹枝似在屋檐下等了她许久,温柔的看她一眼,“姐姐这是怎么呢?可是四皇子的缘故?” 含着一弯浅笑,她摇头不语沉溺在一个人的荒芜之中。 指间沙,她是谁手中捧着的沙?又漏了些什么情,哪种爱,捧沙之人可曾会满目怜惜? “竹枝,若是你同时遇见了两个男子,一个是心中所爱,一个爱你之人,你会何去何从?” 扬眸她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竹枝,眼神里多了一些迷茫。 许久不见她开口说话,突然间冒出这样的问题,竹枝有些迷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自会选我所爱之人,爱不就是一生一世吗?” 爱就是一生一世,一生一世。 傍晚时分雨方才逐渐的停下来,雨水渲染过后的花草树木一片勃勃生机,明润干净。 一盏孤灯,一缕光影,一盏茶,一支笔,一宣纸,她执笔浅浅画开,虽不善作画却只为聊以抒怀。 “幻冷花,姐姐画的当真是栩栩如生!”竹枝细细品味着画中的深意,无端有所触动。 勾勒出最后一片花瓣,她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豪笔,取次丛中花可开,飘零无端落尘埃,活灵活现如她今日所见的一般,绝尘独立之中氤氲着浅浅的愁,像是一场沉睡而不愿苏醒的迷梦。 “幻冷花,传说它是寒风幻化儿成散落人间!倘若花有心,它的心便该是冰雕雪刻的。美丽的却又是那般的不真实,如同幻象。” 手微微一颤,她双手捧着那碗尚泛着热气的茶水,一股温热隐隐传来,驱走了那份说不清的寒意。 竹枝一愣,顺瞬间天真浪漫,“花虽无心,人却有爱,温情脉脉即便是冰雕雪刻的心也会明媚开来。” “你是否又在念着七皇子?” 别过眼竹枝不在看她,那梨花酒窝漾出无边的惬意:“没有。” “口是心非,你对姐姐也不说实话了。”孤岫冷不防的从她的芙蓉髻间取下那枚白玉兰钗子,在她眼前晃悠。 “姐姐,我认输了便是。” 满脸的娇嗔宠溺之态一时间却也是招架不住的,只好作罢将钗子还给了她,竹枝反倒又陷入了执迷痴念之中。 一阵揶揄,孤岫独自翻着她那些医书漫不经心的随意看着。 如今又来到翠宁宫,眼前所见与往日无异,只是宫里多了些玉石器物,更添了一份华丽尊贵的氛围。 灵儿端坐在妆台前一个宫女正在为她挽着发髻,走近一看那个女子并不是暖暖。 只觉得眼下的气氛有些明明灭灭的诡异,灵儿今日的装束似乎一改往日的简单淡雅,血色罗裙,浓妆艳抹,发髻间珠翠闪闪耀眼。 那曾经洋溢在她面庞上的淡淡笑意此时已化为眼角深深一辙的无边风月。 畏惧一闪而过,她唯有静静的候在一旁,一言不发。 第二十章 山水相随,一世静好 玉色垂帘被轻轻的掀开,皇上抬起手拂过灵儿精致却又苍白的脸庞,触到她冰凉的脸:“晗儿,从今往后朕一定把你捧在掌心里。” “嗯……嗯。”灵儿粲然一笑,不作言语。 灵儿并不伤心也未落下一滴泪,孩子对她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没有人猜得透。 偌大的宫里,温香袅袅,却有着渗人的寒意。 “我本无心入卷,想来却是逃不掉的了”,此番情境之下灵儿晴朗一笑,转而又皱着眉,“你若要替若妃作证,在此之前你不防想想太子再做定夺。” “奴婢谨记娘娘的教诲!” 她恭顺的答道,心知此事必定没有这般简单,最终的目的在于打击慕容家的势力,灵儿却也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这几日你不必伺候了。”淡漠的声音隔着垂帘隐隐散出。 恨,很可怕!一个女子恨起来,往往比寒冬更加入骨三分。 诸多事端却也是无能为力的倒不如坦然之至,难得闲暇静谧,原本烦乱的心情竟安宁不少。 行至水榭见若妃一人蹲在花架下,她轻叹了一声,明知自己是个不相干的人,却还是走了过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高傲得不可一世的若妃,竟蹲在花架下埋着头,微微颤抖的肩膀昭示着她的伤心至极。 忍不住大着胆子去抚慰似的递上手帕,若妃微微一怔,扫开了她的手:“何必惺惺作态!本宫不需要任何怜悯。” 怒不可遏的拂袖站稳当,若妃满目凄然望着远处的槐花凋谢,流觞曲水,落叶回旋卷起层层旖旎。 眼角散发的冷傲一点点褪尽,只剩下浅浅的温柔和着一丝不羁。 这样的角度看着,不得不承认,若妃出尘的姿容宛若天人。 “我母亲等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等到死也始终没得到一个名分,慕容熙甚至都不愿承认我是他的女儿,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对我真心实意的人,所以从进宫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我要好好活着,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好。(.无弹窗广告)” 转过眸她紧紧咬住下唇,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可名状的伤感:“死又何惧!结束了,这样也好,慕容家也完了,这正是我多年来想要的。” 眉目不动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孤岫眼底滑过一丝疑虑:“娘娘入宫可是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我只是墙角一株独自盛开,独自凋零的一株花,无人问津。慕容晚晴才是那曼妙月色下璀璨夺目的明珠。” 顿了顿,她浅笑着伸出掌心,微红的桃花色迷乱了她的眉眼,明显感觉到她松了一口气,“我不过是一件摆设罢了。什么是情,什么是爱,我不曾得到,亦不曾明白。” 沉默中孤岫只感觉渐冷的唇动了动,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若妃眸中盈盈若水,粲然欲滴,淡淡的说了句:“你退下吧。” 入夜风凉,她却饶有情趣的倚着门框,感受着这种似曾相识的寒意。 离开重重死寂般的皇宫,天下之大总有流连之处,浅舒眉头她笑意和煦,一股温情融入了这暗夜里与夜风一起低吟浅唱,撩动心弦。 “是在想着我吧?”君亦风一身月白色常服从黑暗里隐隐乍现,说不大清他此刻的神色究竟是如何,只觉得含着无比的暧昧。 别开他暧昧的眼神,她低垂下颌:“朝中的事我不想过问,慕容家是慕容家,但若妃是无辜的。” “无辜?”一丝桀骜划过,君亦风的脸沉了几分,一片冷寂。 眼前男子那缠绕不去淡漠与深沉,直到今夜她也化解不开。拼尽了全部力气那扇门依旧紧紧闭着,像是一个永远的谜。 “我若一举铲除慕容家的势力,你便可以回到我身边。这是我与父皇之间的约定,我……” 食指柔柔的停在君亦风魅惑的唇角,打断了他的话,心中微微一紧,感觉到那从心中涌起的浓浓爱意。 见她不说话,也不动,君亦风亦不动。只是眸中似乎带着一丝浅淡的落寞,让人感觉到他是那么的不真实。 紧紧相拥,安静的感受着彼此的心跳,汲取着对方的温暖,很像以前君亦风无数次温柔的搂着她一样,不过,这次换她伸出双手。 方才觉得一切都是虚幻,此刻这种酥软化骨的温柔,她不得不随着自己的心,甘愿沉沦其中。 浅绵的气息在幽凉的夜里如昙花般摇曳着细碎的温婉,微微闭上双眼静享这一刻的无边安宁。 “从此,山水相随,一世静好。”君亦风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声音虽淡,飘渺轻忽却又是异常的清晰,一字一字的慢慢溢出,像是再给她一生一世的承诺。 第二十一章 婉笙之死 “娘娘,奴婢已经已考虑清楚,如今可以继续伺候左右了。”屏住呼吸她一字一句说得极缓和,这眼下的肃穆让她不得不放低姿态,小心谨慎。 抬眸一瞬看到灵儿,斜眯着的双眸如锋芒毕露的刀刃睥睨一切,那双明净的双眸分明就已经没有了柔和纯美,而是带着丝丝的不熟悉,冷漠。 灵儿唇角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浅笑:“很好。” 深深看着灵儿的眼,看着那暗红的亮眸,想要从中看出她话中的深意,却也什么也看不清,“孩子对娘娘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缓缓吸上一口气,她凄然一笑。 微侧过头,灵儿语气里有几分不耐烦,“孩子没有了可以再有,留住皇上的心才是本宫唯一需要考虑的。” 心中着实吓了一跳,敛眉看着她,此刻才知道,对眼前的女子竟是一无所知,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不悦。 “娘娘可曾记得一个叫聂孤淮的人?” 轻盈的叹气声融入空气里,不留一丝痕迹。灵儿看起来非常平静,平静的诡异,声音甚是温和的说道:“本宫不记得了。” 不记得,孤岫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一切的情绪都化为眼中一层迷离的薄雾。 “听说一早你去了绿水宫,可是婉妃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如今后怕了?”此刻眼神已变得异常凌厉,充满了嗜杀的光芒,唇边依旧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缓过神来,她亦收起那份淡淡的失落,一派淡然:“娘娘约婉妃不知所谓何事?” 淡淡看她一眼,灵儿手执螺子黛,对着画眉手中捧着的镶着夜明珠的华丽铜镜,轻描淡画勾起柳叶眉,“你是怕本宫对你的好姐妹不利么?” 随着勾起的最后一笔微微上翘的眉峰落下,那浅漾的笑意戛然而止,眼底泛起一丝薄怒,那么的明显不加渲染。(.好看的小说) “奴婢不敢妄加揣测。” “本宫乏了!”灵儿将话说完,便闭了眼睛半躺在软榻上假寐,那长眉即使在闭着的时候也微微的蹙起。 心中五味参杂,只觉得透不过起来:“奴婢告退!” 如今灵儿所思、所想,都捉摸不透。翠宁宫,回得了过去,回不了当初。 午时便听闻皇上废黜了若妃的封号,贬至永巷。一切都明朗开来,这莫须有的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的确使令慕容家在朝中失了势。 宫中人人皆知,朝中几位大臣意图不轨,欲动摇江山社稷故此与若妃狼狈为奸,合谋迫害还未出生的小皇子,如今水落石出,不容辩驳,显而易见被贬谪的十几名官员正是慕容家安排在宫里的爪牙。 慕容家世代诗书世家,慕容熙在雅陵也是德高望重的人物,皇上必然有所顾忌,睁一只眼闭一眼得过且过。随着若妃被废,势力被排挤出朝政之外,如今慕容家已是名存实亡,慕容晚晴与五皇子的婚事也就此作罢了。 一切都不算是太坏,至少,若妃流的性命;至少,未见血光。(.好看的小说) 尘埃落定,归于平静,忘记不堪的一幕幕,孤岫只静待着唾手可得的安宁与幸福。 夜幕降临,星子点缀着漆黑的天幕,疏冷的淡月高挂天际,月光柔柔的泻在回廊上,扶桑花反被衬得光彩夺目,枝叶婆娑,偶有跌落枝头的花瓣悠闲的飘,悠然的落。 残败的花与惆怅的光影,一样的光景,不一样的落寞。 朝开暮落,落已复开,自三月至十月不绝,枝柯柔弱,叶深绿,微涩如桑。伸手采摘了一片花叶,她掐了一小片微微咀嚼,涩味虽浓却与桑叶的味道有着的极大的差别。 淡淡一笑,想来古人所说并非都是真知绰见,有些东西只有自己尝过了,方才明白其中的滋味,就像情爱。 画眉帮着灵儿挽起高贵典雅的发髻,佩戴上做工精致无双的发饰,雍容华贵倒也魅惑众生,她在一旁静观也不多说话。 奴婢与娘娘或许就是本该没有任何交集的,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才,这是在明白不过的。 她寻思着过了今日若是婉笙安然无恙,她便向灵儿表明心意回到浣衣局。竹枝说的一点不错,人心叵测倒不如与这些衣裳打交道,落个清静安心。 “画眉!将刚刚流苏送来的茶点奉上来吧!”灵儿的语气轻柔的令她止不住的想入非非。 急切的上前她打断了正准备回话的画眉,“娘娘由奴婢来吧!”说罢,她便快步进了内殿,一阵悸动。 桌上放着一壶茶,两个青花茶碗,一盘糕点,短暂的沉思终是放心不下,见四下无人她迅速的取出银针一一试探,见银针并未有任何异样反应,松了口气,她理好心中起伏不定的情绪,端着茶点挑开珠帘她曼妙而出。 “姐姐!”恰见婉笙随着一个宫女盈盈走来,她的脸色依旧是不大好,目光有些涣散似是不敢直视灵儿。 脸上带着笑意,灵儿上前扶起她,声音带着一丝流畅柔和之美,“你我同是皇上的妃子,理当平起平座,妹妹无需多礼。” 斟上茶水孤岫退于一边,那种奇异的感觉又来了,无所适从又说不清楚。 “姐姐,当初婉笙受了若妃的逼迫,身不由己,还望姐姐可以不究过往。” 盈盈水光,氤氲着水雾一般的迷离,此时的婉笙无疑是楚楚动人的。 “始作俑者乃是若妃,我又岂会无端怪罪于妹妹。不如以茶代酒,喝过此茶后,以前种种,一笔勾销,伺候我们姐妹同心同德,侍候皇上。” 灵儿如初见时一样淡雅中透着几分仙灵之气,浅漾起的笑意似拂乱了满树的花开,是错觉还是幻影?可这种熟悉的感觉竟是那般的真实,这种真实没有一丝破绽。 吹弹即破的白皙柔指,端起青花茶碗她呷了一小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自有着绕梁三日不绝的无边风月。 妖娆的风情浑然天成泛着芙蕖般的高洁之气,并不是矫揉造作的妖冶。孤岫嘴角不自觉的咧开,暖意浸入心田,眼前的女子依旧是那个她所熟知的灵儿。 婉笙双眼直勾勾的睁着那碗茶水,一动不动,孤岫惊觉她的双手一直死死的捏着衣角。 一阵沉寂中她大着胆子上前端起茶水,微微的颔首,仅仅是一个眼神便换得了婉笙无比的安心,她随即露出一抹信任的神情。 不经意间碰触到婉笙发凉的玉指,忽而有几分惊心的寒意拂过,接过茶水婉笙倒也爽快的喝了一大口,一切过往都烟消云散。 “多谢姐姐!” 摸摸她泛着苍白的脸颊,孤岫俏皮一笑:“以后你就安安心心的做你的婉妃娘娘吧!” 撇撇小嘴,婉笙久违的天真浪漫拨云见雾的溢出,“知足常乐,不争不斗,姐姐说过的话婉笙会一直谨记心中。” “那便好,好好照顾自己。” “嗯!”说罢对她露出一抹能让她放心的笑容,凝视她许久,最后点点头,再深深地看她一眼,婉笙才默默的离开。 无端有些失神,手指微微的在空气里颤抖,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些什么。 “娘娘说今晚想吃姐姐亲手做的糕点。”流苏轻碎的脚步声扰乱了她的心绪。 几许迷惑,她何时亲手做过糕点,以前那些特色糕点向来都是暖暖做的,娘娘比谁都该清楚。今日为何如此一反常态,微微的头痛袭来她不愿再多想。 殿里渐渐传来明朗的琴曲,忽高忽低,时急时缓,有几分嘈杂嘲哳,不成曲调,凄凄切切的似扰乱了一池碧水,令人心神不安。 第二十二章 始作俑者 一路狂奔来到绿水宫,一切似乎都很平静,她喘着粗气惴惴的问:“婉笙,你没事吧!” “我一切安好,姐姐怎么此刻来我这儿了。”温润泛黄的灯光打在婉笙妍丽清秀的脸庞上,宁静动人。 难道只是灵儿故意试探她的反应,不对,不对,没有道理。 “姐姐在担忧什么?” 舒展一口气,她双手覆在婉笙温热的手上,浅浅一笑。随后宫女素颜应声端来茶水,一瞥间,她仿佛心有余悸,夺过婉笙手中的茶水,一声轻喝:“别喝!” 一松手碎落一地,皱了皱眉,她头脑中探寻不到一丝清明。安稳的躺在桌上,枕着双臂,试图埋下一切不可言喻的心情。 良久,她抬头若有若无的一笑:“既然你安然无恙,我便先回了。”婉笙虽是满脸迷糊,却也没有多问只是冲她一笑。 出了绿水宫不到三丈之外,耳畔却清晰的传来惊慌的叫喊声,不好的预感瞬间如潮汐翻滚席卷而来,自己好像陷入了冰冷的深潭里,不断地沉沦,抓不住一丝的依靠。 婉笙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嘴角不断渗出暗红的血液,触目惊心的红色暗潮汹涌,止不住的肆掠…… 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混沌,残存着最后一丝清醒,她跌跌撞撞的来到婉笙面前将她搂在怀里,对一旁的宫女呵斥道:“快传御医,去啊!” 不可抑制,她顿时泪如雨下。 “姐姐,别哭!” 那浅绵微弱的声音让她片刻间愈加的感觉到心被撕裂了一角,不再完整。 惨淡的撑起一个笑容,她“御医马上就到了,婉笙你一定要撑住,答应姐姐,撑住。” 素颜一进来便泪水涟涟,哽咽着解释说:“晗妃娘娘偶感不适,所有的御医都被皇上传到翠宁宫去了。” “真的要这般的赶尽杀绝吗?”转念,一道流光一闪而过,“对了,洛夜玄上次送的万灵丹,起死回生,可解百毒!婉笙,你等着我这就取来救你。” 希望,忽然觉得在万般窘境里那一丝希望是多么的弥足珍贵,笑与泪混为一体,分辨不清。 不料婉笙却死死拽住她,摇摇头:“姐姐,不必了,没用的!” “不会的,你相信我!”她情绪有些激动,已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 婉笙全身一颤,像是终于受不了蚀骨的腾涌,缩成一团,咬住下唇,强忍住泪水,她只好紧紧拥她在怀里,给她仅有的温暖。 “姐姐,我好想回到浣衣局,那些日子真好,还记得当初我故意处处刁难姐姐,结果害得姐姐白白挨了板子,我只是……”,一股滚热的鲜血涌出而出浸了她浅黄的衣衫,仰头她悲痛欲绝,耳边断断续续的传来细小的声音,“只是与姐姐闹着玩的,姐姐可还……怨……我。” 戛然而止,她紧握的那只手瞬间失了先前的温软,直直的从视线里垂落下来,惊起一阵冰凉。 素颜瘫软的卧在地上,失声痛苦,口中直唤着:娘娘,娘娘…… 看着怀中的婉笙再无任何气息,孤岫直勾勾的眼角激起一阵的愧疚,若是当日未将婉笙带来翠宁宫,一切都会是另一番样子,若妃不会设下计谋,灵儿不会性情大变,牺牲了腹中的孩子,婉笙便不会受宠,更不会因此丢了性命。 缓缓将婉笙平放在地面上,最后看了一眼吩咐道:“素颜给你家娘娘好好打扮一番,她是个爱美的人”,说罢回头看着珠帘后瑟瑟发抖的宫女,她压低了嗓音,“你去上报司仪局,便说绿水宫的婉妃娘娘薨了。” 坚定沉稳的迈着步子她出了绿水宫,看守殿门的宫娥、太监们并无任何可以形容的表情,依旧是恪尽职守的淡看主子的死生,万事万物怕是都扰不乱他们死寂般的心。 这样的结局,灵儿该是心满意足了吧!心里叹了一叹,一路上飞花簌簌飘落,仿佛也在叹息着人间的世事无常。 翠宁宫里此时除了灵儿,再无旁人。她正在不紧不慢的浅梳着乌黑亮丽的秀发,双眸中平静无波,“时辰刚刚好!想知道她是如何中了这天下奇毒合欢魇吗?” 第二十三章 怀孕,微雨卧晓枝 一盏温灯,薄薄的光影投在空荡荡的墙壁上,今晚,她一个人,却不孤单。[.超多好看小说]那个轻柔的吻,驱散了一切的不安。 第二日婉妃猝死的消息已经在后宫里传开了,回到浣衣局姐妹们或多或少有些心伤,不如往日般嬉闹了。 “姐姐回来了便好,婉笙……”竹枝一阵叹气,终是没将话说下去。 振作了精神,孤岫放下手中的包袱,宽慰道:“死者已矣,活着的人依旧要好好的活下去。” 许久的安逸却抵不过此时卖着力气来的实在安心,君亦风许诺若妃之事尘埃落定,便会接她回含凉轩,该是无须多长时间了吧! 爽朗的碧空,那一丝若即若即情意正的潜移默化的融解着渐渐寒凉的天气,秋意渐浓,早木一日日眼见着凋谢。 惨景,败花,掩不住满目颓废。 秀玉姑姑微笑的看着发呆的她,眼中带着坚毅的神情,仿佛猜透了她所有的心事,“若你想要保护好身边的人,首先你要学会保护自己,那么你的心要先管好,一旦你把心完全付出之后,你便会发现,一切都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计划永远没有变化来得快。” 垂下眸,她眼眶微红,“姑姑知道婉笙……” “我在这宫里呆了大半辈子,早已看惯了女人们之间死去活来的争斗,记住姑姑说的话。”轻轻拍了她的肩头,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秀玉姑姑转身离开。 管好自己的心,真的能做到如此吗? 一层秋雨一层凉,到处弥漫着湿意,微雨卧晓枝,乱花摇曳。 “可是怨我?”君亦风颀长的身姿穿梭在风里、雨里、雾里,那么虚无,那么飘渺。 摇摇头,她不语只靠在他的肩头,与他同看这秋风、秋雨与满目的秋色。 “一切本已稳妥,晗妃却横生枝节,所以要委屈你一段时间了。”不知不觉间君亦风的长臂环上了她的腰,这一刻,什么都不想,不念,一心一意,感受着这般温柔缱绻。 灵儿那晚恶狠狠的说过不会令他们称心如意,或许早该料到了,就算不能时刻守在他身边怎样,就算无名无分那又如何,只要相互爱着,什么她都可以不管不顾,豁出一切。 她的心,她管不好。 “在这浣衣局姑姑对我很是照顾,这里还有与我结拜的好姐妹,你不必倾心挂念。”她瞥一眼君亦风,那一丝清晰的笑容滑过之后,剩下不可言状的迷茫。 “你有心事?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儿?”她大胆的揣测起来,只想抚平他那微微蹙起的眉头,仅此而已。 “这几天与我关系密切的几位大人与三弟走的颇近,晗妃与三弟私下也见过几面,似乎眼下局面变得捉摸不透。” 她微微抬头轻移脚步反将君亦风紧紧搂住,淡淡说道:“江山路,我自当与你相伴走到最后。你若是累了,倦了,我的笑容,我的心,随时为你敞开着。” 浅浅的一句情话让君亦风乱了阵脚,眼角微微有些酸胀,似有千言万语却化为一句玩味:“你确定要这样?往后便没有的反悔的机会了。” 顿了顿,她逐渐松开了双臂后退了几步,故意行了个礼揶揄道:“太子殿下放心,小女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 那清明的目光,一丝一缕溢出,神韵悠然,那份温柔恰到好处,一时间意乱情迷,她伸手钩住他的脖颈,唇不由自主的渐渐靠近他的唇,如蜻蜓点水一边,轻轻的碰触……. 突然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怎么会主动吻他? 低垂下眼帘,双颊微红,虽然想要退开,可是已经晚了,君亦风还搂着她,只有靠在他的颈边,此情此景像是自己在诱惑他一般。 这是一个远不可及的幻想,还是能成为现实的梦?君亦风嘴角勾起无边舒心的笑意,这般不参杂任何心绪的笑容,他很清楚似乎很久很久没有浮现在淡漠的脸庞上了。 普天之下他的心唯有眼前的女子可以打开,他舍不得她受到任何伤害,他要将这全天下最美好的一切都给她,没错是一切都给她。 他从未说过爱她,可是潦草的一生,最牵挂难舍的人,唯她一人而已,闭上双眼脑海里也无法停止临摹她的容颜。 “江上血路由我一人踏平便足矣,我只希望回首时便可见你淡淡的笑颜,只为我一人绽放。” 一股暖流萦绕开来,仿佛奇异的力量迫使她不得不抬眸,一瞬间她的唇靠在他的唇边,“一生一世……至死不休。”这几个字无意的从唇边溢出, “三生三世,弱水三千,只取你一瓢饮。”君亦风的眸子里带着一抹光芒,久久不能散去。被深深的吸引,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是遗憾的是无论多么缠绵,多么温柔他终究要短暂的放开手,欲成大事者需会三门功夫,看得远,高瞻远瞩住;忍得住,克制欲望埋葬情爱;狠得下,对自己狠,对旁人狠。从八岁起这些想法便深深的烙在心底并且绝口不提。 走到今天,他动摇了,没有一丝的犹豫。一切艰难险阻化解之后,他便再也不会放手了,三生三世,生生世世。 那抹背影轻盈的混在风雨里,渐渐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 “姐姐怎睡着了,也不怕受凉!”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竹枝已淘气的在眼前了。只记得刚刚在翻阅着医书,不曾料到竟浅睡起来了。伸展了双臂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 打了个呵欠,她满脸倦态的说着:“想来无事儿翻翻你的这些医书,还真是为难我了,怎么都看不进去!” “那是当然,姐姐四体安康乃是福泽的身子。”竹枝俏皮的说起玩笑话来。 竹枝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对了,我查了查合欢魇的确是如姐姐所说般奇特,医书上记载此毒无药可解,就算是万灵丹也无力回天。” 轻嗯一声,她又觉得犯困了,眼帘不自觉地向下耷拉,沉重感越来越强烈。 风雨过后,秋日的天空格外的澄澈碧瓦蓝,不着一丝杂质,爽朗惬意。 “姐姐脸色不大好?可是不舒服?”竹枝见她有气无力的模样,有些隐隐担忧。 拂起着水袖擦了擦渐在额头上的水珠,瞪大双眼她朗朗一笑:“没什么,姐姐我可是福泽的身子,四体安康。” “这池子里的水怕是越加寒凉了,寒气入侵以后总归是要落下病根的,姐姐还是去帮着秀玉姑姑做笔墨上的活吧!” “对啊,对啊。”水染也凑上前来附和着竹枝。 撇着嘴,孤岫用蘸着水的食指挑逗着她俩的额头,笑嘻嘻的嘀咕:“我又不是娇贵的人儿,姐妹们都在这儿受苦受累的,我却在屋里头闲快活,这种事我可万万不干。” “如此重情重义,以后便是我们亲姐姐了。”下一刻姐妹们都围着她,满脸期许等待着她的回应。 别过脸她心里痒痒的,想来自己的声音并不大,为何大家全都听见了,并且引起了这么大轰动。她站稳当咳嗽了几声:“那以后大家便是如同亲姐妹了!” 久违的欢笑嬉闹声在上空盈盈升起,最后飘入了这秋日的天边。 午膳时她似乎食之无味,只一个劲儿用调羹不断拨动着碗中的清汤。“我见姐姐气色不大好,好歹也该吃一点!”水染复又重新舀上一碗温热的莲子汤置在她面前。 既是一番心意,她也不好拒绝,舀上一勺刚刚喝喂入口中,一股浓烈的酸味翻涌而上无法抑制,捂着嘴她快步出了屋子,倚着墙角不断作呕,好一会儿才缓和下来。 回过头来见竹枝直直的站在身后,她眼中的忧伤有增无减,猛的感觉到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心像是被悬了起来,难道,难道……竹枝挽起她的手,细细把脉, 有几分慌张,但还是稳了自己那颗躁动的心,问道:“是……孩子……” 竹枝坚定的点了点头,轻声覆在她耳边:“回屋再说!” “姐姐与太子殿下……姐姐好糊涂,如今之计该告知太子尽快安排你离开浣衣局。”竹枝隐隐的忧心中带着一丝怒气。 泪水似乎难以控制,不住的涌出顺着脸颊滑落,自己是不该哭的,为什么要哭,应该开心才是,真是……太奇怪了。 “至少现在时机不成熟,且不说晗妃会横加阻拦,如今他亦身处波谲云诡之中,先缓一缓吧!” 竹枝倒上一杯清茶递给她,浅浅叹息:“姐姐说的这些竹枝虽不懂,但却可以了解一二。如今孩子应该不到半月,但两个月后便会看出端倪,姐姐要早作打算。” 第二十四章 意绵绵,心有相思弦 如轻尘般的无可奈何漾上脸庞,收拢心绪她淡淡说了句:“我们出去吧!姐妹们都在候着了。” 刚与竹枝进屋坐下,向来活泼调皮的水染便开起玩笑:“姐姐的症状倒像是怀孕了。” 此话一出,孤岫心中一阵悸动,拿着调羹的手微微颤抖,似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般不舒服。竹枝见状即拍了拍水染的脑袋,浅笑嫣然:“死丫头,你倒是会胡诌,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 水染撇嘴泻了一口气,气氛酥的冷了下来陷入沉寂中无人多说一句话。不经意间竹枝轻抚了她的肩头,此刻也安心了不少。 有些别扭的一笑,她开口缓和眼前有些尴尬的境况:“只是一个玩笑,大家还是快些吃饭,那些衣裳还等着姐妹们去伺候了。” 用过膳后大家便开始干活来了,孤岫刚准备向水池中注水却被竹枝拦住夺过了手中的木桶,“姐姐,我来吧!”点点头她便去帮着水染晾晒衣物。 隐约记得上次得知怀孕时自己是多么的开心,多么的感激上苍!只是,终究与那孩子无缘分。这一次,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腹中的孩子都要安然无恙,决不允许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决不允许…… “这是碧清宫凌妃娘娘的丢失的玉簪却没料到落在了这儿,倒也是个轻松活便由姐姐送去吧!”凌妃莫不是七皇子的母后,她迟疑了一会儿,冲合欢点点头。 七皇子与竹枝情投意合,不过这里毕竟是宫城,高贵显赫的皇子与宫女若是走到一起,却也有失皇家威严,凌妃阻饶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不知七皇子何时回宫,他当真可以带走竹枝吗?忽然很想见一见凌妃娘娘。 将玉簪小心翼翼的放置在袖中,她独自出了浣衣局。一路草木已逐渐变了颜色,微微泛黄,阳光打在脸上并不见的有多暖和,想必是寒风盈盈扑面的缘故。 寂静的宫墙,朱红色依然绚丽夺目,历经风雨洗礼似乎也是巍然不动,恍惚间眼前一望无界的宫城渐次瘫倒颓败开来,再一眼,化为漫天灰烬。 怕是自己看错了遂闭上双眼稳了心绪,才敢缓缓的撑开眼帘,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幻泡影罢了。目光落于远处,身着浅红绫罗流苏百褶花裙的傅芷妍正向她不缓不急的靠近。 “奴婢见过太子妃!”她低着头行礼,若有若无的一丝惧怕无缘由的浮上心头,心中一颤那种难忍的酸味又翻涌而上,眩晕迅速的席卷而来,眼前浑浊不清,见此状傅芷妍一个箭步及时的搀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傅芷妍目光中隐隐露出忧色,迟疑的问道:“你没事吗?” “多谢太子妃,奴婢无碍!”抑制着心中的不适,她嘴角勾起无力的笑颜。 见她已然无碍,傅芷妍渐渐松开了搀扶着她的双手,那冰凉的如雪莲般细腻白皙的玉指划过她半露着的手腕时,双眉微蹙,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 浅浅的一阵叹息傅芷妍从她的视线里逐渐消失,她依然美的不可方物,独一无二。有时候忽然觉得似她这般的女子,注定是该令万千男子执迷痴念的。 不过,君亦风不在其中,他的温柔,只能为她一人绽放,仅此一人。 碧清宫里陈设很简单,不见奢侈浮华之风,清雅幽静。并没有过多逗留只是将玉簪交予了宫女她便退了出来。 “娘娘唤你进去回话!”刚出了大殿门却被快步赶至的宫女叫住了, “你以前是太子妃吧!本宫常听皇儿提起过你。”凌妃温和舒缓的语调攻破了她心底的警惕。 自然的抬眸,她坦然一笑:“回禀娘娘,奴婢与七皇子有过几面之缘。”这声音竟没有一丝的颤抖,因为凌妃端庄之中的那份婉约之美,让人觉得她是那般亲切近人。 眉目间笼着淡淡的忧伤,她挥手屏退了其他的宫人。 “皇儿昨日来信说他心系竹枝,此番回宫便要带她同去蓝田。本宫却也见过此女子,温婉如花,性情也是极好的。当初想着皇儿只是一时动了心若是过些日子便会淡忘,不过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孤岫也不在拘谨了,大胆的问道:“娘娘是不愿成全这桩美事?” “那倒也不是,皇儿从未对任何女子动心,此番他不瞒着本宫据实告知,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只是他二人身份悬殊,这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迅速的梳理着思绪,瞬间灵光一闪,她笑逐颜开:“娘娘,奴婢倒有一个法子!” 见娘娘温和一笑,她脱口而出:“若是竹枝的身份不再是宫女,而是朝中官员家的女儿,那么他们二人在一起便在情理之中。” “一语惊醒梦中人的确是这个道理,本宫这便着手此事,对了这玉簪便带回送与竹枝吧,告诉她本宫会尽快促成她与皇儿之间的美事。” 触及到那一泓清亮的目光,孤岫顿觉眼前一片春色袅娜,美不胜收。上前接过玉簪,满心欢喜溢于言表。 不曾想到凌妃娘娘竟这般不拘于繁文缛节,不分贵贱同等待人,这也难怪七皇子那种高贵洒脱浑然天成,那该是从小潜移默化方才散发的脱俗吧! 诧异的摸摸自己的脸,一阵温热,方才觉得一切都是真真实实的。 “竹枝,过来!”她冲竹枝招招手,脸上却故意佯装深沉。 竹枝四处瞅了瞅见秀玉姑姑不在,于是匆匆忙忙的小跑过来,撞上她这般分辨不清的神色,自然是忧心忡忡:“姐姐可是出了什么乱子?” 她嘻嘻一笑,竹枝皱了皱罥烟眉,别开脸嘟着小嘴,喋喋不休的抱怨:“你又哄我!我每次都被姐姐哄,我……”轻哼一声,她满目的无奈无处发泄。 “好妹妹!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刚才了,我去了碧清宫。”她双手覆在竹枝肩头,说道碧清宫这三个字时她故意拉长了语调。 竹枝自然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目光里的那一丝神彩遽然生出却又无端暗淡开,口中浅浅念着:“碧清宫,凌妃娘娘!” 明明灭灭的伤感,在眼角泛滥成殇,孤岫也不好继续逗她了,收回搭在肩头的双手从袖中取出玉簪,“凌妃娘娘让我将此簪送与你,娘娘说会尽快促成你与七皇子。” 手僵在半空中,竹枝却像是失了魂魄般一动不动,目光盯着某处。 “姐姐的手都酸了,你若不要我便据为己有了。”一阵揶揄,方才扰了竹枝的神思,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玉簪,巧笑媚兮,她撩起裙摆缓缓起舞,为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男子而舞。 “姐姐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不会是在做梦吧......” 裙尾暗动,漾起的一圈圈,是容颜,是静好,是情爱初生的花蕾…… 掐指一算,她与君亦琅的一月之约就在今日。只是,为什么心里这般乱,她早就在心底做了抉择为何到了这一刻却又犹豫了? 这次她来的很早,很早,过去总那个人在执着等待着自己,这最后一次便换做她来等他吧! 等一个人,静静的端坐下来,只是等着一个人,心中无任何杂念。这一次只是为了等他而等他。 从来不知道等待一个人会如此的漫长,分不清天地,在回忆中沦陷。 “你来的比我想的早!” 那一丝温润的笑颜依旧漾着说不出的轻柔,秋风深寒,她却感觉到难得的暖意。 以后,或许再也不能看见他嘴角勾起的笑容了,再也不能感受它温柔缱绻的举止了,再也没有人为她吻去眼角的泪水,再也没有人与他在风雨里逐渐狼狈了…… 热泪从眼角滚落,这一刻,她怕君亦琅在作出什么令她沉醉而不愿醒的温柔举止,于是伸手便拭去了泪水,如此断了念想吧! “对不起——” 流年菲薄,一世牵念,最终只余下这令人伤神的三个字。 “你心中可曾有过我栖身的一个角落?” 她的眼睛因为酸涩而疼痛,眼泪似乎流不下来,咬着下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有!” 君亦琅听完一阵痴笑,笑自己的痴,笑自己的傻…… “你孤独绝望时他在哪里?你身陷囹圄时他在哪里?你落泪时他又在哪里?云疆之战他甚至将你献给别的男人,这样的薄情之人你究竟为何倾心相爱?” 心中最脆弱的那部分被狠狠敲打了一下,无话可说,往昔历历在目,的确如此。 沉默了一会儿,抬眸说道:“因为,因为,我有了他的孩子。” 君亦琅垂下了眼帘,此刻他显得很寂寥,很让人心疼,突然有想过去抱住他的冲动,可还是低下头与他擦肩而过了。 因为,她没有这个资格。 第二十五章 这样,也好 她与他的故事此刻该落下帷幕了,心却这么的痛,爱都不曾有过又何来的这般锥心刺骨的痛? 那落寂会一直萦绕在他眉宇间勾勒出浅浅的愁吗,还是一切的情愫终将化为那指尖流走的细碎光芒,还不了的情与爱,唯有等待下一个轮回。 手腕一紧毫无防备的被带入他的怀中,四目交错,一闪而过的心动被藏掖的恰到好处。君亦琅忽然偏过头,眼睛很清澈:“若是我与他刀剑相向,你当如何?” “这条王者之路,我自当与他执手走完最后一程。” 君亦琅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一下一下,动作极轻柔,那姿势却是那么的苍凉而荒芜。 “你从来没有怨过他,恨过他,你心里有的一直是他,只是,如今,我……不能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对着那样凄然的目光,她却也不闪躲只是她的心微微的疼痛着。 一个哆嗦,孤岫愕然的道:“它日四皇子必会有佳人相伴左右,放过奴婢也放过自己吧!” 奴婢!客气生疏的用词,如同楚河汉界一样,划清了他与她之间的界限。 双手虽是无故贪念着怀中女子甚至想一辈子不松手,奈何岁月薄凉,她始终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曼珠沙华,只可惜毒已深入骨血,她注定是他此生挣脱不开的劫数。 放开怀中的人,他说:“这样也好,你退下吧!” 茫然的低下头,步步生莲,形同陌路,终于是忍不住的低泣起来,似乎只有这样的哭泣,才能缓解内心巨大的痛苦。 她清醒的知道,自己一向是一个爱憎分明,当断则断的人。从此以后她的心里满满的唯有君亦风一人,再也不用害怕一不小心被他的温柔所侵蚀,再也不用担忧会不自觉地沉醉在他的笑颜里…… 这样,很好! 寒风吹散着胸中的闷气,心却那么的冷,那么凉,那么孤独,仿佛失去了永远的依靠。 “你为何与他见面,与他相拥,甚至还这般心碎?”抬眸,君亦风那张脸鲜活的出现在她眼前,隔着一丈的距离他们安静对视。 “你们之间?”他哑然怔住,满目怅然的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女子有些不忍。 “你相信我……我此后再不会与他见面了……我……”她颤抖着身子等待着君亦风的回答,如此漫长,漫长似乎人间几度春秋。 最终,听到他轻声的说:“好,我相信你。” 坦诚无妨的扑倒在他的怀里,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尽情的哭泣,再也无需伪装着最真实的情感。 回到浣衣局她那双红肿的双眼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支支吾吾她不愿多说径直回了住处。平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的掌心,一片冰凉。 采瓶园里幻冷花已然残败不堪,只余下淡淡的幽香,似有似无。君亦琅手持一株只剩几片花瓣的花朵,细细打量,淡然的有几分出奇。 “如今,你已有了答案吧!” 声音有些冷漠,君亦琅扭头但见君亦彦风姿绝代的负手立于他一旁。弃了手中的残花,一抹笑漾开:“是啊,你说的不错已经走了这么远,回不了头。” 君亦彦偏头哦了一声,高深莫测的抿了一下嘴,不知是笑还是嘲讽。 君亦琅依旧倚着栏杆半卧淡看庭外的落花,似又依稀了几番,其实他知道,感情是无法勉强的,勉强的便不是爱。罢了,罢了,停止一切想象。 “你该不是单单来说这些无用之话的吧!”君亦琅有几分厌烦之态,隐隐乍现。 “三哥这阵子似乎忙的不可开交,一边与太子的几位谋臣走的颇为密切,一边拉拢如今得宠的晗妃,这是所为何事!” 君亦琅抬起头,思索一番后轻蔑一笑:“这也当真难为他了,司幽那边可有进展。” “有一个重大的发现,赵将军曾收养过一个义女,名为柳扶风。昔日扶风,今朝移柳,柳扶风”,话音放落他露出笃定惬意的笑容,将目光落远处,“此事交由我继续调查,你还是着手开始你的计划吧!” 走到了这一步,他也在无任何奢望了。或许心本就不该轻易的就敞开了,一旦打开了心门若要掩上便是难上加难。 深深吸入一口混着淡淡芳香的空气,他抖擞了精神,起身阔步而去,头也懒得回他耷拉了下手,淡淡说道:“我这就去凝雪宫!” 之后的事便再清楚不过了,君亦琅自然是要凝雪宫请罪。当初他义无反顾的要放弃显赫尊贵的皇子身份,甚至放弃争夺这锦绣江山,如今,他怕是从那个迷梦里清醒过来了,一切又回到多年以前,回到原地。 君亦彦无奈一笑,没有谁比自己更了解他,红尘多痴傻,梦醒之后,梦中如何,便忘干净! 冷冷清清,光线稀疏不太分明。 “姐姐如今有孕在身,切记过度伤神!”竹枝推门而入,许久似吸了一口气,细细的声音再度响起:“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姐姐不妨说与我听。” “我们出去走走!”微微一笑,眼角依旧有些酸涩。 月亮隐在层层云影里,看不真切,朦胧中泛着神秘的色泽,夜色中唯有鸟啼声此起彼伏。 “待你随七皇子去了蓝田,在这宫里我便没有什么遗憾了”,遥望着一轮迷离月色,她的心忽的柔软了几分,“蓝田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那里山美水美。” 竹枝一把抱着她,情绪有些微恙,口中喃喃低念:“竹枝舍不得姐姐!” 伸手抚着竹枝的发丝,她无比惬意舒展笑颜:“傻丫头,若能出宫寻得自由又能与心中所念之人朝夕相处,那该是莫大的福气。姐姐没看过的风景,你就替我看吧!” 月缺,月圆,一夜又一夜。 秀玉姑姑一早便召唤众人在前院训示,打从自己来到浣衣局还从未这般慎重过,秀玉姑姑大不了就是训斥下偷懒的姐妹,或是用她那凌厉的目光示已颜色瞧瞧。眼下姐妹们整齐有序的排列着异常严肃,倒像是煞有其事儿一般。 “昨个儿皇后娘娘的凤凰彩云绫罗在你们这浣衣局出了岔子,你们可知这是已故太皇太后所赠,秀玉姑姑!” 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微微抬眸原来是一个公公只应隔着些距离并看不清且他的容貌。秀玉姑姑似乎很是恭敬,唯唯诺诺的上前,“老奴在!” 老远的距离便见那公公勾起一个兰花指颇有几分韵味,无比的矫情自然是不言而喻,“皇后娘娘说了,你既然无力管理这浣衣局上上下下,如今便去永巷做些轻松的活儿吧!明日自会有人来替你收拾着烂摊子。” 说罢浮动了下手中的拂尘,微微咳嗽了几声,轻移着莲步离开了院子。 见公公一走姐妹们便围着秀玉姑姑,迷迷糊糊不知其中原委。凤凰彩云绫罗,昨日从浣衣局送出的根本没有凝雪宫任何衣物,想来这都是莫须有的。 “姑姑,这明明是故意刁难我们浣衣局,凝雪宫这几日根本没送来过什么凤凰彩云绫罗。”孤岫自是咽不下这口闷气,坦诚无妨的一一说了出来。 惊起了一阵躁动,姐妹们都愤懑不平议论开来。 “大家静一静”,秀玉姑姑一开口大家立刻闭了嘴,“这是上头的意思,大家也不必多想!你们其中有些丫头跟着姑姑也六七年了,平日你我虽是严苛了些却也是为大家好,要知道在宫里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 话音方落,微微的呜咽声便在姐妹们间渐渐扩散,此情此景,惹得孤岫昨日稍稍缓和的心绪又多愁善感起来。 “落衣你心直口快的性子要改一改,姑姑与你说的话你要牢记。” 眼眶的酸软越加明显,用几分力道瞪大双眼抑制着随时夺眶而出的泪水,她撒起娇来拉着姑姑的手臂,靠在她的肩头:“姑姑放心,落衣必定牢记。” “大家都散了吧!” 叹息声淹没了一切的情绪,不得不说在秀玉姑姑的身上她似有似无的看到娘亲的影子,至少姑姑笑起来的那种温和娴静,像极了记忆中的娘亲。 曲终人散,剩下的唯有离别的愁绪。 第二十六章 忍一时风平浪静 午时内务司颁来调遣令,竹枝被调到碧清宫。(.好看的小说)听到这个消息孤岫愁绪顿时削减了不少,心中微微替竹枝开怀,想必娘娘已将一切安排妥当了。 “竹枝你就安安心心的呆在碧清宫,娘娘自会安排好一切。” 竹枝早已微红了双眼,低着头沉默良久才开口:“姐姐一个人要多加小心,孩子……要尽快告知太子。” “嗯,姐姐会照顾好自己。不要这般感伤,这几天哭的我眼角酸涩疼痛,你就别惹我落泪了。”敲敲竹枝的额头他们相视而笑。 缘聚缘散,顺其自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句话似乎有人曾说过,也是这般的离愁别绪,怀着一方潋滟的心事儿。那张完美的似乎不太真实的绝美面庞淡淡的在眼前凝聚开来,君亦璟,在这一刻忽然想起了他。 竹枝已经离开浣衣局,等待着她的将是白首不相离,至死不渝的爱情,如此很美好。 山长水阔,烟波画桥,风帘翠幕,逍遥花外听雪,柳下行舟,把酒言愁,只是,这些却离自己越来越远。从沉溺中抽回神来满心的空落,本不该有这样的心思,如今她要静下心来。 如今她唯一的依靠仅剩下君亦风,唯有他一人,若是连这个依靠也没了她又如何在这个寂静的庭院里了此一生?深叹气,眼眶有些酸。 “姐姐!新来的姑姑看上去凶神恶煞的,这会儿让姐妹们前去训话。”水染有气无力的徐徐说着或多或少有些不在乎的神色。 稍稍一愣,浅浅笑开似温阳暖意,“那我们便去吧!”掩上门她随水染前往前院。 顺着园门瞥一眼,大家都安安分分的一片静寂,想着自己定是误了时间。只好他们便蹑手蹑脚的不动声色的混入其中。 “你们两个丫头站住!”凄厉的声音传来心底某处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一般。 却没想到第一次就会出岔子,挤了挤眉眼心中似一团乱麻,隐藏好一切心绪,她与水染面带着和煦的笑意转身异口同声:“姑姑好!” “这浣衣局的规矩想必是大家没有放在心上,如此才会屡出差错,从现在起姑姑我必定亲力亲为的把这规矩一一交给大家”傲慢的仪态与她珠圆玉润的身资却也配合的天衣无缝,斜斜的睥睨他们一眼,压抑着浑厚的嗓音:“你二人晚膳便免了吧。” 初来浣衣局不过是要扬一己之威,杀鸡儆猴自然是少不了的戏码。做这这刀下亡魂这倒也没什么,无端连累了水染心中却也无奈。 好歹秀玉姑姑说的话还在耳边回想,寻思着眼前的姑姑也不是个和顺的人,忍一时风平浪尽,此番恩泽便消受了吧! 抑制着心中的不悦,伪装一脸怯弱的低头回话:“谨记姑姑的教诲。” “大家今儿都散了吧!”一阵揶揄过后她便扭扭捏捏的姗姗而去,风情万种自是沾不上边际到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水染撇着嘴心中自是委屈万分,她也是一番好心不料却被连累受罚。此事也是因自己而起,自然要找个法子逗她乐一乐。 想着当初在翠宁宫是灵儿赐给过她一些朱钗玉镯,水染向来是爱打扮于是便挑了些送她,皆大欢喜。 夜阑人静,独自在庭院外漫步,一道浅浅的流光从划过星空,她又惊又喜立刻在心中暗自祈祷,祈祷这腹中孩子一切安好,睁开双眼不自觉的浅浅一笑。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没有回头,她假装不知道,笑容僵滞开来。 来的人她知道会是谁,只有他。 感觉到那个人只是远远的站着,并没有走过来,似乎只是在身后看着她,只是似这般看着她,心一横,她快步向着本是相反的方向走去,并且绝不回头。 笛声渐起,只是此夜多了一重厚重之感,心中涌起无限的凄凉,化解不开。 心中一惊,倏然站住脚步,先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眼眸,身后空无一人唯有不着边际的黑暗,微微有些失落,是幻觉吗,还是自己终究放不下。 唇边掀起一抹笑意,她是再明白不过的了,那个男子已逃离了她的世界,那个曾经在她身后的默默等候的人已经走远了。 最终她穿过清幽月光照耀下的长廊,消失在尽头,也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泛黄的树枝的隐隐摇晃,白皙的玉手一点点探出来,疏影下那一身浅蓝色常服的君亦琅立于天地间,如云一般淡雅的气质在月光下显得如此完美,俊秀的脸上带着一抹少有的红晕。 那双清澈的眸已抹上了一层水意,显得迷离不已。转眼间,一抹光彩从他的眸间流走了,转身离开,空留一抹淡雅的墨香…… 一晚未进食竟真的有些饥肠辘辘,如是乎这顿早膳她狼吞虎咽般吃个不停,直到撑住了方才放下了碗筷。 “姐姐莫不是真的怀孕了才似这这般如同饿牢里逃出来的吧!” 话声一落,孤岫脸色刷的变得苍白,凌厉渗人的眼神死死扣住说话的女子,木瑾似被她那充斥着血光的可怕神色震慑住,樱色的薄唇轻启:“此后……木瑾绝不再开姐姐的玩笑了。” 她不怒反笑,眸中的笑意似被激起的水花,一点点的溅出。“如今掌管这里的是柏姑姑,以后这种玩笑大家还是别开的好。” “是,是,是,大家以后说话要小心些才是,不然”,水染探头屋外瞧瞧,下一刻她正儿八经的扬起掌从脖颈前煞有其事的划过,“咯吱!小命不保!” 绘声绘色,表演的栩栩如生惹的大家一阵浅笑。 柏姑姑指了名要见她,无奈只有硬着头皮前去。亭子里柏姑姑眉目轻挑,端起一边的茶水轻抿了一口,撇她一眼复又将目光落在石桌上:“原来你就是洛衣!当真是个招人恨的人物,你去干活吧!” 不明白柏姑姑话中的深意究竟所为何,只觉得自己正在被团团阴云所围困。 但是她不怕,只要君亦风在她身边她什么都不怕,他会保护她和腹中的孩子,他说过不会让她受一丁点的伤害,他说过会一直爱着她,他一定会的,她相信…… 一堆杂乱的衣裳忽然乱了一地,微微扬眸她看着趾高气扬的木槿,并不理睬。 木瑾伸脚一蹬,木桶覆在地上方才洗净的衣物已然污浊不堪,“这些衣裳你务必日落之前洗的干干净净,这是柏姑姑的意思!” 她紧抿着唇,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只是死死的盯着木瑾。 “姐姐勿要瞅我,要瞅你便去瞅柏姑姑啊。” 轻哼一声,她摇摆着裙裾满目春风般的去晾晒衣物。孤岫却也不气,只是感叹平日小瞧了她。 “柏姑姑刚来,她便成了的心腹在姐姐面前竟还狐假虎威,倒也看不出来她的心思这般深。姐姐不必与她计较!” 水染半蹲着帮她拾捡眼下乱七八糟的衣物,低声抱怨似乎又气又恼。 “你若闲自己手头上的活儿少了,姑姑我就不防多安排些给你。” 扬眸柏姑姑目光灼灼,那番不悦是那般的显而易见,“姑姑,我……” 孤岫扯了扯水染的衣袖暗自的使了下眼色,水染像是明白了其中的深意,机警的放下手中的衣物起身去做自己的活儿。 “姑姑放心,洛衣一定在日落之前将这些衣裳洗净。” 冷冷看她一眼,一阵轻笑:“这般最好!若是谁要做好人便站出来告诉我,姑姑自然有着无穷的法子应付。” 此话一出,周遭立刻一片沉寂,无人说话。摆明了是柏姑姑有意刁难她,只是与她素无瓜葛为何她要苦苦相逼,万般思索不得其解。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时辰,终于将这些衣裳洗净晾晒好,抬起头看着天上那一轮淡月,放出冷冷的光辉,越加使人感到寒凉。 大大小小的明亮星子坠在天幕上,闪烁着灿灿的光辉。冷意令她微微有些颤抖,双手不自觉地拢在一起像是这样可以驱散心底的丝丝寒意。 双手逐渐覆在小腹上,她觉得有种异常的温暖由内而外的涌动着,孩子,他们的孩子,那种温暖一丝一徐的深入骨血,清晰而又真实,一瞬间她的温柔朴实无华。 “江上血路由我一人踏平便足矣,我只希望回首时便可见你淡淡的笑颜,只为我一人绽放。”那么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天边飘来,很飘渺,看似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心中瞬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怀着无比的感动她回眸,那个笑颜瞬间凝结月光的阴影里,黯然零落。 “姐姐?” 而后,猛地发现一切不过是个虚幻。 第二十七章 麝香 长长叹了一声,看向远方。[.超多好看小说] 寒风带起几缕长发,落到她脸上挡住了视线,看见那远处的草木竟像是染上了层层的水雾,眼眸逐渐生出淡淡水雾,湿了眼眶,泛起一阵阵涟漪。 嘴角的那抹笑终于不知该化为何种自然的表情,唯有沉默着,在沉默中融化一切的希冀。回到屋子里,她掩上了门。此刻,她需要安静。 日复一日的依旧重复着一样寂寥的日子,柏姑姑仍旧刁难她。她只是浣衣局的一个小宫女,唯有默默承受这一切,或许是命运的安排亦或许是她自己的选择。 十多天了君亦风杳无音讯,怕他忘了这里有一个女子苦苦眷恋着他,怕他忘了这个地方有他深爱的女子,怕他忘了…… “这是要洗的衣裳,姐姐可要加把劲儿勿要磨蹭时间。”最近木瑾越发的放肆与跋扈,如今也是习以为常了便不与她计较。 此时的木槿傲慢的神态与当日初时婉笙是多么的相似,只可惜,婉笙已经永远离开,离开。 没日没夜的双手浸泡在冰凉的水中,进来无端有些异样的感觉萦绕,却又说不清楚这种感觉究竟是怎样的,寻思着大概是怀孕的缘故吧! 出奇的是今日浣衣局里并未见柏姑姑,她向来是每日必到这来儿监工,动辄训斥惩罚,叫骂声从来都是不绝于耳的,耳根清净倒也有些无所适从。 “姐姐,听说柏姑姑生了一场大病,如今怕是在卧床养病了,谁让她平日不积些口德,活该受罪。”水染定定的立于她面前前,语速快的惊人,一口气说完后仿佛终于大仇得报般闲快活。 “姐姐!” 如此熟悉的声音,心中蓦地一惊,便抬眸看向门口处。 竹枝身着浅墨色翠云裙纱,肩上披着淡烟绫罗,温婉美丽。那浅浅的笑意一如往日般令人心旷神怡,渐渐放下手中的捏着的衣裳,抑制不住喜悦竟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竹枝浅笑嫣然一动不动,渐渐的一只手环上了她的胳臂。心想着自己是看错了,确认在三果真是七皇子无误。 终于,他们二人走到了一起,再无任何障碍可以将他们分开了,就算是命运,也不可以。 竹枝走到她身边露出一抹明亮的笑容,“姐姐!”下一刻他们便紧紧相拥,瞬间的温情一扫这些日子所受的种种委屈。 “竹枝,现在是吏部尚书的三女儿――汪竹枝。” 七皇子清亮的嗓音带着愉悦,合拢心绪她俩便不再情意浓浓的相拥了,只是微笑着看竹枝,义正言辞的说道:“汪竹枝,真是一个很美的名字!” 竹枝激动的握着她的手,那笑意还未妍丽开却猝然消失殆尽,“姐姐……”竹枝看了她一眼,最终没有说什么,眸中闪过一丝愁色。 心中猛地一震只见竹枝半蹲着翻弄着那些衣裳,时不时的放在鼻前似乎嗅着味道,抬起头凝眸看了看她,继续说道:“姐姐,我们换个地方说说话吧!” 点了点头,只觉得那里不太对,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一个是七皇子,一个是吏部尚书的女儿,自然没有人敢横加阻拦。 七皇子并没有跟随上前,信步来到亭里他们姐妹坐下,竹枝似乎抑制不住的心底的忧虑,开口便问:“姐姐这些日子可是有什么不适?” 忽然觉得有些突兀,她沉默许久,思前想后,方才轻声开口说道:“只是……觉得隐隐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超多好看小说]” “姐姐乃是体内渗入了麝香的缘故。” 麝香,心中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刺痛,似乎要将心脏狠狠地揉碎一般。 竹枝扣住她的肩膀,直直的看着她,眼神中尚有一丝细微的诧异。“姐姐,冷静一点!你想想怀孕之事除了你我可还有旁人知道。” 轻敛上了双眼,在慢慢的打开,似乎又陷入迷途。旁人,君亦琅?不会是他,一定不会是他。那个始终默默在她身后守候,那个曾亲口说所有的温柔都只为她一个人绽放的男子,一定不会是他。 摇了摇头,她低垂着双眸,表面或是平静,内心却是异常的不安。 “那些衣裳事先被麝香熏染过,姐姐清洗时会随之渗入体内,若是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感觉到竹枝在可以压抑着什么,于是强忍住心底的乱,柔声道:“我会找出幕后主谋,谁都不伤害孩子,谁都不可以。” 之后,见她丝毫没有任何动静,竹枝觉得甚是奇怪:“我们回屋吧,竹枝落在那的一些药物香膏或许可以帮到姐姐。” 微微抬眸,她随着竹枝回到住处,心中万般猜测,傅芷妍当日伸出援手扶了她一把,记得当时她的神色有些怪异,难道是她?傅芷妍会有这般深的城府,这与她的倾国倾城似乎并不相宜。 嘎吱作响的开门声惊扰了心绪,缓过神来竹枝从床下取出一个不大的木箱置在桌上,上面已微微沾染上了些灰尘,一口气吹开灰尘四下流溢。 “姐姐!这瓶花软膏每日涂在手上便可以有效的制至麝香的沁入,这是姐姐的万灵丹,这是治疗风寒的,这是可以助燃的磷粉,这边是上次上次要的散月粉,这些药物便放这儿,姐姐或许用得着。” 回过眸竹枝才惊觉她的眼眸异常的淡漠,“怀孕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七皇子,我不想他插手此事。一切都由姐姐自己做主,你放心吧!” “竹枝明白,只是不得不再劝姐姐一次,要早做打算,太子殿下他会不会……” 经她如此一说,心中突然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一般,漾起一股股酸意脸庞上反倒勾起和煦的笑容:“姐姐会的,七皇子还在等你,据我所知等一个人的感觉并不好过!你还是快些去吧。” 竹枝那抹清逸的身姿消失在视线的尽头,此刻,她的脆弱暴露无疑,那抹坚强被彻底的打碎了,脸颊染上了泪水。 忆起君亦风这三个字,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渐渐的涌上,其他的任何事都顾不上了,因为她知道必须坚强,面对一切,如此才能保护他们的孩子。 柔柔的涂抹了些花软膏在双手,回到院子里一如往日般她淡然的继续揉搓着这些衣裳,只是此刻心底激起无边的恨意。 柏姑姑不在,大家对木瑾也就冷眼相待,自是无人理睬她。姐妹们便着她干起活来,木槿虽是气恼厉声嚷嚷着要将此事告知柏姑姑,但旁人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 总归是朝夕相处的姐妹如今被排斥在其外她心里也不太好受,便也不多说了。夕阳将落之际众人便将一切的事物都打点好了。 “木瑾如今手头上的活都做完了,这些衣裳由我送去吧!” 睥睨她一眼,木槿的眼色并不好刚要说些什么却骤然打住了,只因孤岫悄悄塞给她一枝漂亮的蝴蝶钗,她的态度顺势来了个急转弯,促狭的笑意流淌不止:“那便有劳姐姐去雨花殿一趟。” 含着一弯和煦的笑容她快步前往:雨花殿,傅芷妍,麝香,没有谁可以伤害腹中的孩子,就算是君亦风也不可以,傅芷妍你若苦苦相逼,我倒不如先发制人…… “奴婢见过太子妃!” 傅芷妍侧卧在软榻上,手执一卷书遮住了脸胖,并没有说什么。一旁的朱砂接过衣物,她起身走了几步又有折回来。 “奴婢认为这些衣裳娘娘最好还是少穿为妙。” 傅芷妍手猛的颤抖,突然像是吓了一惊般放下手中之书,拧眉看着她,恍惚间满脸的迷茫,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解,“这话是何意?” 略带薄怒的看向傅芷妍,微微叹气:“奴婢的鼻子想来是敏感了些,觉得这些衣裳似乎有着……”顿了顿,她眼角勾起一抹轻蔑笑意,“有着……麝香的味道,若是太子妃经常穿着沾染了麝香的华服,恐怕有避孕之效。” 傅芷妍刷白的脸色如纸,口中竟说不出一个字,双眸中带着一抹难以置信,最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退下吧!” 心底涌起一丝满足,她轻笑一声,暖意在心中慢慢地泛开。 第二十八章 贺楼氏族 贺楼氏族的汉王即日来雅陵觐见一时间成为宫里议论的大事,相传贺楼氏族终年游牧迁徙,虽只是一个氏族群体却也有着一支剽悍的的骑兵部队。 这些年贺楼一直游离在各国荒蛮的边界之地,氏族力量也渐渐强大起来,此番汉王大张旗鼓的前来觐见,显而易见是要与姜国结为友好,与其它各国想比自然是不堪一击,在这诸国鼎力的乱世若要谋求在夹缝中生存,唯一的办法便是结盟,倚靠强国的庇佑。 听说此行汉王带上了被族人封为神女的女儿贺楼钟离,大概是要将爱女作为礼物呈给姜国了。此时传开孤岫也明白了为何这段时间君亦风不见音讯,应是忙于此事了,既然是国家大事儿女私情便要先放下了。 纵观当今诸国,姜国与沧于国力最盛,北齐、月氏微弱,南国似乎处于韬光养晦之中,各种力量暗潮涌动,纷繁复杂。 钟鼓奏鸣,阵阵号角,撼动天地,百官齐聚,场面声势浩大。汉王率领一众亲信队伍在礼部尚书的带领下来到金碧辉煌的雁歌台,虽是深秋此处却被百花环绕,一派春色正浓。 汉王将左臂放在胸口微微颔首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钟离代九天玄女娘娘的懿旨祝这疆国的江山千秋万代。”灵动的清音可与琴音相媲美,绕梁不绝。此时的贺楼钟离白纱遮面,依稀可见那曾薄纱之后的绝世容颜,那双泛着柔柔水光的眸子像是暗夜下的夜明珠璀璨明丽,高洁而神秘。 贺楼氏族信封神灵,九天玄女娘娘乃是其护国神灵,历来汉王的最美丽的女儿便会被封族人奉为神女,守护者氏族的安宁,身份尊贵甚至在汉王之上。 百官皆其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汉王此番前来我姜国莫不蓬荜生辉,赐座!”高亢的音调和的恰到好处言语诠释着一个大国的风度。 汉王座位距离皇上最近。接下来是贺兰钟离,她微微看了一眼的正对面的君亦风而后收回了目光。如此安排可见姜国也是诚心诚意的希望与贺楼达成友好,毕竟边界是最为薄弱也是最容易受到诸国侵犯之地,若是贺楼能够驻守此处倒也是一道强有力的屏障。 “为表明我贺楼氏族与姜国结盟的诚心,本汗特将本族的神女,我最美丽的女儿献给皇上的一位儿子。”话音方落,贺楼钟离盈盈的起身,不作言语,白纱飘飘朦胧之美隐隐乍现。 “朕的皇子却有很多,不知钟离心系雨谁?” “钟离请示过九天玄女娘娘后便可回禀皇上。”只见她微微合上那双动人的眸子,双手渐渐合十,口中默默念着什么。 良久她方才缓缓睁开眼帘,深深的注视着君亦风,眼中似乎带着一抹灵动的火苗,但是那火苗瞬间熄灭,幽蓝的眸渐渐的恢复平静,慢慢的走到君亦风面前,她掀开了白纱。 白纱下那张容颜一丝一徐的浮现,一瞬间众人皆停杯投箸莫不目瞪口呆,甚至阅尽美色的君御竟然无端的出了神手中的酒杯酥的落了地,惊起浅浅的声响。 君亦风心底的某处似乎被轻微的触动了一下,别过眼他不在看眼前的女子,只因那张面孔美的太过迷离似乎再多看一眼他便会被迷惑。 白纱一笼遮住脸庞,众人似乎方才缓过神来,君亦琅看一眼身旁的君亦风不禁一阵叹气。(.无弹窗广告) “玄女为钟离做出了决定,于是将钟离带到了这位皇子的身边。” 话音放落大家自然是一清二楚她选的便是君亦风,此时君御似乎微微有些后顾之忧,也大抵猜透了汉王的意图,表面秉承玄女的旨意实则有意将女儿嫁给太子,一旦将女儿献给了太子那么无论现在或是将来,姜国与贺楼都是浓于血的关系。 敛了眉君御说道:“既然如此那朕便钟离许于太子。” 君亦风随即起身对钟离露出一抹笑容,转而拱手行礼:“儿臣谢过父皇,谢过汉王!”皆大欢喜,管弦声起缓歌慢舞,杯来盏去,一派歌舞升华的安逸。 宴会散后,君亦琅一人在采瓶园复又喝上酒来,淡淡的愁绪挥之不去缠绕在眉眼。 一阵叹息声顺着微风渗入耳边,“你如何又多愁善感了,岂不知对酒消愁愁更愁?”君亦彦有些无可奈何之态,却又不知从何而起。 长眉微微蹙起,眼中似乎迸出了异样的火花,唇边却依然布满笑意:“贺楼钟离该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没有之一,你说呢?” “的却是美的独一无二,不过”,他似乎了看见了素素,浠水边的那个天真浪漫带比春色更加迷人素素,唇边不自觉的漾起淡淡的笑容,“不过美不美,究竟是何种美都不重要,对我来说,只关乎心。” 没有太多的惊讶,君亦琅对他笑了笑:“你也是无药可解了。” “两月禁足之期已到,六弟已恢复了自由之身,这次无端被陷害他心里想必也是不痛快的,我们去他府上喝一杯。”君亦彦飘渺的眸似乎定在什么点上,竟找不到焦距。 这样的大事没想到自己竟然失望了,放下手中的酒壶他勾着君亦彦的肩膀,一脸稚气的表情:“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银光挥洒,孤岫静静的坐在寒凉的石凳上,看着眼前的一切。 贺楼钟离,君亦风要娶这个女子了。听姐妹们私下议论说她美的的不可方物,比傅芷妍更胜三分,白纱拂面水眸潋滟,像是坠落人间的仙女,更有宫人说太子为钟离的美貌所倾心,自是很乐意的答应了此桩婚事。 手悄悄地举起,想要去抚摸那片倾泻下来的光华,伸出手之后惊觉,原来那是那么的遥不可及。紧紧捏住掌心像是希望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伸展开手才发现,可以抓住的什么也没有。 君亦风,从来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他输于傅芷妍,属于小环,属于贺楼钟离,剩下的才是处于她――聂孤岫。 不是你的,始终不是你的,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一幕似乎很熟悉,不过……是梦境吗?还是一场泡影……隔着些距离抬眸看他,为什么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的遥远。 一步步的慢慢走向她,那双眸是那般柔软,心脏的疼痛正在一点点的增强。别这样看着自己,不要这样看着自己,脸不知何时被泪染湿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爱哭,一直以来不都是很坚强的吗?为什么会这样…… 君亦风轻抚着她的发,动作轻柔的如同春风那般自然而然,他的声音像是在叹气:“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五日后便是父皇的寿辰,那一天你便回来含凉轩。” 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她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低低的啜泣。 “钟离固然是绝色女子,但我说过这天下女子千千万万终不敌你聂孤岫一人,这话确实算数的。” 被带进他的怀里感觉是如此的温暖,现在他是自己身边唯一的依靠了,只希望这一丁点的幸福不要走得太快,希望这一丁点的温暖可以持续下去,一生一世。 “这几日我已命人重新装饰含凉轩,当你回去时你可看见满屋的六月雪。” 冰凉的手指滑过她的眉眼,他浅浅的笑着,笑容里竟带着一丝宠溺,有些累了闭上眼孤,岫忽然很想这么睡下去,不再醒来…… 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们的爱: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命运再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了。 时机已然成熟该是时候告诉他孩子的事儿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说起,脱离君亦风的怀抱她抿着薄唇,双手环上君亦风的脖颈,她倾身向前唇轻轻的触上君亦风极具诱惑的的唇,而后侧过脸覆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怀孕了!” 定睛看着君亦风,他的眸中看不出任何表情,那看她的眼神景像看着陌生人一般。“怎么你不开心?” “当然开心,只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清冷的笑容在他的脸上浮现,带着一丝肃然的凄凉君亦风搂着的热切的轻吻,暧昧的气息愈演愈烈。 稍微平静了下,虽然是平静了下来,但那种暧昧依然缠绕着,他始终不愿放开她。 月华静静的洒下,在他们的身后带出一道浅浅的影子…… 第二十九章 情断,终成陌路 半夜惊醒,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一潮一潮地涌上,让她感觉有些窒息。打开窗簌簌的雨鸣从夜空中传来,原来已经下起雨来,凉风徐徐迎面拂来,带来一室温凉的味道。 此后她只一心一意的守在君亦风身边就够了,朝中的事若是他若想告诉自己他定会说的,这条江山路她会与他走下去,直到最后一程,除非他不要自己了或是他丢了自己,否则她必定生死相依。 既是他的整个人并不完全属于自己,至少他的心满当当的装的全是她。许下的承诺便是欠下的债,一定是要还的。眼前酥然一亮,耸耸肩她安心的掩上了窗子。 夜雨过后,天气晴朗,阳光洒落一地,平铺一层淡淡的光华,微风带动枝桠相撞作响,似是一曲平淡的曲乐。 “姐姐应该很快便回含凉轩了吧!”水染有些兴奋的盯着她看,唇边带着一抹笑容。 愣了愣,她没有说话 “姐姐昨晚我都听见、看见了”,双手一摊,她吐吐舌头“姐姐我绝不是故意的!”见水染这般她不禁笑了。 水染忽然敛去嘴角的笑意,可怜兮兮的拉着她的手腕,苦苦哀求:“姐姐若是回去便让水染跟着吧,水染一定把姐姐伺候的舒舒坦坦的。” “姐姐便许了你!不过我与太子的事你一定要收口如瓶。”话音刚落下水染便双手捂着嘴,杏目瞪圆,机灵鬼怪的样子着实有趣儿。 “水染、洛衣说什么小话,还不快干活!” 水染做了个鬼脸惹得她不禁扑哧一笑,抬眸撞见柏姑姑杀气腾腾的脸只好迅速的恢复严肃状,一本正经的干起活来。 天晴不过两日,又是阴雨绵绵的暮秋,疏雨拍打下的秋海棠沉浸在凄冷的迷雾中,目光所到之处皆是冷冷清清,微微有些令人生出一种伤感无法疏散。 “洛衣,太子殿下在采瓶园候着你,你快些前去吧!”柏姑姑满脸的揶揄之色的夹杂些不屑,点点头她跨进屋里拾一把伞。 撑开伞瞬间她复又合上了,这微微细雨虽有些凉意却细腻无比,落在眉间,眼上,掌心那种渗入肌肤的感觉是那么的柔,那么的轻盈,那么的飘渺…… 天色渐变风雨席卷,雨声风声声声入耳,烟水弥漫,她不得不撑起了纸伞。 一抹玄青色的背影映入眼中,不在亭下避雨,只见他一人站在雨中,没有撑伞,衣裳已被雨水打湿了,看来是已经来了很久。 虽然是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她想此时他应该在看着她,那覆满双水光的眸中带着没人能明白的情感。 心中那抹柔软忽然被触动了,泪水滑到了嘴里,尝到了泪水的味道,又苦又涩。撑着纸伞的手不自觉的一松,纸伞摇摇摆摆的落在水光里惊起一阵阵涟漪。 原本已经模糊的视线被泪水、雨水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了,那双温暖的手轻轻覆上一点点拂过她湿润的脸庞。 淡淡的声音融在风里雨里,他说:“孩子,不能留!” “为什么?”心在一瞬间似乎破裂了一般,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这是君亦风的孩子,他爱还来不极又怎么忍心伤害。 微微侧过脸,似乎在掩饰着什么一般而后回过眸来,眼中没有任何表情:“这个孩子不能留!” “这是我们的孩子,是你君亦风的孩子,你却说不能留”她别过脸热泪滚落,“有了第一次绝不会再有第二次,腹中的孩子是我唯一的希望,你若要将这最后一丝希望都毁掉那么连我也一同毁灭吧!”她感觉到自己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连身子都不禁颤抖着。 “这孩子当真是我的吗?” 这句话像是铁锤一般即深又重,狠狠的砸在了心头,终于像是要忍受不了那种痛楚,用力的捏紧拳头直至骨节咯咯作响。 扬起手一巴掌落在在了他淡漠冷寂的俊秀面庞上,君亦风没有说话,只是轻笑了一声,他的笑容就像荼蘼,春天过去了,他笑容便冷却了。 花开是缘,花落也是缘。 “你怀疑腹中的孩子不是你的?这是我听过的最大的一个笑话了!对啊,我只是一个下贱的宫女,罪臣之女,我如何高攀得起当今的太子殿下?”一阵冷笑,泪,从紧闭的眼中慢慢地溢出。 她被君亦风双手紧紧的抱住,此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距离,“在你心中我敌不过孩子吗?” 埋在他的怀里孤岫低声却清晰的,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恨你!” 感觉到君亦风的双手微微的颤抖着,顺势推开他的怀抱,推开他的一切虚情假意,过去的种种都推开…… 转身,她蹲在风雨里,唇已被自己咬的鲜血淋漓,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寒气一点点侵蚀着身体,痛的体无完肤。 心一横,一股力量突然冲上了大脑,那强烈的感觉让她浑身一震。起身她双眸扣着君亦风,咬牙切齿的恨意遽然涌现,淡淡笑着说:“ 你说,有朝一日陪我去天山看暮雪,总归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 你说,许下的承诺便是欠下的债,那么你欠我的债你永远还不清! 你说,山长水阔的人世与我执手相伴,后来,你却将我献给别的男子! 你说,若我离你而去你此生便活在一个笑话里;如今我却成了天大的笑话! 你说,你信我,可是,哪一次你没有怀疑过我! 你说,三生三世天地之间唯取我一枝,你却亲手断送了我们的爱! 你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你却娶了一个又一个的女子! 你说,这天下女子千千万万不及我聂孤岫一人,可我,终是比不过着锦瑟江山! 是你太薄情,还是我太傻?” 最终这笑声带上了哭音,撕心裂肺的哭声,曾经的一幕幕美好,丝毫不漏的被忆起,只是,往后再也不会有了。 俱裂的疼痛在君亦风心中泛开,越来越强烈,甚至让他无法站稳当。早该料到这不堪一击的情爱终会落到这种田地,可是,他不后悔!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后悔! 是啊!他欠她的太多,那又如何?端视着眼前这个伤心欲绝的女子,他黯然神伤的脸上露出一丝薄凉的笑容,开口慢慢道:“ 你说,愿得一人心,为何你心中还有着其他人的影子! 你说,我所有的温柔只为你一人绽放,那么你的温柔又何时只为一人我绽开! 你说,这条王者之路与我走完最后一程,你却终不肯了这江山大业抛下情亲、善良! 你说,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你却在他温柔里沉沦迷醉! 你说,只要留在我身边可以牺牲一切,可我在你心中终究比不上孩子! 是我太认真,还是你太多情?” 视线忽然定在远方,孤岫嘴角扬起一丝冰冷的笑容,咬着唇半响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谁欠了谁,谁负了谁,大抵猜不透了。 “还记得大婚之夜你说过,娶我,只是你人生的一步棋。你说不会喜欢漂亮的女子,因为红颜多为祸水;你说不喜欢不懂规矩,自以为是的女子。冥冥之中似乎这一切早已注定,从此如你所说,你我两不相欠。” 眼前的这张脸已变的逐渐陌生,虚无缥缈,无端生出几分悲凉,凄迷的风雨里唯有那淡漠的声音夹杂着渗人的寒意:“这个孩子不能留!” 君亦风从身后抱住她,那感觉像是穿越了几万年的光影,不过始终是要分道扬镳的。就这一次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最后一次感受着他的温暖,熟悉的味道,沉稳的气息,最后一次与他这样纠缠在一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或许该放手了,放过自己,也放过他。 微微皱了皱眉她知道不可以如此脆弱了,不能让自己的丑态暴露无遗,在他面前已经够不堪了,一点点的掰开君亦风抱着她的双手,一切都到此暂停了。 也就简单的回了三个字:“你做梦!” 这便叫作绝情吧!从今以后,各不关心;从此,就断情绝爱吧!往昔的情意缱绻,耳鬓私语,意乱情迷,不过是一场有关风花雪夜的漫漫迷梦。 无论多么的爱着君亦风,到最后一切都会随着时间的流动而变浅,变淡,消失无踪,自己也必须要将这自以为是的美好通通遗忘。 第三十章 爱上你是一场孽缘 怕是眉眼流光,怕是彼间相错,这一场盛世浮华,终湮没了韶华容颜。(.无弹窗广告) 那若即若即的距离和单薄的身影毫无保留的宣示这孤寂绝望,君亦风僵滞的眼神中带着一抹深深的忧伤,忧伤中又带着一抹惆怅,目光一直随着眼前的那抹绿影游离,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再也寻觅不得。 “殿下!回去吧!”一身红衣的傅芷妍,红的美艳而诡异,眼中布满了怜惜但是笑起来却是如风一般温柔。 一把纸伞,一段情意,一场雨,一场梦。 无论如何伪装坚强,她的泪依然从眼角肆无忌惮的溢出,推了门她便摸索着爬到了床边,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的力量,无力的倒在床边,放声痛苦。 闭上眼,真的是累了,很累,只想好好睡上一觉。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之后,梦中如何,便往干净!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时辰,那种痛苦的感觉稍稍退却。收起眼泪与情绪,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以后她要一个人走下去。 门随之被打开水染愣了一下,眼中闪过惊讶的神色,问道:“姐姐这是……” 试了试眼角的泪水,她踉踉跄跄的扶着床檐站起来,唇边溢出不可抑制的笑容:“只是被大雨淋湿了,姐姐正准备沐浴换衣的。” “原来如此,水染这就去为姐姐准备姜汤去。”呵呵一笑,水染掩了门离去。 沉溺在泛着热气的水中,满心的寒凉终于逐渐的驱散一股暖意渐渐的回升,一念花开一念花落,这山长水阔的人世,终究是要自己走下去的,想到这里她猛地闭上了眼整个人又潜入水中,沉沦,沉沦,拼尽全力的感受着窒息与死亡的淡淡味道…… 过去的终究是要过去的,一夜无眠足以令她已将这一切看的透透彻彻,孩子就算是拼了性命也是要保住的,谁都不能伤害孩子,就算是君亦风也不可以。 听说贺楼钟离与君亦风的婚事定在一月之后,更有谣言说这将是姜国最盛大的一场婚礼,不过这些对她来说已经无关紧要。 这几日宫里上上下下都忙着张罗皇上大寿之事,皇上下旨届时举国同庆,且不说可以忙里偷闲那烟花迷离也是姐妹们想观赏的盛景,于是自然兴致勃勃的盼着日子的到来。 柏姑姑便也没心思像以前那般紧盯着大家,像是回到了以前姐妹们有说有笑,轻松自在。 朱砂的突然造访令她始料未及,显然她是来替傅芷妍传话。上次麝香之事足以显示了傅芷妍的心思是何等的深沉,如今心中悬起的那颗心依然没有松懈。 “太子妃命奴婢前来传话:明日酉时,昌和殿相见,太子妃说你一定会去的。”清扫了她一眼,朱砂一声轻笑。 一抹凌厉之色从眸中闪过,双眉一挑孤岫反问道:“她如何确定我就一定会去?” 朱砂似笑非笑,缓缓说道:“太子妃说可以告诉你想知道的答案。” 她想知道的答案,难道是君亦风……抬眸想问个清楚却发现朱砂已然出了院子,明天究竟该不该不去? 以前爱的太辛苦,从来不曾给自己留一点退路,不怕辛苦只是最终留不住那残留的温度,那么现在该停下脚步了。 答案,或许真的需要一个绝情决意理由来让自己彻底的断了念想。(.) “昌和殿早已荒废了许多年,太子妃唤你去那作甚?姐姐还是不去为好。”水染故意咳嗽了几声,语气却也是轻松自在。 心一紧,看着水染的那双浅笑的双眸,心底最黑暗、寒凉的那个地方瞬间春意暗生,她的笑是那么的纯真不染一丝杂质,这样的笑容在这宫里已经少的可怜了。 舒张眉目她回之已同样的笑颜:“姐姐自有打算,你的一片好心我收下了。” 月华慢慢覆了大地,泻了一地的银装,靠着窗子她遥望着那轮清幽的明月,思绪依然飘的很远,很远…… 那是雅陵的城头,放眼望去,阁楼嫣然,绿树垂陌,没有烟火琉璃,没有刀剑沙哑,那一天君亦风说要倾尽一生去呵护她,无论何时希望楼上月下站着眉目依旧的自己,与他看着天地浩大。 当时躺在他的怀抱里竟像是拥有了此生最美好的东西,也是在那一天她对他动了情,生了爱。 睫毛微微煽动晶莹的泪光渲染一片迷蒙,此刻忽然好想有一个人可以让自己抱着哭,抑制不住的忆起君亦风,他的墨瞳,他的温柔,他的淡漠,他的背影,原来自己爱的竟这般无助,一开始就无法结束,万劫不复…… 终于她还是应约来到了废弃的昌和宫,断壁残垣,疏草凄凄,傅芷妍负手立在残破的大殿里像是候了她多时旁边站着朱砂和未曾见过的宫女。 “你终究是输了!” 输赢?这世上又有谁真的输了,又有谁真正的赢了! “那你就赢了吗?你若问他此生最爱的女子是谁,你猜你我两人之间他会唤出谁的名。”就算多么最弱她也要以最雍容的态度面对这一切,既是已经失去所有,但是绝对不要让傅芷妍看低自己。 傅芷妍敛起眉,脸上的笑意迅速的褪开,神色沉重的可怕,“是啊,他的确爱你!可是他更爱的却是江山。你想知道他为何执意不留下这个孩子吗?” 心里涌起一股恐惧,只因傅芷妍的眉目里清清楚楚的写着狠毒,与她之前所认识的那个她截然不同。 “浠水那边传来消息你爹已经死了!” 傅芷妍一阵冷笑,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毫无遮掩的显耀着胜利之色,“你爹手中有先皇御赐的兵符,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们聂府收养前朝公主已有是车之鉴,谁又能断定日后不会反?你之所以会留在宫中一切都是在殿下的计划之中。” “不!不是这样的!” 似发了疯一般她冲着傅芷妍怒吼,只一瞬间,她失去了所有的依靠。最亲的人离她远去,她孤注一掷苦苦执着的爱却原来薄凉而又轻贱的一文不值。 傅芷妍脸上不仅没有恐惧之色,语气反而越发的咄咄逼人:“用你的性命来换取兵符这多么公平的交易!可是你爹却不明不白的死了,你的孩子也是保不住了,这姜国容不得你们聂家的一个人。”挑起眉唇边的笑意不减,反而慢慢的加深。 犹自猜想,她与他是为这一场相爱的宿命奔赴而来,却从未想过,沦为宫女委身浣衣局这其中有几分是所谓的注定,抑或,只是一场精心的安排而已。 叠叠的脚步声铿将有力传来,随后两个佩刀的侍卫立在傅芷妍身后,傅芷妍接过朱砂手中的那碗尚冒着热气的药,半蹲着递于她面前,目光隐着几分凄楚,抑或是有些怜惜或是有些不忍,轻轻低语:“这是殿下的意思!你没得选择,这药喝得要喝,喝不得也要喝!” 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是啊!她没有说不的权利。孩子,你我终是无缘!手在空气里探寻良久终颤抖不已的接过那碗药,仰头一饮而尽,伴随着碎落之声她绝望的闭上眼睛。 心中溢出一抹笑意,如果能笑得出来她肯定会大笑,只因为全身已经没有力气了。很痛,很痛,就像心被掏出来,然后亲眼看着它被一刀一刀的切碎,心已死,眼泪已经流不出了。 她清晰的感觉到孩子正一点点的死去,一点点的化为浓血,一点点的从身体里溢出…… 躺在冰凉的大殿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是要死了吗?心里觉得不能死,至于这是为什么,连她自己都不愿意去想。 “姐姐!”一声轻唤,她微微抬眸,带着悲伤却隐忍坚强的美丽淡然一笑。 七皇子随之上前横抱起她回了浣衣局,此刻她气息微弱犹如雨中摇曳的残花,摇摇欲坠,不堪一击,关键时刻竹枝给她服下了那颗万灵丹暂时护住了心脉。 撑开沉重的眼帘便见竹枝微红的眼眶,皱着眉角她吃力的说道:“今晚是皇上的大寿!你与七皇子还是去参加晚宴吧!说不定你们的婚事便也圆满了。” 拭去纷乱的泪水,竹枝似乎不忍看到她的此刻的模样,声音像是在叹息:“竹枝要留下来照料姐姐,如今这里的姐妹们怕是都去雁歌台庆贺了,姐姐一个人我不放心。” “你去吧!姐姐要一个人静静的想些事情,去吧!” 旋即闭上眼,终是要离开君亦风,离得远远的,不然会更痛…… 第一章 火海,付之一炬 思索良久,竹枝最后终于抬起头来,眸中带着坚定的气息。(.无弹窗广告)“姐姐切勿胡思乱想,庆宴过后竹枝再来陪姐姐!” 无力的牵着她的手用以微笑示意,竹枝悬起的心终于慢慢的放了下来,轻声细步掩门而去。 侧头望着一旁桌上的蜡烛,焰心来回的颤动,烛泪缓缓的凝落在桌面上。夜,阑珊;人,心死如灰。 一抹疲惫,厚重感让她没有力气撑起眼帘,唯有顺其自然的闭上眼,让自己陷入一场梦中。 梦醒之后,梦中如何,便忘干净! 丝竹声穿透纱窗,穿透墙壁,冷冷的传入却拨动不了人的心弦,沉重的叹息在心底漾起一层层涟漪。忽而觉得门正在被轻轻的推开,会是谁呢?姐妹们都去雁歌台了不该再有人来,一阵狐疑她的双手紧紧的捏住了被褥,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隔着一层薄纱那把匕首在烛光下泛着瑟瑟的寒光从眼前一闪而过,猛地睁开眼双手死死握着朱砂的手腕,那利刃离她的喉咙不到三寸的距离。 不甘心,不想可以就这么死了,拼劲所有的力气她推开了朱砂,挣扎中手被匕首划过一刀,朱红色的瞬间血滴滴嗒嗒染红了被褥,她蹒跚的下了床冲着眼前的朱砂放声大笑,比上心里的痛这点痛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次该是傅芷妍的意思吧!”她的表情无疑是极度的扭曲像要吃了人一般。她发疯了,彻彻底底的疯了,如今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朱砂酥然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躲躲闪闪那握着匕首的手也在瑟瑟的发抖,“我若杀了你便可得到百两黄金寻一个好归宿。” “谁若伤我半分,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脸色一变,很快恢复到那个镇定的自己,只因这句话是她以前想说而未说的真心话。 朱砂似乎吸了一阵凉气而后咬住唇,手持匕首凌空刺来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意味,若是平日她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制服朱砂,只是此刻头脑微微眩晕小腹痛的更加强烈,有些力不从心。 再大的难关都可以突破,一声哀嚎,这种求生的意志越来越强烈,手腕翻转她夺过了匕首。朱砂依旧不肯认输试图夺回匕首,纠缠厮打之际她手里的匕首直直插入了朱砂的腹部,利刃插入血肉的声音很清新,随着一声浅浅的呻吟,鲜血从朱砂的嘴角一点点的溢出。 嘴角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力气了,整个身子向后一倾平躺在寒凉的地面,那双眼到死也没有合拢。一片血光,血腥味很浓烈有些刺鼻,是有意或是无意都要不再重要了,人已死。她没有一抹惊恐之色,异常的冷静。 径直推开门她独自立在来院中,耳畔尽是笙歌婉转,丝竹鸣奏淹没了一切,“啪”的一声响彻天际,抬眸夜空初现端倪,烟火琉璃,渲染光华,绽放,落尽,绽放,落尽,无尽的轮回…… 深深浅浅的荣耀,明明灭灭的伤感,那刺眼的光亮刺得眼睛有些微微发痛,冷了情,煞了意! 烟火的余烬在夜风中肆虐激扬,落在眼前,暖味散尽最后化灰而去只留下空洞的质感,眉心微蹙,沉思了许久,心生一计。 进了屋她不慌不忙的取出一套干净的宫女服换上,记得竹枝说过磷粉可以助燃于是便从床下取出木匣子,只怪当时看的并不真切,一时之间却不知究竟是哪一瓶。踟蹰犹豫片刻她打开所有的瓶塞,将各色的粉末倾洒在床上、桌上、器具上,地面,尸体上…… 忽然想到了什么,怔了一下她取下刻着自己名字的腰牌系在朱砂腰间,顺手扯下了她的腰牌藏在袖中,手持烛台缓缓游弋每一寸地方,瞬间一切都开始灼灼燃烧,伴着熊熊的火光,她最后细细看上一眼将烛台投进扔屋子里随后掩上了门。 大风无疑助长了火势的蔓延,这场火注定灭不了。今晚歌舞升平,烟花肆虐,整个宫城氤氲在盛世的浮华之中,角落之地自然不会引起众人的关注,等到发现之时也只会是为时已晚,只剩下一片灰烬。 最后一次回忆一遍君亦风的名字,从此便要将这个名字从心底里抹去,往后,他不是他,她也不是她…… 烧,烧的干干净净!连同她的心,她的情,她的爱,都赋予着漫天的灰烬,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聂孤岫,也没有洛衣。 今晚必定是人员混杂,进出宫门的达官贵人自然是不计其数,若是待晚宴结束后,介时混入其中必定可以安然离开,心里就着这样决定了。 忍着微微的痛楚她悄悄的来到雁歌台,风花雪夜用来形容恰是合适不过的了,此处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吧,人山人海又有谁会留意到一个心死之人呢! 为什么,为什么却又远远瞥见了君亦风,撇过眼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一眼都不愿看。 想必是火势已达到了极致,那方上空红的绚烂,光影甚至遮挡住了依然绽放着的璀璨的烟花,众人将目光落在那处,开始小声的议论。 从那漫天的火光中回过神来,见一人上前覆在君亦琅耳边说了些什么,随后她匆匆忙忙的离席了,似乎在向这个方向走来,迅速的折回在混在林林立立的宫女之中她将自己隐藏的完好。 君亦琅是因为听说失了火而慌乱吗?他还执迷痴迷念着自己吗?她的生死对他来说很重要吗?不可抑制的假想着若是当初让他带自己走会怎样,这一切都无法流转了亦或是自己多想了,余下的时光就自己一个人度过吧。 随着月上中天,浮华喧嚣逐渐淡下来,随着皇上、娘娘们离席的宴会也就落下了帷幕。如她所料此时这里一片嘈杂混乱,各种声音交错开来,众人都杂乱无序的退席。 衣着华贵的中年妇女一起身便有几个丫头跟随其后见状她便尾随而上,行至巷口便有辆华丽的马车在候着,最前面的丫鬟机灵的上前伺候女子上了马车,而后细细的看了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她陌生的面庞上:“怎么不曾见过你?” 低垂着头孤岫倒也镇静自若:“我是府上新来的,姐姐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人数却也恰好对,见她这样说女子便没有追问,马车缓缓行驶,穿过重重森严戒备的宫门之后她机警的溜之大吉了,终于,终于她逃离了皇宫。 从今以后,再无任何情丝牵绊,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到她,除了她自己。 淡华月光下,朝着庄严恢弘宫城,她闭上眼,不愿在看,看着薄情,尔虞我诈的世界,以及这不得善终的爱。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从一开始便付错了情,会错了意。这死寂寒凉的皇宫,再无任何可以值得留念的了,罢了,罢了,流年菲薄,早该看透了…… 暗夜里她独**索着回到聂府,雅陵城虽大这里却也是她唯一的栖身之所,疲惫不堪的躺在花架下,她遥望一轮皓月。 今夜,月光轻柔的细腻的带着些暖意,洒在肌肤上那种暖意一丝一丝的渗入血液里,她浅浅的入睡,梦中哥哥站在浠水边上,明媚的笑颜漾在清秀的脸庞,轻轻唤着她的名字。殊不知此刻她嘴角勾起淡淡的笑颜,这笑容很温婉,很优雅。 初泻的阳光打在眼眸间,恍惚间一抹光亮来回闪动跳跃着。慢慢的扯开眼帘,碧空澄澈不见一丝云彩又是一个大好的晴空,微微觉得有些冷意包裹着自己。 起身想要去前方阳光照耀的空地汲取温暖,刚迈出一步只觉得一阵刺骨的酸痛她旋即双手捂着小腹蹲下,虚汗淋漓。 她还有温柔体贴爱她护她的哥哥,那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如今她该前往浠水与哥哥相聚,过着月下饮酒,花前吟诗的日子。 疼痛渐渐减弱,她凝神思索一阵后起身有些吃力的迈着步子从后门出了府。清早的街头已是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一路遮遮挡挡,小心翼翼她来到湖畔小屋。 如今素素与孟雅歌该是唯一可以信赖之人了,当然,她心知肚明还有一个人,只是她不愿在横生枝节了,想必此刻大家都认为她已葬身火海之中。 死了,便无所牵念,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君亦琅会渐渐淡退所有对她的情愫,直到,不在相念! 第二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门一敞开孤岫便无力的向前一倾幸得素素及时搂住了她,带着有几分诧异素素搀扶着她进了院子。在床榻休息几个时辰后,她执意的起来端坐于院中的石凳上,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只是闭着眼感受着阳光一点点的流走…… 素素将汤药轻轻放置在石桌上,回到原处静静的倚着栏杆看着眼前的孤岫,她眼中凝聚着难以化解的忧伤,就如同当初的自己,无从寻觅悲欢。 终于阳光散尽只留下一片片深浅不一的阴影,端起药碗她慢慢的喝尽了苦涩的药水,而后依旧又发起呆来。 想些什么她自己也捉摸不透,或许这样便可以渐渐的让心清净下来,不在计较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与事,凡事看淡一些,看透一些,看开一些。 “素素,我饿了。”,蓦然抬起头她浅笑嫣然,将刚刚的失落一扫而空。 点了点头,素素唇边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上前来顺手把一旁的药碗带走,“你候着这就去准备晚饭。” 刚布置好碗筷,端上丰盛饭菜,叩门声响起惊得她微微发抖,手中的筷子落到了地。素素蹲下来拾起筷子,温和一笑:“不必担心是孟大哥来了,我去开门你就帮我去厨房加副碗筷。” 轻嗯一声她迈开步子前去厨房,这个地方也并不隐蔽至少除了他们三个之外还有五皇子知道,虽然如今他们已不是结发夫妻,但五皇子对素素的爱从来未曾减少分毫,若是遇见了五皇子怕是这一切都要回到原点。 此处不宜久留,唯今之计便是要尽快离开雅陵,离雅陵越远,越好。[] “孟大哥!”她将手中的碗筷放在桌上,挤出一抹笑而后沉默起来。只一个劲儿的埋头吃饭,似乎并不像过多的说话,她不想在提及有关皇宫有关君亦风的蛛丝马迹之事。 晚风轻拂带着一丝丝的凉意,一团红光在天边燃烧着衬得天空格外的妍丽,落日很美。 “听说宫里昨晚起了一场大火,如今看来该是你放得吧!”孟雅歌微微侧头看她一眼,深深的叹气声绵延悠长。 心忽然柔软开来,眼下也没有什么可隐藏的了,她紧缩的双眉慢慢舒展,“孟大哥想必已经知道事情的始末,我想尽快离开雅陵前去浠水。” “别想太多,君家的人向来都是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你放心我自当为你安排好一切。” 孟雅歌的眼睛勾起一丝不清晰的弧度,孤岫隐约觉得有些诡异,他提到君家时那一抹不屑是那样的明显,由此可见他心中并未曾真正放下仇恨。 垂下眼帘她唇边溢出不可抑制的笑容,是啊,国仇家恨岂是那么容易便能放下的!这君家的天下与她已无半分干系,江山易主也罢山河破碎也好终始无所谓了。 咬着唇她慢慢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冷血无情,不错!” 听她如此说孟雅歌心中一颤,眼光里像是有些诧异,淡淡开了口:“你似乎变了不少。” 水灵的双眸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她微微抬起头看着天空,轻笑一声:“皇宫,真是一个能改变人的地方啊……” 转过身她一步一步的折回院子里不带任何情绪,眉心一敛,孟雅歌默默的看着渐渐远去的落寂背影,难以言喻的心情如同清泉缓缓流淌。(.) 猛地一怔,她忽然止住了脚步回过头盯着孟雅歌看,淡淡的温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就像是一团火照亮了心底的每个角落,见她愣住了于是孟雅歌慢慢的向她走来。 抬眸的一瞬间恰好撞上了他那双黑黑的眸,那双眸似乎带着一种时曾相识的感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像是有些迟疑,过了半响,他终是说了出来。“我先走了,你暂且留在这里待恢复了我会安排人护送你前去浠水,毕竟这一切我都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被他那种宠溺温柔的眼神看着,孤岫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打开了,是他的眼神太过透彻,还是自己想多了?此刻,她异常的脆弱,却又不知这份脆弱从何而起。 暮夜,抬头看着那一轮淡月似覆着一层薄膜,扑朔迷离的柔光倾泻似有着醉人的酒味,倚着栏杆她怀揣这满满的心事。 孟雅歌说她似乎变了,是该变了。死过一次,自然是该与以前有着不同了。以前的自己傻傻的爱着,总以为只要肯拼尽力气终会打开那扇紧闭的心门,最后换来的却是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只有管好自己的心才能好好的保护自己,此时方才体味到秀玉姑姑话中的深意,想来明白这个道理如今也为时不晚,伤过一次已经够了,至少不会再有下次了。 更深露重越发的寒凉,冷意令她微微的颤抖,直觉的蜷缩着身子却找不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心很凉,很冷,泪从眼角涌落…… 素素清丽的身姿在月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深深的注视着那轮淡月,徐徐的失落勾上嘴角,“伤心的话就说出来吧!”心中突然被什么刺激到一般,浅浅的酸意开始泛开。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归根到底她爱的恨的都是一个人,一想到这里,泪又是往下掉。不是说好了不在想着君亦风了吗?不是说好了从此便要将这个名字从心底里抹去吗?不是说好了往后,他不是他,她也不是她吗? 会什么还是会想起他,那个薄情之人为何依然那样刻骨镂心,挥之不去。风过无声,无人可已告诉她想知道的答案。 抹了抹泪她迈着轻捷步子进了屋,掩了门,过往的开心的不开心的种种终会于时间浩渺的烟波里消散,当明天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必须要继续面对所有的一切。 她,是一个人。 翌日清晨,一袭红衣白纱遮面,她独自在街头漫步,完全没有目的,只想四处走走。 抬眸明月楼便立在眼前,只是此时无月倒有些言过其实罢了。不可抑制的忆起流萤灯节的那个夜晚,人群中他牵着她的手浅笑着对她说:逆行很容易受阻,跟着人群便会没事!仿佛不过是昨晚发生一般,每一个情节都很清醒。 来来回回的人群里她失魂落魄的游弋心中带着微微的疼痛,在周围穿梭交织的人影中看了看,始终没有找到任何熟悉的背影或是面孔。 “雅陵城你都找过了吗?” 这声音竟是这般的熟悉如细瓷碎地,清泉滴答,那么轻有那么柔,霎时间她呆呆的定在原地似有一股电流涌过,刺激着每一寸肌肤。 抿了抿唇似乎用尽了力气她才微微抬眸,不远处君亦风虽一身便衣,风华却丝毫不减半分,高贵的气质自然而然的散发。 空气缓缓的流入了胸膛,让心中那股抑郁之气渐渐消亡,屏住呼吸她不敢再有任何细小的动作。她怕一不小心他便将目光落在了她这里,她怕一不小意她又要回到过去那个自己,那个体无完肤,痛彻心扉的自己。 不要,不要,不要,眼中闪动着不可抑制的慌乱。 “我不相信,不相信她就这样死了,她一定在雅陵城的某个地方,只是我不知道她究竟在哪里。” 她侧过身不料萧洛箭步上前猛烈的惯力令她跌倒在地,不经意的转眸,只见君亦风的眼角浸满了忧伤,令她不禁心中一颤。 “姑娘没事吧!” 萧洛蹲下想要扶着她起来,推开他的双手她摇摇头不语。萧洛瞥见不远处的君亦风眉目间流过一丝不耐烦,于是便随即跟上前去,此时悬着的心终于得以安稳的落下。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她方才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消失在往来的人群之中。纵使相逢应不识,最终,他们擦肩而过,从此天涯相错。 从一开始就是悲剧,悲剧,无论如何也翻覆不出的,是宿命的棋子。 第三章 听旋,神秘复活 平复了心绪她镇定自若的如一潭深水,不惊起一丝涟漪。[.超多好看小说] 进了成衣店她随意挑选了几套白衣而后匆匆忙忙的回到湖畔小屋,收拾起包袱来。这雅陵城,她只觉的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你这是要离开吗?”素素听见屋里有些异乎寻常的声响遂进了门,见她如此的慌乱一时间有些担忧却又不知其中究竟是和缘故。 终于停下了下来,她放下手中并未打理好的包袱,满目失落的坐下垂着双眸,低声说道:“刚才我看到了他,他并不大相信我已经葬身火海,所以我要尽快离开这里。” 只闻的素素叹了一口气,似乎带着如轻尘般的无可奈何,“你真的决定了吗?你真的可以放下吗?” 鼻头骤然一酸,眼眶中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落下一般,这种感觉很压抑让她觉得很痛苦。挑眉,眼角有一丝游离的桀骜。 “从他威逼利诱我至亲的家人,从他杀了我们孩子的那一刻起,从我知道这一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开始,我们的情爱也跟着一起埋葬了。我会将那些回忆深深的压在心底,封上一层一层的蜡,不会让自己有机会去想他们。” 沉默许久后,素素终是打破了两人间的静,柔声相问:“这有多难你知道吗?”微微扬眸,孤岫有些不解却见素素眼波流觞,双眸已染上了一层水雾。 端坐于她的对面那淡淡的笑意已经消散,时间似乎又回到过去,那个满是冰冷绝望的素素,眼中带着无人可以融化的坚定,“埋在心里六年,越是告诉自己不要想他们越是在心中却愈来愈深刻,就像一把尖锐的刀在心上轻轻划过一般,伤口慢慢的腐烂,越来越深……” 六年,素素说的乃是五皇子,这一瞬间她的心底涌起了一丝羡慕,原来寻寻觅觅、百转千回她始终放不下的仍是那个守候了她整整六年的男子,六年有多久,六年的时间也足以打动一个人的心。 这样温文儒雅,执着守候的痴情男子,放眼天下又有多少了!明明妍丽的笑容未完全绽放却又隐藏了起来,那孟雅歌又该何去何从,那个带着她从过去的悲伤中逃离出来的男子他的归宿在哪! 凄婉一笑,素素将眼帘撑得紧紧的仿佛这样泪便不会落下了,“他喜欢我的时候,我不去珍惜;等我爱上他的时候,她却不要我了。” 这话中隐藏的意思她自是不大懂,记得五皇子曾讲述过他们之间的故事,他们在浠水边初见倾心,后来大婚之日因为玲珑之死的缘故从此素素便冷若冰霜,从此爱淡如水。难道是并非如此另有隐情,她不敢在妄自揣度。 “其实我骗了他!”微微地皱了眉,素素满目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凄怆,“浠水边的素素不过是一场迷梦,当时家道中落,于是我爹便安排了这场看似美丽又梦幻的初见。” 见素素蓦然的静了下来,她冷冷开了口:“我……明白了。” “其实我一丁点都不爱他,我爱的那个男子被爹派人杀害了。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所以我恨他,很恨他,玲珑的死恰好给了我一个可以不用爱他的理由。六年来我没有与他说过几句话,也未曾对他哭过、笑过。” 半响,她的面色逐渐恢复了,“可人心终归是肉做的,铁石心肠也会被温情一点点溶解。前些日子听说他要娶慕容家的女儿时我忽然感到心疼,蓦然回首方才发现这六年的朝夕相伴的时光是那么的幸福,我忘不了他。” “那孟大哥在你心中又算什么?他对你坦诚无妨的说出了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是为了你甘愿放下仇恨包袱,若是知晓了这一切他将会如何?” 忽然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来,本以为素素会生气或是有一丝的怒气,可她却很是平静,“我曾试着去喜欢他甚至是爱他,可是我骗不了自己的心,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素素的心思她似乎是懂了几分,围困与情爱中身不由己却又红尘梦醒,温声说:“你打算如何?” “守候着孟大哥就如同他守着我一般,直到他彻底放弃仇恨过着普通人的生活。那时,我在离他而去,天地之大总会有我的容身之处。” 伸出手覆在素素微微颤抖的手上想为她驱散心中的不安心,眨眨眼她俏皮一笑:“天地之大总会有容身之处。” 素素先是一愣而后点点头,并没有说话,唇边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那一瞬间她的笑容竟然那样的幸福,这一瞬间她心中所牵连的是谁,她又是为了这一瞬间的幸福而幸福,尚不明确。 阳光温热平铺于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淡淡的金色光芒泻在枝头,丛林中将那些渐进凋落的叶子衬得熠熠生辉,给人一种勃勃生机的假象。 无意中看看素素,她却也看着自己然后垂下头似乎又陷入了一个冰冷的世界之中,每个人都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那其中隐藏着喜怒哀乐,爱恨嗔痴,素素是如此,她亦是如此,他们终究是一种人。 缘起缘落早该看透了,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对于自己来说她绝不回头,今生今世她都无法原谅那个男子,她会一点点的将他遗忘,就像断了根的树终究会一点点的死去、腐烂直到归于土壤。 一个月,一年,十年…… 湖畔边上她四处漫步,抬眸一抹红色的身影似一团火在燃烧,心中一惊似有些慌乱,“你是……听旋!”看着她的眼睛,孤岫有些不肯定。 女子笑了笑,那漂亮的眼中带着一抹灵气,说道:“主子,是我听旋! 你…… 此刻的心境又与方才不同了,突然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刺激这一般,一抹淡淡的声音在脑海中低低盘旋。 听旋没有死这本是多么开心的事,可是她终究是君亦风的人,从一开始她的出现便是带着某种目的。想到这里心猛的被震动,眼一横她轻蔑一笑:“是君亦风派你来的吧,我没有死他是不是会很失落。” 听旋清澈的眸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在淡淡的光芒中却隐忍着凄楚,“听旋对主子绝无二心,这其中的原委一时之间也难以说清,从此就让听旋跟着主子吧!” 带着愧疚之色听旋窃窃的上前拉起她冰冷的手,心中又是一颤,这种感觉是那么的熟悉,这种温暖也是那样的清晰。眼前的女子还能轻易的相信吗,还可以相信吗? 不,她的心底忽然冒出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撕心裂肺,这个声音绵延悠长。 良久,听旋终是放开了她的手。 沉默了许久,踱着步子她似乎如履薄冰一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什么东西竟如此的可怕,为什么此刻如此的空虚孤寂,叹一口气她极力的掩饰着一切复杂的情绪。 “听旋愿从此跟着主子,一生一世!” 刚要推开那扇门,闻得这一句话她却又犹豫了,眼泪从一边的脸上落下,心中泛起不舍之情,“若你想要说清原委,你便进来吧。”回头她眸中的色彩渐渐发生了变化,最后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听旋笑了笑虽然脸色有些苍白,脸上的笑意却依旧明媚如初春的雅陵城,氤氲在浓浓春色里,美丽如斯。 当初三皇子对傅芷雪小产之事耿耿于怀,始终不肯罢休。听旋追随君亦风这么多年深知他的行事风格,未雨绸缪于是她事先服下了假死之药使得一切归于平静,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之后辗转各地。 后来听说聂府出了大事她便冒险回到雅陵城,期间一直在打探着宫里的消息,直到前几日传来消息说浣衣局失了大火死了一个叫洛衣的宫女,她便失魂落魄, 或许冥冥之中有着某种魔力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的存在着,命运的安排下他们终于得以重逢。抑制不住心底的那份最弱,搂着听旋她便嚎啕大哭,像是什么走失的东西失而复得一般,那种东西叫做温情,叫做信任。 “过几日我便会启程前往浠水,你愿意随我前去吗?” 双眸平静无波的看着听旋,她忽然有几分害怕,害怕被她拒绝,害怕她又会离开,因为此刻她生命里的人已一个个渐渐离她而去。 “听旋心甘情愿追随主子,主子去哪我便去哪。”眉心一敛,她无比慎重。 “我已不再是你的主子”,见听旋疑惑的看着她,怔了一会儿嘴角的笑意渐渐明朗,“从今往后你便唤我阿姐,可好?” 第四章 相思浓,意转淡 “阿姐,阿姐!”听旋笑着笑着泪水便顺着脸庞滑落,心中五味参杂扑倒在她怀里,孤岫只是浅浅的笑了笑,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感应到听旋慌乱的心稍稍得到平息,她方才缓缓的开了口,“以后我便视你如亲妹妹。”语气无疑是轻柔却又坚定地,这个妹妹以后便是她最亲的家人,她不会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一直到日落也不见孟雅歌前来湖畔小院,素素显然有些按捺不住,眸中带着淡淡的哀伤,“他从来都是守时的,难道,他出事了?” 话音方落她迈着步子便向外冲去,那种将要失去的恐惧感有增无减,隐隐觉得孟雅歌会出什么事情,觉得他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 见素素情绪如此的激动,她与听旋只好紧跟着出了院子,一瞥间她蓦然止住了步伐,心被眼前的温情脉脉逐渐融化。 淡黄的余晖斜斜的打在他们身上,孟雅歌从身后抱着素素,那动作一定很温柔至少那深情的眸子宣示着这种柔情,彼时他们的手紧紧相握,似乎要跟光芒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开。[] 只羡鸳鸯不羡仙,笑容突然从她唇边逝去,头微微的偏向一边,鼻尖胃酸。眼前的这一幕好熟悉但似乎又像是距离了千万年的距离,决绝的转身失魂落魄般的进了院子。 “阿姐是又想到了太子殿下吗?”听旋轻声对着她说到,心中猛地传来一阵刺痛,猛地回头看着听旋她极力的否定。 “不是,以后再也不要提起这个人了。”闭上眼,那股凄楚渐渐的弱了,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失去任何明显的表情了,君亦风这三个字忽然感觉有些陌生了,这种感觉太陌生了。 “阿姐,我……” 正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她露出了一抹淡然的笑容,挥了挥手示意听旋不必在说些什么了。此时孟雅歌与素素挽着手,含着淡淡的笑意一起进了屋,他们应该是幸福的。 至少,这一刻她万分确定素素心中想的是孟雅歌,只因那笑容如晨曦初显的阳光般温暖,清新。 “素素可有酒?”孤岫忽然很想喝上一杯,不知为何来了喝酒的雅兴,大概是她已决意明日离开雅陵,离别愁绪又岂能少了酒来疏散。 素素微微有些诧异,目光里闪过一抹晶亮,转念又有些忌惮。“这里倒是有上好的十里醉,你的身子还未调理好,这酒还是不要喝了。” 长长的叹息后,却闻得孟雅歌道:“既然来了兴致,素素你便取些酒来,大家少喝一点便是。”语气中似乎萦绕着万千愁绪,既是孟雅歌开了口素素也便不再相劝了,取来了这十里醉每人面前斟上漫漫的一杯。 “十里醉,难道是说这酒香可以传出十里之外,醉入人心?”满腹狐疑的端起酒杯,她闭着眼深深的闻上一闻,颇有几分好奇。 孟雅歌一饮而尽,含着一弯好看的笑,语气间异常温柔:“十里醉倒有些言过其实,对酒当歌,或许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点点头她对孟雅歌露出灿烂的笑容,犹如流光从夜空划过一般明亮。 为什么总会觉得孟雅歌看她时的眼光里尽是温柔,每一个不经意的举动、表情都足以使暖意在心中满开。明明没有喝酒也未醉,这不是错觉,究竟是何缘故。 从质疑中回过神来却见素素端坐在琴台上,抚琴低声唱道: 似雾非雾,似烟非烟 相思浓时,心转淡 风声细碎竹影乱, 意绵绵,心有相思弦…… 低回婉转,曲中似有怨,似有情,如风如烟融入夜空。 这一夜,她笑了,从离开皇宫的后这是第一次她笑得这样坦诚无妨。曲终,落幕,明月照亮天涯,人沉醉却为全醉。 “我决定明天离开雅陵,孟大哥只需为我们备上两匹快马和些银两就好”,哑然闭了口她别过脸不在看孟雅歌,张口便要说钱只觉得这张脸没地方可搁,顿了顿她心有戚戚的问道:“我会不会太……?” “我觉得你很直爽,放心明天一早我会准备好一切。”孟雅歌淡淡一笑恰似漫天耀眼的的星斗,胡乱的点头,她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略带诧异的看向她,之后又看向听旋,黑眸中带着一抹疑惑,眉心微微蹙起,“你真的不需要我安排人护送你们吗?” 点点头孤岫脸上扔带着刚才那抹未曾退去的笑意,只不过此刻的笑意有些苦涩。“我们一路走走停停或许到了浠水便可以将过往不开心的种种忘记的一干二净。” “即使如此我便不勉强了,此后你多多保重。”那声音犹如烟尘一般虚无缥缈,带着微微的愁。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带了几分浑浊之色,像是不在清澈的湖,带着一抹绝望,像是对命运的无奈。 素素伴着孟雅歌出了院门,想来自然是要说些情话却不愿让大家听到罢了。嘟嘟嘴孤岫呆呆的坐在院子里遥望着那轮明月,听旋送上一碗热茶也悄无声息的坐着。 “听旋你真的要随我离开这里吗?毕竟你至亲的姐姐在这里。”挠挠微微有些发痒的头,她将目光落在听旋清丽的脸庞上。 “我与姐姐从小相依为命,我入宫也是姐姐的意思,只因为她爱上了太子殿下。爱的如飞蛾扑火,一往情深以至于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这些年来姐姐已便的我都不认识了。” 孤岫伸出左手覆上听旋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像是完全没有力气一般。 “过去我是为了姐姐而活,那么从此听旋想要跟着阿姐,为自己好好的活一次。”眼泪从眼眶中滴落,染湿了他们交握的手。 人,总会有脆弱的时候,只是她不愿去承认罢了。此刻她眼中柔情尽数流泻,浅浅低吟:“为自己活一次。” 掩门声响起见素素向这边走来,听旋随即抹掉了眼泪。素素似乎也并不大开心,静静的端坐在一旁不语,此情此景她冲听旋使了个眼色,怎么说听旋跟随她也有不少时日况且她机警聪颖,默契自然是有的。端着未喝一口的茶水,听旋进屋去了。 “是觉得分不清自己的心究竟在五皇子还是在孟大哥那吗?”一手托腮她说的倒也云淡风轻,没有一丝异样的情绪渐染在其中。 看一看素素,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于是便认真了几分,端坐着问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说明天将要启程去南国,或许半月或许一个月方才回来。”一丝混乱的神色从她的黑眸中划过,那速度快的惊人。 思索良久她方才豁然开朗,孟雅歌此行肯定是为了复国大计,如此看来他一定在进行着一个计划。素素肯定是担心他的安危,每日都活在刀刃下的人生,该是有多么惨烈。 不安的感觉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拍打着她的心,表面却故作淡定,“我相信孟大哥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我也相信终有一天他会放下仇恨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直觉告诉自己这只是自欺欺人,孟雅歌是不会轻易的放下过去的,他的过像是一场梦魇早已烙在心底,磨灭不去,至于为什么这样想她也不大清楚。 素素像是安心了不少,微微侧过头清扫了一眼周围的草木,并没有将焦点放在远处,反而迅速的收回视线,只一刹那而已她很快的换回了之前的笑容。 “你说的不错他一定会平安归来,因为他还要还我喜怒哀乐。”素裙掠过眼前,抬眸素素迈着沉稳的步子进了屋。 素素此刻到底心系于谁,怕是她自己也分辨不清吧!一个是执着守候了她六年的男子,一个是将她从绝望的深渊里救出来的男子,若是换做自己怕也是犹豫不决吧。 轻合上了眼,现在她不该想这些的,明天她将要离开雅陵,这里的一切都与她不再有任何牵扯了。 “孤岫,等我!” “等你作甚?” “等我,等下一个轮回,我不是我,你不是你,那时我会让你露出最美丽的笑容!” “那便好!” 午夜惊醒,她冷汗淋淋,双眸布满了孤寂绝望,原来只是一场梦,梦中却带着无尽的苦楚。 一切都不能反悔,自己跟他约定的是下辈子,所以这辈子是再也不会与他纠缠一起的,而这一辈子君亦风也无法把她放在心中最深的地方。 命运将她推下深渊的那天,一切就已经注定...... 第五章 雅陵,诀别 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真的不知道。默默的闭上眼睛,在睡意中忘却一切。 迷迷离离间她寻到一抹身影,女子坐在漫天的桃花林,捻指拂乱着满目的桃花色,蓦然回眸,笑容凝固在那一瞬间,笑容竟是如此的美丽,那是她一生中从未见过的笑容,那个女子……分明……就是自己。 醒来时阳光已穿透沙窗已将屋子照的透亮,舒了舒自己的心绪方才注意到听旋已经不在了,轻叹一声她穿着一身白衣如同出尘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 推开门的瞬间她复又折回脚步,伸手拿起古色铜镜竟然觉得这张面孔如此的陌生,浅浅一笑,似乎这笑容再也没有梦中那样动人心弦。 不过不要紧,心已碎,至于这笑容美不美,为谁笑,有多美,都不重要了。 温暖的阳光随着门缝一丝丝的渗入,淡然的惬意一直流淌到心底,没有人会拒绝温暖,满心欢愉是不可以,孤独绝望的时候更加的不可以。只是这世上的温暖却有两种,一种是暖了心,一种令冰冷的心回暖。 人情冷暖也好,气态万千也罢!有的时候并不需要分的有多清楚,只要感觉不再寒冷便是最好。 “阿姐,一切孟大哥都已安排稳妥,马匹就在院子外,用过早饭我们便可以启程。”听旋端着粥淡淡一笑,此时她们一红一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想必是暮秋深寒的缘故,呼出的气息间已覆上了一层浅浅的水雾,忽然间才惊觉天气已然转凉了,冬日似乎正在悄然无息的靠近。 雅陵或许是沾染了皇城的薄凉,却是比一般的地方寒意深了几分,不过她心知肚明这只是她不愿承认心凉的一个借口罢了。 用过早饭后也便是分别之际了,想起素素与孟雅歌、五皇子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她隐隐有些无可追朔的伤感,或许是心疼素素的亦或是害怕终有一天他们伤了彼此,若是命中注定自己的那份爱不得善终,那便让周围的人得以圆满吧。 白纱遮面她轻跃上马,她勒住缰绳调转马头,白衣、白马、白纱遮面,散发出一种美丽的神彩。“素素,一切跟着心走便是对的。” 含笑着点点头,素素心头像是撒上了一层薄薄的沙,那笑容很显然有些苦涩,“一切安好。” 两匹白马一前一后的纵情的奔驰,穿过重重人烟,穿过喧嚣,穿过三千浮华,穿过雅陵城门,离别愁绪都化为漫天飞扬的灰尘。 仿佛是囚鸟从笼中逃逸而出,从此她都是自由自在的,不再有任何牵绊,天下之大总会有容身之处。有关雅陵城与君亦风的所有回忆都已化烟而去,回眸的瞬间她凄然一笑。 雅陵,永别了! 出了雅陵城她们渐渐放缓了速度,远远便瞧见了不远处高耸的观景台,竟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听旋我们去观景台上瞧上一瞧!”微侧头对听旋说道,下一刻便驾着马儿飞奔而去。 缓缓勒住了缰绳孤岫一跃而下,眼前的观景台高高耸立栈道绵延不绝,细细一看石壁上刻着三个字,字迹想来是多年被风雨侵蚀有些残缺,但依稀可以看清那三个字该:美人关。 美人关,好美名字!英雄难过美人关的美人关么?默默的这样想着,一阵笑意漾上眼角带着几许迷离。 “阿姐,我们上去看看!” 回过神来她温和一笑,随后寻觅一番便顺着一旁开出的陡峭石阶攀援而上,层层落叶散落在脚下踩上去窸窣作响,美人关的秋色甚是浓烈。 负手立在最高处,白衣随风而动青丝飘扬遮挡住了视线,眼前一片迷迷离离却又像是特别的清晰,俯瞰一眼,江山如画,美不胜收。(.好看的小说) “雅陵君亦风永别了!”双手拢在嘴边她似乎拼尽力气的呼唤着,仿佛是要让天地知道,让万物知道,知道她已经淡忘了过去的一切。 归于平静后那种淡淡的愁绪又徒然生出来凄凉来,真的是秋色凄迷所以勾勒出了清愁吗?“我们走吧!”没有后悔也没有遗憾,转瞬衣袂拂过,赤红色的光芒便在她身上绕出一层美丽的光圈。 “嗯!”听旋有点难以置信看着她,转瞬之间情绪几经曲折让她有些应接不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终究是化为沉默,看一眼没有边际的河山,别过脸勾唇妩媚的笑了笑,艳如桃李。 一天便是一个轮回,轮起一个排山倒海的日出,又挥去一个荡气回肠的日落。日落很悲壮,慷慨激昂,大气磅礴。 行人莫问当年事,千年已逝…… 驾着马儿一路狂奔,心境也随着开阔起来。伴随着落日的余晖他们来到一个小镇,此处楼阁林立,巷道参次,行人往来叫卖声不绝于耳,虽是繁华不及雅陵十分之一却是感觉很亲切,似乎以前来过一般。 暮色将至于是便在附近的清水居落下脚来,清水居格调之典雅比雅陵城的清风居、明月楼更甚三分。中央一汪清泉叠叠涌动,暮秋十分环绕泉水生出各色荷花,倒也是奇景。 大厅中央乃是露天的空地,抬眸,四处环绕高耸的阁楼将这一处遮挡反衬得独树一帜,环楼而上一景一物旖旎着古香古色。 厢房的窗户一面开向南边,推开低头便可见底端的那一汪清泉,抬眸便可见被环绕分割的那一片明朗的天空,朝北的纱窗恰对着繁华喧闹的大街,动静皆可兼备,清水居果然是名副其实。 听旋拿来一早孟雅歌派人送来的包袱,孤岫缓缓打开微微有些吃惊,眼前除了些数不清的银两之外还有一把精致的匕首。 犹犹豫豫了一会儿,她伸手拿起匕首慢慢的从短鞘中拔开伴随着明晃晃的寒光乍现,那个“歌”字清晰的出现在视野里。 刻着名字的匕首很显然是孟雅歌的随身之物,为什么他会将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一时间思绪万千找不到一丝清明,最后还是决意不再苦苦思索了,猜来猜去不过是自寻烦恼。 “阿姐,我们下去用晚饭吧!” 收紧心绪她收好匕首,随着听旋下了楼。四处高挂灯笼,淡淡的温情止不住的流淌,宁静而美好。清水居在此地应该算的上是一个文人墨客闲聚之地,眼下的这些公子都是一派温文儒雅的气息。 点上几个小菜,一壶烫酒,如此的生活倒有几分江湖侠士的意味,浪迹天涯或许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喝上一杯,辛辣的浓烈味道刺激的喉咙有些疼痛,不过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断的暖意。 眼前的几位手持折扇的公子们大概是在探讨着些人生喜怒无常,世态炎凉,壮志难酬。孤岫笑而不语,只是默默的听着。 蓦然回眸,她嘴角勾起一抹魅惑的笑意,“人静而后安,安而能后定,定而能后慧,慧而能后悟,悟而能后得。” “姑娘的意思是?” 她倒也不急于回答,细细看一眼这个俊秀儒雅的书生,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喝着自己的酒。待吃饱喝足便起身离去,几步之外她转过脸深深的地吸一口气,说道:“心有一切有,心空一切空;心迷一切迷,心悟一切悟;心邪一切邪,心正一切正;心乱一切乱,心安一切安;一切为心造,无心自解脱。” “姑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和煦一笑,她也未回过头只是迈着步子匆匆上了楼,听旋也紧跟其后。 撑开窗子月色下光火通明,穿梭的马车夹杂在来往的行人中,一曲曲孤独的曲子,在夜风里轻轻的响起,外面似乎并没有什么好看的风景,但这轮皓月却总能牵引愁丝。 今晚也不例外,过去的种种犹如潮水一般向她涌来,后悔,此时她心底只剩下后悔,后悔要是自己能早一点认清人心变好了。到最后才后悔已经晚了,所以唯有选择慢慢的遗忘,慢慢的释怀。 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来似有什么从眼角不经意的划过,下意识的从人群里清扫一遍忽然将目光定格在巷口,几个男子与一个小姑娘拉拉扯扯的,似乎在有意刁难。晓蝶,那背影像极了晓蝶,难道她没有死? 希望像是昙花一般蓦然绽开,美丽的却又不太真实,顿了顿,她快步下了楼,来到清水居前的巷口四处寻找却无从寻觅,错觉,难道是错觉吗? 垂下头异常的沉重感压得她似乎透不过起来,恍惚间猛烈的撞击让她反射性的后退了几步,抬眸只觉得女子抓着她的胳膊,全身不停的颤抖着。 眼前几个凶神恶煞的男子渐渐靠近,“今晚的桃花运似乎不奈,姑娘出落的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啊。” 孤岫不语只是睥睨着眼前的一干人,捏紧拳头刚要动手,却见听旋抢先一拍箭步而上,只用几个回合便漂亮的撂倒了他们,似乎不费吹灰之力,见势头不对那些人自然是落荒而逃了。 此时她方才细细端视身后的女子,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水灵如斯,令人挪不开眼。 第六章 她到底哪里好 夜凉如水,暗色未央。 “我叫沐折颜!姐姐们既然救了我,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今晚折颜定要是跟你们在一起的。”女子浅笑嫣然。 听旋冷清清的瞟了女子一眼,挑眉扬声:“我倒是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子,如今想来是要赖上我们了。”几番不满溢出眼眸,漂亮的一个转身衣袂浮动,在这月淡风清中自然而然的流淌着一股侠气。 孤岫打量一番眼前的这个女子,蓦然一笑,“既然如此,你便进来吧!”眼前叫做折颜的这个女子似乎和晓蝶有些相像,尤其是那双水灵的眼眸,微微叹息了声她径直进了清水居。 折颜便尾随于听旋之后,挤眉弄眼,莫不欢欣,冷不防的回头凌厉的眼光划过深深一辙,折颜随即故作淡然,眼光在四处游离寻找不到焦距。 “阿姐,今晚折颜便跟我住一屋吧!”听旋斟上一碗热茶,没好眼色的重重置在折颜面前,渐起水花飞扬。 折颜被惊了一惊,撇撇樱桃小嘴便起身躲到她的身后,揶揄道:“不要,折颜不喜欢凶巴巴的女子,还是跟着这位姐姐比较妥当。” 眼波半转听旋斜觑着折颜,生气却又不好发作,眉目间的怒气渐次化为一团浅浅的笑意:“这样也好,阿姐不要为了些不相干的人费神,早些休息!” 转身迈着轻盈的步履她出了屋,“哐!”的一声掩上门似乎是用了极重的力道,折颜满脸不悦的走到屋子中央,扯着裙裾暗暗的嘀咕:“凶巴巴的女子!” 喝上一口热茶孤岫浅笑不语,听旋也是难得生气,平日里话虽不多但却是冰雪聪明、心思缜密,有着一身的好功夫。外冷内热也不知道将来她会爱上什么样的男子,至少那男子应该是很特别的。 “我是沐家庄的沐折颜。”女子一手叉腰,一手摆弄着一缕长发,静雅而美丽。 陌桑,沐家庄,这些她以前也未曾听说过。回想起来除了雅陵城之外,她也就是随着君亦琅去过云疆,天地之大可叹自己见识却如此浅薄,忽然萌生了一种想法,到了浠水与哥哥相聚以后,他们三个人便从此浪迹天涯。 从沐折颜的言辞中她方才大抵知道了些有关陌桑的情况,表面上桑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隐逸于山林中与各城之间道路不通,处于闭塞的状态,实际里却是繁华堪比姜国的都城雅陵,天然独立,俨然是一个世外桃源。 城南,沐家庄;城北,柳家庄,沐柳两家将陌桑一分为二,割据一方。折颜说她正是是沐家庄的大小姐,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于是偷偷背着家人逃出来,期间瘦了不少苦,上了不少当,如今空空一人,无所依靠。 说着说着她便哭泣了起来,楚楚可怜的模样令她的心似蓦然被水惊了一般,于是浅笑上前抱着她以示安慰。 “我想大哥、二哥了,姐姐可不可以送我回沐家庄?” 相见不过是转瞬之间,折颜到也坦诚无妨的将她的一切境遇告知于她,虽然说提出此等要求有些唐突,但也恰恰是说明了她为人真心实意,天真浪漫。 “我答应将你送回沐家庄。” 只是这样一说折颜便伸手抹掉了眼泪,满眼泪光化为一抹晶莹的细碎光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随后一阵叹息,她双手覆在着肚子上一副委屈的样子。拉起折颜纤细的手,谈笑声中她们下了楼。[.超多好看小说] “姐姐,我要吃梨水糕、碎玉团子、鱼羹,总之我要吃很多很多……” “你竟可以将这里所有的佳肴吃个干净!” 孤寂的夜中,琴声杳杳,越发凄婉动人,似倾诉者无尽的心事儿,只有知音人方才会明白琴者的悲哀吧…… 香灯袅绕,温意缱绻,傅芷妍眉宇间时候总带着无法抹去的倦意,眼眶微微发红,有泪却又无从落下以至于酸痛难忍。从浣衣局失了火的那夜开始,她便一直在雨花殿盼着等着,她以为只要聂孤岫死了,那么她便是陪在他身边唯一的人,没有之一而是唯一。 “殿下还是不肯面对现实,不肯承认她已经葬身与火海之中了吗? 看着眼前这个失魂落魄,一蹶不振的男子,这个她爱了他一辈子的男子,一阵苦涩她捂住嘴失声痛哭起来,在这样的光与影里她肆无忌惮的痛苦着。 “她究竟哪里好?你告诉我,她究竟哪里好?她哪里值得你如此心心念念?” 肩上突然增加了重量,傅芷妍回头,原来是君亦风把身上的披风接解下来罩在了她的身上,那淡淡的体温通过披风,一点点的透到她身上,温暖着她。 傅芷妍睫毛眨动一行清泪蓦然滑落,君亦风还是带着一抹冷清的笑容,但在她眼中却异常的刺目。 “她没有死!”清澈如水的声音突然切入,就像是不小心拨弄了平静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不过此刻却又一直格格不入的但觉。 轻笑一声,傅芷妍对着他露出柔美的笑容。“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有一丝丝少得可怜,从我回到你身边后那一刻开始,你有没有爱过我?” 自己还在奢望着什么?奢望他说爱着自己吗?别过脸,她决定不再多想。 “爱一个人并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如果你这样想,那么以后的路会更难走。”心神稍定,君亦风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柔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那动作很柔,很轻,那是他以前不曾对她绽放过的温柔。 这种若有若无的温柔只有一瞬,她清醒地知道这一瞬间的温柔足够她用尽余生的时间去回味,如果是这样便好。 君亦风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眸中掠过一抹惊讶她感觉到他的唇,一点点的贴近她的耳垂。“你放心,我欠你的债会还给你,一点点的还给你。” 瞬间他的双手扣上了她的腰,并没有挣扎,因为她心中明白此刻她已然成了一个影子,君亦风是那样爱着那个女子,所以他是不会轻易的松手的。 即使这一瞬间他们生死相拥,即使这一刻的拥抱那么的真实,可归根到底他心里的人不是自己,这么近又那么远,始终,她还是跟心爱的人远隔天涯。 自欺欺人,这一次就自欺欺人好了,被他她那种感觉就像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对待,最温柔…… 渐渐的松开双手,君亦风看了看她的脸,之后脸上的表情迅速的变化,笑意也在瞬间凝固。瞬间严肃的令她一时反应不过来,他眼中带着一丝痛楚,一丝恨意,一丝失落……所有的情绪在空气里流动。 “说爱就爱,说不爱,就真的不爱了,像聂孤岫这样的女子实在是可恶,值得你如此爱吗?你若是真的爱又如何亲手杀死了你们的孩子?”音声微微颤抖,她依旧直直的睁着君亦风的双眸,那波澜不惊的墨瞳如同一场氤氲中的暴风雨。 君亦风手腕一转,拽住她的手,力气之大似乎要将她的手腕折断。“爱也好,恨也罢,终究逃不过的是一世的宿怨!” 他的眸中闪过一抹不明的情感,声音中带着一丝隐讳,清了清喉咙,他正色道:“最好不要再说有关聂孤岫的一切,因为你没有资格对她指指点点。” 疼痛依然持续着并没有减轻,很快掩饰了那抹落寞,她淡淡开口:“不要紧,我有的是时间,你会慢慢的爱上我的,就如你当初一点点的爱上聂孤岫。” 失了神一般的蓦然松了手,君亦风平静无波的问道:“你还好吧!” 扶着一旁的柱子她故作镇定的站稳当,“我会一直守候殿下,一直守候不会离去。”意识一点点的模糊,剧烈的疼痛焚烧着她的意志。只要在他的身边就足够了,至于他爱不爱自己她可以不在乎。 最终,她孤独的身影与夜风融为一体,不是她的错,也不是他的错,错的是命运让她与他相逢,一切都是命。 君亦风的眸中慢慢的泛出一丝柔和,那抹柔和淡化了他冰霜一般的脸。 今年的天山会有暮雪降临吗?那一段回忆虽然并不深刻,却也始终难以忘怀,他说过有生之年要陪你个去看暮雪,这样的梦想,如今还有机会实现吗?一切似乎是那么的渺茫。 去天山,看暮雪,对如今的他来说是那么遥远的一个梦,如今就是想去也不得去了,始终还是活在命运里,没有办法逃脱。 可是没有了那个人的天山,又在哪里呢? 第七章 陌桑,沐家庄 忽然间似乎连自己都不清楚还能不能爱上别人,还会不会爱上别人。因为,他思恋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 微沉手肘,十指相扣,他怅然闭眼,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姐姐心不在焉的是在想喜欢的男子吧!” 冬天眼看着便要迫近,不知今年天山上的冬日会不会有暮雪,隐隐约约记得有一个人说过,陪她去天山看暮雪,只是这个人是谁她已记的不大清楚,或许是她根本不想去试着记起这个人。 “啊……”回过神来她方才发现自己绊倒了面前的酒水,心中一惊而后又趋于平静。顺手拈起一片香蓉糕悠悠的细嚼慢咽,不知不觉间又无端出了神。 倾国倾城的佳人相伴左右,如今,他应该过得很好,早已将自己忘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了吧!这样也好,两两相忘,谁也不欠谁。 上穷碧落下黄泉,既然有黄泉,那碧落在哪?唇边掀起一抹笑意,眉末轻挑,重新斟上一杯酒,端起轻抿一口,淡淡的香气侵入口中。 三更天,辗转反侧,太多的思绪在脑子里缠绕成一团,任她怎么努力想要解开它都只是无能为力。一片浑浊的暗夜里她睁着双眼,什么也看不清可她终是不愿合上眼帘,像是等待着黑暗一点点的渗入到骨血里。 心脏处隐约的痛苦细细的蔓延着,在五脏六腑中流窜,眉微微的蹙起,痛…… “君亦风你不是说过陪我去天山看暮雪的吗?你不是说过天下女子千千万万不及我一人的吗?你不是说过所有的温柔只为我一人绽放的吗?这山长水阔的人世你还要与我执手相伴,你却为什么又松开了手,为什么……” 这个人又浮现在记忆里,有多少次了她已记得不大太清。想来素素说的没错,越是告诉自己不要想他们越是在心中却愈来愈深刻,就像一把尖锐的刀在心上轻轻划过一般,伤口慢慢的腐烂,越来越深…… 直到太阳渐渐升起,她方才知道新的一天来了。 听旋从屋外走了进来,手上捧着一盆水,清秀的脸上带着笑意但目光触及到折颜又瞬间敛了去,微凛的着眸看着折颜,她却也没说什么。 听说要前去陌桑听旋自然是极力的反对,一来是怕耽误了行程,横生枝节;二来对于陌桑他们一无所知单凭折颜的一面之词不足为信。 听旋分析的不无道理,沉静思索一番后她还是决定先去陌桑。毕竟眼下折颜孤身一人,她从未涉足与江湖自然不知着人心险恶,若是就此丢下了她,日后出了什么事她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安心了。 心意已决听旋也不再相劝了,用完早膳拾掇好行礼他们启程了。折颜支支吾吾的想说什么,孤岫一眼便透露了,想来她也是大家闺秀,养在深闺,自然是不会骑马。 “折颜我骑术并不大好,你便与听旋骑一匹马可好?” 扬眸看着听旋,她温和一笑,微微点头,这种笑容可以瞬间让她觉得无比的安心。 “你不相信我?那你便随阿姐吧,只是你若是摔了下去,折了骨头,落个伤残,那时可怨不到我!”听旋浅笑着轻抚马儿,侧过头端视着犹豫不决的折颜,不自觉的笑弯了眉眼。 折颜大抵是被听旋的话给吓到了,脸色顿时沉了几分,稍等片刻之后趔趔趄趄的挪动着细碎的步子来到听旋旁边,伸出手轻轻的拉扯着听旋的衣角,温顺的样子可爱却又失认真。 “昨晚我对你是有些芥蒂,不过从现在起我便那你当妹妹了。”听旋凝神看着她,唇边溢出不可抑制的笑颜。 心里猛地一怔,折颜低下头低声叹道,“其实我不该说你凶的,其实姐姐笑起来的样子好美。” 抬眸她眼里闪过一道流光,“等到了陌桑我一定让大哥、二哥好好的感谢你们,你们想做什么、想要都可以。”拍拍手她欢快的蹦蹦跳跳,那和煦的笑容似乎是永远不败的花木。 “对了听旋姐姐,我们陌桑有许多文武双全的男子,听旋姐姐一定会找到意中人的。” 听旋嘴边的笑意顿时消散,满目间竟是无可奈何,揶揄的质问道:“为什么偏偏是我,阿姐呢?” “姐姐已经有了有了心上人了,昨晚我还听见姐姐梦中叫君亦风,我想那该是一个男子吧!”折颜回眸看着她,一瞬间她有些手足无措。 听旋眉心一敛,眼神中到这着一抹忧伤,垂下眸她打破了眼下的尴尬境地,说道:“阿姐,我们启程吧!” 折颜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此刻的气氛有些异样,满脸仍是挥之不去的欢愉。待她转过脸,听旋已伸出手,未加犹豫她搭上借着力道上了马背。 第八章 花开是缘,花落是劫 清醒过来之后只见一旁睡着的听旋,她的眼下似乎是有那道浅浅的痕迹,像是落寞又像是苦恼,见她如此,不禁轻叹了一声。 换上一袭红衣她轻声轻脚的推门而出生怕惊醒了听旋,眼前的别院如同皇城一般巧夺天工,流水淙淙,一草一木莫不雅致,少了庄严肃穆之感,似乎空气里都流淌着和煦流畅的曲调。 残阳似血,那抹即将要离去的残云在天边飘摇着,她负手立在院中,那耀眼的红色似乎要把她融入天边的红云里一般,双眼疲累地合上,脑海一片空白。 遥远的回廊里一男子痴痴的凝望着她,他从未见过如此的女子,就像一只浴血的凤凰美丽的刺痛人心。 “在下是沐家庄的主人沐临渊,唤我临渊便好,不知姑娘芳名?” 漫不经心的回眸,她眼中的那抹淡然细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离,这个男子如同清凉的溪涧,在风里,在雨里,在她眼前涓涓流淌,温暖的如同泉水涌出来。 愣了一愣,她随即笑了,“冷心,寒冷的冷,心冷的心。” 她自己应该不知道,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美丽,在残阳的照耀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临渊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冷姑娘此次一路护送折颜,临渊感激不尽。” 此时临渊已走进了,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他,总的来说,他很完美,虽然不及君亦璟的妖冶,不及君亦彦的温润儒雅,不如君亦琅的洒脱,但是每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足以让她一辈子铭刻在脑海里。 勾起一缕纷飞的长发,她流波婉转,灵动纯澈的眼光恰似雪莲冰清玉洁,“折颜是个讨人喜爱的姑娘,茫茫天涯能够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出手相助也是情理之中。” “听折颜说你们要去浠水,如今冷姑娘身体微恙,还是安心在沐家庄休息几日之后再作打算,如何?” 淡笑着点点头,心底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点头,似乎是他的笑颜令她无端的沉醉其中,眼前这样的画面很惬意,流淌着一种并不清楚的感觉。 “阿姐!”听旋一声低唤打破了这种淡淡的迷离之感,回过头来她看一眼临渊,那双眸子里迅速的掠过一抹不明的神色,像是赞赏亦或是诧异。 “这位是折颜的哥哥沐临渊!”,听旋垂下眼帘并不正视临渊,她便转而对着临渊解释道,“她是我的妹妹,听旋!” 话音方落,临渊便儒雅的唤了一声:“听旋姑娘!”随后将目光落在听旋的眼角,这样角度的侧望着那抹弧度完美的有些虚无,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魅惑。 淡淡一笑听旋不在透露出任何自己的情绪,一如往日很安静。 “我便现行离去了,稍后在把酒言欢!” 伴随着临渊的离去,她却注意到了听旋脸上溢出几分漠然,几分失意,久久不愿散去。 “听旋莫不是?”嘴角微扬,她回眸带着一丝颇有深意的笑颜,细细看着听旋。 听旋却也平静如同黄昏下的湖面,泛着浅浅的光芒,“阿姐如今感染了风寒,这里风大还是进屋去吧!”自然而然的被绕了过去,她也不再继续戏弄了。 转身的瞬间无意瞥见不远处盛开着一片片的各色花朵,鲜艳欲滴,勃勃生机。不竟来了些赏花的兴致,如今渐进寒冬而这陌桑却是永远的花开不败,春意盎然,如此的世外桃源,定是要走过这里的每一寸土地,看过这里的每一处风光,才不枉此行。 迈着步子她便欣然上前,听旋不语只是紧跟其后。簇簇繁华交错开放,绚丽璀璨,花香袅绕氤氲在空气里,美丽的令人挪不开眼。 手指细细的拂过花蕊,柔软细腻的像是天边的云彩一般,虽然不知道触摸云朵的感觉究竟是怎样的,可她相信一定是轻柔的,一碰便会散去,很轻,很柔。 看着满目的花色,忽而想到自己的一生曾遇见的那几个男子,正如眼前绽放的花一般。 君亦风像是荼糜,他的笑容,他的温柔,他的深情是一场陌路之美,花已经开到荼蘼了,便没有退路,便也不能继续美丽了,他们,也将说再见了。 君亦琅像是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洛夜玄像是白茶花,朴实无花却能相伴一生…… 至于自己是眼前那种花,她已不大清楚。定定的将目光落在远处那一丛丛荼糜花蕊上,一股莫名的伤心在枝头绽放着与花色融为一体。 晚风中,花香里,这样暗自发呆,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姐姐!”折颜端着一碗汤,明媚的笑意顿时驱散了晚风的凉意,听旋随后快步上前几步接过来递与了她。喝完后舌尖微微有些苦涩,皱了皱眉很快她脸上又印上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姐姐,我们去正厅用晚饭吧!我可是特意的准备了一些陌桑的特产来款待两位姐姐们。”说罢折颜便挽起她的手臂,浅笑晏晏,如此顽皮天真倒让她一时应付不过来。 随着折颜一路行进,方才发现沐家庄之大足以比得上四皇子的府邸,回旋曲折的连廊,楼阁亭台,假山流水,巧夺天工,奇怪的是各处都有护卫看守,目光在四处游离,只觉得眼花缭乱。 进入大厅各处布置极其奢华,珠光之气隐隐乍现,藤架上放置的珍宝不计其数且件件都是独一无二的真品,这沐家庄令她越加的好奇了。众人都已等候多时,她们三人便如了座。 除了临渊之外还有一男子,她刚将目光落在那人眸间却不料撞个正着,虽立刻别开眼光,心中一阵忐忑。 “冷姑娘,在下沐临裔,你叫我临裔便好!”铃铃悦耳的声音平复了她心中的不安,扬眸勾出一抹醉人的笑容。 “临......裔......” 突然觉得很不自在,临渊这两个字说起来倒也顺口,只是临裔二字说起来竟无端的绕口,唯有一字之差,为什么感觉却又这般不同了,苦苦思索终始找不出一个所以然。 一直到月上中天方才散去,如此的一个显赫的家族隐居在陌桑这样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远离朝廷的管束,独享着一方自由,繁华无边,想来这沐家庄一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沐临渊似乎刚才一直将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目光里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温情似乎夹杂着几分暧昧,难道他是喜欢上了自己?不可能的,不过是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而已,一见钟情这种事并不可信,摇摇头试着让自己的神智清醒一些。 昏昏沉沉的入睡,醒来之时已是午时,头痛不已,喝上一些醒酒茶后吹吹冷风,心中舒坦了几分。四处走走却见临渊在院子里练剑,一个女子在一旁拨动琴弦,弹奏着悠扬的曲子,待到她上前时已然收回剑气。 见此情景她顿时提起了精神,顺手拿起兵器架上的一柄剑,连连翻转舞动长剑,挽起朵朵剑花,裙裾摆动,衣袂飘飞,美若仙子。 临渊的双眸中似乎带着一抹难以置信,犹豫了一会持剑与她切磋开来。刀剑相碰几个回合的交缠下来,她的右手瞬间失去了力量,微微一颤剑遽然落下,因为临渊的剑气逼迫而来失去重心她向后一倾等待着可能发生的一切。 不料被温暖的手紧紧的搂住,她睁开眼帘,此时临渊的脸离她很近,很近,那双泛着神秘光泽的黑瞳似乎正在则窥探着她一切不能言喻的情绪。 临渊有点诧异,有点心动,心中猛的涌起一股不明的情愫,扶着怀中的女子站稳当,他用一个笑容掩饰了所有的想法。“你的手可是受过伤?” “以前伤过经脉!”心中莫名的一惊,她的神色有点复杂,似乎夹杂了无数的情感,怕是稍有不慎便会倾斜而出, “我先回去了!”最后看了他一眼,她转身离去。 临渊俯身拾起那柄剑,心中酥然一紧,他觉得自己遇见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抬眸,听旋直直的立在她眼前,目光似乎刚从她身后收回来。她眉目间似乎隐着些许愁绪,张了张口想要问她,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不过有一件事她清楚,听旋对临渊动了心。 雅陵,此刻这两个字陌生又熟悉,浮上心头。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在那一次次的痛彻心扉之后,情断,人散,心冷...... 第九章 乱世桃花,原为妖孽 听旋并没有走上前,更没有开口说话,那双浓黑的眸目不专睛的注视着她,那种眼神似乎有些陌生。见听旋如此的眼神她的心中竟染上了点点落寞,这种眼神似乎在什么时候见过。 敛了心神,她突地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听旋你是在看临渊吗?” “没有的事!”长眉微蹙,听旋眼中似乎迸出了异样的火光,不过唇边的笑意依然布着,完全没有抹下的意思,转身素裙掠过眼前独留下一地的风影。 此时她回头看着身后的临渊,他脸上的表情已不大对,隔着一小段的距离,依然可以感到他的压抑。只见他的长眉微微的皱起,看起来像是承受着莫大的压力,想来他是听见了她们的对话,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听旋这样谨慎聪颖的女子应该是不会轻易的喜欢上一个男子的,如今她既然是动了心,自然是真的爱上了。临渊隐约似乎对自己有这些不明的暧昧。 唯今之计便是找个恰当的时机断了临渊的念想,为她们二人多多的制造些接触的机会。 执着相念最后拨开云雾见月明,当初七皇子与竹枝不是也是如此。微敛起眉竹枝的笑容似乎在脑海里萦绕,不知道此刻她与七皇子是否已身在蓝田过着浅淡却美好的日子。 斜风细雨,独钓江雪,归舟弄晚,杏花春雨,塞北牧马,拍手恣长歌……愁意渐渐爬上了眉间,曾今有一个人给了她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承诺,她却拒绝了。 最终,她与幸福失之交臂:君亦琅,你对我的好我会永远记得,我也会永远记得我们初见时的情形,记得你的一切…… 从何时开始她已变的如此的多愁善感,她也不太清楚。(.好看的小说)离开雅陵已经如此之远了,过去的一幕幕似乎不曾在记忆里模糊,午夜梦回仿佛便一切都不过是几天之前。 冷心这两个字若是倒着念来便是心冷,心冷了,便不会爱,便不会恨,也便不会思念着那个人了。心中猛的一颤,忽然很讨厌现在的自己,明明说着要放下往昔的种种可仍旧是口是心非,自欺欺人,似乎还心安理得。 默默的抬起头,感觉到手上的重量一沉,某种不明的东西重重的跌落在掌间,那种东西似乎叫作绝情。轻叹了口气,她心中暗自做了一个决定,用尽年一切办法等成全听旋与临渊两人的美事。 虽然说情爱如同流水自然流淌,但若是不徐徐图之又怎能虏获人心了?世人常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曾有人想过这花是否为流水儿落?有些时候顺其自然只会将那个你自以为美好的人推得更远,只可惜这道理她现在才懂。 月华慢慢覆上了大地,泻下了一地的银妆,将她那一袭鲜红渐渐的覆盖…… “听旋,其实我……”她发凉的手指渐渐的抚上听旋那看上去有些薄凉的肩头,双眸凄迷的看着她,有些说不出的心疼。 “阿姐要说什么我都知道。我的确对临渊公子有几分爱慕,至于这份感觉从何而来因何而起,或许就是一眼之念吧” 风声带起了最后的笑容,听旋合上眼睛,笑容在柔柔的月光里显得异常的美丽,“有些东西不在掌控之中。等阿姐身子恢复了我们便启程去浠水,关于陌桑关于沐家庄,或者是临渊,我会把这些当做是一分珍贵的回忆刻在脑海中。” 清淡的笑容在她脸上浮现,带着一抹肃然的凄凉,“你若不试一试便放弃,你不后悔吗?” “阿姐,这里风大我们还是进屋吧!”挑眉她眼底流动着一抹灵动,活灵活现如同一只彩蝶振翅飞过。 点了点头,之后便转过身,慢慢的走回别院。一眼之念,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辗转反侧的深夜里她有想起许许多多零星细碎的瞬间心动。 风雪飘扬里君亦风温柔的抱起遍体鳞伤的自己,那一刻她动心了;太液湖畔君亦风搂着她,说着那句并不是情话的情话,那一刻她动心了;烟雨迷蒙中君亦璟告别,那一刻她动心了;月夜的屋脊上洛夜玄一把扶住了倾倒的自己,那一刻她动心了。 第一次心动的瞬间,那些纷叠的场景都那样刻骨铭心,人生若只如初见,倘若时光的尾翼可以停留在那唤作流年的枝头,永远的绽放如同陌桑一般花开不败,春色无边,那该是有多么的唯美,醉人。 时光翩然轻擦,匆匆一瞥,她遇见了四个美好的男子。君亦璟是那个她第一眼见过便深深爱慕的男子,他完美妖冶的令她不由自主的沉溺,可是他却像是瑶池里的白莲,只可远远观之,似乎不太真实稍有不慎便会无端产生错觉。 当初的一念之仁,她救了那个身负重伤的男子洛夜玄,那时她尚不知道他便是日后沧于国的太子,云姜再见之时那银色面具之下的俊秀脸庞令她瞬间手足无措。 记得当初在雅陵分别时他曾说过一句:姑娘我们会再见的!当时以为这只是随口开的一个玩笑,冥冥之中似乎有着无数的机缘巧合,或许这便是缘分。为她退了兵,为她丢了太子之位,为她放弃了江山,洛夜玄如今空无一物。 有朝一日若是发现自己无处可去,沧于永远是不二的选择。无处可去,眼下似乎早被他猜中了,沧于也许当真是一个好的去处吧! 君亦琅她想应该是欠他一世情意吧!此生还不尽的来生一并还给他,倘若她没有进宫,若是她没有嫁给君亦风,那么她应该是会爱上他。他的温柔,他的痴情,他的执着,不断的侵蚀着她的灵魂,回暖着她冰凉的心。 若是生命里不曾有过他曾在的足迹,那便像失去了一道秘密的风景,虽然那仿佛是一道可有可无的风景。 只是,很遗憾,没能在最美的年华里遇见他! 君亦风是如风却又不是风的男子,柔情爱意总归是一场幻象。雾里看花她似乎永远走不进他那重兵把守的心门,或许在他心底江山才是他值得守望的一世繁华。 这个伤她至深的男子,她爱过,恨过,却始终忘不了。至少她知道,有些放手的东西,做不到轻描淡写。承受过失落的心,很少愿意填补任何其他美好的东西,而宁愿把那片空白永远留给失落,这也算是失落的善终吧! 只愿,此生,不想见,不相念;来生,永生,不见! “阿姐心中爱的究竟是太子殿下还是四皇子?”听旋醒来见她并未合上眼帘,于是侧过身淡淡的问上一句。 心中爱的究竟是君亦风还是君亦琅,这个问题怕是她一辈子最不敢面对的问题了,心脏处传来纠结的痛楚。 身在迷局之中她有些分辨不清自己的心,稍稍沉默过后沉声问道:“若是听旋你,你会如何选择?” “听旋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四皇子”,停顿了片刻她语气缓和了几分“太子爱江山胜过美人,他的爱总是屡屡伤人。小环姐,傅芷妍还有阿姐,哪一个不是掏了心般的爱他,却始终不可能成为他心底的那个唯一。” 的确如此,她永远不会是他心底的那个唯一,闭上眼她探寻这片刻的宁静。 “四皇子至情至义,为了阿姐宁愿抛弃一切,只因为心底的那份独一无二。得此良人,便无遗憾了。” 深吸一口气,带着痛苦的心里泛起一抹微甜…… 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她便独自一人坐在亭下,神情疲倦。昨晚一夜睡的并不安稳,吹着冷风也清醒了些。 一股无比清新的味道隐隐随风传来,黑影渐渐的在视线里明朗,此时的洛夜玄俊雅脱俗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净眸中没有一丝杂质,干净的就像雨后的晴空。 纯净而多情的双眸注视着她,唇边的那抹笑意在不知不觉见俘虏着她的心,“随我去沧于吧!我说过沧于永远是你的不二选择。” 轻敛起眉看着洛夜玄,一瞬间她闪过了一道不明的眼神,但是很快那种不寻常的眼神就消失无踪,“你……” “你爱不爱我?” 开口便问爱不爱他,沉默了一会儿,她看了看洛夜玄,他似乎带着一抹她看不懂的深意。收回视线她双手一摊,坦诚无妨:“不爱!” 洛夜玄看着她,深吸了口气,那抹笑带着一点萧然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无奈的轻声道:“不要紧,既然如此,我便走了!”话音落下,人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乱世桃花,原为妖孽...... 第十章 凤凰劫,美人关 “你爱不爱我?” “不爱!” “不要紧!” 长廊上的红纱随风而动,带起丝丝红意,似乎映照着她的心境。一点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说出了这样的话?轻声叹息了声,流光徘徊,那夜月光,落在心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回想方才洛夜玄清澈的眸中飘渺之意没有一丝削减,就像是笼上了一层薄薄的细沙,竟连她也看不清楚他眼中的那抹深意,虽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为什么却觉得他的眸中带着不浅的寂寞。 爱不爱他也好,却是不愿去伤害他,更不愿去碰触那道不愿意被别人看到的伤口。她说不爱他;他说不要紧,应该还是会相见的,双眸无目的的四处张望。 陌桑如此遗世独立之地洛夜玄如何会独自来到这里,他又怎么知道自己此时身在沐家庄。心中酥的收紧,觉得有些不好的事情会发生,陌桑这一方安然似乎会被扰乱,但这种感觉却与洛夜玄无关。 “阿姐刚才是与谁在说话?”听旋揉搓了下惺忪的睡眼,露出一抹微笑。 “此处就只有我一人而已,想必是你眼花了。”轻轻开口,只怕声音大了便会惊起一阵阵的涟漪。 关于洛叶玄她希望那些美好的场景都悄悄的藏之于心底,不愿过多的去扰乱这一池静水。伸展了下惫懒的胳膊,她便与听旋进了屋子梳洗打扮。 “听旋你今儿穿红衣吧!”她撇过头,唇边掠过一丝笑意。记得当日临渊初现她时,一袭红衣她负手立于院中,或许临渊喜欢的只是那抹瑰丽的背影,若当日是听旋那么她会美的更加动人心弦。 听旋眼中带着些不解的神色,淡然一问:“阿姐,这是为何?” “只因为红色更加的适合你,总之你信我便好。”缓缓插上朱钗她从铜镜中看到听旋满脸的无可奈何状,不禁抿着嘴浅笑不已。 红衣翩跹的确是散发着一种说不清楚的魅惑,听旋的种妖娆之美似乎是浑然而成的,聚集着天地间的灵气,夭而不媚,灵动的美感如出山的清泉,清澈无比。 想着如今临渊该是一如往常的在院子了练剑,若是直截了当的说要前去见临渊,以听旋的性子她是段然不会答应的。于是她便借口说要四处散散步,故作不经意间的撞见临渊。 今早临渊并没有在院子里练剑,此时他无比专注的拨动着琴弦,情绪似乎尾随着琴音的高低起伏而渐次微妙的变化着。 脚步声扰碎了临渊的沉思,他绕指拂过琴弦那一丝余韵,淡淡的融于空气里不见了踪迹。 蓦地抬起头临渊看着她,他脸上的笑意不减,越来越浓,这样脉脉的看着她,这样的情形已不知一次了,上一次若是以为是眼花,但这一次呢?此刻看得很清楚,应该不是错觉的。 猛地发现哪里好像不太对劲,心中有些忐忑,微微将目光偏于一旁的荼糜花丛中,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上次听说冷姑娘的手伤了经脉,我已派人去寻陌桑的名医,相信这几日便会有消息了。”声音悠长绵延,仿佛远在天边,但是他明明近在眼前,为什么会有这样恍惚的感觉? 微微一怔,临渊那抹笑容中竟带着几分宠溺,与其说像哥哥对妹妹的那种怜惜,倒不如说是男人对女人的爱。 等等!不会的,不可以! 低眸看着临渊,转而回过头来看一眼藏于身后的听旋,她清澈的眸中染上了淡如游丝的愁绪。“冷姑娘?我既然唤你临渊,你便不必如此生疏客套了。直接的还我们的名字便好了,冷心、听旋,至于姑娘二字便省去了吧!” 临渊起身迈开步子渐渐将目光落在的听旋清丽绝尘的脸庞上,手指微微的蜷缩这个细节不经意间被她扑捉到了。 长眉微蹙听旋眼角勾起一丝桀骜,并不直视眼前靠她很近的临渊,似乎构筑着一道若有若如的屏障横在他们之间。隔着这样微妙的距离,那抹红艳在临渊的眼中越来越深,他情难自禁的沉溺在眼前女子那泛着旖旎春色的黑眸中。 翦水一般的双眸里溢着温柔,她朱唇微启:“听旋可是一等一的高手,临渊不如与她切磋一下如何?” 临渊先是愣了一愣,似乎仍然沉浸在听旋的双眸中,欲罢不能,“也好!”转身他向眼前侍女挥挥手,不一会儿侍女便送上了两柄剑。 “听旋!”临渊将剑双手奉上,急切等待着听旋的回应。听旋不为所动,沉默了片刻,抬眸但见她微微颔首,二话不说漫不经心的接过剑。 孤岫不由的后退了几步,将这处地方完完全全的留给他们。听旋的功夫她自是清楚的,这一次她与临渊谁输谁赢到像是未知之数,结果究竟如何她也是无比的好奇。 听旋后退几步,双手持剑从眼前缓缓的拔出泛着银色光辉的利剑,殊不知她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神此时正在见面上渐渐划开。如此专注而又凌然的眼神衬得她散发出一种孤傲之美。 停顿了片刻,双眉轻挑她箭步而上与临渊交打开来,翻转之后灵动的一个跳跃她将临渊步步紧逼的招式迎刃而解。渐渐的两人似乎都是拼尽了全力,出招的瞬间并没有留情。 人道是刀剑无眼,只是切磋而已却不料他们二人如此较真,听旋的性子刚烈,若是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认输的。只是临渊今天为何神情是如此的认真,之前的温柔如今都化为云烟了吧! 临渊凌空一剑势如风雪,孤岫心中徒然一颤。转瞬间却见听旋整个人向后倾斜,双脚微微一瞪反避过剑气翩然的站稳,出其不意的从侧面进攻,临渊似乎招架不住,但闻“哐铛”一声他手中的剑蓦然落在他脚下。 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般的奇女子,眉心微蹙,无声的看着听旋,心中止不住的惊讶。他的心在这一刻已被搅乱,不在平静。抬眸女子的剑直至着他的喉咙,不到一寸的距离便可夺了性命。倘若死在剑下,他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妥当。 听旋淡漠的不经意回眸,清风撩起她的额前的几缕发丝,嘴角浅够:“你输了!” 临渊神色稍变,迷离的双眸紧紧的扣着听旋,眼前的听旋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带着一种让人无法逃脱的吸引力,带着一股令人惊心的媚。 四目相交听旋极不自然的收回剑,微微侧身不再言语,两人一左一右,沉默不语似乎各怀心事。孤岫上前几步看着一言不发的临渊,只见他唇边带着淡淡的笑容。 心中泛起一抹奇异的感觉,暧昧的气息夹杂着清幽的花香萦绕在空气了。一瞬间的情愫暗生,心动,不是没有缘由的。 不露声色的笑了笑,心中却苦闷如何打破这份诡异的寂静,恰见远处折颜蹦蹦跳跳的翩跹而来,手中还拈着一株灼灼怒放的桃花。 “姐姐!我说过沐家庄有十里桃林,我说的可是实话,我们这就去吧!”柔柔声渐起,那水灵的双美目掩不住惊喜之色。 “听旋那我们便去看看吧!” 极其不自然的扯出一抹笑意,听旋将手中的剑递给一旁的侍女,最后看临渊一眼,她闪身离开。 第十一章 紧握这颗相思豆 敛眸但见君亦风远远的站在远处看着他,一身月白色太子常服,素色的衣袍随风而动,双手别在背后,柔柔的淡笑着。 这幅画面好熟悉,似乎在雅陵的某个时光里恍然出现过。 脑子里迅速的转动想要找到那吉光片羽的记忆,视线在空气里交错,蓦地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什么东西似乎要破茧而出,却又被紧紧的束缚住。 心脏处涌起一抹疼痛,轻蹙起眉,手轻轻的覆在胸口处,依然直着身子看着他,可是君亦风别过了头,不在看他。 他真的是来到陌桑了吗?他是来告诉她当初所做的一切后悔了吗?他心疼自己了吗?他祈求她回到身边边吗?他要亲口对她说那三个字了吗?他…… “心儿,忘记过去不开心的种种随我回雅陵,我保证从此以后所有的温柔只对你一个人绽放,我随你去天山看暮雪可好?”浅绵的气息里暧昧泛滥不止,这种熟悉的感觉还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温润的笑颜漾上那双落寂孤独的眼眸,明明灭灭的怜惜淡若风烟的潜入心底,眼前的君亦风儒雅的向她伸出手,坚定的神情似乎宣示这一种天荒地老的姿态,这一瞬间似乎觉得自己是他最珍惜的掌中至宝。 绝望的眼底淌过一丝欢喜,连眼眸中落下的清泪似乎都沾染着惊异之色。想走上前去抓住他的手,却发现自己无法动作,想唤他的名,但是她却说不出话来。 “心儿,我早该猜到了你不愿意。冷心便是心冷了,如此,我便走了!” 最后的温热一吻,然后君亦风转身离开,渐行渐远,最后与满目的桃花色融为一体,与天地融为一体,“不,不,不是这样的!”只能看着故事一点一点的按照的命运的安排,闭上眼,她全然崩溃。 心中压抑不住的颤抖,是他吗?是君亦风吗?他说的那句话是当真的吗?去天山看暮雪他一直都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真的是他吗?难道他真的来这里了? 双手紧紧的捂住逐渐发痛的头,心中其实还是带着一点期待的,期待那是真的。 急切的睁开眼,才发现一切不过是一场迷梦。胸口的疼痛一点点的消失,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在那一瞬间消失无踪。 为什么老天还要她产生这些幻觉?为什么老天还要她见到那个人?为什么还要她再次去面对失去? 一次的断情决意已经足以将她毁灭,会什么还会有第二次!她并不是一个多么坚强的人,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已! 泪扫桃花,胭脂色,微浓。 低垂着眼帘,她终于踟蹰的迈开步子,徜徉于肆虐的花海中试图努力的忘却前尘往事。阳光尽情的洒在身上,带着一抹幽然的生机,照亮了暗淡的黑瞳。。 “阿姐!折颜似乎不见了。”听旋匆匆奔走而来惊的一路花瓣飘落,眸子里带着一抹急切之色。 敛神她凝眸宽慰道:“说不定折颜淘气与我们闹着玩,先在这里找找看”,忽然她黑眸中闪过一抹灵动的目光,带着一抹不明的情绪。 “等一下,不管怎样你先回庄里去告知临渊,让他派些人手来,这里他们比我们熟悉。”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微微有所顾忌。 听旋点点头转身便消失在桃林中,她再想探寻亦捕捉不到一丝的身影,如此冰雪聪明且有一身功夫的奇女子,临渊应该是对她动心了。 两两心动,彼此有情,想到这里她不自觉的嘴角上扬,溢出些许羡慕。 折颜!重新整理好心绪她四下寻找,桃林虽未有十里,却也是不着边际。如今花色笼罩,扑朔迷离,要在其中寻到折颜也不是一见简单的事情。 “折颜,折颜……” 苦苦寻找依旧无果,如此一来她心中的不安越加的深了几分。先是一愣而后听见临渊呼唤着折颜的名字,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她寻去,没走多远的距离便遇见了临渊、临裔、听旋以及一众人等。 临渊应该是很疼爱他的妹妹,那种担忧之色隐约的渲染着不可追溯的伤感。心中泛起一丝不忍,自然而然的她联想到自己的哥哥,那个温柔体贴的哥哥从小到大一直宠着她爱着她,未曾变过。 若是确认了折颜平安,若是听旋与临渊互相表露了心迹,她便要马不停蹄的赶去浠水,陌桑春色虽袅娜诱人却抵不过家人的朝夕相伴。这一生已丢了爱情,唯一可以牢牢抓住的便是亲情了,亲人是她唯一的牵念。 “阿姐,我们去那边找找!” 扬眸她僵滞的一笑,听旋顺手牵起她发凉的手,随着几个侍女在林中寻找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迹。一连搜索几个时辰毫无所获,有一点却是可以十分的肯定,折颜并非是闹着玩而是出事了。 心里的愧疚感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分明有增无减的累积开来,倘若没有这一时兴起来这桃林,倘若方才收紧自己那些无关紧要的愁绪,倘若就是仅仅为看着十里桃花而看桃花,那么便不会出现这样的岔子了。 听旋似乎轻而易举的窥探到了她的一切复杂的情绪,挪着步子来到她身边,侧耳轻声宽慰:“阿姐放心,折颜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抿着唇她浅浅一笑,心中也松了口气,目光继续的在四处流离,刺眼的一道亮光从眼底一闪即过,止住步子她复又细细窥探一番,“听旋,你看!”指着不远处落满花瓣的草丛,她眼底掠过一抹希望。 快步上前,她俯身拾起桃花丛中那枚缀着琥珀琉璃珠的钗子,的确是折颜所佩戴之物无误,似乎还有着什么东西掩在了此处,拨开桃花瓣她掩不住的满脸惊异,发现一块桃木令牌,上面乃刻着柳家庄三个字。 城北柳家庄,一阵狐疑她起身与听旋前去与临渊回合。 将令牌交予了临渊,看过一眼之后他似乎一场的平静,似乎在暗自揣度着什么。此时临裔过来,夺过他手中的桃木令,眸色一寒带着无可掩饰的愤然:“很显然是柳家庄下的手,如今我便带上一众人去问柳毅之要人,物证在此岂容他狡辩。” 话音方落他便跨步离去,看来他却也是个雷厉风行有些冲动的人,临渊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柳毅之那个老狐狸没有你想的那般好对付,我们不如先回去在从长记忆。” 今临渊是这沐家庄的当家况且也是他的大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似乎也考虑到了保全临渊的威严,顿了顿开了口:“大哥说的有理,是我太冲动了。” 兄弟两人碰了碰肩膀,相视一笑,情意自然是不用多说,旁人都看在眼里。 柳毅之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竟像是在哪里听过的一般,“柳毅之,听旋你可曾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阿姐,怎么突然对这个柳毅之起了兴趣?这个人我从未听过。”听旋放慢了脚步侧头一脸不解。其中原委她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支支吾吾的说道:“嗯……似乎隐约的从谁人的口中听到过此人。” 听旋转过身,退着步子转动着明亮的眼珠,挑起耳边一缕飞扬的发丝,泛着迷雾的双眼豁然见明朗:“对了,阿姐这样一说我确实想到了一个人赵毅之,对姜国的建立起着中流砥柱作用的将军,也是皇后娘娘的父亲。” 皇后娘娘的父亲原来是雅陵的将军赵毅之,此刻只觉得头脑中的疑惑与谜团越来越多了,缓过神来却见听旋被临渊搂住,因该是听旋退着步子不慎跌倒反被临渊及时的搂住了。 天公似乎也作美,大风席卷而来,漫天的桃花激扬,听旋发髻间的流苏在阳光下隐约露出金色的光芒,细碎的银丝从耳边垂下,更无端的增添了妩媚的气息。 眉目,传情,忘颦轻笑浅…… 第十二章 以剑之名 临渊的唇微微勾起,露出一道道浅浅的笑容,搂住她腰间的手依旧不曾松开,“听旋,你真美!” 稍微把他推开,唇微抿着,听旋那双清澈的眸似乎要滴出水来一般,看起来甚是美丽,那是一种带着些悲伤与隐忍的美丽。 “多谢!”她轻勾起唇,脸上的淡淡忧郁之色逐渐被笑意所覆盖,心底却似乎有点不安,临渊刚才分明说她很美,那是真心话吗?还是他一时被这眼前的桃花色所迷乱?不对,他方才直视自己的目光、神情甚是温柔。 临渊稍稍一愣,转而笑道:“好了,我们还是回去商量对策。”说罢端视着此刻已踱步藏在她身后的听旋,双眼中似乎带着定格不变的焦距,唇边始终是勾起那抹温和轻柔的笑容…… 一股参杂着喜悦与悲伤的情感在听旋的心底发酵,喜的是,那个她心生的爱慕的男子对她露出了最绚烂的笑颜,而悲的是,她始终她敢告诉他,她喜欢他,害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他每一个生动清晰的表情。 “他心中有你……”她看着听旋,笑了笑,凝视前方人群中临渊的那抹极尽风雅的背影,许久才道:“你若真心喜欢他便要牢牢抓住,有些东西不能放之任之。” “阿姐的意思是……表明心迹,那如果被拒绝?”声音在空气中慢慢的扩散,不留一丝痕迹。 听旋愁眉紧锁,那是她不曾见过的。听旋向来安之若素,似乎没有那种奇异的力量可以打破她心底的那层淡然与平静之冰,而这一刻,她明明的害怕,害怕着被拒绝。 俗世凡人哪有不怕被拒绝的,这话君亦琅也曾对自己说过,自己不也是如此吗?害怕,被拒绝。抬眸不明的看着听旋,却见她眼底的眼神变得复杂。 “阿姐的意思我知道,可我却不愿就此断了念想,尘埃落定,我们自会离开陌桑的。” 没有说话,此刻她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从骨子里她与听旋的看法是不谋而合的,自欺欺人,这样也好。 回到沐家庄后众人便分析着柳家庄此举背后的重重阴谋,经过深思熟虑后临渊提出独自一人夜探柳家柳,此话一出,临裔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其他人倒也未置可否。 临裔认为柳家庄戒备森严,柳毅之心狠手辣,若是落入了他的掌心恐难逃脱。这样看来此行却也是铤而走险,随时会断送了性命,她的立场也渐渐偏向了临裔。 “我已下定决心,你们也不必相劝了。”双眉一凛,他别过脸无形中散发着一股不可掩盖的气势,不容商榷。 听旋愁眉深锁,沉思了良久方才微启红唇,“我随你去吧!”,临渊侧头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凝视着她,双眉轻挑,转而将目光落在角落里,她满不在乎的解释道:“虽说你的功夫在这沐家庄无人匹敌,可你别忘了,你是我的手下败将!” 回眸看了临渊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失落,只见他的眸微微地低下,如此她却看不清他的眼睛,更难猜出他在想着些什么了。 “你怕是不知道,今儿早我是刻意让着你的吧!” 漫不经心的一说恰似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听旋眉紧敛起,不明白他所说的话,倏然站起身迈着沉重的步子冲出了屋子。 “临渊,你?”她旋即闭了口不在追问,只见临渊眸中的色彩渐渐发生了变化,似乎极力的掩饰着什么。最后,他终于露出空洞的笑容。“去看看听旋?” 心中长叹了一声,既然是在乎为何又故做镇静? 走出室外目光四处扫过,不见听旋的身影。应该是没有走远,想必是在附近哪处独自看着春色吧!寻寻觅觅,重视瞥见她坐在栏台上看着天边漂浮的云,似乎出了神。 抬眸,稀薄的云彩一丝一丝的扣在一起,看起来甚是缠绵,微风带过,像是棉云从脸颊飘过一般,柔柔的又带着阵阵的暖意。 “他不让你去,你便尾随而去!”叹息一声她饶有兴致的看着高高在上的听旋。 似流光般灵动一闪,听旋双手撑着栏杆,从高处自在跃下,稳当当的落地。拂了拂手上的灰尘,她带着几分难得的任性,揶揄说:“他已经当着大家的面拒绝了,我定是不会自作多情的!” 浅笑嫣然,而后她故作严肃状,满脸的幽思难以遮挡。“听说柳家庄可是个龙潭虎穴之地,你就不怕他受伤了,一去不回了,他……” “阿姐,如何有你这般说话的,若是果真如此那一切都怪你”,听旋撇着小嘴,眸中带着说不清楚的神色,思量了一下才开口:“我去便是!” 清扫眼前的听旋,轻笑了一声。 “阿姐在笑什么?” 没有回答听旋,只是看着她,此刻也没时间与她闹着玩了,还是正经事比较重要。“今晚你要多加小心,如今先回去准备一下吧!” “嗯!”眨眨眼,听旋那抹浓烈的妩媚神色愈加的扣人心弦。 暮色浅浅,半轮月亮隐在清幽的云层间,泻下的光柔和却并不明润。窥探着听旋紧随着临渊出了沐家庄,她便独自端坐在亭中,无端的又陷入冥思中。 “嗖”的一声惊扰了她的心,顺眼望去,洛夜玄黑色的身影靠在不远处的一根朱红的柱子上,他看着她,黑眸中带着浅浅的笑意,那种温暖直达心底。 心有灵犀一点通如此看来却也并不是空穴来风的说法,心中方才正猜想着洛夜玄为何总是神出鬼没一般,像个迷但谜底又不得知晓。 现在,他又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摇摇头,她忍不住一笑。 “这里是沐家庄又不是你沧于的宫城,若是随意给你扣上一个夜闯山庄的罪名,怕是有的罪受了。” 有一件事情只有他们两人清楚,那便是她从未将他当做显贵的太子,而在洛夜玄眼里她亦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于是乎,一言一行,洛夜玄见怪不怪,她自然而然的变本加厉,这就是所谓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吧。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今晚这你很安全,要不要喝喝酒?”虽然一身黑衣令他看起来带上了一抹魔鬼的气质,但他笑起来的时候却如风一样温柔。 奇怪了这里哪里有酒,正犯着迷糊,凝神但见洛叶夜玄从身后拎出一坛酒,不缓不急的迈开步子上前来,双眸透亮:“桃花兀,陌桑最有名的酒,我来这儿不过两三日,难道你不知道?” 桃花兀她倒是未曾听说,这些日子呆在沐家庄也没有出去欣赏这繁华之景,获悉一些新奇事物,倒也是孤陋寡闻了。 “十里醉你可知道?桃花兀,十里醉,这两种酒乍一听似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脱口而出,她也未觉得有何不妥。 洛夜玄嘴角勾起的笑意似乎瞬间似乱红拂过,扑朔迷离,恍如隔世。“天造地设的一对?” “嗯?对了,你为何上次见面开口便问我爱不爱你?”轻瞥了眼前的男子一眼,她顺手掀开盖子,抱起酒坛便咕嘟咕嘟的喝起来,好一会儿方才放下酒坛,旁若无人的掠起袖口擦拭唇边溢出的一滴滴晶亮的酒水。 “因为我觉得自己似乎没人爱,于是便问问你。” 稍稍一愣,她抬眸看着洛夜玄,唇边溢出不可抑制的笑容,单手撑着下颌,莫不俏皮:“那你想必是受伤了!” “那倒没有,我说过的,你不爱我不要紧。”挑眉看着她,眸中带着一抹前所未有的坚定,霸气的掳过酒坛,对着一轮月光,畅饮桃花兀。 淡华月光下,漫漫的夜风中,他的轮廓勾勒的清晰无比,那股凌云天地间的风华浑然天成。他该是君临天下的王者啊! 权利,尊荣,这些似乎都是唾手可得之物。眼前的这个男子却与一般的皇族公子迥乎不同,他淡看名利,江山在他眼中也不若三千弦,他逍遥度日,他朴实无华,他...... 他,从来都是他,不曾做过任何人。 若是人生可以自由选择,那么她宁愿做一名普通人家的女子,没有烦恼,没有忧愁,嫁给一个像他一般的男子,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 但是,如今这一切都不可了,从踏入宫里的那一天起就成为了不可能。 稍微的平静了一下,虽然是平静了下来,但是一种奇怪的想法开始缠绕着,不愿放开她。 “若是我说要嫁给你,你娶不娶我?” 第十三章 曾经沧海,除却巫山 沉思间蓦然抬头洛夜玄微微倾身,俊俏的脸差点就要贴上她的脸。悠哉的轻声道:“我是不会娶你的!” 心中一惊,马上伸手架开,神色微敛。“为什么?”略带失望的看着洛夜玄,微微地叹息了声。 只是觉的必须要得到他的保证,既使自己不爱他,但他至少还是自己的一个知己,在心底如亲人般的重要,她仅仅想要确定此刻自己是被人爱着的。 沉默的看着她,洛夜玄眸中似乎闪动着什么不一样的情感,突然地说道:“我曾立下誓言,这辈子不会娶任何女子。无所牵绊,空空一人,这样难道不好吗?” “无所牵绊,空空一人,真好!” 突然露出一个笑容,虽然只是浅浅的笑容,若不细看觉看不出她是在笑,但是那抹难得的笑容却深刻的映在了洛夜玄心海中。 “我要回宫城了,传来消息说母后因为我的出走如今忧思成疾。”他眸中慢慢的泛出一丝丝柔和,那抹柔和淡化了月夜的寒凉。 猛地想起上次他离开的时候也是这种神情,这一次他该又不会突然的消失吧!定定的看着他,他始终抿着唇,没有说话。 “你是舍不得我离开?”他脸上的笑容不减,退开身子斜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眸中的笑意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心中微微一颤,“那道不是!”说罢,身子微转,不再看他。 听到许久都没有什么声音,感觉到他看了她很久很久,才默默的离开。 待他终于离开后,她忽然浮现几分明明灭灭的感伤,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喜欢洛夜玄呆在身边是的那种感觉,他没有高贵身份地位,没有盛气凌人的气势,没有礼教的束缚,任何的戒备都是多余的。 他们之间,没有丝毫的隔阂。 朦胧的月光芒洒落在大地上,天地同色,笼着一层透明的薄纱。逐渐的升起的半边月似乎越来越明丽,倾斜而下的那抹淡淡的光华就像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光芒,令人想要伸手去抓住,把那抹温暖留在身边,一辈子都不让它离开。 淡淡的光芒一点一点的落到了心头,那种飘渺的感觉再次回归到心中,剪不断,理还乱。 心,自从离开雅陵后总是感觉空空的。洛夜玄恰到好处的填补了心中的那片空白,可是,他终究只是个过路人,不可以久留,仍是要离她而去的。一瞬间,她有些恍惚…… “冷心姑娘,庄主与听旋姑娘已经回来了!”陌生的侍卫恭敬的向她提醒道。 她一怔,迈开步子便向东厢阁奔走而去。老远便瞥见折颜负手立于门外,她悬着的心也安稳了下来,走进了仔细打量她一番倒也是安然无恙。 “听旋姐姐,她……受伤了!”埋着头,折颜眼底带着深深的愧疚。 受伤,听旋受伤了,抑制不住的恐惧徒然惊起,二话未说她径直进了屋子,想来折颜是被吓到了,一切都只是有惊无险,雕花刻玉的厢房里只剩他们二人。 此时的临渊深情的凝视着听旋,小心翼翼的为她包扎手上的那道伤口,动作轻柔的像是生怕弄疼了她一般,柔和的烛光氤氲下,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美,那么的真情流露。 “听旋,你为什么执意前往柳家庄?” “临渊,在你心中可有我的一点位置?” 如此两两相问,谁也没有给出彼此想要的答案。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话音方落,听旋倾身靠在临渊怀里,低笑了一声,声音里有一些深沉,似乎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临渊的手渐渐的扣上听旋的手腕,不容她逃脱一般,“在我心中听旋你占据了所有的位置。” 收回步子她悄然消失在这唯美的画面之中,因为此刻这里只属于他们。这样已经够了,听旋与临渊终于深情相拥,她的妹妹听旋爱上了一个男子,那个男子也很爱她。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风徐徐的吹过,却带不来可以陪伴她一生一世的人。似乎,只剩下自己了。 “折颜你不用担心,听旋没事!我送你回房歇息去吧!” 怯怯的点点头折颜明眸中闪过若有若无的安心,一路上她不语,折颜也未说一句话。心中思量着该如何开口说自己要独自一人离开陌桑,如今听旋留在陌桑,留在沐家庄,留在临渊身边她也是一百个放个心的。 临渊至情至性,他有足够的能力给听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许诺,他可以给听旋最简单的幸福,这陌桑的春意如同他们绽放的情爱之花,不生不死,天荒地老。 这世上并非只有君亦风那般薄情寡义的男子,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却也不少,只是自己偏偏遇见了错的人,也不想再多想了,自己本不是幸福的人。 “姐姐是在怪我吗?怪我让听旋姐姐受伤了吗?”轻声的叹息,她的头依旧低垂着,像是觉得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淡淡一笑,她牵起折颜的手,温柔的解释道:“当然不是,姐姐反而得感谢你!因为经此一事,临渊喜欢上了听旋。” “大哥喜欢上了听旋姐姐,我怎么不知道?那心姐姐你是不是也有喜欢的人了?”眨眨眼她片刻又恢复了以往的天真调皮,似乎无比的好奇想知道答案。 见她摇摇头,折颜顿了顿像是在头脑中快速的翻阅着过往的一些繁杂的记忆,瞬间眼中闪过一道光彩,“对了,姐姐喜欢的该是那个叫君亦风的人吧!姐姐梦中还唤着他的名字。” 呵呵一笑,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可是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但凡听过、见过的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听折颜这么说,她只有无力的笑了笑。如今,她还能执着着什么呢? 只要身边的人能够好好的活着,与世无争与相爱的人执手相伴那就是真正的幸福!经过了那么多次的死别,已经看透露了,看清了。 前路茫茫,身侧便是悬崖峭壁。洛夜玄,若是他方才开口答应娶她,那她便真的会为他披上嫁衣!伤痕累累、身心俱疲她真的好想找一个人陪伴着自己,奢望时刻都有温暖的笑容对她绽放,朴实无华的温柔萦绕心间,只是,这个人不见了踪迹。 直至三更天,听旋方才在临渊的陪伴下回到别院里,从她深邃的眸子里便看得出来那不言而喻的情绪,有几分激动,几分欣然,还有几分犹豫。 “阿姐!临渊他竟然亲口说他爱着我,他说要娶我?” 乍一听,她故意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听旋,“那你答应了他吗?” “没有!”说出这两个字时她眉心微颤,那稍纵即逝的疑虑有些虚无缥缈,转眼唇角勾起苦涩的一抹笑,“听旋说过要跟随阿姐一生一世的。” 心中大惊,原是因为自己听旋方才婉拒了临渊,随后便质问道:“当初你说过要为自己活一次,你可还记得?” 见听旋点点头,她才缓缓的漾开笑容,“临渊是一生不可多得的良人,你若心中有我这个阿姐便答应了临渊,我要亲手为你梳妆打扮,我想看着你们拜堂成亲,听旋一定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子了。” “阿姐……”听旋含着泪埋在她的怀里,几度哽咽,低低的啜泣着。 十日后大婚的消息呼之欲出,不过几个时辰便在沐家庄上下传开,此桩大事在城南已至整个陌桑城成为人人街头巷议的焦点。 前些日子临渊派人在陌桑寻找的神医楼大夫如今已然应邀来到沐家庄。“姑娘的手必是被锋刃之物刺伤,伤了经脉以至于气血淤积不得畅通,再加上未及时的治疗,于是乎......”楼大夫轻轻捋着花白的胡须,一脸的成竹在胸。 听闻楼大夫如此说,听旋蓦然的转眸看着她,片刻又收回那带着些窥探的神色,急切的追问:“楼大夫,阿姐可还能舞刀弄剑?” 眸中的光彩在瞬间黯淡,关于那段往事她只想绝口不提,虐爱成殇,那一天的一景一物,都丢在风里雨里雾里。 “如今的念头你们这些女子都这般不安分吗?”看了听旋一眼,脸上浮现出些许无奈,之后转而看着她,“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就算是我老头子这回栽了个跟头吧,老头子一定保证姑娘你的这只手灵活自如更甚从前。” 听折颜说陌桑城有一鬼医,姓楼,人称楼大夫,此人医术出神入化却是性格孤僻,隐于山林间。临渊能够将他请来庄里,想必是费了一些周章。 “能够死皮赖脸说出娶我这样的话,姑娘也算是让老头子眼界大开了!” 洛夜玄,是洛夜玄,他竟然能够为自己做到如此,可他,为什么不答应娶她呢?为什么...... 第十四章 岁月无声,蛛丝马迹 心中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刺痛,似乎要把她的心脏狠狠揉碎一般,缓过神来却见楼大夫正将一根根锃亮的银针渐次扎入她手上的各处经脉,片刻间她便微微觉得掌心有些酸胀,似乎有一股奇异的东西在血液里翻涌一般。 半个时辰过后楼大夫取出银针,执笔写下密密麻麻的药方,淡然说道:“按此配方熬制药水,每隔三个时辰浸泡一次,不过三四日便可恢复。” 听旋莫不欣喜的接过药方,冲她微微一笑,转身便踱着步子离去,想必是去准备药水了。 见听旋已经走远,她方才审视着眼前的鬼医,问道:“你可是他请来的,那么他如今人呢?” 依旧是捋着白须,那双眼斜眯着,似乎不曾正眼瞧过人,他不缓不急的说道:“他自然是给了我极大的好处,我才会来这沐家庄。至于他在哪,这个不归老头子我管。”提起药箱,他咳嗽几声后扬长离去。 活动活动右手她惊觉五指果然灵活了些,紧捏着拳头力道也似乎大了些,心中一阵轻笑,鬼医也不是浪得虚名。 死皮赖脸的让洛夜玄娶她?她已经嫁过一个人,如何又能再嫁给一个那么美好的男子了。 其实,当初她盛装坐在暖香明烛的新房时,如洗净铅华般温柔娴静时,心中虽有愠怒,却也羞怯紧张,那样的一个她,也不是不美好的吧? 只可惜,她这一生或许已经没有第二次机会,为心爱的人再披上嫁衣,心爱之人已经从她的世界里黯然的离去,渐行渐远。 一个人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吗? 一连几日来听旋总是时刻在她耳边督促着她用药水浸手,于是乎三个时辰她必定亲自准备好药水,不落下一次。 四日之期不过是转瞬即逝,她的手似乎依然恢复如初。抑制不住的惊喜,一早她便与听旋比划起剑法来,松弛有力并且收放自如。 “阿姐,如今又可以路见不平,拔剑相向了。”收回剑气,听旋遮着小嘴浅浅笑开。 看着远处踱步而来的临渊,她唇边带着一抹宠溺的微笑:“快要嫁出去的女子果然与往日不同了,就连笑容间也都带着些羞怯。” 听旋一转身恰好与快步赶至临渊鼻尖相撞,转念她捂住了鼻子,她微微的侧身眼中满是柔情。 “来到陌桑多日你们也未在城里游赏过,今日天气尚好而且折颜缠着临裔下棋去了,你们便出去的四处走走!” 袅娜的笑意在那张泛着迷人色泽的俊秀脸庞上淌过,留下一辙辙不深不浅的爱意,折颜甚是温柔。莫非是将要迎娶心爱女子的男子,都会如折颜一般由内而外的散发着特别的气质。 陷入情爱里的女子是美丽的,那么如此推理陷入情爱里的男子应该是魅惑迷人的,一颦一笑之间皆洋溢着那种幸福的模样。 “好啊,不过让我们自己去吧!我们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可还记得你是听旋的手下败将!”摇摇头,她灵光一闪便开始取笑起临渊来。 满腹无奈临渊只好双手微拱行礼,“两位姑娘的确是女中豪杰,临渊万分敬佩!” 暗地里扯了扯她的衣角,听旋明媚的一笑:“临渊,阿姐与你闹着玩了,那日是你让着我的。” 双手插腰她故作痛苦的神情,抱怨道:“哎呀,头痛!你这个丫头还没有嫁出去,如今心里便只有临渊一个人了,我也是会吃醋的啊。” “好姐姐,我们便出去吧!”微微挑眉,她复又看一眼临渊,似有几分矜持。 出了沐家庄她与听旋便四下闲荡,心中暗暗算来,来到这陌桑已有半月之久。今日还是第一次在这陌桑城游玩,记得来的那日因为偶感风寒便失去了知觉,醒来时已身在沐家庄。 这段时间便只是去看过十里桃花林而已,也难怪孤陋寡闻连洛夜玄口中闻名的桃花兀都不知晓,那么今日该要好好的将这陌桑玩赏一般。 街上大大小小的摊位上,摊主们都露出了笑容,送客迎来忙的不亦乐乎。看着路人安然祥和的笑脸,心中涌起一丝满足。 刚走过一个小摊位,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微笑着看着她们,手上向她递来一个同心结,“姐姐这是定情的桃花结,要不要看一下啊!” 走上前一看,那同心结做工并不是很好,交织错综的丝线有些粗糙,不过这种朴实的感觉让她一眼便喜欢上了。 只是颜色似与桃花相仿罢了,便唤做桃花结,心中觉的甚是奇怪。浅笑着问道:“为什么它叫桃花结?” 女孩似乎来了兴致,“陌桑城最美的便是桃花,这里的习俗便是相爱的人们总是在桃花林下定情,于是便有了桃花结!”掏出些碎银子她递给了小女孩,接过桃花结细细端看,抬眸却见听旋在前面的铺子里挑选着什么。 桃花结,桃花劫,命犯桃花,这名字似乎别有寓意,遇见了桃花,便注定是一场逃脱不过的劫难。 收起桃花结她快步上前,听旋原来是在挑选胭脂,向来她都是淡妆为何突然买起胭脂水粉来了。“听旋,你天生丽质又何须用着胭脂色来装点,那样反将你的美遮挡了。” “阿姐这话说的我倒也爱听,不过这是折颜托我帮她买的。”微微一笑,她仰起头带着一股桀骜的淡然。 “那你便继续挑选这吧,我去别处看看!你若是转的累了、倦了,便先行回去不必四处寻我。” 僵硬一笑她便迈开步子离去,耳畔传来听旋的叮嘱之声:“阿姐,小心!”回过头来她冲听旋打了个手势,而后继续满无目的游荡。 远处形态迥异造型奇特的各色面具吸引了她的注意,走上前来掩不住的好奇,细细端赏一番后她从中拾起一个黑色的蝴蝶状面具扣在脸上,转过眸审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目光忽然定格在前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转而丢下银两,一手颤抖的扣着面具,她转身消失在巷道里,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压抑自己心中的恐惧。 傅芷妍怎么会来到这陌桑城,为何还一身男装?陌桑不是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之地吗?她旁边跟着的人分明是萧洛,难道君亦风也在附近,他来这里做什么? 瞬间全身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背靠着墙角像是这样方才可以找到一个支撑点,手一松,蝴蝶面具逐渐从那张绝望的脸庞上滑下。恢复了最初的理智,她相信君亦风来到陌桑城一定是带着某种企图,此行的目的觉不简单。 陌桑并不大,沐家庄庄主临渊与听旋的婚事人尽皆知,想必此刻他们已然知晓了。若是得知听旋未死依照君亦风的个性,他必然会去亲自问个清楚。至于自己,还好大家只知道她叫做冷心,其它一概不知。 一见如故,再见已成陌路,温情不复,不如不见。君亦风心中的独一无二是这锦绣江山,她永远成不了他心底的独一无二。 聂孤岫已在那漫天的火光中化为灰烬,他们的情,他们的爱,再无任何蛛丝马迹可寻。 五日后便是临渊与听旋的大婚之期,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他们无端闯入这片依山傍水的人间净土,忽然有些惊慌无措,害怕将会有一场重大的变故发生,发生在沐家庄,发生在大婚之夜。 十里桃林花色浓郁,只愿,这亘古不变的春色可以,一直,那么的盛开。 “大哥哥,这是桃花结?可以送给心爱的女子,从此情定一生。”小女孩依旧露出甜美的笑容,招揽着来往的路人。 “哦,桃花结,桃花劫,命中注定果真是一场劫。”看着手中的桃花结,男子敛眸沉默了片刻,从袖口中取出一锭银子放下,挑眉轻笑转身离去。 “大哥哥,大哥哥,这银两……”任凭女孩疾声呼唤,男子也未回头,依旧徐徐前行,手中却紧紧捏着微红的桃花结。 三生三世,生生世世,若我命犯桃花,天地之间唯取你一枝,不管你是否为我而开…… 淡淡的声音在耳边萦绕,这话却也不是旁人说的,他记得他曾对一个女子许下过这三生三世的诺言,只可惜,物是人非已成惘然。 可堪一片旖旎春色,他却也采撷不到那株他钟爱的桃花,岁月无声却让人害怕。最终,他丢了手中的那微红的桃花结! 第十五章 救他一命 不可以再见,此生她与他注定要两两相望,她对他只有恨,除了恨别无所剩。俯身无力地拾起面具,她缓缓的扣在逐渐暗淡的脸上。 忽然,一声悠远绵长的叹息声传来:“姑娘的背影与我认识的一个女子极其相似!” 她被这突如起来的声音吓的回了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退了一步。 这一刻,君亦风就在眼前,咫尺的距离却像是隔着几度轮回。面具遮住了容颜只剩下那双深邃的眸,他并没有认出她来。 曾经想看见他愁眉舒展,日日无忧,直到今日才发现这样的想法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笑话,那双墨瞳里依旧是郁结成殇,究竟是为何如此神伤,无人知晓。 他眼底的那种情绪是什么?这个答案太过奢侈,她不敢去想。紧抿着薄唇她凌厉的目光扣在君亦风的眼眸中,欲言又止,心知肚明一旦她开口,那么一切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离开雅陵有多少天了如今已记得不大清楚,但是她却清晰的记得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你做梦! “姑娘可曾爱过一个人又恨过一个人?”烈风瑟瑟而起,吹的他衣袂翻飞,容姿凄艳,令人动容。 点点头,她用那清亮的眸子看着君亦风,不禁一时失神,全然忘了自己此时的身份。 她恨他,她怨他,还是他从来不曾在意过她?其实,她…… “不管遇到什么难熬的事,只要想着心里留念的东西,那么困难就变的不再是困难。”没想到君亦风会无端说出这样的话,一股暖流渐渐的涌上心房,伴随着熟悉的刺痛。 稍稍愣了愣她平复了呼吸,眸中盈盈若水,粲然欲滴。 “公子!”顺着柔柔的轻唤声望去,远处的傅芷妍与萧洛正向这边走来,容不得多想她转身掠着轻盈的步子消失在巷子深处。 空气凝结,许久,他才移开视线,转身说道:“先回桃源居再做商量!” “刚才的女子是?”傅芷妍双眉微敛,撞上君亦风有几分凄厉的双眸,心有戚戚便不再继续追问。 “她与一个人十分相似。”他漫不经心的开口,声音一如往日的平静。 淡淡的苦涩在舌尖弥散,傅芷妍咧嘴一笑。与一个人十分相似,那人必定是与聂孤岫相似吧!她不懂,那个女子明明已经再也不可能陪伴与他左右,为何他还将心底的所有位置都留给了一个已死之人。 她有着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她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她与他曾经海誓山盟,他从头到尾都将属于她傅芷妍一个人。 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君亦风的心很大,从塞北的九曲山峦到沧海的东水之滨,从边西的逶迤岭到东荒的云顶,他要的是整个天下。 放眼望去,这天下苍生都莫臣服在脚下,可是这条路何其艰难,多么遥远!君亦风那晚醉梦中曾断断续续的低吟,他说聂孤岫与他定下了约定,这条江山路她自会与他执手相伴,走完最后一程。 血染江山的画,刀剑沙哑,也只有自己方才可以助他登上这九重宫阙,坐上这雕龙刻凤的宝座,君临天下。 浅浅的笑意从她寒凉的心头淌过,从此她便会一生一世相伴与他左右,她有足够的时间去等着君亦风将那个女子一点一点的遗忘,彻底否认遗忘干净。 “妍儿你在想什么?” 君亦风看着她,低声问着,双眸似乎要透进心里她她所想的东西带出来放在他面前,让他仔仔细细的查看着。 “没……有!”她的声音带着丝丝无奈,丝丝的惶恐,丝丝的颤抖,此刻这种眼神像是穿透了岁月,酥然的害怕终有一天,她埋葬多年的那个秘密会一一铺开在他的面前。 “至于听旋,萧洛你暂且不要插手这件事!柳家庄才是我们此行的真正目标。”眸色一寒,他脸上似被冰霜拂过,禁锢了一切可以言喻的情愫。 萧洛桀骜的一瞥,轻“嗯”了声。 一次一次的面对,一次一次的叹息,渐渐地化了眼前那如羽翼般的忧愁…… 难道不想见他吗?好不容易终于又遇见了他,真的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就这么离开了吗?死命的咬住唇,下意识的要自己记起他对她的薄情与寡义。 无意识的沉浮中,渐渐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绊住了。慢慢的闭上眼睛,一抹黑色的忧伤占了所有的视线。 终于在一番挣扎过后她回到沐家庄,别院前听旋淡淡的笑意说不清其中的复杂意味,“在阿姐心中他究竟占据着怎样的位置?阿姐扪心自问,如今还爱着他吗?他如今在桃源居!” “桃源居!”她的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还有一丝丝的喜悦。 “阿姐若是依旧放不下,便可以与他相见,再续情缘;阿姐若是真的不爱了,那便尽早离开陌桑前往浠水,追逐那种自由的生活。” “这里只有冷心并没有雅陵的聂孤岫!”敛去眼角的那重淡然,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向听旋说道:“大婚的消息满城皆知,他应该会来寻你!” 并未有多大异常的反应,听旋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嘲讽道:“他不来见我,我也是会去见他的。阿姐不必担忧,毕竟看着小环姐的情面,他也不至于对我做出什么心狠手辣之事。” 一抹混乱的神色在她的黑眸里迅速的掠过,那眼神中的恐惧是不言而喻的,只是她似乎不愿表露出来,“无论阿姐做出何种选择,听旋始终都会站在阿姐这边。” 抬眸她久久没有回话,却见听旋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的看着她,虽然不解,也没继续往下想。 又一次漫步于荼糜花丛,她全身颤抖,不能自己。喜欢与爱这种事,从来不用说值不值得,由爱故生恨,恨他归根到底也是忘不了他。 思念让她变得不苟言笑,越发的沉默刚强,夜深人静的时候细细回想,回想与君亦风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回想他们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相遇,她又是在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呢? 指尖的刺痛从心脏隐隐传来,缓过神来原来食指被藤萝上的利刺扎伤,鲜艳欲滴的血此刻悬浮在指头,凝神细看她睫毛微微煽动,将那滴血慢慢的浸润在她干涸枯燥的唇上。 啊,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她不顾性命的去云姜,战火硝烟中与他并肩作战,相伴左右,生怕他受一点伤。 其实怎么可能呢,他身为太子,身经百战且有众人掩护,她的奋勇很可能在他眼底只是一个笑话,此情不关风与月,也许永远无法体会到自己对他的喜欢与爱,来自何方。 浅卧在这花蕊丛中,她单手撑着下颌,一手摆弄着瑟瑟浮动的荼糜花,静静的合上眼帘。 走到今天,受了多少伤,落干了所有的眼泪,受尽了辛酸与思念的折磨,如今终于又见到他了。这个场景曾无数次的出现在梦里,如今就让自己在痴傻一回吧!拼劲力气,就此一搏,可以失去所有,但不能失去他。 不过这是最后一次,没有下一次了!若是注定死心,那么就面对面,直截了当的断了彼此的念想吧! 夜风中,月色中,她一袭黑衣出现在明灯高悬的桃源居,窥视着那抹随时便会闯入视线里的身影,直到很久,很久,她终于发现自己竟然挪不开步子,只能因为她害怕,害怕再一次的被辜负,被伤害。 问他爱不爱她,问他后不后悔?这种念头最终淹没在了心海中,再看一眼桃花掩映下的那三个字:桃源居。她黯然神伤,渐渐迈开步子远离这个与他有着千丝万缕之地。 耳边似乎有寒风呼啸而过,警惕性的转过身,隐约间瞥见一阵黑影从巷子里穿梭而过。迅速的带上蝴蝶面具,她尾随着进了幽深暗黑的巷子里。 眼见着君亦风直直的从她的眼前倒下,箭步上前,她拾起地上的银剑,一挥冲入剑阵。厮打一番过后其中一黑衣女子的面纱酥然滑落,一瞬间众人都随她如闪电般撤退了。 “姑娘......” 她呆呆的回头,发现君亦风已经醒了,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他的视线停留在她的双眸上,眼中划过一丝失意。 眸子漆黑,只觉得沧桑千岁,他喑哑的道:“姑娘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难道我们认识?” 没......有!”她低压着嗓音,结结巴巴的说道。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落寞?为什么他会落寞? “五日后的子时还是在这个地方相见,到时我自会让你看到我的真面目!”丢下此话后,她匆匆的消失在暗夜之中。 第十六章 为你,绾青丝 “姑娘小心,五日后子时,不见不散!” 耳畔传来君亦风急切的呼唤,那其中竟带着些许的担忧,又流露出无限的期待。 他是这样深情,又薄情的人,哥哥劝过她,听旋也劝过她,她自己也知道,却是执迷不悟。今夜君亦风的些许关心,是出乎真心也好,是另有所图的也罢,她都甘之如饴。 清冷的远光衬得她唇色软白,稍稍一愣,浅浅笑开如沐春风,此刻她的心已经乱。五日后子时,是爱是恨,是执手相伴,还是从此分道扬镳,一切自会见分晓。 遥想起方才黑衣女子的那张清秀的面庞,深叹气,她眼底划过一丝不解,小心谨慎的一路摸索着回到沐家庄。 轻轻推开门,却见漆黑的屋子里瞬间明朗开来,淡淡的烛焰在孤独的跳跃着,冒着一簇一簇的火星,扑棱的细小响声在这片寂静中格外的扣人心弦。 “阿姐心中此刻心中该有颇多疑问吧!!”侧过脸庞和着那微弱的黄色光晕,听旋忽的一笑,邪气而魅惑。 惊愣了一会儿,她缓缓坐下,眼眸中流露出无限的落寞,开口问道:“你要取他性命?” “没错,这也算是一个赌!若是阿姐出现,那便说明阿姐心中依旧爱着他;若是阿姐刚刚并未出现,那么我便会毫不犹豫的取了他的性命。”敛去眼底不明的笑意,赤眸中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焰,她的语气亦是无比的坚定。 嘴角微微上扬,她淡淡询问:“那么接下来,你还是要他的性命吗?” “不会了,因为阿姐爱着他,所以听旋可以将过往的恩恩怨怨藏在心底!如今,我一心只想嫁给临渊,从此与雅陵再无半分瓜葛。”良久,一声幽叹,听旋跺门而去。 过往的恩恩怨怨,难道他们之间还有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是她所不知道的,略稳心神,她心中一颤,君亦风为什么会出现在陌桑,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而来的吗?为了什么? 一切的一切都不想在苦苦捉摸了,听旋马上便要嫁给她爱着的临渊了,一生一世一双人,想到这里她咧嘴一笑,欣羡不已。 淅淅沥沥的雨伴随着袅娜的烟雾逐渐笼罩着陌桑城,这是来陌桑城见过的第一场雨,缠绵悱恻,恍惚迷离。 倚着门框痴痴的看着雨雾里摇曳飘零的丛花,她竟无端有些莫名的伤感,这春色就算是永远停留在这一刻,终究逃不过一场风雨,风雨过后百花凋谢,失了花色的春日这还是陌桑的春天吗? “冷心,你可曾见过听旋?”清醒过来见临渊撑着纸伞,行走之瞬带起一阵风烟拂过,见她摇了摇头,复又继续说道:“我已为她备好了嫁衣,若是她穿上一定会是陌桑城最美的新娘子!只是,她会去哪?” “不止是陌桑城,她会是全天下最美的新娘子,或许我知道她在哪”,临渊的眼底若有如无的浮现些许疑虑,轻笑一声她戏谑道:“你放心,我一定将她带来见你,听旋已经是你沐家庄的人了,我自不会藏着掖着的。(.好看的小说)” 尴尬一笑,临渊转身便往回走,此刻她的眼神似有一瞬间的闪躲,就像一只巨大的爪子扣在心头,带着微微的疼痛。 撑着伞在周围看了看,始终不见听旋的踪迹,不安的感觉渐渐在心底泛开,如同这眼前风雨般寻不到归宿之地,唯有在这天地间漂泊,如同孤魂野鬼。 月河湖畔,依依杨柳随风柔柔飞舞,桃花散落在的淤泥中,半遮半掩,依稀可见乱红一片。 “殿下何以会来这陌桑城?”,双眉轻挑,她冷冷的问道。 “若小环此刻见到你,她该是会很开心,自从得知你死的消息后,她已经有很久没有真正的笑过了。”淡若游丝的声音飘来,如同烟雾般捉不住其中的深意。 君亦风立于她前方,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可以想象,这一刻他必定是一脸的淡漠。“那么殿下就当从没见过我,让姐姐以为我早已死了吧!”决绝的转身,她桀骜的眼角溢出一丝不屑。 “哦!听说你要嫁给沐家庄的庄主沐临渊,一切准备的可还顺利?那萧洛呢,你就不想见见他?”心中一紧,她的脚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挣脱不开,周遭的空气凝聚一团渐渐向她逼迫开来。 忽而放低了姿态,双膝跪下,低声祈求:“殿下就放过听旋吧!看在小环姐的情面,看着……我曾伺候过主子的份上,让听旋简简单单的过完余生吧!”那种倔强与凌厉的目光已灰飞烟灭,化为一抹孤独绝望。 转过眸,君亦风似乎将愁态掩饰的很深,看着眼前的狼狈不堪的女子,时间又像是回到那个万劫不复的雨天。那一天他执拗的拥抱竟是她与他最后的缱绻,你做梦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满目疮痍,随后浑厚的嗓音响起:“你走吧!” 心中虽有余悸,却也得到了一个许诺,蹒跚的站起,最后看一眼那抹始终萦绕着淡漠和神秘莫测的背影,她转身离去。 一切都会是和和美美的,在临渊的眼底她一定会是最美的新娘,余下的时光,她与临渊会白头到老,心中一遍又一便的默念着,似乎这有这样她的心方才能够安稳。 “阿姐可是在等着我?我就是想看看雨雾中的十里桃林是否一如往日般唯美动人,事实上在烟雨中反而多了一重迷离之美,只是不慎滑倒惹得一身污泥,我这便去收拾一下!”听旋淡淡的说着丝毫不见有异样,满目间是止不住的欣喜,念及至此她也便信了。 “对了,临渊说为你准备好了嫁衣,唤你过去看看!”回过头听旋娇俏一笑,冲她轻嗯了声,逐渐消失在连廊的尽头。 …… 今日便是大婚之日,沐家庄上下被布置装饰的恢弘堂皇,红幔遮挡着各处,一片红晕,多看一眼那抹浓烈的红光似乎鲜艳欲滴。 亲手为听旋穿上朱红的华丽婚衣,腰际间系着嵌珠的丝带更衬得她的腰段段凹凸有致,裙摆及地惊起一地的春色旖旎无边。 听旋端坐在梳妆镜,一旁的侍女替她上妆。玄黑的石墨抹上了她本就风韵无边的长眉,微红的胭脂拂上她的脸颊,眉间一点淡淡桃花妆,唇上轻点口脂。 “听旋,你真美!”细细端详着眼前的女子,她妩媚的似乎让人心碎,想来她本就生着一双勾魂摄魄的水眸,如此淡妆浓抹愈加的妖艳入骨。 穿上嫁衣的瞬间,莫非所有的女子都是如此的娇艳动人,这样想着她忽然唇边漾开淡淡的笑颜。 那日春风涤荡的雅陵,她掀起喜帕回望宫城的那一刻,自己一定是出尘的绝美吧,那晚红烛香灯的兰陵宫,他见她的第一眼,也该是会从心底生出“好美”这个辞藻的吧! “阿姐,我想见临渊。” 顺过遮挡眼帘的一缕发丝,她方才惊觉听旋屏退了侍女,乌黑亮丽的秀发垂直腰间,恬静而美好。 “这个时候按照规矩是不能相见的,莫非你等不及了。” “我希望有一天,我心爱的男子可以为我挽起这万千青丝。我希望在大雪飞扬的冬日,我醒来的时候我爱的那个人静静的躺在我身边,没有任何人打扰,未有任何的声音,我们就这样温暖着彼此,一直,一直……”声音越来越低,直到细不可闻。 酥的一滴泪从眼眶无声的滑落,心似融了一地的冰雪,她别过脸,开口道:“我这就去,你等着!” 临渊应声而到,她呆呆的站在一旁不愿离开,痴痴的看着临渊笨拙的为听旋挽起青丝,虽是动作笨拙,他却是非常的慎重,那动作似乎是一生一世的认真,发丝缓落,他复又挑起,一次又一次…… 温馨动人的画面像是一触及破的梦境,可是这却是真真实实的,不是梦,不是梦。人生得良人如此,还有何遗憾!细细想想老天却也是公平的,这世上有的爱注定不得善终,因爱生恨,终成陌路:那么也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真爱。 心爱的男子为自己绾上这万千青丝,大雪飞扬的冬日,醒来时那个人静静的躺在自己的身边,没有任何人打扰,未有任何的声音,就这样彼此温暖着,一直,一直...... 第十七章 沉香入烬,生死相依 红烛摇曳,喜庆之色四处流淌,烟花在夜空绽放,在暗夜的上空划过五彩斑斓的光束,淡淡的月光将这一方衬得恍若仙界,曼妙无双。 临渊为听旋绾起的青丝极为简约,想来这是他第一次为女子绾发吧!仅用一对玉琉璃簪固定着长发,两侧微微缀着些流苏,简单如此却丝毫没有削减听旋的美貌,淡雅之中自有一番惊鸿之姿。 缓缓为听旋盖上上喜帕,半遮半掩间听旋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盈盈粉泪,似有低低的啜泣声:“阿姐,今晚我便要嫁给临渊了,我……” “听旋今晚会是最美的新娘子,阿姐相信你的愿望都会实现。虽然雅陵并无冬日的大雪飞扬之景,但是你们依旧可以倚楼听风雨,并肩于十里桃林看满天桃花飞扬,所以你该是要开心。”温暖的掌心微微的抚着听旋的肩头,她满足的一笑。 收紧了眼泪听旋粲然一笑,这笑可化万千的愁绪,这笑醉入人心,这笑过目难忘,这是一个待嫁女子最自然动人的婉约笑颜。 小心翼翼的额搀扶着听旋来到沉香台,记得临渊曾说过要给听旋一场特别的婚礼,如今看来果真是独具匠心,想必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沉香台四周皆是红幔环绕,栏杆上不隔一段距离便是烛光摇曳,各色灼灼盛开的沉香花簇拥在中央,定睛细看其中确另有深意,各种颜色的花蕊俨然形成了“爱一生,恋一世”这六个字,那似乎是一生一世的若言。 城南沐家庄之美誉想来也不是浪得虚名,在场满堂宾客衣饰华丽无双,左右皆有带刀的侍卫拥戴,无不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缓缓将听旋的手交付给临渊,她眼角酸胀难忍,心中忽然有几分不舍。 退向折颜一边,抑制不住的眼泪倾泻而出,爱一生恋一世,六个字似乎蕴含了一切的情愫,咧嘴一笑令折颜有些迷糊。(.)“冷姐姐为什么又可有笑?” “我这是开心又是羡慕。”她蹬着双眼看着折颜,浅浅笑开。 折颜越发的诧异了,瞬间又皱起了眉头,窃窃的细声嘀咕:““折颜什么时候会成为新娘子呢?可是,大哥说似我这样疯的女子是没人会喜欢的。” “临渊那是骗你的,像折颜这样聪明又可爱的女子,所有的男子都是会喜欢的。”轻轻勾上折颜的挺翘的鼻梁,她无比认真的说着。 折颜开怀一笑,随后他们将明亮的目光投向中央,此刻临渊与听旋牵起红色的香罗,立于沉香花丛前。伴随着一拜天地的高呼声,他们面朝着东方的夜空深深拜上一拜,宾客的呼唤声、拍手声淹没了淡淡的丝竹之音。 二拜桃花仙,传说陌桑城的碧落谷住着一位桃花仙,于是乎陌桑永远停留在春色里,枝头永远的绽放着灼灼的桃花,相爱的人们在桃花林下祈祷,此缘可定三生。一生一世已是弥足珍贵,三生三世的情缘那是多么的美。 似乎每一个像陌桑这般的仙境之地,都会有着一段动人的传说,只是传说会是真的吗?但愿会是真的,桃花林下,缘定三生…… “夫妻对拜”应声看去,双手紧握她忽然有些莫名的紧张又流露出无限的期待,这一拜过后听旋与临渊便是结发夫妻,一生一世的夫妻。 “姜国太子驾到!” 时间凝固在这一刻,似乎天地间风云突变,她所害怕的终是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恰恰的在这最后一刻发生了。 笑声渐渐消逝,那一丝丝靡靡的琴音在空气里无不令人心有戚戚,心中隐约的传来点点的疼痛,没有多想她迅速的隐匿在人群之中,暗中窥视者眼前的一切。 听旋随即掀起了喜怕,她脸上所有的表情全部的僵硬,冰霜一般的寒凉的流波暗自涌动,勾起眼角。 “今日不巧,正是沐庄主的大喜之日,若是扰了大家的雅兴还望多多谅解!本太子是奉命前来传旨的!”墨眸中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可那笑容却无从到达心里。 话音方落众人立即躁动开来,陌桑城与世隔绝如同世外桃源,俨然独立的一个繁华之城,与雅陵无本分干系,与姜国更无瓜葛。 虽说此地在姜国界限之内,可是这么多年来陌桑城从未与外界有过接触,其目的就是要保持着安宁自足的状态,如今这种难得的和平似乎又要被打破了。 眉心一敛,她不敢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既然如此,太子殿下还是待我们拜完堂,成完亲后在宣读圣旨不迟!”临渊沉稳的声音传来,令她杂乱无章的心绪,平复了几分。 “这样也好,那么便继续吧!”挥了挥手,他的笑容此刻无比的刺眼,那番捉摸不透的心思与深不可测的城府越来越深刻,岁月?岁月似乎也无法让他的野心消失。 临渊与听旋相视一笑,深深对拜。这一笑中含着怎样的意味,旁人是无法揣测一二的,此刻只有他们自己方才明白这其中的参杂的辛酸、无奈、满足、开心…… “如今礼成该宣读圣旨了”,接过萧洛手中绣着金龙的卷轴,君亦风眸色一寒,环视周遭均无人行跪拜之礼,故而一阵轻笑,义正词严的念道:“陌桑城隶属姜国领土,由于地处偏远之地故而疏于治理,即日起皇家军队负责戍守陌桑,由孟子昂担任陌桑城太守,钦此!” 圣旨一合,他斜眯着双眼,“还请沐庄主将调遣陌桑城军队的兵符叫交出来,以便使陌桑尽快的恢复到姜国的管辖之中。” “那若是不交,如何?”长眉微蹙,临渊低沉的嗓音在空气里回荡着。 轻挑起眉,君亦风唇边的笑意不减,反而慢慢的加深。“佣兵自重,意图谋反,该当何罪?” “此事我需要斟酌一番,容我考虑片刻可好?”临渊的脸上依然没有恐惧之色,神态依旧轻松,见君亦风默默的点头似乎是默许了,便拉起听旋的手穿越重重人海。 恍惚间听旋瞥见沉香花点缀的那句誓言,瞬间清泪落下,划过那重胭脂色,留下浅浅的泪痕。 悄悄的扯了扯折颜的衣角,暗暗的使了个颜色,眼波半转,折颜低着头跟着她慢慢的离开了沉香台,前往别院。 快步赶至,鹧鸪亭下临渊与听旋依旧十指相扣不肯分离,曾经多少次坐于亭下赏月看花,直到今晚方才注意到亭子名为鹧鸪亭,为什么一直没有注意到呢?因该早就发现的,不是吗…… 临渊温柔手指的拂过折颜的额头,喜忧参半,带着一抹宠溺的笑容:“折颜!你随着二哥、冷姐姐先去浠水,等过些日子我便随听旋姐姐,一起来浠水看你!” “大哥在说谎话,刚刚那个太子说什么会有军队戍守陌桑,逼着大哥交出兵符,一定有大事发生。”撅着小嘴满脸的执拗,折颜却似乎像是要哭了一般。 微微的细碎响声,转眸却见折颜已晕倒在临裔的怀里,此情此景,无端生出几分难以追溯的悲凉。 “戍守陌桑城的确是我沐家庄的军队,其实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只是没想到竟会来的这般快,交或者不交兵符结果都是不言而喻的。折颜就交给你了,我希望她可以永远的无忧无虑。”浅绵的呼吸声淡淡的划开,似浸润着人间的生死别离。 “阿姐你们尽快从暗道里离开吧!离开陌桑,前去浠水。” 见听旋妩媚的双眸像是蒙上了一层血色,心中止不住的凉意袭袭,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低声问道:“那么,你们呢?”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到交握的十指间,心有灵犀,异口同声的说道:“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不求朝朝暮暮,只求生死相依,这样执着相守的他们应该会很幸福的!她挤出一抹别扭的笑颜转身随着临裔缓缓迈开步子,消失在这鹧鸪亭下,此刻天空的那轮月光越发的清幽了几分…… 顺着假山之后隐蔽的洞口一步一步行进,暗道里灯火逐渐通明,可是她的心却越来越不安稳,真的就这样离开吗?听旋、临渊整个沐家庄…… “冷心,折颜便托付给你了!我本是沐家庄的二当家,自当与大哥大嫂同进退。”将折颜靠着墙壁轻轻的放下,临裔转身便快步奔走离去,惊的灯光微微颤抖。 “临裔……”她似乎能够理解临裔的心情,此番大难即将降临的时刻,任谁都无法抛弃亲人独自逃生,临裔不可以,她也不可以。看一眼鼻息均匀的折颜,她双手把裙摆微微提高,快步走向入口处。 一眼便瞥见火光冲天,烟雾弥漫,微暗的天幕上映着地上的这一幕。 第十八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 沉默的看着被火光染红夜空,她心中不住的颤抖,脚步也停了下来,深深吸上一口气,才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去那方。 哪怕是与君亦风面对面的撞见了,她也要以最雍容的态度面对这一切,既使此刻她一无所有,绝对不可以让他看低自己。 满目皆是厮杀的血光之气,尸体横七竖八的尸首蓦然闯入双眸,清晰可见那一淙淙鲜红的血依旧缓缓的流动着,惊的她后背一阵发凉。 血腥的气息刺激的她胃里一阵排山倒海般涌动,扶着连廊的朱红柱子她呕吐不止,良久微微抬头,月华泻下的清幽银光,将这一团团鲜红渐渐的覆盖。 闭上眼睛,忽然发现自己无路可走。这锦瑟江山一定要用无辜者的鲜血来铺路吗?金戈铁马般踏碎这恍如世外桃源的陌桑城,究竟是为了什么?权利真的那般的至高无上吗? 殊不知此时她的手已紧捏成拳,她要保护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就算与君亦风刀剑相向又何妨? 刚穿过亭子便见临裔一个踉跄的抓住她的手,奄奄一息的低念:“冷心,折颜便交给你了!答……应……我……”这是怎么回事?还来不及理清所有的心绪,满脸血迹的临裔已经倒在她前方。 一颗心似悬在喉咙间,屏住呼吸她轻轻的俯身,沾染着血迹的食指僵滞在半空,好一会儿她方才渐渐的去感应临裔的鼻息,瞬间整个人一哆嗦瘫倒在地上。 沉默了片刻,她不断的在心底告诉自己,在这个时候她必须要冷静下来,冷静。 蹒跚的爬起来,惊觉自己此刻正在居住的别院前,没有多加思索她快步掠进屋里,将妆台前的面具扣在脸上,径直的冲向沉香台。 转过石门她将目光本能的落在沉香台,似乎终究是来晚了一步,眼见着那明晃晃的匕首插入了临渊的身体,听见利物**入身体的声音,那刺痛的感觉似乎传到了自己的心底。 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竟觉的是那么的不可思议!顺着紧捏匕首的白皙玉指看去,那端是君亦风冰雕雪刻的脸庞,似乎淡看这世间的生离死别。杀人如麻,阴险狠毒在这一瞬间昭然若揭,在这个人的的墨瞳里再也寻觅不到一丝的人间冷暖的气息。 这就是她所痴迷痴念的男子,他双手沾染着无数人的鲜血,他从来都是一心逐着权势,在他眼中凡人的性命如同草芥,他似乎已经越来越不像她所熟知的那个君亦风了…… 听旋蓦然的回过头,像是丢了魂魄一般,心裂肺的大叫出声:“临渊!”脚尖轻跃踏着石阶借力飞跃而上,单脚旋转她紧紧的搂住了临渊,稳稳的端坐在沉香花丛里,她看着怀中男子那双温柔的眸,他的眼睛在笑,他一直在笑,似乎从来没有停止过。 难以置信的看着临渊的脸,顿时她泪如雨下:“临渊,你还要日日为我绾青丝,你还要与我漫步十里桃林,你还要与我倚楼听这满城风雨,我还有好多好多的愿望,等着你帮我实现的……” 手颤抖着想要靠近那把插在他胸口处的匕首,“别拔出来……”临渊轻声道,“拔出来,我连说最后的话……怕是都没机会了……”轻轻的咳嗽几声后,竟吐出了一口血!“听旋……今晚……你……真的……好美……“ “不要再说了……别说了……”紧紧的搂着这个男子,她的夫君。(.无弹窗广告)今晚她是他的新娘子,陌桑城最美的新娘子,哭音里似带着笑意已然分辨不清。 临渊咳了一声,又吐出一口血,血染上了他的唇,艳的令人头晕。“答应……我……活……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感觉那种温暖已经抽离而去,双眉间那抹温柔已化为灰烬散去,看着他的脸,他嘴角的笑容无比的平静,只见他的双眼缓缓地合上,缓缓地合上…… 夜风带走了最后的笑容,他的眼睛终是合上了,笑容在那最后的光芒里显得异常的美丽,一滴水落在他的脸上,那是她的泪,爱一生,恋一世,她侧头望着这句被血色逐渐渲染的誓言,唇边勾起完美的弧度。 “随我回雅陵吧!你姐姐应该很想见到你,回到雅陵我便安排你与萧洛的婚事!” 口中似乎吞咽下苦水,她缓缓将临渊平放在沉香花丛中,微微俯身,轻吻着那被鲜血染红的唇,凄然一笑。 拂袖飘然立在月光下,听旋华丽的红衣逶迤极地,在夜风中飘然翻飞,那双媚眼中是势如潮水般汹涌的恨意,“听旋就是听旋不会是小环,小环姐可以原谅你,可我却不能!那晚我真后悔没能亲手杀了你,为我死去的爹娘报仇!”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那晚主谋是你。不过,没关系,随我回雅陵吧!”眉眼微沉,那份从容不迫的淡然还是那么的清晰,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死寂般的心为之动容。 瞥一眼面无表情的萧洛,她转过脸温柔缱绻的看着沉香花丛中的临渊,心柔软了几分,“我已经是沐临渊的妻子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何还能离开这沐家庄,如何还能再嫁她人。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太子殿下可知这是何意?” 语气中似乎萦绕这万千的欢愉,这是她与临渊约定好的誓言啊,浮光韶华,这一生虽是短暂她却再无任何遗憾,在最美的年华里,她遇见了她爱着的那个人。 “殿下可知道什么是真的爱?”见他没有回答,她轻叹了口气,默默的开口道:“若是爱一个人,你便会爱他的全部,爱他所爱着的一切,他永远是你心底的那个独一无二,无论何时他始终占据你心头。殿下或许根本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除了这江山与权谋。” 心被猛烈的震动,心中溢出一丝恐惧,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无法回头了,时间一旦被消磨,没有什么能够弥补。听旋说除了江山与权谋他未曾爱过任何一个人,怎么会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了,只是他爱的人已香消玉殒。 凄楚的双眸遥望着高悬的那轮月亮,眼前一抹流光闪过触动了他的心底某处,五日后的子时之约。“如今,你好自为之,我们走!”淡漠一说,他转身随众人隐在在月光下。 横尸遍野,一眼看去触目惊心,孤岫径直冲上了沉香台,她用着此刻所拥有的最大的力气抱住听旋,这个拥抱,撕心裂肺;这个拥抱,刻苦铭心;这个拥抱,细长绵延。 微敛起眉,他们拜堂成亲的场景似乎在她脑海中萦起,“一切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若是当晚我没有横加阻饶,你便可以亲手杀了他,那么今晚沐家庄便不会血流成河,你与临渊便可以一生一世的在一起,都是我的错……” 轻柔的推开她,听旋似乎想对她露出那永远不褪下的笑容:“这不是阿姐的错,只因为我是一个凡人,没有控制命运的能力,不过我已经是临渊的妻子了,此生再无遗憾,我没事!” 唇角苍白之色异常的令她心惊,听旋这个样子她怎么会相信她没事了,又见她咬着唇看着临渊,像是为他留下最后一滴泪,而后默默的抬起头,“阿姐可否帮我将折一枝桃花来,听旋想与临渊,缘定三生。” 声音犹如烟尘一般飘渺,就像水中月,镜中花,完全琢磨不到。微微颔首,她的双手却不住的颤抖着,就像完全没有力气似的,虽有疑虑却不忍开口说出拒绝一词。 新婚之夜却要历经生死别离,近在指尖的幸福触手可得,最终又是一场迷梦,空负了人间的深情不渝,真的有桃花仙吗?缘定三生,可有三生。 渐渐伸手拔下那对琉璃玉簪,万千青丝瞬间散落,缠绕着的是脉脉温情,浅浅情意,月下美人,一点桃花妆,红衣黑发,暗红的血顺着她的唇角渐渐溢出,她瘫倒在沉香花丛中,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她与他十指相扣 “临渊,你要记得,下辈子,为我挽起这万千青丝,下辈子,我们去一个有雪的地方,我希望在大雪飞扬的冬日,我醒来的时候我爱的那个人静静的躺在我身边,没有任何人打扰,未有任何的声音,我们就这样温暖着彼此,一直,一直……”含着一弯好看的笑她合上了沉重的眼帘。 暗夜里,一只杜鹃扑棱着飞过,停在血色斑斑的沉香花蕊上,发出嘶哑的哀鸣。 第十九章 他爱着山河,我爱我的寂寞 沐家庄花色簇拥却唯独没有桃花,想必是只有那十里桃林方才能衬出桃花灵动俏媚之美,若是取次丛中反倒是名不副实。 十里桃林,今夜花色似血又似席卷漫天的飞雪,凄冷的月色下花蕊随风颤抖,似乎下一刻便会散落枝头,跌落着红尘的几度轮回中,踮起脚尖,她柔柔的折下那株开的正饱满的桃花,淡淡的芳香氤氲在周围的空气里,很淡,很淡。 手执着这株桃花她却也不敢快步行走,只因夜风很大,她怕一个不谨慎这摇曳的桃花便会飘散落去,于是微微用水袖遮挡冰冷的风烟,终于回到沉香台。 烛火笼罩下的沉香台,那一对相爱的人躺在花丛中,恍如隔世的迷离光影下,那么美却又那么殇。 虽然离开时她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她依然不能相信像听旋这样美好的女子,会选着这样极端的方式结束性命,“不会的……不……会……”太快了,事情发生得快得惊人,让她无法适从。 现在这个时候,无论多么冷静的人都会崩溃的,亲人再一次从身边离去,心中多了一抹茫然。眼泪从眼眶中滴落,她真的不愿这样,在这个世上她的亲人有少了一个!为什么命运非要那么残酷,为什么身边的人要一个一个地离开! 细细的啜泣声从喉咙间溢出,无力的闭上眼睛,心中在挣扎着,淡淡的痛楚似乎要从躯壳中溢出。再次睁开双眼,她艰难的挪动步子,一步一步的迈上萦着血色的台阶。 生不同衾,死同穴,他们彼此相扣的十指刻在永恒的月光下,似在娓娓讲述着一段动人的爱情故事。缓缓的将那株血红的桃花放于他们十指相扣的指尖,她暗自祈祷:“缘定三生!” 羽毛状松软的白色细屑,落在额头顿时惊起一阵的冰凉,刺激着肌肤,抬眸望去,空旷的夜空中一片一片菱角分明雪花,一丝一徐的悠悠回旋飘落,逐渐松开紧捏的五指,她体味着冰雪落于掌心又倏然化去的那种细腻的清凉。 陌桑下雪了,那无边旖旎的春色正在一点一点的褪去,那十里桃花色在今夜风雪的欺凌后不知明日还能否灼灼盛开!是啊,这一方水土再也回不到往昔的平静美好之中了,大雪飞扬,陌桑的冬日来了,只是这冬日究竟会有多么漫长,无从知晓。 大雪飞扬的冬日,我醒来的时候我爱的那个人静静的躺在我身边,没有任何人打扰,未有任何的声音,我们就这样温暖着彼此,一直,一直……想着听旋的只言片语,这一刻她分不清是悲还是喜。 冬日的陌桑城,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太晚了!拂去衣上雪花,看一眼飞雪缠绕氤氲着的那对至死不渝相爱的人,她轻轻叹息,单薄的身影逐渐的消失在茫茫雪夜里。 明天的陌桑城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色,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她只知道,她的心在痛。 戍守陌桑的军与姜国的皇家军队一番酣战过后最终寡不敌众,全军覆没。此时的陌桑城已乱作一团,处处皆是火光流烟,尸横遍野伴随着嘶鸣哀怨之音在这方的上空低低回荡,令人心有戚戚。 “下雪了!听这里人说陌桑从来便只有春日,今夜竟然下雪了!”傅芷妍望着眼前徐徐落下的大片雪花,暖暖一笑。 君亦风斜视着她,清澈的眸子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却隐着几分凄楚:“这里血流成河,你就不怕吗?” 眼角的笑容因为这句话蓦然凝固,傅芷妍露出从未有过的淡然,冷冷说道:“这场大雪可以将一切都埋葬,这样难道不好吗?” “如此说来,这场雪来的绝妙”,长眉微敛他也不由自主的细细审视着漫天的飞雪,“天山一定也会有暮雪的,一定……”唇边勾起浅浅的笑意。 “回禀殿下,这里的局势已得到控制,后续军队也已抵达陌桑的边界。如今起了风雪,若是在耽搁明日大雪极有可能封了道路,我们最好连夜离开陌桑城!”萧洛骑着棕褐色的马狂奔而来,语气虽是恭敬有礼,眼中却是隐忍着一抹厌恶之态。 唇边掀起的笑容转眼间又化作不明的暧昧,他从袖中取出兵符,塞到傅芷妍手上,“我把这最重要的东西交予你,你随萧洛先行离开,我稍后便会跟上你们。” 没有去看君亦风递给她的东西,只是紧紧的盯着他,似乎要从他眼里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不过,她始终找不到,他把他最深沉的心思埋的太深太深了。 玄思之际阵阵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唇间,君亦风眸中慢慢地泛出一丝柔和,那抹柔和淡化了他冰霜一般的脸,他的手渐渐的覆上了她的脸,暧昧的轻抚着:“妍儿多加小心!” 眼前的这个人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君亦风吗?这许久不现的温柔为何似这般的虚无缥缈,恍如隔世,此刻他心中牵挂的人是她吗?可知,为了这片刻的温存她企盼了多少个日夜,这一刻她被他爱着,疼惜着就已经足够了。 微启唇露出一抹微笑,她开口无比坚定的说道:“如果可以,我会一直陪你,只要你需要我的时候妍儿便会陪在你身边。” 轻抚着女子的发,动作轻柔的像是怕伤害到她一般,他的声音像是在叹息:“以前疏忽了你,从此以后你便是我心尖尖上的人。” 心尖尖上的人那么他终于将那个女子从心底驱逐开来,终于腾出了一个栖身之所与她,那么她所做的一切终究是值得的,笃定一笑和着雪花冰清玉洁的脸庞更见几分婉约清丽。 “太子妃我们便先行离开吧!”萧洛脸一沉,似乎带着一点不悦。傅芷妍眼底满是恋恋不舍,却又深知他的性情便上了马,随一众侍卫先行离去。 目送着大批人马的背影暗淡在雪夜之中,他眼中的那份灼热迷离瞬间熄灭。转身骑上马背双手勒住缰绳,调转马头,露出一抹看似是胜利的笑容,低声吩咐道:“一个时辰后在此地汇合!” 驾着白马,穿越风雪,穿越血色弥漫下的每一寸巷道,只为奔赴这一场魂牵梦萦的未名之约。 桃源居前他翻身下马,走进那夜初间时的深巷里。寒风大雪似是将所有的力量灌注在狭窄幽暗的道子中,呼啸而过的冷风像是要他的灵魂抽离出去。 迈开一步,他的心便若有若无若无的颤抖着,那种害怕失去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清晰。那夜女子的那双含着幽怨与倔强的双眸,一点点的在眼前浅浅划开,那份说不清的神韵是那么的像他至爱的女子,那个他爱而不能得的女子。 原来自己还是会害怕的,要是什么时候学会了不害怕,那他便不是他了。忆起自己的这一生方才惊觉自己是何其的可怜、可悲。 母后从小便离他而去,宫中的日子如何?盯着王位的终究不止一个,豺狼虎豹都在周围,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那份寂寥冷清久而久之已深深的渗入了他的骨血中。心?他的心如今在哪,便是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要等的那个人终究是没有出现,记忆中似乎有一片空白,这片空白与一个女子有着莫名的关系,到底是哪里有一个缺口呢? “是她!她没有……死!她……在陌桑……是她……是她……”心中温柔的一颤,眼底趟过一抹不明的色彩,他嘴角却勾了几个月来未曾有过的质朴笑容。 带着痛苦的心中泛起一抹微甜,抑制不住的狂乱逐渐侵蚀着他的理智,他四处奔走,扑捉着那抹温软的气息,那抹单薄的声影,那双桀骜的黑眸,这一次他是再也不会松开她的手了。 她是那么的孤单,她的背影是那么的落寞,她的眼神里是绝望,是凄楚,一切都是他酿的苦果。不过,再也不会让她这样继续下去了,不能再让她落寂了。 桃花居前桃花泠泠的凋败,美丽的生出凄婉,头脑中确如一团乱麻,他再也理不清头绪,“沐家庄”眼前酥然闪过这三个字,撩开步子便奔往沐家庄,一向冷静的他如今方寸大乱只源于他心底的害怕失去。 灯火摇曳下的沐家庄,远远依稀可见薄薄的雪覆了一地,走进才看的真切,尸首横斜处雪与血相互交融,艳丽的如同凌寒绽放的红梅。 偌大的山庄除了大雪落地的窸窣之声,再无任何细微的声响。 第二十章 这个背影,我将用尽一生眺望 “似乎我还是做不到,或许我不是你命定的那个把你从寂寞里带出去的人吧。我不配拥有爱情,所以我带不了你要的快乐,你要的自由,皇宫不是你要呆的地方,岫儿,请你自由,请你快乐……”默默的闭上眼睛,在沉睡中寻找她的身影。 漫天的细碎绢雪中,那个女子,他最爱的岫儿淡笑立于天地间,绝丽清尘的凝视着眼眸前的簌簌风雪,回眸的那一瞬,那笑容竟是如此的美丽,那是她一生见过的最美的笑容。 从她执拗决然的脱离他怀抱咬牙切齿地说出“你做梦”那三个可以刺穿人心的字眼时,那一瞬他便已经知道,他已经到了极限,他已经无法继续守候着她了。 不是答应过我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的吗?你就这样离开了,不是说过陪我走完最后一程的吗?挣扎的很久,最终缓缓地睁开眼睛,遥望着沉香台上那对红尘痴傻多情的人,顿了顿愁丝染上了胸口,若是他也有这么一日,那么也会有如此痴情的女子与他碧落黄泉,生死归一吗? “风!”一抹妖艳的瑰红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白雪肆掠,灼灼的刺痛着人眼,女子凄然的双眸里不着一丝痕迹,如同澄澈的的湖水,一眼可直视到湖底。 “小环,你恨我吗?或许我的出现本就是一场错误。” “不,在我的一生中,真正的快乐屈指可数,直到遇见了你!从十二岁那年起,我便认定了,这个背影我将会用尽一生去眺望。”还没待她把话说完,他便忍不住心中的痛一般用力地把她带到怀里,紧紧的抱住她,用尽他最后的力气。 不知不觉间,流光婉转似乎又回到许多年前的那天,她与他初见时的那天…… 那时的月河湖畔立着一棵高耸入天的樱花树,红艳的樱花似一团云笼着澄澈的碧空,这样的花树亦幻亦真,美丽的让人挪不开眼。[] “你是谁?”此时的樱花树下倚靠着一个孤傲俊朗的白衣少年,他微仰着倔强的下颌凝望着天空仿佛若有所思。 少年垂下魅惑的眼帘,墨瞳里携着不明的忧伤:“你叫我风便好!” 风,向风一样的少年,她浅浅一笑,“我叫温静……” “你叫什么并不重要!”少年嘴角微扬,如驼铃般清的声音脆打断了她的话,随后淡淡的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心中酥然一紧,她全不知此刻她的脸颊已浮现出醉人的酡红,娇羞的转过身,这一刻她的心如这满目的樱花开了一季。 那时她是南国将军府天真浪漫、不谙世事庶出的小姐温静若,她总是带着那抹明媚的笑意奔跑着穿过那长廊,去见那个她心生眷念的少年。 远远的看着那个少年。少年总是那样淡然,微笑的看着天空,悠闲的等待着,像是在等待着她的出现。他在花树下等待的时候,会有一些心急,想着,为什么她还不来吗?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送我的,女孩子用这是再好不过的啦,如今便送给你了!” 掩不住的欣喜,她接过少年手中的褐红长鞭,眼中闪过晶亮的流光:“风,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 “这也可能是最后一件!”少年背靠着樱花树双手抱在一起,漫不经心的说道。 她是那样的满足,心想着,无论怎样这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 “是你朋友送的,你的朋友是男是女?”她水灵的眸子里是掩不住好奇,似乎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来说很重要。 “当然是女的。” 不禁蹙眉她心中一酸,很悲伤,她强忍着自己心中那抹激动的情绪,支支吾吾的问道:“那……她……” “她很漂亮!”少年脱口而出,自在却又别扭的笑容漾上脸庞,遮挡了他细碎如沙的愁绪。只是,这样的笑意在以后她再也不曾见过。 脚底微滑,她向后一倾,恍惚的时光恰似短暂的凝固,花瓣围绕,如仙似幻,他和她,在彼此眼中,都是最美好的样子,在最美好的年华相遇。 少年温柔的手搂住她的细腰,唇似乎颤抖着,“小心!”看着少年眸中那紧张的神情不知为何她却觉得是那么的满足。 她浅浅的笑了笑逐渐站稳,两人彼此后退了些距离,隔着重重的飘零的樱花,那头的少年拾起地上的一根树杈,“这一次你要认真点!” 事后回想起来,他说这句话时的样子,竟是前所未有过的认真,如果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与他比武,那么她一定会千倍万倍的认真。 挥舞长鞭她挽起阵阵花瓣,漫天的樱花像是有了灵力般随着她的心而飘动,缠绕在她与他的四周,起身一个翻腾她最终在漫天的樱花浮动下唯美的落地。 只是觉的少年温润的玉指似乎若有若无的拂过她的耳垂,好像不能确定,隔着那捋细碎的长发她摸了摸耳垂,确实是少了什么。 她下意识的去看身后的那个少年,少年的手中,就是她的琉璃耳坠,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要走了!” “那你会回来看我吗?” “也许不会!” 这一刻,过了很久她才明白,这个少年的双眼似乎永远的望向远方,在这个人的眼中她永远找不到自己,这个背影她将会用尽一生的时间去眺望。 没有想到,那个少年会离开,从此真正的快乐,便离她越来越远。 雪一直下,窸窸窣窣的落在世界的每一处和她心底最冷的地方,而那些花树下的回忆,成为她心底最深的伤痕。 两年后,那个少年回来了!她曾无数次设想过重逢的画面,每次醒来却发现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般的迷梦,如今无比真实的看着少年出现在眼前,她却觉得,这场梦是再也不会醒来了。 眼睁睁的看着少年亲手杀死了她的爹娘,面对爹娘那垂死挣扎的狰狞的面孔,她什么都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定定的看着他,这个她思念了两年的少年。 滚滚火光将军府重重遮住,此时她与他并肩立于悬崖峭壁,静静的看着那漫天的灰烬,将眼前的世界一点点的吞噬…… “你终于回来了!”夜风卷起她耳边的长发,从他取下她耳坠的那日起她左耳未曾带过任何的坠饰,少年侧头轻轻一瞥又将目光聚集在火光烈焰的天边。 “如今你有两种选择,第一:从此以后跟着我,终有一天我给你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荣耀;第二……” “我选一!”没有多想她决然的开口,眼底闪过一丝桀骜。 少年微微有些诧异,又很快隐藏起了心底的疑虑,打趣儿的问道:“你就不想知道第二种选择?” “既然我已做出了选择,那么至于选择本身已无任何意义,不是吗?” 第二日她与他又来到月河湖畔,来到那棵参天的樱花树下,这是他们初见的地方,物是人非。 “从今天起你便不是你,小环将是你新的名字,这个地方发生的一切都忘了吧!”语罢他挥刀砍断了这棵见证着那些美好时光的樱花树。 花树倒的那一刻,她满身流淌出来的全是悲哀,悲哀的看着那棵树的死亡,她好想大哭一场,它曾经那样灿烂的盛开,美丽的慑人心魂,如今,就这样死亡。 她始终来不及告诉他她的名字叫温静若,而他已经给了她一个新的名字:小环,她想要的其实本来就不多,只是想要一些温暖的回忆罢了。 离开那个承载了她爱恋的与伤痛的地方,来到这个陌生的雅陵她方才知晓他是姜国的太子,那么多年前的那场相遇是一场美丽的意外还是精心设计的阴谋,她都不可以不在乎,只要可以守候着他,那就是她的最好的善终。 时间如同指尖的流沙一点点漏尽,她也渐渐的成熟稳重,天真浪漫已在漫漫的黑夜里被吞噬干。 那一夜,他说她妖艳无骨入三分,只因这一句话她高兴的忘乎所以,从此她一袭红衣,樱唇似火,媚眼如丝,只为在他眼底呈现出最美的自己。 做他手中的一颗棋子,用他教自己的功夫去杀人,用她的美貌去诱惑男人......她也是幸福的。因为爱他,所以他的一切,都在她眼底。 此生,纵是赴汤蹈火,亦,不悔相思。 第二十一章 遗憾,没能爱上你 “此生,纵使赴汤蹈火,亦,不悔相思!” 君亦风似乎被这一句话给震住了,伸出手轻抚着她的眉眼,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心头泛起,想要去弄清楚这种感觉,但是依然没有办法。 如珠的眼泪酥然从小环的眼眶掉落,她的身子在颤抖着,她是那么的脆弱,那么孤独,那么的像他心爱的岫儿! 又一次撕心裂肺的将女子拥入怀里,微微听着她的低泣声,他唇边勾起一抹讥笑。聂孤岫,你究竟对我下了什么药,让我对你着了迷?何以此刻怀中拥着别的女子,可心心念念的人却是你。 “风,还记得你那年月河湖畔边上的樱花树吗?”小环从他的怀里渐渐抽离开来,迷离的双眸中似乎含着一丝希冀。 “我想我应该是忘了!”君亦风眉心微敛,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将她的一头青丝弄乱。 不喜欢他爱上别人,但是她却不得不让他爱上别人,只有在聂孤岫的面前他才会快乐,不是吗?他不爱自己又何妨?只要他开心她可以为他做一切事情,她想,自己一定能够做到的。 轻踮脚尖,她双手扣着君亦风的肩膀,直直的看着他,他的眼神有那么一瞬的闪躲,带着一丝细微的扑朔迷离,她欲启而未启的红唇极具诱惑的一点一点靠近君亦风的耳边,随后低声叹道:“活着,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若是你死了,我便陪你一起死。” 见小环如此举动,一时语塞,他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似有意味的笑容浮现他那日益深沉的隽秀脸庞,这一刻清清楚楚,那抹笑是男人对女人的爱。 他的手不禁的轻轻地覆到女子的颈边,扣住她的后脑,他的唇极其自然的印上女子的妖冶饱满的红唇,一阵悸动小环微微有几分吃惊,顺着她微启的唇他的舌便乘机而入逼迫着她与他交缠。 她的手亦环上他的腰,冰天雪地里他们温柔缱绻,似乎要将对方融进彼此的灵魂,热切的喘息声在耳畔也越来越清晰可闻。 天旋地转的亲热动作令她意乱情迷,头脑中找不到一丝清明,脚下的步子随着君亦风时缓时急的喘息身似有韵律的前前后后挪动着,最终她倾身躺在酥软的白雪上,透过那单薄的锦衣那雪化作的冰凉可刺骨,直达心底。 君亦风将她压在身下,玉指轻抚过她的唇,她的脸,慢慢的滑到她的耳垂,强忍着蚀骨的寒冷与浑身不堪重压的疼痛她睁开双眼,只见此时男子眸中已布满了情欲,鹅毛飘雪中他似染了一身的光华。 蓦然起身他似乎冷静了不少,温柔的额搀扶起瑟瑟发抖的女子,他顺手扯下自己所披的长袍为女子罩上。 远处的拱门外,孤岫无力地倚着墙壁,目睹那一场情欲的欢宴,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那是心要碎掉一样的感觉,他爱的人终究不是她,也不可能是她。 那晚再见时他看她的眼神竟是如此的痴迷,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但是他并没有认出她来,那时候她该是庆幸的,但是那种浓浓的失落也同时萦绕上心头。 她在期待着什么?期待着她会开口说爱着她吗?期待着他带自己离开?这是不可能的…… 君亦风,她始终与他有缘无分,他爱他的江山,他爱着美人,只是她不是他眼底的美人,那么她爱她的寂寞吧! 心中涌起一抹酸痛,她猛的下了一个决定,倏地转回头,决定从此不再回头。 细碎的声音似乎轻轻拨动了君亦风心底的那根弦,不想再想了,在想下去他会连最后一丝希望都会破灭,他猛的放开小环的唇,眸中带着一抹笑意。 此时他与小环靠的很近很近,近的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感觉到,灼热的气息从脸上渐次散去又换回之前的淡漠,心中一震,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他深不可测的墨瞳在稀疏的雪地扫过,似乎有一抹熟悉的黑影恍惚间从眼底滑过,心存侥幸的外开步子,焦灼的打探着可能捕捉到的而一切支离破碎的希冀。 冰冷的蝴蝶面具落在沉香台前的角落里,夜雪飘飘,已覆上了一层浅浅的白雪,白与黑的碰撞似乎令人不由的暗生凄楚,心中一凛,他修长玉指微微颤抖的拾起面具,凝视许久,随后用衣角一点点的拂去上面的雪花,温柔的气息流露的淋漓尽致。 “这是?”小环迈着步步生莲的曼妙步子上前,发才惊觉此刻他手中捧着蝴蝶面具,那是女子之物不假,莫非是?顺着目光攀援而上,那双流淌着爱意的眸子像是涓涓的溪流又似是春日里醉人的花树,旋即闭了口,她不在追问其中的原委。 忽然听到身后有什么响声,转过头看了一眼,原是后续的部队已抵达陌桑城。 身着黄金铠甲的将领上亲半跪着行礼,眸中带着敬畏之色,高亢的声音响彻天际:“卑职参见太子殿下!” 盯着沉香台良久,复又看一眼此时楚楚惹人怜爱的小环,他轻叹一口气冷冷的吩咐道:“选一处好地方将他们埋葬在一起吧!对了,帮我在城中找一个人。” 长睫轻扇小环微咬着唇角,心中泛起丝丝疑惑:“太子殿下要找的人是?” “聂孤岫!” 没人知道这三个字究竟代表着些什么,一瞬间似乎将她所有的坚强无情的摔碎,直到今日他依然心存侥幸的认为那个女子没有死,他心底的位置满满的还是她,再无旁人。 那么片刻前的那一场意乱情迷,风花雪夜又是为何?缠绵之际他心中想的可是那个女子,眸中带着清浅的悲哀,她微微侧过头,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 “若是此刻你反悔,你可以离开我的世界,过你自己的生活。”轻挑着眉,他目光微颤,看着眼前似乎从未这般神色的妖媚脸庞,那种复杂的神色似乎是讪笑着她的痴傻和万分的无赖。 小环淡淡的笑了,似乎有什么情感渐渐地在释放着,释放到空气里,把她身上的一切的情绪都卸去。“我对你说过的话都是真的,虽然我明白你对我说过的话,一部分是真的,一部分是假的,其实真真假假又怎样呢?我都甘之如饴。” 对于这样的回答他并没有觉的有太多的震惊,他只是觉得遗憾,遗憾这个女子将她此生最好的年华都空负给了他,遗憾他始终没能爱上她。 初见那天的月河湖畔,那棵樱花树美的令他心惊,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那时的他还是白衣少年,总是习惯性仰望着天空,若有所思。 那一日她要告诉自己名字的时却被他毫无征兆的打断了,他说这并不重要,其实他早知道她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作:温静若,她的容颜与她的名字一样美丽,樱花树下他们偶尔嬉闹,最多的便是练舞。 临走时他亲手送给了她第一件礼物,时隔多年他依然记得当时她那满足的样子,她其实是那么的容易满足,似乎只要与她说上一句话,她便可以偷偷的开心好几天。 那一场比试她似乎并不是很用心,或许她不知道那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比武。漫天的樱花飞舞中他挑逗的趁机取掉了她左耳上的琉璃坠子,他们背对着背,那时她下意识的抚摸着耳坠的样子生动无比的娇媚。 两年后的重逢那晚,夜风卷起她耳边的长发,瞥见她耳坠上再无任何挂饰。后来,他很想为她带上那琉璃坠,左思右想却又是终于不记得放在那里了。 犹记得花树倒的那一刻,她满身流淌出来的全是悲哀,那种悲哀他都看在眼里,可是没有办法,一切都必须重现开始。 那时候他也曾为之动心,甚至在樱花树下等待她的时候,竟有一丝的心急,呆呆的想着她为什么没来...... 冰雪聪明,心思缜密她是这世上少之又少的奇女子,或许她心中早已将他看的透彻。直到这一刻她仍执迷不悔的默默的跟随者自己,不惜双手沾染鲜血,甚至沾染着她亲人的血,她一直伴着她,不曾有过弃他离去的念头。 喜欢,终究不是爱!人的心很大,却只能容下一个人而已,聂孤岫,这个女子已成了他心底的唯一,没有之一...... 不是对她没有动心,只是,遗憾没有爱上她。 第二十二章 几成回忆,几成痴 遍地的银装素裹,小环的背影逐渐的与眼前这飞雪融为一体,分辨不清但似乎可以听见她长长的叹息声,心中一颤,记忆突然冲向脑门,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他从来没有过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念头。 眼前的女子似乎有跟岫儿一样的气息,似乎是那么的落寞,默默的地回想起当初他曾经做过的事情,若是那时候他上前去跟她说些什么,那结局是否会不一样? 于是默默的走上前,从面后握住她的寒凉的手腕,在小环转身的瞬间,他竟然发现自己许久没有笑的脸上难得的布上了难得笑容,而那笑容竟是那么的自然。 小环用她那清澈的眸深深的注视着这个瞬息万变的男子,那深沉的眼神似乎要看尽她的灵魂里。黯然垂眸,却听见男子的吩咐:“你先去柳家庄,我随后便到。” 在小环离开的那一瞬,心中涌起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想要让小环别在那么的寂寞了,因为她寂寞的时候看起开跟岫儿是那么的相似,但是她绝对不能再跟他的岫儿一般了,一个人痛苦便已经足够了。 夜雪愈来愈大似乎是看穿了人世间离合悲欢,誓要将这肮脏的万物都活活埋葬,连同那可笑的希冀,或者说是奢望。 踉踉跄跄的行走在窸窣的雪地,自嘲般的轻笑了一声,他还是不爱她的吧!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当她把手轻轻的放到他的手上的时候,她以为那一刻君亦风爱上了她,她以为那一刻就是他们的天长地久。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曾今刻骨的伤痕渐渐变成年轮,曾今真挚的口吻打动了谁心底的真,曾经生动的口吻如今发不出疑问,曾今?一切都已是曾今,如今最后的迷梦被狠狠的打碎。[.超多好看小说]过去了终究是过去了,今夜亲眼所见,也算是断了念想吧! 心灰意冷,如今完全的放下了心中的忧虑,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模糊了一般,什么也看不见…… 今夜的沐家庄血流成河,今夜的陌桑成弥漫着红雪,今夜本该是她妹妹的大婚之日,可是因为他的出现,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听旋是那么的美又那么聪颖的女子,百转千回她终于遇见了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像临渊这样如此完美的男子,他们该是要,为什么命运竟要如此的残忍,有情人终究是不得善终。 陌桑的无边春意被铁蹄利刃踏地粉碎,由自想来君亦风伤害了她身旁多少亲人,他的出现总是带着无数的血光嗜杀。自己曾说过要保护好身边的每一个人,可见终于是没有这样的能力,君亦风这三个字从此她自当绝口不提。 当初纵火的那一晚她便暗下决心从此将这个人从心底拔除,一点一点的遗忘干净,可是思前想后她依旧是放不下,爱的太深太深以至于她强迫着自己去恨着这个人! 离开雅陵的这些日子里她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起这个人,忆起他们之间的温馨瞬间,忆起他们段情绝爱的那个雨天。陌桑城的再次相遇,又再一次动摇了她如浮萍般没有定点的心。 希望之灯再一次明亮起来,她想着若是他还爱着她,她便抛下过去的种种,忘记他带给她的伤痛,回到他身边,从此不再离开,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愿望。 只可惜,他恰恰出现在听旋与临渊的大婚之夜,他将那把匕首插进了临渊的身体里,那双沾染着鲜血的手让她无比心惊,将来他是君临天下的帝王啊,自古帝王皆无情,一点都没有错! 最是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在这尸横遍野,鲜血淋漓的悲怆之境中,他居然与小环上演着一场情欲的盛宴,仿佛一切的生死在他们眼中都是那样的轻贱,他爱着山河,爱着美人,爱着嗜杀,爱着权谋,至此她与他之间的故事也该结束了。 无爱无恨!从今夜开始她不在爱他,亦不在恨他。 沐家庄已荡然无存,答应临渊、临裔的承诺她一定会做到,保护好沐家唯一的血脉,她会让折颜每天都开开的心心的,她会记得听旋的嘱托,离开陌桑城前去浠水过着最朴实简单的生活,此生离雅陵越远越好。 必须要使自己将强起来,她比谁都明白此刻折颜更需要她的相伴。倔强的抹掉眼泪,这眼泪是最后一次为君亦风流了,再也没有下一次了。缓缓迈着沉重的步履回到暗道里,但见折颜依旧是昏迷状态,她陷入黑暗的漩涡里。 这样天真浪漫的女子,她是那么的爱笑,那么的快乐!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这样的打击她真的可以承受吗?她不敢在想下去了。 折颜浓眉微敛了一下,顿时她心中一颤,折颜快要苏醒过来了,可她却越来越无助,越来越孤独绝望,如此的自己又该如何面对折颜,如何对应可能的种种质问,薄唇微抿她静静的看着折颜。 逐渐的扯开颇为沉重的眼帘,折颜不自觉的柔了柔酸痛的脖颈,似乎也渐渐恢复了之前的意识。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冷心姐姐,唇边漾起的笑意兀然的黯淡不见,只因她看到了衣袖间触目惊心的血迹。 “血!怎么会有血?大哥、二哥还有听旋姐姐,他们……?”折颜慌乱的抓住她的手,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无助。 “他们……”她终于是不忍心说下去了,别开脸泪水早已湿了半边脸。若是她编造一个故事那么当真相被揭晓之时,不是太过残忍吗?若是将一切都如是说来,告诉她今夜她家破人亡,不敢想象折颜会有什么举动,犹豫之际折颜淡淡的声音猛地闯入耳际。 “冷姐姐是不想说吧!我知道了,他们都死了吧!沐家庄也没了吧!” 凄然的泠泠看去,折颜的眼神是那么的绝望,那么的凄然,却又带着平日里未曾有过的稳重与淡然。 “是的!他们最大的愿望便是要你好好的活下去,我们一起去浠水可好?那里和陌桑一样的美丽,折颜会喜欢上那里的!”伸手紧紧的抱住她,想要给她最大的鼓励,既是这种力量微不足道。 从始至终折颜没有掉下一滴泪,这是她认识的那个折颜吗?她不大相信又不得不相信。 顺着暗道艰难的摸索着,通道里的光线渐渐的暗淡,看不清楚前方。脚下的路因青苔覆着越来越发的难走,时不时的打滑。 终于出了洞口,放眼望去此刻大雪已然覆盖了大地,虽是夜里却衬得周围格外的亮堂。折颜看着雪花似乎在出神的想些什么,那神色飘忽的如同眼前的飞雪,遗落温热的指尖瞬间消融不见。 待天边微微放亮,大雪也消停了,苍白的天空偶尔零星的落下几片雪花,大雪覆盖了一切不合时宜的万事,眼前冰清玉洁的世界竟无端的有几分讽刺的意味。 “冷姐姐!冬日的陌桑城真美!” 微微一怔,她唇边勾起别扭的笑意,良久才开口说道:“是啊,很美!”的陌桑城再也回不到她来时的那个样子了,如今这里还美如初吗?答案是否定的,物是人非,不堪回首。她会努力的忘记这天地之间还有这么一个叫做陌桑的地方。 最后深情款款的看一眼陌桑城,折颜牵起她的手转身离开,此处是陌桑城的边界之地,无任何人烟可寻,极目远眺山峦皆覆满了白雪绵延不绝。 深雪地里艰难的行走着,不到多时她们便又到了当初来这陌桑城途径的那片桃林,一夜风雪,桃花并没有完全的惨败,零散的花蕊仍在冰雪的遮掩下露出淡淡的红晕。 踮起脚尖,她伸手拂去那株桃花枝上的厚重冰雪,随着冰雪散落那些单薄的花瓣也悄然的零落。 “想来桃花仙已经离开了陌桑城,没有了桃花的陌桑还会有之前的春色吗?” 抬眸望向眼前的桃林,她并没有去回应折颜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相信桃花林下缘定三生吗?” “我信!” 那无比坚定的语气让她的冰冷的心瞬间似有阳光射入,“我也信,听旋与临渊一定可以缘定三生!”凝视着一方苍白的冰雪世界,她心绪渐渐趋于平淡,归于宁静。 ...... 无论用尽什么办法,君亦风依然没有找到丝毫的线索,在他心灰意冷之际,他决定离开陌桑城。 因为没有那个女子在的地方,呆着又有何意思? 第二十三章 蓦然回首,伊人是她 桃花林下,缘定三生! 今生若是沒有來得及相爱,那么便下一辈子吧!下一世,红尘中的痴傻之人一定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定可以的,一定…… “冷姐姐,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以后,折颜会忘记有这么一个地方。”转过眸折颜提起裙角歪歪斜斜的前行,白茫茫的雪地上空留下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忘记或许是最好的善终,有关陌桑城的一切已经落下帷幕,接下來她要将头脑中如同蜘蛛网一般的杂念统统清除掉!忘记本该忘记的人,爱着自己身边的亲人,简简单单的度过余下的时光。 一路上折颜很少说话,偶尔开口也是净说些奇怪的只言片语。昨夜过后她似乎与往昔判若两人,脸上的笑颜再也不曾淡淡的漾起,那派天真浪漫的模样竟像是以前产生的错觉,那双深沉的黑眸似乎一直处于眸中不为人知的深思中。 时间可以轻而易举的改变着一个人,有时需要一年,十年,三十年,有时只需要一个时辰,一刻,甚至一瞬间。 一切皆如梦幻泡影,转瞬即逝,浅浅的叹息声若有若无。 意志这种支撑人心底的力量似乎是越加磨砺越发的强劲有力,一夜一天的风雪跋涉,她们已经忘却了疲惫,或者说从沒有去感受此刻是否不堪重荷,想來是心已经麻木了吧! 美人关依然傲然挺立与天地间,延绵的栈道在大雪覆盖下愈发的雄奇瑰丽,白茫茫的一片延展至天边,最后似乎融近云层里。 英雄难过美人关的美人关?转过目光她痴迷的将焦点定在“美人关”三个字上,瞬间思绪万千。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美人如此多娇,英雄连江山都不要,一颦一语,如此温柔妖娇,再美的江山都比不过红颜一笑……” 阵阵婉转清脆的歌声时不时的映入耳际,四处探视却发现一红衣女子立在远处高高的栈道,手抱着琵琶浅吟低唱,奈何相隔甚远并不得见女子的容颜。(.) 美人关上唱一曲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与江山,自古不可兼得,爱着江山也好,爱着美人也罢!终究些英雄们一念之间的抉择,与她无关。 “美人关,美人关。”细碎的念叨着从曲子中缓过神來,却见折颜一个踉跄似有向前倾倒的趋势,快步上前她双手紧紧的搂住了折颜。 “冷姐姐……”长眉微蹙似乎有些体力透支,想说什么终是未得说完便昏倒在她的怀抱中。 “折颜!折颜!”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她答应过临渊、临裔要照料好折颜,所以就算是拼尽了力气也使要做到了。 艰难的搀扶着折颜來到关口下暂避风雪,缓缓扶她靠着石壁坐下。伸手去触摸折颜的额头,滚荡的感觉刺激着肌肤直抵心底,“好烫!”心中一慌竟有些手足无措。 起身在关口前四处张望,大雪又已排山倒海之势激扬的涤荡开來,此处荒芜人烟距离镇上至少也有半日的马程,若是步行大抵需要一日,如今又加之积雪…… 折颜感染了风寒如今必须尽快的医治,若是耽搁了后果不堪设想,怎么办,怎么办?凝望眼前的鹅毛大雪,她无端的有些孤独绝望。 船到桥头自然直,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么? 飞雪中一辆马车渐渐浮现在视野里,迷迷离离的但却依稀可见驾车的马夫。(.)似乎这对于她來说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沒有多想她便直直的伸展双臂拦住去路。 马夫显然有些始料不及,在离她不到一丈的距离愕然的勒住了缰绳,马儿由于惯力促使一时未得停稳当,马蹄在空中轻扬震的马车一阵颠簸,还好马夫驾马的技术娴熟,折腾一番终于使马儿安稳下來,下一刻便睥睨着她斥责道:“你沒有长眼吗?可知冲撞了夫人!” “我……”寻思着这个马夫年纪轻轻却是脾气有几分暴躁,但是归根到底也是自己有些冒失,这一点无可厚非,她也不愿找诸多借口了。 泠泠的做响声如风吹竹林时般的清越灵动,闻声看去原來是马车檐角上坠下的串串琉璃珠子相互碰撞作响,貂毛编织的帘子缓缓的被打开,从中露出一位温婉端庄的中年女子。“姑娘可有什么事儿?” “夫人,我家妹妹如今受了风寒昏迷不醒,需要前往镇上寻医,还望夫人可以搭载我们一程!”语毕她咬着唇,定定的看着这位夫人,双眼里隐忍着不言而喻的凄楚。 “为何你身上血迹斑斑?”马夫眉眼一沉,似乎在审视着她一般。被这样的目光笼罩着,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别过脸恰撞上那嫣然的笑容,中年女子探头似是看了看靠着石壁不省人事的折颜,随后吩咐道:“阿福!你帮这位姑娘将她的妹妹扶上马车來吧!” 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如今的世道锦上添花的人多,可雪中送炭的人少之又少,一时语塞她唯有回之以最朴实无华的笑颜。 马车极其奢华,处处皆是雕花镶金,坐垫都是用着上等的貂毛包裹着,想來这位夫人必定是出自身份显赫的大家。马车的角落里置放着两盏火炉,火光冉冉,散发着阵阵的热气,此处温暖的似与外边的世界隔着两重天的距离。 “刚才唱曲的可是夫人?”软榻前的琵琶她不由的心生好奇,此时在细细的打量眼前的这位夫人,这身段与方才远远遥望的那抹身影有着那么几分的神似。 夫人微微的咳嗽了几声,和颜悦色的解释道:“不错,我听闻此处有一关名为美人关,故而特意前來看看!兴致所致便唱了首小曲儿!” “夫人……想來夫人应该是身份显贵之人,如何会來到这荒蛮之地。”这位夫人不知为何给她的感觉像是很亲切很熟悉,似乎她们之间有着一些联系。 微微颔首,夫人长长的叹息伴随着眼底划过的落寞悄然融为一体,似乎她的一句话勾起她心底某处的伤心。这一刻她为自己的唐突生出愧疚之情 “我们家的却是显赫尊贵的大家,我与我的夫君很相爱,在他眼里江山再美却也不及我一笑!”说到此处她露出满足的笑容,似乎是沉浸在幸福里。 但见如此幸福的笑颜,自己也情不自禁的被这种温情所熏染,一股暖流淌进心田:“夫人,真让人羡慕!” “我的儿子与他父亲却也是一个模子,他爱上了一个女子但是那个女子已嫁为他人妇,可是他依旧执迷不悔,为了这个女子他不惜忤逆他爹的旨意,毅然放弃了身份地位,决绝的抛弃家人……我此行便是來寻他的,有时候我也会羡慕那个女子”唇角漾起一丝无奈和淡淡的失落。 微微有些疑惑,她又不得不感概万分:“能够被一个人这样深深的爱着,那个女子该是很幸福的。对了,夫人可是寻到公子呢?” “顺着消息我便一路到这來寻他,哪只听闻我病了他便回去了,想着玄儿心中自是沒有忘记我这个娘!觉得此处景色不错便耽搁了时日,今儿便准备启程回沧于了。” 沧于,一提到沧于她便会自然而然的想起洛夜玄,玄儿?难道这位夫人是沧于的皇后,她口中所说的玄儿便是洛夜玄,这也太离奇了吧! 方才自己还如此多嘴的说着那个女子该是会很幸福,却沒想到那个女子竟然会是自己。记得当初洛夜玄临走时说他的母后因为思念成疾,因此他要回沧于,如此说來这…… “姑娘这是怎么呢?” 极度勉强的挤出一抹笑容,她摇摇头随后支支吾吾的问道,“夫人,会不会……怨恨那个女子?” “以前我的确是有几分怨恨,我不理解她究竟哪里值得玄儿死心踏地付出一切,如今我却是不在怨任何人人了”顿了顿,复又继续说“就如同他爹对于我,他对于那个女子也是一样的,爱着一个人本身便是幸福,错与对都不是那么的重要。” 爱一个人本身便是幸福,错与对都不是那么的重要,这句话说的意味深长,入骨三分。 洛夜玄此刻是在沧于恢弘的宫殿之中吗?此刻他在想着些什么?那晚的月光似乎又一点点的渗透到肌肤里,暖暖的又凉凉的。 黑夜,黑衣,黑发,妖艳魅惑的男子,这一辈子,她都无法从脑海里抹去。 第二十四章 心底凝固不化的琥珀 心就像古老的深深宅院,一扇又一扇的门曲曲折折走进去,帘子里面坐了个心死的美人。又像太过于复杂的环扣,一环扣一环,如果不是心思缜密根本看不穿也解不开。 夜玄似乎是个例外,似乎他可以看穿她所有的心思却又伪装的恰到好处,那些她不愿碰触的伤口他从未去提起,短暂的相聚回忆起來竟觉的是那么的温情脉脉,他深刻的表情都在每一个细节里衍生着,像寂静春水里的一夜花开。 那大小不同,深浅不一的花,就在水中自由地沉浮着。淡若从容的似是幽静悒郁的深潭,不会让你看到那下面的惊涛骇浪,尽管那表面还是宁静的。 “玄儿说那个女子是他心底凝固不化的琥珀,是冬日枝头独自盛开,高不可攀的花朵。她是骄傲的,洁癖的,自尊的,坚强的,同时也是敏感的,脆弱的,我倒是很想与她见上一见!” 寂静中听闻此语似乎心底最脆弱的地方被敲了一下,侧过脸她不停的去抹那止不住的泪水。 “姑娘这是?”夫人柔柔的相问,那语气如同母亲对于子女的宠溺爱护。 手微微颤抖地接过绣工精致的手帕,拭去眼角的泪,她破涕而笑:“沒有什么,只是未曾想到公子如此的痴情!还有……夫人这般的古道热肠,不加猜忌便伸出援助之手,心儿感激不尽!” “你叫心儿?很美的名字!心儿笑起來很美但是我却觉得你不大爱笑!” 不大爱笑,曾几何时她还是聂府那个天真浪漫、刁蛮任性的大小姐,与一般大家闺秀不大一样。她总是爱抛头露面,打着打抱不平的幌子每每惹出乱子來,事后总会有哥哥來给她收拾乱摊子,爹爹了也总是骂也不是生气也不是,那时候她被亲人们视如珍宝般捧在手心里,沒有任何的烦恼,很开心,很爱笑。[] 看穿了如此多的生死离别,阴谋诡计,威逼利诱,当你带着满满的笑容去把心交给一个人的时候,却只是看到一个也许可能的结局,于是笑容未绽放就凝固了。 所以,她的情绪像在一个个犹如裂痕的细纹中繁生出來,隐忍着,不动声色,最终吐出一朵朵暗色的花,花心就是她收敛最深处挣扎的心思,等到她自己或是别人细心留意,才惊觉这花已经开到极致了,再也打消不了。 “夫人笑起來才是温婉端庄,绝世美丽!”咧嘴轻笑,用这样笨拙的方式掩饰心底的那抹孤独无依,除此之外她沒有任何可以言喻的心思。 犹记得鹧鸪亭下对饮桃花兀酒的情景,她问他愿不愿意娶她,他似乎沒有犹豫的便一口回绝了,之后便沒有之后了,他似一阵风烟匆匆而來又不知何时逝去,她总是那个后知后觉的人。 忽然才忆起那个天边微微泛着鱼肚白的清晨她独自坐在亭下吹着风,洛夜玄冷不防的出现,那双净眸沒有一丝杂质,干净的就像雨后的晴空开口便问她,爱不爱他?她坦诚无妨的说道不爱,洛夜玄却独独说了三个字:不要紧!恍惚间她觉得他眸中带着不浅的寂寞,他不愿娶她,应该是因为她曾说过不爱他吧! “心儿的嘴真甜!对了,可愿意与我讲讲你们姐妹的故事?”深深的将柔和的目光落在折颜静闭的眼帘上,淡淡的溢出几分不忍。[.超多好看小说] 暗自忖度片刻,她方才开口说道:“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空如一物。”短短十二个字似乎是她拼尽了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來。 “如此乱世,诸国鼎力,战火一触即发,生存实属不易,死者已矣!” 心中不由暗自赞叹夫人母仪天下的风华和悲天悯人的情怀,“心儿会带着折颜前去浠水,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 不知不觉间马车渐渐的缓了下來,微微掀开帘子看看如今已经抵达了一个小镇,心中一阵大喜。马车最终在家客栈门口停下,掀开帘子夫人便对马夫马夫挥了挥手,那马夫随即恭敬的点点了头下马进了客栈。 转眼之间便有几个招呼客人的小二尾随着掌柜匆匆的出來,“夫人放心,小的一定好好招待两位姑娘,大夫马上就到。” 夫人乃是沧于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此情此景她也不觉得吃惊了,随后她在小二的帮衬下将折颜扶进了上等的厢房内。 只是觉得无端又欠了许多人情,先是洛夜玄如今又是皇后娘娘,这样的恩情怕是这辈子也无法偿还了。无论如何谢谢还是要亲口说的,将被褥给折颜盖严实,轻轻的阖上门她飞快的下了楼。 马车依旧停在客栈前,还未等她开口说话却见夫人掀起帘子,冲她招手“外面天寒地冻的,进來再说!”浅浅一笑她上了马车。 “夫人帮了心儿,心儿无以为报便只能说声谢谢了!”马车里暖意冉冉,但人情的温暖竟让人有几分说不出的感动。 “如此寒凉的天气,你竟穿的如此单薄却还是血迹斑斑的这样出去不吓人才怪,这些银子收下,置办些衣裳吧!” 抬眸却见夫人从木匣子里取出银袋,随后放在她手中,“夫人,这……”已经是还不清的恩惠了,如今这银两她却是沒有理由在收下了。 “听说你们姐妹要去浠水,路途遥远,银子总归是要用的,你我也是有缘便收下吧!”夫人柔柔一笑,那笑容温暖熟悉美丽的像是记忆中的娘亲,浠水,是啊!此地距离浠水路途遥远,如今可谓是身无一物,如此这般想要到达浠水谈何容易,人总归是要向现实低头的,不是吗? “心儿便收下了,如果有机会去了沧于,心儿一定來看望夫人!”话音放落她便后悔自己一时嘴快,说了这般不合时宜的话。夫人是皇后娘娘又岂是她可以窥看芳容的?再者若是真的见面她的身份被拆穿,那该是何等的尴尬。 “心儿,这个玉佩你收下,到了沧于自有人会带你來见我!” 此玉佩通体泛黄、雕龙刻凤,一眼便知是皇家珍品,别过脸她自是忐忑万分,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左思右想她便硬着头皮收下了。 “夫人多加保重!” 马车渐渐的远去直到消失在大道的尽头,她才抖了抖衣上的雪花进了客栈,先是收了银两这会儿又收下了如此贵重的玉佩,洛夜玄似乎冥冥之中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淡然一笑她回了厢房。 经过大夫把脉折颜却也沒有大碍,因为寒气入侵致使气血不畅,大夫说吃上一两副药比便可痊愈,她悬着的心如今也安稳的落了下來。夫人的一句话看來是很有分量,一切的琐碎事情掌柜的必定安排人打点的十分妥当。 给折颜喂过汤药后她便一直在旁守候着,此刻静下心來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袖上沾染着的血迹,夫人说的沒错若是这个样子出去不想吓人都很难,在看看折颜似乎已经熟睡了,她也就安心的上街了。 大雪激扬路上來往的行人屈指可数,寒气连续不断地从身体里溢出,心中打了个寒颤她不由自主的揉搓着双手试图让自己捕捉到一丝的暖意。 进了成衣店她买了几套冬服,她便快步赶至回客栈,此时客栈已是满满的客人,大雪淤积道路难行却给客栈带來了绝好的生意,右脚刚踏上楼梯便听见左方那桌客人的议论之声。 “沒想到陌桑城是个卧虎藏龙的去处,柳家庄的庄主竟然是当今皇后娘娘的父亲,听说一点都不比雅陵城差多少!” “城北沐家庄,城南柳家庄,繁华又如何?割据一方,归根到底它也臣服在天子的脚下,如今怕已是血流成河!” “听说此行乃是当今太子亲自出马,这阵势如何,自然是不言而喻。” 柳家庄,柳毅之是皇后娘娘的父亲,那他真正的身份是赵毅之,怪不得总觉的这个名字听起來如此耳熟,想來爹爹曾经提起过,他也算是身份显贵又怎么会隐居在陌桑,甚至改了姓氏,很显然他是在竭力的隐藏着什么,究竟是什么了? 收起那份好奇心,陌桑城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种种疑问都与她无半点关系了,何必庸人自扰呢?收好心绪她回了厢房。 轻解罗衣她逐渐的在热水中沉沦,沉沦,再沉沦,缓缓的合上眼帘她觉得很累,很累…… 第二十五章 我要的其实不多 深雪地里两匹白马迎着风雪飞驰,马蹄漾起一阵阵冰水飞溅,女子愕然的勒住的缰绳,痴迷的看着前方尚未被白雪遮掩完全的的昙花丛,垂下眼睫,黯然神伤。 嘴角扬起一个笑容,君亦风饶有兴致的问道:“你在看什么?” “昙花又叫韦驮花。韦驮花很特别,总是选在黎明时分朝露初凝的那一刻才绽放,传说昙花是一个花神,她爱上了一个叫韦驼的凡人,后來玉帝把花神贬为一生只能开一瞬间的花,而韦驮忘记前尘往事,她知道每年暮春时分,韦驼尊者都会上山采春露,于是就选在那个时候开花!希望能见韦驮尊者一面,就一次,一次就够了!遗憾的是,韦驮还是不认得她!” 女子显得很寂寥,很让人心疼,君亦风突然有过去抱住她的冲动,可是他还是沒有。偏过头,他眼睛很清澈。“原來是这样!” 小环愣了愣,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启程吧!”话音放落便驾着马飞奔远去,君亦风垂眸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复又抬眸遥望着远处那抹浓郁的血红,一时间心中似乎百转千回。 “小环,等我!” 茫茫大雪中他铿锵有力的声音似乎是穿越了千万年的时光,那么的虚无缥缈有那么的沧桑婉转,回眸嫣然一笑,小环瞧见远处的男子追赶而來,转过眸她随即加快了速度。 欲擒故纵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懂,他要追,那么她便要他追不上。对于男人來说越是容易得到的东西他们一旦得到便会失去兴趣,觉的索然无味,爱情上也是如此。与其投怀送抱不如徐徐图之,保持着那种若有若无却又藕断丝连的距离,那么你便会深深刻在他的心底。 她心知肚明君亦风的身边有很多女子,青梅竹马的傅芷妍,他深深迷恋的聂孤岫,贺楼氏族最美的神女钟离,她算是什么?不是青梅竹马也不是他心底的最爱,亦不是绝色无双的美人,回忆起那些少年时光,他们相识不过半个月天,最亲密的也只有五六天。 昙花一夜幽香,洁白敏感的花瓣刚被爱情的热焰灼痛,就凋零成灰了,化为灰烬。不过,她甘为那一株昙花,春去春來,花开花谢,纵使飞蛾扑火她亦至死方休。 “你再想些什么?” 不知不觉间她似乎沒有注意到君亦风已经追赶而來,微微一愣,她欲言又止良久红唇微启:“殿下还记得吗?月河湖畔的樱花树下,我曾对你说起过我的名字却被你打断了,一直以來我都想亲口告诉你,我的名字叫......” “我不想知道”长眉微蹙,他眼波流淌出极度的厌恶之色,似乎月河湖畔是他此生最不愿提起的地方,“关于月河湖畔关于你的过去已经不重要了,若是你后悔了,还是那句话:离开我过属于你自己的生活。” 隐忍着心底的最弱与痛楚,她睫毛轻扇,眼中划过一丝失意,那番美丽的面容生出几分凄凉:“以后我再也不会提起那个地方了,我会忘记过去发生的事情!当然我会跟着你,至少这一生我不会离你远去!” “走吧!”他声音冷漠到极点,神态却越加的平和,将目光直直的定在迷离奇幻的天边。 这个人的眼睛永远的看着远处,白衣少年如是,如今的他也是如此,这一点从來未曾变过。在他的眼里她仿佛永远也找不到自己,他许诺给她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荣耀,他说大业所成之日便是娶她进宫之时,身份地位都不过是虚有其表的浮华,一切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可以伴他左右这便足够了。 其实她想要的真的不多,她是那样的容易满足,那样的死心塌地…… 天色逐渐暗淡,整个世界在暮雪中渐渐沉睡,将一切不明的情绪与残存的心事连同孤独的人带入迷梦中,寂静美好。 “折颜你醒了,可感觉好了些?” 心中大喜她放下手上的热茶,坐在床榻边让折颜枕在她的臂弯里,皱皱眉,折颜虚弱地说道:“冷姐姐我沒有什么事儿,就是饿的头似乎晕乎乎的。” 扑哧一笑,她心里却更加的心疼怀中的人了。“那我这就去给你准备些好吃的。” 折颜似乎当真是饿了,刚刚将点心放置在桌上她便披上风衣,正欲去搀扶她不料她却已经迅速的下了來狼吞虎咽的吃起來,盘中的各色点心被她统统吃了个干净,一点都不落下。” 见她能够吃下东西了想來是沒有大碍了,心中也无端的舒畅了许多,那些沉重的阴霾似乎一扫而光,如今满眼的明媚阳光。 “陌桑城毁了便毁了,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去浠水,我觉得那个地方一定我一定会很喜欢的!”折颜喝上一口茶,转动着手中的青花茶碗,漫不经心的说來眼里无半分伤感,似乎很淡然。 似乎是真的对陌桑城流露出一番无所谓的态度,如此反常的言语令她一时之间竟沒有反应过來,愣了愣随后尴尬的笑着说道:“你也不必着急,好好调养几日我们便出发。” “我已经沒什么大碍,冷姐姐便早些去休息吧!” 心怀疑惑的点点头她掩门回到隔壁的厢房里,不知为何折颜给她的感觉却是越來越发的诡异了,自从那夜得知沐家庄庄毁人亡之后她便举动异常,当晚她竟沒有掉一滴眼泪,那番隐忍坚强并非常人所能做到,今夜她却又如此的淡漠,若是以前她定会缠着她与她闲聊的,是自己多想了吗? 撑开木窗不大清楚的看着眼前回旋轻扬的鹅毛飘雪,一股冰冷的感觉逐渐刺激着她的肌肤,似乎身边的空气里暖意都流走散尽。像是中了邪一般瞬间“咯吱”一声她合上木窗,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道。 烦躁与不安如同一个黑的的漩涡不断的吞噬着身边一切珍贵的东西,额头倚靠着冰凉的墙壁,一个念头迅速的从心底掠过,她觉的自己是一个不祥之人。 细细回忆,凡是与她有些许牵扯关联的人大都沒有什么好的善终!紫芊,晓蝶,墨雨,婉笙,听旋,临渊,临裔,沐家庄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似乎她所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会伴随有变故出现! 若是她当初顺了听旋的意思,那么她们便不会來到这世外桃源般的陌桑城,陌桑依旧是与世隔绝满城春色、美不胜收,听旋也不会爱上临渊,沒有刀光剑影,沒有阴谋诡计,一切都如同往日一般安定美好。 原來,有些事情从一开始便错了,深深吸上一口气,只觉的自己像是走进了一条死胡同里,撞得头破血流却也回不來了头,唯有拼命的冲破眼前那重重屏障,方才有得以重生的机会。 停留了五日折颜的身子已经完全恢复了,依旧是不大爱开口说话但眉眼里却带着不浅的笑意,醉人的笑容让人以为是永远盛开不败的花朵,却也无法直达人的心底。 天已经放晴,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渐渐融化已致道路上布满了的积水,化雪天比下雪天更加的寒冷了几分,虽有样光笼罩人却也是瑟瑟发抖,止不住的寒气从心底生出來。 雇上马车后她们便启程前往浠水,幸得夫人慷慨解囊给她的银子足够的充实,如今可以雇上马车马夫安安稳稳的去浠水,想到这里她从袖中取出夫人临别时所赠玉佩,轻轻的抚摸着有着说不出的情绪。 “冷姐姐这是什么?”折颜挑着眉,眼波流转深沉的目光似乎在审视着她,又像是要将她的心绪一点一点的拨出來一般。 立刻收起玉佩,她便支支吾吾的解释说:“就是我对你说过的那位夫人送的。”僵硬的转头,感觉到折颜的目光有些刺眼。 掀开车帘阳光惫懒的打在世间的每一个角落,和煦而璀璨的光环将片片白雪晕出美丽的光彩。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良久,五指委屈似乎是费了很大的勇气她最终打破了这眼前的诡异:“折颜,姐姐想知道你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 抬起头,折颜嘴角缠起了失落的笑意:“姐姐怎么这样问折颜,我只想早日的到浠水不在似浮萍般漂泊无依,姐姐该不是要丢下折颜?” “当然不是,你是我的妹妹我的亲人,我们会在一起,到了浠水我们便会有一个很温暖的家。”环过身去给折颜一个最温暖的怀抱,她是那么的孤独,那么的脆弱,那么的需要人爱着护着! 以后她会视她如亲妹妹,她答应过临渊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第二十六章 物也非,人也非 深冬的采瓶园中百草衰落,不见落红唯有深深浅浅的白雪遮挡着眼帘,君亦琅、君亦彦二人负手立于雪地里静待一日的温热的阳光散尽, “区区一个女子竟让你魂牵梦萦?”君亦彦侧过脸淡淡问道。 清冷的眼眸缓缓的睁开,他本能的掩饰着什么,可惜已经來不及了,此时君亦彦淡若从容的眸子除了是温润的笑容外,更多的是胸有成竹的坦然。 “这世间,许多事,求得,求之不得;许多梦,忘得,忘记不得。”凄迷而诡异的眼波似乎酝酿了他心底各种的情愫,酒香四溢却惟独醉不了人。 问世间情为何物,谁是谁前世的牵绊?谁是谁今生的梵音?谁为谁望穿秋水?谁拿浮生乱了流年? 回眸处,守一阕清词,吟一阕相思,却原來,繁华过后一场空,誓言缱绻,梦非梦,蝶舞庄周,落花成冢。 那个唤作聂孤岫的女子,他再也不能听她沒大沒小地唤着自己的名字,他再也不能看她嘴角勾起的明媚笑容,他再也不能那样的拥她在怀里,他再也不能在远处默默的守候着她……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人已逝,万般皆是空思量!你的心也该放在大业上,不是吗?” 无奈的撇撇嘴他翻了个白眼:“孰轻孰重我自然是能分辨开來,琼花传消息说母后派人捎了一封信前去陌桑,自然是送去了赵家庄。” “太子此行去陌桑的动机想來并不简单,那么又是谁送的密函导致父皇下旨出兵恢复对陌桑的管辖?如今柳家庄又变回原來的赵家庄,究竟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想这应该是问題的关键。”柔和的目光似融化了一地的冰雪,之后他风姿翩然的离开了此处。 “柳扶风、柳家庄、赵府、母后……这看似沒有多大的关系,实则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回过神來却恰好碰上连廊尽头的母后款款而來,搀扶着她的女子便是当朝户部尚书的女儿韩丝如,他们有过一面之缘,装作沒看见他闪身离开却被皇后娘娘的呼唤声叫住。 心中自是万般的无奈,也只好表里不一的脸上挂着笑颜转身恭敬有礼的上前,“儿臣见过母后!” 抬眸恰好撞入女子那双水灵的双眸,心中一阵悸动别扭的偏过目光,不在看她却听见女子柔弱无力的声音,“丝如见过四皇子!” “琅儿!丝如初次來宫里你随她四处转转!”皇后娘淡笑着看着丝如,似乎是很喜欢她的样子。 “母后……我……”母后的心思他到底是看的一清二楚,不过是想撮合他们二人而已,本想寻个理由搪塞推辞,却听见母后的咳嗽声响起,那张脸显然带着不容商榷的威严。 他的那些花花肠子自然也是瞒不过母后洞察万物的凌厉双眼,也不好拒只好唯心的应道:“儿臣遵命!” “四皇子!我叫丝如,韩丝如,皇后娘娘说她老然家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陪在她老人家身边。” “我在韩府上见过你,那一日你正在打骂一个丫头,想來你是沒注意到本皇子!”若有若的浅笑在眼底划过,心中一阵唏嘘。 “是吗?不过我爹说过尊卑有序,奴婢就是奴婢,主子就是主子,这是生來便注定的,难道四皇子不这样认为?”丝如嘴角浮起轻薄的笑容,软绵绵的的声音与那几分隐隐乍泄的不以为然着实让他满腹的闹骚。 “那便请韩大小姐自便,本皇子还有正事要处理!”话往这撂下他便大步离去了,丝如虽是抱怨般的轻呼着四皇子,四皇子!他也全当作是耳边风,不予理睬。 这天下的女子虽是千千万万,但聂孤岫全天下却只有一个,独一无二。尊卑有序这种话若是被聂孤岫听听闻她怕是必定会据理力争吧! 同是出自大户之家为什么她却是如此的不同呢?既沒有一般大家闺秀的循规蹈矩,知书达理与温婉端庄又无少数大小姐的娇贵与目中无人,她聂孤岫却是那么深刻的映在脑海里。 她虽然时而刁蛮跋扈但却是丝毫不折损她那浑然天成的气质,在她眼中人从來都是平等的,什么身份、地位、权势不过是如同烟云,她的出现似乎给着禁锢的皇宫注入了一丝鲜活的空气。 只是,物也非,人也非!前尘往事皆随风,只落得,一枕闲花香如故…… “太子殿下回來了!”朱砂跨门而入掩不住的欣喜溢于言表。 傅芷妍放下手中的书卷,旋即端坐在妆台前细细的端视着镜中那张姣好的面容,愣了愣复又插上一支做工精巧栩栩如生的梅花钗,浅笑漾开似乎很是满意自己的装束,随后在朱砂的搀扶下她來到兰陵宫。 那抹满足的笑意因为君亦风身旁的红衣女子而瞬间凝固,垂下眼帘她似乎试图寻找着一个可以安抚自己的借口,抬眸深深的看着红衣女子,勾起嘴角:“殿下平安归來,妍儿便安心了!” “这是小环,以后你们便是姐妹了!”言辞冷淡的足以让人崩溃。 她几乎站不住,又像是很清醒,心头的万般苦涩的都化作一抹自嘲的笑容:“妍儿知道了,若是沒什么事儿那妍儿便退下了。” 挥了挥衣袖傅芷妍努力的保持着那份淡然退出了硕大的兰陵宫,满眼的冰雪,那雪便如同沉淀在心底的温暖一点一点的融化为水,彻骨的寒冷被震的粉碎。 狠狠的推开上前搀扶她的朱砂,下一刻便死命般的在这雪地里一路狂奔,终于平静下來她双膝跪在白雪低低的啜泣,只觉的陌桑之行像是一场笑话!离别的那一刻他还对她软丝细雨,柔情脉脉,短短数日却又是一番光景。 “姐姐为何这样难过?” 抬眸眼前立着倾国倾城的贺楼钟离,呼出阵阵白气氤氲在空气里。朱砂快步而來小心翼翼的搀扶她站了起來。 嘴角微扬她似笑非笑的说道:“沒什么?用不着妹妹担忧,妹妹还是多用些心思放在太子殿下身上吧!听闻大婚之夜殿下独自在兰陵宫过夜!”眼中带着一抹胜利的神色,似乎是有意的让钟离难堪。 “姐姐贵为太子妃,殿下必定是将姐姐时时放在心上。钟离嫁给太子只不过是维系家族的利益,殿下对我是否有情我倒是不太在乎,似乎姐姐很在意?”不料钟离应对自如,反将了一军。 隐忍着心中的薄怒,她咧嘴轻笑着的说道:“朱砂回宫!” 额头上凉凉的,摇头今天空中又飘起雪來,一路走來见河面上摇曳着残存的花灯,被雪打成一片,渐渐的失去了那明明灭灭的美丽,掠起裙角她半蹲着伸出手去勾那些灯,怎奈交织却又不能真正的碰触到。 人鬼殊图,人妖殊图,人与人也殊图。 “殿下的意思是?”小环红唇微启,瞳孔里透出诧异。 微微转过眸君亦风柔情似瀑倾泻而來,势不可挡:“我说过会娶你,怎么进宫你不愿意?” “殿下……要娶小环!”她的脸瞬间的红了,红的像五月的樱桃,滴溜溜地要滚落下來,“大业尚未告捷,若是小环在宫里行动诸多不便,所以小环不愿意进宫。” 未來得及反应她便被君亦风拢过肩头,靠在他的肩头,她满心的满足时光翩然轻擦又就像是回到了月河湖畔。世界很寂静,静的天地之间似乎只有他们的两人,靠着那棵花色繁盛的樱花树他们冥思神游,静看漫天的花朵的激扬。 “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我永远为你留着!”这声音像是从湖底的深渊里一丝一徐的溢出,在平静的湖面激荡起一圈圈涟漪,表面上是那般的宁静,但那幽静悒郁的深潭隐藏着惊涛骇浪。 永远,这两个字岂是轻而易举可说出的?真真实实,虚虚假假,这算是承诺吗?虽然是那么的华而不实却也足够她开心好一段时间。 “对了,萧洛?” 敛去嘴角的笑意,她回答说:“因为听旋所以他最近的心情不大好,他的脾气你也是知晓的,过上几天他便会恢复常态的。” “此处也不宜久留,小环便先回去了。”虽是无故贪念着他的温暖的气息,却又不得不离他远去。她也深信着终有一天她会走进他的心底,这一天虽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却也并不是不可能。 只因为在君亦风的眸子里她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第二十七章 浠水,相见时难 伊水坊中依旧人來人往热闹非凡,小环推门而入便见萧洛依靠在窗边,伴随着寒风吹进來的是一室清苦的梅香。 “陌桑城的事情最好忘记干净,你还是尽快地进宫做些正经事吧!”她颇有几分命令的口吻。 “忘记?”萧洛轻蔑一笑,满脸尽是不耐烦,“听旋的死似乎对你來说轻如鸿毛,不值一提。我却也纳闷在你眼中你的爹娘、你的妹妹都抵不过一个处心积虑利用你的人吗?” 此话似是戳中了她心底的痛,双眉一凛她掌风顿生逼迫着向萧洛袭卷而去。萧洛的功夫自是在她之上,不偏不倚的扣住她的手腕,沒好语气的说道:“对一个无情无义甚至对亲人都能下杀手的女人來说,她配得到爱吗?” “她的死与我无半分关系,沒有任何关系。你以为她活着便会爱上你吗?真是大错特错,她若是爱你如何为了一个男人而殉情,你不也是自欺欺人吗?” 话及至此他们二人四目交织,冷冷相笑,萧洛甩开了她的手腕抓起桌上的那柄剑,推门离去,独留下门框嘎吱作响的声音。 怎么会沒有关系呢?那是她的妹妹,她如何能够忘记她?若非当初自己孤注一掷听旋便不会卷入波谲云诡的阴谋之中,也不会落的如此的下场。 为了一个男人她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性命,怎么会那么傻,那么痴?暗自揣度她忽而大笑不止,她们不都是同病相怜的人吗? 沐家庄的那个雪夜里对着亲妹妹冰冷的尸体,她竟沒有多大的诧异与心伤全然将心思都付与了眼前的男子,那一场情意缱绻风花雪夜,如今细细想來真可谓是荒唐至极。 喜怒哀乐、仇恨或者绝望、各种情绪她其实都曾拥有,直到多年前她在月河湖畔遇见了那个白衣少年,从此她除了希望那个少年多看她一眼她别无所求,如何的冷血无情,如何的蛇蝎心肠她不在乎。只要她爱着的那个人心里有她一丝丝的影子她便甘之如饴。 一阵寒风突然穿堂而过,干笑了几声,愣了片刻她端坐在妆台前细细打扮,薄粉敷面,胭脂淡抹,那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婉约羞怯,那个女子唤作温静若。如梦初醒她心中不禁暗暗地生出几许悲凉,胭脂泪画出几道深浅不一的泪痕。 “姑娘浠水已经到了。”马夫挑开帘子温和的说道,目光顺着挑起的缝隙投射而去,路上行人來往众多,浠水终于是到了,浅浅一笑似乎心中的沉闷感一扫而光。 “那便找家客栈停下吧!” 马夫精神抖擞的回了句:“好嘞!”之后马儿似乎又加快了速度,奔驰于覆着些细碎白雪的大道上。不过半刻中马车便缓缓的停下來,蒹葭客栈她们落下脚。一路颠簸,折颜看上去似乎很倍显疲倦,刚踏入厢房便一头扎进被窝里大睡起來。 浠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今之计是要尽快打听到哥哥的去处,早日与哥哥重逢才是。帮折颜盖严实了软被,她便出了客栈四下打听消息。 她顺手丢下一些银两给眼前穿着邋遢的男子,柔声问道:“这位大哥知不知道聂丞相來到浠水后隐居在哪里?”姜国的丞相來到浠水颐养天年在这个小地方毕竟是件大事,像这种混迹江湖的乞丐自然是消息灵通超过一般人。 果不其然男子笑了笑收起银两得意说道:“这个我知道!他们住在前面巷子里的春原居,不过后來聂丞相死了那里便荒废了。(.好看的小说)想着聂丞相也算是两朝元老,就这样冷冷清清的死了还不如我一个烂乞丐,真是不值的!” “谢谢大哥!”男子浅浅的叹息拨动了她心底那根碰不得的弦,抽丝剥茧般的记忆似珠链跌碎了一地,“若是你要留下,从这一刻起你我父女之情一刀两断,从此再无瓜葛。”那一日爹爹决绝的言辞又在耳畔回响,不知爹爹的在天之灵是否会原谅她的物质与任性,可惜再也沒亲口说出对不起的机会了。 这样淡淡的想着,眼中起了一层稀薄的云烟。 雅陵城,这个主宰着万千人命运的皇城,注定是痴狂缠绵不绝。留下是对是错,那一刻她还不得而知。那是一场赌,赌注便是他对她的爱,猜得中前头却沒人可以预料到结果。只是如今她终于看清了,这场赌注她输了,输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剩。 春原居的牌匾已落在地上碎成两半,收拢如扇的心绪她轻轻地推门而入,眼前所见唯有几间残破不堪的平房,零星的雪花覆在院中的树木枝桠上,不知名的雀鸟穿梭而过震的簌簌的雪花泠泠的落下,世界很寂静,静的她可以清晰感觉到自己杂乱无序的心跳。 阴郁潮湿厅堂内空无一物,在沒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之后她心灰意冷的离开了春原居。回眸从墙内探出來的一枝血红梅似一团火焰在她眼底灼灼地燃烧开來,燃烧的是她的心底的希望,燃烧的是她的泪水。 “冷姐姐你去哪呢?一觉醒來不见人影我正准备出去寻你。”折颜半卧床榻伸展着懒腰,眼睛略微扯出一丝缝隙,呵欠连连的似乎沒大睡醒。 “我出去打探了下消息,哥哥原先住在春原居可是不久前离开了。我也说不清楚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觉得他一定在浠水。” 折颜顿时清醒过來,先是有几分惊讶转而眉开眼笑:“冷姐姐不用担心,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大哥哥的。” 她点点头,嘴角的笑意淡淡漾开,清风朗月一般:“嗯,一定会找到的。” 一连几日晴空,温热的阳光逼迫的白雪一点点褪尽,人世间又恢复到本來的面目,焜黄华叶衰,一片萧瑟,但有柔柔光线笼罩着惊的心中暖意横生便不觉得周遭毫无生机。 寻找无果但她依旧沒有放弃的念头,若有若无的失落那是肯定有的,但是心中的那抹希望的光焰却越來越明亮,直觉似乎告诉她一切都艰难险阻都可以迎刃而解。 “折颜你袖中藏的是?”见折颜慌里慌张地从人群中挤出來气喘吁吁地,袖中微露出一段白绢,神色好生古怪。愣了一下,她顺手从袖中取出丝帕道:“我觉的这手帕上绣的鸳鸯活灵活现的于是我便买下了,准备送给姐姐啊!” “折颜却还懂得刺绣的工艺,我倒是刮目想看啊!”冷不防的夺过帕子,双眉轻挑她的双眸变得深邃起來,分明是斜纹提花绣法,这是哥哥最喜欢的绣法,莫非哥哥在附近…… “折颜带我去这卖手帕的地方!”拉着折颜的手腕她便匆匆忙忙的穿过重重人群,一路小跑她们最终停了下來,此处摊铺众多却唯独沒有卖丝帕的。 喘着粗气折颜解释说:“冷姐姐你听我说……刚才这里确实有一个卖绣品的姑娘,生意极好于是便有些地痞來闹事,关键时刻又來了一个俊俏的公子,武功出神入化将他们打得是落荒而逃。” 俊俏的公子,武功出神入化,垂眸端详着这手中的丝帕她紧捏的五指蓦然松动了几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折颜我们回去吧!” “啊,这样就回去!”挠挠头折颜犯着迷糊,如同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般跟随她回到了客栈里,之后便将自己的猜测对折颜说了个清楚。 “应该很快便能寻到大哥哥了,对了,那个女子眉清目秀很漂亮,只是左脸有一道疤痕,我听大哥哥子唤她十三娘。”折颜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心内空荡荡的失落一眼便可以看穿。 斟上一碗热茶递给折颜,她开口宽慰道:“十三娘必定是心灵手巧、聪慧贤淑的女子,所以她是很美的女子,不是吗?” “冷姐姐说的极是,外貌只是皮相,有的人虽是生的美却也是面目可憎。”喝上一口茶她双眉微蹙,一阵抱怨“冷姐姐你这是要烫我啊!” 放下茶碗她们便在屋子里追逐嬉闹起來,时间又像是回到了过去那段美好的光景,折颜依旧是那个天真浪漫、活泼可爱的折颜,沒有烦恼,沒有忧愁。 十三娘明日应该会依旧來到集市卖绣品,那么她便可以寻到哥哥。当初雅陵一别她已记得不大清楚,只觉得有很长很长一段时光。 这段恍如隔世的岁月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开心的不开心的终会于烟波浩渺的时间长河里消失不见…… 第二十八章 红尘初妆,乱世十三娘 红尘初妆,山河无疆,当最初的面庞碾碎梦靥无常,那被岁月覆盖的花开,白驹过隙终成空,前尘往事皆随风,散入无双的命格…… 寻着昨日的路径她來到碧和楼前,顺着碧和楼看去两侧皆是贩卖各色饰品的摊铺如今已陆陆续续的开始叫卖了,寻了一会儿便也见到了折颜所说的女子。 此刻女子正在专心致志地摆弄着各色织品,抬头见她立于铺子前故而扯出一丝明媚的笑容:“姑娘可是想买些织品?这里花色样式众多,姑娘可任意挑选。” “姑娘可是十三娘?” 女子笑意和煦边整理着丝帕一边问道:“我与姑娘可是见过?” “那倒沒有,我只是想要向姑娘打探一个人,聂孤淮姑娘可认识?”话方才落下却见女子眼中的笑意蓦然僵住,薄唇紧抿停下手头上的活儿似乎有些出神。 良久方才见女子恢复常态,冷淡的声音渐起:“姑娘所说之人我不认识,十三娘只懂得做些小生意谋生,姑娘若是沒有其它的事情还请离开。”语罢她显然有些神情恍惚,咬着唇不再言语。 十三娘这般强烈的反应更进一步地拨开了她心底的层层迷雾,昨日那个男子一定是哥哥无疑了,如此她便只有开门见山了。“十三娘我知道你肯定认识聂孤淮,我是她的妹妹聂孤岫,我从雅陵千里迢迢的來到浠水便是与哥哥相聚。” 十三娘有些诧异,双眸中带着一抹置疑的神色,“她的妹妹已葬身火海,你偏偏说自己是他的妹妹,这是为何?” 聂孤岫已在那场大火中丧生如今又哪里來的聂孤岫呢?苦涩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她凝视着女子声音犹如磐石般坚定:“我哥最喜欢的便是斜纹提花织法,我哥最爱兰花,我哥最喜欢的女子叫灵儿,我哥唤我丫头。” “你果真是聂大哥的妹妹!”见她虔诚的点点头,十三娘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欣喜握住她的手,眼眸中漾起不明的神彩,“我带你去见聂大哥,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十三娘那你的生意?” 婉转一笑,十三娘便拾掇起刚刚摆设好的各色绣品,“这样大喜的日子今天便不做这桩买卖了!”清冽的声音仿佛注入了一缕清泉。 此时颇为仔细的凝视着十三娘,她眉目之间有几分清雅,面容精致,相较于普通女子更加多了些书卷气息,可这般漂亮的姿容却因为那道於红的疤痕而黯然失色。 不经意的抬眸见自己这样盯着她看,表情显然有些尴尬,她却也沒有别过脸,依旧从容的收拾着东西“十三娘,我……” 沒等她说完,十三娘已抢先一步开了口:“这是生來便有的,沒关系!”听到“沒关系”三个字的时候,她微微一怔,许久之后她长叹了一口气 前往客栈唤上折颜她们二人便随十三娘前去,折颜向來是有诸多的为什么,刚与十三娘闲聊了几句便又问起各种问題來:“为什么姐姐叫十三娘,那姐姐姓什么?” “因为我是腊月十三出生的所以爹娘便唤我十三娘,这样叫着叫着便也习惯了,我本姓沈。”十三娘倒也是性子极其的温和不厌其烦的回答着折颜奇奇怪怪的问題。 逐渐远离喧嚣的集市,顺着平坦的沙石小路行走半个时辰后眼前俨然的几处山村人家平铺开來,山清水秀,云烟缠绕着竹楼树林宛如仙境。 “桃李村虽然人烟稀少并不富有但却是民风淳朴,善良热情。[]聂大哥便住在我家附近,他來这有一段时间了,平日里他极喜欢发呆。”边说她便推开篱笆栅栏,栅栏环绕着小竹屋倒也是清幽雅致,院里面生长着些草木,只是时值寒冬已经枯败,十三娘推门将东西放置好随后又阖上门。 “你是一个人住吗?” 浅浅的一笑,十三娘答道:“爹娘在小时候便先后离去了,所以我一直是一个人。” 如此她便不再多问了,沉默中她的手心不禁渗出一层细汗,有些紧张又有着说不出的激动。终于,透过些光秃的树木缝隙她看到了远处那半遮半掩的竹楼。 “我和折颜先回竹屋,呆会儿我们会备好饭菜送來。你们兄妹久别重逢一定有许多话要说,我们遍不打搅了。”十三娘蓦然停住脚步,回眸看着折颜。 莞尔一笑折颜拉起十三娘的手,对着她柔柔的说道:“冷姐姐那我们便先回去了!”回过神來已见折颜与十三娘走远了。 舒缓了下心绪她迈着步子向那竹屋那处走去,转眼便见蜿蜒的河水灵动的流淌着,一片竹林掩映着栅栏,栅栏边上的古树却也是生的奇绝妙哉,粗粗的枝干低低的盘旋在半空像是弯着脊背的老者稳稳的定在那儿,深冬严寒这棵树却是绿叶簇簇,生机盎然。 高高的观景台耸立在左方空地上,四处虽有栅栏环绕却沒有设置大门而是留出极宽的缺口,这也像极了哥哥的性子,为人不拘谨自然旷达。进了院子石桌,石凳,秋千,草木,一切布置与聂府的那个后院很相似,她觉得又好像回到了那里,那个满载了她的无数欢乐的地方。 推门进了其中的一间竹屋,她目光四处清扫一遍,一如往昔哥哥仍是喜欢简单的布居。这间应该是书房,案台上唯有些笔墨纸砚但书香味却绵延悠长。 哥哥显然此时不在,失意的掩上门她微微发凉的玉指轻触着门环,百般的情绪似乎都凝固在指尖一点,深深的凝固在空气里,化解不开。 “丫头……” 心中一颤她的手黯然垂落,慢慢的回转过身來。哥哥俊秀的脸上漾着如沐春风的清澈动人浅笑,温柔和煦到了极致,那细细的温柔缓缓的润如人心,既是这种笑容曾经看过千次万次却抵不过此刻的这种暖意流淌。 “丫头,真的是你!”眼前女子回肩的那一刻,他心中一阵莫名的悸动,那是他从小疼爱着的妹妹,那是他以为已经……万种疑虑都化为浓浓的怜惜之情。 泪从眼眶不可抑制的滚落,孤岫不禁一时失神,只知道怔怔的站在那儿,全然忘了唤上一声哥哥。 來不及反应却见一抹青色的毫不迟疑的扑向自己,这个拥抱撕心裂肺,这个拥抱温暖心安,这个拥抱铭心刻骨。 “哥……”埋在哥哥的颈间她低低呜咽,这一瞬她所有的隐忍坚强都化烟散尽,心里满满的盛着的是委屈是脆弱是心伤。 那些可笑的坚韧不过是一张华丽却实用的面具,表面上给人以刀枪不入的假象暗地里却已是伤痕累累,如今,终于可以丢下了。 “从这一刻起哥哥会陪着丫头!”轻轻的抚着她的发孤淮神色凄然,沒有谁比他更懂这个妹妹,这短短数月物也非,人也非,心中似有千言万语,他却惟独说了这句话。 似乎很久很久沒有这样温柔的被人拥抱着,以至于她无故的般贪恋这种温暖,这种被人视为珍宝的感觉,几欲來口却终是不忍打破这迷离唯美的场景。 这若是场梦,希望可以用尽一生的时间将这个梦延续下去,她宁愿永远沉沦其中,永远…… 良久她渐渐脱离了哥哥的怀抱,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微微的抽搐着此刻她紧张的甚至不知道用什么言语來做他们重逢的开场白。 哥哥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她脸颊上的泪水,一下一下,动作极其的轻柔,像是一团软绵绵的云彩轻飘而过,“丫头,一切都过去了!” 眼泪随着那温柔的轻抚倾泻而出,谁也控制不住,沒有腾出手去擦拭眼泪,因为她想把所有伤心绝望的情绪统统都发泄出來。 “雅陵的那场大火……”孤淮的视线停留在她的红肿的双眸间,一声长叹那其中像是包涵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茫然的低下头,蓦然地忆起那一夜皇宫上空的漫天火光与那歌舞升平中璀璨的烟花,这一喜一悲似乎是命格中早已注定的落幕,最终,她轻声说道:“那场火是我亲手放的!” 一个哆嗦,孤淮显然有些诧异,愕然的问道:“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当初沒有离开雅陵是丫头一生最大的错误!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念过往,不惧未來,我与他再无半分干系。”心中一阵苦涩只觉得这话似曾熟悉,原來这些话曾几何时她曾对哥哥说过,最后却也是聊以**。 以前,她只求这自欺欺人的美梦可以维持的久一点,不想便这么快的醒了,不想指尖的爱,那么快便散了,只是如今,再也不会了······ 第二十九章 此恨不关风与月 曾向往寻一处小筑,一潭溪,一碧幽,与他琴瑟相和,并肩看斜阳。或许,命中注定,会有这样一场情劫,缘起缘灭,当万千缱绻留不住褪了色的岁月,只有以一抹浅笑的姿态与那个人作别。 碎了一地的诺言,再也拼凑不回昨天…… “爹……爹的死是不是与君亦风有关?”不动声色的挽住哥哥的手,她的手,虽竭力克制却依旧发抖。 孤淮幽思未解,心下一惊,爹爹的死因尚是一团迷雾,为何妹妹却说出这般话來,莫非果真与君亦风有干系?心中暗潮涌动他却神色安然的问道:“丫头为何这样问?” “傅芷妍当日亲口对我所说,她说爹手中有先皇御赐的兵符,我留在雅陵、留在宫中这只不过是他君亦风精心安排的一场计谋,最终的目的便是以我的性命來换取兵符,她还说这姜国的天下容不得我们聂家人。” 此刻她沒有掩饰自己的绝望的情绪,因为在哥哥面前她从來不需要刻意的掩饰。在那一天她腹中的孩子离开了她,她的爹爹也离开了,那一天是永远不会从记忆中抹去的,此刻回忆起來仍然是那般的痛彻心扉。 “自从离开了雅陵爹便抑郁寡欢,忧思成疾,身体每况愈下最终病故。事情便是如此,根本沒有所谓的先皇御赐的兵符,想來这些都是傅芷妍杜撰的子虚乌有的事。”嘴角扯起一抹淡笑他心中却是百转千回,有一点他很确定那便是傅芷妍绝对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爹当初也是为了丫头好,哥相信丫头一定会懂得爹的良苦用心的!平日里爹常常念叨起丫头,他说他放心不下丫头。” 微侧过脸,心底那碰触不得的地方忽然的被什么奇异的力量撞击了一下,泪水随之夺眶而出,孤淮抚慰般的摸了摸她的额头,“丫头,明日我们去看爹,可好?”抓了哥哥的衣袖拭了拭脸,点了点头此刻她无比的柔顺乖巧。[] 轻轻叹气,孤淮用半哄的口吻说:“丫头什么时候变的如此的小女子呢?” “我哪有?今日与哥哥重逢丫头这是开心,我才不是那些循规蹈矩的小女子!”撅了撅嘴,她满脸的娇俏的样子栩栩如生。 “冷姐姐!”听闻折颜清亮的呼唤声,她欣然回过头便看见十三娘与折颜手中提着食盒进了院子,还未等她开口介绍折颜,却见哥哥已然上前接过折颜、十三娘手中食盒。 大家进了屋里便取出各色饭菜铺设开來,色泽清丽,香味袅绕,由此可见十三娘的厨艺自然是绝佳的。 如此的美味佳肴断断是不能缺了美酒助兴的,哥哥便取來一壶月光醉。 乍一听就觉的这酒若是入口必定是有着淡淡的余香,月光总是会给人一种扑朔迷离的错觉,月光醉或许也是有着如此的韵味吧! 从未见折颜喝过酒,这一刻她似乎很是尽兴,又像是刻意的想要是自醉,一杯复又一杯言笑晏晏间她那不浅的伤心却越來越加的清晰开來。 从沐家庄不复存在的那一夜开始,从她得知所有的亲人都离她而去的那一刻开始,一路走來这么多天了她将自己的情绪埋得很深很深。尽管她一副淡定自若的泰然,但是沉静下來之后她显得是那般的孤寂无依,那么的惹人疼惜。 想必是不慎酒力的缘故折颜的脸宛若熟透的樱桃,弥漫着醉人的酡红,蓦然她醉倒在桌上。无奈的笑了笑她与十三娘将折颜搀扶进了房间里休息。 饭后她们便收拾起满桌子杂乱的碗筷來,毫无征兆地哥哥竟冷不防的说道:“十三娘,多谢你了!其实,你本不需要为我做这么多!” 稍稍迟疑了下,她分明发现十三娘的手中的竹筷黯然滑落,那双水眸拂过一阵云烟,随后复又恢复常态,蹲下身正欲拾起地上的竹筷不料哥哥却是抢先一步拾起递给了她。 十三娘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待收拾完毕她便提着食盒出了屋,行至葱郁的树下蓦然间止住了步子,只闻得她淡淡说了句:“我晚上再來!” “十三娘!”孤淮不敢置信,他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么多? 忽然,一声绵延悠长的叹息声传來,“因为…..十三娘一直仰慕着聂大哥!这个,算是理由吗?”她也觉的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下意识的说了出來,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片刻后隐隐化为淡淡的苦涩,萦绕在眉眼间,因为身后的那个男子沒有任何的回应。 此刻她独自站在树下,似乎无一人发现她的存在,其实她也不想这样难过痛苦可偏偏又伪装不出不在乎的样子。半握这的右手倏地一点点松开,柔指浅浅的拂过脸颊,拂过那道她本不介意的疤痕,这一瞬她像是明白很多很多…… 眼见着十三娘落寂的背影一点点的隐去,回过眸对上哥哥眼底那分辨不清的神色,一时之间她有些手足无措,万般皆是思量。 “那日是十三娘在溪水边救了血迹斑斑的我。”见她神色微恙,孤淮随即露出清澈迷人的笑容,继续说道:“一切都过去了!十三娘是个绝好的女子,无论在旁人眼中如何,在我眼中她很美很美!” “十三娘方才说她仰慕哥哥,那么哥呢?哥为什么不追上去?”她无比严肃的追问着,用清亮的眸子看着他。 呆呆的立在屋檐下,孤淮眸子里毫无波澜,心底像是埋藏着许许多多的秘密。深深的叹了口气,最终他开口问道:“灵儿……她可好?” 沉默良久却沒想到哥哥一开口便会提起灵儿,可一切又似乎是在情理之中,那是他最爱的灵儿啊!他又如何能够忘记?无论时光如何嬗变,转山转水转佛塔,总有一个人会是心底的归宿。 只是,灵儿还是烟雨楼中一舞倾城的那个清高孤傲的烈女子吗?殊不知皇宫是一个可以改变人的地方,在那里灵儿学会了勾心斗角,威逼利诱。难道是要告诉哥哥他爱着的灵儿已经变作另一个陌生的女子了,雅陵再无灵儿,只有翠云宫的晗妃娘娘。 一瞬间,心中酸涩不止。记得灵儿曾说过那个美好的少年,她眷恋他的脸,以及他掌心的温度。那时候哥哥在灵儿的心中是那般的美好,既然注定是一场沒有尽头的迷梦,倒不如在彼此心中印下最美的影子,化作一场痴狂,半面相思,也是一种善终吧!” “灵儿……她很好,皇上也很宠爱她。”睁大着双目她淡淡的说着,眼光落在远处繁盛葱郁的大树上,微风下那微微跳动着的叶片似乎带着几分讽刺的意味。 说不上有多么的开心也说不上有多么的难过,哥哥空洞的眼神似乎寻找不到焦距之后又垂下眼帘,之前的情绪一扫而空。整整一个下午他们端坐于石凳上,静待着阳光一丝一丝的漏去。 又像是回到了过去那些日子。在聂府的后院里当,每当他们有了心事便约定好静静的呆在一起,看着夕阳,等着余晖散尽,直到明月挂在天边。 夕阳悄悄的溜走暮色渐起,十三娘依旧來了令孤淮有几分诧异。面对着眼前的饭菜,大家却也不动筷子,气氛极度的尴尬。 十三娘与哥哥都埋着头一言不发,她深知这其中的原委,只是关乎情爱的事情她便也不好开口说些什么。倒是折颜醉酒后醒來精神大好,想必是饿了便兀自吃喝开來,恰好打破了此刻即别扭又沉闷的气氛。 “我走了!”这是今晚十三娘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语罢她便跨门离去。 夜色已深,屋外的万物已经分辨不清,孤淮显然有些放心不下,“丫头,我去送送十三娘!”撂下此话后他便追随了上去。 哥哥前去相送久久未归,待折颜睡下了她便又來到大厅里等着哥哥。暗自揣度,十三娘的确是个奇女子,若是哥哥可以放下过去,或许他当真会爱上十三娘这般坚强隐忍的女子。 放下过去,放过自己,也放过他!松一口气,似乎她漂浮不定的心也寻到了依覆。 忽至大雨,更显得黑夜冗长,只看见案上灯火恍恍惚惚,她不自觉伏案睡着了。梦中她穿行在荼糜花丛中,满眼的旖旎春色,美丽的让人挪不开眼,远远的站着一个男子,那背影像是…… 第三十章 开到荼蘼 大雨初歇,天已大亮。(.好看的小说) 原本还灼灼绽放的红梅,被疾风骤雨所所袭,只留一地残香。睁开惺忪的睡眼孤岫起身才行至那萧飒的片竹林前,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渐次清晰。 “哥昨晚?”忽的她闭了口,眼中夹杂着些许复杂的神色。 淡笑着停于她眼前,云淡风轻的回答道:“昨晚十三娘淋了雨,我便照料了她一晚!”这样近的距离,她的黑眼圈看上去似乎很是明显,担忧的眼神紧紧的扣住她,问道:“丫头难道一直在等着我?” 朝哥哥眨巴眨巴眼睛,“当然沒有,昨晚被风雨惊醒便失眠了!”双手别在背后,她眼底划过明媚的笑容。 “对了,十三娘沒什么大碍吧?”暗自想着昨晚是半夜才大雨忽至,此处不过片刻便可到达十三娘的居处,如何会淋得大雨,要么是哥哥对她说了谎或者昨晚一定发生了非同寻常之事。 五指在眼前闪过,划过明明灭灭的光影,瞬间扰了她的思绪,心绪从远处收回來只见哥哥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丫头又在想些什么?十三娘如今沒什么大碍了,我去给丫头做些吃的,自从來到浠水哥的厨艺那可是越发的出神入化了。” “哥可不要让丫头失望便好!只是丫头……”勾起耳边一缕细碎的发丝,她以满不在乎的目光瞧着哥哥,眼底是期待也是若有若无的苦恼。 孤淮自然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细光,温声说道:“丫头若是想学的好厨艺,哥觉的也不是一件难事!” 立刻簇拥到哥哥的旁边,她咧嘴一笑:“真的,那我便跟着哥一起准备早饭。” 小厨房里她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哥哥动作娴熟的生火,烧水,切菜,淘米……心中一阵暖意涌动,这不是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朴实无华的生活吗? 渐渐的不清楚是从那一刻开始,她嘴角漾起的笑容不知不觉的黯淡下來,直到最后化为一抹苦涩的味道。这是哥哥吗? 他曾是姜国驰骋战场英姿飒爽的骁勇少年将军,战场杀敌,醉酒当歌,出生入死,一心报国,或许他骨子里早已渗透了那种戎马一生的豪情。如今,沦落至此与普通农夫无异,他真的就开心吗?姜国的天下已容不得他们聂家的人,或许眼前这样的生活便是最好的选着。 重拾起欢声笑语她开始故意的捣乱,哥哥生气却又不好发作,只有在一旁收拾着她摆下的各种烂摊子,终于也算是大功告成。折颜也总算是醒过來了,只是睡过了头自然是感觉昏昏沉沉的,脑袋也不大清醒,吃过早饭,哥哥似乎并沒有吃些什么便匆忙提着事先备好的食盒给十三娘送去。 “冷姐姐,大哥哥是喜欢十三娘吧!”折颜喝上一口清汤,似乎是觉得味道不错,那无比享受的样子很是耐看。 竹筷在碗中无意的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喜不喜欢或许哥哥自己也不大清楚吧!浅浅叹一口气她也舀上半碗汤,喝上一小口味道果真是鲜美无比,。“或许是吧!” 温阳淡淡的光华倾泻在院子里,处处布满着零零星星的光斑,有意无意的削减了些冬日的萧瑟与冷寂,还是第一次觉得这冬日太过漫长,漫长的如同早已轮回了几个春秋。 待暖春逼退寒冬,那么浠水的春色一定是美不胜收的,清丽无边,百花绽放,如梦似幻…… 一座孤坟,冷冷清清的立在荒地,凄凄惨惨戚戚,恰见一只飞鸟蓦然的停在黄土坟上,长喙啄了琢又突兀的展翅费尽林子里去了。 跪在坟前她神色冷静,虽未落下热泪但眼里深沉的哀伤却是一览无余,“爹,你放心!丫头会和哥好好的活下去,活的很好很好。”伏在地上深深的叩上一扣,在哥哥的搀扶下她起了身。 立于被眼光照射的那一处山坡边缘,一眼看去绵延的山峦如同女子的复杂的发髻,偶尔可探寻到些支离破碎的绿意,“快到了春日了吗?” “该过去的终究会过去,我们要好好活下去,活得很好很好!”俊美无双的脸上慢慢勾起一抹笑容,他平静的心如同盛夏的湖面。 “若是那晚我沒有出手阻止听旋,君亦风或许……或许沐家庄便不会血流成河,那么与世隔绝的陌桑也不会充斥着战火流烟,我是不是个不祥之人?”这个想法曾不止一次的从心底冒出來,这么的多的往事历历在目,逼迫着她不得不生出这样的念头。 长臂轻环孤淮将她揽入怀里,温暖的感觉让她忽然产生了很想哭的冲动,咬了咬唇她努力的抑制着不安分的情绪,耳边淡淡回响起清风吹动落叶的稀松声音:“这一切都与丫头无关!他是太子,他计划好的事情沒有人可以改变!” “折颜……你听我说……”眼前的折颜表情扭曲到极致,眸子漆黑,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只觉得整个人透着腐蚀心骨的阴冷。 嘶哑的声音响彻天边,“你骗我,君亦风……是……太子……你都知道......沐家庄的一切都是你们的里应外合的计谋……我……恨……你……” “不是这样的折颜……你……”徒留下最后那一瞥深深的恨意,折颜转身便狂奔离去,这种恨意让她顿生出悲凉之感。 “丫头我去寻她!”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折颜不可能回应她了,茫然的低下头,瞧见着满目的萧瑟,人死覆灭,她终于忍不住的低泣起來。 捂住脸,她最终痛苦流涕,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纾解心中的痛苦。 “丫头,折颜……” 呆呆的回过头來,她如梦初醒,折颜,折颜!她是沐家唯一的幸存的血脉,那晚她答应过临渊、临裔的,她说过要保护着折颜的,如今? 事后想起那晚的沐家庄,仍有些不寒而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整个沐家庄都充斥着阴森的鬼气。拂去满脸的泪痕,一瞬间,曾经恐慌惊悚的感觉又如浪潮汹涌而來,幸而有哥哥扶着她的肩膀,否则她便会失去所有的力气。 回到院子里她只一个劲儿的坐在秋千上发呆,孤淮见她如此也唯有静静的守着她左右,终于她满脸的凄然,开口说道:“折颜如今孤身一人,身无分文,无家可归,她天性善良尚不知这人世的险恶!若是她出了什么事儿,那么这始作俑者便是我了。” “浠水却也不大,不如我们去集市上寻上一寻可好?” 轻嗯一声,她与哥哥便來到集市搜寻折颜的踪影。只是,那些來來回回的穿梭交织的人影里却沒有那个他们要找的人。 一连三日他们找过了浠水每一处地方,客栈,茶楼,酒肆,村落,仍然沒有半点消息。静下來想想折颜又怎会让他们找到她呢?从离开陌桑的那一刻起折颜便与以前不大相像了,但愿她那充满恨意的双眸是真实的,这正说明了她已经懂得了人情的冷暖,至少她也该明白这世道的无常了吧! 大地回暖春意渐生,经历了严冬的风雪欺压草木又生机勃勃开來,浅浅的翠绿如同醇香的美酒十里醉一丝一丝徐的沁入每一村地方,青草味融入空气里混合着各种说不清的幽香,似乎正在大张旗鼓的酝酿着一场浓浓的春色。 折颜依旧沒有任何消息,久而久之她也从无边的愧疚中挣扎出來。一些事情或许要看开心,看淡些。好好的活下去并且要活得很好很好,她知道折颜也会活得很好很好,因为恨的力量足以支撑着一个人度过重重艰难险阻,恨着她那边恨着她吧! 你有沒有恨过一个人?你有沒有爱过一个人?答案是肯定的。 每隔上几天她便会随着十三娘去集市上卖绣品,每每的收工晚归哥哥便会备好丰盛的晚饭候着她们,此刻花前月下,对酒当歌,远离权利烽烟,远离阴谋诡计。 把盏言闲愁,沉醉中拍手恣长歌,独坐夜阑遥望月明……美好的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恍惚与迷离。 雅陵城还是那么的远,采瓶园的幻冷花,不知此刻是否已经开到了荼糜,君亦琅也许已经在花前冥思吧? 就像以前那样,拈着纤细的花茎,含笑轻嗅,眉宇间都是潇洒…… 第三十一章 梦一场,起弦风雅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从此,星月不相见,山水不相逢。[]而今,这个愿望终于实现。 忽而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头,侧过头去看哥哥轻轻一笑:“丫头,哥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在这里乖乖等着我可好?” “哥要去哪里?为什么不能带上丫头?”心头一阵苦涩,却觉得哥哥此刻的样子似乎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喘了一口气,声音愈发的低了下去,“哥保证一定会尽快的回來!丫头的厨艺还要跟着十三娘多多学习,哥回來时想吃到丫头亲手做的饭菜!” 低垂着头,任凭哥哥宠溺地扯着她的衣袖,她也许久不见回话。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开口道:“这一次我便应了,不过哥要记得说过的话,那……丫头便在家里候着你归來!” “告诉十三娘我……” “或许你应该亲口对我说!”抬眸,十三娘手中捧着一束五颜六色的野花,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不胜凉风的娇羞。 “等我回來,等我履行那晚对你的承诺,红烛锦被,迎你进门,白首不离!” 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十三娘捧着野花的双手一点点松开,鲜艳欲滴的花朵拂了一地的芳香。孤淮如风一般轻盈迅捷地的搂住了她,这个拥抱似乎是等了很久,如今终于如愿以偿。 十三娘浅浅的笑意勾起嘴角,声音里带着些雀跃她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十三娘会在桃李村等着你,等你……亲手为我披上嫁衣!” 语气坚定的似乎是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山水相随,一世美好,真好! 落日西斜,斑斑驳驳的光影投射在每一处角落,光影里哥哥的背影潆绕着淡淡的温存,手持一柄宝剑,他离开了桃李村。 至于此行他究竟是要去哪里,口中的大事是指代着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哥哥会很快很快的回到桃李村,因为这里有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子等着他,候着他,一个是他体贴疼爱的妹妹,一个是他许下诺言的要娶的女子。 她这样认为着,并且一直这样认为着,一直一直…… 那晚十三娘却是淋了雨,可并不是哥哥所说的受了风寒他留下照料。当初离开院子后十三娘一人负手立于溪水边,一言不发直到忽至大雨淋漓她也不为所动,哥哥便在她身后静静的看着那孤独却又惹人怜惜的背影,雨水拍打下两个人逐渐的狼狈不堪。 最终哥哥毅然上前拦腰抱起了十三娘,这一眼似乎便是万年,时间定格在那个点上,情愫暗然涌动,那一夜他们便做了夫妻之事。或许爱情有些时候便是不经意间來临的,沒有人可以说出个所以然來。 灵儿在雅陵做着深受宠爱的晗妃娘娘,开始了那一段华而不实的深宫生活,哥哥如今也渐渐释怀了过去那刻骨铭心又满腹忧伤的无名爱恋,相思放,两两相望,忘记便是最好! 哥哥临走时说的一字一句她自然是放在心上,他说回來时想要吃上自己亲手做的饭菜,于是每日她便会随着十三娘在厨房里忙上忙下不亦可乎。 夜晚独倚栏杆遥望清风明月,满地的光影稀疏,摇曳着说不清的心绪,偶尔若有有若无的失意也会无缘由的浮上心间。 冷心,这是她离开雅陵后全新的一个身份,心真的是冷了吗?若是心冷了那又如何会羡慕起十三娘与哥哥之间的那种默契与眉目传情间的温意缱绻,只是她此生还可以遇见一个可以给自己幸福的人吗? 曾经有这样的良人,可惜她却是错过了!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无论是君亦琅还是洛夜玄,他们都是天下女子莫不心生爱慕的男子!只是这样美的男子总与那巍峨的宫殿紧密相连,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束缚着他们本不安分的心。 或许只会是一场奢望了,如今的她已配不上任何一个人,这一点她很清楚!既然如此那便将心藏起來,只留给自己,不给任何人,这样便也沒有人可以伤的了自己了。 天气大好,万里碧空渲染着薄如蝉翼的浅浅云层,十三娘邀约她來到集市说是要买些红段子和丝线,言下之意便是要亲手缝制嫁衣了。十三娘的手艺精妙绝伦,绣工也是百里挑一,她缝制的嫁衣必定是极美极美的了。 “我说过等他回來,等他亲手为我穿上嫁衣!”满足的笑颜衬得清秀的脸庞多了几分妩媚之态,十三娘颇为认真的挑选着些各色丝线。 十三娘从來沒有因为自己的容貌而生出自卑,相反她丝毫不介意旁人的眼光,总是已最坦然的笑容对带着一切。在爱情上她虽然也脆弱过,伤心过,可是她至少敢坦诚无妨的说出來,若是自己大概是做不到如此地步的。 “心儿又出神了,我们回去吧!”十三娘环上她的手臂,无意的耸耸肩她们出了店铺,继续在林林立立的店铺里挑选。 恍然想到了什么又或许是眼前的朱红段子牵动了她曾今的回忆,她自然而然的开口说道:“十三娘你先在这附近的铺子细心挑选,稍后便在碧和楼里汇合。我去买上一坛好酒,回去了便埋在竹林里的桃花树下,听说竹叶青酒便是这样酿成的!等哥回來时美酒佳肴,一样不差!” 嫁衣,女子穿上嫁衣的那一刻美丽的样子似乎是远远超出了自己意料,那抹红艳像是有着勾魂摄魄的魔力,将女子所有的娇羞温婉魅惑都释放开來。 沐家庄的那晚,听旋虽略施淡妆看上去却是惊为天人,那双眉眼勾出浅浅的妖冶令人深深的沉沦其中,不可自拔,她心爱的男子为她挽起了青丝,她的愿望实现了,可是只是之一。 还有一个心愿,在大雪飞扬的冬日醒來时便看见心爱的男子躺在身边,沒有任何打扰,世界很寂静,彼此一直温暖着,温暖着…… 这天下的女子不都是同出一辙吗?她们想要的其实并不多,寻到一个爱的人从此朝朝暮暮,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叹这天下的男子心中包罗万象,他们想要的东西太多太多。或许她们的奋不顾身在他们眼底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天地著相思! 提着一坛酒她思绪万千,浅绵的琴音随着微风徐徐潜入心底,各中韵味似乎曾经是在那里听到过,眼底划过一抹清泓的光亮,她顺着低回婉转的琴声寻去,走走停停她最终來到不知名的湖畔边上,初春的柳枝吞吐着鹅黄的嫩芽,绿意隐隐乍泻,琴声也似乎在某个瞬间戛然而止再无任何蛛丝马迹可以寻觅。 目光将周围清扫一遍,远处的亭子里似乎隐约有着人影,想必那便是弹琴之人吧!带着些许疑惑她迈开步子上前,随着一步一步的逼近,男子的面容也渐渐的清晰开來。 知音亭下一身黛绿的男子,轻挑琴弦,一举一动美的惊心,听闻细碎的脚步声男子蓦然的抬头,一瞬间她分不清自己是喜还是悲,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皇子……” 深深的看着那张无比绝美的脸庞,她忽然生出几分悲伤,记得离别那天雅陵城烟雨迷蒙,珠钗相赠,一幕幕都好熟悉,大皇子曾说希望再见时她一切安好,看着马车消失在烟雨尽头的那一刻,她恍然觉得再见时已是物是人非,物是人非…… “孤岫!”低低的唤着她的名,君亦璟那妖冶入骨的笑颜深刻的映入她心底那一汪清池中,被他这样紧紧搂却也不觉得突兀,还是那样的熟悉而亲切的感觉。 拂面春风一般的温柔下透着放荡不羁的样子,君亦璟柔声说道:“宫中的事我已听闻了不少,既然活着便将过去不快活的忘记干净吧!” “如今我叫冷心,大皇子以后便唤我心儿吧!”她轻扇睫毛,莫不娇俏顽皮。 “心儿?唤上去似乎也很是顺口。”嘴角笑意漾开,比眼前的春色更加醉人。 知音亭这名字却也是名副其实,知音亭下遇知音。一同回到桃李村后她便静静的听着大皇子讲述着离开雅陵后游历各地的见闻,时不时她扑哧大笑只觉这天下的奇人异事真是层出不穷。 悠悠的荡着秋千,忽闻君已经温润的声音:“心儿,我教你抚琴可好!” 脚尖着地她有些意外,随后笑逐颜开:“心儿笨拙,若是大皇子愿意悉心教导我也是很乐意的!” 院后的平旷青草地上零星的盛开着各色的花朵点缀其中,随时初春可这一方的春意已渲染了一地,茅草亭中君亦璟将琴放置好,踟蹰了片刻她端坐下來,细细的盯着琴弦十指委屈又捏紧全然不知所措。 侧过眸但见君亦璟淡然的坐于她旁边,那吹弹即破的纤细玉指抚上她的双手,心中猛地一颤,他们从未如此的亲密,最多便是那晚他们肩对着肩赏一轮明月。 手指不自觉的微微抖动,如此细微的举动似乎毫无保留的被居亦璟扑捉到了,因为她感觉到君亦璟覆在她的指尖的玉指蓦然僵硬起來。 偷偷瞥他一眼却不料撞入那慑人心魄的双眸中,他们相视一笑。双手随着他的掌控拨动着琴弦,轻柔的音律渐生,断断续续,不成曲调,淡若云烟的情愫在花香里飘散…… 第三十二章 生死两茫茫 皓月温润疏影摇曳,孤岫与君亦璟把酒言欢,天南地北,奇人异事,无所不谈。这个男子依旧完美的不太真实,像是一层淡淡的云烟若有若无的拂过眼前,惹得心中漾起柔柔的涟漪。 似乎就在那一刻之后,孤岫便觉得身后似乎是多了一道灼热深邃的视线。此情不关风与月,也许她永远无法体察到君亦璟对她的喜爱,究竟來自何方。 “心儿,将來可有什么打算?”君亦璟俊雅的脸上此刻勾起魅惑的笑容,偏过头孤岫心里一阵悸动,寻思着若是在多看他一眼便像是要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话说第一次正式会面时她脱口而出便说大皇子美的不是人,此番形容虽是显得有些烂俗但也是说的恰如其分,旁人之美不及他一分。 “等哥回來与十三娘成了亲,大皇子可否愿意与我浪迹天涯?”嘻嘻一笑,她一派漫不经心。 君亦璟目不转睛看着她,眉目间带着些不解又无端的流露出从未有过的认真:“此话当真?” “啊!”揉了揉额头她脑中一片浆糊,方才只是随意一说却不料君亦璟却也当了真,咧咧嘴她支支吾吾的答道:“此话……当真……” 一低眸的瞬间她惊觉的瞥见君亦璟眼底轻划而过的开心,可这种开心究竟是从何而來,答案她也尚不知晓,别扭的垂下头从未有过的羞怯与紧张隐隐乍现,此刻这样娴静的她,也不是不美好吧! 凉夜如水,窸窸窣窣的虫鸣声衬的月夜多了几分寂静,君亦璟便在竹屋夜宿。孤男寡女若是在旁人眼中此举定是不妥当的,但对他们來说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歪,便也不会这般计较了。 这一夜,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在心头窜來窜去,说不清楚但似乎这种感觉与那轻划而过的开心紧密关联…… “洛水居你若是一问便可知去处,此琴便赠与你,过几日我在來看你!” 目光落于石桌上名贵的古琴,她认得出來此琴名为碧落,上穷碧落下黄泉中的碧落二字又名相思琴,若是赠琴便是向心爱之人表露心迹,微仰头她清澈的双眸胜过这眼前一丝不染的碧空,“此琴是大皇子心爱之物,我如何能收下!” 和煦的笑意是那么的飘渺,柔软的像是洁白的羽毛拂过心底的那汪平静的湖面,清风朗月般的声音徐徐传來:“所谓好琴配美人,此琴赠你最是恰当不过!” 每一个字都像是渲染了芬芳散发着不浅的意韵,足以与缠绵悱恻的琴声相媲美,可绕梁三日而不绝。(.无弹窗广告)美人,大皇子言中之意便是她是他眼底的美人,可大皇子为何要这般说呢? 目送着大皇子离开了桃李村她独自悠闲的荡着秋千,愁眉不展揣度着大皇子的话中之意,大皇子莫非是喜欢她?不对,他这样绝美的男子怎么会喜欢上她这种平凡的女子,至少他所爱慕的女子因该是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知书达理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由此可以观之,一定是自己多想了,她与大皇子只是志同道合的知己,这样的分析她也觉得很有说服力。无由的一个喷嚏令她恍然大悟,脑海里迅速的搜索这什么东西。“竹叶青酒!” 敲敲额头似乎是在抱怨着自己不大好的记性,从屋里取出酒坛和铁锹她來到竹林深处,翠绿的竹林里隐着几棵桃树,细细一看花蕊微生但娇俏妖娆的美亦依稀可已窥探,用铁锹挖出不深不浅的坑后她兴高采烈的将酒坛埋下,又将透着些微红的土壤覆在其上。 待一切大功告成她起身拍拍手拂去尘土甚是满意!哥哥回來时想必这竹叶清酒便酿好了,这酒中携带着些桃花的芬芳又晕染了竹叶的清雅之气,却也称得上是上等的佳酿了。 迈着轻捷的步子出了竹林,无意中回过眸恰见那一株桃花瞬间绽放开來,不知是眼花还是产生的错觉,可是闭合双眼复又睁开仔细的端视着的确是桃花绽放了。 微抿薄唇她转身朝向那抹桃花色笼罩的地方一步步靠近,桃花真的是开了,只一瞬间便绽放枝头。手指轻抚过粉红的花瓣,那抹浓艳似乎一碰触便要滴落下來。愣愣的看着满目的桃花,她的思绪已随着淡淡的花香飘向很远很远的的地方。 带着无尽的苦楚她低低吟出:“三生三世,生生世世,若我命犯桃花,天地之间唯取你一枝,不管你是否为我而开。” 是谁曾在她耳畔说出了如此动人的情话呢?如今已经不记得了,只是无端的又想了起來。桃花林下,缘定三生,花在人却已不再。 陌桑城的十里桃林好美好美,听旋与临渊下一世该是会相守到老吧! 深深的叹一口气她眼眶有些莫名的酸楚,用力的挣开眼角那泪水便又被压了回去。蓦然,她折下一株桃花在手中玩赏,寂寥的背影立于着般明朗的春色里更见单薄。 “心儿!” 十三娘的灵动的呼喊穿透重重竹林拂到耳畔,凄怆之感稍稍平复开來,她大声的回应道:“十三娘,我这就來!” “我刚刚将酒埋在了林子里的桃花树下,竹叶青酒不过多时便可酿成了!”说笑间她调皮的将手中的桃花插在了十三娘的发髻间,随后她左手抚着下颌,一本严肃的说道:“人比花娇,很美!” 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十三娘反而在她面前饶有兴致的转上一圈,衣袂纷飞,裙裾暗动。“十三娘了马上要嫁给聂孤淮,所以心儿你的赞美对我來说却是很受用的。” 鼓着腮帮子孤岫耸肩,揶揄道:“要嫁出去的女子就是不一样,说话也矫情起來!” “心儿可是答应过你哥要学习厨艺的,若说我矫情那我这个师傅便当真要矫情起來了。” “好好好,是心儿矫情!”拉扯着十三娘的衣角,她满脸的而痛苦状。看着她求饶的样子如此可爱十三娘终于沒能忍住扑哧大笑。 跟着十三娘学起做菜虽然是觉得过程无趣又繁杂,但是每当看到自己亲手做出的菜肴无端的满足感便会满当当的填满她的心。她的哥哥她是在了解不过的了,纵使难以下咽可对他來说也是人间美味。 记忆纷爹的瞬间她记得她曾亲手为一个人做过寿面,那个人也说只要是她做的便是人间佳肴,人间佳肴…… “对了,心儿昨日那个公子?” 手中的筷子在桌上的菜肴里挑來挑去却也沒有夹什么菜,她有些心不在焉。“他……他是以前我和哥在雅陵城的朋友!” “原來是这样!我觉的心儿的菜做得越來越好了!”心细的十三娘看出了她似乎有些敏感,于是极其自然的岔开了话題。 转眼大半个月已如指尖流沙,消逝不见。日子依然维系着平和安然的样子,大皇子从那日离别后也沒有再來过这里,十三娘每日都在缝制着嫁衣。自己似乎并沒有什么可以做的,于是就盼日日着哥哥早些回到桃李村。 桃花从竹林里探出來,那一抹妍丽愈加的清新雅致,淡若游丝的香气沁入人心。盘踞的那棵大树枝叶葱葱郁郁像是暗地里经过了一场春意的洗礼,生机盎然。 野花藤萝顺着栅栏攀援绽放,袅娜着一种斑驳迷离的梦幻,各色野花在院中的角落暗自盛开蔓延不尽…… 春色旖旎阳光温热,心情也被万物的欣欣向荣所折服,沉醉在勃勃生机中心情似乎也无端的舒畅许多。半个月了想來竹叶青酒也差不多成了,怀着奇妙的心境她从桃树下取出酒坛,掀开盖子一阵清香扑鼻而來,深深的嗅上一嗅,延绵悠长的醇香久久缠绕,挥之不去…… 想着十三娘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做嫁衣,她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乘机练练手艺,于是便进了厨房做起饭來,这一次她的潜意识似乎逼迫着她每一个步骤都无比的认真。 忙和了整整一个多时辰她将饭菜端置在院中的石桌上,此时淡黄的光晕恰好笼着院子的这一角,余热尚未散间,阳光倾洒与眉眼上恰似一泓温泉涓涓流淌而过,轻柔中透着些淡淡的凉意。 看着一桌饭菜她清泓的眸子里笑意暗生,抬眸她嘴角勾起的那抹完美的弧度瞬间如同飞蛾扑火般倏然的化为死寂般的挣扎,冷清止不住的滚落,口中低喃着:“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哥!哥!” 终于她撕心裂肺的呼喊一声,不远处哥哥那俊秀的脸庞此刻布满了血迹,微微可窥见双眸流淌出的凄然,他手中仍捏着临走时的那柄剑。 她站着一动不动心似乎悬在喉咙处,周围的温热全部散尽只感觉到冰冷的空气刺激着每一寸肌肤。 哥哥一步一步的靠近,每一步却像是倾注了所有生存的力量,暗红的血顺着他的指尖泠泠地滑落,稀稀疏疏的滴答在花草丛中,如同滴在她的心上...... 第一章 信笺,不见不散 “哥……”她委顿在地上,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哥哥,那插在他胸前的支利剑显然已被折断,徒留着参差不齐的切口触目惊心。(.无弹窗广告) 孤淮竭力睁开了眼睛,寒凉的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额头,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流逝,他还有许多话未來得及讲啊,他要告诉他的妹妹只要她喜欢上了谁,那便是那个男子莫大的福气,便是绑也要将那个人绑來,嫁过人又怎样呢?他还要兑现对一个女子的承诺啊,红烛锦被,迎她进门…… 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可却独独说了一句 “丫头做的饭菜真香!” 不可抑制她泪如雨下,怀中之人的温度急剧下降着,她看着鲜血从他的胸口蜿蜒而下,染红了大片土地。 紧紧的搂着怀中的气息奄奄的哥哥,试图将所有的温暖传递给他,既使那么微弱,她依然不肯放弃,这是她唯一可以做的。 “丫头……” “什么?”孤岫焦急的侧耳,想听清楚哥哥在说什么,她甚至将耳朵贴在他的嘴唇上,却只能感觉到他渐冷的唇动了动,什么声音也沒发出。 “哥……不是答应过会一直留在丫头身边,这一次,你要离开了吗?”她问的小心翼翼,声音也不长,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这一次,久久沒有人回答! 教她骑马,教她诗书,有时候她伏案睡了,他一个人坐在烛台边守候着她,这是她最爱的哥哥,几经曲折她孤寂的心终于有了满室的温暖和欢笑声。她以为余下的人生,便是如这般美好。 然而,她怎么也沒想到最终会是这样天人永隔的结局!人死覆灭,她胸口猛地一疼,满眼凄怆,抱着哥哥的尸体他们一同倒了下去,直到很久很久她从这从未有过的剧痛中清醒过來。 华灯初上,淡若柳絮般绵绵的温暖氤氲着这方冷意涌动的暗潮。一身青衫她赤着脚推门而出,除了那轮清冷的月光世界沉寂的有几分诡异。 竹林深处透出一缕淡淡的黄色光亮,赤着双脚她行走在花草丛中,凹凸不平的竹林间,沙石烙脚踩上去凉意渗入骨髓且伴着细微的疼痛,她却也丝毫不忌惮,比起心底的痛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经意间那一丝就连她自己都沒有察觉的阴冷浮上眉梢,哥的愿望莫不是盼着她好好的活下去罢了,那么从今以后她会活的很好很好,谁若是横加阻拦伤害自己,她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桃花树下添了一座新坟,花香环绕竹影摇曳,十三娘提着一盏灯,身着一袭血色嫁衣,眸中盈盈若水,粲然欲滴。 “聂大哥,你放心十三娘会将我们的孩子抚养长大,若是女孩十三娘便教她琴棋书画,针线女工;若是男孩便让心儿教他骑射功夫!”淡笑着侧过身,十三娘眼里溢出不浅的幸福。 有些怔松她稍稍一愣,随后眼底漾起一层涟漪,双眸略含笑意的定格在土坟上飘落的桃花落蕊:“哥,心儿会坚强的活下去,一定会的。” 眼中,泪水泛滥成灾,十三娘忽而想起当时在后山的那所风雨飘摇的茅屋,那日她原本是在采集草药无意却中发现了溪水边上躺着一个男子,他胸口插着利箭,半死不活的。 桃李村里由于她的面容很少有男子愿意与她说上一句话,男人们对她向來都是避而远之。自小便一个人生活却也习惯了指指点点的目光,平常她便在家中做些女红偶尔去集市上贩卖用來维持生计。对于这世间的男子她向來很淡漠,似乎男人们最看重的便是女人的一副皮囊。 那天心情不错,一时顺手便将他搀扶近了茅屋,男子睁开的一双眼犹如利剑般锋利,然而一张脸却俊美,或许她救他也是由于这点。 來她一直在想聂孤淮对她不太在意的原因是不是就是因为他自己本身就生的俊美,所以对自己这样的女子便索然寡味。 “你醒了!”她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來很欢快,“我在溪水边上救了你!现在我便……走了。” “这样!”微微一动他挣扎着起來,大概是刚刚醒來,头脑不大清明,可说话的声音却很好听,下一刻又昏厥过去。 犹豫良久她终究是不忍心将他丢在这里不管,听闻雷声殷殷她出了茅屋天边已被重重暗云笼罩着,阴郁的天空似乎天像是要坍塌下來一般,大雨倾盆而泻伴随着电闪雷鸣。 被困后山也只好在茅屋里过夜,这是她第一次与男子这样的亲近。大雨漏进了他们住着的草屋,她思忖着大伤未愈的男子。于是艰难的挪动着步子去看他,彼时,男子背靠着柱子蜷曲一团,面容悲苦,像是梦中忆起了痛苦的事情,雨水拍打着他的脸,微微听见他口中低念着:灵儿,灵儿…… 那个时候她本能的要抱住他,却到了最后还是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转而站在男子的身旁脱去外层衣衫,高高的举起为他遮挡漏雨的那块地方,一夜她不眠不休似乎甘之如饴。 那晚她在心中妄自揣测了一番,那个叫灵儿的一定是个美丽的女子,是他的心上人,不知为何竟会有淡淡的愁丝染上胸口。 第二日他们便回到桃李村,那个男子便在她家附近荒废已久的竹屋里住了下來。之后,她也不知道从那一刻开始莫名的喜欢上了他,几个月的光景虽然短暂可是却足够她用余生的时光去慢慢回味了。 沒有说什么,静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心儿,我们明天去后山看一看可好?溪水边上是我和他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里的春色也该会很美!”十三娘说的很平静,然而其中苦涩的意味不言而喻。 愣了愣,她含糊地点了点头:“嗯,后山的春色一定比这里更美!” 这一夜似乎特别的漫长孤寂,因为她最爱的哥哥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撒手人寰,又要是一个人了,自己好像又变得一无所有,换个角度來看什么也沒有便什么也不会失去了,这样也好! 陪着十三娘在后山的茅屋里小住了几日,十三娘总是爱一个人呆呆地的坐在溪水边的芳草地上,浅嗅着花香,静看一日的温热散尽,这里似乎有着她最初的怦然心动,某种魂牵梦萦的味道深深的吸引着她。 她了偶尔负手立在山坡高处俯瞰着远处的山峦,奈何眼角酸胀却依旧看不到尽头,蜿蜒曲折的山脉浮现在视线里虽是巍峨瑰丽却是一种沒有尽头的浮华。 人的野心抱负诸如眼前的重叠山脉,看似接近天边却只不过是登高远望的一场错觉,追用尽一生的时光去追名逐利最后莫不是付之东水。 竹叶青酒醇香口感也温和有了上次的些许经验,她便趁着桃花盛开又埋下了几坛酒,偶尔静坐在竹林里对着哥哥的坟头讲述着平日里点点的琐碎细事,时间便不知不觉的流逝了。 时间却又一种看不见的魔力,向來不安分喜欢打打闹闹的她不知怎的竟然静了下來,闲來无事便跟着十三娘学起刺绣,一连几个时辰的呆在院中一针一线的绣着花花草草,她也不觉得无趣反而愈发的喜欢上了针线女红。 “本姑娘不懂吟诗作赋,不会琴棋书画,不会针线女工!”这似乎是自己以前说过的吧!恍惚之间凄厉的刺痛隐隐袭上心头,回过神來食指间上此刻噙着鲜红的血珠,轻轻的用唇吮吸一会儿,忽然惊觉自己这些日子的转变却也是她始料未及的,细细想來做个普通的女子便也恰是如此。 偶尔翻阅十三娘家的各种药书她也获益匪浅,久而久之便能准确无误的辨认些常见的药草,各种药草的功效特性也能记个大概了。 每隔几日背着背篓上山采集药草久而久之也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那些看起很是普通的无名花草却各有奇效途,关键时刻往往是救命的良药,越钻研似乎越是勾起了她心底的那份好奇,不经意间便欲罢不能甚至是废寝忘食,认真的劲头却也让十三娘对她刮目相看。 …… 春色渐渐的溜走转眼已是人间的深秋,至于夏日是怎样的一番风景的她已记得不大清楚了。这短短的数月似乎是她人生中最为惬意安然的一段时光,无所牵绊无所依恋,无爱亦无恨。垂下了眼帘,看着手中所绣得栩栩如生的兰花,她嘴角却扬起一个笑容。 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与世无争的度过余生的时光,直到一个陌生的男子來到竹屋,从那一瞬开始一切又都乱了。 “这是我家主人命我交给姑娘的!”男子衣冠整整却也是恭敬有礼。 眼底划过一抹置疑的神色,最终她心怀忐忑的伸手接过了男子呈上的信笺,莫名的恐惧如潮水般似乎要将她淹沒了,屏住呼吸她颤抖的打开了信笺。 “明日午时,十里荻花亭,不见不散!”这个人的字迹她又怎会不识,一瞬间那个她已经忘记的名字又从心底浮出,不见不散,不见不散…… 繁华过后一场空,誓言缱绻,梦非梦,蝶舞庄周,落花成冢,她又该如何...... 第二章 鸩酒,爱到陌路 若,人生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一眼回眸,一世牵念!有些伤口,虽然现在看不到,但一定会痛,迟早…… 十里荻花亭,不见不散,不见不散!这深秋的满目凄凉早已深入骨髓,冰冷的心还能一点点的回暖么? 为何还心存期待,究竟期待着什么? 微抿薄唇孤岫淡漠的将手中的信笺撕的粉碎,信手抛向空中,纸屑在眼前飞舞飘散最终落下,莫名的伤心在心底某处发酵,无可追溯。 他的眉,他的眼,愈來愈清晰深刻,温柔缱绻,他的情,他的爱,他的心,让她有种错觉,觉得此刻她仍是他苦苦牵念的那个人。 有时候君亦风是那样的在乎她,有时候却又完全不把她放在心上。那一丝丝若即若离的婉约成了最后的迷醉,曾今,她宁愿就此沉醉而不愿醒。 当初以为离他远远的,便不会痛了,如今当这个人又毫无征兆的闯入她世界里的这一刻,她恍然惊觉自己从來沒有将他遗忘干净。 心一旦完全付出之后,便收不回來了,被利用被辜负也激不起她心底的怨念和仇恨,那三个字她忘不了,短暂的忘记了还是会被记起,这是沒有法子的事。 她想要的是一心一意,她要的是永远萦绕不去的细腻温柔,她要的是远离权利烽烟,她想要的流水斜桥,浅淡一生。似乎他一样也给不了,既然得不到那个唯一,是否该远离情爱? 权利对男人來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更何况是九层宝塔珠帘翠幕之后雕龙刻凤的宝座呢?他着爱江山有错么?他将來是君临天下的王者,为了守护这锦瑟江山以心相谋有错么? 虚虚实实,那些诺言又绯红了多少的桃花!她不也说过江山血路陪他走完最后一程么?她说如果他追逐的累了、倦了,她永远在身后等着他。 最后,她不也是沒有做到吗?那又如何断定他薄情而自己多情。 若是离开心爱之人,那种感觉会是什么样的呢?锥心的痛还是淡淡的伤?答案她早已有了。 竹林深处的孤坟上已是草木凄凄,一如往日她坐在坟前,淡淡的倾诉着心事:“哥,他出现了!对不起,丫头又要任性一次了。” 沉默了良久她迈着坚定的步子回到院中,继续安静的绣着那幅百花图,一针一线似乎都满载着心事。 “心儿,刚刚送信來的人是?” 针尖微触及白绢蓦然的定在那里,终于她将针又收了回來,淡若游丝的笑意勾起嘴角:“明日十里外荻花亭,我要去见一个人。” “那人便是当今太子君亦风吧!”十三娘坚语气坚定的似乎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低垂着眼帘她肩膀微微颤抖着,随后十三娘柔柔的声音徐徐飘入耳际,“聂大哥无意中曾对我说起过。其实,有些事情也该有个了断,好也罢坏也罢,好过日日魂牵梦萦,爱恨两难!” 这一夜她伏案看着那一盏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灯,直到油尽灯枯,周围被黑暗淹沒她方才睡下。梦中她一袭青纱回到了雅陵的十里清风荡,此时荻花漫天飞扬,纯白若雪,伸出手指她触摸着那棵古树上她曾刻下的字迹十里清风,千年一叹! 推开竹门遥望天际,浅浅的云层铺满了碧空,阵阵凉风时时的掠过,静静的坐于妆台前她直直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的挑了挑眉神色逐渐深邃起來,拾起黛石对镜勾起远山眉,胭脂淡沫,用那支朱钗将长发挽起。 青衫袅袅,清雅出尘,这是在宫中初见时她的装束!那个时候的自己莫不天真烂漫带着几分任性,如今却觉得有几分陌生。世人常说有始有终,那么从哪里开始便从哪里结束吧! 十里外的荻花亭被十里荻花包裹着十里这两个字似乎总带着淡淡的离殇与凄凉,十里桃林,十里荻花……如梦似幻不可形容却也注定是一场陌路之美,在美也只有十里的距离,十里之外空空如一。 隔着不远的距离她瞥见了亭中端坐着的君亦风,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很快的退了一步,收拢心绪她鼓足了涌起一步步沉稳有力的朝荻花亭逼近。 干枯的野草踩在脚下时不时的发出细碎的声音,惊扰了此时的寂静。君亦风蓦然抬眸,起身一步步与她靠近,不到一丈的距离,他们目光交汇。孤岫嘴角浮起一丝笑容,但这笑容里流淌的满是阴冷,像一根刺深深的扎入了他的心底。 “岫儿!”君亦风苦涩的说道。 “别叫我岫儿!”她喘了一口气,声音越发的凌厉,“聂孤岫已经在那场大中化为灰烬,这里只有冷心!”毫不顾忌的上前一步,咄咄逼人的眼神直入君亦风的眼底, “去年的天山上降了暮雪,只是......”君亦风的声音越來越低,直到细不可闻。他眉宇间还是那样的寂寥冷清,眼眸中流露出无限的落寞,是为了她吗?心头一酸她侧过头不在看他。 目光凝在摇摇欲坠的荻花上,她陷入久久的沉思,忽的一笑邪气而妖冶:“我沒有死想必太子殿下很失望吧!” 君亦风伸出手想要抚摸眼前这个女子的脸,却因为这句话冰冷的话,他的动作忽而停了下來,手生生地僵在了半空中,对着孤岫那样的不大真实目光,他的心微微的疼痛着。 空气凝结,许久他才移开目光,留下一句冷淡的话语:“岫儿,我们回雅陵好不好?”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她的声音带了几分冷意:“我已经不是以前的聂孤岫了,这里只有冷心!”端坐在亭中,她的心微微的颤抖着,似乎所有的坚强与伪装都是一个笑话。 回到雅陵,雅陵,这不正是她心中所奢望的吗?为什么她却又觉得这是一个华而不实的诺言,眼眶泛红,木然心底一丝疼痛。 君亦风一动不动,自始至终都望着亭中的女子,如今该叫她冷心了吧!“心儿,同我回雅陵!”语气坚定,不容置喙。 “你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我便要顺从你的旨意吗?不可能!”这一次,她回答了他的话。 自嘲般的一阵轻笑君亦风來到亭中与她对面而坐,那轻滑而过的凄楚在他眼里悄悄的沉淀,亭外的婢女应声呈上一壶酒,缓缓的斟上。 “不管你是岫儿还是心儿,你永远是我心底的那个独一无二,总之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同我回雅陵可好?” 被这样柔和的声音询问着,连最后一丝防备也在不觉间消逝了。她的头偏向一方眼角不住流着泪,半响,抹掉泪水她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清。 君亦风手中捏着酒杯僵在半空中似乎是在等着她的回答,她亦不语只是端起面前的酒杯,合上眼帘仰首欲饮尽杯中酒,不料胳膊被温柔的手制止住了,微微一怔她睁开眼只见君亦璟夺过了她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大皇子……” “啪啪!”的掌声响起,君亦风薄凉一笑,那张熟悉的面孔此刻沒有了温柔,有的只是狠辣,“你怕这酒中有毒?” 此刻君亦璟不做任何解释只是专注的看着她,这眼神也是她不曾见过的凄迷热切,丝丝温暖沁入人心。四下寂静。 冷不防地她顺手拿起酒壶,掀开盖子便大喝一阵,最终将酒壶掷地有声的放回到石桌,恰好撞见君亦风眼底渐渐地浮出一丝薄怒。 “心儿怕是不能随你回雅陵了,她答应与我浪迹天涯,心儿是不是?”君亦璟极其轻柔的揽着她的肩头,那张夺人心魄的脸庞笑意和煦。 深深的看一眼君亦风,这一刻他眼底的神色分辨不开。若有若无的失落划过眼底,许久许久之后她娇俏一笑带着几分欢喜雀跃:“是。” 沒有谁可以看出她这笑容背后的孤寂,她多么希望眼前的那个男子可以推开搂着她的这双手,义无反顾的将她揽入怀抱就像很久很久以前,让她以为她是能被爱着的,让她以为他是在乎的人。 “这样也好!”君亦风浅浅的笑着。 “心儿,我们走!” 心中似被雷电击中她不自觉的止住了脚下的步子,君亦风依旧浅浅的笑着,只是一字一句说的极慢:“陪我……走完这最后一程可好?十里便好。”虽有笑意却掩不住他眼底的暗淡。 以前的高傲,冷淡,执拗,这一刻统统灰飞烟灭,他像是那么的害怕失去,他是那么的脆弱,君亦风竟也会这样,滚烫的热泪顺着眼角滚落,不忍心拒绝,她的心也不愿拒绝。 无比坚定的微微点头就在这一瞬她惊觉握着她手腕的手木然的松开,目光攀援而上君亦璟的眉目间淡淡的流淌着一丝丝失意随后取而代之的令人无比心安的笑意。 此时,君亦风在前,她紧跟其后,一步一殇,眼前男子的背影是那么的孤寂,那么的清冷,那么的害怕失去,那么...... 十里荻花,陪他走完这最后一程,最后一程。 第三章 曲终,最后一程 思绪渐渐飘忽,孤岫心绪百转千回,心头的痛却早已痛过了,沒有了只觉,只能这样的傻傻的站着,想着那些只属于自己与君亦风的回忆。 闭上眼睛,脑海中闪现的是记忆中一些残破不堪的画面,拼凑起來却是那样的刻骨铭心,永世不忘。那份回忆早已将她的痛淹沒,她并不悲伤。虽然,他们都累了,却也无悔。 忽闻一阵轻如风的脚步声朝她走进,眼前白影飘然晃过,君亦风已与她并肩而立,蓦然侧首凝望着那张如斧戟雕琢过的侧脸,依旧淡雅如风,目光凝视着荻花飞絮激荡的更远之处,沒人看得透他在想些什么。 “你当真要随他离开?”君亦风的声音毫无起伏。 “或许,这是我最好的选择,不是吗?”她的声音冷淡如霜,而君亦风的神色也依旧平常,沒有太多的情绪。 “在你心中我竟是如此不堪?”他收回虚幻的视线,侧首对着她的眸,看向她眼底最深的一处。 孤岫不说话,站在原地,声音中涌出愠怒:“却是如此!” 听到她的答案,突见君亦风嘴角边勾勒出若有若无的淡笑,却藏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深意,似喜非喜,似痛非痛。 垂下眸微喘着气,她亦不语。 “十里却也不远,十里之外,自此相思两处尽!”目光中渐渐闪过一抹伤痛,似乎是为她而伤,迈着沉稳的步子徐徐上前。 相思与尘埃,不过十余里,她的步伐猛然一疆,心底百感交集,放纵一次吧,一次就好。有一种爱,错过一下子便是一辈子,错过一人便是一生。 立刻迈出步伐,奔向远处那个白色的身影,由于跑的太急太快,几个踉跄,她险些跌倒,还沒站稳脚她便扑向君亦风伸出双手从后紧紧的搂着他的腰,仿佛一松手他便会离她而去,呢喃着喊道:“带我回雅陵……别走……别离开我……” 感觉到君亦风的身躯先是一僵,随即化被动为主动将她的手紧紧的环住,轻声说:“我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冰冷的心渐渐的回暖,她哽咽了,一阵酸楚涌上眼眶。“此话当真?”下颚抵在君亦风的肩头,就怕他会推开自己,清泪一滴一滴的滑落,滴在他的肩头,久久的沉浸在其中不得逃逸而出。 “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突然间,四周安静下來,那一刻她仿佛听见了自己心跳声,轻轻的将她推开一些,君亦风缓慢的转过身來,温实的手掌拂过她额前的发丝。“一辈子!”抬起袖将她的脸上的泪水擦了去,这个动作,似乎以前她也做曾做过。 看着他的目光清幽而明亮,灿若星辰,却藏着数不尽的疏离,仿佛照亮了她心底无数个漫漫黑夜。 孤岫心中猛然一怔,下一刻便被他炙热的吻吞噬,陡然间天旋地转,仿佛炽热的风暴将她席卷。在她即将窒息的那一刻,她执拗地移开了唇。 “不要……”冷清的眸底微亮,她看着君亦风温柔的眼睛,心底一片波澜,似是灼灼的火焰字幽暗处燃起。 “你要,你的眼睛早就告诉了我,你要的!”话音方落君亦风的温热的气息又暖暖的拂在耳边,她不知不觉间伸手环上他的脖颈,迎接着他激烈的狂吻。 今日便让她再放纵一次吧,一次就好! 忽然,一阵刻意压底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來:“大皇子……大皇子……你……” 推开君亦风的温柔怀抱,她愕然的回眸,远处的君亦璟从她模糊的视线里一点点的消失。猛地惊醒,冷然的转过脸她却对上一双潋滟的眸子,此刻惊恐绝望的自己映在他的瞳中,如此清晰。 “大皇子……”她疯狂的朝他跑了去,似乎周遭满是密密麻麻从天而降的箭雨,那是万箭穿心的蚀骨痛楚。 委顿而坐她怀中搂着气息奄奄的君亦璟,这一瞬间他一汪如如泉的眸子深深的注视着她,似与她的心一同坠入了无底的深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终于,泪水潸然而下,冰凉的泪染湿了脸颊。 君亦璟的眉头一皱,却也不说话,只是竭力的伸出手在空气里探寻直至缓缓的抚上她的眉,似乎欲要为她抚平阵阵的哀愁。 “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只是,浪迹天涯终究是一场梦,不如我们相忘于江湖!我……对不起你……”看似云淡风清的声音飘近耳中,手心感觉到有一丝冰凉划过,那是他的血。 眉眼的那层浅浅的温柔如同繁花酥然凋谢,那只手缓缓的从视线里垂落,再也无任何蛛丝马迹,陌生的暗潮,层层的绝望,如影随形的萦绕上心头。 君亦璟眉目舒展陷入永远的浅浅沉睡之中,依旧是那么的妖冶魅惑,那么的勾魂摄魄。原來睡梦中他也是这样的美,美的不可方物。 他是姜国最美的男子,多少女子盼忘着瞥见他那惊世的容颜,哪怕只是匆匆一瞥,他又曾多少次的出现在佳人的梦境中,他精通棋琴书画,他淡看浮华,他笑指烟云,他…… 袖口处半露着的是……眼底最深处仿佛流露出一丝紧张,她颤抖的手微微掀开墨绿的衣袖琉璃珠嵌花钗。 当日雅陵分别之际朱钗相赠,却沒想到他竟珍藏至今,如今他为自己又丢了性命,她并不是沒有察觉到君亦璟对她异乎寻常的喜爱,从那日亭下他手把手的教她抚琴的那一刻起,便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底发酵,只是她不明白这种喜爱究竟來自何方。 撕心裂肺的疼痛滚滚而來,她想要喊出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能挣扎着,挣扎着,可是越挣扎,心就越痛。 “随我回雅陵!”君亦风深沉的声音传來似乎穿越了万年的光影,眼瞳中透着常人无法比拟的气势,这种气势仿佛似曾相识, 隐忍着心底无边无尽的凄楚孤岫将怀中的人平稳的放在荻花丛中,倔强的抹掉眼角尚未滚落的泪,陡然的的起身。 “你想要我的命?”冰冷凌厉的脸上此刻浮现出撕心裂肺的痴笑,她已经很久沒有这样的大笑了,笑着笑着,她眼中却流出了泪,“过去的伤痛我都可以遗忘干净,我宁愿再相信你一次,相信你最后一次!可是这世上再也沒有比我更傻的人了,我要你的心,你却只要我的命!” “你……爱我吗?”徒留满心悲伤君亦风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神似是万年冰封过一般,冷清的煞人。 目光深沉而哀伤,笑容颓废而凄凉,孤岫开口答道:“我爱过君亦琅!我爱过洛夜玄!我爱过君亦璟!至于你沒有,我从來都沒爱过你。” “骗的过我,你却骗不了你的心!”他的眸子如古井无波,实则满是惊涛骇浪,又如翻天的怒火,汹涌地欲喷薄而出。 僵了片刻,孤岫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冷笑,直勾勾的额凝视着君亦风,“这一刻我终于恍然大悟,我一切的奋勇在你眼底都不过是一场笑话!你的心已付给了这注定用鲜血染红的河山,再也容不下其它。” “可这天下沒有了你,又有何意义?” 无奈,忧伤? “我会活得很好,很好!而你,注定要站在最高处,睥睨天下,孤独终老。” 眼前这个倔强而冰冷的女子,那双眸子,这是他见过最美最震撼的眸子,冷然的笑意那么扣人心弦,微微上扬的嘴角冰冷而高傲。 君亦风的眸子开始深邃起來,目光闪烁着隐隐的冷意与伤痛,动了动口,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随我回雅陵!” “我从來便不是那种任你呼之即去,挥之即來的女子,从來都不是,要我随你回雅陵,除非我死!”语罢,她手中的朱钗的径直的抵在了白皙的颈上,轻蔑的笑意浮出嘴角,见君亦风面色抑郁她立刻用了几分力道,瞬间刺痛从心底翻涌而來她清晰的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颈部滑落。 那一瞬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淡淡的眼神扫过地上冰冷的尸体,目光又停在孤岫的脸上:“我输了!方才我们都在演戏,演着一场精彩绝伦的戏,那么如今到此为止!红颜多为祸水我也该离你远远的!” 鼻尖一酸,哑口无言,觉得整个人的呼吸被抽空,却又无能为力。眼泪渐渐模糊,只能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仍紧紧的盯着那个无动于衷的男子,根本不在意她的生死,他的眼中似乎还有冷笑。 很久很久之后,那抹白影逐渐与茫茫的荻花融为一体,再也分辨不清,她僵住的手终于垂落了下來。 面前像是一座万丈深渊,浮云阵阵飘渺,无依无靠的感觉一丝丝的从心底渗透出來,沒有归属感,沒有安全感,迷惘与恐慌交织成最大的梦魇。 悄然的闭上眼睛,脑海里一片空白,想要抓住什么,却又什么也抓不住。 大风起,她微微睁开双眸。 这正是浠水的深秋,整座城都笼罩在飞絮的烟雾之中,枝头落满了重重荻花,世界犹如被水洗一般,什么都一目了然,再也不用猜谁比谁更薄情! 第四章 情殇,相思成灰 冷! 此时孤岫心底只有这样一个念头,冷入骨髓。一见如故,再见陌路,忽然很想再看他一眼,看他多年以后终是携了谁的手,又为谁倾了天下! 突然间她觉的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深深吐纳了一口凉气,双拳紧攒她一路狂奔在这浩瀚如海的荻花深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纾解内心巨大的悲痛,双眼睛险些被那无边无际翻涌而來的白茫茫刺痛。 “君亦风,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这狂吼撕心裂肺与漫天的飞絮相互交缠,飘向更为遥远的深处。 这一瞬间那眼底的哀伤与挣扎似乎是从未有过的,这份哀伤似乎隐藏了太久太久,突然间的流露竟是那样的急切。 忽急忽慢的风掠过她的脸庞,她神情冷淡,瞳中一片幽暗,清寂的眼中时不时带着自嘲却又深寂的幽光,薄唇微挑。胸口突然一阵悸动,五脏六腑似被震碎一般,那种像是要抽空灵魂的力量喷薄而出,终于忍受不了这深入骨髓的痛楚,她伸展双臂望着白茫茫的荻花,仰天大喊:“我……恨……你……” 再也抑制不住胸口间的窒闷与疼痛,身子一颤随之喷出一口鲜血,狂风低低盘旋,一瞬间朱钗像是被巨大的力量震的松动开來,伴随着乌黑的发泻在肩上,发丝乱舞,浅笑勾起嘴角。 恍惚间她觉得眼前的飞絮越來越密,满世界像是开始下起雪來,稀稀疏疏的,很白,很白,眼前的青丝似乎都被染得苍白苍白…… 她觉得自己身上的温暖一点一点的抽离而去,越來越清晰的凉意刺激着她的肌肤,她觉得她是快要死了,这是薄凉的世界她即将远远的离开,她想回到雅陵的清风荡化为一棵树,她想回到陌桑城融入那永远的旖旎春色里。 迷离间,眼前那绚烂的荻花轰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一切皆变的黯淡无光,那呼啸而过的瑟瑟秋风呼呼如刀的刮过耳畔。(.好看的小说) 直直的瘫倒在这漫天的雪白里她眼睛渐渐阖上,耳畔却传來一个温柔的声音:“你太容易受伤了!我会一直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不要怕。” 心底最深处仿佛被什么轻轻的触动,激荡出阵阵的涟漪,唇边笑意渐起只是她已经很累,很累,再也不想醒來,随着眼角溢出的那一颗晶莹的泪珠她安然的陷入了无底的幽暗之中。 莫名的暖意徐徐的沁入心底那在寒冷的某处,孤岫哆嗦的睁开沉重的眼帘。此刻她发现自己躺在君亦琅的怀中,那浅浅的和煦笑意漾在他俊秀的脸上,抚着她长眉的指尖是那么的轻,那么的柔,像是怕伤了她一般,这一刻她以为这是一场幻觉,可是这种温柔却是那么的真是。 “你太容易受伤了!我会一直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君亦琅的声音顿住,殇淡的目光黯淡了几分,“不要怕!” “我……沒有……死……”承受着心底隐隐的疼痛,她一字一字极慢的开口说道。 手微微颤抖,君亦琅搂着孤岫的手臂紧了紧,怀中女子那无限的哀伤竟深深的牵扯着心底最柔软的一处,“不要说话,你听着我说便好!” 微蹙着双眉她迷蒙的双眸深深的凝视着君亦琅,他的每一个轮廓依旧是那样的熟悉,熟悉的似乎早已刻在了心底。薄唇微启,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个比她更快的声音响起:“此后我会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除非我……死去……” 震惊的望着他,孤岫久久不能言语,心底仿佛在滴血,她不知道,是为了谁? 躺在这样温暖的怀抱中她突然生出几分凄凉來,兜兜转转了这多时光,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那场火海中,曾经的她有多么的孤独绝望,如今的她亦是如此。 或许,从一开始便就错了,她却是不肯认清这人情的薄凉,宁愿执着的错下去。这世上沒有比被心爱之人亲手杀死更令人痛心了,如今一切的苦果她都尝到了。 多么漫长的一段岁月,多么动人心弦的片段,雅陵终究是埋葬了她所有的情与爱。 自此天涯相思两处尽,一语便已带过…… “他已经不值得你再付出一丝一毫!你,该为自己活一次了!”一丝怅然的笑意掠过眼,旋即归于沉寂,深潭似的双眸底再无波澜,这样沉寂却又无比认真的君亦琅并不多见。 刹那间的心悸狠狠的漾在心间,跳动的心突然加快,满腹的哀伤与迷惑似乎拨开云雾见月明,他的一阵话就像一剂良药,将她那满目的凄楚迷茫中化解。 “该为自己活一次。”黯然垂眸,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头下一层阴影,而那里面夹杂着君亦琅看不懂耶无力去懂的巨大痛楚和绝望。 该为谁活下去,还有什么能撑着自己走下去?无限的酸楚与疼痛涌上心头,她低低的问道:“大皇子……他……” “他向來逍遥自在,我便将他葬在了这十里荻花深处。”君亦琅刚毅如冰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惨淡的笑意,却又无端的平添了几分萧索。 “带我离开这里……带我……回桃李村吧!”她声音颤抖,泣不成声,目光凄凉而深远。 “我这就带你离开,回桃李村!”他淡淡的笑着,此时淡黄柔和的阳光打在他的脸庞,说不出有多么的惊为天人却让人挪不开眼。 她胡乱的点着头只想离开这被飞絮的氤氲下的苍白世界,这里的一方天地,犹如被水洗一般,什么都一目了然。 温柔的被君亦琅拦腰抱起,力道轻柔的恰到好处似乎如蜻蜓低飞时掠过水面激起的一阵涟漪。随后她的双臂自然而然的环上他的颈,靠着君亦琅坚实的肩头,一股温暖从心底溢出,这样的感觉竟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穿梭于激扬的荻花丛林中,微仰下颌她出神的凝望着男子的脸庞,飞絮时不时的从他眉眼前拂过,扑朔迷离的淌着若有若无的朦胧光芒,他依旧漾着浅浅的笑颜,温柔的如同春日的风,那么柔软,沁入心神,令人不自觉的陶醉。 时间似乎又回到了过去,那个她始终忘不了也不愿遗忘的大雪天!在她孤寂无依深陷绝境的时刻,君亦琅撑一把油纸伞,在那寒凉凄迷的雨中久久的凝视着她,最终他信手抛下了纸伞逐渐的与她一般狼狈,也是这样轻柔的将她抱起。 风雪中她有些慌乱有些迷醉,心中虽是万千疑虑,却终抵不过那一丝心猿意马,很久很久以后她时常想起那天,那天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细微的举动,可那时她似乎并不懂得其中的深意。 他说不会再爱上任何的女子;他说他会做她身后的那个人,一直一直看着她,所有的温柔都只为她一个人绽放;他说只要她一句话,他便带她离开死寂般的皇宫,归舟弄晚,塞北牧马;他说若是她想要坐拥繁华,他便豁出一切,为她赢得锦瑟江山。 他说……他说的一字一句都那样的朴实无华,只是,自己却一次又一次的将他推开,推开的那些却也是她苦苦追寻的。 四目相对,一切已是无言,哀伤渲染着所有的情绪。这一刻她仿佛明白了,她注定不是幸福的人,注定不会快乐…… 十里荻花,十里相思尽,十里情断,十里好漫长好漫长,漫长的如同经历了千百次轮回。 “心儿,这是发生何事呢?”十三娘快步赶至看着男子怀中似乎身形俱灭的孤岫,焦急的询问者掩不住心中的惊愕。 唇角动了动,她却发现此刻沒有力气吐纳出一个字,只有竭力扯出一丝沧然的笑意已示无碍。君亦琅看着眼前神色无比忧虑的女子平静的说道:“我们先进屋再说!” 躺在床榻上她觉的眼前天旋地转,一切事物都逐渐的扭曲变形,不想再看这不得善终的爱与这尔虞我诈世界,深深的吸上一口凉气她悄然的阖上眼帘。 睡梦中那双温柔的手为她拂去嘴角边的发丝,那温热的指尖轻轻抚着她的唇角,似乎停在那里很久很久。 “公子是?”十三娘将被热水浸了的帕子递给君亦璟,君亦璟并不急于回答而是双眸含着无尽的苦楚凝视着沉睡中也伤心绝望的孤岫,柔柔的为她拭去嘴角的血迹。 “一个默默守候着她的人!”语罢他竟然的露出惬意而又夹杂着些满足的笑意,默默守候着她或许也是他莫大的欢愉了。 云疆那晚,他带着她从沧于军营里逃脱的那一晚,他清晰的的感觉她是那样的感动,唯独沒有的是爱意,但至少,在那个瞬间,只有他和她,沒有任何人來打扰。那么从现在开始,便让他守着她,守着她一生一世吧!只是这样淡淡的想着,他也觉得是一种幸福。 梦中,十里荻花,漫天飘扬...... “心儿,同我回雅陵!” “除非我死!”而她再也沒有看他一眼,越过他,目光朝向那看不到的尽头,雪白的飞絮似烟雾袅乱,逐渐模糊了前方的视线。 “我会活得很好很好,而你,注定站在最高处,睥睨天下,孤独终老......” 第五章 红颜,青丝成雪 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碾过,炽热的火焰一簇一簇的自幽暗深处点燃。 “我不想又是一个人了!” “不要离开我!” “永远不要离开我!” 一连三句,句句都是她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猛然的睁开双眼,只一刹那间她便起身双手已紧紧的搂着眼前男子的项颈,就在那一瞬间,他们都安静了下來。而君亦琅的身子有些僵硬,似乎呼吸都停滞了。 半响,君亦琅搂着她的肩头,将紧贴于他胸膛的她拉开一些距离,使得她可以真正的面对于他。 清冷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片刻,眸底似乎有一抹探究,他尚不确定此刻这个紧紧搂着自己的女子,在她的心中他究竟算作什么。 一时糊涂也好,假意也罢,他只想留在她的身边,在她放弃他之前他绝对不会放开她,淡淡的笑颜化为心中一抹黯然的柔情,眼底的冷漠隐去:“你知道吗?我等你这句话,已经太久了。” 语气清冽像是那样的轻描淡写,却又意味深长。 “一直以來,都是我错了,我依旧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不能自拔,更因为你是太子,我怕越是爱你,最终受伤的那个会是我自己!” 太子?嘴角勾勒一抹痴笑,这一刻,君亦琅恍然大悟。这些时光,她对君亦风的爱并不是已渐渐消散,而是她一直在等待。 而他,却天真的以为这份等待是一种疏远,是爱情的变质。 “在你放弃我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放开你的?”如潮涌般的哀殇从他眸底深处趟过,这一瞬间,似乎所有的情绪都在奔赴着一场命中注定的劫难。 她将他当做君亦风便当做君亦风吧!她是那么的容易受伤,她眉眼间流淌的全是凄楚绝望,他不忍心,不忍心将她的最后的一场迷梦狠狠的摔碎,至少这一瞬她是那么的满足,竟连脸颊噙着的胭脂泪都沾染上了些幸福的气味。 “可我也只是个女人,我只想真真正正的去爱一次,既是那是一条不归路,我仍然想要和你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他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即使是条不归路也要一直走下去,多么美的词,多么大的勇气与放弃。若换做是对他说的,他会有多感动……可是,那个人不是他。 指尖滑过孤岫苍白如纸脸颊,他轻轻的开了口:“是的,我不会放开你!我会牵着你的手,一直走下去。哪怕不能偕老,我也会执子之手。”浅绵的叹气声在空气里花开,他的声音虚幻而飘渺。 语罢,孤岫复又痴迷的搂着他。想拒绝,想挣扎开,可是他舍不得丢弃心中浅浅的温暖。 他知道,若此刻丢弃了那温暖,这一生再也无法得到,不想放开于是宁愿放纵一次。 怀中的女子猛地一阵抽搐随之环抱着他的双臂一点一点的松开,逐渐从他的怀抱中抽离而出,那双红色的眼睛里,微微的泛过一丝疼痛的波光。 蓦然,嘴角溢出的液体使他一惊,她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 针刺一样的痛在心底蔓起,君亦琅诧异的双眸落在那张此刻薄唇噙着若有若无笑意的秀雅脸庞上,身子似乎僵滞了那么一瞬间。 还未來得及将她揽入怀中,却惊见她丝丝散落的黑发正渐次的失去原有的颜色,那是被风霜拂过留下的浅浅痕迹,或黑或白的万千发丝无端的于光影中翩跹飞舞,似乎在寻找彼此最深处的缠绵。 时光化作的凄然蓦然凝固在发梢,却又像是要飘向更远的更深的地方,又仿佛置身于那十里外的荻花丛,满眼的飞絮笼罩着世界,那片白茫茫微微刺痛着双眼…… 而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凝视着他心爱的女子那一头青丝换作白发,看着她慢慢的陷入沉沦的苦海之中,心底一凛,他的眼底划出沉沉的哀伤目光。 苦苦的支撑着疲惫的眼帘,透过那道浅浅的眼缝,孤岫瞥见君亦琅那双眸子有令人沉坠的幽深,亦有勃然愈发的悲伤,她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君亦琅,这样颓废哀伤的君亦琅。 清寂的眼中携着自嘲又深寂的幽光,她倾倒于在君亦琅的怀里悄然的闭了双眸,只闻的轻轻的脚步声不断从回廊传來,一声声敲打在耳畔,即深又空寂…… “这是……”阿纲敲门而入随即间君亦琅怀中搂着满头白发的聂孤岫,眉心微拧那份若有若无的诧异稍纵即逝,平复了情绪他便平静无波的开了口,“一切事宜都已妥当,四皇子还有何吩咐?” 一瞬间君亦琅神情有些恍惚,眼瞳中却隐藏着令人难以扑捉的担忧,催促道:“一刻钟,立刻将浠水城全部的大夫都请來,另外快马传信给宫中的温太医,告诉他无论如何,七日内务必到达此处。” “阿纲这就去办!” 也不知过了多久,十三娘才抹掉脸颊上的清泪心有戚戚的进了屋子,淡殇的目光黯淡了几分,她低声提醒道:“四皇子还是先将心儿放下吧!” 点点头,君亦琅轻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将怀中气息奄奄的女子缓缓的放下,那眉目间无限的哀伤竟深深的牵扯着他心底某处,良久他跨门而出负手立于瑟瑟秋风席卷下的亭院中,那抹背影萧索又凄凉。 十三娘伸出柔指拂去遮挡着她脸庞的凌乱发丝,手指渐渐的滑过最终停在白发的末梢,一朝青丝变白发,世人都说三千烦恼丝,眼前这又何止三千。 脑海中似乎闪过了许多许多的回忆,那些回忆都与一个人有关,那是一层从來沒有被人探究过的记忆,那个记忆怕是会永远的埋葬。 “心儿,你答应过你哥的你还记得吗?你说我们要活得很好很好,所以你一定熬过这场劫难,一定要……” 不到半刻,竹屋之外已被几十大夫团团围住水泄不通,在场的大夫一一轮流把脉诊断,随后商量着治愈之术,莫不谨慎。 众大夫一致认为是气血攻心致使经脉呈混乱之向,血液逆行牵动五脏受损,抑郁之气喷薄而出青丝变白发,此病虽暂时无性命之忧,若是长此以往郁郁寡欢情绪不得疏散终会病体缠绕。 君亦琅似乎愈加的忧虑仍是沒有放下心來,经过一番思量后他执意的留下了三名享有盛誉医术精湛的大夫其余的遣散回去。 静静的守候着昏迷中的女子,君亦琅的指尖时不时的拂过那满是哀伤的眉眼,这一刻他却觉的自己是欢愉却又悲痛着。 欢愉的是此刻这里只有他们,沒有任何人打扰,他终于可以这样守护着心爱的女子;可是他又悲痛着,害怕当她清醒过來之后,他在也看不到她嘴角勾勒出的明媚如春光的浅浅笑意,他再也听不到她低低的呼喊着他的名,他再也不能与她调侃相互取笑,他怕…… 月色卧晓枝,那半轮皓月犹如抱着琵琶半遮面的歌女,细细的泻出朦朦胧胧的迷离之美,又无端勾起人心底的那根弦,那根一经触动便止不住流淌凄凉的弦。 疏影横斜,暗风过处尚有淡淡的余香。 遥望着那抹凄然的背影,傲然于天地间,月色下,凉风中,似乎言明着一种地老天荒的永恒。放下手中的药碗,十三娘迈着沉重的步子徐徐向前,许久,停下步伐与君亦琅并肩而立。 几欲开口想要安慰,仿佛察觉到她要说些什么,于是立刻打断,“不用说话,你听我说便好!” 之后,她沒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倾听着君亦琅的一字一句,也将她的心带入了那更深远的故事之中。 他是姜国的四皇子,她是丞相府的千金,或许他们本來并无任何交集。只是命格无双,冥冥之中他们奔赴了一场无名盛宴。 人生若只如出现,那天的雅陵锦绣大街与平日里无异,依旧的车水马龙,人來人往,繁华热闹…… 以前,他总是以为所有出自王府抑或是大家的小姐们都是一个模子刻出來的,养在深闺,温柔似水,循规蹈矩,直到她出现的那一刻,他却发现是自己错了! 眼前的聂孤岫刁蛮跋扈,不畏权贵,且有一身武艺。最让他震惊的是她全然不将他放在眼底,甚至直呼他的姓名,从來沒有任何女子如此的放肆,她是第一个。 究竟是从那日起他的心中萦绕着她的影子,他却也也记得不大清楚了!可彼时,她是太子妃,他以为这份情感便可以于时间烟波浩渺的长河里洗净,他以为他可以做到,他以为他能够做到...... 他以为,他以为,一切都是他以为。 她太容易受伤了,每每看到她孤独绝望的眼神,看到她遍体鳞伤的样子,他的心确像是要凝固了。 她爱的是那样的深又那样的痴迷,只是,她无头到尾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都不是他,她的心满满的全都给了另一个殇她至深的男子。 沒关系,他会永远的做她身后的那个人,默默的守护着她,所有的温柔都只为她一个人绽放,只要她想要的便是拼尽了性命也会给她。 当然,他也会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她婉转的一笑。 等待不长,一生而已。 【免费阅读,返kb,机会多多,就等你來】 第六章 白发,黯然神伤 他是俯瞰江山的姜国四皇子,朝野之上韬光养晦,生死博弈,阴谋利用一心只为有朝一日在龙椅上掌控天下,却为何独独单恋那样一个女子? 他的母后,不懂,其实,他也不懂。 此刻,君亦琅脸上有很多很多情绪,当整个人投入到这漫漫黑夜中,夜风将他的衣角卷起翻飞,溶月疏星璀璨耀目。 “或许她便是我此生逃不开的劫数!”他的声音很沉,很低,随着夜风吹进耳畔。 “劫数。” 君亦琅不再说话,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双幽深黑寂的目光带着几许复杂的情绪。闭下了眼皮,心中似有挣扎,有矛盾。 须臾,他才睁开那依旧冷淡如霜的眸子。“可她的心都给了那个人,我是不是很傻很傻?”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十三娘嘴角勾起的那抹淡雅被月光映的朦胧如幻,记忆的蚕蛹抽丝剥茧般,遥忆那日的山头,那方溪水畔,那间茅草屋和那段怦然心动的时光,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微微转头,君亦琅一丝怅然的笑意掠过眼前,旋即归于沉寂,深潭似的眸底再无波澜。“此恨不关风与月,那便由我守护着她吧!” 月上中天,风声萧萧,斑驳的光影从身后勾起一道深深的暗影。奇异的温暖与失落浮上心头,在静谧中悄然而去。 次日,天大晴。 一束温暖的亮光射进孤岫的眼缝,逼得她不得不睁开眼帘,昏昏沉沉地看着伏案熟睡着的君亦琅,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像是受了风寒,而她整个人虚弱无力,又冷又热。 微微咳嗽了几声,君亦琅应声从睡梦中逃逸而出,淡淡的目光流淌出浅浅的欣喜,起身过來将软软躺于床榻上的她扶起:“心儿,醒了便好?” 借着君亦琅的力道起身,她昏沉沉的头一阵眩晕,金晃晃的暖阳映照着她的脸,却融化不得心底那凝固的坚冰,依旧是感觉寒气逼人。 “以后我便也唤你心儿可好?”他那长眸之中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长长的吐纳出一口凉气。 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她的心间却是闪过无数的念头,纷繁地萦绕着心头,时而欣喜,时而慌张,时而甜蜜,时而胆怯…… 那一瞬间竟连她都不知道改用何种情绪去形容此刻的自己。 只觉的手被他紧紧的握着,握着她的手是那样的温暖,孤岫不禁用了几分力道回握着他。 眼前映入一抹白,心底某处隐隐的作痛,手微微一颤她抽离了那流溢着暖意的掌心,五指缓缓的从后颈拂过勾起缕缕发丝于眼前,一丝一缕她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目光始终沒有离开那抹凄怆之白,静静的看着那白发,白发…… 恍惚间,绝望之感渐渐攀升,一滴滚烫的泪水沿着她的眼角滑落,似灼伤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执迷痴狂最终换回这一头白发!”仰头大笑,笑中有嘶哑,有伤痛,有沧桑,有自嘲。 君亦琅怔然地凝视着女子诡异的眸中隐藏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浓烈的似乎可以燃烧一切,沉重的炽热与伤痛让他无法喘息,沉闷在心头的灼烈更无处释放,只能凝视着她。 陡然间孤岫失尽力气,整个人似乎被掏光,那僵在半空中的手终于黯然垂落。掀开被褥她勉强的撑着身子,未來的及穿上绣鞋便赤脚跨门而出。 静坐于秋千之上,她不再言语,只是痴痴的睁着地面上游走的枯黄落叶,那落叶像是一面奇幻的镜子,可以窥探出前世今生记忆深处的最悲凉的回忆,那些连自己都不曾发现的凄楚。 以为可以抓住君亦风,以为可以牢牢的抓住他的心,事实上她错的离谱!君亦风是一个冷血无情之人,又何來的心。 荻花亭相见,她把一切的情爱都压了上去,赢了,将拥有一切;输了,将一无所有,一无所有…… 若是沒有那杯鸩酒,若,人生只如出现该多好!自此天涯相思相处尽,之后,再也沒有之后了。 自嘲般的笑了笑,她伸手揉了揉疼痛昏沉的头,双眼早已微红。 脚踝被一阵暖意萦绕着,蓦然垂下眼帘才惊觉君亦琅正在为她轻轻的穿上绣鞋,“嫁给我可好?” 半响,他又说:“我在等你,等你婉转的一笑。” 因为最后的一句话,她蓦然的凝神看着君亦风的双眸,正对上那深切的目光,微微有些怔松。缓缓的起身沉默不语。 君亦琅离她很近很近,气息交织在一起,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直至君亦琅将她拥入怀,猛地惊醒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紧紧的扣于怀中动弹不得。 略微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心儿,我爱你。” 心儿,我爱你。 这是头一回,有人对她说爱,哪怕是哥哥,哪怕是君亦风,都沒有说过亲口说过爱她,他为什么要说,凭什么说! “我知道,你的眼中心中只有君亦风,哪怕他伤你至深,甚至要害你性命。也知道,他是你心底永远挥之不去的痛,更明白,既使我拼尽力气,你也不会随我走。”君亦琅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边,真真切切的语气沒有一丝作假。 “对不起!我的心,只留给自己,不会给任何人。”她的声音陡然清冷,眸子里一片冷寂,仿佛沒有任何事能够动摇她。爱如今对她來说已经太过奢侈,她再也沒有力气去爱一个人了,她也配不上眼前这英姿飒爽的男子。 事实一次又一次的证明,她注定是一个不幸的人,凡是与她有所关系的人最终都沒有好下场,不得善终。以前她总是决心要保护好身边的每一个人,却从沒有想过这一切悲剧的深处归根究底,她才是始作俑者。 所以,唯有让周围的人都离她远远的,远远的……这样他们便会活的很好很好。 唇角微扬,凝望着萧瑟凄凉的秋色,最终她支支吾吾的开了口:“你……走……我……一个人……会……很好……” 君亦琅拥着她的双臂渐渐松开,一瞬间,她鼻尖微酸竟有种想哭的冲动。她很清醒的知道这温暖來之不易,这柔情求之不得,淡淡的殇从眸底生出。 眼前的男子依旧挺拔傲然,却显得沧桑孤寂,就在她以为这缕暖意即将荡然无存之际,他又无比坚定的将她再次扣入怀中。 “此刻你就在我的怀里,那怕只有一秒也好。”毫未犹豫,他脱口而出,唇上勾勒出一抹淡笑,“沒关系,我会做你身后的那个人,默默的守候着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她怕眼前听到的是幻想,这个男子竟沒有丝毫想要从她生命里逃脱的念头,甚至犹豫都不曾有过。 君亦琅将怀中的她微微推开一些,正对上他的眼睛。此刻在他的眼中再也沒有那抹怜惜与哀伤,隐忍的欲望与炙热无限的蔓延到最深处。 本能的后退一步,君亦琅亦上前揽住她的腰,拉近彼此的距离。当她还呆呆的瞧着他的时候,君亦琅已捧起她的脸俯身吻上她的惨白的唇,不同于君亦风的炙烈与霸道,柔软的唇在她的唇上轻吮辗转,这一瞬间竟更能撩拨她的心,她的脚早已失去力气,只能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臂。 君亦琅似乎猛然清醒,退后了一步,眼神格外的深沉,深沉中蕴含着一抹看不懂的东西,看着她,他只说了句:“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 方才缠绵之际,君亦琅口中有醇香的酒气,那份微醺的感觉似乎要将她灌醉,而她却是甘愿在里面沉沦,只是那不过是一瞬间的心猿意马,瞬间之后她依旧要面对她惨烈的人生。 大风拂过,尘土风扬,她不住轻声咳了几下,这细微的声响随即惊的君亦琅心底起了一层又一次的波澜,上前冷不防的拦腰抱起女子,他漾出明媚的笑,可眼底却无任何笑意。 仿佛要察觉到她想要说些什么,君亦琅立刻打断,柔声说:“如今你一切都要听我的!若想要摆脱我这倒也不难,你只需要尽快的恢复以前的神彩,活得让春风失色,活得让我咬牙切齿!” 放荡不羁的孩子气又栩栩如生的从在他那张颇有玩味的疏朗脸庞上悄然绽放,摇曳着一股温阳般的惬意。 嘴角微扬,她浅浅的笑意一闪即逝,如同流火一般还來不及捕捉其中的唯美便早已暗然陨落,不见了踪迹。那抹笑细微的甚至连她自己也未察觉到。 躺在他怀抱中的感觉是如此的清晰而又真实,以至于她从沒有置疑这像是一场梦,这个人与君亦风不同。 君亦风如他的名一般像风又不是风,却又抓不住松开掌心是虚无缥缈的空洞。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举止都是那样的真实,似乎永远不用担心害怕下一刻那温柔那笑颜是否依然萦绕。 君亦琅轻柔的将她下拉着她坐于妆台前,深深的的吸上一口气,她抬眸望着镜中的一头白发的自己,心被温柔的刺痛着。 镜中,君亦琅站在她身后为她拢起飘散的发丝,拾起那支朱钗将她如瀑的白发挽起。 蓦然,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12月免费阅读,返kb】 第七章 相依,半世流离 为她,挽青丝!只是,青丝化为白雪。 君亦琅的手很柔很轻如羽毛微微的拂过心头,漾起那一卷卷柔软的涟漪,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怕一不小心便会弄疼她。 心中闪过一抹动容,她看着镜中的男子,很认真的看他,似乎想要将他看透看穿。他们隔得很近很近,君亦琅眸底的笑意宛若昙花夹杂着迷乱之美浅浅的溢出,直达心底。 “我一定会还你一头黑发,你信我!”他搂着她的肩头,声音虚幻而飘渺。 心微微的疼痛着,那种说不清的情绪扩散蔓延在心头。闭上双眼,脑海中清晰的浮现着那年大雪中的一幕幕。 紧抿的嘴角也渐渐有了弧度,微微的侧首凝视着君亦琅:“我信你!”淡淡的回答,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手猛地一颤君亦琅嘴角勾起无比舒缓柔和的笑意,“有你这句话便够了!”这声音竟携着些他自己都曾察觉的宠溺。 沒有人明白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对他來说究竟有多么的重要,这三个字足以让他心底一阵狂喜,这三个字足以让他舍弃一切,一切…… 定了定神她起身与他对面而视,眼前的明媚如春花,清丽如荷的目光静静的注视着她,那目光中有太 多她看不懂的情绪,激动,诧异,欢喜。 最后,只剩下毫无声息的他们,静静的……对望着。 “如果可以你的远山眉我却可以为你画上一笔?”抱着双臂,君亦琅苦思冥想的模既清晰又真实,似是在细细的打量着她。 神情涣散的定定站在原地,见她不语,他又开口问:“怎么,不敢一试?” 她依旧沒有答话,只是静静的睁着君亦琅,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心中犹豫了片刻,而后她踮起脚尖,为他将头顶发丝上那团白絮拂去。 收回手的瞬间心若有如无的一阵惊凉,目光触及之处原是君亦琅抬起头手,轻轻的抚上了她冰凉的脸颊,轻颤后退一步,他的手落了个空。 避开他的目光,她沉沉地说:“若有一天我老了动不了了,那时你便为我画这远山眉。”说完,她就转身,可是手却被他紧紧的握住。 “自当铭记于心!”声音很淡,却透露出无限的深情。 沒有挣扎,沒有拒绝,只因舍不得丢弃手中淡淡的温暖。“陪我去荻花亭走走可好?我想见见大皇子。” 门外传來脚步声传來,十三娘手中的端着的药尚泛着热气,“心儿先将这药趁热喝了吧!”目光落于她们交握的十指间,微微一怔,君亦琅随即松了手。 双眉微蹙她接过药碗,僵在半空中良久,方才一饮而尽,微微的苦涩在舌尖缠绕,抿了抿唇似乎这样可以将那抹苦意压回心底。 “大夫说你身子薄弱,此刻不宜……” 话及至此他注视着孤岫,那双微红的眸子里泛过一丝疼痛的波光,遮挡不住的哀伤正悄然的暗自滋长,蓦然心底无端的满起无尽怜惜,心一横他淡笑着说道:“你要去也未尝不可,只是?” “只是,什么?”她好奇的问道。 “此刻不已劳累,所以我來背你,到了荻花亭我自会放你下來。” 点点头,她默许了君亦琅的意思。 去荻花亭的路上君亦琅走得很慢,很慢,并不是因为此时他背着自己而走得慢,似乎他不愿意这么快便走完这段路。 “我希望这条路沒有尽头!”淡淡的声音随风飘入耳畔。 曾经,夜风下、宫墙外,她与君亦风手牵手十指相扣,那时候她是多么的希望眼前的那条路可以无比的漫长,沒有尽头,甚至希望这条路可以用尽一生的时间去走完,因为走得太快,失去的便越多。 她记得那年的大雪天,万里冰封,大雪压枝,一片洁白,晓色青天,她失神的行走在深雪地里耳畔传來令一串细碎的踩雪声,不经意间君亦风已出现在眼前。 那淡淡的笑意竟是要把这漫天的白雪化为春水般的温暖,任凭心绪百转千回,他们依旧相顾无言,终于雪花停了下來,不在飞舞,她终于看清了他是我眼底那份恰到好处的温润。 静默下,他抱起她,像是一辈子不打算放开那样坚定,一路任由他这么抱着,耳边只剩下靴子踩进雪里的声响。 一辈子,听起來是多么美啊?只是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终于,她与君亦风分道扬镳。 丈夫悲,断墙残垣草木深;丈夫欢,君子相交淡如水;丈夫喜,瑶琴不理泡书卧;丈夫怒,昨日温情不复成陌路。 一见如故,再见陌路,从此萧郎是路人。 当年的那场夜宴,众人行酒令各展风流。殊不知,当初兴致所致咏出各种喜怒悲欢,短短四句却道尽了一生的脉络,或许一切早已是定数。 丈夫悲,一朝心血付东流;丈夫欢,锦瑟再御两相依;丈夫喜,黄金战甲登楼台;丈夫怒,坐断东南战未休。 他君亦风心中又何止这姜国,他心中装的乃是整个天下。一朝心血付东流,最后他当真…… “四皇子……这江山……你究竟想不想要……” “此刻你竟如此生疏!”止住脚步他心上掠过一丝淡淡的失意,他记得曾经她也是用着如此客套生疏的词语,如楚河汉界一般,划清了他与她之间的界限。 深深的叹息声,清清楚楚,蓦然,脸颊凭空落下的液体使她一惊,用力眨了眨眼睛逼回眼眶的失意。 她知道,君亦琅叹息是真的,失落也是真的。 “男人谁不想坐拥繁华,谁不想翻云覆雨,谁不想主宰万物?你苦心孤诣这么多年,或许最终的王者便是你。你……不该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而放弃了你本该选择的那条路。” 浅浅的笑着,他无比坚定的回答道:“那条路本就不是我的归宿!我常常想,这样不顾一切追逐的东西,究竟是不是我真正想要的,逼我走上这一条孤寂艰难的慢慢长路,答案是否定的。” 这一刻,她明白了一切。 终于,又见十里荻花,依旧是美的虚无缥缈,苍白中由见惨烈。 缓缓放下背上的女子他穿梭于苇丛,伸手折断各种可能碰触到身后女子的苇枝,踩出一道明晰的羊肠小道。 跟随在他身后,孤岫依恋的看着那抹背影,依旧的挺拔,却无端的多了几分萧瑟苍凉的意味。 这路走了很远很远,君亦琅却一句话都沒说过,而她也安逸于这样的宁静,自从她踏入宫门之后在她的生命中,这样的宁静便很少,很少了。 “你不必过于自责!”他依旧在前面走着,一句淡淡的话却飘向后面。 她冷笑着说:“他到底是因为我才……” 君亦琅的步伐猛地停住,一时沒有反映过來她便朝他背上撞去,轻轻的闪身避过她的身子,瞬间已牵起她的手。 牵着她君亦琅笑而不语,继续走,深深的荻花飞絮中,夹杂着他们细碎的脚步声,空空回响飘荡。 沒有拒绝,含着浅浅的笑意与他并肩打着飞絮而过,君亦琅的手竟如此的温暖。 “真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一直走下去?” 突如其來的言语令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恐慌与迷乱随之浮上心头,不想延续这样略带暧昧的气氛,她开口说道:“这荻花丛或许真的是极好的归宿之地。” 这里却实是丛林的最深处,高大茂密的荻花枝棵将天空都遮挡的严严实实,仰首俯视,满眼充斥这软绵的飘絮,一座土坟空空于此,静静的负手立在坟前淡看这时间的万千浮华,一句话未说她只一个劲的发愣。 “心儿,我们走吧!”君亦琅最终柔声提醒。 从那无尽的回忆深渊里缓过神來,她点了点头,看上最后一眼转身与君亦琅顺着來时开辟出的那条道路,原道返回。 这一次,他并沒有去牵起她的手,他觉的此刻她还是深陷在自责与痛苦的泥沼中,这一瞬间他若牵起她的手颇有些不合时宜,毕竟他欺骗不了自己的心,当牵起她手的那一刻他对她的感情已然是一种男女之情。 他爱着她,他也怕他的爱会让她一点点的远离自己,或许,爱本就是自相矛盾的。 沉思之际他惊觉眼前的女子蓦然止住的步伐,伸手去碰触那的冰清洁白的荻花飞絮,断断续续的飞絮落于指尖又被微风送走。 此刻孤岫孤独的站着,却无端多了几分凛然的出尘,微微上扬的睫毛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口中痴痴的吟咏着什么…… 谁,执我之手,敛我半世癫狂; 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 谁,携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 谁,扶我之肩,驱我一世沉寂; 谁,唤我之心,掩我一生凌轹; 谁,弃我而去,留我一世独殇; 谁,可明我意,使我此生无惑; 谁,可倾我心,寸土恰似虚弥; 那在风中摇曳着的冰冷瞬间被暖意驱散,孤岫微微侧眸恰好撞进那无底的柔情之中,深深的凝视之后君亦琅覆在她耳畔,浅浅念道: 执子之手,陪你痴狂千生; 执子之手,共你一世风霜; 我,牵尔玉手,收你此生所有; 我,抚尔秀颈,挡你此生风雨。 【12月小说免费阅读,返还kb,精彩不断,就等你來,行动吧!】 第八章 烟雨,倾覆神魂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一身素清的罗裳迎风飞舞,衬的孤岫身姿的曼妙与纤弱,柔美的双眸透着常人难以忽视的灵气。 她一直都在笑,那笑容很恬淡,并不假。 手心微微用力君亦琅牵起孤岫的手,她的笑总让他觉得很舒服,她并不像宫中的其它女子,总是带着一张虚伪的面具,也沒有阿谀奉承甚至是直呼其名,以取笑戏谑为乐。 开心的时候便漾起那纯粹的笑颜,悲伤时便独自的发呆暗殇流淌,仿佛只有在孤岫的眼中他方才能卸下所有的荣华与身份带给的与生俱來的包袱,只有在她的眼中他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子而非四皇子…… 凉风卷动着苇枝交相碰撞沙沙作响,震的满枝飞絮犹如乱雪拂了一身。待晓风悄无声息地溜走,最后趋于平静。 四周突然的而静谧,只剩下浅绵的呼吸声与突兀的心跳声,浓密上翘的睫毛陡然一颤,孤岫痴迷的望着白絮飘扬中君亦琅的面庞,隔得如此近却已看不清他的容颜。 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呆呆的看着逐渐荡漾起迷蒙的脸庞,好像想了许多事,却又什么都沒想。 突然,君亦琅松开了紧握的手在她身边坐了下來,伸手折一段荻花枝浅捏在手中玩赏着。蓦然垂下眸,她看着此刻眸底勾起淡然的男子,随后就地而坐。 此番情景如往昔很想很想,就像当日采瓶园中他拈着幻冷花,含笑轻嗅,眉宇间尽是潇洒,思索之际浓郁的忧愁浮上心头。 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可是沒有,于是君亦琅便这样静静的伴着她坐在此处,风将她的发丝卷起,几缕打在他的脸上,有些疼痛。(.无弹窗广告) “执子之手,陪你痴狂千生;共你一世风霜;牵尔玉手,收你此生所有;抚尔秀颈,挡你此生风雨。心儿,你可愿意?君亦琅最终开了口,这是半个时辰來他所说的第一句话。 “不愿意。” 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却让君亦琅觉得很真实。 “心儿,我们也该回去了!”淡淡的笑着并沒有透露出其它异样的情绪,平静如同波澜。 是他将心底的情绪隐藏的太深太深以至于她看不透,还是他其实早已料到了这答案。既然他已有了答案又何苦想问呢? 可是,她的心她的爱都付于眼前这漫漫雪白间,或许唯有等下一个轮回,欠他的情与债她这一生还不尽,也还不完,苍白的容颜上闪过一丝嘲讽, 君亦琅侧首,看着那张侧脸,苍白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依旧冷淡如霜,沒有一丝温度。 “若你不喜欢,以后这样的话我便再也不说了!” 目光一转,无意间那双略带愁绪眸跌落在她的心间,旋即避开他的视线,沉声问道:“为什么?” 君亦琅刹那间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微微一僵,慢慢才松弛:“怕……你伤心!” 这声音很平静,沉沉渺渺的如烟如缕,刹那间却又一抹萧索的意味。眼眶中水雾弥漫,那丝丝辛酸绞得她近乎窒息。 骤然间,天地变色,暴雨突如其來,天际乌云如墨。忽闻一阵雷声,闪电划过,大雨倾盘,骤雨溅得漫天飞絮终于如沉香入烬般归于尘土之中。 满城烟雨,凄凄迷迷,唯有于荻花亭中躲避。 匆匆的时光恰似飞蝶,低低的掠过心底那一池碧水浅漾无数涟漪,只是无论动作如何轻盈总会勾起最深处的殇。 记忆中有三个地方是她心底永远挥之不去的痛楚,荻花亭绝对是这辈子她最不想忆起的地方之一,就在几天前,在这亭下她想要唤回她深爱的那个人,可是他却只要她的命,何其讽刺的一场戏啊!奈何入戏太深,伤的也太深。 陌桑城的春日旖旎已戛然而止,沐家庄外那十里桃林花开的正艳,色正浓,依旧在风雨中摇曳,一片血海暗潮汹涌。最后那便是雅陵,那朱红的宫墙内嗜杀了她的心,她的爱,昨日情意绵绵它日便是陌路人。 深宫锁住了情爱,情爱也被困在了深宫。 伤心地,伤情处,空思量,愁断肠…… 手停在半空中一僵,君亦琅随即抬起为她轻拭脸上残留的雨珠,她受宠若惊般看着他。 仿佛沒看见,依旧认真地将她脸上的残珠拭去,看着她脸上那苍白冰冷的脸,他的嘴角不禁勾勒出浅浅的弧度。 “我……自己……可以的。”她僵在原地,想拒绝却又沒有动,只是呆呆地任君亦琅为她将脸上的雨珠尽数拭去。 亭中他们比肩而立,静看一场烟雨。秋雨从來便是缠绵不绝,今日的这场雨却來得猛烈,势不可挡,洗刷着人世间的尘与土,大雨过后天地想必又是一番空明干净! 肩头被那温柔的揽起不经意间挪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嘴角微微上扬她仍旧将目光散射在眼前的烟雨笼罩下的荻花丛,暗然而生的一种情愫竟让她有些欢愉,有些迷醉。 这一刻她暗自祈祷着希望这场雨不要停的太快太快,这一瞬的心安她希望可以持续的长久一些,那么她的孤独与绝望便会减少一分。 “四皇子属下们來晚了!” 喘着粗气的声音清晰的映入耳际,寻声只见四个身着蓑衣的男子俯身一派恭敬有礼,那些人显然是君亦琅的下属。 大雨拍打着纸伞沙沙作响,忽然间的沉默使得空气渐渐凝滞,极其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君亦琅才恍然间松开她的肩头,凝神淡淡一笑:“心儿,我们回去吧!” 淡雅的声音中还藏着些,轻嗯了声,回神之际怔怔的凝望着君亦琅良久,眼中闪过不可思议,他已然微微弓着背脊静待着她伏上。 还欲启口说些什么,却被一阵颇有玩味的戏谑声打断:“堂堂四皇子背你,便赏我个人情可好?” 须臾她双手环上他的项颈伏于他的背上,心中不由一暖,一旁的侍从为他们撑着伞,雨依旧拍打着万物丝毫沒有削减之势,那雨珠虽是打在伞上却犹如滴在心底,透过那池清澈的心底之湖她清晰的看见了自己的轮廓与容颜。 原來她也是被这样的呵护着的,她依旧是被爱着的,原來她不是一个人! 微怔片刻她叹了声:“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既不倾城亦不倾国,不值得你放弃一切!” “归根到底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嘴角噙着笑意,目光依旧凝视零落的雨水,渐起一阵阵波澜。 “究竟我哪里好?” 语气带着些微哑的声音戚戚然然,听在君亦琅的心中却是一阵疼痛:“你哪里都好。 淡淡一句话,那样雨淡风清,却直撞心湖,倾覆了神魂。 就在那一瞬间,他们都安静了來。 來时的路很漫长,却忧伤;回去的路风雨凄迷,却温暖。随着这条路逐渐的抵达尽头,她的心愈发跳的厉害,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忧虑些什么,似乎那是自己无故的贪恋着这种温暖。 回到竹屋君亦琅轻轻的将她下地來,未等她开口说些什么君亦琅已伸手覆在她的额头感受着她的体温,好一会儿方才疏散了微蹙的眉梢,收回抚上她额头的手,柔柔的说道:“还好,未染上风寒!你……沐浴更衣……我先出去了!” 侧首角落处的浴桶中正泛白茫茫的热气,凝望着君亦琅,她冷清的眸底似乎有一抹探究,有千言万语似乎不知从几何说起。 避开君亦琅的目光最终所有的情绪化为一阵深深的沉默,闻得一声‘咯吱’,回转眼光他已叩门而出。 …… 闭上眼她沉入这白气萦绕的热水之中,眼角却溢出了泪,好久好久,沒有感受到这久违的心动了,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感觉。 自从离开雅陵后她一直以为,这个世上,只有哥哥是真心疼她的。 却不知,在这浠水之畔,又再次遇见了这样一个男子。 只是,她还能爱吗?还可以爱吗?已经嫁过人的她还有资格爱吗? “冷心你真的无心吗?无心吗?无心吗……”声音渐次回旋上升,心底那团火焰越來越猛,熊熊大火似要将她化为灰烬,万箭齐发瞬间钻心的疼痛喷薄而出,微咬着唇角她发疯似的双手拍打着周遭的热水,渐起阵阵水花在空气里凌乱的舞动。 蜷缩水中她失声痛哭起开,似乎唯有这样撕心裂肺的哭泣才能舒缓内心的巨大痛苦…… “心儿!”君亦琅推门而入恰见孤岫蜷缩身子低低的哭泣着,那孤独绝望的样子将让他心底生出深深的疼痛來,很想义无反顾的走过去给她一个拥抱,或是可以靠着哭泣的肩膀,只是.......他不能去侵犯这个女子,他不能这样的唐突,这样的冒犯。 五指微微合拢他转身欲走耳畔却传來凄然的柔软声音:“别走!”蓦然,心底的那处柔软被轻轻的碰触,那处柔软是只为她一人绽放的温柔。 这天下除了这个女子,再无任何人可以沐浴那种温柔。 【阅读,返kb,12月上架新书,定多少返多少,精彩多多,就等你來!】 第九章 迷乱,心猿意马 只闻得君亦琅一声长叹,沉默须臾,“心儿,即使不能偕老我也会执子之手,这话是一直算数的,你不是一个人,从來都不是。” 说完后他微微一怔用殇美的眸子凝望依稀低低哭泣的孤岫,“心儿我会守候着你的!”丢下淡淡一声语,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屋轻轻的阖上门。 只闻得脚步声越來越越遥远,直到声音消逝不见,整个世界又似乎陷入一片阴森冷寂,孤岫深深吸上一口气后她整个人沉入了水中,似乎心中藏了一个结,一个永远的结,沒有人能打开。 屋外君亦琅一身白衣,身侧依旧挂配着那枚缀着铃铛的玉佩与一只横笛,满眼忧伤,清风穿透烟雨暗自拨动着铃铛交互碰撞叠叠的声响清丽婉转。 斜倚着栏杆他顺手取下玉笛轻轻的置于唇边,沉默了许久,淡淡的声音种是一丝一徐的融入漫天烟雨之中,潜入这时间的每一个角落也包括心底最寒冷的那处。 低回婉转中道不尽一曲相思一回痴狂,这支曲子名为《凤栖凰》若沒记错此番却也是他第三次吹奏,第一次是在十里清风荡,第二次是前去云疆的暗夜里,第三次便是今日他为心爱的女子而吹奏。 这个女子如今是这样的孤寂,她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一片黑暗与阴冷,她走不出过去的梦魇,她在挣扎着痛苦着。而他决定倾尽一生也要带她从悲伤里逃离出來,他觉得也只有自己方才可以做到,至于要用多久的时间他不知道,既使一生却也是不常。 那日马背上孤岫说清风荡的一棵大树上她曾刻下过一句话:十里清风,千年一叹。 信口而说他却记得清清楚楚,殊不知回到雅陵后的第二日他便独自來到清风荡,春日里的清风荡并无荻花,一眼瞥去浩浩荡荡的绿意宛若流动起伏的河流,虚幻缥缈的似乎是人间仙界。 枝叶繁茂的树林葱葱郁郁,他曾走过那里的每一寸土地,他曾抚过那里每一棵树干,带着失望与一丝丝的希冀他寻找着那棵不一样的树。(.) 当初违逆母后的旨意,他毅然陪着她前往云疆,虽然他心知肚明这是一场无果的爱慕,可是他宁愿沉醉其中。那段时间虽然那么短暂却是他人生中最快活的时光,一路相伴相依,真的希望时间可以就此凝固在那一刻,那么幸福便不会那么快的流走了。 只是孤岫心中所牵所挂的人都不是他,那时候的他心想着只要他深爱着的女子是快乐的是幸福的,至于这幸福是不是自己给的,这并不重要。 这么悠长的一段时间她并不幸福甚至不开心,在那巍峨肃穆的皇宫里她流了太多太多的泪,她一次又一次的受伤,那曾经流淌的和煦笑容再也无迹可寻。 以前他甘做她身后的那个人只能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她,受伤的时候哭泣的时候他始终是她最坚强的后盾,从今天开始他只愿成为她眼底的人,他知道总有一天她的眼中会有自己的影子。 笛声戛然而止,他垂下眼帘伸手捏了捏那枚地质粗糙的玉佩,嘴角边勾勒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此物是孤岫赠与他的第一件礼物,虽不值一钱却对他來说胜过金山银山。 随着门嘎吱一响他闻声看去,孤岫身着红色罗衣跨门而出,目光中闪过一抹伤痛,也不知是为谁而伤。 “玉佩你却一直都带着!”她平静的双眸间看不出一丝情绪,语气也是极其的平淡。 眉目一闪君亦琅随性地笑笑:“美人相赠,吾自当视为珍宝。” 瞪大着眼睛看着君亦琅,她的目光却因为他的笑更加疑惑,复杂的情绪油然而生,隐约的猜出其中的深意。 “那日你说爱我,此话当真?”毫不顾忌的这样直白的问着,她清雅的面容一派淡定。[] “对你所说的一字一句皆是发自肺腑,历历在目不曾忘记!” 声音轻且柔,君亦琅紧紧的握起她的手,手心处传來他稳健的心跳,那切实的温度一波一波的传入心头。而他此时的表情也不同于以往那般异常认真,反倒是云淡风轻。 “我的心不会给任何人,给一次,伤一次……”她不禁将目光落在君亦琅的脸庞上,深不见底的眸底似乎藏了太多的情绪,目光清远而忧伤,似有伤痛。 渐渐的君亦琅松开了手,就在那温暖即将抽空之际她反握住了那双温暖的手,微微侧首凝聚在眼眶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住,滚滚而落:“除了你君亦琅!这一刻我将我的心交给你,从今以后我便跟着你,一生一世,你……可还……要我?” 君亦琅的嘴角勾勒出温柔的笑意,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我要你!只是,心交给了我便再也拿不回去,你可想好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一字句说的很慢很慢,君亦琅长臂一环将她整个人拉向他,那双布满情欲的眸子仿佛要看到她的心底。 他的脸离她很近很近,暖暖的呼吸拂在她早已被风吹凉的脸颊,风雨凄迷中暧昧愈來愈烈,似乎很久很久沒有这样的感觉浮动心头,那若有若无的心动牵引着身体的每一处神经,心中那团火焰似是要将她化为灰烬。 她的手悄悄的环上了他的腰,踮起脚尖吻上他微微上扬的唇,感觉到君亦琅身体先是一僵,随即化被动为主动,火热的唇与她交缠。 君亦琅那隐忍的欲望与炙热突然间的流露竟是那样的急切,深深的撼动了她的心,挪动着细碎的步子他们依旧缱绻悱恻,兜兜转转进了屋子狂热的相吻中君亦琅抽离出一只手來重重的掩上了门。 拦腰搂着她下一瞬君亦琅便将她整个人放于床榻,整个人种种的压在她之上,长指一勾那层薄如蝉翼的轻纱潸然滑落,柔柔的在空中飘荡。 心底漫起一阵疼痛她微抿着薄唇并不作声,呆呆的瞧着眼前的男子只觉的此刻他的双眸中布满了不可抑制的情欲。 那激狂与霸道的热吻让她无所适从,眉心微蹙她凝视着他,此时的他神彩慑人,深眸熠熠,不仅沒有温柔几分反倒更加的霸道,捧着她的脸他的舌头趁着她惊恐之际探进她的嘴中逼迫着使之交缠。 窒息般的炙热在心底呼之欲出,整个身子似乎都疼痛着却又动弹不得,终于,像是忍受不住这样的疼痛她发出一阵低低的呻吟。 君亦琅倾身一侧,随即伸出柔指轻轻的又慢慢的拂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角,她的下颌,她的脖颈,渐渐的那指尖挑开她微敞衣领的一直向更深处探寻,心似乎悬在喉咙间,浑身一颤猛然间她奋力推开了君亦琅。 挑开那层细纱她恍恍惚惚的便下了床,背对着床榻上的男子负手立与不远处,心中很乱很乱似乎寻不到一丝清明。 腰际间萦绕上一种淡淡的温柔,君亦琅已从身后将她紧紧的拦在怀中,温热的气息暖暖的拂过她的颈间。“心儿……我不会勉强你的!” “给我……一些时间!一些时间!”几行清泪沿着眼角缓缓的滑落,转过身她侧过头将脸靠在君亦琅的肩膀上,紧紧的环着他。 君亦琅也未再说些什么而是回拥着她。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知道或许在孤岫心底并沒有将那个人遗忘干净,对于曾经沧海般的爱很少有人能够忘却,他愿意等待,等着她慢慢的忘记过去开心的不开心的种种。 温热的呼吸尽在咫尺,仿佛又离了千里之外,明明在身边,确离的好远好远。 今日的缠绵,是对是错,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叩门声响起他们彼此后退了一步,伸手抹掉泪水她迈着步子开了门。 “心儿这是今日的药趁热喝了吧!”见君亦琅衣衫不整的蓦然的立于屋子里,在深深的看一眼眼前思绪有些恍惚的女子,十三娘也猜出了一二于是并无任何诧异的神色。 “十三娘我们……”她想解释却又觉得很无力,终于,默不作声的接过药碗,仰首饮下碗中苦涩的药。 莞尔一笑,十三娘接过她手中的药碗:“我去做些你爱吃的点心!”语罢,素裙掠过眼前十三娘已顺着连廊离去。 乱雨倾斜,枯叶纷繁,雨珠激荡在地,溅起无数的水花。 沒有回眸亦或是开口说些说些什么,她直直的出了门立于廊下,遥望这一川烟雨,整座城都在烟雨迷离中那么的虚无缥缈有那么的清晰可见。 同样的天空下,这场雨不知是否已掠过了雅陵,穿透了那重重的宫墙,又是否拂过了那个人的冰冷的脸庞,拨动了他心底的那根尘封的弦,会吗? “殿下在想些什么?秋雨寒凉,小心受寒。”傅芷妍撑一把纸伞缓缓上前,微微的叹气声若有若无。 君亦风收回虚幻的目光,微微侧首深情的凝视着眼前的女子,下一瞬间仿佛又陷入无边的落寂之中,最后终于开口问道:“妍儿,你说此刻浠水是不是也下着绵绵的细雨!” “浠水?浠水与雅陵相距甚远,那里与雅陵是不同的一方天地。” 嘴角勾了勾,算是默认了吧!不同的一方天地,心儿,从此请你自由,请你快乐...... 【,免费阅读,返kb,12月上架新书,免费读!】 第十章 携手,莫失莫忘 雨稀稀疏疏的连续下了几天,终于迎來了今年冬日里的第一场雪。 雪势渐大,片片团团如扯絮般洒在飞檐屋脊之上,四处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连绵起伏,银装素裹。 风有一阵沒一阵地席卷着全身,孤岫握着的双手又紧了几分。鹅毛般的大雪覆盖着她的发丝,偶有几簇溜进颈间,融化成水滴滑入背脊,激起一个个战栗。 顶着茫茫的大雪,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遇见一个人,用一辈子都不打算放开的姿态牵起她的手,并肩看着天地浩大。 随着雾气弥漫的雪花飞扬,她看见迎面走來一个玄色锦衣男子,待走近才认出是君亦琅。蓦然踟蹰于原地,她痴痴地凝视着五步之遥的男子,他唇边勾起完美的弧度,双眸中尽是说不尽道不明的柔情。 耳畔飘來那松软的雪花被踩实发出的窸窣声,思绪从远处苍茫中收回來,君亦琅已将手中崭新的貂裘为她笼在肩头,不经意间她的手已被他轻轻的握住,心底瞬间柔软几分,沒有多想她五指微拢与他十指紧紧相扣。 比肩而立她侧首凝望着身旁的男子,仿佛这漫天的雪花都被他眼底的温意融化为一湖春水,柔柔一笑她将目光投向更为遥远的那处山峦。 几片雪花飘落在脸上,她却沒有觉的冰冷反倒是心底一阵灼热。这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这一刻她才突然明白身旁的这个男子才是她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 “我冷心喜欢君亦琅,很喜欢,很喜欢!”她的声音一分比一分高,眉眼间止不住的笑意肆意的飘荡如同雪花般美轮美奂。 一阵诧异君亦琅愕然的僵住身子,倾侧身子他看着那双炯炯有神目光里透着纯净,清澈,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笑容,再三确认他方才觉的这一切不是梦幻而是真真实实的场景。 他执迷痴念的女子终于亲口说出她喜欢他,为了这句话他等了多久,付出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此刻他竟觉的往昔所有皆是值得的,再也沒有比这更令他的事情了。(.好看的小说) 伸手指柔柔的拂过那缕白发,他开心的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此刻,他紧张的甚至说不出一个字。 嘴角微扬,孤岫沒有想到他也会有这样手足无措的时刻,可是这样的他却又是那般的真时那么的柔情,抚着她脸庞时那双眸子竟带着一丝丝宠溺。 缓缓的抬起手她覆上君亦琅的手背,那双手也覆在了她温热的脸颊上。 一瞬周围肃然的沉寂下來,万物似乎都化为一阵烟云飘入天际。世界很寂静,除了雪纷纷扬扬飘落时细不可闻的簌簌声再无任何响声。 天地之间,唯有她和她,暧昧的目光纠缠在眼角,似乎穿越了千万年。 “我希望在大雪飞扬的冬日,醒來的时候我心爱的男子便躺在我的身边,此刻世界很静很静,只有雪落声,沒有任何人打扰,我们就这样彼此温暖着,一直一直温暖着……” 曾经这是听旋一生中的愿望,不知不觉间这一幕幕也渐渐的埋藏在了她心底的深处,打上了无数层蜡又上了无数道锁。 只是,眼前的男子却能够为她实现这个简单却又遥不可及的梦,他可以! “沧海桑田,岁月流转,尝尽了悲欢离合爱恨情仇的苦,惟愿从此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倾此一生,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当君亦琅的指尖滑过她的脸颊时,她才发现泪已落,竟未觉。 “惟愿从此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倾此一生,莫失莫忘,不离不弃。”她喃喃低语复又重复一遍,语罢,君亦琅便揽她入怀。 依恋的躺在他的怀中,她笑了,为君亦琅而笑。 次日大雪初停,天色有些阴暗,乌云密布,似有一场大雨即将降临。 “如何足足迟了三日?”君亦琅双臂别于后背,眼底的温柔此刻尽数消散,一派霸气凌然指点江山的王者威严。 阿纲上前一步,脸色有些僵硬,唯唯诺诺的解释道:“宫中诸多事宜温太医未得及时抽开身,又恰逢这几日天气恶劣因此便耽误些时日。” 凌厉的目光划过,他淡淡的开口问了句:“宫中可安排妥当了?” “微臣谎称身体抱恙需在家中静养,只是……”温太医似乎心中有所忌惮未敢将话说完,仰首却瞥见君亦琅那不容置疑的深邃眸子,唯有战战兢兢的硬着头皮说下去,“只是终究逃不过皇后娘娘的法眼,皇后娘娘让微臣传句话给四皇子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你的话如今传到了!”平静无波的脸庞露出一抹担忧之色,深深的叹了口长气他很快平复了心底那起伏的波浪。“心儿的白发可有回还之术?” “微臣在太医院与李太医、张太医翻阅各种医书,终于寻得一个上古秘方,只是此法治标不治本。”温太医的紧张之色已较之前削减了不少。 远处昏昏暗暗的光线,闯入眼中皆是迷蒙一片,君亦琅目光中隐忍着怜惜:“你且说说?” “用半夏、青黛、白薇、水苏、连翘、雪里清研磨成粉沫状,添加适量的琉璃香露调制,涂染发丝即可,发丝既是溶于水中也不会褪尽颜色。只是黑色持续的时间仅有一月,一月过后需重复涂染!” “你便照此方法进行调制!需要的药材呆会自会送到。”语罢又将目光冷冷的定着阿纲,声音有些凄然,“安排阿飞去购置药材,最好不要惊动官府之人。这几日你加强周围的防范,将那个通风报信的探子给找出來。” 静静的坐于秋千上,孤岫心中凉意袭袭,昨夜大雪依旧飘扬今早虽是停了,地面却依旧有覆满皑皑的白雪,寒意反增不减。 方才她覆在门框全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尤其是皇后娘娘的那句:悬崖勒马,为时不晚!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脚步声越來越清晰,君亦琅含着一弯好看的笑立于她前方,不等她开口说话,君亦琅便将笛置于唇边缓缓吹奏起來。 柔美宛然,曲调飞扬,如慕如诉,眼前仿佛流霞飞掠,心中丘壑斑斓广阔。 “成王败寇,未到最后一刻这江山究竟谁主沉浮都是未知之数!你若有此心,我便与你同进退,共死生!”字字清晰,发自肺腑,淡淡的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君亦琅一愣,从未想过孤岫会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竟已无言,只能安静的凝视着她粲然明媚的笑容,心底五味参杂,片刻的沉默后,紧抿的唇角再次泛起完美的弧度:“本皇子胸无大志,心中所牵所念不过一小女子是也。” 喉头一阵哽咽孤岫起身便扑到在君亦琅的怀中,那双手亦紧紧的搂着她的腰际,那一句句朴实无华的话语却比以往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更加的撼动着心扉。 情到深处,无怨尤? 烛影深深,白发如瀑般缓缓垂落,她端视着镜中的自己却也不觉得陌生。这么多天过去了她似乎也淡然,许是因为她将那个人从心底连根拔除了,那些痛楚自然也随之消散了吧。 身后的君亦琅正在搅拌着青瓷碗中黑色的连糊状汁液,此刻那番认真的样子却也散发着一番浑然天成的潇洒与魅力。 “若是心儿一头白发,那你是不是便不要我了?”伸手抚摸着白发,她故意这样一问。 君亦琅猛的怔住,眼底最深出仿佛流露出一丝紧张:“心儿若是不想换回一头黑发,那我们便不涂染了!” 回眸浅浅一笑,她起身食指勾过君亦琅挺翘的鼻梁,一派天真浪漫:“我与你开个玩笑哪知你竟如此的紧张?!本姑娘还是比较喜欢乌黑亮丽的秀发,只是,以后你依旧要日日为我挽起这青丝。” 放下手中的青瓷碗君亦琅便揽她入怀,眼含宠溺的笑着,一阵揶揄:“小妮子竟敢调戏堂堂四皇子,怕是活腻了吧!拖出去斩了!”阴阳怪气的声音活脱脱如同宫中的那些太监公公。 扑哧一笑,她故意佯装可怜兮兮的样子,细声细语的苦苦哀求:“四皇子便饶了小女子吧!” “饶了你,这可不行!除非……你……” 君亦琅嘴角冲她动了动,而她只是双眼疑惑的呆呆盯着他,浅笑嫣然大有一番本姑娘就是不愿意,你能奈我何的胜利之色。 谁知一瞬间君亦琅的唇便已覆上了她的唇角一点一点的轻柔辗转,心底虽是微微有些慌乱她却沒有拒绝,转而踮起脚尖,双手轻轻的环上他的脖颈。 缠绵片刻之后,四目相对,君亦琅那双含情脉脉的清澈眸子似乎连岁月也无法穿透:“其实,云疆那晚我的手轻轻的抚上你耳坠的那一刻,我便想这样轻轻的吻着你。我赊來了一场盛世烟花,我以为你永远都只是我爱而不得的指尖沙,但我却求着那自欺欺人的美梦可以维持的久一点,我不想那么快便醒了,我不想被我捧在手心的你,那么快便散了,我……” 心中一疼,孤岫的手柔柔的触摸着君亦琅的温热的唇,“本姑娘记得清清楚楚,不曾忘记!四皇子却也是个多情的种子,这情我便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新年大回馈,阅读返kb,12月上架新书,订多少送多少,机会多多!】 第十一章 话别,风雪载途 微微倾身,孤岫的吻便轻轻的落于君亦琅唇间温柔的浅尝着,很久很久之后慢慢的又离开他的唇。许是烛光带來的错觉,君亦琅的脸上浮着淡淡的酡红。 咧嘴一笑,她眼中刹那间繁华盛开,铺开了一地的绚烂,让人挪不开眼。惊喜狠狠的荡漾在心底,君亦琅惊觉跳动的心加快了几分,双眸里散发着璀璨迷人的光芒。 “四皇子盯着本姑娘做什么?”眼睛一亮,她俨然是个孩子的表情。 君亦琅脑海中飞速的闪过无数念头,搂着孤岫的手微微的颤抖着,却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虽不是倾国倾城,闭月羞花,但在我眼中却很是耐看。” 声音很柔,很低,似在耳边滑过。听着他的一丝一句,丝丝入耳,情真一切。许多尘封的往事被猛的唤醒,在心中萌芽,绽放。 她明白,她都明白。 这个男子,陪在她身边已经太久太久,惟愿从此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倾此一生,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既使不能偕老,也要执子之手。 “这一头白发我已厌倦了,四皇子还不……”嘟嘟嘴,她满眼无辜的冲着眼前似乎陷入沉思之中君亦琅眨动双眼。 语毕她静静的坐于妆台前,痴痴的凝视着镜中的男子,他撩起一缕白发为将调制的药膏细细的涂沫开來,须臾那抹白渐渐的覆上了浓郁的乌黑之色。 望着那抹刺痛双眸的黑,一时之间她心中却又是悲喜交加分辨不清,微微垂下眼眸目光落于微曲的指尖,荻花亭下种种回忆又一幕幕的浮现。 手蓦然收紧,深深的吸上一口气她依旧抬眸看着镜中的男子,那泛着柔情的眉眼,美的令人心碎,令人痴迷。 从此心中所恋所爱便只有他,只有他一个人。嘴角边够勒起一抹甜蜜的笑,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化为心中一抹黯然的柔情。 炉中木炭燃烧的正旺时不时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微红的火焰來回跳跃与摇曳的红晕烛光混杂一体,衬得屋内一片温暖恬静。 乌黑亮丽的秀发自肩头滑落,注视着镜中她平静的脸上不起一丝波澜,说不惊喜那是骗人的或许此刻她已经无法形容那种欢愉。 曾经以为这辈子她都注定不是一个幸福的人,历经离合悲欢,兜兜转转,终于她又寻到了一个人,一个带着她从过去的悲伤里走出來的男子。 纵然青丝换白头又如何?这茫茫人海,有一个人相伴,有一人相依,其他的一切都已不重要。 “以后我自当为你日日挽这青丝!”淡淡的声音飘入耳畔,虽是那样的云淡风轻却深深的撼动了她的心。 紧抿的唇畔上勾起一抹淡笑,孤岫起身凝神端视着此刻竟有几分魅惑的君亦琅,轮廓于光影的投射下无比的清晰似又覆上了层光华高贵的气质淋漓尽致的流露。 这样近的距离,似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心底最深处仿佛被什么轻轻的触动,荡起阵阵涟漪。 “许下的承诺便是欠下的债!” 听闻此言,君亦琅有片刻的闪神,随即清雅地笑出了声:“原來是这般。不过你放心本皇子最讨厌欠人债,你信吗?” “信。”不知为何,听到他这话时她竟沒有一丝置疑,虽然君亦琅说的漫不经心且并不怎么认真。耸耸肩复又玩味的说道:“我信你却也并不能说明你不会欠债?” 看着君亦琅一脸不解的摸样,她的笑意渐起,踮脚在他的右颊上落下一吻:“我亲了你,如今你又欠我债了!” 得到她邀请君亦琅猛的将她拥入怀中,手臂收得很紧,一时间她呼吸有些急促,君亦琅的手指插入她散落的发间,将她的头深深的按在他怀里,这一瞬间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在耳边來回跳动。[] “我君亦琅宁可负天下,也不愿负你。” 轻轻推开他的胸膛,孤岫淡笑着说道:“傻瓜,心儿怎会让你负天下!你对我说实话,这江山你究竟要还是不要?” 君亦琅始终沒有说话,只是用深深的目光将她锁定,良久执起她置于他胸膛的右手,食指在她的手心中轻轻的写了四个字:我只要你! 正当她满脸愕然之际,君亦琅缓缓合上她的手心然后紧紧的包裹在他的掌心中,深深注视着她:“心儿,等过些日子我们寻一幽谷搭一茅屋,从此不问人间事,那时我便娶你!” 怔怔地凝视着君亦琅将她手心紧紧包裹住的拳,呆了片刻,脑海中似乎又有一层记忆被拨开。傻傻地盯着那只手始终沒有回过神來,直到听到门嘎吱作响她才回过神。 打开已经阖上的门,此时风势渐起,冷清如斯,也不知站在原地多久,只觉的手足冰凉僵硬。 她知道,他一定会娶她的!他一定能够做到! 灰蒙蒙的天空又飘起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如同浩浩汤汤的荻花飞絮,荻花若雪,雪若荻花,虚虚实实看不太清。 君亦琅披着貂裘手中似握着一封信笺,步履间尽是少年勃发之气,可见应该是有什么好消息传來。这样意气风发的男子令孤岫不禁的忆起当年的倚梅园。 也是在大雪飞扬的冬日,红梅灼灼,那些聪慧绝顶的绝美男子们并肩而行,谈笑间尽是指点江山的王者气概与少年书生意气,那个时候她便希望这样的一幕幕可以不断的上演,希望他们都是彼此眼中最美的少年。 去年冬日,转眼间又是冬日,一年的光景已幡然而去。 “心儿,你猜这信是谁传來的?”君亦琅将手中的信笺置于她眼前,轻轻一晃随即又收回到背后,似乎深深秘密的。 万般无奈的摇摇头,她以无比好奇的神色瞅着放荡不羁的君亦琅,冷不防的伸手想要夺过信笺岂料君亦琅早看出了她的这点心思,身子微微一侧令她一时落了个空。 许是间眼前女子生气又不好发怒的样子着实栩栩如生,君亦琅浅浅的笑意自眼眸深处溢出,开口不缓不急的说到:“是七弟从蓝田传來的信,信上说他已经与竹枝结为了夫妻,此刻在蓝田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当然……还有竹枝写于你的信。” 此刻君亦琅脸上的笑意尽数敛去,神色严肃的将信笺递置于她眼前,沒有多想她接过信笺缓缓的展开,前几页显然是七皇子的笔迹,直至最后一页字迹清秀小巧:当日听闻姐姐火海丧生,竹枝莫不痛心,今日闻得姐姐尚在人世,莫不开心。姐姐曾说过蓝田风光秀美可惜无发一一看过,如今姐姐已是自由之身,自是可以欣赏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惟盼姐妹重逢!竹枝字。 “擅自将你的消息告知于他们,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他的声音平淡无比,却让她觉得很真实,柔柔的目光中像是隐忍着几分担忧,他的手轻轻的抚上了她的眉梢。扬眸,她暧昧的看着他:“我该谢谢你才是!七皇子与竹枝终于结为夫妻,得到这个消息我真的很开心!” “心儿,我们去蓝田可好?” 心底闪过一丝犹豫,蓝田许多年前她便很想去那个地方,如今她的妹妹也在那个地方,她确实很想去那里。只是,十三娘是哥哥在这世上的妻子,哥哥已经永远的离开了,十三娘腹中又怀着孩子,若是她也离开了那十三娘一人她该如何能够放心。 深思之际却听见十三娘清澈的而灵动的声音:“心儿,你便随四皇子去蓝田吧!你不用担心十三娘,聂大哥最大的愿望莫不是希望你开开心心的罢了。” “十三娘,如今你怀有身孕,若是丢下你一人我如何放心,你若出了岔子,哥即使是在地下也不会原谅我的!”语罢,她上前自然而然的挽起十三娘的手臂,僵滞的一笑。 十三娘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眸子里却又是暖意和煦:“这里有我与他滴滴答答的回忆,他也葬在这里,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守护这个地方的。至于心儿,你与四皇子两心相依,久居于此也非长久之计,你们也该另有一番打算。” 眼底深处倾斜而出是一阵萧索枯寂,失去至爱的那份痛似乎是永远无法磨灭的烙印。 “容心儿在思量思量吧!”依旧看着十三娘,她满目的复杂化为疼惜。 大雪飞扬不曾停息片刻,遥望天边始终是一片迷蒙暮色并不明显,阿纲带回來了两名陌生女子,面容清秀倒也机灵一见她便亲切的唤她姐姐。 询问一番才知这些都是君亦琅的意思,这两个丫头原是青楼中受尽欺辱的可怜女子,君亦琅便出钱替他们赎了身,安排着她们二人照料十三娘。不仅如此他已经安排妥当一切事宜,大夫每隔半月便会來这里诊断把脉,滋补的汤药也会有人定时的送來······总之事无巨细,都已安排稳妥。 沒有想到他竟如此用心,做到如此地步,除了感动她还是感动。 一切事情都得以圆满的安排,她也便下放心來。话别十三娘,她与君亦琅离开了桃李村,策马而去。 飞扬的大雪覆满世间的每一处角落,前方的路虽是风雪载途,但是身边却一直有一个人相伴,足矣! 【新年大回馈,免费阅读返kb】 第十二章 面具,绝美邂逅 夜暮降临,飘扬的大雪戛然而止,一轮皓月高挂天际,下着雪的冬日却可以沐浴这样温润的月光,莫不令人心动。(.好看的小说) 浠水城的夜晚格外的明亮,垂陌大道两侧悬挂着高高的红灯笼,将整条路被照的通红一片。今夜似乎是一个喜庆的日子,路上皆是來來往往的人群,孩子们在雪中追逐着,好不热闹。 两人牵着马儿缓缓的散着步,孤岫笑的很美,溶溶的月光夹杂着微红的灯光斜斜的照在她素绿的衣裙上,悄悄的挪动着步子向君亦琅靠近了几分,牵起他的手:“若能这样永远牵着你的手走下去,该多好!” 淡淡的睇了眼笑令君亦琅心底温柔的颤抖了一阵,反握住她的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嘴角透露着一抹苦涩,但更多还是那甜蜜的笑容。 “你究竟……在担心着什么?”眼底清蓝一片,孤岫止住步子侧首始终凝望那双似曾相识的眸子,带着些叫人无法捉摸的神情。 这样的眼神曾经无数次的闯入她的心底,这眼神与那个叫作君亦风的男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如今却是从君亦琅眼眸中流淌出來的。 怅然若失的感觉在心头浮动着,她有些惶恐有些害怕,这样神情藏了太多太多的心事,猜不透,看不清。 气氛酥然的冷了几分,孤岫微微阖上眼,心中似有挣扎,有矛盾。须臾,她才睁开那双清澈的眸子:“心儿如今把心交予了你,那么你自当坦诚相待,不是吗?”语调清冷,却又抑制不住的柔和。 君亦琅手心微微敛了力道,嘴角却上扬几分,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心儿,有你这句话我便再无疑虑!从此无论刀山火海,碧落黄泉我自当与你执手相伴。” 语罢轻轻一环将她紧紧的扣在怀里,君亦琅的怀抱很温暖,感受着那传遍全身的温度,眼眶突然一酸:“心儿爱的恋的都是你君亦琅!” 自当与你执手相伴,好熟悉的一句话,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君亦风曾经对她说过,只是,她记不起來是在什么时间……又好像早已随着风消逝不见 君亦风这个人又无端的浮现在记忆的深处,眼下她明明被君亦琅这样温暖的双手搂着,为什么又会从他的身窥探到那个人的影子。 半敛低愁,夜风拂过似乎给她带來了一丝清明,眼前的人是君亦琅是她此生的良人,此后他们会牵着彼此的手一直走下去,一直到白头……至于君亦风,他将坐拥着繁华纷丽,与她再无任何干系。 “我以后你便要爱着我宠着我,好吗?嘴角勾起和煦的笑意,她的手臂亦悄然的环上君亦琅的腰际,静享这一刻的细腻温存。 “好!” 声音很低,很低,随着夜风吹进耳畔却又清晰无比。 瞬间,夜空烟花绽放,璀璨绚烂的衬得暗夜美轮美奂,恍如迷离的仙境。仰首遥望这一场盛世烟花,浩浩汤汤似在奔赴着一场不辞冰雪的遇见。 相视一笑,眼前的路不见尽头一片红晕,似泛着醉人的暖意,十指相扣她们继续牵着手行进。 一念花开,一念花落,这山长水阔的人世,终究会有一人伴她走下去,有君亦琅相伴即便是再难的路都是坦途,再苦的酒都是佳酿。 满足的幸福自心底最深处翻涌而出,行走之际她不经意的瞥一眼身旁的男子,此刻他眉眼间尽是说不尽的温柔与道不清的情愫,牵着她的手依旧是那样的轻,那样的柔。 目光落于他们相扣的十指间,脸颊微微泛着酡红似乎漫出一波又一波的心醉。 前方广场处人群骤然聚集,灯光璀璨衬得黑夜如同白昼,叫卖声,嬉闹声已然遮挡住了烟花绽放时发出的噪声,一派热闹的景致。 “心儿,我们前去看看可好?”侧过头君亦琅饶有兴致的问着她,似乎在急切的等着她点头示意。 瞥一眼左手牵着的马儿,随后她以一种复杂的神色看着君亦琅,却对上他那淡然的笑意瞬间像是撞入心底,惊起一圈圈的涟漪。 “公子,属下们在红尘客栈候着你们!” 清朗的声音自背后传來,阿纲及一个侍从上來恭敬的行了个礼之后便牵着马儿离去。她微微有些出神,起先便有些疑惑不见阿纲等人一路跟随,原是暗地里一路跟着。却也不知道君亦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此的神神秘秘。 微微的咳嗽声闯入耳畔,回过神來恰见君亦琅呆呆的盯着她看,眼眸间竟带着一丝坏笑。显而易见,方才那声音是他故意造出的,亏得她还紧张了一番担忧着他是否感染了风寒。 长长的一声叹气,她有气无力的开口问道:“阿纲他们一路跟着我竟沒有发觉,神神叨叨的所为何事?” “我只是不想他们扰了我们二人谈情说爱!这个理由如何?”他脱口而说,言笑晏晏。 猛地一愣随后笑逐颜开,这个理由她却也是极喜欢的,虽然在世人听來有些扎耳,不过却很实用。心中思量着定不能在他面前哑然无语而失了方寸,清了清嗓子特意的压低声音:“四皇子,如此嬉闹成何体统!” 眼波半转,她直勾勾的瞅着君亦风,大有一番胜利之色,君亦琅不语反倒轻声一笑,柔指轻勾她的鼻梁,如此轻浮的举动对她來说却很受用。 “來生,还做我的妻子可好?” 此言一出,紧紧相握的手又捏紧了几分,情到深处,无怨尤! “今生你要做我君亦琅的妻子,來生,还做君亦琅的妻子可好?”他哑了声,仿佛透漏着一道深深的痕迹。 抿着唇,孤岫却沒有回答他,只觉的君亦琅今晚的举手投足间竟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今晚他开口所说的话都这般的突兀,究竟是自己的错觉还是…… 君亦琅等不到她的回应,有些哀切的唤了声:“心儿……” “我叫冷心。”在君亦琅即将要松开她手的那一刻,她才缓缓开口。 感觉到君亦琅身子一颤,良久,她继续道:“下辈子,请认定我的名字,冷心。” 一字一句,句句用心,孤岫脸庞漾起的笑容也愈发的灿灿,君亦琅看着她的眼睛,目光闪烁着飘忽与迷离,很快又收回满腹心事,牵着她的手向人群深处走去。 原來今日是浠水的沐兰节,浠水最美丽的节日之一。这晚所有的男男女女都可以随意外出,带着面具遮挡容颜,寻找心中良人,若是有缘便可结为连理。 在这礼教森严的王朝统治下,自古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每个人根本沒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与机会。当初一道圣旨,既使她万般不满却也只有进宫。甚至是高高在上的君亦琅,那晚皇上赐婚他是何其的无赖,何其的悲哀,命运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无能为力。 如此看來这浠水的沐兰节的确是很美很美,至少今夜,他们可以抓紧命运的沙子,至少今夜,他们会有此生都难以忘怀的回忆。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惊觉衣袖被微微的扯动着,孤岫平静的转过身,望着一脸兴奋的君亦琅,此刻的他俨然一个孩子的模样,抓起她的手腕便穿梭于人群间,一路狂奔耳畔却传來隐隐的极度不厌烦的呼唤:“公子你还未付钱了……公子……” 心底掠起一丝涟漪,想不到堂堂的四皇子却也会了几十文钱落荒而逃,如此的窘迫与无赖。嘴角勾起淡一抹笑,任由他一路牵着狂奔不止,似乎也很久很久沒有这般的疯狂过了,耳畔虽凉风袭袭但这种穿梭在风里的感觉却是无比的畅快自由。 自由这两个字是她最想要的,曾经以为这是一件人人都拥有的东西,后來她方才明白自由是普通人买不起的奢侈之物,可是大富大贵之人亦得不到这简单的自由。越是身在高位越是最贵无双,自由却离他们越來越远,那么自由究竟是什么呢? 猛然间止住步伐,她一时陷入沉思之中还未回过神來,身子向前一倾却被君亦琅为暖的手臂环住。瞬间她怔住,黑色的面具华丽而魅惑。 夜风浮动,震得枝桠上的积雪冷然落下飒飒作响,犹如断断续续的笛声。微微站稳当,这一刻她的心跳似快了一拍,抬起的手在空气里停留了许久像是在夜风中茫然的探寻着什么,最终她取下了那面具。 忽明忽暗,若隐若现,面具下那年轻的面容,如煦暖的春风,洒照溪流,那微漾的笑意,又熨贴如丝绸,细致紧密,无论时光如何嬗变,都无法取代这一次致命的邂逅,并不是邂逅的一场的绝美邂逅。 静静的凝视着眼前的男子,她无端有些慌乱,有些迷醉,那曾今的心动又一丝一徐的浮现。 若是时光可以凝固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她希望这样一直静静的而看着他,看着他,沒有任何人打扰,世界很寂静,只有他们两个人,就这样相互的看着彼此,一直一直...... 孤月无边,溶淡绝丽。 【新年大回馈,免费阅读返kb,机会多多,就等你來!】 第十三章 痴傻,红尘客栈 微醺柔醉的夜风里,烟火流舞,浩瀚的雪夜绚烂如织。[] 执手相握,孤岫愣愣的凝视着眼前的男子,一脸倦容,眼底却有笑意,神彩风扬,却隐有醉意。 君亦琅将她横抱起在臂弯,安静地环着他的颈项,靠在那坚实的胸膛。那一刻,只觉的眷眷浓浓的情意填满整个心间。 原來,竟是这样的幸福。 “心儿,将來我们是生个女儿好了还是生个男孩好?”君亦琅覆在她耳边低声说着,温热的气息辗转留恋于耳畔,激起她心中最柔软的一处。 扬眉一笑,孤岫佯装一脸迷茫的看着君亦琅:“谁说过要嫁给你呢?” 蓦然的惊觉君亦琅收紧了步子,随后柔柔的将她放下,只一眼便看到那双迷人的眼瞳正专注的看着她,削薄的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浅笑,仿佛耀目的日光穿破冰层,绝锋雾散。 “今生你要做我君亦琅的妻子,來生,还做君亦琅的妻子可好?”君亦琅依旧重复着方才的一句话,这话看似简单却是象征着一生一世甚至是下一世的诺言,他觉得自己此刻是前所未有过的认真,至于这认真的样子究竟是怎样的或许只有眼前的女子方才明白。 嘴角上扬,她一字一字的说的极慢:“下辈子请认定我的名字冷心。” 暖意在心底漾起一阵又一阵的波纹,化解不开的是那缠绕已久的蓦然心动,君亦琅眼底动容,将孤岫搂起,轻吻落在她的额头。 感觉着暖暖的呼吸浮在眼睑,孤岫淡淡的说了句:“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的。” 君亦琅不答话,却见孤岫往他的怀里钻了钻,闭上眼睛他呢喃道:“一定会的!” “我想睡了。” “嗯!”君亦琅复又将她拦腰抱起,步步走的坚实而平稳。 “你不要走开。” “嗯!” “我希望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你。” “嗯!” …… 君亦琅的思绪恍恍惚惚地回到了一年前。 记得去年的那个夏日,天空中挂着一丝浅薄浅薄的云,如水洗一半的碧泓。孤岫來到府上探望好姐妹紫芊,四处观望着府中一景一物。想必是眼前所见太过恢弘华丽而她又向來的看不惯挥霍无度的纨绔之子,于是便无由的发了一通的闹骚。 一前一后的默默行着,他猛然的回过头,正儿八经的一句:我的身份与生俱來,我也是顺其自然而已。此话一出孤岫便顿时语塞,回过头他依旧淡定从容的继续走着,他却知道此刻身后的女子正在指手画脚,莫不自得其乐,浅浅一笑他却始终沒有回过头,他害怕一旦回过头她那咬牙切齿的生动表情便会蓦然的散去。 拂残叶,尽残夜,残夜飘残叶,残也,残也。 第一绝对,她思量片刻便脱口而出,那一瞬间他被眼前的女子所深深的折服。 那时他便想着,眼前的女子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呢? “据我对他的了解,他喜欢的正是这种聪明的女子。”当时只是一时兴起,随口说出的一句玩笑话。 风掠过,如丝绸般冰凉丝滑,却闻得她幽幽的一叹:“他若真的爱你,你可以是任何一种女子;他若爱你不够,你才需要做一个全能的女子。” 一语便道破所有的玄机,后來他时常想起这句话,思索着其中的深意,他希望在他眼底她可以是任何一种女子,任何一种都可以…… 在他生命中出现的女子不甚枚举,少时他曾是留恋烟花之地的登徒浪子,夜夜笙歌只求一醉方休,可是每当夜深人静,徒间这繁华旖旎背后竟是满心无处消遣的空虚寂寞。(.无弹窗广告) 这一切都源于他的命运,江山权谋将他的一切情绪都紧紧的禁锢,冰封。母后曾对他说过不要爱上任何人,要成就大业只有远离一切情爱才是明智的。 远离情爱,可这世间又有几人能无爱无恨呢?沒有人可以拒绝那致命的邂逅,沒有人可以决绝那瞬间的心动,他不可以,即便是冷漠如霜的君亦风也不可以。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红颜一笑醉倾城,江山,可以不要,河山,可以不要,她聂孤岫却非要不可。 她时而刁蛮跋扈,时而隐忍坚强,时而情深不渝,时而天真浪漫,时而聪慧无双……她,这天下只有一个,再无第二个人。 轻柔的目光乍然停在女子浅浅入睡的清丽脸庞上,他几番欲语还休,终是化为一阵浅浅的叹息:心儿我会护你一生喜乐。 淡淡的光晕打在客栈的牌匾上衬得红尘客栈四个大字熠熠生辉,朦胧弥蒙。这五湖四海來來往往的凡夫俗子们莫不是红尘中人,红尘多痴傻却也不怕多他一人而已吧! 一抹光顺着双眼扯出的一丝缝隙倾斜射入,那道光太亮太过刺眼,孤岫遂缓缓的睁开了微眯着的双目,掀开严实的被褥,恍惚间却惊见不远处正单手撑着脸熟睡的君亦琅。 不经意间唇边溢出丝丝惬意的笑声,像是怕惊醒了君亦琅一般,她随即哑然呆住,头脑中一道光飞速的闪过。 她好像又是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穿好鞋袜,挪动着步子移开木凳端坐在君亦琅旁边,隔着很近很近的距离,她双手撑着下颌饶有兴致的审视着近在咫尺的男子,目光中竟还带着一抹探究的神色。 那清晰的轮廓,如同精雕细琢般极具艺术的珍宝。眉目如画,特别是那双眸子不似君亦风般如同深潭幽暗给人难以捉摸,难以揣测的深沉,又不似五皇子蕴着难以化解的忧郁之气,却也不似大皇子那种清澈,如同云天之巅神圣的池水出尘拔俗。 君亦琅的眸子里永远泛滥着煦的笑意,那淡淡的笑容总是携着那抹不明的温柔,那么的浅浅,那么的柔柔,说不出有多么的惊为天人却直达心底,似乎一不小心便会被他眼底的这种温柔一点一点的侵蚀。 鼓着腮帮子她大胆的探出右指,指尖轻轻的划过君亦琅的鼻尖,浅浅的温热透过肌肤隐隐传入心底最深处。睁着双眼细细打量着君亦琅,他依旧双目紧闭,鼻息均匀,嘴角却无端勾起一抹笑似乎依旧陷在沉睡的美梦里。 屏住呼吸,心中似有挣扎似有矛盾,双手紧紧的攥成拳状,最终倾身向前,她的唇一点点的向眼前的男子靠近,直至轻轻的触到君亦琅那温热的唇,浅浅的辗转流连着那淡淡的轻柔,忽觉君亦琅嘴角猛地一阵抽搐,随之而來的是那热切的激吻。 唇即刻抽离而回,她气恼的看着此刻满眼无辜的君亦琅,心里一急,她轻锤着他的胸膛:“你倒是说句话啊,吃了本姑娘的豆腐你却是如此的理直气壮!” “是心儿你趁着本皇子熟睡之际偷偷的吻我,却说本皇子吃你豆腐,这是何意?”隐起心底的欢愉,他佯装趾高气扬的反问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此刻暴露无遗。 “我……好了,就算本姑娘无礼了,以后断然不会有此等事情出现了”,故意顿了顿,话锋一转她深情并茂的说道,“所以四皇子大可放心,本姑娘再也不会……” 话未说完,君亦琅温热的手心早已覆上她的唇,哑然闭了嘴,她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闻得一声“哎”,那双眸子似开了一山的繁花,袅娜明丽,泛着醉人的清香,目光中却只有她一人的倒影而已。 “方才只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你此后竟可以对我无礼百倍千倍,我甘之如饴!嗯……心儿!”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有些出神的女子,他的心似乎也随着她的心绪飘到未知远方。 凝神发现她被君亦琅这样一盯,那双黑眸直逼她那略微慌乱的目光,立刻有些紧张的垂首。 起伏的心绪犹如一池碧荷在静谧的午夜悄然绽放,满载着惬意的人儿撑着乌篷小船,荡漾在万倾的荷叶荷花间,扰乱了碧水冷冷的流动,惊的沿岸的水鸟扑棱着翅膀涉水而去。 “这是何意?”扬眉孤岫反问上一句,眼中含着宠溺的笑。 忽然间,君亦琅沉静下來,以一种深静的目光凝视着孤岫,嘴角微微动了动,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突然闯入耳畔的敲门声打断,俊秀脸庞上的那抹浅笑稍纵即逝,他起身走到门口轻轻的开了门。 孤岫却依旧端坐着只是稍微探头,瞥见那人隐隐约约像是阿纲,隔着遥远的距离也听不大清他们二人的对话,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君亦琅突然回首凝视了她一眼,轻声道:“心儿,你在这等我。”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孤岫目送着那抹背影渐渐的从视野里消逝不见,忽然发现自己竟是那么的害怕失去,害怕再次的失去,跨门而出她奔走数步忽而又收回了步子,有些失魂落魄的进了屋子。 推开窗子,温热的阳光尽数扑面而來,温热中夹杂着些若有若无的风在脸上似乎灵动的跳跃着,她静静的俯瞰着眼前的繁华大道,冰雪正在慢慢消融,白雪杂乱无章的覆着四处,路边,树梢,屋脊…… 【新年大回馈,免费阅读送kb,12月上架新书,订多少送多少,机会多多,就等你來!】 第十四章 雪夜,杀手围攻 冰雪消融,浠水的冬日却依旧是在一场酝酿之中。满眼皆是荒芜空虚之感,不竟让人忆起陌桑那个地方。 春尽冬残,那处或许依旧是十里桃花纷乱妍丽,春色一直旖旎到一草一木;亦或是冰天雪地,深深的沉睡在那场梦魇里,永世不在轮回。 浅浅的一阵叹息,孤些轻拍着窗框,喃喃的自语:“只是折颜如今身在何处,如今过的可好?” 从悠远的愁思中缓过神來,她似是怔了一下随后阖上了窗子,独自端坐着像是无比认真的样子,她安安静静的等着君亦琅。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君亦琅便回來了,看着他依旧平静的而神色,她便也沒有多加询问,在客栈用过早饭后,他们便出发直奔蓝田。 一路上他们也沒再说一句话,只听着嗒嗒的马蹄声,阳光很是明媚的倾洒在上似有阵阵暖意氤氲环绕,如此和煦的感觉倒有了几分春天的味道。 “心儿,到了蓝田我便娶你,可好?”君亦琅微微勒紧了缰绳,直勾勾的盯着一旁的女子,眼中似有笑似有柔情。 淡淡的欣喜在心底化开,抿了抿嘴孤岫扬眸却也不做声,只是欲盖弥彰的一笑。 君亦琅伸手抚了抚马儿,大声大气的揶揄道:“如此便是默认了!马儿你可要为我作证啊!” 突然间,她扑哧一笑随后驾着马儿飞驰而去,蓦然回眸之瞬她说了句:“若你追上了我,那我便心甘情愿的嫁给你!” “心儿,此话当真!” “本姑娘一言,驷马难追!” 她要嫁给君亦琅这一刻孤岫却觉得这像一场梦,可这真真实实的并不是梦。曾今以为自己再也沒有机会为心爱的男子穿上嫁衣,那冰冷的心再也无法回暖,可是命运偏偏安排她又遇见了君亦琅,那个一直默默的守候着她的男子,那么从此他们应该会很幸福,白首到老…… “心儿,我追上你了!”君亦琅骑着马横在她面前,笑容里带着一抹胜利的神色,似乎等待着她的回应。[] 提紧缰绳她翩然一跃如同飞燕轻盈的落地,想必是手指有些僵了于是搓了搓微红的双手,目光偏转她向着白雪覆盖的树林深处走去,君亦琅眉目间流露出几分诧异,随后下了马紧跟其后。 林中积覆满厚厚的积雪尚未融化,踩上去却很松软因该是很少有人涉足的缘故。孤岫似乎在有意的寻找着些什么,目光四处辗转流离,君亦琅虽是万般疑惑却未开口询问,心中思量着眼前的女子又会做出那般惊人的举动來。 眼眸间闪过一抹晶亮,孤岫稍微提起裙角迈着步子往那处绿色走去,俯身她莫不激动的在那丛汲草中了拨出了一片狭长的叶子。 猛然的转身君亦琅有些措手不及,唇便紧紧的贴在孤岫温热的脸颊上,心底猛的一怔,她并沒有决绝这意外带來的亲昵。 “心儿这是?”君亦琅自然而然的向后挪了一步,眼中的流光尽数落在女子手中握着的那抹绿色上,在光影的映射下那抹绿泛着温润柔和的色泽。 “此为合欢草,无论是酷烈的夏日以后是严寒的冬日,它皆是繁茂如春,生机勃勃。”略微停顿,见君亦琅仍是一头雾水她复又继续解释道,“合欢合欢,两两相对,恩恩爱爱……”声音越來越低,直至细不可闻。 合欢寓意夫妻两人,他恍然大悟却也懊恼自己一时竟沒想到,浅浅的笑意自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底一丝一徐的溢出,寂静中他拉起孤岫的手。 执手行走在深雪地里,每一步都似乎踩着云一般的柔软,心底漫出一阵又一阵的暖意,沒有人开口说话,他们就这样不缓不急的踏雪,目光落于远处。 雪似乎每每牵扯着一段段唯美的回忆,去年初雪那天是君亦琅将她轻柔的抱起,穿梭于漫天风雪中,在那温暖的怀抱里她冰凉的心一点点的回暖。记得还有某一天她独自茫然的踏着雪,那个人将她拦腰抱起,还有那场细绢做的雪,虽不大真实却是很美很美…… 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如今她要做的便是抓紧手中的幸福,再也不松开手。沉寂中看一眼君亦琅那温润的笑颜间丝丝柔情尽数倾泻,嘴角勾起一抹满足她将目光投向更远更深之处。 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踩着积雪由远至近,“四皇子,如今大雪将至属下已备好了马车,我们还是尽早出发以免遇上暴风雪。” 微微有些诧异孤岫仰首遥望天际,果不其然,方才的阳光尽数的隐去天空灰蒙蒙一片,似有一场大雪即将來临,一瞬之间天气却变幻无常着实令人难以捉摸。 云淡风轻的浅浅一笑,她侧首佯装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大雪将至,四皇子我们出发吧!” 当孤岫还呆呆的瞧着君亦琅时,君亦琅已将她拦腰抱起,口中却低低念叨着:“合欢……” 对上君亦琅那看似平静如水又波澜如浪的眸子,她紧抿的唇畔上勾勒出一抹淡笑,一路上任由他这样抱着,寂静喜欢。 不到半个时辰大雪便飞扬而至,來势汹汹大有将这世间一切都吞噬的样子,沿途只是连绵不绝的群山与溪谷,一路不见人烟,大概一世抵达了边界荒凉之处。 雪势越來愈大沿途又无可以躲避之处,于是只有放快速度尽快的寻到附近的村落,安顿下來再作打算。 阿纲驾着一路奔驰而行,夜幕渐渐降临,一切似乎被阴郁笼罩着,孤岫探手看着车外飞速闪过的风景,枯枝、残叶、溪水,巨石,都被黑暗笼了一片,而那北风依旧狂啸不止,有一阵沒一阵地灌进马车。 君亦琅将一直趴在车窗前的孤岫扯到他的身边做好,手抚过她那早已被冷风吹得沒有丝毫温度的脸:“心儿还真是个孩子,不怕寒吗?” “此刻有你在身旁,即使是冰冻三尺也可化一池春水!”语毕她便靠着君亦琅的肩头,静享着只属于他们的这种温存。 紧抿着唇角,或许千言万语都无法形容此刻他的那一丝心动,那一抹感动,犹豫良久君亦琅终是沒有再开口说些什么,那坚实的手臂悄然的环上女子的肩头。 “心儿,但愿你的眼中从此只有我一个的影子。”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君亦琅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微微坐正孤岫随后凝视着君亦琅,他虽然依旧淡笑着,可是眼中似乎藏着很多她看不清的东西有几分疏离,如今隔得这样近,却觉的离他很远很远。 心中一凛,她轻声道:“我不喜欢这样的眼神,这眼神中藏了太多太多的猜忌。” 君亦琅不答话,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眉一蹙:“心儿又在说胡话吧!”似有深意的一笑,拥她入怀。 “那个人已经从心底连根拔除,再也不会记起,所以从此心儿的眼中只有你君亦琅一个人的影。”这话是她亲口说出的却觉的有些口是心非之嫌,连根拔除,忘记一个人容易,可以忘记那些回忆何其艰难。 几个时辰前她不是又忆起了过往的那一幕幕吗?但是,她的眼中的确只有君亦琅一人而已。他到底在担心忧虑着什么,他究竟为何越來越那么的害怕,那种害怕究竟是來自何方她永远也不清楚。 闭上眼她感受着君亦琅平稳的心跳,万千疑惑都化为那淡淡的满足。 马车向后一仰,孤岫脚底骤然失去的依附幸好君亦琅将她紧紧的搂住,颠簸过后马车蓦然的停了下來。君亦琅敏感的察觉到情况有些诡异,覆在她耳畔轻轻说道:“心儿等着我!”语罢,挑开帘子而出。 听着马车外兵器打斗时的凄厉之音,一种不好的预感如同潮涌般袭來,沒有多想孤岫毅然的跳下了马车,还未來得及说些什么却见几个黑影如鬼魅降临在眼前,沒待她看清一把雪亮的刀便朝她挥了下來。 闪亮的锋芒刺痛了眼睛,君亦琅一双手臂迅速的将她向后护去,这才避免了致命的一刀,他的脸色骤然变冷,凛冽的寒意自他身上散发,四周的杀手显然被这种肃杀之气震的一愣,呆呆的立在原地面面相觑竟无人动刀。 倾洒在锋利的刀刃上凝结出薄薄的尘霜,马儿也似乎是感觉到杀气,一声低嘶,却将静立的杀手惊醒,忽闻一人大声吼道:“主子有令,此女子必须死。” 究竟会是谁要取她性命,君亦风吗,是君亦风吗?为什么,为什么?“心儿,小心!”一声疾呼声闯入耳畔,扬眸却见杀手挥刀而上,收拢心绪她便之, 远处的阿纲依旧处于厮打之中难以抽身,寡不敌众眼前的情形十分不利,耳旁却传來君亦琅平稳的呼吸声, “闪身!”君亦琅忽地将她的身子向左一倾,还沒來得及反应,一只强有力的箭便由耳边呼啸而过,直直的射在了身后那杀手的胸口。 “住手......你们......快给我滚.....”长鞭死死的缠绕着黑衣男子的脖颈,男子似竭尽全力的怒吼着,手持长鞭的红衣女子立于飞扬的大雪中,那一抹红似一团烈焰,熊熊的燃烧。 红纱遮面,却难以掩盖那双摄人魂魄的媚眼。 【新年大回馈,免费阅读返kb,12上架新书,订多少送多少,机会多多,就等你來!】 第十五章 猜忌,前尘过往 婉转一笑,红衣女子魅惑的眼眸,令人无由的沉醉在那永恒的虚无之中。 “勿要伤害主子分毫,我们撤便是!”带头的黑衣男子喝道,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刀,眼底似闪过几丝畏惧,仿若……在惧怕眼前的女子。 怔怔的靠在君亦琅怀中,孤岫暗自惊心,若不是她或许早已是刀下亡魂了吧,女子森冷的目光掠过她的眼眸深处,心中似有疑惑。 君亦琅随即牵起她的手大家皆逐渐退后,一路僵持了许久终于与杀手们相隔了一段距离,最终,女子漂亮的收回长鞭那头被紧捏的男子瘫倒在地。 一路狂奔终是摆脱了那些杀手的追踪,众人逐渐放缓了步子,红衣女子却加快了步子正欲悄无声息的从他们的眼前隐去。 “小环……是你吗?”抽离君亦琅的掌心她迈着步子追赶而上,并不太确定的质疑道。 微微的止住了步伐,女子几分诧异之色无端的透露出來:“你是如何得知我便是小环?”回过头,瞳中冷芒惊现。 这一丝微妙的变化恰好证实了心底的猜忌,上前一步她深深的凝视着那双散发着妩媚眸子,淡淡的开口:“因为你的这双眸子与听旋太像了。” “听旋……我的妹妹……我对不起她!”浅绵的叹息声若有若无,女子随即摘下了脸庞上的红纱,妖冶的脸庞上蓦然拂过一丝落寂。 “今夜之事可是他授意的?那你为什么要救我?”脸色微变,她一字一句说的异常清晰。 “有些话我要单独与你说?”小环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冷笑,口气中有明显的不耐。 “好。” 云淡风轻的声音传入君亦琅的耳畔,孤岫回眸见他正要启口,于是悠然的截断:“你在这里等我便好!” 漫天飞雪的瀚海中,小环倏然转身凝望着山边的斜坡,斜坡之下是无底的深壑,风势呼啸,深不见底。 “如果你与他深陷如此绝境,敢不敢跳下去?”小环看似漫不经心的手声音飘进她的耳中,手心突然感到一阵冰凉。 “你犹豫了,不是吗?若是我,我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陪他跳下去……?” 耳边呼啸而过的风雪使她的意识混沌,但却可以清晰的看见小环那张坚定不移的脸,她能有的只是震惊以及甚至连她自己也不愿承认的伤痛。 “你若爱他,自然可以为之付出一切,可那终究是你们两人的事,与我毫无干系。”自嘲般一笑,她直直的凝视着一旁的女子。 “爱……聂孤岫你真是太傻了!从头到尾他心中却只有你一人而已。至于我……我常常问自己你究竟是哪里好,值得他朝思暮想。(.无弹窗广告)” 小环冷凛的视线蓦然转向她,一抹慌张从心底翩然的掠过,原來,她还是会在意那个人;原來,那个人依然牵扯着心底的那处柔软。 “因为他爱你,所以我恨你!也是因为他爱你,所以我要救你!”白雪纷飞的荒芜中,那一汪如泉的眸子深深的注视着她,似有怨,似有郁结而成的殇。 “若是他能将对你的爱分我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便知足。我不喜欢他爱着你,可是只有在你的面前他才会那样坦诚无妨的笑,我不想看到他伤心绝望的样子,你不可以就这么死了……”平淡无奇的目光很淡,很冷,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迷茫间,孤岫的脸色极为苍白,痛苦的表情弥漫了整张脸:“就算今夜之事与他无关,荻花亭下那一杯鸩酒又如何解释? 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环苦笑道:“若要取你性命他又何须亲自來到浠水,难道是为了赐你一杯鸩酒?那杯酒他难道沒喝吗?你不也喝了壶中之酒吗?” 一双深邃冷漠的目光对上她的眸子,里面净是审判:“那日的荻花亭下,他苦苦的哀求着你回到他身边,我竟从未见他那般的卑微,卑微的如同漫天飘扬的飞絮,那样爱你的男子他又如何会要你的命呢?” 心中的疑惑越扩越大,蔓延至胸口竟无法呼吸,窒息的感觉越來越沉越深,越深越冷,哽咽中她断断续续的低语:“难道……不是……他……不是他……” 无可辩驳,静默中一滴清泪自眼眶无声滚落,,脸颊上已有明显的泪痕,眼睫上沾着闪闪的泪光。 “若是不爱,我也请求你不要恨他。他爱你如同爱着自己的生命一般,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站在原地,看着那身红色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茫茫的白雪中,刹那间有一抹萧索的意味。 终于忍不住,她双腿一软便坐在地上,无声的流泪,如同爱着自己的生命一般爱着她…… 犹记得打开信笺的那一瞬,又喜又悲,原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便可以将君亦风遗忘干净,可是她忘不了,她骗不了自己的心。 不见不散,这四个字太过美丽!十里荻花亭,她与他,应约而到。从她见到他的那一瞬她便告诉自己若是他还爱着她,她便与他重新开始,忘记去过种种与他回到雅陵,陪他走下去,一直走下去直到走完最后一程。 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他说:“十里却也不远,十里之外,自此相思两处尽!” 他说:“心儿,随我回雅陵!” 但是,他却沒有开口解释。难道,一句解释竟是那样难? 有一种爱错过一下子,便是一辈子;有一种爱,错过一人便是一辈子。 君亦风,君亦风……终究是错过了!命运似乎总是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终于在心灰意冷之际从梦魇中脱离而出后却又发现那只不过是一场错觉,剩下的只有可笑! 恍惚间她又忆起灵儿说:”既然天意弄人,那么人便要弄天,看到底是谁弄谁。“只是,若是沒有那一场错误,那么他们之间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呢? 他说:“可这天下沒有你又有何意义?” 她答道:“我会活得很好很好,而你注定要站在最高处,睥睨天下,孤独终老。” 冷香萦,锦衾寒,如梦残。 纵然情深,奈何缘浅! 眼眶中水雾弥漫,那丝丝的心酸搅得她近乎窒息。头脑中寻不到一丝清明,心,心究竟在哪里,她已然分辨不清。 原來,割舍一段感情竟是那样的痛。 原來,她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坚强。 “君亦风,后会无期。嫁给君亦琅我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咬了咬唇,整理好心绪,平复心中那滚滚而起的波澜,她一步一步的顺着來时的路折回。 一路上,无力的走着,强忍着心绪沒有回头,却能感觉一道视线一直在身后紧紧的追随着,沒有离开过。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忍不住,蓦然回首,身后却沒有那个她想要寻找的身影。唯有呼啸而过的北风与那排排脚印,清醒无比。 那个人怎么会在此地呢?深深吐出一口气,凝聚在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又一次滚滚而落。 不远处君亦琅的脸上浮出一抹淡然的殇,与漫天大雪夹杂在一起格外的凄凉,仿佛又回到一年前采瓶园中她开口说出那令人神伤的三个字“对不起”时的他,目光深沉而哀伤,笑容颓废而荒凉。 紧咬着唇,她定定的瞧着君亦琅半响,一语不发,颓然一笑。 君亦琅冲她敞开怀抱,凄然的笑着:“心儿,你过來!” “嗯!”声音很平静,泪水渐渐止息,眼睛却干涸的带着几分刺痛,坦荡的迎接着他那温暖的怀抱。 “等到了蓝田我们便成亲!”眼眶蓦然红起,下颌微微的靠在君亦琅肩头,她哽咽的呢喃着。 君亦琅像是明白了什么,点点头,目光有些黯然:“心儿,我会给你一场婚礼,胜过当初!” 当初,听君亦琅提到当初,心下感伤,苦涩一笑。到如今,她已分辨不清,是否能够从当初的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中抽离而出。 风雪席卷,萦萦绕绕的飘进了心底最冰冷的一处,这样紧紧的相依相偎,终于她不再胡思乱。 “前方有一破旧的茅草屋,如今只有暂且去避上一避,明日一早再做打算。”阿纲一路小跑上前,气喘吁吁。 “这样也好!”君亦琅淡淡的应了句,自然而然的牵着她的手并肩行走于冰天雪地。 此刻将目光投向这个依旧龙章凤姿的男子,眉目间是淡漠交杂着寒气,唯有眼底的颓废泄露了心事。短短的一瞬间,她却觉的他们之间的陌生与距离竟是像隔了许多年的光影。 “你有心事?”微微收紧手腕,对着君亦琅的眼瞳,她并不转弯抹角,她不喜欢那种猜不透的感觉。 君亦琅目光微动,双唇紧抿,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女子,转瞬之间黯然失神:“心儿,我怕是不能娶你!” 孤岫一愣:“这话是何意?” “心儿爱的是君亦风,心儿对他的爱从未改变一分,我不希望你不开心,不快乐!”沁心的怒气,清晰可见。眼底最深处,是不尽的凄冷萧索。 “君亦琅你听好了,我冷心要嫁给你,你也必须要娶我,这是我们说好的。”她那双眼睛,那么夭红而深邃,却又遮蔓不明。 牵着他的手,继续走。 含着浅浅的笑意与他并肩踏雪而过,手依旧如此温暖,却难以抵达心底。 【新年大回馈,免费阅读返kb!12月上架新书免费读,订多少,返多少!】 第十六章 唯一,君无戏言 这一刻孤岫突然庆幸自己离开了那嗜血的皇宫,那个牢笼里虚伪的脸蛋她早已看得厌烦。 只是,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尔虞我诈,你争我夺,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很多美好的事物,不在权利的阴谋漩涡中,不在虚无缥缈中,而是近在眼前。 千思万绪瞬间闪过,那些吉光片羽的记忆似要将她的整颗心揉碎,她嘴角散着笑意,却看不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君亦琅深深凝视着她,眼底有微微的动容,随即又冷淡如霜:“若是此刻他在这里,我们之间你会如何抉择?” 此话一出犹如在这冬日里给她全身浇上一盆冷水,原本就冰凉的身子因为这盆水愈发的冷硬,那份寒气将她整个人冻僵,麻木的定在原地,她用近乎的绝望的声音问道:“你……听见了……是吗?”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君亦琅却也不说话,静静的定在原处,动也不动地看着她,眼底那昭昭的冷意似乎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題。 脸色逐渐苍白,她张了张口,几次到嘴边的解释却硬生生的还是吞了回去,化为一阵支支吾吾的呓语:“我……我……” “我知道了!”君亦琅毫不犹豫的截断了她的话,声音突然软了下來。(.无弹窗广告) 她以为,君亦琅是理解她的,便沒有解释。 原來却也是掩去心中的怀疑,用他所谓的包容去隐忍。 看着她的沉默,君亦琅却误以为是她的默认,轻轻吐纳一口气,低声说:“沒关系,到了蓝田我便娶你,走吧!” 忽而一笑,可眼中却全无笑意,唯剩下那冰冷的疏离。 手终于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彻底松开,她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男人,脑中却迅速的闪过无数的灵光。沒关系,对不起,眼角趟过一丝无奈,剩下的只有这嘲讽的笑意渲染着一方冰天雪地。 终于,他们沒有在牵起彼此的手,一前一后的默默行走着, “心儿若是想回到他身边,我便陪你回雅陵。”君亦琅仍在前面走着,一句淡淡的话语却飘到后面。 手微微一颤,步伐猛然的止住,不想延续这样凝重的气氛,她开口说道:“我和他,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他给我的伤,永远永远无法愈合;而你却是一次次替我受伤,一次又一次的带我从悲伤里逃离出來。若是我说我愿意一直陪你走下去,你还愿意么?” 音方落,她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我愿意与心儿……一直走下去”声音虚幻而飘渺,感受到身上的温度在一点点的减少,雪片也越來越密集,如鹅毛般凌空乱舞。 “你爱我吗?”有几个字被呼啸的北风吞噬,可是君亦琅仍然听得清清楚楚。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问一个男子爱不爱他,她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问,曾经她以为那个人会亲口对她说出这三个字,可是后來沒有,之后……再也沒有之后了。 环抱着她的双臂静静的垂放在身侧,那一双红色的眼睛里,泛过一丝疼痛的波光,“你的刁蛮任性,你的坚强隐忍,你的笑容,你的泪水,你的伤心绝望,我爱着你的一切……” 蓦然,脸颊凭空落下的液体是她一惊,用力眨了眨眼睛逼回眼眶的湿意。 他就那样,看着她,看着她…… “心儿……”声音很淡,却透露着无限的情深。 她坦诚无妨的伸出手轻轻搭放于君亦琅的掌心,他的手死死的攥着她,不肯松一分。而她的心就像被针扎过,只能用一个疼字來形容,不想拒绝,也不想挣扎,舍不得丢弃这浅浅的温暖。 雪花飘,点点无声落,一路上却一句话也沒说,似乎他们安逸于这样的宁静。 残破茅屋之中她被君亦琅搂在怀抱里,脑海中的温馨的画面一幕幕的飞跃过,呼啸而过的寒风带來了她的瞌睡,浅浅的她的眼睛慢慢阖上,进入梦乡。 淡若游丝的馥郁之香隐隐飘來,猛然惊醒却发现空阔的茅屋里沒有一人,舒展舒展双臂却见白衣自肩头滑落,定神一看原是君亦琅的外衣,拾起衣服她浅浅一笑,踱门而出探寻着君亦琅的身影。 “心儿,你醒來了!”手持一只灼灼绽放的红梅, 抿抿嘴她毫不犹豫的迈着步子上前,踮起脚尖将白衣披在君亦琅的肩头,俏媚一笑:“本姑娘不大会伺候人,向來是别人伺候我的。你若是病了,谁來伺候我呢?” “此话颇有道理。”宠溺一笑,手指轻轻的拂过孤岫那双清澈的眸子。 “心儿勿动!”傻傻的定在原地,她一脸不解的模样,君亦琅的笑意却渐起,出其不意的在她的右颊上落下一吻。 渐渐的平复心中的紊乱,她悠然而笑:“如今又欠你一吻!不过便先欠着吧,等过些时日我一并还给你。” “本皇子不求多得,自然也不会诸多计较,一吻便足矣,一吻天荒。”倾侧着脸庞,他的手指在脸颊触了触,饶有兴致的等待着她的那一吻。 一阵风过,吹散了她散乱的额发丝,几缕漫过眼帘,美眸一倾,审视着眼前的满是孩子气的男子,心底萌生出一抹异样的情愫,唇微微的挪动就在即将交汇的一瞬间却被无端闯入的声音打断。 “四皇子……” 站稳当她似有几分羞涩的看着眼前的君亦风,他脸上依旧挂着淡雅的笑,魅惑之态令人着迷。 “属下來的不是时候……属下……”阿纲支支吾吾的似是欲语还休,但见着自己的主子如今终于能够与心爱的女子亲昵无间却也是满心的喜悦。 佯装起那份一戳即破的严肃模样,微微清了清桑子:“你果真來的不是时候,好事如今全被你打断了,该当如何?” “属下……” 一时之间阿纲竟有些手足无措,她瞥一眼君亦琅暗示着他莫要故意为难阿纲,奈何君亦琅却带着一抹胜利的神色有意的冲她炫耀。 心底顿生愠怒,她轻锤着君亦琅胸膛,双手却反被他握住。“心儿愈发的矫情了!” 此话一出,她恨不得化作鼹鼠打个无底洞钻下去,又气又恼的从将双手从他的指尖抽离而出,她将目光别到前方。 “阿纲,你休要听他一派胡言!如今他只不多是个挂牌的四皇子罢了,你与他本就沒什么差别,大可不必对他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 阿纲倒也有几分不羁,凝视着君亦琅沒有思量便脱口而出:“心儿姑娘说的极有道理,阿纲记下了!” “阿纲……你……”轻柔着额头,君亦风长长叹一口气,用近乎沧桑的语调揶揄道,“阿纲跟了我十几年,却沒想到心儿你几句话便将他收买了,哎……头痛……” “头痛!”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她佯装煞有其事的样子审视着君亦琅,莫不严肃认真。 就在那一瞬间,他们又安静了下來,彼此的凝望的对方,那道萦绕着情欲的光芒似乎一直探寻到眸底最深处…… “从今往后,我冷心的心中只有君亦琅一人。” 情到深处皆动容,她旁若无人的环上君亦琅的腰,与之四目相对,那一刻古老远去的往事皆随风消散。 “心儿。”君亦琅低声唤她,眼底颇为动容与震撼,唇畔淡笑之下那的面容,那样的清晰,触手可及。 “我君亦琅此生只有冷心一个女人,天地为鉴,君……子……无戏言。” 君子无戏言,他方才口中轻滑而出的该是是君无戏言这四个字吧!一动不动的盯着君亦琅,目光里满是疼惜的暖意,他当真是不要那珠帘翠幕之后雕龙刻凤的宝座,还是为了她而毅然放弃权势之争。 撞上那透露着一抹担忧之色的双眸,君亦琅仿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遂漫不经心的扬了扬嘴角:“美人如此多娇,吾自当甘愿折腰!” 嘴角溢出一丝浅笑,目光投向远处苍茫的大地,万里冰雪,山舞银蛇。 待阿纲前來马匹她欣然一跃而上,挥起马鞭,一声情喝“驾!”雪地上徒留下清晰的马蹄印,雪势也逐渐削弱了几分,不似先前的如同鹅毛凌空舞动转而稀稀疏疏的如同细碎的飞絮,多了几分空灵与柔和的质感。 离蓝田越來越近,可是她却越來越恐慌害怕,究竟为何她却也说不出个一二。收拢心绪她挥舞马鞭追赶着前方的阿纲,时不时的也回眸遥望着远处那个淡笑的男子。 与心爱的男子静静的坐在蓝田江边,望着隐约的山峰被白云吞吐;看沙鸥掠过芦苇,穿过一丛茂密的柏树,看残阳的倩影,将过往白帆照的雪亮;看朝雾锁住山头,听远寺钟声;每逢月夜,月光闪耀于碧波之上,上下空漾,一碧万顷,泛舟江上顺水而下,放歌纵酒,快意人生。 这样的浅淡一生,好美,真的好美……胜过天山上那十年一现的暮雪,天山真的有暮雪吗?去年冬日天山上降了那美轮美奂的暮雪么? 恍如隔世的迷梦从此便丢弃了吧! 余下的日子,她会跟着他,跟着他一辈子。山长水阔,只念两心相依! 【新年大回馈,阅读返kb,女生网12月上架新书,全部免费读,订多少返多少!】 第十七章 英雄,甘愿折腰 次日,大雪初停,一路辗转周折而今终于抵达蓝田直奔王府。[.超多好看小说] 穿过回环曲折的连廊兜兜转转终是來到前厅,一路小跑惊的点点雪水溅落裙角,染起一层水渍。 对着不远处的目光里满是怜惜的竹枝,她凝视了许久,迟迟未有动作,不曾想到姐妹二人竟会有重逢的这一天,一时竟觉的眼前所见仿佛有几分恍惚与迷离。 “姐姐……” 清脆悦耳的声音如烟般淡淡的飘入耳畔,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一滴滴的滚落,她欣然上前紧紧的揽着竹枝入怀。 脸颊上噙着泪水,嘴角却勾起淡淡的笑,耳上垂挂的琉璃坠子在她缓缓的仰首望向那一抹苍茫时勾勒出幻美的弧度。“竹枝……姐姐回來了……” “姐姐可知道竹枝有多……?沒有姐姐便沒有现在的竹枝。”掩不住的喜悦和着浅浅低泣声,柔软却又充盈着暖意。 “这些日子我流的泪怕是比这下的雨都还多!”顿了顿,伸手将竹枝眼角的泪拭干,敛眉低语,“你我还是把眼泪收起來,女子的眼泪自是要在心爱的男人面前流!” 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后,竹枝笑了,笑得花枝乱坠。“看來姐姐还是分毫沒变,这话竹枝记住了,女子的眼泪改是在男子面前落下。”语罢竹枝侧身凝滞着身后的似是一头雾水的的君亦垚,嘴角勾勒出似有深意的浅笑。 “眼泪虽不值钱,不过他们想來吃这一套!”眼眸无由的一倾清扫过君亦琅轩疏的脸庞,有那么一刻的闪神。 莞尔一笑,君亦琅颇有兴致的上前附和道:“似我们这般痴情的男人少之又少。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们姐妹该是知足了罢!至于眼泪……心儿……我当真是招架不住!” “姐姐与四皇子……天作之合……”竹枝艳羡的瞅着她,不免一声赞叹脱口而出。 微微转头对上君亦琅那尽在咫尺的瞳子,刹那间恍惚扬眉,似孩子气般喃喃低语:“我们姐妹说些话你一个大男人搀和什么,竹枝你说是吗?”轻挑着眉头她向竹枝示意。 竹枝先是一愣而后露出一抹即难堪又勉强的笑容,断断续续的答道:“姐姐说的……极是。” 此话一出,她似笑非笑的对着君亦君眼底那一丝徐徐浮现的无奈,心中莫不尽兴。 “孤……不对……心儿,我这个四哥普天之下怕是只有你一人敢这般的取笑!”轻扬的声音似平静无波的湖面注入了一泓清泉,冷冷的流淌。 平静的注视这许久不曾相见的君亦垚,那双黝黑的眸子依然散发着迷人光泽,高贵洒脱之气宛若天成,如同倚梅园雪夜初见时的姿态。 “七皇子,我与竹枝有很多很话要浅谈,你们兄弟想必也是有着千言万语,我们便打扰了。”妍丽的笑容渐渐明媚,挽着竹枝的胳膊绕过连廊消失不见。 傍晚暴雨突如其來,忽闻一震雷声,闪电划过,大雨倾盆。高低垂悬的灯盏将蜿蜒的游廊照的金碧辉煌,彩绘的巨大圆柱耸立, 倚着柱子她痴痴的看着眼前的倾盆大雨,目光闪烁着飘忽的迷离,方才的一幕幕恰似这场突如其來的烟雨缠绕心底,虚虚实实,看不太清。 方才宴席之上君亦琅说要娶她的时候她却无端有些犹豫了,究竟是为什么她也说不清。心绪似断了线的珠子跌落一地,连接不上,似乎缺了那一角。 缺失了那一角,心像是空荡荡的,不在完整。 当她支支吾吾的犹豫徘徊之际,君亦琅的眼底蓦然清滑而过的失意是那么的真实,只是匆匆一瞥便转瞬即逝,她却是清清楚楚的捕捉到了。 “夜深寒气重姐姐还是回房歇息吧!” “竹枝……我……”唇边虽然挂着笑意,音声缺是有几分冷凛。 竹枝容颜清雅,目光含柔,良久徐徐说道:“最终要的便是心,骗得了自己却骗不过心,姐姐可否问过自己的心?” 心念一动,情难自禁,渐渐阖上眼。当她恹恹一息的躺在君亦琅的怀中,当他开口亲口说出那三个字时,从那一刻起,她已经拥有了一切。 “姐姐想一个人静一静……静一静……”声音渐渐低微,最后将话语隐遁在唇中。 风雨淅淅沥沥,吹打而过,清寒渐起,昏黄的灯盏将她的单薄的背影映的朦胧如幻, 只听身后传來一声微弱的叹息声,回眸怔怔的看着君亦琅那抹幽深的目光,掠过步子她紧紧地攀上他的脖颈,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做什么,只是迷茫的看着他。 攀附在他脖颈间的手紧了紧,头轻靠在君亦琅的肩窝上,感受着温暖的体温,清晰的感觉到身上的寒气渐去。 君亦琅也不说话,只是搂着她…… 很久很久之后紧拥着她的那双手臂突然松开,身上的依靠忽然间消失,有些不知所措,正想抽回手來牢牢的抓住可能转身离开的君亦琅,却觉的身子一空,她已被他打横抱起。 一语不发的搂着她穿过蜿蜒曲折的游廊,四处看守巡视的侍卫们一见堂堂四皇子这本摸样,不禁瞪大了眼睛,连行礼都似乎已然忘记。 最先反应过來的是阿纲,目光迅速的游离而过,随即俯首参到:“参见四皇子!”此语一出,身后几名侍卫连连回神,一同拜倒。 君亦琅不说话,她也沒有说话,放心的靠在君亦琅怀中,把一切都交给他。 一路上來回巡视的侍卫见他们这样,皆是一愣,随即立于一旁行礼。 心绪紊乱的她不禁笑出了声。 “心儿笑什么?” 仍是轻笑着,她回答:“你堂堂的四皇子,竟搂着我一个女子游走于游廊,大家怕是会笑话的。” 冷峻的脸上闪过丝丝笑意:“那就由他们笑去!” “整个姜国可是要盛传四皇子娶了一个嫁过人的女子呢。”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谁敢。”两字一吐,有着不怒则微的冷意。 酥然间,她沉默了。片刻后,紧抿的嘴角再次泛起绝美的弧度:“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搂着孤岫的双臂紧了紧,君亦琅心中五味参杂,轻声道:“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头。” 穿过重重鹅黄轻纱,越过余烟袅袅的香炉,君亦琅轻轻的将她放下,不在言语。 深邃的目光冷寂如凉水,心中思量了许久,她终于淡淡开口问道:“我已将一切都交给了你,那么……你可不可以把你的心也交给我……你可不可以坦诚无妨的告诉我……这江山你要还是不要?”声音微微提高。 见君亦琅目光一沉,正欲启口说些什么,她猛然的截断:“我要的是实话,不是一个美好的谎言。” 君亦琅清渺锋锐的眼睛打量了许久,半响他老老实实地回了一句:“江山我想要,心儿我也想要。自古江山与美人不可兼得,这江山我可以不要,我只要心儿。” 目光是那样的恳切,在她心中却是荡出了更大的波澜,眼眶漫上一层薄如蝉翼的水雾,一时间竟无言,只能安静的靠在君亦琅的肩头。 “谁说自古江山与美人不可兼得?心儿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春回大地之时我们便在这蓝田成亲,之后心儿会随你回雅陵,一直一直陪着你走下去,直到你坐拥天下。” “就算拥有整个姜国,心儿在我心中的地位也是独一无二比这江山更重要;就算权势滔天,我永远不会将你推开;就算一朝睥睨天下,我愿为心儿空设后宫……”君亦琅的声音顿了顿,她的呼吸一窒,心跳漏了几拍。 微微的站稳,怔怔的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那个男子,一瞬间她不知该如何形容心底复杂的情愫,至少从今以后,为了这个男人生死置之度外,哪怕万劫不复。 无限的酸楚与疼痛一股脑的涌上心头,撇了许久的三个字终于能轻松自如的吐出:“我……爱……你!” 猛然的将她狠狠的拥入怀中,仿佛要融进骨血里一样,那力道使她的呼吸间微微的携着几分疼痛,可她却甘之如饴。 爱,这是她第一次脱口而出,还是对一个男子。 以前既使爱的一往情深,爱的撕心裂肺,爱的不顾一切,自始至终她沒有开口说出那三个字,而那个人亦沒有亲口对她说过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那个人曾说过很多很多华而不实的情话,太液湖畔他说: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早已是我心底最美的风景。总有一天,只是,这一天再也不会出现了。 若,是一场风景,那么此生她只愿绽放在眼前男子的眼底,永远的绽放着......后宫,为她空设后宫,这样的话除了他怕是再也无人可以这样毫无忌惮的脱口而出了。 这繁华纷丽的江山,这一群聪慧的男子们,权谋欲望,野心抱负,指点江山,究竟谁主沉浮? 君亦风,它日你我刀剑相向便刀剑相向吧!你已弃我而去,我已心有所属,谁也不欠谁,如此很好...... 【新年大回馈,免费阅读返kb,12月上架新书订多少,返多少!机会多多就等你來。】 第十八章 比肩,朝朝暮暮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 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寒冬已被暖意逼迫离去,大地回暖,春意盎然。 山高水深,浮云微淡,晴空容暮,船头逆水而行,潺潺水流透着甲板上的惬意,柳絮荡漾在水波粼粼的江面上,长波浩渺。 孤岫抱膝坐在一艘鎏金溢彩的船头之上,柔柔的暖风将的散落在肩上未整理的发丝吹起,几缕挡住了眼眸,迷离了视线。 想來她与君亦琅已顺江游历了三日之久,蓝田江边他们望着隐约的山峰被白云吞吐,沙鸥掠过芦苇,穿过一丛茂密的柏树,残阳的倩影将过往白帆照的雪亮,朝雾锁住山头,听远寺钟声…… 嘴角勾起,那清澈的眼眸中闪过无边妍丽的惬意,微微听见身后传來的脚步声,她却也不动转而将目光投向烟波浩渺的朦胧之处。 “心儿可是在想着我!”淡若游丝的声音拂过耳畔,那抹浅绵的呼吸在空气中若隐若现,恰到好处的融入和煦的春色里。 无比慎重的站起身來审视着眼前的男子,那抹放荡不羁的浅笑里似又透露出一股若无其事的样子。 眼波半转,她漫不经心的回了句:“本姑娘不是在想你,而是想着某人说过要娶我,如今却迟迟沒有行动,不知道他是后悔了……还是后悔了……” 君亦琅的目光一眨不眨的凝视孤岫,嘴角笑意勾起,用一种虚无缥缈的声音低喃:“原來如此,心儿?莫非是迫不及待的要嫁给我了!” 悠然一笑,目光斜睇了君亦琅一眼,半笑半斥的说道:“你就知道取笑我!若是如此本姑娘便不嫁好呢。” 只是一时兴起说的玩笑话君亦琅却似乎也当了真,双手高高举起连连投降。“心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辈子你是我的,下辈子你还是我的,总之我认定你了,你也休要摆脱我。(.)” 嘴角勾了勾算是默认吧!眉目一闪她欣然的靠在君亦琅的怀里,紧贴着那温暖的身躯,她不服气地笑道:“本姑娘说的话自是记得清清楚楚。 “那就好,那就好。”点着头,君亦琅在口中喃喃的重复着这几个字。 沁人的暖风一阵又一阵的游弋而过,淡淡的阳光打在船头,柔和而迷离,四下除了波浪翻滚的清越声响外再无其它杂音,依靠着这样温暖的怀抱孤岫竟有些犯困了,不知不觉间她悄然阖上了沉重的眼帘。 月色隐隐的笼在云后,一片淡淡暗寂。 眉宇间带着几分闲淡不羁,君亦琅风华绝代般的负手立于船头,夜风吹卷起他的黑袍在月色里勾起绝美的弧度。 仰首遥望那轮隐在朦胧云层间的明月,许久之后他伸出掌心悬在半空中,无比认真的体味着月光停驻于指尖间的那抹细腻温存,神色平静如玉,唇边隐带着微笑。 自始至终他心中满当当的全是那一个女子,心想着若是不能与心爱的女子相伴到老,那么这悠长的一生便再无任何意义。 流光辗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而今他心爱的女子马上便要嫁给他了,可是他却越來越加的彷徨犹豫,自然还有深埋心底的害怕,害怕历尽波折得到的东西稍有不慎便会失去。 不禁懊恼雨夜里他那一句坦诚的“江山我想要”,曾几何时他厌倦了这一条孤寂艰难的漫漫长路,曾几何时他扪心自问这样不顾一切追逐的名与利,究竟是不是他真正想要的。眼底的美人相伴左右,他心底却又若有若无的浮现出这锦瑟江山的恢弘纷丽的剪影。 是苦心孤诣的追逐已成为了一种习惯,还是在他的心底最深处无法摆脱那权力欲望的烈焰。 回到雅陵便意味着回到帝都。那个地方他比谁都看的清楚,朱红的宫墙内埋葬了那个女子的情欲爱恋,一场大火吞噬了阴谋利诱,爱恨嗔痴,可是恨有多深爱便又几分。 那个男子曾不止一次又一次的让她受伤,直至体无完肤,可是她却一次又一次的被那少得可怜的柔情所迷乱,回心转意,转瞬间那深邃的额目光冷寂如水。 害怕……害怕回到雅陵,害怕他心尖尖上的那个女子如同指间沙逐渐离他而去,不希望……这场美梦就这样的结束了。 猛然的惊醒,孤岫缓缓由床上起身,瑞脑香熙熙攘攘地弥漫在四周,静寂无声。这几日她总是难以平稳的熟睡,似乎是在做着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梦,这个梦隐隐的牵扯着心底的某处伤口。于是她拼命的醒來,醒來之后竟发现心像是缺了一角,空荡荡的。 披上外衣她出了船舱,迈着轻捷的步子行至船头与君亦琅比肩而立。看着他的目光清幽而明亮,仿佛比这满天的星辰更加绚烂夺目,却藏着数不尽的疏离,满脸的清冷令她琢磨不定。 君亦琅的表情异常凝重,似在思考着什么,偶尔剑眉微蹙。此刻安静的他似乎很像君亦风,君亦风的眉宇间也时常流露出这样的复杂,内心仿佛藏了很多很多的事,沒有人能进入他心底的最深处,沒有人可以打开他心底的那扇门。 眉头又是一皱,她不禁伸手抚上君亦琅的眉心,欲为他抚平那阵阵哀愁。被碰触的君亦琅全身一僵,随后用右手捉住那停留在他眉心的手,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孤岫的额小小的手。 “心儿。”君亦琅淡淡的声音唤了声。 微微启口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君亦琅抢先一步截断:“回到雅陵之后可不可以不要见他,可不可以不要与他说话,可不可以对他视而不见?” 看着那双温柔的眼睛,以及那隐忍的话语,她的心底一片波澜。敛眉沉思,终于点头道:“一定可以。”这四个字说的很是坚韧,无人可以动摇。 沉默片刻,君亦琅目光逐渐由迷离转为清明,嘴角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还是不要回雅陵!心儿,我们就在这蓝田寻一处山水人家安度此生可好?”。 “这也为何?” “江山我不要了,我只想与心儿朝朝暮暮。” 闻言她心念一动,“若是坐拥繁华,我也可以与你朝朝暮暮,你不是说过要为心儿空设后宫吗?” “俯瞰天下,睥睨一切,坐在那个高位之上终究是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而我,只想与我爱的女子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张了张口,她还想说些什么,却不到从何说起,终是闭口不再言语。君亦琅也未再言语,陷入一场沉默之中。 迎着静谧的月光而沉思,一片清寂,那身黑袍时不时的随风而荡,映的满目的凄凉。 “你是担心我和君亦风……我说过我与他已经再无半分干系,你不信吗?”语声低沉沙哑,隐有失落。 一愣,君亦琅看着孤岫,满目的复杂之色渐渐的转化为疼惜:“我信你!只是我不想令你陷入两难的境地。江山权势之争向來便是成王败寇,它日我与他刀剑相向,我怕……” 指尖轻轻的抚上她的脸颊,语调喑哑,藏着挣扎的情绪。 “心儿将是你的妻子,而你你将是心儿的夫君,无论何时无论何处心儿自当站在你的身后!”虽尽量使自己的声音表现的平静,却还是掩不住心底的波涛起伏。 话才说完,君亦琅的吻便已覆下,挺拔的身躯与她紧紧相贴,脸颊一热她便勾住君亦琅的颈项,回应他温柔的吻,空旷的江面上独留下他们微微的喘息声。 温热的唇轻轻掠过他的脖颈,一路上移,含住她的耳垂,那双不安分的手由她的锦袍底下滑入,抚过小腹缓缓移至胸前,掌心的温度与灼热使她顿时酥软。 “别闹……”喘息微急,微微推开君亦琅几分。 无端撞如那深邃的黑瞳之中,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那抹目光幽深炙热,眼底浮动着情欲的迷离。 “你是我的妻子……” 盯着他的眼睛,含着笑,低声说:“你却还未与我拜过天地,名不正言不顺。” 脚底一空,君亦琅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厢房里,轻纱如雾般泻下,软帐轻舞,春色旖旎。 “心儿,明日一早我们便泊船四处转转,然后快马返回蓝田举行婚礼。”语罢,君亦琅俯身轻柔的一个吻覆在她的额头,眉眼间仍是噙着淡然的笑意。轻纱抖动滑过淡若云烟痕迹,那抹玄黑的身影逐渐的隐去。 一室温软,躺在偌大的床榻之上,她颤抖地伸出手,轻轻的抚上自己那逐渐模糊的脸,淡淡的瑞脑香弥散开來,沉沉渺渺的如烟似缕,刹那间有一抹的空洞的意味,犹如烟花绽放过后徒留下满地灰烬,被吹风走,被雨冲淡…… 迷茫,诧异,疑惑……今夜他为什么沒有留下來,他的目光里分明是抑制不住的情欲迷乱,为什么最终却那样的黯然离去,那抹淡笑是那样的勉强而又难堪。 是因为计较她与君亦风的过去吗?雅陵究竟回去还是不回,这江山他要还是不要,他心中究竟藏着多少的心事…… 万般疑惑无人可以解答,她也不想妄自猜测,人的心瞬息万变,猜來猜去始终是一场空。 心或许也累了,缓缓的闭了眼,她渐渐的忘却一切不明的情绪。 【女生网,免费阅读返kb,12月上架新书订多少,返多少!机会多多,就等你來。】 第十九章 欠你,一个解释 次日清晨船靠岸停泊,渡口杨柳依依,风有一阵沒一阵的漾起浅绵细碎的飞絮凌空飞舞。(.) 桃花吞吐着嫩瑞含苞欲放泛散着醉人的淡淡迷香,芳草凄迷,叶尖尖上噙着晶莹的露水似乎依旧沉迷在昨夜的睡梦之后。 放眼江面,烟波浩渺,空远凄迷,视野中偶尔浮现孤零零的船只,缓缓的驶向水天相接的远处。一缕淡黄的光芒打在双眸,凝神细细的将这种惬意融入心底,缓过神來孤岫牵起君亦琅的手徜徉在这妍丽的春意之中。 此地是蓝田管辖下的一个集市,月夜泛舟,水光潋滟,夜空繁星如织,宛若琉璃,此为蓝田盛景之一故名曰月河。 清晨的街头依旧是繁华无边,商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來來往往的行人,可那穿梭交织的人影中,似乎都不是自己苦苦寻找的那一个,要找的那个人是谁?心底隐隐传來一阵针刺的疼痛。 “心儿,可是不舒服?”惊觉孤岫眉心微蹙,君亦琅担忧之色瞬间暴露无疑。 摇摇头,她嘴角勾起一抹沧茫的笑意,转而凝神看着身侧提着花篮的小女童,那或红或蓝的花朵鲜艳欲滴袅娜却又旖旎到极致,倾眸篮筐上系着的朱红色的同心结,忽的牵扯着心底柔软的一处。 “这是……桃花结?”怔忡片刻,她开口问道。 女童闻声低头呆呆的瞅着着那同心结,而后毫不犹豫的解开轻轻的放于她的手心,甜美的笑容比眼前的春色更加醉人。“这并不是桃花结!娘说这平安结可保一生平安喜乐,菁菁送给姐姐了!” 苦涩一笑:“谢谢!” 突然间她沉默了下來,心情渐渐低落,一丝无可追溯的凄凉黯然浮现。这不是陌桑城哪里來的桃花结?桃花林下缘定三生。 诺,这一生的承诺太过浅薄。 眼前的女子一袭流云锦长裙,白玉凝脂的肤色,微微上翘的睫毛泛着晶莹的泪光,配合着柳眉下那双婉殇的眸子,楚楚动人,那抹不明的哀伤不禁令君亦琅心底似乱红陨落。 “心儿又想起了过去吧!”目光中并无愠色,他只是含着疑惑的目光打量着那双凄美的眸子,似乎试图看到心底的最深处。 好一会儿她才定下了心神,轻轻吐出一口气,转移了这沉重的话題:“那边很是热闹,我们过去瞧瞧可好!” 君亦琅不再说话,盯着她半响,眼眸中闪过一抹失望与黯然。 静默中他们十指相扣穿梭于人影之中,可惜这眼前春色虽是浓郁却抵达不到心底,身侧的男子目光愈发的黯沉,微微的叹了一声,苦涩一笑,浅浅低语:“我们明日就回蓝田成婚好不好?” 蓦然的止住脚下的步子,君亦琅深沉中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指尖轻轻的划过孤岫的鼻尖:“嗯,我们不回雅陵!我们就在这天高水阔的蓝田两心情相依。” 不可置信地凝视着君亦琅,眼中有一丝慌乱,“不回雅陵,你……不后悔?” “绝不后悔!”他手中多用了几分力,紧紧的捏着孤岫的手心,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终于还是克制不住,靠在君亦琅的怀中无声地哭了出來,这些日子梦中不断地回忆着与雅陵的一点一滴的往事,君亦风已经离开了自己,而这个男子却一直都陪在她身边,一直都在,不离不弃。 “即使面对千军万马我也无所畏惧,殊不知我最怕的便是心儿的眼泪了!”声音虽淡,却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眼中含着笑,她反问道:“这是为何?” 瞬间,君亦琅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亮光,这一刻她并未在意,直到后來她才了解,那抹亮光的真正含义。 “因为我喜欢看你笑起來的样子,心儿,你知道么,你笑起來的样子是最美的!” 笑起來的样子是最美的,犹自猜想着当初那个爱笑爱闹的自己是怎样逐渐的冷清如此,蹙眉沉吟,一时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脱离那携着柔情的怀抱,她犹自站在原地。 君亦琅修长的指抚上她的眉心,似欲为她抚平那浅浅的忧愁,“笑一个可好?新娘子应该开开心心的才是。”朗朗之声传來,薄削的唇边犹带笑意。 甜甜的一笑,她目光一转,避开了那满载疼惜的眸子,手一阵轻颤随即继续与君亦琅的悠闲的在这大街上漫步。 四处兜兜转转,最终來到一处静谧的庭院. 曲水绕着回廊缓缓的流淌,园子里品种繁多的花儿开的别样的妖艳,浮动在午后的微风里的花香似能醉人,花花草草,春意阑珊。 “心儿可喜欢?” 双手轻拍着栏杆,环视眼前着那波清澈的池水,回眸她嫣然一笑:“很喜欢!” 听闻‘喜欢’二字君亦琅眼底荡起一丝并不明显的喜悦,俯身一个亲吻落在孤岫额头,轻且柔。“心儿先四处游赏一番,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在这儿等我,我很快便回來。” “嗯!”安然的笑意漾起在眉梢,君亦琅深深的凝视她一眼,转身风姿飒爽的背影在这春色里愈发的蓬勃傲然。 倚着栏杆她似乎百无聊赖,那冥冥之中郁结的凄楚无处倾泻,唯有以那冷若冰霜的姿态俯瞰着眼前的一景一物。 “心儿……”一声轻唤,将她从出神中唤醒过來,心底蓦然一怔,这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很熟悉很熟悉,她不曾错认过,这个人难道是……君亦……风…… 转过身她屏住呼吸,睫毛轻扇定定的将目光投射向眼前的那个白衣男子,那淡漠中隐隐透露柔情的轩朗脸庞,那时常萦绕着的挥之不去的愁绪依旧是那样的令人心底动容。 那冷酷与鹰般的眸子,她一辈子都记得…… 心跳似乎漏了几拍,双手狠狠的掐着栏杆,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个优雅高贵向她走來的男子。 离开雅陵一年多了,仿佛他依旧是以前那个君亦风,那个她想抓却又抓不住的君亦风。 荻花亭一别转眼却已是半年之久,眼眶泛出一阵又一阵的酸痛眼泪随之酥然滑落,所有的脆弱与坚强似乎在这个男人面前暴露无疑。不可以这样轻易的落泪,在这个男人面前不可以如此的卑微,不可以,不可以…… 猛然收起脸上的忧伤,对上咫尺之间那深邃的墨瞳,她顿时手足无措反射性的步步后退,脚底一滑,整个身子向后倾倒,恍惚间她无比清醒的料到自己又将要跌入那冰冷的湖水之中了,不断的沉溺,沉溺,很痛很痛,甚至连呼吸都是痛的…… 闭上眼,她等待着湖水将她吞噬的那种刺骨的冰冷与疼痛,心悸狠狠的漾起,一丝一徐的暖意环绕着腰际。似有挣扎似有犹豫,最终她缓缓的睁开双眸,这一瞬间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四目交汇那深深浅浅的情绪,那明明灭灭的伤感,连岁月也被穿透。 君亦风的眼底拂过云淡风轻的笑容,他很久很久沒有这样笑过了,笑得沒有心机,沒有杂念,只是单纯的在笑。“心儿,当初含凉轩外的亭中你已落过水,如今还要尝一次么?”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又意味深长,那尘封心底的往事又被眼前的人唤醒,在心底生根、发芽、绽放,含凉轩……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那些美好的回忆永远的停留在过去的时光里。只是,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扶着君亦风的肩头她站稳当,下一刻便掰开那双紧紧缠在绕腰间的手,忽而嗤鼻一笑:“含凉轩是什么地方,心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阵柔和的微风拂过,似一缕叹气,无端令人觉的凄凉、深沉。 “当日荻花亭中我还欠你一个解释,那杯雉鸠并并非我的授意,爱都來不及,我又如何会取你的性命?”那幽深如黑宝石的双眸,冷中凝结着致命的殇。 无神的凝视望着那苍茫的湖面,刹那间觉的天昏地暗,眼角一滴清泪无声滚落。 一个解释竟这样难吗?为何当日沒有解释,如今却又要亲口解释。如今她将要要嫁给君亦琅,那个人才是值得她托付一生的良人,至于眼前人,她必须将他淡忘,从心底连根拔除。 “有些东西,错过一下子,便是一辈子。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心儿马上便是会君亦琅的妻子,心儿心底的人也只有他。”顿了顿,她回转目光以一种无比平静的神态凝视着君亦风,漫不经心的说道:“自此天涯相思两处尽,太子殿下请自便!” 迷茫间,君亦风的脸色极为苍白,痛苦的表情弥漫了整张脸。口中依旧低低的唤着:“心儿……心儿……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那样害怕失去的君亦风,那样卑微的君亦风,那样的孤独绝望的他……这一刻她好想一个箭步上前紧紧的搂着他,给他温暖的怀抱,将他那微蹙的眉头的抚平,可是,如今她不可以,最多便芷是想想而已。 隐忍住眼眶的泪水,轻撞着眼前的男子与之擦肩而过,冲了亭子顺着连廊她拼劲力气的一路狂奔,终于失声痛苦,那一幕幕意乱情迷,那一幕幕温柔缱绻如同潮涌般铺天盖地而來,手微微的颤抖着,她却坚定了心中一个想法. 当她应尽力气全力飞奔回亭中之时,那里已是空空如也,无人迹可寻。 走了吗?真的走了吗…… 【免费阅读,返kb,机会多多,就等你來。】 第二十章 回眸,唯愿君好 兜兜转转终于瞥见了那个背影,深深吸一口气,孤岫的目光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个渐远的素衣白影,嘴角却勾起笑意。 失魂落魄的回到亭中,石桌之上那张晕着墨笔字的宣纸映入眼帘,黯然神伤地拾起宣纸,她一字一字看的仔细:向來情深,奈何缘浅,一眼回眸,一世牵念,君若懂得,我便心安。天涯海角,惟愿君好! 双手蓦然松动,宣纸飘然滑落。那一瞬间滑落的绝不是坚强,只是不想让宿命风干了,透过手指摸不到阳光,看在眼里的全是一道道伤。 “一眼回眸,一世牵念,君若懂得,我便心安。天涯海角,唯愿君好!”用一种虚幻缥缈的声音低喃,冰冷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宛然。 …… 竹林枝影簌簌声,微尘清雾空生润,香萦绕。 手中捻着一片翠绿的竹叶,身着浅青衣裙伫立在竹林间,凝视满目的苍翠,斜晖脉脉,淡淡的红铺洒着一色碧绿平静而深远的竹林。轻抬手臂,叶置唇边,吹奏起多年未吹过的未央歌。 斜晖脉脉,衣袂飘然,风卷发梢,清寒渐起。 曲调随风低缓起伏,沉远而平旷,似在耳边,却又远在天边,飘渺无踪。 曲到高潮,一声响彻九霄的笛声乍起,声音逼势而來,霸气中仿若金戈铁马驰骋而來。(.)相较于那恢弘的笛音,她倒是故意压下曲调,以缓和丝柔的曲音配合于他。 一刚一柔,配合起來却又是天衣无缝。 曲罢,收音,回首。 那个依旧高雅出尘,一身锦衣华服的君亦琅迎风绝立,手持玉笛,信步走來。 “心儿可是等急呢?” 她笑道:“沒有。” 嘴角淡淡的勾了勾,君亦琅脸上依旧挂着淡雅的笑,魅惑之态令人着迷:“他……像是來过了……” 突然听到提起君亦风,她的笑容立刻僵了下來:“他……已经离开了。” 蓦然间君亦琅沉默了下來,心情渐渐的低落:“你恨着他?” “你说呢?”她随即开口不答反问。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对上那双冷淡却又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目光,她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恨。” 君亦琅却突然的笑了,笑的风华绝代,笑声渐止,阴鹜凌厉的目光直勾勾的注视到孤岫眼底:“恨到想要杀了他么?” 内心咯噔一下,静待着下文。 “告诉我,是否恨到想要杀他?”一句句紧逼,她却依旧不言不语。眉峰一挑:“心儿,我与你开个玩笑了!” “君亦琅!”对于君亦琅的作弄,她的声音不禁提高了几分,有几分恼怒。 上前一步,君亦琅玉笛轻点着她的眉心,用一种蛊惑的音调说道:“恨……心儿可否包容我,包容我所作的一切。” 突如其來的一番话令她不禁诧异,怔忡地上下打量着君亦琅许久,疑虑渐起,蓦然出声:“这话怎么说?”捻于指尖的竹叶倏然滑落,在空中翻转几圈,最后静静地躺在脚边。 “你猜?”将点于孤岫眉心的玉笛收回,他颇有兴趣地问。 “男人的心女人自然猜不透,你不说,我不问便是。”扯出一个僵硬又别扭的笑容,她转身信步走向竹林深处。 那抹不自然的笑在转身之瞬悄然陨落,平静无波的眼底实则暗潮汹涌。心底似古老深深的宅院,一扇扇门走进去,帘子里住了一个心死的美人,寂静的如春水里的一夜花开。 过去,过不去! 翠绿的竹叶悬于枝间,迎风摇曳,林间繁花乱绽,芬芳怡人,晓朦胧,百鸟啼鸣。 用过晚膳,君亦琅便拉着她手一路小跑,双眸间含着宠溺的笑意:“心儿,我们去月河湖畔!” “嗯。”她淡淡的应了声。 清爽微凉的迎面袭來,潋滟波光,渊静鸟飞,冷蕊红香。 晚露清香甘甜,疏星密密麻麻布满夜空,如钻般。她不禁仰头,观赏这寂静无声却又美妙璀璨的夜,突然一个缓缓上升至夜空的孔明灯闯入视线,眨了眨眼,当真有孔明灯? 心下不由一动,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忙侧首望着君亦琅,只见他轻抿着嘴,眸中有着无限的笑意,却一本正经的:“好戏才开始!” 取下玉笛,置于唇边君亦琅轻轻的吹动,一阵飘然的笛声散入着漫漫的静夜。垂眸眼中火花跳跃涌动,放眼望去周遭的烟花正在徐徐的燃烧闪耀着绚烂的光芒,美丽却又空无飘渺。 “心儿,你看!” 闻声她仰望那逐渐飞远的孔明灯,心仿佛覆上一层深深浅浅的凄凉。回过神來再次凝视着夜空,那迷惘的双眸逐渐转化为一抹动容。这一瞬高高低低的孔明灯从四处升起,肆意的浮动在夜空上方,将这星空照亮的如同白昼。 并肩立在漫漫空寂的湖畔之边,眼眸中只剩下一片缭乱,静静的注视着那片光芒,君亦琅淡淡开了口:“心儿,许个心愿吧!” 月河湖畔,孔明灯升至夜空,如梦似幻,她与他比肩而立,眼前的一幕幕恍如隔世。太液湖畔那满湖的莲花灯,扑朔迷离泛着醉人的红晕,那个男子也与他说过这同样的话,“许个愿望吧”。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终于,还是分道扬镳,两两相忘。水光迷离了双眸,她旋即闭上眼,手心微微颤动,喉咙哽咽,浅浅的念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惟愿心儿的眼中从此以后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君亦琅敛眉低语,淡雅的声音中竟还带着一丝的笑意。只有他一个人的影至少此刻她心底却也是装着那个人的吧,收起心底的落寂,他仍然佯装开心的模样。 一愣,那一瞬她才明白,这个绝美的男子那笑容之下竟藏着无尽的悲伤。忽然间的沉默使得空气渐渐的凝滞,双手有些颤抖缠绕上君亦琅的腰际,踮起脚尖她用喑哑的声音在君亦琅耳边低语:“明日,我们便会蓝田。心儿,会是你的妻子!” 轻柔的地将她鬓角的一缕发丝勾至而后,随后双手一个用力,君亦琅将她横抱而起。“我们回去……” 月河湖畔的另一角落,君亦风凝望那一轮明月,皎洁如银霜,将他沐浴其中。 那僵直孤寂的背影在那月光的普照下显得格外的沧桑,小环的心也渐渐沉下,孤立风中,等待着他说出属于他与她的故事。 这样的他又使她回到多年以前,他总是喜爱一人孤立在高山之巅,任狂风吹得发丝散乱,目光幽幽的睥睨着远处的一切,他的目光永远的落在远方。正是那份脱俗深深的吸引了着她,使得他在她的心中有着崇高而不可亵渎的地位。 此刻,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注视他那僵硬孤寂的背影,隐隐颤动,晚露湿了他那乌黑如墨的发,似为头顶覆上尘霜,莹莹晶亮。 “殿下!”温柔如水的声音响便周遭,为这寒夜镀上了淡淡的暖意。 收回视线,君亦琅回首看着身后的浑身流淌着凄凉的女子,目光动了动,有的只是平静与淡然。 “你们……” 君亦风不答话,虽是疑惑她却也不再询问,因为他的表情告诉她,关于那个女子他不会透露任何。 “你救了心儿一命,我一直未來得及说一声谢谢!” 紧捏的双拳紧了又松开,松了后又捏紧,反反复复多次后才彻底松开,‘谢谢’这是从君亦风口中说出的两个字,她却觉得有几分可笑。 跟着他六年了,六年來怕是第一次对她说谢谢吧!第一次竟还是为了那个他爱而不得的那个女子,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与黯然:“谢谢这两个字,希望你以后永永远远不要提起,我说过为你所做的一切皆是我心甘情愿的。” “那夜我说过会给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这话我未曾忘记过!”那张冷寂无双的脸上逐渐有了暖意,紧抿的嘴角边渐渐有了弧度,弯弯的笑唇,俨然是在淡淡的笑着。 “你就不想知道我未说出的那第二个选择吗?” 君亦风冷哼,邪魅的目光直逼她的眼底,她却是坦荡的迎视:“既然已做出了选择,那选择本身便无任何意义。” 眼前的女子依旧是那样的绝美而聪慧,那番执拗的模样似乎与六年前无异。那夜漫天的火光中她痴痴的凝视着将军府的方向,那一夜家破人亡她始终沒有流露出丝毫的惊恐亦或是悲伤,她隐忍坚强的双眸勾起他心底一抹动容。 信步上前,柔指挑开那缕发丝,渐渐的抚上小环的耳垂,他记得许多年前有个美丽的地方也唤作月河,那里曾经有一棵参天的樱花树,樱花绽放的时节宛若一团云霞。 分别那日,那是他们最后一次比武,他似有意的摘下了那琉璃耳坠,他忘不了当时她羞涩却又惊恐的样子,那是她最美的时刻,之后他便离开了。 倾身微凉的唇流连于耳垂间,一路辗转最后覆上那妖艳似火的红唇,情欲的烈火熊熊燃烧。一把将眼前的女子揽入怀中似要融进骨血,小环的双手也逐渐勾上他的脖颈。 幽静的月光倾泻而下,在他们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一盏孔明灯蓦然的从夜空坠落,震的青草沙沙作响。 【返kb,12月上架新书,订多少,返多少,相当于免费读,机会多多,就等你來!】 第二十一章 月河,少年将军 淡红的桃花袅娜的绽开出满目的春色,君亦琅走过深深蜿蜒蔓藤缠绕的小径,伸手折下一株半开半放的花朵,轻轻的插于孤岫的发髻间。 浅浅一笑,沉默片刻,君亦琅饶有兴致的低声问道:“心儿可还记得桃花客栈?” 这一问换來她全身一僵,桃花客栈,平山的桃花客栈她又怎会忘记呢?须臾,她侧首深深的看一眼君亦琅,看似云淡风轻的一瞥却又带着意味深长的情绪。“当然记得!” 君亦琅嘴角勾勒起恬淡的笑意却也不说话,继续信步牵着马儿徐徐的徜徉于人來人往的繁华大道。阵阵凉意若有若无的从脸庞勾勒而过不留下丝毫的痕迹,时隐时现的云雾缠绕着远方的青山,虚无缥缈的俨然一派仙界灵气。 睫毛黯然的浮动,在这柔和的阳光下闪着流萤的般迷人的色泽,举目环视眼前的一景一物,她心中竟有些离别的淡淡愁思。 即将要离开月河了,这里却也是一个美的令人流连的地方,昨晚月河湖畔的一幕幕该是此生最美的回忆之一吧!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从此以后便安安心心的做君亦琅的妻子,与他执手相伴,一直一直走下去。 深深叹一口气,她扬眸凝视着來來往往穿梭交织的人影,须臾复又将目光落在身旁那个挺拔傲然的男子身上,由衷一笑。 “心儿这样看着本皇子所为何事?”揶揄的语气间散发着戏谑的气味,眼神中迷离着醉人的笑意。 “我……”嘴角微微抽搐,孤岫却又不知该如何与他继续调侃。索性别过那双似笑非笑的双眸,步伐猛然一顿,嘴角的笑意敛去,双幽深冷酷的眼神就像一弯深潭,难以捉摸,令人心惊。 仿佛意识到此刻的异样的气氛,君亦琅眼底尽是诧异:“心儿……怎么呢?”凝视着那双幽深无底的双眸,那里似乎隐藏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唯有片刻间的恍惚,她迈着步子冲入前方的人群之中。[]在那來來往往的人群里她拼命的保持着头脑的最后一丝清明,拼尽全力的搜寻方才那一闪即逝的男子。那男子手中握着的佩剑分明是哥哥的,她不会认错,那哥哥的随身的佩剑! 当日哥哥死的不明不白,如今佩剑出现,两者之间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紧捏的双拳不知不觉间遂加重了几分力道震的骨节咯吱作响,穿梭游离在人头攒动的街头,此刻她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幕后凶手绝对不可以逍遥法外,绝不可以…… 蓦然的转身,深沉的眼底带过桀骜的痕迹,一道凌厉的眼光自眼中闪过,目光落在几丈之外那抹玄青的渐渐远去的背影上。 刹那间,一个箭步她一把抓住男子手臂欲夺回手中那柄佩剑,男子振臂一挥巨大的推力气令她有些猝不及防,向后一倚在即将要落地的瞬间,君亦琅快步赶至不偏不倚的拦腰搂住了她,微微怔住却又瞥见那男子慌忙逃窜而去。 抓住君亦琅的胳膊站稳,孤岫目光中闪露出一抹慌张急切的说道:“那柄剑……帮我抓住他!” 对上那样迷乱复杂的目光,君亦琅虽有疑虑也未多想,松开搂着孤岫的手随即快步追赶而去。 凝视着那抹消失在眼前的身影,心突然像缺失了一角般似乎抓不住任何东西。揉了揉微微有些疼痛的额头,她奋力的循着可能的方向追赶而去。 街头巷尾兜兜转转,耳畔终于拂來那柔柔的轻唤。定了定神,循声望去身后君亦琅已将那男子擒获住,正举步朝她走來,而她也缓缓迎向他,步伐既沉稳又麻木。 接过君亦琅手中的那柄剑,咬着唇她的目光忽而柔软了几分,心绪犹如断了线的风筝,柔指一寸寸拂过那镌刻着兰草的剑鞘,淡淡和煦的笑意自眼底浮出。 瞬间,哥哥的音容相貌一笔一划的在心底细致的描绘完全,那个疼她爱她的哥哥,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只是,从此再这世上也无人会这样亲昵的唤她丫头了! 似有怨似有愁,缓缓拔出剑刃,那抹锋利如同从心底划过一刀。前尘往事渐次的在脑海里跳跃翻涌,心仿佛被撕裂淌着无尽的血,下一瞬冰凉泪夺眶而出,滴落在那锋利的剑刃上惊起一阵凄凉。 “心儿……” 闭上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所有的疼痛吞噬在心底最深处,直到灰飞烟灭,缓缓睁开眼她将坚韧收回鞘中异常平静:“这剑是哥哥的,如今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哥哥的死并不简单。” 话锋一转,目光里杀气渐起,她质问着眼前被钳制住的男子:“这把剑你是从何而來?”她质问着眼前的男子。 男子嘴角溢出一抹嘲讽鄙夷的笑意,玩味的解释道:“姑娘可是在说笑,这样的剑处处可以买到!姑娘抓着我不放这是何道理?” 君亦琅嘴角勾起似有深意的笑容,“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好汉啊!”话及至此,反握着男子的手腕用了几分力道,那人疼的紧拧眉头,瞪着眼却无力反抗。 “说话!”君亦琅又用了几分力,迫的男子一声呼痛。 “我是奉主子的命令行事……余下的一概不知……”男子强忍着疼痛,断断续续地说。 未等君亦琅开口,她厉声逼问“你主子如今身在何处?” “微……微云居……”贼眉鼠眼的在心底打着如意算盘,头脑中闪过一道灵光,猛然间他一声惊呼:“主子!” 就在他们放松警惕将注意力落在眼前來往的行人之际时,男子摆脱钳制逃窜而去,回过神來,寻思着也是追寻不上了故而便静静的站于原地,默不作声。 君亦琅双眉微蹙,须臾,刚毅如冰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惨淡如冰的笑意:“我们去微云居!” 嘴角勾了勾,算是回应吧!深深的眼底似化不开的哀怨伤痛,又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幽暗湖水,无疑不流淌着诉说不尽的凄楚。 微云居却又此地稍稍打探一番便知晓了具体的方位,沿着曲曲折折野草肆掠疯长的小径摸索一阵,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眼前百花齐放绚烂无比,芳香四溢,春色旖旎,高高的竹楼巍然耸立。竹门檐上悬挂的牌匾上清清楚楚的刻着‘微云君’三个字。 推开竹门她忽然发现君亦琅似是怔住了,一动不动直勾勾的盯着那‘微云居’三字,目光微微闪烁似乎有些不寻常的意味。 她收回迈出的步子,心中似有千千结找不到头绪,满腹疑惑的问:“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沒什么,我们进去吧!” 极其不自然的一笑令她心底的那份疑惑愈加的沉重,他们相处也有些时日,她深知君亦琅的性情,这样牵强的笑意绝对沒有表面那样简单。既然他不愿袒露,那么她也沒有追问下去的理由了。 门大敞,她正迫不及待的跨门而入,君亦琅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环将她护于身后。 这个男子无论何时都尽量护她周全,不容她受一点点的伤害,这一点从始至终都未曾改变过,一股暖流自心底漫出她眼角溢出一抹起淡若云烟的欢愉。 跨门而入酒香缭绕在鼻尖,甘甜的醉人,恍惚中闻得一声:四哥!微微一怔,她上前一步目光落于眼前的男子。 剑眉生鬓,凤眼生威,气质清癯,风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此刻男子神色恍惚的端起白玉杯,独自倚做案后。 “多年不见,四哥还是一惯的风华绝代啊!”男子放下手中的白玉杯,淡定自若的笑着似比眼前的春色更加令人挪不开眼。 “八弟你如何在这里?” 男子并不答话,须臾从内室盈盈走出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轻推着男子所坐的雕花椅绕过案台而出,难以置信这样风姿绝代的男子竟然坐于轮椅之上,茫然间君亦琅有些手足无措,支支吾吾的问道:“怎么……会这样?” 心像是悬在喉咙间,依稀记得代云曾说过八皇子与哥哥一样都是少年将军,虽是皇子中年龄最小的确不比其他皇子差多少,这样的男子本该驰骋沙场却又为何坐于轮椅之上,难道果真是天妒英才么? “这想必要从五年前说起了……”男子的目光中沒有其它的情绪,反倒是漾起浅浅的笑意。 静静的听着男子讲述着陈年往事,不知怎么的心绪渐渐跌入谷底,心底浮现出无可追溯的凄凉。八皇子自小精通十八般武艺,十五岁被封为将军随大军出征作战。 十五岁那该是最绝美的年华,烟火琉璃、金戈铁马中浴血奋战,杀敌制胜。那个少年定是如同哥哥一般意气风发,英姿飒爽。 命运似乎总是爱捉弄爱摆布这世间的人与物。十七岁那次的出征,那个少年被敌军围困,拼死抵抗,浴血奋战,最终保全了一条性命,代价便是失去了双腿。 失去双腿便意味着从此以后再也不能于马背上驰骋,再也不能舞刀弄剑,再也不能战场杀敌……这个倔强的少年却沒有因此颓废沉沦,相反他向皇上请旨祈求从此过着普通人般的生活,希望他永远是众人心目中的那个少年将军。 皇上自小疼爱八皇子,这场变故自然而然被的隐藏起來。这几年來皇宫中便沒有关于八皇子的任何讯息,宫中人人提到八皇子莫不赞叹有加,说他是少年将军骁勇善战,说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奇男子。 有些梦,既使是一场梦,也有存在的意义。 或许,这也是最好的结局吧! 【免费阅读,返kb,机会多多,就等你來!】 第二十二章 魂断,回到原点 “姑娘便是聂家的女儿,曾经的太子妃,如今的心儿!”男子眼中闪过一抹精明之色,成竹在胸的姿态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似将她这潦草的一生便概括清清楚楚,君亦琅无法忽视那目光中时不时闪过的一点儿深藏的无赖或者说,忧伤。 “八弟……此剑是从何处得到的?”将剑从身后取出横握在手,君亦琅眸子无端的深邃了几分。 抬眸孤岫直勾勾的盯着八皇子,迫不及待的等待着那随时可能轻滑而出的真相。步履不经意间向君亦琅挪了挪,一把抓住那温暖的掌心,四目相对,渐觉心安。 女子迈着轻盈的步伐上前接过剑,转交于轮椅之上的男子,细细的审视一番过后,“这把剑乃是聂孤淮的,想不到我刚派人寻到便被你们劫了去。” 抑制不住的惊慌喷涌而出,带着满腹的疑问孤岫问道:“敢问八皇子,哥哥究竟是怎么死的?”声音似有喑哑,止不住的颤抖。 转眸君亦琅柔和一笑,坚实温和的手臂环上她的腰际,嘴角微微上扬,她似在笑,却又无一丝笑意。 “念奴,你先下去!”闻声女子从她身侧走过,恭恭敬敬的退出门外。 “或许四哥比我更清楚!” 冷峻的目光扫过,一抹冷酷的寒气窜上那苍白的脸颊,她用力掰开紧紧的缠绕在腰间的手臂。而君亦琅却静静的凝视着她,眼底竟也有诧异,那并不是作假,似乎……真的不知情呢。 “姑娘,你误会了。”微微的叹息萦绕在耳边,转瞬间又闻得飘若云烟,宛若清泉自深涧缓缓趟过的空灵之音,“他死于何人之手如今尚不明确,我暗中调查已有数月之久,不过有一件事……自你抵达浠水后四哥一直在暗中窥探着你们的一举一动,若我沒记错聂孤淮是在与四哥会面之后的第三日离开桃李村的。所以其中原委四哥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亲口对我说八皇子所说的都是假话!”闭着眼,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呼吸逐渐困难,凉气一丝丝地灌入心间,很冷,很疼,仿佛在水中,有人将她重重的按了下去,而她明明可以挣扎,可以反抗,却沒有任何的举动。 冷冷的站在原地,君亦琅紧紧地抿着唇,那张脸瞬间毫无血色,冰冷的脸上再无那份属于他的和煦从容,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悲伤蔓延,默不作声便也是一种默认吧。 “心儿……知道了。”可笑的望着眼前的这个人,丢下那一句看似不温不热实则掩藏着惊涛骇浪的话语,她拂袖而去。 犹记得君亦琅说要她过包容他的一切,当时那样的异样让她觉的奇怪,可是并未多想,以为是个玩笑便沒有追问到底。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他要她包容的一切,指的是什么。 眼见着心爱的女子渐渐的从视线里变淡,变模糊,那背影犹如一个毫无生气的魂魄,痴痴的游荡出去,无尽的悲哀笼罩。 惟有片刻的闪神,他追了上去,行人往來的大街上他旁若无人的由她身后紧紧的拥着她,脸颊贴在那白皙的脖颈处,温热的气息喷洒而來在暖暖的感觉将她的身躯温暖。 “心儿……对不起……”君亦琅蓦然间开口,声音很淡,却透露着无限的情深。 流年菲薄,终于留下这令人伤神的三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君亦琅我问你当日荻花亭下的一幕幕你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那杯盏中下了毒你可是……” 君亦琅的手一颤,猛然截断她的话,“毒是我命人下的!我不想看到我心爱的女子回到别的男子身边我不想我爱的女子沉沦在他的温柔乡,我不想再次失去!”声音犹如來自地狱的魔鬼,比数九寒天中的利冰更能加锋芒三分。 那双手依旧死死的攥着她,不肯放松,而她的心就像是被针扎过,千疮百孔。她深爱的男子还是骗了她,一个又一个,难道倾尽一切却也唤不得一心人吗?还是说终究逃不过的是宿命的安排。 “你下的毒……大皇子无端葬送了性命,他是你的亲哥哥,你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他……”狼狈的撇过头,她嘴角隐隐有快意,“若是当日我饮尽了那杯鸠酒,是否那荻花丛中便是我的孤坟?” “我苦心孤诣将一切安排的天衣无缝,那杯毒酒本是留给我自己的,唯独沒有沒料到的是他会出现。当我手中攥着解药的那一瞬,我突然犹豫了。我想……若是他死了这样你便会断了对君亦风的所有的情爱。” 孤岫眼神似万年冰封,冷清的煞人:“经历了这么多的离合悲欢,我以为终于又遇见一个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原來却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却是我想多了……” “我说过我会一直陪你走下去……”淡淡的话语飘來,却无法穿透心底那一重又一重的阴霾。 君亦琅身上散发的那股淡淡的香味,却不再是那熟悉的的感觉,她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一直走下去,多么美的词。若换了曾将,她会多么的感动……可是,如今却是在欺骗利诱之后。 “执子执手……如今,只是,真的不能在走下去了……”旋即闭上双眼,她深深的感受最后一刻的温柔缱眷。这样的感觉与当日君亦风搂着她时时何其相似,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她始终都是一个人。 “真的无法原谅吗?”君亦琅搂着孤岫的双臂松了几分,声音虚幻而飘渺 用力紧紧掰开那双缠绕在腰间的双手,君亦琅却丝毫不肯松开半分,心中一横,歇斯底里的“在我眼中,你就是他的替代品,你的眼睛,你的笑容,你对我的关怀……无数次与他重叠着。” 终于,在这句话脱口而出之时,身上的温度彻底的消失。君亦琅,一双红色的眼睛里泛过一丝疼痛的波光。 蓦然转身,她脸颊凭空落下一滴滚烫的热泪,用力眨了眨眼睛逼回眼眶的失意,薄唇间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可这笑意看在君亦琅眼里却是那样的心惊胆寒。 烟雨迷离,丝丝冰冷沁入骨髓。她嘴角的笑意冰冷,那暗殇的波涌再也掩饰不住。君亦琅抬起手,轻轻的抚上她那冰凉的脸颊,她轻颤,后退一步,最终君亦琅落了个空。 手僵停在半空良久,之后黯然垂落,“一个时辰,我在昨晚的月河湖畔等你,若你沒來,我就不等你了!”见孤岫淡淡的目光中似乎沒有将他的话听进去,君亦琅脸色也渐渐的闪过失望之色。 “若你……”君亦琅启了启口,却突然顿住,目光笔直的射向前一处。 奇怪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远处烟雨朦胧之处,一名男子飞雨盈袖,衣带当风,沧冷的目光静静的注视着她,目光中有太多看不懂的情绪。 男子举步朝他走來,而她也迈着沉重的步向他靠近,从來沒有想到,此生还有机会在见到洛夜玄。 藏在衣袖中的手渗出了层层细汗,看着不远处那迎风而立的男子,依旧是那样的风雅耀人,那乌黑的发上上了水雾,他们就这样的站在风雨中相望许久,身边四散的人群也渐渐的稀少,不出一会儿功夫,街头巷尾的人纷纷沒了踪影。 “沐家庄一别已有数载,可记得我临走时说过的话?”洛夜玄唇边勾起绝美的弧度,白衣飘然从眼前掠过他已然端坐于马背之上,须臾向她提出那无比坚定的掌心。 “你说‘有朝一日若你发现自己无处可去,沧于永远是你不二的选择。”莞尔一笑,递出手于洛夜玄的掌心,一个用力洛夜玄已将她带上马,护坐在怀。 一扯缰绳,调转白马,飞速奔去。 安心的靠在洛夜玄的怀中,一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已被渐渐的安抚下,至少身后的这个男子,他关心他的爱护都是真的,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安逸。 渐渐放缓了速度洛夜玄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带着浓郁的笑,声音压低却格外的激动:“美人关你竟遇见母后,这是不是一种上天注定的缘分呢?” “你母后救了我,而你……总而言之我欠你的太多太多。”顿了顿,她反一句,“对了,你为何又來到这月河?”声音虽然有些冷凛,唇边却挂起了笑容。 “宫里的生活我却也过不惯,想來这浪迹天涯,快意江湖,倒是对我很实用!”漫不经心的话语从身后徐徐传來,她却觉得此刻的洛夜玄是无比的真诚。 “沧于的春色与这方是否不大一样?”温婉清雅的脸上闪过落寞,以这样突兀的的方式离君亦琅而去,她不敢想象此刻他的每一个表情。 此时,他在烟雨中伤心孤独,还是静静的伫立于月河湖畔等待着时间一点点的从指间漏尽,还是说他已经离开月河回到那波谲云诡的雅陵…… 洛夜玄猛然间用力勒住了缰绳,两三丈的距离马儿便缓缓的停了下來,一个侧身他轻捷的下了马。目光投向远方烟雾袅绕之处,“春色并非不大一样,不一样的是人的心。心中若有了牵念,那么眼底的春色便是独一无二。” 眼波半转,洛夜玄看着马背上的女子,目光闪烁着飘忽的迷离,很快便有收回失态,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的灿烂,如同暗夜间的星辰。 【免费阅读,返kb!机会多多,就等你來!】 第二十三章 缘定,千里万里 烟雨迷蒙,云雾袅绕,稀稀疏疏的雨丝落在世间的每一处角落,渐渐的熏染着心底的那份无望。 身轻如燕般掠下马背,孤岫迈着步伐上前与洛夜玄比肩而立,将目光投向远处风雨凄迷的朦胧之处:“你想说什么?” 洛夜玄淡漠冰冷的眸底闪过清亮,似炙热的火焰一簇一簇自幽暗的深处点燃:“沐家庄一别,你过得可好?” 心仿佛被利刃划过一刀,蚀骨的疼痛隐隐袭來。过的好不好?沐家庄一别恍然间已有很久很久了,那个春意萦绕之中的世外桃源,那如梦似幻的十里桃林,都不过付与一场空了。 “再好再坏终究都是会过去的,不是吗?”转眸,她深深的凝视着洛夜玄那寂静如同春水泛着柔和醉人的脸庞,一时之间似乎出了神。 桃李村的数月似乎是她人生中难得的快乐时光,远离权利烽烟与人事纷扰。平平淡淡,静待光阴一日日从指尖散去,不用牵挂任何人,也不会害怕再次失去,多么的美! “这世上最残酷的莫过于被心爱的人欺骗利用,你说是吗?”目光在洛夜玄脸上流连片刻,眼底的笑意隐去。 洛夜玄含着笑答道:“真爱就不该怀疑,怀疑的便不是真爱。”语气清冽,像是那样的轻描淡写,却又是意味深长。 “真爱就不该怀疑,怀疑的便不是真爱。”她低低的在口中呢喃着,目光逐渐由迷离转为清明。 微雨渐渐的止息,深深浅浅的云层缓缓的游离散去,一道粲然光芒自倾泻而出,远处山峦间勾起一道绚烂的彩虹。 嘴角勾起绝美的弧度孤,岫眼底的笑容已妍丽了几分,情不自禁的伸出掌心探寻阳光沁入肌肤的温热,五指捏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捏紧,反反复复,最终她握紧的五指。 即使君亦琅布了那个局也是因为对她的爱,不是吗?从雅陵到云疆再到平山,浠水如今的蓝田月河,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晰,他的情,他的爱,都是真的。 瞬间她豁然开朗,双眸间似有些诧异,随后抬手轻轻为洛夜玄摘下发间的那片狭长的叶子,婉转一笑:“我明白了。” “让我抱抱你吧!”将眼前女子那稍微起伏的异样忽掠而过,洛夜玄微微颤抖的双臂紧紧的搂住孤岫,仿佛保留着最后一丝温存,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突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目光已开始追随于她,常常爱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她的一喜一怒,一颦一笑。谎称与皇宫格格不入,浪迹天涯不过是哄人的话罢了,不过她却很是相信。 此次离开都城一路辗转來到月河,再次见到心中牵念的人,他本想着带着她一起回到沧于,毕竟姜国带给她的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与背叛。可是,他不能这么自私,若是她不开心不幸福即使离开了又有什么意义了。 “现在还來得及,心儿回去吧!”缓慢的的松开怀中的女子,他眉目间带着不浅的寂寞。 “洛夜玄,我……那你……”凝视着眼前透着深深的惆怅的男子,鬓如丝,眉如墨,瞳如火,唇如锋,最终她陷入沉默的深渊。 “你骑着马赶回去,一切都还來的急!至于我你大可放心,我会活得很好很好。”洛夜玄神情自若仿佛异样的平静。 眼眶不由一酸,无声的点点头,泪水无至尽的滚落,抬起洛夜玄的袖子她胡乱的抹掉眼泪,破涕一笑,这一笑似乎永远的刻入了他的心底。 洛夜玄静静的看着马背上的她,对于他的视线,她沒有回避,也静静的望着他。须臾一扯缰绳,掉转白马,长鞭一挥,一声“驾”----马儿飞奔而去。 马背上她忽然侧身遥望着远处的那傲然挺拔的洛夜玄,放声呼唤:“洛夜玄你要活得很好很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说过的话你也要记得,小女子一言,驷马难追。”很低,很沉的声音,随着微风吹进耳畔。 粲然一笑,心中的阴霾顿扫,她扬起马鞭,一声清喝“驾!”向月河湖畔奔驰而去,心中暗自的祈祷:君亦琅你一定要等着我,等着心儿……执子之手,白头到老…… 月河湖畔倾眸望去,那汪碧绿的湖水波澜不惊,芳草凄凄,桃花盛开,美不胜收。可是,却沒有她要寻的那抹背影,手中紧捏的长鞭蓦然松落,君亦琅当真独自离开了吗,他真的弃她而去了吗? 一阵愠怒浮上心头,她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的歇斯底里的破口大骂:“君亦琅你这个混蛋,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怎么可以撇下我离去,你混蛋,混蛋,本姑娘恨你,恨你……” 清晰回音响彻在空旷的上空,怒气渐息,环顾四周,心中所牵连的那个人仍旧是沒有出现。黯然垂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层阴影,夹杂些失落与绝望。 须臾,她信步朝向湖边走去脸色略显苍白。审视着那平静无波的湖面,偶尔被微风轻轻的挑逗泛起圈圈涟漪,目光黯了黯,嘴角却上扬几分,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低念着:“君亦琅……” 心中一横,咬着唇角她纵身一跃。瞬间冰冷的湖水像是要将她淹沒了,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向那未知的深渊坠落。只是,这种感觉却也不是那么的陌生,静静的合上眼帘,心渐渐的趋于宁静。 忽然耳畔似乎隐隐传來那飘渺而又虚幻的轻唤:心儿……难道是君亦琅,他还沒有离开,他还在等着她。心中某处顿时趟过一阵暖流,她旋即睁开眼,伸展双臂奋力的滑动向湖面潜去。 探出湖面待她伸手拂过遮挡眼帘的水,放眼看去湖畔上并无人影,难道是错觉吗?若有若无的失意充斥着空荡荡的心底,深深的叹一口长气,她准过身却见前方那处湖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沒有过多思量,她即刻潜入水中循着方向游离而去,冰冷澄澈的湖水中远处那抹白影原來越清晰,心中一怔缺沒料到那个人竟是君亦琅,嘴角勾起深深的笑意她向那处游去。 恍惚间却见君亦琅整个人开始下沉,如同鱼儿般她穿扬而过一把搂住君亦琅的腰际,此刻的君亦琅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眉眼间却流露出无限的忧虑之色。 心中一凛她将唇倾覆在君亦琅的唇间,徐徐的将口中的气息传递与他。这一刻,湖水仿佛散发着一阵又一阵的热气,暖意萦绕着满心。 终于,费尽周折她将君亦琅救上了岸边。微喘着粗气她瞅着身边平躺着的君亦琅,各种方法都一一试过了,奈何无论怎样折腾,他始终都沒有醒來。 忽然间,她觉的自己像是要失去永远的依靠了竟像孩子般呜呜的大哭起來,“你这个笨蛋!不会水做什么英雄?总之,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姑娘,我还沒死了!” 莫名的声音闯入耳际,她先是一惊而后大喜,抹掉眼泪,看着大难不死还有心情开玩笑的君亦琅,于是乎故意的嘲讽道:“你这是要英雄救美,岂知如今是美女救英雄?” 君亦琅挣扎的坐起,一双幽深黑寂的目光带着复杂的情绪盯着她,却又抑制不住的柔和,扑哧一笑:“我岂又料到心儿你会为了我寻死觅活?” 此话一出,孤岫顿觉的好笑,伸手那缕湿漉漉的发丝顺于耳后,语气越发的凌厉了几分:“本姑娘怎会如此的轻生?怕是四皇子多想了,我只是觉得怒火中烧,于是乎就想降降温。” “我不信?”君亦琅双手搂着她的肩头,眼中含着一弯好看的笑。 “不管你信不信,这一次却是本姑娘救了你……”语未罢却戛然而止,只因君亦琅的唇已经无比霸道的将她吞噬,沒有挣扎亦沒有反抗,她安然的迎接着他眼底那炙热的情欲烈焰。 桃花林中桃花纷飞,他们十指相扣信步游荡,伸出右手她静待漫天飞扬的桃花落于掌心,眼底划过一抹粲然的光芒,忽而开口问道:“桃花林下,缘定三生,你信还是不信?” “我君亦琅愿与心儿,桃花林下,缘定三生。”毅然决绝的开口,那样子竟是未曾有过的认真。 这一刻,只觉的浓浓的情意填满整个心间,安然的靠在君亦琅怀中,她脱口而出:“我冷心愿与君亦琅,桃花林下,缘定三生。” “心儿,我们一起回浠水将你哥哥的死因调查清楚。之后我们便回到这月河成亲,在这湖畔筑一小院,一辈子都不离开这里好吗?”宠溺一笑,君亦琅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嘴角笑意渐生,她轻嗯一声,不再言语。 哥哥最后一次与君亦琅见面之际提及到兵符,之后便离开了桃李村。很显然哥哥的死似乎与兵符有关,傅芷妍也曾提起过聂家有先皇御赐的兵符,难道此事与君亦风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路走來千里万里,花也开过了几转。但愿此生,可以与眼前的人,一直一直都下去。 【免费阅读,返kb,12月上架新书,全部免费读】 第二十四章 纵身,幽暗之渊 黄鹂清脆的啼叫声回响在这寂静的荒郊之外,春日午后中柔和微风迎面拂來,带着淡淡的野草气息与桃花芬芳,清香扑鼻。 脱离那温暖的怀抱,她信步上前走了几步便又忽然怔住,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飘扬而过的桃花,露出会心的微笑。 轻举双臂,于林间缓缓的旋转,由最初的缓慢到加快步子,脚尖轻点,使力跃起,风卷着她的发,飘飘而起,衣裙飞扬曼舞,迎风似摆。如凤凰高飞般轻盈地翩舞翱翔于天地间,体态轻盈,身轻如燕,丰神楚楚,秀骨姗姗。 舞罢,她收回步子恰逢君亦琅深深的凝视着她,那笑中有赞赏,有欣喜,更有肯定。暧昧地看了看眼前的女子,君亦琅开始陷入沉默中。 目光一转,避开了君亦琅的视线,她沉声问道:“我跳的不好吗?” “好。”考虑了片刻,君亦琅才吐出一个字,目光深而远。这支舞又何止一个好字了得,这该是此生他见过的最美的舞姿,此时的她倾国倾城又倾心,这样淡淡的想着嘴角悄然滑过一抹粲然的笑意。 “惟愿此后,你我之间再无任何猜忌!”孤岫的声音很是平静,须臾,她踏着轻快的步伐在桃林更深之处走去。 “心儿……”一声轻唤过后,君亦琅目光依旧平淡如常,站在原地,看着那抹背影,似要看穿眼前女子的心。 淡若游丝的声音随风荡如耳畔,心底动容她渐渐收住脚下的步子,一动不动的静待这君亦琅。 君亦琅大步上前,狠狠的将孤岫揉入怀抱,很紧很紧,沉默了好久好久才用柔和的声音开口道:“心儿,不管将來发生何事,因为我爱你于是便能包容你的一切一切。” 她一愣,心中百感交集,辛酸突然涌上心头。只听见君亦琅又说道:“那么心儿是否也能因为爱我,而包容我的一切。 “可以。”勉强的挤出一抹笑容,她不知道这所谓的包容一切究竟又指代着什么,虽是有些疑虑她却仍旧口是心非的承诺着。 双臂微微一震,君亦琅更加用力的将她拥入怀抱,像是怕一松开她,便会永远的失去她。一路走來这个男子似乎逐渐变的那么害怕失去,曾经的放荡不羁与玩世不恭正一点一滴的散去,那些美丽的诺言希望不是午夜的昙花,瞬间绽放便匆匆凋谢,一辈子,希望那是一辈子。 幸福犹如流星那样的一闪即逝,既然她又遇到了这命中注定的人,那么便要牢牢的抓住指尖的幸福,不放手,即使是命运也不能夺走她的幸福,决不能…… 傍晚时分,瓦蓝的天空宛若琉璃,空明澄澈似一双清明的眸子看穿着世人心底。天苍苍,野茫茫,一匹白马奔驰于天地间,一路踏过繁花似锦的绿地渐起阵阵沁人的香气,引來三三两两的蜂蝶缠绕着马蹄翩然飞舞。 几番欲语还休,孤岫轻轻的启了口:“为什么沒有将与哥哥会面之事告诉我?”憋了许久的问題终于问出口,心中的闷气也轻轻吐出。 手中的缰绳拉紧了几分,君亦琅眼底最深处仿佛流露出一丝紧张,奇异的失落浮上心头:“其实,我不希望心儿你卷入到这场纷争之中,况且此事或多或少与……君亦风有关。” “原來如此!”抹了抹凝在眼角未落的泪,她将目光落在远处的天边,夕阳已隐去半边,泛着醉人的酡红。 渐渐行至郊外,溶溶的月光倾泻一地,柔和中却有溢出淡淡的凄凉。 “心儿,小心!”君亦琅将她的身子向右一倾,还未回过神來却见一支利箭由耳边轻擦而过,身后顿时传來阵阵的马蹄声,紧追不舍。 看着马儿飞速前行,势如惊雷,也不知道要奔向何方,只觉的周围原來越荒凉冷寂,沒由來的恐惧瞬间侵袭着她的身心。 身下一空,马儿凄厉的嘶吼声响彻荒芜的郊林,长箭射穿了马后退,她与君亦琅毫无预警的由马上摔了下來。君亦琅紧紧的将她护拥再怀,翻滚下一个又一个又陡又斜的坡。 很多伤痛皆因君亦琅的牢牢保护而免去,靠在他的怀中,倾听着他那强稳有力的心跳声,孤岫紧紧的咬着唇,沒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急速下落的瞬间君隐琅身躯狠狠的撞上一棵古树,终于他们停止了继续下滚,一声闷哼自君亦琅口中传出,脸上稍显苦楚。 赶忙从他的怀中挣脱,她担忧的审视着脸色苍白的君亦琅,泪水夺眶而出:“你沒事吧!” “放心,小事一桩死不了。” 勉勉强强地说了这句玩笑话來安慰她,她知道自从马上跌下來他便紧紧的护着她,沒有让他受到一丝的伤害,所有的痛都自己承受着,这个傻子!忽然,破涕而笑。 随后搀扶起君亦琅,而杀手们已排排的立于他们身后,目露着森冷的寒光。君亦琅稍微平复身体的不适,双眸中冷芒惊现:“你们的主子是谁?” 杀手们依旧不说话,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刀,眼底似闪过几丝畏惧。冷冷一笑君亦用着琅颇有玩味的口吻说道:“这么多人要取我们的性命,心儿!看來我们的命却还真是值钱!” 领头喝道:“我们只是奉命取她的性命,就请四皇子让开,我们不能伤了您!” 此言一出,孤岫猛然僵住,犹记得雪夜出现的那批杀手也曾指名道姓的要取她性命,究竟是谁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此刻,她头脑中混浊不清。 “倘若我不让了?”君亦琅缓缓起身,挡在她面前,声音即阴冷又坚定。 “四皇子莫让属下为难,您该知道若是不能完成主人的命令只有死路一条,今日不论如何,奴才们都要取了她的命回去交差。” 抬眸看见君亦琅衣袍上渗着的血迹,暗自惊心,她知道那该是方才那一撞,如今的他必定是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再看看眼前那些杀手视死如归的表情也知道此刻在劫难逃。 “他们要的是我的命,你走吧!”眉心一凛,她决然的说道。 “傻丫头,生不同衾死同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君亦琅握她的手,转身凝望着山边的斜坡,斜坡下是无底的深渊,淡云密布,风势呼啸,深不见底。 “心儿,敢不敢跳下去?”君亦琅看似云淡风轻的声音飘入耳际,手心感到一丝冰凉滑入,敛眉瞥去那是他的血。 “你敢我就敢……”口中的‘敢’字才说道一半,只觉脚底一空,君亦琅揽着她跳了下去。耳畔呼啸而过的凉风使她的意识开始混沌不清,但可以清晰的看到君亦琅那张坚定不移的脸。 她能有的只是震惊,他……真的陪自己跳下來了?他可知这是万丈深渊,他明明可以保全性命的,可是他还是陪着她跳了下來? 疾风穿梭的深渊里,那双慑人心魄的眸子深深的注视着她,与她一同坠入这无底的幽暗深渊。 …… 冷! 此时心底只有这样一个念头,冷入骨髓。 哆嗦的睁开眼,对上那汪如泉的眸子,脑海中的记忆渐渐涌现,他们一同坠下山谷,然后落入汹涌的苇丛中,血腥气息源源不绝的灌进鼻尖,呼吸一丝丝被抽尽。 “我们沒有死?”无力的扯动干燥的唇角,她疑惑的问道。 “不然了?你以为我们做了亡命鸳鸯。”君亦琅挑挑眉,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从君亦琅的怀抱里挣扎着坐起,胳膊微微用力一阵酸痛瞬间袭來,抬起手方才注意到白皙的手腕处透露出淤青,君亦琅脸上的笑意沒了踪迹轻捏着她的手腕,隐忍怜惜之情暴露无疑。 “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要陪我跳下來?”细细的审视着眼前温柔体贴,柔情似水的男子,她悠悠的问道。 片刻后,空明柔和的声音响起:“因为你是我的心儿,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包括我的性命。如今绝处逢生恰好印证了你我缘定三生。”细微的声音萦绕在空寂的山洞里,伴随着火势的毕剥的声。 因为这句话她蓦然的仰头,对上那对深切的目光,有些怔松,下一刻她将手腕从君亦琅的掌心抽离而出,一把拥住君亦琅,君亦琅向后一仰平躺在地,她倾身覆在君亦琅身上。 鼻尖对着鼻尖,此时彼此的气息交缠与一体,孤岫的心跳似漏了一拍,惊觉君亦琅眉心微蹙,似乎隐忍着巨大的痛苦。正要起离去却反被他双臂紧紧环住,动弹不得,嘴角勾起魅惑的弧度她半怒半哄的说道:“你伤的很重,不要闹了!” “此刻,你便是我最好的止痛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柔柔的音声飘扬在空寂的闪动,君亦琅眼中似有一团火焰自幽暗深处愈烧愈烈。 嫣然一笑,她将唇缓缓的覆上君亦琅那散发着丝丝温热的唇,拦住她的腰际君亦琅倾身一覆反将她压在身下,肆意的狂吻穿过心底的重重戒备喷涌而來...... 火光簇簇,一地的旖旎之色,山洞外狂风呼啸而过,枝影摇曳。 【新年大回馈,免费阅读返kb,12月上架新书,订多少,返多少,相当于免费读!】 第二十五章 灰烬,落花成冢 苍茫大地一剑尽晚破,何处繁华笙歌落,斜倚云端千杯掩寂寞,纵使他人空笑我。 含凉轩外夜阑人静,晓风吹减一袭花香,君亦风左手执一长剑右手一壶清酒。淡笑间遥望着夜空那轮婆娑的月影,目光不在似以前那般清冷,淡漠,种种的情绪不时的在眼中变幻着。 远处一身宫女装束的小环正目不转睛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此时已看不透君亦风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许,她从來沒有真正的看透过他,而是他一直将自己看透。 须臾,淡月隐去微暗,雨横风狂阑夜声低落,水光潋滟拍打着浮萍。黑夜惊雷劈过,巨大的闪电接踵而來,横跨苍穹,将夜照亮。 闪电的光芒将君亦琅脸上照耀的一片苍白,紧抿的唇亦无一丝血色。突然间,小环感觉这样的男子像极了曾今,离她很近很近,却又好像是很远很远,令她陌生。 微微的启口,想要对君亦风说些什么,可喉咙里却无法挤出任何字眼,只能呆呆的与他冰凉的目光相忘。 “温……小环……你來了。” 小环懵了片刻,她真正的名字叫做温静若方才君亦风似乎马上便唤出了她的名字,嘴角一凛她暗自的嘲笑着自己的天真,眼前的这个男子始终沒有允许她说出‘温静若’这三个字他又怎会记得呢? “殿下!小环陪你回兰陵宫吧。”静静的凝视着那双深邃郁结着无限凄凉的眸子,她的心微微的颤抖着。其实她比谁都清楚,含凉轩这里曾经有他深深眷恋的女子,他爱的不浅甚至不能自拔,今夜想必他的心中又满心的全是那个人吧! 自己不是他心尖尖上的女子,因为爱着君亦风所以在他面前她是断然不会提起那个女子的,自然她也不会吃醋,心中唯一牵连便是盼望着她苦苦依恋的男子可以君临天下。 “小环……回伊水坊吧!我想……一个人好好静静。”伴随着哗哗的大雨,一字一句缓缓的散开在这寒凉的空气中。 勾了勾嘴角,小环转过身款款离去,泪早已随着满脸的雨水而滚落,提起湿漉漉的水袖抹掉纷乱的泪水,眼底划过桀骜的一辙。 此刻纵使她是那般的依恋他那缠绕的温存,纵使她满心的伤心绝望,她也不会苦苦的哀求的着他不要将自己推开,至于她的泪在这个男子的面前她会紧紧的收好,因为她是他口中轻唤的小环。 一步一殇,转眸窥探夜雨焚烧下这团幽暗禁狱,她那眼角的桀骜一丝一毫的淡了几分。记得那个男子在南国的山崖上曾对她许下过一个承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 乱雨倾斜,枝叶纷繁,雨珠激荡在地,渐起无数的水花。 松了手中紧握的长剑,君亦琅坐于亭下独饮一壶酒,双眸间却有抑制不住的柔和,那样淡然的沉溺在遥远的回忆里,又仿佛在等着生命之中的某个人,但那个人似乎再也不会回來了。 心儿如果可以,可以陪你千年不老,千年只想眷顾你倾城一笑;如果愿意,愿意陪你永世不离。残阳微墨,细语微兰,你婉转的一笑瞬间便是漫天烟火。 良久,将目光从那朦胧深处凝聚敛回,若有如无的落寞萦绕在心头,双眸微阖他逐渐的而忘记了一切。 一夜风吹雨打最终归于平静,山洞外凉风有一阵沒一阵的呼啸而过,眼前汹涌的苇荡被风雨吹打的东倒西歪翻反倒是愈发的苍翠欲滴了,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心中顿觉一泓清泉趟过。 由于护她周全君亦琅受了很重的伤,可却硬着头皮不肯承认,昨晚缠绵过后便昏睡过去。小心翼翼的为他包扎伤口,一夜无眠,她默默的守护着这个为她可以不顾性命的男子心中满是暖意。 “心儿……”一声柔柔的轻唤自身后传來,止不住的柔情蜜意。 心中顿时安心了几分,转身她快步向身淡笑着睁着君亦琅,眉目间透露出掩不住的惊喜:“你终于苏醒过來了!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差一点你便做了名副其实的鬼。” 苍白的脸庞上漾起一抹无力的柔和,淡淡一笑,君亦琅云淡风轻的说道:“本皇子福大命大,岂可随随便便的做了鬼。就算做了鬼奈何桥下我也不会饮下忘魂汤,我断然不能忘了心儿。” “这话却也是极中听的,本姑娘喜欢。”由自笑了笑,她呆呆的看着那荡漾的苇草,好像在想很多事又像是什么都沒想,下一瞬身子浑然瘫软似乎沒有一丝力气。 此处是一个深幽的峡谷四处皆是高耸的山峦环绕,若要寻到出路并非易事。君亦琅背着她在谷底漫无目的的摸索前行。 君亦琅深眸中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长长的吐纳出一口凉气,步伐却突然慢了下來,体力似乎有几分支撑不住。 笑着伸手圈上君亦琅的脖颈,懒懒的靠在他肩膀上,蓦然开口:“累了吗?休息一下?” 摇了摇头君亦琅淡淡的说道:“我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伸手推了推他的后脑勺,佯装不懂其中的额深意,打趣着:“一直走下去我们该是要累死在这了。” 君亦琅并不点破,就这样背着她静静的往前走,将侧脸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的侧脸,微抿的嘴角隐隐勾勒出笑意,似乎沉醉在此刻,环在他颈项上的手紧了紧,阖上了眼帘。 忽然间,听见一阵阵马蹄声踏遍这空寂的山谷,声声憾心。君亦琅的步伐一止,她倏然睁开眼,远处涌现出几个人影。 “我们怕是死不了!”君亦琅微微侧头,对她轻声说着。 定睛一看那由远及近的一行人领头的确是阿纲,三丈之内阿纲缰绳一扯随即下了马,低敛愁眉,半跪着沉声像是在领罪:“阿纲來迟了!” “不迟不迟,如今來的却是时候。”她脱口而出,而后拍了拍君亦琅的肩头,君亦琅缓缓的将她放下地來。 瞪大着双眼她直勾勾的瞅着身侧的君亦琅示意勿要责怪阿纲,君亦琅倒也很是配合她,古怪的对望一眼过后转眸轻声细语的开了口:“心儿说得对,如今來的正是时候。” 另一人随后牵來一匹白马,君亦琅纵身一跃端坐于马背上,微微俯身向她伸出掌心。舒展了口气她将手递去,君亦琅稍微一环她被带上马,缰绳一扯调转方向飞速奔去。 马不停蹄终于在第二日午后时分抵达浠水,君亦琅负了伤却依旧执意的要尽早赶到此处,气色愈來愈差,终于坚持不住昏倒过去。 于是大家便在浠水城里寻了家客栈暂时安顿下來,等君亦琅恢复过來再做打算。大夫前來诊治过后,重新清晰包扎了伤口,开了几贴药,她却也不大放心时时刻刻的守候在身旁。 “心儿,药來了。” 莞尔一笑,她伸手接过阿纲手中的尚泛着热气的药,舀上一勺置于唇边轻吹过却又还是不放心浅尝过后方才小心翼翼的喂给君亦琅。 推开窗子迎來一室的阳光与浓郁的花香,遥望着远处的那开的正繁盛的荼糜花,眼底隐隐的有一股酸涩难止。开到荼糜春便到了尽头,初到沐家庄时那也是春意阑珊的时节,荼糜花开的似乎比眼前的更加绚烂到极致。 掐指算來这其中似乎是隔着一段浩渺的时光,无法逾越。折颜到底身在何方,她是否一如往日那般天真浪漫,脸上的笑容一辈子都不会凋谢。 微抿着薄唇她折回步子,依旧静静的坐于床榻边,无比认真的审视着眼前昏睡中的男子,那嘴角似乎依然勾起浅浅的弧度,淡淡的笑意似乎抵达到她心底的最深处。 休息调养了三日后君亦琅大抵无碍,众人随即启程回到桃李村。踏入村子便隐隐感觉气氛有些说不出的诡异,桃李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村中也有四五十人可一路走來并未不见人烟。虽未有人开口置疑,大家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抑制不住的恐惧如汹涌野草般肆虐疯长,呼吸仿佛要被巨大的阴霾覆上沉闷无比,尽量稳住自己那虚软的步伐,她心中一遍又一遍的不断暗示自己十三娘一定会很好很好。 曾经的竹屋黯然倒塌只余下灰烬与残垣,那四季如春般苍翠茂盛的古树如今枯萎死去,满目的颓败萎靡……双腿再也支撑不住,一软笔直后仰倒在君亦琅的怀抱中。 “心儿……” 不可抑制,她泪如雨下,屏住呼吸,战战兢兢的站稳当,迈着僵硬的步子缓慢的向那废墟走去。忽而,斯底里的呼喊:“十三娘,十三娘,十三娘……” 蓦然的撇过头,含着泪凝视着那片生机盎然的竹林,心中猛然一怔。随即迈着步子一路走去,竹外几支桃花开的正艳,随着离哥哥的坟原來越近,心愈发跳得厉害,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忧虑着什么,想看到的又会是什么? 光秃秃的坟头无任何丛生的杂草,狠狠的用手扒开那厚厚的坟,碎石子割破了手心,血与泥夹杂在一起。 不管不顾,她像是疯了一般,只想着要将这坟扒开,她要亲眼看到哥哥的尸体。 【新年大回馈,免费阅读返kb,机会多多,就等你來!】 第二十六章 风波,决意复仇 一年了,整整一年了。这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复又开,桃色夭夭,灼灼其华,她将哥哥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最深处,不去想他,只怕伤痛。 “心儿…….”君亦琅不知何时冲到她的额面前,将近乎疯狂的她一把扯了下來,紧紧的扣于怀中,挣脱不得。 忍着心疼,她喉头哽咽:“我要亲眼看到哥哥的尸体,否则我绝不相信他死了。”攥着君亦琅双肩的手紧了几分,她只知道,她要看墓里面,是否有哥哥的尸体。 君亦琅深深地凝视着她,深邃的目光中映着狼狈的她,张口正欲说什么,一个比她更快的声音响起:“阿纲!掘坟……”声音犹如來自地狱般鬼魅,冰寒刺骨。 孤岫的手悄然由君亦琅肩上松开,退至一边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孤坟被一点点的挖开,泪水迷离了双眼,如雾里看花,她将视线转向身着玄色祥云衣袍的男子,深邃的眸子里既有坠人的幽暗,亦有勃发的傲然。 “四皇子……这……这……”阿纲一声惊呼,闻声猛然回眸凝望着那方泥泞深坑,心底仿佛在滴血。 不自觉的挪动着步子上前,隐隐觉得等待着她的将是不可抑制的恐惧,目光方才落到那具尸体上瞬间她脸色突变,转过身腐烂的气味刺激着心中一阵酸意作涌。(.无弹窗广告) 君亦琅见状,一把抓住她,轻声唤道:“心儿!”随后瞥了一眼那具微微腐烂的尸体,心中猛然一怔。 紧抿着薄唇她深深的将心中的不适压回到心底最深处,摇了摇头示意无碍,她微微推开君亦琅搀扶的双手,出奇平静的看着那溃烂散发着腐臭气息的尸体,一时间思绪万千。 “这女子身边似乎还有什么!这……”其中一人略微有些惊恐的冲身侧的阿纲说道,闻声阿纲手持长棍微微挑开女子身侧的覆着的那抹红巾,襁褓中却是一个死婴。 眼泪刷的一声滑落,她转过身不忍在多看一眼。桃李村一别不曾想到会是今天这番生死离别之际,十三娘那般善良聪慧的女子为何会落得如此凄惨的地步,那是十三娘与哥哥的孩子也是哥哥唯一的骨血,究竟是谁竟然连襁褓中的孩子都不肯放过,哥哥的尸体又在何处呢? 一时之间心中茫然一片,眸中闪过悲哀的烙印,她止住眼角稍有不慎便要倾泻溢出的泪,一路跌跌撞撞的终于走出了这片血色阴郁下冷气乍现的阴霾之处,负手伫立于废墟之前目光静且深,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在十三娘身边发现了刻有火焰的令牌,若我沒有认错那该是宫中特卫军专有的令箭。”君亦琅颤抖的双手抚上孤岫的脸,眼,最后落到唇角。 “那一晚你便知道……那些杀手是……受命于皇后娘娘吧!”无声的笑着,泪水随着她的声音滚落,灼伤了脸颊。 “心儿,你是怀疑我母后……”眼底是无底的疼惜,话语绞着难以言喻的苦楚,“那夜母后如此大动干戈不过是为了逼我早日回雅陵罢了!雪夜出现的那批杀手绝不是母后暗中操纵的!心儿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君亦琅狠狠的拥着她,似乎要将她拥入骨髓。(.)眼眶间微有鲜红的血丝,神情近乎苍茫与绝望:“火烧竹屋,掘坟挖尸将十三娘的尸体与你哥哥的尸体李代桃僵,甚至连个婴孩都不放过,这些奇怪的举动实在是有些蹊跷,所以……此事应该与母后无关。” 仰着头,深深的凝视着君亦琅的脸,沉默之际头脑中灵光闪过她豁然开朗,略带歉意:“对不起,我不该轻易的怀疑你的母后,但是心儿要为哥哥、十三娘报仇,你可愿意帮我?” “你哥的死因我定会调查清楚,以命换命,你的仇恨我來承担。”君亦琅眼瞳中透着常人无法比拟的气势,那份气势似乎是似曾相识,那是霸气,更是男人的野心。 因为这句话孤岫心底微微动容,目光飘向淡云幽浮的天际,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能刺穿重重云霄,突然回首凝了君亦琅一眼,轻声道:“心儿,沒有选错男人。君亦琅,你是帝王之才!你的雄心,你的隐忍,你的聪明睿智,你的运筹帷幄,这一切都奠定了一个结果,你是姜国未來的天子。” 敛去脸庞上那沉淀了霸气的坚毅,他欲盖弥彰的淡笑着眼前恍然一片黯淡,这一刻她最爱的心儿亲口对他说自己是帝王之才,可是无论如何他却是无法发自内心的露出和煦盎然的额笑容了,此事必定与那皇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连系。 月河湖畔他们曾说好此事了解之后便筑一湖畔小屋,永永远远的厮守在那处,远离一切权利烽烟,只羡鸳鸯不羡仙。只是,如今这个美梦碎了一地再也拼凑不得,雅陵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收拢如扇的心绪,他伸手探了探孤岫的额头,淡殇的目光黯淡了几分,紧抿的唇畔上勾勒出一抹淡笑:“心儿,我们这就回雅陵!总有一天我将这江山打下來送给你,可好?” 听着君亦琅一字一句,真真切切,她心仿佛被什么扯过,沉闷之感袭上心头,怎的都挥之不去,只能用一个颓然的笑掩饰心中的波涛起伏。 无意中曾听哥哥提及过,这特卫军乃是皇宫中隐藏的一批神出鬼沒杀手直接受命于圣上。若是皇上授意无非是为了众人口中御赐的兵符而哥哥的死恰好断了线索,由此观之真相并非如此。 如放眼这姜国除了皇上能够调动这批杀手的剩下的便只有皇后娘娘了,方才君亦琅言辞之间分明有着几分隐隐可见的疑虑。 站在溪水边沐浴着春日里暖暖的光辉,依旧是有些凉意,芳草凄然汹涌,竹林被斜晖映的通红一片。杨柳梢头杜鹃啼血,那一滴滴血仿佛落在心间,惊起一阵寒凉。深深一叹,她明白了有些东西,既使再舍不得,也要舍得。 梳理好纷乱的情绪她转身迈着盈捷的步子,默不作声的从君亦琅身后拦住他,嘴角噙着并不明朗的笑意,锋锐暗隐:“回到雅陵你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与我成亲。” 君亦琅轻抬双手温柔的掌心覆于孤岫的手上,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喉咙中却挤不出一个字來。那带着丝微哑的声音很凄然,听在他心中却是一阵疼痛。她还是不肯相信他,不肯相信他的母后,这样深沉幽暗的仇恨不知将会将她推向怎样的绝境。 可是他必须忽略掉这些,不管此刻的她到底是真情还是有着做戏的成分,但是这一切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自己的身边,这就足够了。 笑意一分一分的敛去,孤岫深邃的目光冷寂如水,脸色苍白一片,脸颊贴在君亦琅坚实的背脊上她闭上了双眼,君亦琅你庇护你的母后我可以原谅,但是这血海深仇我不可以不报,希望有朝一日你不要阻止我,你我不要刀剑相向…... 忽然间的静谧很是森冷,就连自己的心跳都能清晰的听间,耳畔忽然传來君亦琅冷凛的质问:“心儿还是在怀疑母后是吗?” 因为这疏离的声音搂着君亦琅的双手不自然的垂落,面容上那纯净澄澈的美已不复见,反倒是笑得妖艳妩媚:“傻瓜,我又怎会无端怀疑你的母后呢?” 僵滞的身躯缓慢的回转过來,君亦琅眼前的女子笑得璀璨如花,看在他眼里却是那样刺眼,明明隔得这样的近,却又是那么那么的遥远。沉默片刻,须臾,才回了句:“那便好。” “十三娘已经重安葬妥当!四皇子,我们是否可以启程了?”阿纲牵着白马上前,打断了眼下有些尴尬的氛围。 盯着呆呆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孤岫,君亦琅打量了片刻,柔声问道:“心儿是否还要看看十三娘?”清冷的眸底似乎有一抹探究,心中一凛她冷冷清清的说了句:“人死了不过是归于尘土!”随即上了马,缰绳一扯,飞奔而去。 独立于原地君亦琅稍稍有些出神,目光有几分黯然,心下感伤,苦涩一笑过后驾着马追赶着那依稀朦胧的那抹身影。 那个背影依旧是那般的孤寂,仿佛笼罩着无尽的悲哀凄楚,令人无端的隐隐怜惜。曾今他可以带着她从那深不见底的悲哀里逃离出來,那么如今他也可以将她从仇恨的血海里拯救出來,他想,他一定可以的。 遥望着那绵延不绝的山峦一直伸展至浩渺的天边,天大地大,可容身之地却是少之又少,犹自猜想着究竟哪方天空才是属于雅陵城的。 终于又要回到雅陵,回到那个令她刻苦铭心的地方,曾经那些她自以为是的美好果真如她心中所愿,一点点的遗忘干净,君亦风即使再相见,你是你,我是我,萧郎是路人。 回到雅陵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复仇,无论这条路有多么难,无论这份力量有多么的微弱,这条路她都要走下去,沒有谁可以阻挡的复仇的步伐,即使是君亦琅也不可以。 这短暂的一生她失去的亲人已经太多太多,天意弄人那么人便要弄天! 故事从那里开始,或许也会在那里结束。 【新年大回馈,免费阅读返kb,机会多多,就等你來!】 第二十七章 帝都,大歌似梦 素面望,北城墙,画眉雨中飞,踏过这万水千山,而今终于又回到这个刻骨铭心的地方。浮光掠影,似曾相识,一样的锦绣繁华,一样的雨丝风片。 一把纸伞,一袭素衣,孤岫静静的立于那高高的北城墙上,失神的俯瞰着雨中穿梭來往的人群,似乎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沒想。 北城墙,在这姜国最高的城墙上曾经她依偎在君亦风的怀中,直到如今那日的每一个细节似乎都无比的清晰。那一刻她将自己的心交付给一个男子,那是她生命中最难以忘怀也是最重要的一天,或许便是在那一天命运徒然的转折。 大梦似歌,遥望见繁烟纷落。无论何时希望楼上月下站着眉目依旧的她,并肩看这天地浩大,梦醒时,都归于尘与土。 烟雨迷离,清寒的风卷起额前一缕发丝缠绕在眼眸前遮挡着视线,模糊不清之际眼底闯入一抹挺拔的傲然的背影,抬手将那缕凌乱的发丝顺于而后痴痴的俯瞰着眼下那人,那似冰雕雪刻的脸庞虽是不大清晰却可以去一笔一划的临摹出來。 握着伞柄的手不自觉的紧了几分,收回虚幻的目光她漫不经心的准过身,以一种静深的目光凝视着处高阶,波澜不惊的脸庞下隐遁旁人分辨不清的暗殇。这里乃是帝都见面也是在所难免的怕什么,心中一凛,她努力的抑制着那份不明的情绪。 “这座城楼你可还记得?”君亦风一步步想孤岫靠拢,那微醉的眼眸中闪过的像是忧伤,抑或是希冀,那抹颜色抑郁的墨瞳,似眼前的杏花春雨般倾斜着数不尽的缠绵与细腻。 淡淡询问,却有掩不住的失望。眼前的女子依旧紧抿着薄唇并未有丝毫开口的样子,须臾,君亦风眼眸中流露出无限的落寂,随后淡淡一笑:“那日你的一笑如同晨曦初现天际时那第一抹光亮,多么希望那样的笑容可以只为我一人绽放。(.)只是,似乎这样的笑意再也看不到了。” 略微清减的身心止不住轻颤,心头一酸,脸上却依旧挂着那亘古不变的冷清,什么话都不想说竟连一个字都不想从口中吐出。 仿佛很想逃离这个伤心之地,目光掠过君亦风落于远处那对飞舞于细雨微风中的画眉,眼光始终流连辗转直到从视线里隐去不见了踪迹。 深叹气眼眶有些酸,寂静中她迈着虚软步履一步步与眼前的男子擦肩相错。如履薄冰,原來她竟如此的小心翼翼,如此的害怕。 心悸狠狠的漾起,在那天涯交错的那一瞬君亦琅毫无征兆地扯住孤岫的胳膊,力道极大不容挣扎。幽暗的火焰自墨瞳深处翻涌喷薄而出。 “我究竟哪里比不上他,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勃然大怒,君亦风的声音一分比一分高,死命的摇晃着她。 强忍住疼痛,扬眸孤岫薄凉一笑,“他是我的夫君,我是她的妻子。所以在我眼中你比不过他,你比不过他,比不过……” 她很了解君亦风,清楚的知道他的硬伤与软肋是什么,于是乎死命地在上面狠狠的划上几刀,在撒上盐,这样不过是为了挫他的锐气让他痛不欲生。 那样孤傲的君亦风,不肯向任何人低头的君亦风,她忽然很想看着他,看着他的可怜可悲的模样,仿佛这是她此刻最希望看到的。 强压下心底的怒气,君亦风的声音冷至极点,竟带着些鄙夷的嘲讽:“你就这么恨我吗?”笑意愈发明显,瞳中尽是快意。 眼前的情景让她忽然觉的好笑,快意。 “这一生我最后悔的三件事,第一是错爱了你,第二是当初沒能看穿你的处心积虑布下的局沒有离开雅陵,第三便是太晚爱上君亦琅。”她的声音中甚至带着一丝愉悦,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意。 “处心积虑……说到阴谋利诱我哪里比得上他?据我所知,自始至终他便对聂府了如指掌。你与他的初见怕是沒那么简单吧?他与皇后费尽心思的让你一朝入宫成为太子妃,这其中意欲何为?你猜前朝公主身份暴露是否是他暗中操纵的?你猜聂孤淮的死可与他有关?” 一连三个置疑瞬间击碎了她的佯装的坚强淡然,逼迫而來的压迫感几乎让她透不过气來。良久,她才平复了心中的惊吓,清了清干涩的嗓音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我……信他!” 阴冷无比的脸上漾起一抹似有深意的笑,君亦风随即松开了紧握着的手腕,冷冷的说道:“你信他,既然如此那你不妨亲口问问他!我想他该不会骗你的。” 听着君亦风那嘲讽鄙夷的声音,她仰着头,冷笑,佯装冷漠,心底却一片黯淡。 撑着纸伞她静默无声的一步步顺着石阶而下,融入那來往不绝的人群之中。一瞬间仿佛陷入幽暗深渊,找不到一丝光亮找不到出路,纵然是身畔人影交织却沒有一个人可以依偎。 在这偌大的世间,找到一个真心爱你疼你的人竟是这样的难么?这样难么……上苍,可否允我尘埃落定之时,还我素心如月,温婉如玉,清眸流转,恰初见时的盈盈。 走走停停,仿佛孤魂野鬼般游荡在三界之外,无所依托,如一缕青烟随风散落。 或许只有家才是那个唯一的栖身之所,只是如今阴阳相隔,家又在哪里,哪里才是自己的家。心有凄然的回到荒废的府上,她立在朱檐之下,望着万千雨丝飘过。 院子腾起幻渺如雾般的水汽,熙攘的倾洒在脸颊,小小的水汽凝聚成水滴,沿着她的脸颊滑落至颈部,沁凉之感油然而生。 伸出双手接着雨水,请冷的雨滴将她的双手洗涤干净,湿了衣袂,泥土飞溅至裙角,污了一片。 曾几何时,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一名男子为她撑起纸伞,无论她走到何处他便跟到何处,似乎一辈子都不愿离开那样的坚定。 曾几何时,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一名男子搂着她的肩头,默然相爱,寂静喜欢,淡看那风雨迷梦。 曾几何时,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一名男子伸手拔下她的发簪,温润的柔指抚上她微凉的脸颊,玩味的说道:“和我想象中的一样美!” 曾几何时,也是着样的一个雨天,一名男子与他雨中话别,离别之际朱钗相赠对她说:“下次相见,但愿你一切安好。” …… 思绪渐渐飘忽,心绪早已百转千回,这样傻傻站着,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很累很累,该要好好的休息了。整顿好凌乱的心绪,她安然的回到四皇子府邸。 游廊间來來回回的徘徊,君亦琅似有忧虑,又似有重重心事,恰见不远处的孤岫忽而一喜跨步上前伸展双臂正欲拦她入怀,孤岫却向后略微一退使他落了个空。 “从前有一个女子她只想与她深爱着的男子厮守终身,可是有一天有人告诉她说那个男子很久很久以前便欺骗了她,初见的那一幕不过是一场精心布的局罢了,甚至后來那个女子嫁给另一个男子也是他苦心孤诣的结果。你说,那个女子该相信谁呢?”她平平淡淡地简单的话语讲述着一个漫长的故事,而君亦琅的眼底闪过的是深深的自责与悔恨。 君亦琅脸上倾刻间有些僵硬,原本略微的苍白的脸上更加无血色。眼瞳呆滞恍惚了许久,君亦琅声音微微颤抖问着她:“心儿会信谁呢?” 那眼中却有期待,可是她却用最平静的语调扼杀了他的期待。一语不发,满目颓然的将视线落于那飘零飞扬的花树间。 “我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一下。”淡淡的说了句,她神色依旧平静如玉,唇边隐带笑意。 眉宇间带着几分闲淡不羁,君亦琅点了点头,吩咐着身侧的丫头:“婠婠!送心儿回房歇息。”女子娇俏的应了声,机灵上前搀扶起孤岫绕过游廊前往清水居方向走去。 忽然间,君亦琅蓦然呆住,伴随那抹飘渺的背影融入至更深更远处,眉间的那份闲淡渐次的褪尽,留下的唯有那满是凄殇的眸子,映着萧索的黯然。 清水居中孤岫静静的端坐于软凳上,细细的审视着眼前粲然盛开的幻冷花,不由的思绪纷飞。这里的一景一物似乎都与含凉轩似曾相识,而这一切都是君亦琅费尽心思精心布置的,既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那为何偏偏要欺骗她呢? 方才君亦琅并沒有开口否决,其中之意也是心照不宣了。若是君亦风所说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哥哥的死也与他有关么…… “这是四皇子差人送來的汤羹,姐姐还是趁热喝了吧!”婠婠端着热汤小心翼翼跨门而入,嫣然一笑。 浅尝了小口却觉得多大的胃口,便又放下了手中的汤勺,转念忽而问道:“婠婠,以前我在府上不曾见过你……” “以前……婠婠是昨日來到这府中的,四皇子告诉婠婠要好好的侍候姐姐,在姐姐面前不可以说不开心的事,不可以提及到皇宫,不可以说起有关聂府的事情……” “婠婠,你先退下姐姐累了。”极其不耐烦的截断婠婠的话语,对上那双清澈似含着无数水光的明眸,微微觉得有些不忍,却也不知该如何说起。诺诺的应了声,婠婠蹑手蹑脚的退出门外。 人生若只如初见,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二十八章 往昔,一场迷蒙 时间又似乎回到许多年前,沐和九年,姜国明德皇帝驾崩,皇子君御登基。(.) 后宫佳丽三千,先是洛妃季嫣然,丽妃赵幻雪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而后独宠洛妃。次年由于内政不稳,地方出现叛乱。骠骑将军赵毅之统帅禁军一举歼灭叛军,皇上大喜,为安抚朝中大臣,封其女赵幻雪为皇后。殊不知皇后之位久久空悬,后宫高墙之内风起云涌,上演了一幕幕美人心计,如今花落丽妃,有人欢喜有人忧。 洛妃第二日便遣宫人向凝雪宫送了些各色礼品以示恭贺之情。赵幻雪如今已有三个月身孕,不知何缘故却迟迟不愿向圣上禀明,她虽略施粉黛,难掩清丽之色,伸手打开洛妃送來的匣子,眼光忽的寂灭,犹豫踟蹰良久方才颤颤的触手将丝帕放于眼前细看,素白丝帕上是残缺的字迹,看不完全,想必是浸了水晕开了,木然,她心底一丝疼痛,无声,无言...... 宫女瑞儿端着茶水进來正好对上她那泠然锐丽,无所畏惧的脸,顿时花容失色,砰的一声,跌倒在地,“皇后娘娘饶命!奴婢知错!” 瑞儿侍候丽妃已多时,对她向來心性温和,从未见过她如此可怕的面庞,一下子失了神,心中思量着娘娘定不会计较一二。赵幻雪缓缓蹲下身子,柔声细问:“可烫伤了?” 瑞儿心中不禁酸楚:“奴婢无碍!娘娘挂心了!” 她冷冷一笑,随即用手托住瑞儿的下颌,目光如炬,低沉冰冷,厉声道:“來人,将这个贱婢拖出去,重责五十大板!”任凭瑞儿嘶声力竭的苦苦哀求,她也未曾动容。 “到了该斗的时候了,到了......”空旷的宫殿之内,寂寞无声,一如她那冰封的前尘往事,不可明状。 三日后,赵幻雪将怀有身孕之事奏明了圣上。凝雪宫一时热闹起來,各宫妃嫔络绎不绝的前來探望。傍晚时分,凝雪宫传來消息,皇后娘娘小产,皇上颇为震怒命人彻查此事。最终水落石出,在洛妃送來的水玉梨花羹里御医发现了残余的藏红花。而后洛妃的贴身宫女锦屏见东窗事发,前來认罪。人证,物证聚在,任凭洛妃多受恩宠,尽管赵家提议小事化了,不必追究,但事以至此,满朝皆知,皇上不得不忍痛割爱,下旨将洛妃打入冷宫。 一个月后,洛妃自缢而死,皇上悲痛万分,三日未上早朝。随即将刚满两岁的皇子君亦风封为太子,由云妃代为抚养。朝中一片哗然,姜国自古以來皇位继承均为嫡长子继承制,例行多年。众臣虽有异议,却不敢妄加阻饶,君御当日也并非太子而临危受命继承大统,直到今日他仍旧耿耿于怀。如今,这姜国是君御的天下,谁又能说不是呢? 沐和十年,天下呈六分之势,姜国北有云飞,南有沧于,西有月氏,东有南国,西北有北齐。 沐和十二年,姜国挥兵北上,横扫千军,灭云飞国,重新定都于雅陵。 沐和二十五年,锦绣大街,细雨如丝。“小姐,等等我!”撑着油纸伞的小姑娘在來往的人群中清冽的呼唤着。 目光落于远处,女子一回眸,一敛眉,清绝红尘,她既不倾国也不倾城,琉璃双眸漾出浅浅笑意,似温阳暖意。一袭素绿裙纱,秀发垂于两肩,发髻间插一玉簪,简单如此。“平日你跟我不用小姐长小姐短的叫,我会听烦的!”她瞪大双眼望着几丈之内的小姑娘,两人便继续在街头闲荡。 “这个玉佩好漂亮!倒是很配哥那柄龙烈剑,晓蝶你说了?”她低头细细端详着玉佩,久久不见晓蝶的回应。心生疑惑抬头才发现晓蝶早已不在身旁,随即放下玉佩,四下寻找踪迹。 “你们不要乱來,我家小姐就在附近,她会功夫。若是不想讨苦头吃,还请速速离开!”晓蝶虽是疾言厉色但心中忐忑不安,她口中的小姐乃是当今左丞相之女聂孤岫。 三个男子将她团团围住,步步紧逼,说是迟,那时快,孤岫一个箭步,一跃而上,每人狠狠一脚,霎时间三人摔倒在地,一片呻吟。引來不少路人围观。 “你们这些无赖,给本姑娘磕三个头,本姑娘就姑且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你们,否则......”孤岫话未说完,却被一男子打断。 “否则给我点颜色看看!”白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眉目宛若天成,萧朗俊秀,风华神采自成一派,亦有让人无法摆脱的吸引力。 “姑娘这么看着本公子,莫不是对本公子有几分爱慕之情!”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微笑。 这么一说孤岫方才发现自己已看了他好久,随即避开男子的目光,忽看见那几人接蹒跚的起來,唯唯诺诺的冲白衣男子行礼。 “哦,原來你才是幕后主使!看招。” 说罢她即顺手拿过一旁伞铺上的伞,凌空刺去,男子示意旁人勿动,他微微一转,反伸手紧握住了伞,孤岫奋力争夺终的不过。索性放开伞,又立刻握拳而上,男子只闪不攻,几招下來趁孤岫不在意一手将她紧紧拦腰搂住,一手握住她一只脚,一时间她动弹不得。 “你这个无赖,泼皮,快放开本姑娘!”孤岫愤愤的说。 孤岫挣扎了一番,男子不为所动,“看來姑娘的武功也不过如此!这鞋子倒是挺漂亮,不如留下做个纪念?” 带着几分戏谑,他强行脱掉了一只绣着碧莲花的鞋。而后,他的脸渐渐向她贴近,很近,很近,近的她不敢睁开眼。 恍惚间,微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姑娘,练好了功夫,在给本公子点颜色! 缓缓放开了她,孤岫在心中暗骂,抬头见那男子已扬长而去,却见不远处哥哥很恭敬的给男子行礼。心中思量着这个男子肯定不是凡物。 看着自己有一只鞋,沒一只鞋的,只好原地呆着不动。待哥哥走近了,她便埋怨道:“哥,那个人绝非善类,你看,我被欺负的?”边说边冲他伸伸脚。 “你在这等我!”他明明对她这种义气用事很生气,但他却也从不责备他,甚至是纵容。因为对于他聂孤淮而言那是他唯一的妹妹。 穿上哥哥买來的新鞋,心情自然地好了几分。她喃喃自语:下次,若是碰上本姑娘,一定让你给本姑娘穿鞋!” 想到此处,她不禁笑出了声。对上哥哥那有几许忧虑的脸,她立刻敛住了笑意,小心翼翼问道:“哥,他是谁?”随后话锋一转,“我管他是谁,就算是当今皇后的儿子,我也照打不误,那个无赖,该打!”一时间神采飞扬。 孤淮故意咳嗽了几声,孤岫瞬间缄口不言,极不自然的挤出一抹笑容,“你猜中了,他的确是当今皇后之子,四皇子----君亦琅!”孤淮淡雅一说。 虽有些意料之外,孤岫也不觉得自己所做的有何不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她得意的进了府门,留下晓蝶与孤淮,两人四目相望,无言以对。 男子回府后随即入宫。楼台亭阁,雕栏玉砌,烟波画桥,杨柳依依,百花盛放,如梦似幻。 凤仪宫,皇后赵幻雪正凝神静思,面如桃花,丹唇未启,眉心一点朱砂,发饰华丽无双,身着金丝嵌珠流苏裙,极尽一国之母的尊贵。 “母后召儿臣入宫,不知有何事?”男子低声询问。 皇后微微叹了口气,不疾不徐:“琅儿,迟迟不见你有所行动!母后的话,你怕是忘了吧!”轻拂水袖,她接过侍女手中之茶呷了一小口。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母后不必忧心。如今,我已找到了一颗棋子!”声音如磐石般坚定。赵幻雪满意的点了点头。 又是一年春好色,雅陵笼罩在无边无际的春意中。一如等待绽放的爱情。 “此次前來,有一小小请求,不知丞相可否答应?”君亦琅眼神在孤岫身上游离。聂云自是沒有拒绝,笑脸相迎。 “我只是想让聂姑娘陪我四处转转,不知意下如何?” 孤岫伸手指着自己复又指了指君亦琅:“我,陪他”,但看了看爹的脸色,心中万分无奈,只好免为其难的应了“本小姐就陪你这个....陪你一回!”蹦蹦跳跳的出了院子,君亦琅只好跟上前去。 玉湖之上,春色无边,风帘翠幕,两人对坐船上。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耍本姑娘!如今是你拉着我到这儿,这有什么可玩的。”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我带着你來和你带着我來,这有区别吗?”君亦琅被她的话惊呆了。 孤岫舒展了下身子,便接道:“区别大了去了!”君亦琅笑而不语。 不一会,一副棋铺设开來。见状孤岫搪塞道:“本姑娘今日心情不好,沒有这雅兴,四皇子还是自娱自乐的好!”每笑一次孤岫心中便如炉火焚烧。 “莫非,聂姑娘,不会?”他拿起一枚黑子在手。 不管是取笑亦或是激将,孤岫都一一计较。她起身,姿态高扬:“你听好了,本姑娘不懂吟诗作赋,不会琴棋书画,不会针线女工!看來四皇子是找错了人,不如直接去烟雨楼得了,小女子恕不奉陪了!船家,靠岸!”说出了这么多,也畅快了。待小船泊岸,她洒脱的离开,独留君亦琅一人。 月华收,云淡霜色浓。 第二十八章 弦段,三千痴缠 听弦断,断那三千痴缠,烟花坠,淹沒一段风漪,花若怜,落于谁的指尖。(.) 月色隐隐的笼在云后,一片淡淡暗寂,呆呆的凝视着远方的花草,孤岫的思绪渐渐有些飘忽。却见眼前一个人影一晃,已挡在他的面前,还未看清來人,只觉得胳膊被一双手带入那深深的桃花林间,她沒有挣扎,因为她早就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是君亦琅。 领着她來带一颗开着浓密繁华的桃树下方才停下,纷纷扬扬的花瓣拍打在身上,君亦琅的眉宇间带着几分闲定不羁。 “你这是做什么?”看着君亦琅的手仍旧未松开,依旧是停留在她的胳膊上,她冷声的提醒。 “做什么?”君亦琅嗤鼻一笑,那笑声回荡在桃林深处,继而飘渺至更深更远之处:“我觉得那个女子因该相信她的心,心是不会骗人的。”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孤岫佯装不懂的看着君亦琅。 “不懂?那么是谁亲口对说要嫁给我堂堂四皇子!”君亦琅仿佛若看好戏的上下打量着孤岫,不时露出几抹意料之中的笑意。 不动声色的看着君亦琅,上前一步,仰头对上那深邃熠熠的瞳子道:“四皇子是怕本姑娘反悔吗?” 忽然的转变令君亦琅一微微愣,忽而一笑,轻轻一环将孤岫整个人拉向自己,低头俯视着眼前的女子,温柔的目光仿佛要看透心底。 一瞬间君亦琅的脸离她很近很近,那暖暖的气息轻浮在脸颊掠起一缕若有若无的情愫,如此的亲昵却也不是第一次,可是心中依旧是泛起丝丝涟漪。 “是啊,我怕你不嫁给我。”君亦琅声音依旧如常,语气里也不知究竟是认真还是玩味。 不过这一切都似乎不重要了,自己的心已经告诉了她答案,她相信眼前的这个男子。即使那场别具一格初见只不过是一场迷梦,即使她进宫是由于他的推波助澜,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不重要…. 他的情,他的爱,是那样的真实,看得见,摸得着。被这样的捧在手心里,她是如此的幸福。 手轻轻的环上君亦琅的腰,她掂起脚尖吻上那微微上扬的唇。身躯猛然一僵似有片刻的恍惚,随即化被动为主动,火热的唇交缠不清。 孤岫笑看着君亦琅:“心儿却不怕四皇子反悔!” 君亦琅并沒有因他捉弄而恼怒,只是站在原地,用深沉的目光卡不看着她,随手折下一枝桃花握在掌心,沒有在看君亦琅一眼,转身离开了桃林。 “心儿待你心中的结解开了,我便娶你!” 声音很低,却悠远绵长,与夜风一齐轻柔的吹进她的耳中,眼瞳忽然很殇然,恍然间仿佛莫名的情绪交错重叠,步伐猛然一僵,心底百感交集。 隔着烟罗纱帐,案上的烛火被未关的窗吹的晃晃悠悠,忽明忽暗,蜷缩着身子,凝望着窗外那轮遮曼不明的淡月,疏星几点点缀着春夜的黑暗,似一幅图画,简单而安逸凄婉。 轻轻的吐气将面前的纱帐吹开,飘扬片刻游趋于平静,复又吹了口气,纱帐飞舞半晌又微微飘落,也是心中太过茫然,她反反复复不厌其烦的吹着纱帐。 心中若有若无的怅然,在迷茫无助中暗藏孤独,无力的平躺在床榻上,眼神渐渐模糊,脑海中瞬间闪过的是哥哥那张俊美柔和的脸,随后便是君亦璟生前最后的那一抹笑,再然后,两张脸相互重叠…… 明晃晃的花灯氤氲下,一名黑衣男子站在高台之上却看不清楚他的脸,她很急,很急,越急便越看不清出他的面容。于是,她踏上那条可以抵达他身边的玉阶,步履平稳的一级级踏上,可是这条路似乎永远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好看的小说) 很累,很累,于是她便瘫软的坐在玉阶上,轻喘息仰望着那个黑衣男子,用力睁大眼睛想要张望,那日影光色拂照在眸中,遮挡了她的视线,总也挥之不去。 那个黑色的身影应该是哥哥,这在黄泉路上,在这等着她的人一定是哥哥。 于是,她放声大喊:“哥……哥……” 可是那个男子似乎并不理她,仿佛沒有听见她的呼喊,仍然是静静地伫立在那,一动不动。垂眸满眼见尽是失落,突然面前是万丈深渊,耳畔寒风呼啸而过。 噙着泪,迷茫与恐惧交织成最可怕的梦魇,面前刹那间一片烽烟四起,刀光剑影连天而下,那黑衣男子笔直的立在一丈之处,向她伸出了手,是哥哥,是哥哥….. 密密麻麻的箭雨自身后如潮涌般袭來,万箭穿心而过,她的手还未递与那看似温暖坚实的掌心,眼前之人嘴角噙着一抹绝望的笑意直直的瘫倒在血泊中。 撕心裂肺的疼痛侵袭而來,想要大声呼喊,始终却一个字也无法吐出,只能拼命的挣扎,挣扎着。 猛然惊醒,却撞入那勃然潋滟的眸子,烛火摇曳下君亦琅的脸庞如同雾里看花并不清晰。孤岫想也沒想,扑入君亦琅的怀中,双手紧紧的环上他的颈项,哽咽道:“我梦见了哥哥,我梦见他万箭穿心……” 君亦琅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环着孤岫,有一下沒一下得抚着她的背脊,想要抚去此刻紊乱的情绪。 “答应心儿,哥哥的仇一定要报,一定要……” 温实的手掌拂过孤岫额后的发丝,君亦琅一声叹息油然脱口而出,柔和的语气中带着微微的无奈:“心儿!我会找出幕后凶手,但是在此之前勿要妄下定论,答应我好不好?”轻轻的将孤岫推开一些,他抬袖将她脸上的泪水擦了去。 默不作声她任凭君亦琅将她脸上的泪水拭尽,随后君亦琅轻轻的将她放倒在床榻上,将被褥密不透风地盖在她身上,轻轻的说了声:“你要多想,早些睡!” 那双流觞的清冽眸子里,似乎一直有她。看君亦琅欲转身离去,她由被褥中探出的手拽着他的手臂:“别走。” 回头,君亦琅目不转睛的等着眼前似乎满是孩子气的孤岫,无奈一笑却也一动不动。忽然间孤岫觉得这个要求有些欠妥,于是缓缓由床上起身,低低的说道:“你也早些休息!” “那我便走了。”丢下一句话,君亦琅迈着步伐离去。 屋内很静,静谧无声,纱帐清浅,摇曳低垂。 也不知何时沉沉入睡的,醒來时已是日上三竿,支着浑身酸痛的身子走向那烟雾弥漫的浴桶,里面洒满了月季花瓣,清香扑鼻。 适温的水涤荡了昨夜的疲惫,站在窗前凝望着绾绾与一群孩子们在在踢着鸡毛毽子的,欢声笑语在院子里朗朗回响,柳树依依,花色浓郁,春意尚且阑珊。 “姐姐……” 眼前的孩子们齐声轻唤,她先是一愣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明媚的笑意子眸底深处绽放,缓缓的迈着步子融入其中。 这些孩子正是那日坐于静轩书院外的孩子,记得那次是她來府上探望紫芊,回宫的路途中便偶遇了这些孩子。为了让先生收下这些孩子,在静轩书院里她与先生打了一个赌。那一天,她竟然对上那所谓的天下第一绝对。 他若真的爱你,你可以是任何一种女子;他若爱你不够,你才需要成为一个全能女子。这话像是那日她自己亲口说出的,如今回忆起來竟不知当初自己是如何脱口而出的。 收拢心绪,她佯装严肃的模样问道:“告诉姐姐,你们可曾用功读书?” 话音方落,一个女童扯着她的衣角,兴致勃勃的开口说道:“姐姐,我们每日都勤奋用功,先生昨日还夸赞我了。” 轻轻的抚了抚女童的小脑袋,她扬眉忽而一笑,反问道:“姐姐陪你们玩可好?” “好啊,好啊……”欢声笑语久久的环绕,挥之不去。 待送走孩子们已是黄昏,斜阳余晖,温润淡然。独自漫步于偌大的府院,她嘴角勾起淡淡和煦的笑意,当时君亦琅也只是匆匆一瞥这些孩童的苦楚,不曾料到竟然会做到如此,如今这些无依无靠的孩子都被富足之家收养,过上了安定的生活。 想到当初她嘲讽君亦琅不识民间疾苦,安享荣华,如此看來却也是自己的偏见的罢了!对这些孤儿尚且如此,那么有朝一日,他睥睨天下之时定会是心忧民间疾苦的圣人之君。 至少,君亦风做不到这一点,在他眼中或许只有死生博弈、阴谋利诱、拉拢权势才是头等大事。 漫无目的的游荡于府院中不知不觉间竟然來到了墨竹小院,这是她的好姐妹紫芊生前住的别院,如今看上去依旧是似那般的熟悉。 若是那日紫芊在四皇子与哥哥之间选择了哥哥,那么结果会不会不一样了。那晚的抉择似乎瞬间改变了四个人的命运,只是谁又会想到转山转水之后有情人终未成眷属,灵儿已不是以前的灵儿,十三娘与哥哥也已经永远的而离开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时不时的会荒神,似乎想了很多事,回过神來却又不知自己想了什么。 【新年大回馈,免费阅读返kb,12上架新书订多少,返多少,机会多多,就等你來!】 第二十九章 旧梦,故人已去 几段唏嘘几世悲欢,谁还能不动声色的饮茶,重温旧梦,故人已去,那些生命中流逝的回忆都终究化作千帆过后的沉寂。[.超多好看小说] “婠婠,四皇子呢?”孤岫恍然间回过神來,若有所思的询问着一旁浅笑嫣然的婠婠。 婠婠满腹疑惑,先是一愣而后淡淡的回道:“昨日皇后娘娘差人传四皇子今日进宫,难道姐姐不知道?” 听到进宫两个字孤岫心底似被狠狠的划过一刀,转瞬之间思绪万千,君亦琅进宫为何特意的瞒着她,难道是哥哥的死真的与皇后娘娘有干系,还是说他根本无意调查出幕后真凶。 回到雅陵已经有五日之久,君亦琅似乎并沒有着手此事,哥哥、十三娘的仇不能不报。若是君亦琅无心此事,那么她便要自己拨开层层迷雾。 心中一凛,她迈着轻快的步子顺着游廊离去,任凭身后传來婠婠阵阵呼喊,她却依旧置之不理。 出了府门游荡在锦绣大街,她心中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湖畔小屋,那里有她的孟大哥还有素素,一别经年,不知他们现在过的可好。 孟雅歌可是放下了心底的血海深仇,素素是否已经离开了,记得素素说过等到孟雅歌心中的仇恨消逝的那一天,她便要永永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天大地大总有容身之处。 天大地大,总有容身之所,当初,她也是这般想的。以为离开了,便是一辈子,一辈子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可是终究她还是又回到了这里。 从此星月不相见,从此山水不相逢的诀别之语,似乎更像是一个笑话,但又是在笑着谁人呢? 杨柳低垂着那清丽的容颜,浅浅的倩影在泛着涟漪的水光中自怜自爱,颇有一番孤芳自赏的韵味。(.好看的小说)时值晚春,满目的春意似乎旖旎到了极致,无端的涌动出几分陌路之美。 轻叩门扉,久久却未见回应。心底漾起阵阵波澜,微微用力相推不料门应势大开,院中的景致依稀与那年相似,不曾有过变化,只是人去楼空,似乎荒废已久。 深深的叹息在空气中凝固成绝美的琥珀,美丽却又遮掩不住凄凉,跨门而入孤岫心神不宁的倚靠着栏杆,仔仔细细的回忆着有关这里一切支离破碎的片段。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的独倚栏杆,黯然神伤。素素当真是离开了这里?那个冷若冰霜,那个浑身上下散发着寒冷,那个从无任何悲欢喜乐的女子,如今真的离开了孟雅歌吗?孟雅歌带着她从过去的悲伤的深渊里逃离而出,也是他还给她喜怒哀乐,如今,她却这样离开了…… 四皇子深深的爱恋着那个冰雕雪刻般的素素,六年的朝夕相处,比肩而立却注定不能相濡以沫。最美不过初相见,可那个浠水边上的浅笑的素素不过是指尖沙,风一吹便散了,散落在何方无从知晓。 纵然是生杀予夺,阴谋利诱,对四皇子而言终抵不过的是那场致命的邂逅。一个人的心究竟可以容下多少人呢?素素心底的最爱是孟雅歌还是四皇子,这样的两个男子,一个温暖了岁月,一个惊艳了时光,其实无论将心交付与谁都会是幸福的。 空荡荡的屋子里剩下的唯有桌上那坛十里醉,记得临行那晚他们喝的酒也是这十里醉,酒不醉人人自醉,琴音低回婉转,素素浅吟低唱,意绵绵,心有相思弦。 若是时光可以流转,她希望素素遇见的第一个人是孟雅歌,那么他们便不会爱的那样殇了。 曾今的对月当歌,把酒言欢,终已散作云烟。 “十里醉,桃花兀。”不经意间孤岫脱口而出,思绪已经飘向遥远之处,洛夜玄的面庞一笔一划的在心底细细描绘而出,那忧郁深邃的眼底似乎流淌着无限的寂落,那不浅的痕迹像是刻在了心底的最深处。 这一刻洛夜玄是独自观赏着那满江春色,还是驰骋于天地之间,亦或是在幽然的玄思。失魂落魄的走出院子,她将目光投向漂浮着淡淡云层的天边。 “或许你觉得云朵重叠了,事实上他们永远不会交叠,那只是不同高度上的云罢了。”轻描淡写的声音隐隐的自身后传來,却别有一番深意。 收回虚幻的目光孤岫愕然转身,孟雅歌泛着温柔的眸子恰似杏花春雨过后的寂静春夜,一日往昔那种熟悉的感觉止不住的自心底翻涌而出,沒有多想,她快步上前紧紧的搂住孟雅歌,口中低低的唤了声:“孟大哥!” “当初一别,不曾想到你我还会再见!”孟雅歌颇有几分意外,从沒有女子似这般的主动抱着他。但是转念一想,她是聂孤岫自然不是普通的女子。 走走停停,直到行至碧草连天的马场,他们方才停下步伐,孟雅歌的眸子中虽是含着淡笑,但却可以清晰的读出那笑意之后的暗殇。 沉默半晌,孟雅歌回首盈盈一笑,眸中闪烁着绚烂的目光,令人无端沉醉其中。“我和素素曾在这儿赛马,那一次我输给了她,或许便注定了我这一辈子都输给了她。” 蓦然地瞪大眼睛,她微微启口,问道:“素素……如今在哪?”发问完,喉咙就觉的发干。 “素素……她……回到了君亦彦身边。”孟雅歌一阵苦笑,笑意仿佛漆黑的暗夜里送來的风,空荡荡的沒什么都沒有。 素素终究还是做出了抉择,至少比不做出选择要好得多,无论她在四皇子身边还是孟雅歌身边,她都会是他们心底最重要的人。六年的执着相候,四皇子终于可以与喜欢的女子相濡以沫,可是身侧的男子却又那么的孤独,那么的哀伤…… “这样,也好。从此心中再无牵绊,一心一意只为国仇家恨。” “这样,也好’这四个字孟雅歌说的很艰涩,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酝酿出各种复杂的情绪,心上一紧,琉璃一般清冷的瞳孔对着孟雅歌,她幽然的说道:“国仇家恨是一定要报的!” 像是有些诧异孟雅歌眸中划过一缕置疑,意味深长的道:“你变了不少,若是以前你该劝我放下仇恨。” 无奈的撇了撇嘴,深深叹口气,孤岫神情有些恍忽却又像是格外的清醒:“血债血海,天经地义。如今我回到雅陵也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哥哥报仇雪恨,孟大哥分否助我一臂之力?” 孟雅歌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半天才开口说了句她意想不到的话:“若是我杀了君亦风,你我是否依旧是管仲之交? 顷刻间,孤岫所有的表情瞬间凝固,心中五味参杂,君亦风若是从这世间消失不见她该会怎样,至少应该不会开心,掩住心底的愁绪她平静无波的回道:“无论何时,孟大哥永远是我的孟大哥!” 忽而柔和一笑,孟雅歌心底有说不出的欢愉,却又不知那份欢愉究竟是为何存在,恢复先前的闲定,无比认真慎重的说道:“其实聂将军的死因我已经调查数月之久,并且调查死因的不止我一人。聂将军离开浠水后曾來到雅陵与神秘人会面,之后便一路遭到追杀,似乎与兵符有莫大的关联,线索到此为止便断了。” “兵符,如此看來兵符并非子虚乌有。那么很可能是为了抢夺兵符而痛下杀手,抢夺兵符也非常人可为,此人与皇宫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凌厉的目光一闪纵逝,她言语间越发的森冷低沉。 “兵符或许便是找出幕后主谋的关键所在,谁最终夺得兵符谁的嫌疑便最大。只是,兵符如今在何处尚不得知。”孟雅歌饶有兴致的凝视着身侧的孤岫,似乎试图从她身上找到有关兵符的蛛丝马迹。 咬住唇,她内心隐隐起了惊涛,记得的当初提到兵符时哥哥的神情之间有些不自然,如今细细想來却也似乎是别有深意,兵符之事傅芷妍知晓,那么君亦风自然也不例外,除了他二人之外便只有君亦琅。 君亦琅当初与哥哥是在浠水碰了一面而哥哥之后是來到了雅陵,所以神秘人不可能是他;至于君亦风昨日城楼上他曾质疑哥哥的似与君亦琅有关,可见与他也无干系。 略一思量,如今便只有傅芷妍一人可疑。很显然先帝御赐兵符乃是关乎江山社稷的秘密,若是人尽皆知那么皇上不可能不下旨收回,最合理的解释便是这个秘密被泄露,因此引來了诸方的争夺。君亦风绝不会向傅芷妍透露此事,她一介弱女子又是如何窥探到这惊天的秘密。 “孟大哥可否调查一下傅芷妍?”她微蹙着眉,语气却也柔和。 “傅芷妍……太子妃。”似乎想到了什么,孟雅歌最终点了点头。 一眼不见尽头的草地,绽放着浓烈的绿意,蜿蜒曲折,一直流淌到心里。回首往事,纵然发现时光绵长。 雅陵千万里依旧繁华沧桑,丝竹之音在风中淡淡的融开,歌尽了悲欢,穿梭于慌张人群里她仿佛遗忘了來时的方向。 【新年大回馈,免费阅读返kb,12月上架新书,订多少返多少,机会多多,就等你來!】 第三十章 失措,貌合神离 忽然失措在雅陵繁华的街头,遥望着那重重楼阁浩浩宫殿,似乎遥远的在千里万里之外。[]怆然转身,目光越过穿梭交织的人影,闲定的落在远处那情深款款的明眸中。 这是她一生的良人,这是她一辈子可以依靠的男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倾尽一生,莫失莫忘!唇边勾勒起一抹妍丽的笑,孤岫深深吸上一口气,举步朝人群那端的君亦琅迎去。 渐渐缩近彼此间的距离,可越來越近却越觉的这条路很远很远,眨了眨眼原來只是一场错觉。蓦然收紧了步子,清澈的眸子里携带着审视的意味,孤岫忽而一笑:“你回來了!为什么蹙着眉头,可是被宫中之事所困扰。” 语罢抿了抿薄唇,她轻抬手,柔指浅浅的拂过君亦琅那紧蹙的双眉,似要为他抚平心底的褶皱。很久很久之后,手方要收回却被君亦琅紧紧的握住,不肯松开,一股暖流自心底缓缓的淌出。 “心儿,我们回家吧!”执迷的欣赏着眼前精致无双的面庞,几番欲语还休,他终究是说了这句无关痛痒的话。 扬起俏皮的脸看着君亦琅,她粲然一笑,不作言语。 自然而然间他们牵着手徜徉于这如梦境般的街头,百花齐放,人來人往,繁华似锦。比肩而行,却也是貌合神离,彼此似乎各怀心事。 “再往前走十里,便出了皇城。”思忖片刻,君亦琅终于开口打破了眼下的沉寂如冰的厚重。许久不见回话,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心儿,我们回月河湖畔,可好?” 清冷的声音竟带了几分苦苦的哀求,孤岫身子一僵,蓦然止住了脚下的步子,幽静抑郁的眸子似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 “心儿,放下心中的仇恨,离开雅陵,远离权利烽烟,千山万水只念你我两心相依,从此朝朝暮暮,可好?” “不好!”这一次,她开口回了君亦琅的话,深沉的眼底带过不浅的的痕迹,一道凌厉自眼中闪过,甩开君亦琅的手,冷道:“我放不下,也不可能放下!”丢下一句话,便迈着步伐离去。 君亦琅始终都沒有追上前去,自始至终都在望着远处的那人,那抹醉人的红艳在人來人往的人群中依旧卓然而立,忽然开始疯狂想念云疆的那晚,虽是看不清她的容颜,但他知道那张脸必定是倾国倾城的,一如当年见到的那样。 遥望着北城墙,只一眼,孤岫便转了身子,久久,忽而闭上了眼睛。半世流离,一眼成殇,只是要放下心中的仇恨谈何容易,千山万水只念你我两心相依,如今似乎又要是一个人了,不要……不要一个人,若是因为仇恨而失去一辈子的依靠,她会后悔一辈子,一辈子。 敛了心绪,循着來时的路折回,苦苦追寻,那交织穿梭的人影中却沒有她苦苦依恋之人,心情渐渐落至低谷,她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府中,独坐亭中而后一言不发。 静待着一日的光阴散去,直到庭院中漏下斑驳的光影,若有若无的闪烁着扑朔迷离的光芒,她才从那深不见底的玄思中缓过神來。 “婠婠,四皇子还未回府?”回眸见婠婠轻轻叹了口气,她心底便有了答案,失落之余忽而又开口道:“婠婠随我去厨房,我想亲手为他做顿饭,我想……他一定会回來的!” 绚烂的笑容铺满了一地,婠婠目光里满是羡艳:“姐姐说的沒错,四皇子一定会回來的! 嘴角勾起浅淡的笑意,这一次是为心爱的男子做饭,那么无论是否可口,对君亦琅來说都应该是美味佳肴吧! “姐姐这是第一次为男子做饭吧!”婠婠一边摘着豆角,一边打趣的说着。 嘴边的笑容因为这句话而蓦然凝注,第一次为男子做饭,黯然的低垂着眼帘,睫毛下的忧愁瞬间逆流成殇,清清楚楚的记得哥哥当初离开桃李村时说希望回來时可以吃上她亲手做的饭菜,可是,终究是再也沒有机会了。 眼前逐渐混沌不清,心中一紧顿觉指尖瞬间传來清晰的疼痛,“姐姐……”婠婠一声惊呼,随即轻握着她那溢着鲜血的手指,自袖中取出帕子小心翼翼的为她拭去。“姐姐的心意到了便好,这里就交给婠婠!姐姐还是随沫儿去药房清洗包扎伤口吧,若是四皇子回來一定会心疼的。” 扯起一抹僵硬的笑容孤岫便由着沫儿搀扶着她前往药房,途径偏院恰好望见游廊中來來回回走动的阿纲,恰好,阿纲的目光偏转了过來。 胳膊轻轻的从沫儿手中抽出,她轻声吩咐道:“沫儿,姐姐沒什么大碍,你去药房取些金创药送回清水居便好了。” 待沫儿退下,阿纲迈着步子朝她走來,目光里却分明有些闪躲,走进了见她的手指噙着血珠,转而问道:“心儿姑娘这是怎么呢?” “沒什么!阿纲我问你,今日你可是随四皇子进宫了。”见阿纲坦诚无妨的点了点头,眉梢微扬,她继续问道,“今日四皇子在宫中见了何人?” “这……我……”阿纲言辞之间有些支支吾吾,似乎并不愿意说出实情,亦或是君亦琅不许他透露有关宫里的一切。 孤岫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你若不说,我便立刻离开这里决不让他找到我。”淡淡开口,声音一如往日的平静。 “四皇子进宫见了皇后娘娘,娘娘欲要四皇子迎娶吏部尚书的女儿陆婉云,之后便是与五皇子碰了面,二人起了些争执,不欢而散。”阿纲闭着眼,似乎是硬着头皮说完的。 五皇子与君亦琅是关系最为亲密的手足也是盟友,五皇子性情向來温持谦和,他们二人无缘由的为何会起争执,君亦琅一反常态的言行难道与五皇子有干系,收拢心绪她淡淡的问道:“四皇子如今身在何处?” “在……在……春香园……” 此话一出她猛然一颤,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无力的倚靠着一旁朱红的柱头,心中自是波澜起伏暗潮汹涌,旋即闭上了眼,心微微的疼痛着,“我要一个人静一静,你下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清水居,深深的凝视着镜中的容颜,须臾,眉匀深黛,额贴花钿,已镂空的桃花簪斜绾入髻,清雅不失高贵,可眼中的空洞却让人觉得身子如此纤弱单薄,苍白的脸上平添了几分萧索。 夜幕将至,华灯初上,锦绣大街灯火璀璨,宛若白昼,繁华不减,一派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春香园外那些衣衫不整的风尘女子,姣好的面容挂着妩媚勾人的笑容,时不时的投怀送抱,拉拢那些身着华衣的公子哥,來往的路人或投之以鄙夷的神色,或一笑置之。 “这里乃是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场子,姑娘可不能说进便进。”女子扭动着那纤纤细腰挡住去路,轻浮中却又透露出几分妖娆。 孤岫却也不以为意,取出沉甸甸的钱袋在手中故意掂量了一番,漫不经心的揶揄道:“这大把的银子你们若是不赚,我便给了天香楼,沉香园那也是极好的。” “哎呦,姑娘有什么吩咐妈妈我一定尽心尽力。”寻着声音望去,女子岁虽徐娘半老却也是独有万种风情,随后那些女子们其声换她一声:妈妈! “我只是要在这春香园寻一个人罢了,这些银子便孝敬妈妈了。”语罢她将银带信手扔给女子,迈着沉稳的步子进了春香园。 灯火阑珊,春香园里歌舞升平,周遭流淌着醉人的酒香,眼前的女子酥胸半露,妩媚撩人与那些素不相识的男人们杯來盏去,谈笑风生,卿卿我我,一派旖旎之色。 蓦然的捏紧双拳,在这满目的花天酒地间她拼命的寻找着君亦琅的身影,为什么他会流连于这烟花柳巷之地,不是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么?那些誓言当真都是如此的浅薄,如此不值一钱么。 寻找一番无果,她似发狂了一般的冲上了楼上的厢房,胡乱的撞开门一间间搜寻,任凭招致无数的骂声,她也不管不顾,终于她找到了心底的那个人。 此时君亦琅怀中正搂着衣衫不整的女子,两人你侬我侬,情意缱绻,那俊美轩疏的脸颊印着女子妖艳的红唇,眼前的一幕,竟让她觉得无比的好笑。 冷笑过后,孤岫转身欲走却被君亦琅一把自身后揽住,用力的掰开那双紧紧缠绕在腰间的手,转身眼中似带着无尽的恨意深深的审视着眼前神色迷离的男子,微微启口方要说些什么却见君亦琅瘫倒在地,想必是醉了。 “滚......滚......”望着身侧的妖媚勾人的女子,她冷冷的吐出了这个字,女子轻蔑一笑揽好衣衫,心中不悦的踱门而去。 僵直着身子立在原地,蕴含着水光的美眸清扫一眼那醉梦中的君亦琅,心中一横,她艰难的搀扶起君亦琅,踉踉跄跄终于回到府上。 醉梦中君亦琅低低呢喃着:心儿,我们离开雅陵可好,我不娶陆宛云,你放下仇恨......五弟......他并不是有意的,聂孤淮的死只是一个意外,意外......我们离开还不好...... 一时之间,她忽然一阵大笑,笑意逐渐的明朗,最后这笑声终是带上了哭音。 【新年大回馈,免费阅读返kb,12月上架新书,订多少返多少,机会多多,就等你來!】 第三十一章 梦醒,刀剑相向 雾散,梦醒,终于看清事实,那是千帆过尽的沉寂。乌云闭月,人迹踪绝,一壶十里醉,兀自独饮,听繁花与黑夜唱尽梦魇,唱尽繁华,唱断所有记忆的來路。 清冷的月光隐隐乍泄一地凄凉,衬的远处那一方桃林颜色抑郁。十里之外便不再是皇城,十里之外前尘往事都归于尘与土,如今又该何去何从。 饮一口十里醉任凭辣味刺激着喉咙,这一刻忽然很喜欢这种感觉。世人皆说借酒消愁愁更愁,却也并非人人都是如此,有时醉了或许心却更加的清明,一些人一些事,醉了其实看得比任何时候更清楚。 “姐姐是因为四皇子去了春香园而烦扰吗?”婠婠默默的迈着步子上前,顺手接过孤岫手中的酒壶,目光里隐忍着几分凄楚。 收回虚幻漂浮的目光,孤岫轻抬起略微冰凉的手拂过嘴角溢出的酒水,沉默片刻对着婠婠粲然而笑:“当然不是,只是今日心情不好罢了!” “如今起风了,姐姐还是早些休息,婠婠便告退了。”微微扬了唇角,婠婠的脸上扬起和煦的笑意 耳畔传來柔和清婉的声音不禁驱散了心底的几分沉闷,撇撇嘴她点头示意,目送着婠婠离去,夜风有 一阵沒一阵的吹袭,双手拢了拢单薄的肩头她最终回到了屋里,紧紧地掩上了门。 无论如何明日都必须有一个了断,明日过后是生是死,是聚是散,一切便随缘吧!熄灭了烛火,她安然的阖上眼帘不再思量任何东西,渐渐的进入梦乡。 天刚透亮她便醒來,负手立于桃林前似乎想了很多事情,又像是什么也沒想。五指捏了又松,松了又捏,似乎抓不住任何东西,迷恋般的遥望那片灼灼桃花,昨夜大风吹拂已飘零陨落了不少。 春将逝,花已开到陌路,或许一场雨过后,眼前的春色便荡然无存,灰飞烟灭。 兜兜转转终是來到君亦琅居住的别院,手方要碰触到门扉却又蓦然的收回,心中似有挣扎犹豫了许久,她推门而入一步一步走的似乎如履薄冰,床榻上的君亦琅睡的依旧很沉,就这样静静的在一旁看着他,许多往事又一幕幕的在记忆的深海里翻滚,不经意间嘴边已勾勒起绝美的弧度。 屏住呼吸孤岫转身离去,小心翼翼的掩上门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君亦琅。此刻她要去的地方便是五皇子的府邸,轻轻挑了挑眉,她的神色变得深邃起來。 清晨的街头偶尔传來婉转的叫卖声,如一缕风烟荡进心底却越发的清冷,远处的重重宫殿被重重烟云缠绕,恍如隔世。 抵达五皇子府邸前她愣了片刻,随后踏上那重重石阶轻叩门环,朱红的大门半开,她旋即开口说道:“四皇子差我來府传话传给五皇子,还请代为通传!” 那人微微思忖过后,温言道:“姑娘请进!” 满目曲水流觞的繁华,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凄凉,孤岫那隐隐的揣测的目光里,盛满了悲哀,绝望,还有几许不解。独自立于院中静待着君亦彦,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心跳似乎漏了一拍,藏在袖中的手竟也止不住的颤抖。 “孤岫!” 耳畔传來一声轻唤,收拢纷杂的心绪,恢复之前的平静她蓦然转身,静静的凝视着那个温润如玉,谦持自和,风华绝代的娘娘男子。 “五皇子还是唤我心儿吧!我为何而來,五皇子想必也是心知肚明,我哥哥究竟是怎么死的?”沒有转弯抹角她便直截了当的质问,语罢脸庞浮出一丝不可名状的伤感,抑或是失望, 君亦彦神色并沒有丝毫的异样,反倒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从容,“你还是如此的直率,聂孤淮的死的确是我一手造成。” 别过脸她不再看君亦彦,这样痴情不渝的男子,这样高贵无双的男子,这样闲定美好的男子,她不愿相信这样的男子,会是杀害哥哥的母后真凶,可是…… 心中一凛,凌厉的双眸紧紧的扣着眼前的君亦彦,心中瞬间波澜起伏。“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声音一分比一分高,回荡在这空寂的庭院,令人心有戚戚。 “这世上诸多凡尘往事本无任何缘由”,君亦彦清朗一笑,转而皱眉若,“你非要一个为什么,或许便是身不由己。”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她定定的审视着透露出几分无奈的君亦琅,“身不由己,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贵为皇子,你们坐拥至高无上的尊荣,掌握生杀予夺的权利,操纵着天下,好一个身不由己,真是可笑之极。” 话音放落,孤岫倾身上前转瞬间那泛着冷冷杀气的的匕首便抵在君亦彦的喉咙处,一旁的侍女放声惊呼“刺客!”随即招來了一批侍卫手握着兵器将他们团团包围,双方陷入僵持之中。 孤岫却也丝毫不忌惮,依旧直勾勾的盯着平静无波的君亦彦,撇撇嘴,轻描淡写的笑道:“我既然來了便沒想着活着走出去!” “你杀我报仇乃是天经地义,只是,从此便断送了你与四哥之间情意!”君亦彦眸中闪过若有若无的一道疑虑,面上依旧挂着温暖明媚的笑。 妖媚一笑,她手中的匕首微微推近了几分:“你这是在威胁我!” “心儿,你住手!”一声清喝,仿佛带着不容置疑的沉溺。 眼波半转,孤岫清幽的目光落于那深不见底的黑瞳中,心像是缺了一角不在完整,抿了抿薄唇她将所有的脆弱遮掩完好,片刻,轻声笑了起來:“若是我不住手又如何?” “心儿,不要逼我!”君亦琅眸子漆黑,声音嘶哑,似乎沒有任何回旋余地,与其说是妥协倒不如说更像是命令。 这话此刻从君亦琅口中说出,忽然让她觉得好笑。是谁说过你的仇便是我的仇,是谁说过执子之手,与子携老,不离不弃,莫失莫忘!一定不会是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是自己记错了,记错了…… 片刻的闪神,手腕被重重的力道所钳制,心中一紧匕首砰然一声落于地上。反手发力她一掌推开君亦彦,忽然,一个更快的剑影更快地闪了过來,瞬间搅乱了满眼的水雾,最后架在了她颈子上。 君亦琅的声音带了几分冷意:“心儿,我们回府!”随即,收回了剑,凄然的目光泛着疼痛的光晕。 做梦也不曾想到他们之间会有这么一天,刀剑相向,忽然觉得哭笑不得。眼前的侍卫皆退居两侧大有一番看戏的意味,迈着既麻木又沉重的步子她一步一步缓缓离去,眼泪忽而落了下來。 视线落在远处起起伏伏的浮云上,孤岫心下一念,掠过步子抽起侍卫身侧佩戴的长剑,转身肃杀之气径直向君亦彦逼迫而去,直击要害之际她却游刃有如的收回了剑气。 微微低头,那漾着水雾的清澈眸子暗殇涌动,痴痴的望着那刺入胸口的利剑,忽然间泪如雨下,不可抑制,万箭穿心的疼痛大抵也是如此吧! 哥哥,你等着心儿!心儿马上就來了,一定要等着心儿……朱红的血止不住的自嘴角淌出,无力的勾起一抹淡笑,伴随着长剑与血肉分离的蚀骨之痛,她嫣然如风雨飘遥中的桃花,恹恹一息,随风而去,瘫倒于君亦琅的怀中,怔怔的凝视着他,始终沒有开口再说一句话,寒凉似乎要将她淹沒了,好冷,好冷…… “心儿!心儿!心儿……”紧紧的搂着怀中命悬一线的女子,君亦琅一遍复又一遍的呼唤,额头上青筋渐渐凸起,整个人似乎陷入疯狂。 素素抱着古琴途径此处,瞥见院中人头攒动与往日想比有些异常,心中隐隐的起了担忧,将手中的琴交付于身后的侍女,她快步上前眼见着血迹斑斑的孤岫躺在君亦琅怀中,心顿时悬在喉咙里,來不及多想她立刻斥责道:“愣着干嘛!快……传御医……” 这一语似乎惊醒了心死如灰的君亦琅,即刻揽起孤岫打横抱着她冲进了屋子,侍卫逐渐散去,空旷的庭院里唯有君亦彦呆呆的立于原地,心绪百转千回。 疏月挂在天边,清辉落落,在心底投下一阵阴影,东厢阁依旧是灯火通明。 素素自身后扯着君亦彦的衣袖,柔声宽慰:“她也曾死里逃生,那么这一次她也会逢凶化吉,平安无事!” 忽而转身,眼前的素素低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低低的声音:“她会平安无事的!” 摇了摇头,君亦彦遥望着那轮惨淡的皓月,思绪似乎随着那清辉飘向更远更深之处,记得十岁那年众皇子们随父皇一同前往磨山狩猎,君亦琅由于迷路与大队伍走失,众人全力在山中搜寻,是他发现了跌落洞穴的君亦琅,也是他背着他三天三夜走出了深山,君亦琅醒來第一句话便是:五弟我的命是你给的,只要有我在便沒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半分。 如今,却是他却伤了他最爱的女子...... 第三十二章 浓情,太过温柔 深夜,人声寂静,东厢阁内一灯如豆,亮着微弱的光。[.超多好看小说] 面色苍白的君亦琅随意拨弄着手上的白底青花琉璃盏,眉目不展,轻扯了扯嘴角,灯花印在他细长的指上。 素素端着热水进屋來,见君亦琅坐在灯下若有所思,眉下带了隐隐忧郁的气质,微微叹了口气,走上前轻捋起袖子将手巾在热水中揉搓片刻而后拧干,小心翼翼的为昏迷中的孤岫轻拭额头的汗珠。 微微的侧头凝视着此刻脸上已漾起酡红的君亦琅,素素思忖再三,嘴角僵了僵:“夜深了,五皇子依旧在院中不肯离开,或许只有四皇子可以劝解一二了!” 仰首饮尽了杯盏中的烈酒,君亦琅垂了眼帘,许久,似深叹了口气,声音终于想起:“心儿便拜托你了!”放下手中的琉璃盏,君亦琅挑帘出了内室。 行至外厅便瞧见了院中那抹幽然冷寂的背影,稍稍有几分迟疑。他们曾是最好的兄弟,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他。 “我们是最好的兄弟,曾经是,现在是,将來也是!”闲定中带着几分放荡不羁,他坚实的掌心紧紧的扣在君亦彦的肩头。 神色淡漠的君亦彦,听见这样的话,微微扬了扬唇角:“你们离开吧!离开雅陵天大地大去哪里都好,这江山谁主沉浮又有什么干系呢?纵使繁华一世,死后也不过是一抔黄土。” 君亦琅纹丝不动的听着,眉微微地皱了皱。“那你呢?”淡淡的开口,声音一如往日的平静。 “斗下去!”君亦彦笑了笑,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眉梢高扬,“醉卧沙场琵琶催,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会有那么一天的!”君亦琅幽然的笑意一飘而过又停留在某处,神色即凄迷又黯然,他明白这些年來养尊处优的日子君亦彦心中并不舒坦,然而他所牵念的也并非是这锦绣山河,他一心追逐不过是戎马一生,横扫诸国,平定天下,只是这样的雄图大志又岂是轻而易举便可实现。[.超多好看小说] 这是他们曾经许下的誓言啊!君亦彦助他登上皇位,有朝一日待他君临天下坐拥繁华之际,便是他们完成统一大业之时。 这条路是何其艰难,曾经他不止一次的迷茫,失措,权利功名对男人來说究竟意味着什么,至今沒有人可以给出一个精确的解读。 周遭似一汪平静无波的深潭,幽暗的种子自深不见底的深渊生根,发芽,悄然绽放,夜色中唯有虫鸣此起彼伏地响起。 东厢阁中素素怜惜凄楚的眸子落在孤岫那毫无血色的脸庞上,掩藏了许久的往事一瞬间似乎尽数倾泻而出,微微上扬的唇角蓦然间笑意全无,恍惚间好像又回到过去,她依旧是那个冷清的骨子里的素素。 大雪飞扬的那日,她身着嫁衣嫁给了君亦彦,这个她根本不爱甚至恨之入骨的男子。造化弄人,她的妹妹玲珑却爱上了君亦彦。只可惜玲珑是庶出的小姐,否则嫁进府中,一切都会朝着爹爹的计划发展。 玲珑死前的诅咒她至今清清楚楚的记得,不过却并未放在心上,因为她断定此生不会爱上这样一个男子,一个间接杀害了她心中至爱之人的男子。 三年,很漫长。三年的时间足以将她那千年冰封的心,一点点的融化。将各种肯能的情绪都深深的尘封在心底最深处,冷若冰霜,孤傲悲伤,她仿佛习惯了那样的自己。 一纸休书,她终于离开了禁锢了自己三年的幽深庭院,湖畔小屋的那段时光应该是她此生刻苦铭心的回忆,孟雅歌的闯入就像是慢慢黑夜中那粲然绚丽的烟火,照亮了她心底最孤寂的某处。 终于,几世的悲苦如同指尖的流沙化作一缕风烟,永远的消逝而去。 如果上天让她遇到的第一个人是孟雅歌,那该有多好!罥烟眉微微蹙起,忽而开口,自言自语:“我应该是一个薄情的女子吧!”湖畔小屋那段光恍若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浠水边上脱掉鞋袜,浅笑着嬉水的她。 若是君亦彦知晓当初浠水边上的邂逅不过是个骗局,他们还能比肩而立吗?诅咒真的会应验吗?老天爷真的会惩罚她吗?还是说,只是时候未到。 有些伤口,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心却一定会痛,那是迟早的事。如今又重新回到府上,她与君亦彦两心情相依,可为什么却又不能打心底的开心起來,反倒是时常忆起与孟雅歌相处的那些温馨甜美的过去,似乎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等待之中,过去,当真过不去么? 珠帘相撞,传來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响声,君亦琅走进,轻声说道:“素素,五弟在外候着你,我守着心儿便好。” 旋即从深思中收拢心绪,扬眸,素素眼中蕴着冷清的笑,深深的看一眼孤岫之后心事重重迈着步子离去。 “素素,你早些休息!”婉转一笑,君亦彦自然而然挽起她的胳膊,素素唇角动了动,千言万语终于还是化为浅绵的叹息,与这夜风融为一体。 送至漪澜阁君亦彦将手从素素胳膊抽出,淡淡一笑,笑中却又隐忍着可以窥探的愠怒,转身离去消失在黑夜的尽头。 直直的立在原地,素素将目光落于那清幽的半轮月光,疏影摇曳恍若梦境,当那芝兰玉树般的面孔再度映入眼帘时,她才仿佛明白,之前所有的悲痛与苦楚,日复一日的漫无边际的希冀与等待,只是为了在清冷的月光下与他重逢。 “素素!” 熟悉的声音轻易的就使时光回溯到很久很久之前,素素怔怔地看着孟雅歌的眼睛,仿佛再三确认,她才敢相信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男子是孟雅歌。 泪水浮至眼眶,孟雅歌柔指轻触便盈盈坠下,不可抑制。“素素,许久不见,你过的可好?” “的确是许久不见,好与不好你可在意?” 孟雅歌一愣,沒有想到一向温柔似水的素素会说出这样的一番凌厉的话來,可这样的话听在心中却也是暖意流淌。 “你终于來了。”清脆的轻声兀自响起,这一瞬素素才注意那端黑暗的连廊渐渐清晰的身影,心念一动,眉目间隐隐露出忧色,口中喃喃低语:“五皇子……” 孟雅歌平静异常,此刻他心知肚明私闯府邸乃是大罪,只要君亦彦一声高呼他便在劫难逃。然而这一切似乎在他眼中都已经不重要,此刻他眼底只有他深爱着的女子,伸手他将素素护于身后。 深深的看着素素,君亦彦勾起嘴角:“素素,从你重新回到府中后我便时常见你发呆痴痴的傻笑着,这样的笑容在我面前却是有着说不出的别扭。今夜,我和他之间该是你作出抉择之时了!” 轻抬手推开孟雅歌的庇佑,素素上前几步立于两人之间,几乎站不稳当,神情像是有些恍惚又好像无比的清醒。 无端生出几分凄凉,须臾,素素微微启了口:“当年浠水边上的素素,那不过是爹爹精心筹划的一场骗局罢了。素素欠五皇子的债,只有來生再还了!”言辞冰冷得让人崩溃。 君亦彦惨淡的笑宛若飘零繁花,黯然落融进尘土,三年來他自以为是的相濡以沫的温暖,都被眼前人眼中彻骨的寒冷震的粉碎。 “我深深眷恋的是三年前浠水边上那个浅笑嫣然的素素,既然你不是那个素素,那么便也不是我的素素。”丢下这句话后,君亦彦拂袖离去,无从追溯的悲哀在心底蔓延成殇。 孟雅歌伸手握住素素的手,温暖的竟让她无法抑制的泪如泉涌,无力的荡起看似明媚实则浑浊复杂的的笑容,寂静中,他们执手离开了府邸。 一个月后,月色皎皎,北城墙,华灯初上…. “心儿…..再过半月,我们便策马东去。月河湖畔的小院已经筑好,取名为君心居如何?”君亦琅拢了拢怀中女子的肩头,俯瞰着城墙下來來往往的行人,眼眸中含着一弯好看的笑。 撇撇嘴孤岫幽然笑道:“亦心居?别忘了你怀中搂着的可是姜国第一才女,这等风雅之事自然是要交给本姑娘。”语气分明是娇媚的,却又带着些跋扈。 “我…..君亦琅……爱…..冷心……!” 突然的一声高呼,孤岫心底轻颤,扑哧一笑随即无比安心的阖上眼帘靠在君亦琅的怀中,这一刻猛然发现这世上最美的声音,不是丝竹管弦,也不是阳春白雪,而是他突兀的心跳和淡淡的喘息声;这世上最美的景致,不是山中云弄雨,气蒸花如梦,而是拥抱时的温存。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曾经也是在这北城墙头,也是这样砰然的心动,故事又从这里开始。曾经无数次徘徊犹豫,这一刻,她心底满满的装的全是拥着自己的男子,她深深爱着的是男子只有君亦琅,独一无二。 微微推开君亦琅的拥护,她侧身冲着城下來往的路人,大声呼喊:“我......冷心......爱君亦琅......”眉心微蹙,下一瞬胸口便隐隐传來疼痛。 转瞬间君亦琅便将她打横抱起,那说不尽的温柔似要将她整个人融化了,唇角上扬她慢条斯理的揶揄道:”放心,本姑娘好得很,那一剑你刺得太温柔了!“ 第一章 夜宴,终身幽禁 锦绣大道灯火明灭,光影斑驳,映照在孤岫那美丽而苍白的面容,以及轻微颤动的睫毛上,凄迷而虚幻。(.无弹窗广告) “你看这月色是不是很美啊?”止住脚下的步伐,君亦琅声音里甚至带着几分雀跃,清澈的眸子比眼下的月光更为清明。 双手紧紧地环着君亦琅的颈项,孤岫痴迷的观赏着月光朦胧中君亦琅那华美的轮廓。此时,她无心赏月,只想这样一直静静的一个人看着眼前的男子。 山水相随,一世静好,而今,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亦心居,这是一个很美的名字!不久之后便会真正的离开雅陵,离开这森严肃穆、生杀予夺的宫城,过去的一切开心的不开心的都会忘记干净! 那一剑刺醒了仇恨交织的梦魇,她终于明白那些从生命里走失的人已经永远的远去,再也不会重新回來身边。或许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好好的活下去,不能让仇恨蒙蔽了双眼,并且要活得很好很好。 “一生一世一双人!”孤岫的声音虽淡,清渺飘忽却又是异常的清晰,一字一字的慢慢溢出,似乎是要说出一生一世的诺言。 食指旋即柔柔的停在君亦琅微启的唇上,截断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心中蓦然一紧,君亦琅的千言万语都化作只为她一人而绽放的温柔。 清水居光影潋滟,婠婠撑着下颌昏昏欲睡,伴随着推门伴随着的嘎吱声婠婠猛然间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呵欠,起身迷迷糊糊的呢喃道:“姐姐回來了!” “这些日子为了照料我你该是累坏了!我已经沒什么大碍,此刻你就快些去休息吧!”边说着她便轻轻的推着让婠婠回屋休息。 夜已深,孤岫却毫无睡意,目光凝在微颤的灯花上,仿若陷入了一个人的荒芜之中,微妙的感觉犹如落梅乱雪,拂了一身还未满。[] 推开雕花木窗,孤岫呆呆的遥望着那轮皓月,似乎从來沒有像今夜,心中牵念着一个人,难以入眠。轻纱摇曳,垂落一室婉约朦胧。 双手合十,虔诚的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爱她的人与她爱的人,一世平安喜乐。唇角勾起一抹天真无邪的笑意,心似一池碧水于静谧恬淡中乱了相思弦。 伸手合上了木窗她坐于妆台前,拔下芙蓉髻间的那支朱钗,轻捏着置于眼前良久,扑朔迷离的目光定定的落在珠花尖上,不经意间已然出神了。这支朱钗是娘亲留给她唯一的信物,娘亲说希望有一日她戴着这支朱钗成为这世上最美的新娘子,淡淡的想了想竟有丝丝愁绪染上心头。 抽开妆台左侧的屉盒小心翼翼的将朱钗放置于其中,无意间却瞥见盒中有一封信笺,不免心生疑惑,将那些步摇珠翠拢向一边随后取出信笺,见信封上写着一个‘孟’她便已知晓此信乃是出自孟雅歌之手。 迎着晕黄的烛光,她看的很是仔细,不曾落下一字,须臾,五指紧捏将信笺揉做一团攥在手心。 下一瞬,便僵住身子,意识恍惚成一片,诧异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仿佛再三确认,才敢相信这一刻并非是一场漫漫迷梦。 嘴角勾起一抹轻浮的笑容,忽然间自言自语:“既然已经放下,又何须执着一念!”平静无波的眸子落于灯花上,五指逐渐松开将那携着俊逸字迹的宣纸点燃,眼见着那个秘密化为灰烬,沉入无底的深渊,她忽而扑哧一笑,至于笑什么她也不得而知。 一夕浮华,人事纷扰,终付了一抹微尘,到底与她所无干系。 信笺已经化为灰烬,那其中的一幕幕便也未放在心上,现如今她什么事都不要管也不顾,只知道在离开雅陵之前不希望出现任何的变故,一切的一切都不能打破她拥有的这來之不易的幸福。 途径前院恰见阿纲从君亦琅的书房里出來,心想着莫不是宫中又出什么乱子于是便快步上前一探究竟。原來是皇上传旨今晚众皇子进宫赴宴,寻思着今日也并非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却偏偏在今晚操办家宴,凡事皆有因,无缘无故的又怎会如此? 女人心,海底针,帝王的心,又如何不似这般,猜不透,看不清…… “今夜我陪你进宫可好?”提起裙角跨门而入,孤岫目不转睛的瞪着此时手执书卷的君亦琅。 放下手中的书卷君亦琅绕案而出,宠溺的勾了勾孤岫挺翘的鼻梁,露出笃定惬意的笑容:“若是沒猜错,今夜极有可能出现重大的变故!你若要去也未尝不可,只是……” “只是什么?”扬眸,孤岫俏皮一笑,神采奕奕的望着君亦琅。 无辜的翻了个白眼,君亦琅长叹一声,终于幽然的开口:“只是……你进宫的身份是……我君亦琅的女人……” 撇撇嘴,孤岫佯装迷迷糊糊的点点头,君亦琅将她揽入怀抱,“今夜若是我们能够安然脱身,就一起回亦心居,不问世事。” “脱身……”孤岫起了启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顿住,下颌微微的靠着君亦琅的肩头,不再言语。 良久待从那安逸的怀抱中抽离而出,只觉的君亦琅沧冷的目光静静的注视着她,那目光中有太多看不懂的情绪。 今夜若是我们能够安然脱身,就一起回亦心居,不问世事。这句话,真是复杂! 炽烈的阳光像是被什么遮住了,阴影笼罩起來,曲折的栏杆通向湖中的亭子,孤岫站在九曲回廊上,回头见岸越來越远,恍惚间有种岁月菲薄的萧索。 软软的坐在登上,由锦盒中取出花钿步遥,在光线的映衬下竟是闪闪耀眼。面似芙蓉,眉如罥烟,那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勾人心弦,发髻两侧垂落的步遥微微的抖动着,璀璨夺目。 今日的打扮高贵不失清雅,比起以往的淡雅简约,却是少了几分脱俗,多了那股子妖媚。 婠婠不免一声赞叹脱口而出,“姐姐真是冰肌玉骨,魇笑欢脱,一定比宫里的美人们更胜一筹。”赞叹过后却是轻叹。 “婠婠,明日不如随我们去亦心居……”声音渐渐隐遁在唇间,后面那句“我便自此当你是我的亲妹妹”,也未得说出口。 “姐姐的好意婠婠心领了!亦心居是姐姐与四皇子的小天地,多一人便不好。四皇子已经帮婠婠谋到了一份好差事,姐姐便不用挂念了。”放心手中的玉梳,婠婠一脸的羡艳。 “心儿!我们该出发里了。”君亦琅一身玄青色华服款款上前,孤岫闻声回眸婉转一笑,忽而一愣,君亦琅的眸子直直的盯着眼前魅惑撩人的女子,心底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又是欢喜又是困惑。 半响,君亦琅才回过神來,深思熟虑间有透露出几许玩味:“心儿便是我心底的倾国倾城的美人!” 轻软的声音里,连带着心底的迷乱都一并安抚下去。马车奔驰在繁华的锦绣大道,穿过來往的行人,穿过暗夜,穿过重重宫门…… 下了马车,恍然间有种失措感,身侧皆是那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宫墙,墙里深宫墙外道,相思与尘埃不过十余里,黯然的轻扇眼睫,若有如无的苦涩徐徐在心底蔓延。 挽着君亦琅的胳膊,静默的行走在这深巷之中,浅笑中她却又不敢凝视那双褐瞳,心中唯有暗暗的数着脚下踏出的步子,一、二、三、四…… 雁歌台,人声鼎沸,灯火阑珊,歌舞升平,旖旎着乱世独具一格的繁华。 美眸一倾,孤岫便撞入君亦风那烟雨般朦胧般的墨瞳里,再看一眼又仿佛埋葬着万古的深邃,极其自在的而收回那略微闪烁的目光。 “四哥这便是你说的冷心姑娘,像……真像……与聂孤岫简直一模一样!”君亦轩细细的上下打量一阵,满眼疑惑与差异溢于言表。 将胳膊从君亦琅手中抽出,她微微侧身行礼:“冷心,见过各位皇子!” “四弟与二哥心爱的女人都是如此相似,这也怪不得志同道合!”君亦晟冷不防的开口,在说道“志同道合’四个字时故意提高的声音,醉翁之意不在酒,其中的深意不用戳破众人心底皆是明了。 一声“皇上驾到!”众人皆起身行礼。待众人皆入席就座,孤岫方才注意到君亦风身侧坐着的傅芷妍,那抑郁着血色的双眸子似锋锐的钩子,重重的在她的心底划上一道伤口。 手心紧了紧,她那清亮的目光并不躲闪反倒是越发的凌厉,眸中闪过一抹胜利之色。 丝竹声戛然而止,歌舞散尽,雁歌台陷入死寂般的平静之中,宛如暴风雨即将迫近时的一触即发,表面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诡异的竟有几分阴森。 “晟儿,你落了些重要的东西在父皇这里!”君御看似轻描淡写的言辞间,似乎又别有寓意,帝王家的心思向來埋得很深很,旁人无法揣测一二。 君亦晟长眉微蹙,隐隐露出忧虑,未來得及思忖再三便猝然起身上前跪着一言不发,随后只见君御接过公公手中呈上的为数不少的信笺,瞬间勃然大怒的向君亦晟轻砸而去。 双手颤抖的拾起眼前散落的信笺,君亦晟隐忧的看了看,木然间才发现已陷入了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中。满眼的绝望愤懑,嘴角却勾起一抹自嘲般的笑意。 “三皇子君亦晟,勾结诸国叛逆,企图颠覆江山社稷,今……贬为庶人,终身幽禁于临淅。” 一声喑哑的高呼,似重重的石头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第二章 浮沉,全身而退 支离破碎的夜空,幽暗阴森异常。(.无弹窗广告)眼下皇上盛怒,谁都不敢求情,望着满目颓然惨淡的繁华,那些隐隐揣测的目光里,盛满了敬畏,嘲讽,诧异,而更多的还是恐惧。 越发的如坐针毡,君亦琅终于忍不住起身,顿时满座皆噤如寒蝉,警惕的看着他接下來的一举一动。 蓦然迈着雄健有力的步伐行至君亦晟身侧,双膝跪下信手拾起锃亮的琉璃地红上其中一封信笺,身子猛然一僵,心中隐隐起了惊涛。 须臾,君亦琅转眸望着眼前高高在上的皇上,那唯我独尊的霸气暴漏无疑。“此事诸多疑点,请父皇彻查后再做定夺!”君亦琅的声音并不大,似乎说的小心翼翼。 “晟儿,事已至此你可还有话要说?”漫不经心的拍了拍那雕龙刻凤的椅靠,君御的脸上血色全无,苍白的如同宣纸,却又流露出各种混沌复杂的情绪。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何况这是早已精心布下的局,如今无论说什么抑或是做什么都是无用之功,一切命运即将定格。 望一眼此刻身侧唯一肯站出來为他求情的君亦琅,君亦晟忽然觉的有几分讽刺,这么多年來的明争暗斗,一朝付之东水,千算万算却是沒料到最终会落得如此凄惨的地步。 君亦晟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可名状的伤感,眼神锐利而冰冷侧首清扫了远处的一众人等,万般无奈终是化为绵长悠远的叹息,随着双手伏地之瞬凛然的声音淡淡化开:“儿臣……无话可说,甘愿领罪……” 隔着遥远的距离,可方才君亦晟那回眸中一闪即逝的怨恨孤岫却是恰好扑捉到了,难道四皇子对傅芷妍小产之事依旧是耿耿于怀,还是说所谓的通敌叛国,颠覆社稷是遭人诬陷。[.超多好看小说] 手心已渗出一层细汗,思绪一场混乱,抬眸之瞬不偏不倚的与君亦风四目相对,那双深邃幽暗的瞳子里正一丝一徐的浮现出志在必得的胜利之色。 摇摇头,略低下眉眼,不想再看君亦风的眼睛,心中甚是疑惑,莫非这又是他精心布下的局。如青瓷碎地般的泠泠声音自远处传來,心蓦然柔软了几分,这样熟悉的声音似乎曾今在哪里听到过。 那清晰的脸庞在灯火迷离下犹衬得风华无边,薄唇微抿,孤岫的心似乎悬在喉咙间,一种不好的预感越來越强烈,微云居,八皇子……八皇子根本沒有腿疾,如今真真实实的出现在眼前,那么微云居里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局罢了。 如今她的身份一戳即破,心绪瞬间百转千回,略一思量又觉得事情沒有这样简单。八皇子今夜回宫绝非是为了揭穿她的身份,一定有着更大的阴谋。 “启禀父皇,赫连王子遇刺与大哥的死因儿臣已经调查清楚!”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最终隐遁在寒凉的空气中,孤岫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屏住呼吸她凌厉的目光从君亦风那淡如清风的眉眼间拂过,这一刻,突然恍然大悟,今夜该是筹谋多时,欲一举置三皇子与君亦琅于绝境之地。 已然是无人可以匹敌的太子,君亦琅已经置身事外,为什么非要置于绝境才肯罢休?生在帝王家难道兄弟之情竟是如此浅薄吗? 今夜若是能够安然脱身,就一起回亦心居,不问世事。全身而退,谈何容易!生也好,死也罢,今夜她与君亦琅是再也不会分开的…… 一个时辰后,北城墙,烟花肆意绽放,璀璨夺目,靠在君亦琅的心头,她的心仍然久久不能平静,…… 方才雁歌台的一幕幕,回想起來依旧是胆颤心惊,赫连王子遇刺原來幕后主使竟是三皇子,当初赫连抵达帝都后在水香别院与君亦风那晚的秘约很快便传到君亦晟耳边,君亦风的最终目的在于与赫连达成盟约共成大计,而君亦晟的目的却是利用赫连之死挑拨两国间的关系,最终夺去君亦风的太子之位。 可惜的是当初的赫连王子根本就是其狐假虎威的胞弟赫云,姜国传出赫连王子遇刺身亡的消息,以讹传讹诸国皆认为死的是赫连王子。赫云乃是贪生怕死难成气候的酒色之徒,南国皇帝向來不肯正眼瞧一下这个儿子,当时南国虽表面态度强硬,实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国最终便是遣散了烟雨楼,提及这烟雨楼不免又想到了灵儿,那个生出俗世泥沼之中却如高洁如莲花的孤傲女子,一舞倾国倾城倾人心,她说那个少年她眷念他掌心的温度,那个少年哥哥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灵儿也摇身一变成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晗妃娘娘,再也回不去了。 赫连的死因落下帷幕,于是乎便开始说起大皇子的死因,原來大约一个月前君亦璟死亡的消息便传回了雅陵,苏妃娘娘听闻后悲痛万分,可这天底下最了解孩子的莫过于母亲,苏妃知晓大皇子素爱逍遥自在,浪迹天涯,于是大皇子依旧安然的在那荻花激扬的深处永远的沉睡。 君亦舟在那残存的酒壶中发现了剧毒,经过仵作检验与大皇子所中的毒相吻合,当日的荻花亭下,除了君亦风和她,以及那几个侍卫,两个侍女,还有隐在暗处的君亦琅外再无其他人。 无论如何君亦风不会出面,若是他出面作证那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更何况当日他是暗中來到浠水。 就在心存侥幸之际,雁歌台上出现了一曼妙的女子,这个女子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她记得清清楚楚,那便是当日荻花亭下奉酒的侍女,女子一口咬定当日是君亦琅命她事先在酒中下的毒,君亦璟喝了盏中之酒而后便中毒身亡,随后又有证人证明当日君亦琅不在雅陵而是于前几日便抵达了浠水。 事已至此本以为深陷绝境,关键时刻却沒想到君亦晟却将一切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且将自己的动机及其阴谋诡异说的头头有理,那女子也不知为何忽然间将矛头调转直止君亦晟, 气急败坏君亦舟欲将她的身份当场戳破,千钧一发之际君亦风及时的截断了君亦舟已经到嘴边的话,言辞间似乎不容置疑,一切只好作罢! 君亦晟最终依旧是幽禁终身,众所周知大皇子乃是皇上最疼爱的皇子,无论如何君亦琅难以脱嫌,皇上已然心存芥蒂,下令禁足一个月也算是小惩大戒。 最终,这场夜晚不欢而散,众人皆忧心忡忡。 眼前的烟花熏染下的夜空淌出明明灭灭的凄美,虚虚实实的悲凉,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空洞。 “亦心居,只有等一个月后我们才能去了!”拢了拢孤岫的肩头,君亦琅复杂的眸中印着那绚烂的光与影,有几分疏离。 轻抬手,触到君亦琅冰凉的脸颊,轻轻叹了口气,薄唇微启:“勾结诸国叛逆?信笺中究竟写着些什么竟可以让皇上不顾念父子之情下令将三皇子终身幽禁。” “那是与诸国私通传递机密的信函!”微微垂下眼帘,顿了顿复又继续说道,“三哥这个人虽是孤傲,行事手段有些狠毒,但也绝非会将朝中机密传递给诸国用來颠覆江山社稷。他向來不赞成与其它诸国联姻,结盟,相反他认为姜国并需适时出击,横扫诸国,实现一统,这一点倒是与五弟不谋而合。” 话已至此,不用点明孤岫心中便已然清楚,放眼这姜国除了他君亦风谁又会有如此之深的城府,或许只有当他睥睨天下的那一刻,他才会放下心中的戒备。这江山对他來说究竟是意味着什么,可以让他不管不顾,繁华一生终抵不过落寂一世,最后一定会是这样的结局…… “这一个月我便不能踏出府门一步,明日三哥便要离开,心儿替我去送送他可好?” 声音低沉温柔却又有遮蔓不明的悲哀,世态炎凉也好,人情冷暖也罢,帝王家不过如此。轻轻地‘嗯’了声,一个月后月河湖畔的亦心居,从此不问世事。这江山谁主沉浮,成王败寇都化为一阵风烟入天边…… 清晨的雾霭笼着花草树木,柔风轻拂略有凉意。三皇子府邸已是冷冷清清的不见人烟,略一思量,想必下人们都已被遣散。眼前的雕廊画阁,假山曲水,游廊水榭,如今却是颓然沒落之态。 走走停停耳畔隐隐传來傅芷妍的哭诉只音,循着声音穿过游廊,行至尽头准过方向便看见了院中的傅芷妍与君亦晟,此刻傅芷妍靠在君亦晟哽咽的哭诉:“你是我的丈夫,若是你都不爱我,不要我,那我该怎么活下去!” 语气中似有怨,似有情,君亦晟微微推开傅芷妍使之能够与他对面相视,抬起手小心翼翼的为傅芷妍拭去眼角的泪水,口中茫然的低念着:“我怎么会不要你,怎么会不要你……” 原來,再强势再唯我独尊的男子在心爱的女子面前也会像孩子般手足无措。或许,此刻的他们即使失去往日尊贵的地位与荣华富贵,但是今后的风风雨雨他们也会执手相伴,这便已经足够了。 浮浮沉沉的世间,有一人相伴,便已足矣! 第三章 惊喜,有惊无喜 “在我的过去现在和将來,我始终卑微而无助的爱着你,爱着你我便不枉了,爱着你我便不怕了!”傅芷雪秋水无波般的双眸静深的凝视着眼前的君亦晟,嘴角勾起天真无邪的笑容。 像是愣住一般,须臾,君亦晟抬手轻轻的拂过傅芷雪那精致无双的脸庞,什么话都沒说又像是说了许多,此时无声胜有声,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把世界湮沒。 无意间,孤岫瞥一眼那澄澈如水的天边,丝丝浮云游荡飘动,虚幻的目光辗转流连之际一只斑斓的风筝闯入视线,风筝自由自在飞扬着,似乎无所羁绊…… 转身方才迈出几步之遥,耳畔随即传來一声柔柔的轻唤,回眸傅芷雪已将负手立于她身后,那双眼睛隐沒了以往的复杂,多了几分纯净无邪。 怔了怔,半响,孤岫看着傅芷雪认真的道:“五皇妃……当初……” “当日之事与你无关,是我自己一时起了歹念,自作自受罢了!孩子,终究与我无缘。”垂下眼帘,傅芷雪心底无端生出几分凄凉。 眼见着傅芷雪满目的失落大抵是又想起了那夭折的孩子,鼻头一酸曾经失去孩子的痛楚她也是感同身受,并且不止一次!开口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宽慰,此刻君亦晟迈着稳健从容的步子搀扶着神情恍惚的傅芷雪。 收拢凌乱纷杂的心绪,孤岫抬眸闻言道:“四皇子如今禁足府中于是便遣我來为三皇子、三皇妃送行!” “如今王府落魄至此,唯有四弟还惦念着!”深深的叹息,君亦晟那依旧锐利锋芒的眸子似乎多了几分事态炎凉的沧零。 “大丈夫能屈能伸,三皇子是精明人,宽慰的话心儿就不说了,三皇子应该明白!”清亮的眸子看着君亦晟,她自袖中取出君亦琅亲手写的封信笺交到他手中。 “带句话给四弟,我会在临淅静候佳音!”君亦晟如晨风微露般清澈动人的浅笑,那丝丝温柔缓缓的润如人心,这样的醉人的笑容一如平山街头那日飘渺却又是无比的真实。 “太子妃前來府中拜访!”一个丫头匆匆忙忙的前來急促的呼唤道。 一听到太子妃,傅芷雪的反应忽然很激烈,眼神里夹杂着愤怒与失望,气得似乎发抖起來:“我不想见她,请她回去吧!” “姐姐在临走前当真不想见见妹妹吗?”轻移莲步而來,轻轻挑了眉,傅芷妍眼神变的深邃起來。 此刻,仿佛又有一场好戏即将上演,君亦晟倾身覆在傅芷雪耳边轻轻的呢喃了些什么,而后拂袖顺着游廊逐渐隐去。 傅芷妍与傅芷雪怒目相视,气氛隐隐的流露出几分诡异。如今她也算是完成了君亦琅交予的事宜,她们姐妹二人之间究竟有什么隔阂,到底与她一个外人无关,思忖一二她微微的启口:“心儿,先行告退!” “不许走!” 傅芷妍与傅芷雪一口同声的说出了这三个字,那双眸中幽暗燃烧的一簇簇烈焰直逼她的眼底,抿了抿薄唇她只好站于一侧,不作言语。 “妹妹与太子当真是好手段……”傅芷雪眼神里闪过愤怒,紧接着却是一声冷笑,“不过若不是这样的阴谋胆识,也成就不了今天……” “我也是为了心爱之人,为了太子妹妹可以牺牲一切!”冷冷的开了口,傅芷妍声音却是越來越低,眼前的女子是她的姐姐,是从小爱她疼她的姐姐。为了一个男子,她却利用了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那又怎样,她不后悔。 听了这话,傅芷雪竟无一丝诧异,只是满脸失望,“你终于肯承认了……我的妹妹……牺牲一切……千算万算到底沒有料到……我的好妹妹替姐姐布下了局……” “姐姐就当沒有我这个妹妹吧!今日就恩断义绝吧!”傅芷妍嘴角浮起的笑容,竟像是一根刺深深的扎进了她的心底。(.好看的小说) 内心翻腾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傅芷雪毫不顾忌地上前一步,咄咄逼人的眼神直逼入傅芷妍的心里:“恩断义绝?很好!只是我赌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他君亦风的爱!” 傅芷妍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退了一步:“不会的……不会的……”狠狠地一把扯过孤岫的手腕,她想要看清楚眼前这个心冷如铁的女子,想要看清楚她的眼里,心里到底还有沒有君亦风。 孤岫被这样有些疯狂的举动吓到,下意识地反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去伤害爱你的人,至少在我眼中你真的很可怜!” “可怜……你说什么?”傅芷妍一手抚上那微红的脸颊,几乎是颤抖着声音的问她,“你说什么?他怎么不会爱我?” 平静的看着此刻惊慌失措的妹妹,傅芷雪微微有些痛心,只知重复着这一句:“你走吧……” 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傅芷妍怒不可遏地拂袖而去,偌大的幽深庭院中只留下她们二人,轻叹一声傅芷雪随后迈着步子朝花架走去。 “临淅虽是比不得雅陵繁华,但是远离权利纷争与阴谋利诱,未尝不好!”语罢,孤岫忍不住的大着胆子去抚慰似的摸了摸傅芷雪那微微颤抖的肩膀。 被这样的轻柔的声音抚慰着,傅芷雪连最后一丝防备也在不觉间消逝,嘴角的笑意渐渐的漾开:“你说的不错,离开了也好,也好……” 轻描淡写的话语,孤岫却也听出了内心的空荡荡的失落与……大概是无奈,心中也不禁被晕染上一层浅浅的愁绪。 负伤醒來后便听说素素随孟雅歌离开了王府,大概是又回到了湖畔小屋,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前去看看。已尽落花时节,槐花恹恹地挂在枝头,倒是衬出几分萧索來,槐树下素素一身紫衣,长指轻勾,清雅的琴声袅袅而來。 素素柔指从琴弦上水平化开,余音却依旧袅绕不绝,眉目间一派清雅:“你可是无碍?” 嘴边勾勒起一抹明丽的笑,孤岫伸展双臂在素素面前悠悠然的转了一圈,俏皮的回应道:“如今我是精神抖擞,能吃能喝!” 踮起脚尖,慢条斯理的采摘着那垂落的槐花,仿佛方外一切都与她毫不相干,万籁俱静。素素轻轻一声叹息,孤岫随即将手中的槐花倾然飘洒空中,随着花瓣坠坠而落她将目光收回。 “我曾喜欢一个人,喜欢了那样久,久的像超出了一生,可是后來他却死了。一纸休书,我离开了我王府,后來我又回到王府,如今我又离开了王府,忽然很讨厌这样摇摆不定的自己,终究我还是欠了一个人!”素素容姿凄然,语罢不禁一时失神。 回眸盈盈一笑,孤岫眸中隐约闪烁着光芒:“当初五皇子既然应允了你与孟大哥离开王府,便是希望你能够与心爱的人相伴一生。素素你要做的便是放下那些沉重的包袱,全心全意的去爱。” “全心全意的去爱,心儿一语惊醒梦中人!”蓦然起身素素轻轻的握着她的手,粲然一笑化解了眼下这沒落凄清之感。 悠哉的回到府中却也沒见君亦琅的人影,心下动容,询问婠婠后方才知晓原來君亦琅此刻正在东苑练武,脑海中瞬间灵光一闪,顿时冒出一个想法,忽然间的扑哧一笑令婠婠满眼的迷糊。 清水居她换上一身黑衣,黑纱遮面,小心翼翼的避开來來往往的丫头,躲躲藏藏而后來到东苑,心想着如今君亦琅被禁足府中,心中定是有些郁闷倒不不如制造些惊喜。 君亦琅长剑在手,挥洒自如,剑气随风而舞,婉若游龙。一招一式皆流露出风华绝代,卓尔不凡的高贵气质。 嘴角勾了勾,瞅准时机,孤岫持剑凌空朝君亦琅刺去,君亦琅侧身微倾瞬间化被动为主动,剑气逆转一挑一勾,孤岫自是应付不得手中的剑酥然滑落,轻声一哼,心中却是万般不愿服输,眼波半转她即刻伸拔下发髻间的朱钗像君亦琅的刺去。 君亦琅闪躲之际却死死的扣住她的左腕,巨大的疼痛令她心木然一紧,挣脱之际朱钗被抛向半空。阿纲忽然感至见状一剑挥舞而去,“不......”她一声惊呼,朱钗却已经被截成两段,掷地有声的落于青砖之上。 “心儿,是你?”君亦琅蓦然松开了紧握着女子的手腕,在看一眼不远处的那朱钗,隐隐有些无可追溯的落寂。 扯下面纱,孤岫失神般的迈着僵滞的步子朝那被斩断的朱钗走去,呆呆的立于原地良久,俯身微微的拾起至于掌心,眼角的泪酥然滑落。这朱钗是她的娘亲所赠,亦是她此生最珍爱之物,由于她的任性如今…… 起身孤岫双眸直勾勾的盯着君亦琅,眼泪却依旧盈盈滚落,生气却又不好发作,只一个劲儿的跺着脚。 “心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耸耸肩,君亦琅上前轻柔的为她拭去苦涩的泪水。 一个惊喜,却是有惊无喜! 第四章 珠钗,暗藏玄机 “如今,珠钗交给你,一日之内定要让它完好如初!”孤岫说得很平静,然而其中的流露出的那一抹苦涩不言而喻,紧攥珠钗的手徐徐的松开置于君亦琅的面前,她瞪大着双目等待着可能的回应。 浮云慢吞吞的从头顶飘过,投下大片阴影,待阴影散去细碎的光晕淡淡的熏染着眼前男子的眉眼,那样的绝美,又那般的轩疏不羁,孤岫停在半空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大概是胡闹惯了,君亦琅双手作揖,笑嘻嘻的说道:“本皇子遵命!” “等一等!”就在君亦琅从她掌心结过珠钗之瞬她一声清喝,眼底忽然涌上分辨不清的神色,收回琢磨不透的复杂目光,她柔指捏起那截的顶端镶嵌着珠花的钗,仔仔细细的睁着珠花审视良久,清澈的眸子里一抹晶亮的光芒稍纵即逝。 心中一凛,孤岫微微用力掰掉了那朵夺目粲然的珠花,口中低低的呢喃着:“珠钗中空,果然如此……”小心翼翼的取出那微小的窄细丝帛,展开一看却是空无一字。 “这其中一定暗藏玄机,你怎么看?”扬眉却惊觉君亦琅垂下了眼睫,那窥探不明的神色似乎暗示着他此刻心底的犹豫不决。 君亦琅什么也沒说,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或许,沫儿可以揭开谜底,我们回书房!” 沫儿?孤岫愣了愣,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紧随着君亦琅的步伐前往书房。目光落在那些刺人的碎石也沒多想她猛的一踢,石子被弹的老远。 听见响声,君亦琅回眸望了她一眼,淡淡的道:“小心!”僵了一下,她漫不经心的加快步子与君亦琅并肩而行,悄悄的瞥了他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隐藏了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须臾,沫儿來到书房接先是将白绢揉捏了一番,而后又轻轻的放于鼻尖嗅了嗅,淡然一笑已然是胸有成竹。(.)只说要去调制一种特殊的汁液,片刻既可以见到那隐藏的字迹。 立于案边,沉思玄想之际孤岫无端的出了神,忽然觉得以前当真是小瞧沫儿了,一直以为她只是府上一个普普通通的丫头却沒料到她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原來这府中也是卧虎藏龙。 君亦琅不知何缘故微微蹙着眉,案上花朵的香气一丝一丝的溢出來,嗅着却也是芬芳扑鼻,嘴角动了动孤岫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感觉到气氛冷了下來,思前想后终究是陷入沉默之中。 沫儿跺门而入,手中捧着青花瓷碗小心翼翼的置于案上。碗中盛满幽兰的液体,沫儿随后将白绢放于婉中,很快白绢便被染成一片幽兰,片刻之后从中取出白绢平铺在案上,隐隐的可见些墨色。 目不转睛的盯着白绢,恍惚间,闻得君亦琅对沫儿道了一声退下,字迹一喜一徐的浮现,越來越近明显,直至最后清晰可见。 “孟心忧者聂孤岫,飞云国公主,御赐兵符,藏于钗中。聂远字,沐和十二年。” 瞬间,孤岫目瞪口呆,脚下酸软无力一个踉跄恰好君亦琅一把搀扶住了她。旋即闭上眼,她头脑中迅速的翻阅着过往的幕幕,沐和十二年,那是姜国横扫飞云国定都雅陵的那一年,可是公主不是晓蝶吗? 当日临华殿之上,晓蝶香囊中的缺了一角的玉佩与那碎片恰好吻合,还有那手臂上的梅花烙印,梅花烙印…… 像是忽然忆起了什么,她即刻挽起衣袖,左臂上的那不大的疤痕印入眼帘,犹自记得小时候曾问哥哥这道疤痕是如何而來,哥哥说是烫伤了可她却沒有丝毫的记忆,难道她才是飞云国的公主,那晓蝶才是真正的相府小姐么? 君亦琅凝视着那些字迹,许久,轻轻的说:“心儿的确是飞云国公主!”有滚烫的东西流出眼眶,心口的跳动一下下地缓和下來,她眼波流转,隐约流露出无限的猜忌,又静默了一会儿,君亦琅才说,“很早很早,我便已然知晓,当初我之所以谋划你进宫成为太子妃,原因便在于此……” 抹掉眼泪,一反常态,孤岫沒有再哭也沒有闹,而是异常冷静的听着君亦琅的解释。[] 恍然间,时光翩然轻擦,君亦琅犹记得当初自己的那场完美的布局。无意中知晓了孤岫的特殊身份,于是在他精心的安排下,孤岫进宫与君亦风偶然相遇之后父皇下旨立她为太子妃,姜国灭了飞云国而她是亡国公主,国仇家恨,血海深仇又岂会无动于衷! 他本打算在恰当的时机将这一切合盘抖出,借她以及飞云国余孽之手除去君亦风;若是她爱上了君亦风也无碍,如果姜国太子妃乃是前朝公主的消息公之于众,君亦风太子之位又如何坐得稳当?若是君亦风爱上了这个女子那更好,如此一來他手中便有了要挟君亦风的筹码。这个计划很完美,完美到沒有丝毫的漏洞。 可是计划沒有变化來得快,他算准了一切却沒算到自己会喜欢上这个女子,从某一瞬间开始,一切都乱了,乱了…… 满目黯然的静静听着君亦琅的一字一句,孤岫却也并不伤心,只是心中有着无数的遗憾。遗憾的是自己一人连累了无数人枉死,牵连了聂府上上下下的人。 落寂的瞬间,想到如今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个哥哥,心中不禁一阵暖流涓涓流淌。孟雅歌……她的哥哥……她的哥哥,原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难怪每每与孟雅歌相处总会无端觉被他的说不出的温柔与疼惜的目光所融化,原來真的是自己的哥哥。 “心儿,当初聂府收养公主之事被公诸于世,此事并非是我暗中操纵!” 君亦琅面若平常,却多了几分焦虑,勉强的对他笑了笑,孤岫不缓不急的无比慎重的说出了三个字:“我信你!” 听闻这三字,君亦琅心中的氤氲的阴霾顿扫,嘴角勾勒起一抹惨淡却又安然的笑容,拦住孤岫肩头的手又紧了几分。 独倚朱红圆柱,暗夜寂静无声,夜风清扫中游廊高悬的琉璃灯微微的來回浮动,惹的光影在墙面上來回跳跃嬉戏。 孤岫的心绪却又如寒冬的乱雪般簌簌坠落,陈年往事,层层迷雾,悉数浮现。如今,两条路她又该何去何从?当做什么也沒听见什么也沒看见,安安稳稳的静待着一个月从指间流逝,她与君亦琅前去亦心居,不问世事,逍遥一生。 只是,能够自欺欺人佯装一切都沒发生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对于孟雅歌來说国仇家恨,那样惨烈的人生,那些挥之不去的梦魇,可以放下那如同沧海的仇恨吗?复仇之路刀光剑影,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失去亲人的痛苦依旧是那么的刻骨铭心,无论如何,她不能够再次失去。 肩上一沉,一件雪白的披风已经披到了她的身上,回眸淡看着君亦琅,那样和煦的笑意犹如烟雨过后的春色,清新明丽间又暖意无边。 “一个月之后,是去是留,一切由心儿定夺!” 仿佛又回到从前的时光,她总是徘徊再徘徊,而眼前的这个人总是等待再等待。若是可以在这样迷梦暧昧的光与影彼此的凝视着,她希望是一生一世。 君亦琅将她打横抱起,一步步朝清水居方向走去。殿中香炉上溢出阵阵清香,青烟微笼着,带着一抹不经意的温柔。 “一个月过后,我们便在这雅陵成婚可好?” 抿着唇她嘴角勾起,算是默认。目光循着君亦琅一步步离去的身影,忽然有一抹萧索之感。不管会有怎样的变故抑或是考验,眼前人都不可以从生命中无缘由的消逝。 一个月后她便与君亦琅成亲,成为一辈子的夫妻,从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辈子,多么美丽的字眼,她会很幸福,很幸福。 将案上宣纸铺开,细细研磨,手执豪笔写下一封信笺,装入信封用蜡封存完毕,微微叹了口气随手将信放入木匣子。 清早她便差遣婠婠将信笺送往飞龙马场,信中并未提及她的身份等事宜,只是约孟雅歌明日在湖畔小屋一聚。 若是孟雅歌放下了心中的仇恨,那么她便可已安心的离开雅陵无所牵念;若是孟雅歌依旧执拗于家仇国恨,她希望可也劝服一二,至少为了素素他应该会淡忘过去的那段幽暗的时光。 不过,有一件事她却是无比的确信,那就是她不会与孟雅歌相认,既然在他心底他的妹妹已经去了,那么她也沒有必要在扰乱那一池静水。 天色有几分抑郁,一片灰蒙蒙的不见清明之色,似乎暗示着一场大雨即将來临。 远处的向这方走來的分明是五皇子,思前想后她还是迈着细碎的步子,举步迎去:“五皇子,心儿有一事相问,那御赐兵符究竟有何用途?” 君亦彦有几分诧异,本以为由于聂孤淮之死,他们再也无法恢复到以往的关系。如今孤岫既然肯主动开口与他交谈,心中不觉的安稳了几分:“可调三军。若此兵符一出那么先前的兵符便立即失效!关于聂将军的死,我有推脱不掉的责任......” 漾起浅柔虚幻的笑颜,她蓦然开口,扯开了话題:“四皇子应该正在候着你,五皇子还是先行前去吧!” 有些事情并不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忘记的,或许,唯有时间可以渐渐抹平。 第五章 舍弃,浮生眷恋 淅淅沥沥的雨不知不觉间迷蒙氤氲着万物,雨丝滴落在颈间微微有些沁凉,踏着轻快的步子孤岫折回游廊下避雨,骤降的雨珠杂乱无章的拍打着地面,溅起一阵阵轻薄的烟雾,如梦如幻。 大风席卷揉着些雨丝若有若无的荡进游廊,盯着前方那团烟雨凄然中的芳草,孤岫冷淡妍丽的脸上看不出心情。兵符一出可调动三军,若是有了此兵符那么君亦琅便有了与君亦风对抗的筹码,夺取这江山便是多了分胜算。 江山权利,谁主沉浮!既然君亦琅肯为了她放弃这么多年來追逐的名与利,那么如今她也可也为了他放下心中最眷恋的那份平淡,永远的留在雅陵与他并肩作战,直到他坐拥江山!至少,他会是一代明君,至少他可以庇佑自己唯一的哥哥一世平安,兵符藏于钗中……钗中…… 眉心微敛,孤岫毅然地准身直奔清水居,瞬息之间仿佛下定了一个决心。回到清水居她匆忙的取出锦盒中那断裂的珠钗,翻來覆去的审视着却终究是沒有看出任何端倪。 白绢是明明写着藏于钗中,思前想后依旧是找不到一丝头绪,长舒一口气,孤岫心不在焉的将珠钗重新放置在锦盒中,合上锦盖的瞬间手指不禁一阵轻触,双眸紧紧的扣着眼前的锦盒,忽而嘴角勾勒起一抹淡然的笑意。 似乎窥探出了那隐藏的玄机,若是沒有猜错,兵符应该是在曾经装着朱钗的木盒之中,唇边笃定的笑容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若隐若现的忧虑。 当初君亦风赠她这世上第一无二的幽若玉簪,由于委身浣衣局便不能佩戴这样珍贵的玉簪,当日她取下玉簪而插上了娘亲留给自己的朱钗,那幽若玉簪放入了木盒中她一并交付给了君亦风。想必此刻应该是在兰陵宫的某处,若是君亦风发现了其中的玄机…… 不可以!头脑中忽然冒出这个念头,若是君亦风有了兵符在手,无异于如虎添翼!他是如此的谨慎多疑,步步为谋,若是大权在握又岂会得饶人处且饶人。三皇子落了个终身幽禁便是前车之鉴,君亦琅又如何能够全身而退?还有她的哥哥孟雅歌,他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因为他从骨子里便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无论是为了实现君亦琅的鸿鹄之志抑或是出于私心保全哥哥,这雅陵城终究是不能离开的,这河山也是弃之不得的! 叩门声响起,猛然一怔回眸眼前是浑身湿漉漉的婠婠,不免有些心疼。想到为了送封信而让她淋了雨,于是即刻催促道:“婠婠快些去洗个热水藻,换身衣裳,姐姐去厨房给你熬碗姜汤!” “信笺已经送到,婠婠这就去了”婠婠跨门而出,又忽而回转身子冲她盈盈一笑,“对了,姐姐!听说皇上已经赦免了四皇子,如今四皇子已经是自由之身,姐姐很快便可以前往亦心居了。” 月河湖畔的亦心居,还有那晚徐徐升腾的孔明灯,这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拼凑在一起,心无端空荡荡的,仿佛什么东西也抓不住。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有些东西也要学会放下! 清水居外那片残败的桃花在漫天飘扬的烟雨中,黯然陨落,终是再无一抹花色。顺着蜿蜒回环的游廊,一路步履沉闷的前去厨房,却沒料到又遇见了君亦彦,躲也躲不过于是只有淡然相对。 “心儿,我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谈谈!”君亦彦挥了挥手,身后紧随的两名侍卫随即默然的退下。 扬眸,此刻君亦彦的神情似乎是无比的慎重。“五皇子有什么话不防直说!”轻描淡写的一句,却也隐露着几分不耐。 “父皇昨晚突然在翠宁宫晕厥,众人只道是身体抱恙,据御医传來的可靠消息此次父皇病的不轻,恐怕……”视线突然定在远方,一声长长的叹息被眼前的风雨淹沒。[] 瞥一眼君亦彦,那双精明的眸子愈发的深不可测,似一团被黑暗吞噬的深渊。微微凛眉她反问道:“心儿只是一介弱女子,五皇子与我说这些是何意?” 其中的深意她又岂非不懂,若是皇上病重的消息传出,各方势力必定是蠢蠢欲动,当然也是反败为胜的绝好时机。 自嘲般笑了笑,君亦彦的视线渐渐落于远方,哀伤的眼神兀自绽开:“若是太子登上皇位,不止我还有四哥、六弟甚至远在浠水的七弟,又如何能够独善其身?自然还有孟雅歌。他向來多疑况且陈府又极深,唯一之计便是破釜沉舟。” 一句道破了她心底所有的迷雾,简简单单的回了句:“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随后她不理不顾身侧的君亦彦,顺着游廊不徐不疾的离去。 送完姜汤后她径直來到了书房,君亦琅似乎兴致不错正在作画,走进细细一看,河川浩荡,日出东山,雄鹰振翅高飞,画由心法,其中的隐藏的深意她便也能揣摩出一二。 “我想好了,我们留在雅陵不走了!我希望你为我夺得这锦绣山河,护我以及哥哥一世繁华安宁。” 手中的豪笔蓦然一抖,君亦琅像是有些不确定,似乎觉得方才只是一场幻觉。犹豫片刻后放下豪笔,深深的凝视着眼前的女子,眼底再无任何波澜。 “我……答应你!”说罢,君亦琅紧紧的拥孤岫在怀,那股毫不加掩饰的爱意与热情,几乎融化屋外了漫天的风雨。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越來愈清晰,微微站正便见沫儿领着一位公公徐步而來,公公扬了扬手中的拂尘:“回禀四皇子,皇后娘娘传冷心姑娘进宫一聚!” 心中微喜,此时进宫或许可以乘机取回兵符,轻轻推开君亦琅环绕着腰际的手臂,上前一步她柔柔的应道:“心儿,这就随公公进宫面见皇后娘娘!” “心儿……” 抿着唇,孤岫对着君亦琅挤出一抹安心的笑容,君亦琅口出未说完的话也随着那抹笑渐渐的隐遁在唇边。送至府外,视线闯入那烟雨凄迷的阴郁天色里,无端的却陷入了一场静默之中。 至于皇后娘娘召见她的意图,她是再清楚不过了。她会是君亦琅的妻子,皇后娘娘也会是她的母后,过往的误会隔阂也需要当面化解,这样想了想,心中却也轻松了几分。 凝雪宫,赵幻雪正下着桌上的那盘棋,瞥见孤岫进來遂扬起一颗黑子在手,露出笃定的笑容:“你们都下去吧!” “参见皇后娘娘!”孤岫俯身行礼,目光并不敢窥探眼前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半分。 “免礼吧!” 漫不经心的语气间并沒有过多的情绪,微微扬眸她静静的望着那盘棋局,赵幻雪紧捏黑子在手似乎在踟蹰此子该落于何方。 心中一横,她毫无忌惮的上前从玉皿中拾起一颗黑子,掷地有声的落下:“九死一生,方能反败为胜!” 审视着眼下反败为胜的棋局,赵幻雪嘴角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黑黑白白,岂能分清是敌是友!”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丈夫是天,女人是地。”柔和一笑她脱口而出,迎上赵幻雪那和煦的柔软的目光,心中的万千忧虑仿佛一点点的流逝。 离开了凝雪宫,她便借故支开了一旁的宫女。离开皇宫一年多了,如今面临纵横的大道却有些犯迷糊,不知那条路才是指引着正确的方向,一旦选错了或许就会错一辈子! 撑着纸伞,兜兜转转终于远远瞥见了那宫殿上那镌刻的金碧辉煌的三个字‘兰陵宫’,离兰陵宫越來越近,脚下的步子却越发沉重。触景生情就算心中极力否认,可那些发生过的事情终究真真实实的存在过。 发才靠近便被侍卫拦住去路,沒有多想,她亮出了发才皇后娘娘赐给她的令牌。就算君亦风身为太子,无论如何也许忌惮皇后两分,侍卫只有诺诺的退下。 踏进兰陵宫的瞬间,忽然有种岁月苍凉冷寂之感,曾经这里有无数的回忆,只关乎风月只关乎情。物是人非,用这四个字一笔带过,便已足矣。 清眸,四处流连辗转却也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寻到那精致的木盒静静的立于案上,欣然上前拾起木盒置于掌心,须臾缓缓的打开,幽若玉簪依旧完好如初。 片刻的闪神,手中的木盒已被突然闯入的人顺手劫去。扬起俏皮的笑颜,蓦然回眸,嘴角的笑容却因为眼前的男子而凝注,再也化解不开。 “娘亲留给我的珠钗已经遗失,这木盒或许不值一钱但对我來说如同珍宝,还请太子殿下还给我?”冷若冰霜的脸上,再也寻觅不到一丝情绪,她微微伸出手僵停在半空中。 君亦琅表情奇怪,似笑非笑:“既然是珍宝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等你与四弟大婚之日,不如我作为贺礼奉上如何?” 一抹煞人的凉意自凌厉的眸底喷薄而出,心中有愤怒,有苦涩。双眉一挑,她漾起惬意而满足的笑容:“三日后便是我与四皇子大婚之日,还请太子殿下说话算数,百忙之中前來府中庆贺!” 转身,二十步,她终于离开了兰陵宫。只是那样和煦的笑容,仿佛如一缕风烟,转瞬间便已无迹可寻。 第六章 大婚,十里红妆 这些年雨夜游湖有人为他撑伞,醉倒月下有人为他披衣,那个女子是傅芷妍,是小环,是贺楼钟离,却唯独沒有他心心念念的心儿!这些话若是说与她听,她定会取笑自己的痴心妄想吧,抑或是无动于衷吧! 方才他恍然大悟----当年的那些情愫还不回不去,因为她心中已满是君亦琅了吧,人心里若是有了一个人,便不能在容下别人了。他的心儿如是,他亦是如此。 “你……恨我吗?”烟雨蒙蒙中君亦风已将手抚在孤岫的肩头,终是忍不住,问了她这句。 她是恨他的吧,他毁了她的爱,连带着也毁了她的亲情,让她孤寂无依。 嘴角微微抽搐,孤岫腾出撑着纸伞的右手,推开那搭于肩头的掌心,心头酸味涌动,眼底却依旧是波澜不惊:“太子殿下想必是醉了!” 话已至此,再无任何侥幸的念想了吧!君亦风黯然失神的立于原地,凝视着那抹淡雅的逐渐的化烟而去,最终与天地融为一体。 掀开车帘子远远孤岫便瞧见君亦琅立于府门前,來來回回的走动着仿佛有几分隐忧。马车稳停稳当后她轻轻跃下了马车撑起纸伞,扬眸便撞入君亦琅那温和的笑容之中,难以自拔。 “三日后我们成亲吧!” 忽而间开口令着君亦琅有些诧异,稍稍一愣,那萧轩俊朗的面庞隐约漾起虚幻飘渺的一丝疑惑:“三日后我们成亲!”语罢,宠溺的抚了抚孤岫的额头。 雨势渐弱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琉璃屋脊滴滴答答的坠落,思前想后孤岫还是决定将进宫的原委一一道明,自然也包括兰陵宫与君亦风偶遇之事。既然他们马上便是结发夫妻,理应要坦诚相待。 三日后大婚虽然有些仓促,但是如今是关键时期也容不得拖延一二。次此大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要夺回兵符,君亦风今日那句‘等你与四弟大婚之日,不如我作为贺礼奉上如何?’,她本能的便谎称三日后便是她与君亦琅的大婚之期。 方才那君亦琅隐藏于眼底的一闪即逝的失望她清清楚楚地看在眼底,可是竟也无力开口解释。由于兵符她主动提出成婚君亦琅心中自是不舒坦,其实她明白君亦琅想要的只不过是她踏踏实实的成为他的新娘子。 只是,她必须为了波谲云诡的江山路未雨绸缪。那么,君亦琅会了解她的心,她的心里装的满满的全是他一人而已。 “听沫儿说姐姐三日后要与四皇子成婚了,我便提早恭喜姐姐与四皇子夫妻恩恩爱爱,白头到老!”婠婠手中端着涂染发丝的汁液,含着一弯好看的笑,打趣的开着玩笑。 仿佛有几分娇羞似的孤岫低垂着双眸,寻思着不过一个时辰,沒想到这会儿消息便在府中传开了。抑制住心底的欢愉,忽而扬眉孤岫揶揄道:“婠婠,你若不动手那姐姐便当真是要白头了!” 如此的玩笑引得婠婠扑哧一笑,颇有番花枝乱颤之态。 妆台前婠婠轻柔的将那汁液均匀的涂抹于发丝,忽而间孤岫似片刻的闪神,深深的吐纳出一口长气,不得不感慨时间可谓白驹过隙,一晃半月又过去了,既然半个月匆匆而逝,那么三天应该会更快不是么? 次日,雨后初晴。澄澈的天空如悬着晶莹剔透的碧琉璃,阳光倾洒在院落,和煦静好。 府中下人皆是忙碌不停,张罗起大婚的诸多事宜,此番大张旗鼓,孤岫看在眼底却是甜在心里。想到今日与孟雅歌约定在湖畔小屋会面,她遂前去书房却不见君亦琅身影,四处寻找无果于是只好将出府之事告知婠婠,唯恐呆会儿君亦琅担忧。 行至洛云巷,耳畔便传來孟歌那动人心弦的好听声音。猛然间抬眸却瞥见孟雅歌淡笑着立于巷口,淡黄的阳光倾洒在他的眉间发梢,衬得愈发的风华绝代。 脚下一紧,死死的定在原处。眼前的男子是自己的哥哥,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哥哥。鼻尖一酸,开口轻唤:“孟大哥!”艰难的挪动着步子上前,孤岫极力的克制着心底起伏的波澜。 “心儿,昨日收到你送來的信笺,可有什么事情?若是需要我,我定竭尽所能!”孟雅歌嘴角浅勾,迷人的双眸似覆着一层淡淡的神彩,令人挪不开眼。 似是一愣,看着孟雅歌良久,紧抿的唇忽然浅浅的咧开:“两日后便是心儿与四皇子的大婚之日,孟大哥可否有空來府上一聚?” “四皇子已经差人送來了请帖,心儿放心我一定准时到!” 顿时,孤岫万千疑惑,以为是听错了故而开口道:“四皇子?”孟雅歌淡然的点了点头,方才溶解了心底的迷茫。原來,君亦琅为了她竟考虑的如此周全,大婚之日若有亲人在场即使她与孟雅歌并沒有相认,那么她也是无比的幸福的。 “心宽一切宽,心静一切静。其中深意,心儿相信孟大哥应该明白!” 孟雅歌的折扇一扬一落地敲在手心,若有所思,似笑非笑地重复道:“心宽一切款,心静一切静。” 很显然孟雅歌并未将她的话听到心里,甚至流露出她看不懂的异样情绪。脸上闪过一丝失意,心中微微叹息着,可是仔细想想她又有什么资格來逼迫孟雅歌放弃仇恨呢?这天下怕是只有她这样沉沦情爱中亡国公主,才会如此淡然吧! 国仇家恨,仿若一切都与自己无半分干系!这般惨烈的人生,她无力承受,或者说不敢承受。 一路沉默,终于是分道扬镳。命运的分岔路口,何去何从,向來都是一个难題。此刻,她真的有种追上前去将一切抖出來的冲动,可是,她不能,理智最终战胜了一时冲动。 循着九曲长廊來到湖心亭,四处波光粼粼,她一人又发起呆來,仿佛想了许多事情但回过神來又像是什么都沒想。 两日后…… 红纱遮蔓,光影潋滟,钟鼓齐奏,琴瑟和鸣,烟花摇曳粲然绽放,府中一派喜庆热闹与繁华纷丽。 清水居中孤岫呆呆地凝视着镜中身着胭脂色喜服的自己,忽然觉得此刻更像是一场梦,有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嘴角渐渐漾起无邪的媚笑。 曾今以为,这一生已经沒有第二次机会,再为心爱的人披上嫁衣了。转山转水她终于又爱上了一个人,同时也被那个人深深爱着。 如今的她经历了俗世的离合悲欢,爱恨嗔痴,却多了一番洗尽铅华后的娴静温婉,淡看浮华的沉毅隐忍。即使嫁过人又怎样,这样的自己,也不是不美好吧? 须臾,红纱遮面。那绝丽的容颜以及微微紧张的心一并随着红纱垂落,渐渐的隐去。在婠婠的搀扶下來到大厅,满堂宾客虽是看不大清他们的容貌却可闻鼎沸的喧闹声。 大厅逐渐的趋于平静,按照礼仪他们拜了天地,一切似乎都很完美,很顺利。 盛装坐在暖香飘渺明烛摇曳的新房里,孤岫的心却是越发的不安分,心中千头万绪终是耐不住掀开了红纱,君亦风今晚沒有來府上吗?那么兵符…… 这样一想,竟忽然为君亦琅觉的不值,今夜良辰美景,她又怎能心中记挂着兵符呢?结发为夫妻,从此便是一生一世,一辈子不离不弃。 顿时恍然大悟,端坐于床榻股绣将红纱重新覆上,此刻心中满满的全是君亦琅,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此刻,她只是在专注而又认真的等待着一个人,等待着她的丈夫,她一生的依靠的良人。 红烛摇曳着薄弱的光芒,一点点的融化,直到黯然熄灭,世界仿佛又陷入无边的幽暗之中,她要等的那个人始终沒有來。 独自躺在那松软的床榻上,渐渐的合上沉重的眼帘,一瞬间失去了所有不明的情绪。 醒來已是日上三竿,婠婠前來帮着梳洗打扮,神情很显然有些不大自然,孤岫却也沒有戳破,只是低头不语。 洞房花烛之夜,君亦琅却丢下她一人独守空房,忽然很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这样爱着她的君亦琅昨晚那样,一定是有原因的。 梳洗完毕,孤岫发才踏出房门不到五步,迎面便遇见了一身常服的君亦琅,君亦琅那掩于背后的手置于她眼前,掌心中正是那精致的木盒。 “昨夜我与君亦风做了桩交易,如今物归原主!” 君亦琅神态倒也坦然,喉头微微有些哽咽,孤岫颤抖的接过木盒,下一刻便紧紧的搂住君亦琅,甚至手中的木盒酥然坠地,她也全然不顾。 “你这个傻瓜,你可知道昨晚我等了你一宿,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独守空房!兵符不要了,江山也不要了,我要你!”昨夜郁结的暗殇,此刻忽然倾泻而出,孤岫满腹委屈的呢喃着。 君亦琅唇边勾勒出一抹满足的笑意:”我许诺为你夺得这锦绣江山,那么我一定会做到!而你,会成为我的皇后,我唯一的女人!“ 淡淡的声音一丝一徐的拂入耳畔,那样的轻又那样的柔,恍然间整颗心都像是要被融化了。 第七章 风筝,无迹可寻 晴光潋滟,暖风和煦,一抹玉带如烟飘渺横亘万里,似乎旖旎绚烂到极致。 沉沉渺渺的笛声忽远忽近,微微扬眸,孤岫遥望着远方碧空中成排飞过的阵阵鸿雁,视线渐转停落于某处清明之色,流连辗转复又黯然坠落与光影迷乱的那丛汲草深处。 心像是被浅绵轻柔的乱花不经意间挑逗了一下,淡淡的惬意一丝一徐的填满心底那处空缺。此时眼眸出竟莫名的浮现出那十里清风荡,飞絮低迷盘旋,漫城犹降大雪,那团浅浅的白,纯粹的却又是夹杂着数不尽的婉约。 “我们去清风荡放风筝,可好?”清眸回转,略去昨夜明烛摇曳中暗自涌动的那番心酸无助,孤岫眼底流淌的温柔反倒愈发的蜿蜒绵长。 君亦琅唇角勾起绝美却又至不突兀的弧度,淡若清风的轩疏脸庞在阳光的投射下熠熠生辉,泛着迷人的光泽。 “好啊!”淡淡的一句,却是掩不住心头的波澜起伏。 兀自欢喜的望着头顶那方天空,虚幻的视线于一览无余的苍穹漫无目的的缝补着那道隐遁的缺口,孤岫仿佛明白了许多!或许,从今往后她便再也不能与君亦琅似这般的无所牵绊随心而往了。 那么,今日便随性再纵容一回,今日过后,便义无反顾的面临那权利烽烟,今日过后便苦心孤诣图谋这锦瑟江山。 清风荡,不见天边不见尘雾,芦草蔓蔓遮挡了一方清明。狭长的叶片于微风缱绻中肆意的抖落着,恍若九天的仙子误落此处又踏云远去,一不留神那七彩绫罗锦纱漾起的一阵疏影斑斑,分不清是梦境抑或是真实,自有一番倾覆神魂的韵味。 穿过那团似氤氲着婉转流光的苇丛,恍若又是人间的又一重天地如若浮世绘卷。手中噙着五彩蝴蝶风筝,孤岫轻捷的步伐在远处打着旋,而后悄然轻移,步步生莲。 无声卷入心底的空灵似是萃取了日月的精华,孤岫不犹得伸展双臂深深的吸,缓缓的吐纳。风,扬起长发妖娆婆娑,秋水眸瞳漾开的笑颜对影沉醉。 平躺于松软的芳草深处,微微侧头凝视着身侧雍容高贵的男子,孤岫心中的琴弦似被某种不明的情愫轻轻的拨动,低回婉转间携着浓浓的眷恋。 仰望着疏淡碧空中那飘浪荡去的风筝,孤岫不禁放了放手中缠绕的丝线,转瞬之间风筝趁着风势扶摇而上越飞越高,高到只剩下一个极小的点在漂浮游动。 放风筝的人从來不会担心风筝放得太高太远,也不会惊慌萦绕在手中的丝线拉扯的似要瞬间断裂,相反放风筝之人最害怕的恰恰是这风筝不能飞得更远、更高。 人为什么喜爱放风筝,暗自思量,委实觉得那徜徉高空无所羁绊的风筝不过是凡人寻的寄托罢了!人不能如风筝般顺着风势飘扬游荡,不食人间烟火;可人终究也还是风筝,无论在旁人眼中多么的自由无束始终却被一根长线牵扯着。 蓦然,收回遗落的思绪,心酥然一紧,指尖稍稍用力那牵扯着风筝的长线陡然断裂。飞舞的长线在眼前划过浅浅的一撇闪着粲然的细碎光芒,顷刻间便消失不见。 风筝渐渐隐遁天边,无迹可寻。不管它最终的归宿是跌落深山野临,幽谷深潭,还是又落于谁家的深深庭院,总之它确实自由自在的,此生便已圆满,内心忽然诚挚一笑。 “我……”忽然间顿住,孤岫的眼底还有未散的笑意,却被君亦琅那突如其來的一个轻吻凝在眸底。 恍惚间似一团云雾缭绕在额头,须臾,又悄无声息被薄风散尽,疏朗清新的空气间依稀可以捕捉到倾泻的浓浓爱意,嘴角浅勾,孤岫却是依旧呆呆的遥望着头顶上那方天空。 似乎依旧是沉溺在时光静谧的婉约里,君亦琅双臂枕在脑后,眸中泛着和煦盎然的笑意。 良久,孤岫敛了眉,侧身深深的凝视着眼下与她无一丝间隙的君亦琅,轻移柔指,一路辗转最终停放在他那挺翘的鼻梁上,片刻的闪神她已被君亦琅覆于身下,心跳骤然杂乱无章的跳跃着,似无数的珍珠跌落玉盘。 光阴散尽,天边浮起深浅不一的红霞,斜阳漾上酒醉微醺的淡淡酡红,似要流淌到心里。 迷恋的回望这十里清风荡,缓缓舒展气息而后安然的离开。回到府中,复着力费尽心思的破解着木盒的谜題,雕刻精致的木盒中并沒有什么暗盒亦或是特别之处,其中玄机令人难以捉摸。 难道是先前的猜测错了,还是误解了话中之意,百思不得其解,孤岫开始泛起迷糊,恍惚间君亦琅覆在耳畔一阵低语她却也沒听近心底,清描淡些的应了句。 “姐姐盯着这木盒都快一个时辰,眼睛怕是都涩了吧!不如出去走走?”打从半个时辰前,婠婠便看着孤岫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的木盒,微感倦意不觉间趴在桌上竟入睡,此刻醒來所见依旧是如此。 “你有所不知,这其中大有玄机”双眉微蹙,眸中削减了了几分神彩,反倒萦上几分失望,“只是……这其中的玄机……到如今我却依旧是一头雾水!” 缓缓起身婠婠呵欠连连,蓦然上前饶有兴致的顺手接过孤岫手中的木盒,无比好奇的摆弄一番,双眸晶亮:“我却觉的这其中沒有什么玄机,若非说有,那便是这纵横的雕纹了,倒是有几分像…….沟沟壑壑…..” 沟沟壑壑,一句惊醒梦中人,孤岫接过木盒细细审视着这密密麻麻的纹络,瞬间恍然大悟:“婠婠快准备些印泥來!” 挠了挠头,婠婠虽是有些疑惑,不解印泥与这其中的玄机又何牵连,但还是眉开眼笑的应了声随后前往库房。 案上铺一张如雪的宣纸,沾染了印尼的木盒在宣纸上逐渐呈现出朱红的纹络。最后,宣纸上印着杂乱无序的八幅图。取來剪刀,依次裁剪整齐随后试着拼凑成完整的图画。 婠婠似被亲眼孤岫怪异的举止惊倒,心中虽是有千言万语却又不敢大着胆子扰乱,于是只有目瞪口呆的瞧着。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忽然间的开口,令婠婠蓦然一惊,微微挪动步子凑近仔仔细细的看上几眼,却依旧不动那其中的隐藏的玄机是什么。 “婠婠这木盒便交给你了,姐姐希望它褪去这一身红装!”开怀一笑,孤岫凝视着案上的那一幅图画,须臾伸手将宣纸拧作一团。 婠婠从案上拾起木盒,此刻已被印尼包裹,一团朱红色,红装來比喻可真是惟妙惟肖,想到这里不由地扑哧一笑:“姐姐可真会开玩笑,婠婠这就去。” 这一刻忽然很想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君亦琅,仔细想想方才忆起他好像是说进宫了,有气无力的拍了拍额头,很是后悔方才沉溺于探寻谜題反倒是疏远怠慢了君亦琅,今夜他会回來么?答案是肯定的,既然如此,不妨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说到惊喜犹记得上次的那场惊喜,可真谓有惊无喜,不过事后想想若是那日朱钗未被斩断,那么之后的一切,她的真实身份以及那人人争夺的兵符,一切的一切似乎又会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每一个微小的细节,冥冥之中似乎都是有着重重暗示。 出了府也未顾得上欣赏眼前繁华纷丽的精致,她便径直回到聂府。推开半遮半掩朱漆剥落的大门,断壁残垣,满目颓败之景。初回雅陵时也曾回到府中,如今应该是见得多了也便渐渐的适从了这份凄清惨淡。 循着回环的曲折的连廊信步而去,途径一方池塘,平静的无任何波澜,宛若一团沉寂的死水。然而,碧绿的荷叶却迎着残阳的余晖卓然而立,颇有一番仙风傲骨,估摸着再过一月此地便会是满堂荷香了吧! 于残碎疮痍之中恰是寻到了这样一番绿意,仿佛为这死寂幽暗注入了无边的生机,无论是身陷囹圄还是孤独绝望,希望总归是有的,敛了神思,她直奔向西侧的那处院子。 那拼凑完全的在宣纸上印出的图纸画的便是府中的大大小小纵横的道路,西侧的那处院落是三条小道的交汇处,且做了特殊的符号很显然那处便是兵符的藏身所在。 自从她记事起西侧的院落便一直空着,沒有人居住,爹爹更是下令众人不得随意靠近半分。现在想想,与兵符果真是有着莫大的联系。 如图纸所画,孤岫负手立于三条小道的交汇处,目光清扫,周围皆是假山草木,兵符应该就在此处,那么究竟会在哪里,无意间的一低头,双脚一阵轻颤,难到在……脚下? 退回几步她俯下身子,用拳头微微敲击着那几块青砖,试探着虚实。忽然,唇边勾勒起一抹淡笑。顿了顿,下一刻便迈着步子进了那废弃的屋子,须臾取出一把锋刃依然锈迹斑斑的长剑。 吃力的撬开那块青砖,果不其然,青砖之下乃是一个绣着龙纹的锦盒。微喘着粗气孤岫俯身取出那锦盒,掀开锦盖之瞬,兵符闪烁着此人双眸的光芒金光熠熠,雕龙刻凤莫不诠释着一种王者独一无二的权欲。 收藏好兵符,将青砖归于原处,她仿若什么事都沒发生般淡然的离开可聂府。 徜徉于锦绣大街,无意中遥望一眼那方重重宫阙,脚下的步伐不禁放缓了几分。 第八章 定数,因果轮回 金碧恢宏的重重宫阙被稀薄昏黄的余晖熏染,浅淡的寂静宁远中缓缓的流露出一抹细如烟丝的寞落之色。无端的愁绪又仿佛被谁无意的牵扯,勾起漾在心底的圈圈涟漪。 藏在袖口的手蓦然紧了紧,收回落于远处那方繁华城阙的焕然目光,孤岫似是忆起了那重重宫墙内的残破不堪的记忆,一时之间不禁有几分感时伤怀之感。 放缓了步子,眼前的路便越发的漫长而悠远。悠远的恍若时光投下的深深浅浅的剪影,扑朔迷离也看不大真实。 “姐姐,四皇子刚刚捎话回來,说是今晚宫里有些要紧的事于是就不回來了!”婠婠柔柔的浅笑着,清澈的眸子仿若噙着一汪秋水,言语之间却也隐隐透着一抹失望。 宫中有要紧之事,心中一凛,暗自思忖着莫非是皇上病重,若是如此那么情况便不妙了。如今君亦风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它日皇上驾崩他继承大统乃是名正言顺。既使手握兵符调动三军,君亦琅也终会被视为乱臣贼子,名不正言不顺又如何能赌注悠悠之口。 “这会儿忽然犯困了,姐姐先回屋了!”别扭地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眼底平静的无一丝波澜,心中已然是波涛汹涌。 成王败寇,瞬息皆是万变。三军若是临阵倒戈那该如何,君亦风又岂是等闲之辈。若此刻皇上当真是生命垂危,各方势力必将是伺机而动,祸乱一触即发。 当年,先皇便是在临终之际将皇位传给了三皇子,也就是当今的圣上而并非是太子。所以未到最后一刻钟,究竟是谁继承大统仍是未知之数,若是手中握有遗照…… 忽然间,孤岫被自己心底这个的念头吓了一跳,渐渐抚平杂乱的心绪随后自袖中取出兵符,细细的看一眼过后浅浅的叹息空气里化散,为了眼前的兵符哥哥甚至搭上了性命,不久之后又会染上谁的鲜血呢? 只是这样淡淡的想着,一股悚然的恐惧自背脊徐徐攀援而上,不可抑制。 皓月清幽,庭院疏影摇曳,粲然的夜空坠着数不尽的繁星,迷迷离离的光芒不疾不徐的倾泻人间。 一盏孤灯,一卷诗书,孤岫凝神品读着书卷思绪却异常混乱,翻翻合合复又翻开,终于还是放下了书卷,目不转睛的审视着眼前的那盏琉璃灯。 伴随着油尽灯枯,她也渐渐的沉入深深的梦中。 脚步声渐渐传入耳畔,闻声孤岫紧闭的双眼微微扯出一丝缝隙,眼前隐隐浮现出那张熟悉的面孔。转瞬间恢复了神彩半卧坐起,对着眼前的君亦琅甜美一笑。 “心儿,我可是吵醒你了?”轻柔的抚上孤岫的额头,君亦琅却显苍白的脸庞染上一层和煦的笑意。 孤岫却也不说话,紧抿着唇静静的注视着君亦琅,只是一个劲儿的胡乱摇头。 “父皇如今情况极为不妙,稍后我依旧要进宫!” 眼底的笑意散尽,君亦琅目光多了几许深邃仿佛夹杂了太多的情绪,那些情绪像是很复杂很复杂,猜不透。 盯着君亦琅看了好一会儿,那略显疲倦的神色想必是昨夜沒有休息的缘故,孤岫微微有些心疼,顿了顿,微微启口:“皇上病危的消息朝中百官可是知情?” 见君亦琅摇了摇头,孤岫似乎并不诧异反倒是觉得是多此一问。众所周知,皇上病危的消息非同小可,关乎江山社稷,若是在此关键时刻走漏了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要么满城风雨,人人自危,皇位之争波谲云诡;要么诸国虎视眈眈,江山风雨飘摇。 “稍等片刻,我与你一同进宫!”扬眸,娇俏一笑,那双蕴着妖娆的水眸似寂静春水中的一夜花开,醉入君心。 待梳洗完毕,孤岫便迈着轻快的步子來到光线媚然的停中,君亦琅双手微拢置于背后,仿佛在原地候了许久,那抹背影风华绝代,卓然而立。 浅浅一笑,孤岫信步上前与君亦琅并肩而立,遥望着那方波光粼粼的湖水,微微转身将手中的兵符置于君亦琅眼前:“谜題已被破解,现在兵符交给你!” 君亦琅眸底闪过诧异,愣了愣,手臂轻抬接过那沉甸着权力欲望的兵符,一瞬间心中似乎涌出各种复杂滋味,惊喜,隐忧…… “或许,晗妃娘娘在关键时刻能助我们一臂之力!”淡若游丝的细语,凝着时光最后一缕的温存,轻转美眸将绵远的目光投向那宽广的湖面。 马车嗒嗒的穿梭于宫墙,掀起车帘幽深的巷道寂寞无声,偶尔瞥见三三两两的宫女低低絮语,不知又在说着谁的故事。 东门,二人分别各自离去,晗妃娘娘已经不是当初烟雨楼的灵儿了,这世上也再也沒有那个少年将军。淡淡的愁思染上胸口。 不经意间的抬眸,跌入那双隐逸着欲望与傲气的锋锐眸子,顿时有几分失措。略稳心神,孤岫侧身微微行礼,几丈之外的君亦风恍若一阵风般擦然而过。 良久,转身遥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最终隐遁在巷口,仿佛不曾存在过一般,空空如一。‘簌’的一声,宫墙外那棵古树的一片叶子飘然的旋落,落地的一瞬似乎触及了心底最柔软的某处。 遗忘了许久的一些记忆又开始清晰而深刻,君亦风若失去这河山会如何,他最爱的莫过于这锦绣江山了!它日刀剑相向,谁也不欠谁吧! 行至翠宁宫,守门宫女却推辞说晗妃身体不适,不宜会见任何人。思忖片刻,孤岫暗自将些碎银子塞给女子,笑意和煦的道:“你只需带三个字给晗妃娘娘,烟----雨----楼!” 女子得了便宜,莫不言笑晏晏,随后便满心欢喜的前往通传。 翠宁宫,依旧的繁华奢靡,温香袅绕,以及那抹岁月菲薄的苍零。 “你终于來了!” 昏黄坠地的薄纱扑朔迷离,低垂摇曳,如梦似幻,轻软的声音如烟雾自耳畔轻浅溜过不留一丝痕迹,隔着这样一层飘渺的薄纱。 女子的容颜遮蔓不明却又无疑是惊艳绝伦的,隐约可以从那疏离额轮廓中扑捉到三分俏丽,三分妍然,三分孤傲,剩下的一分便是不明的陌生。 丝毫沒有丁点诧异,甚至淡定自然笼着一抹异常诡异的幽暗。目光流转,眼角微觉酸涩难忍,几番迟疑孤岫最终缓缓的开了口:“哥哥……他……” “这世上再也沒有聂孤淮了!” 凛然的声音蓦然截断了她未诉说完全的话语。恍然间,身侧犹如万丈深渊,寒风呼啸,漫天飞雪,寒冷刺激着每一寸的肌肤,呼吸间都是疼痛着。 “敢问娘娘,可曾伤心难过!”曾经誓言缱绻,曾经眷恋的那个少年,如今归于尘土。无论如何她不相信可以如此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即使她如今是万千宠爱的娘娘,即使她已经不是以前的灵儿,但那深入沧海般刻骨铭心的爱又怎能会被时光洗净。 “伤心?”灵儿苦笑一声,眼角勾起一抹鄙夷之色,“什么海誓山盟都不过是骗人的罢了!做梦也沒想到,他还是会爱上别的女子,他还是对别的女子取下了一生一世的诺言,甚至那个女子还有了他的孩子,他如此绝情,我又何需为他伤心难过,这世上的男人都是些有口无心的负心人!” 瞬间,孤岫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心仿佛被雷电狠狠击碎,碎成一片片,一股窒息的感觉越來越清晰强烈。 满目,荒芜。 隐含恨意与绝望的泪顺着眼角无声缓落,垂落身侧的双手缓缓的紧攥成拳,骤然间发力恪的关节窸窣作响,须臾复又松开,掌心微微泛白。 “从始至终哥哥爱的便只有一个叫灵儿的女子!那晚哥哥喝醉了酒便将十三娘认作了你,十三娘本就爱慕哥哥,所以他们……承诺不过是哥哥对她的责任”话到此处她忽然间止住,微微感到有几分好笑,咬了咬下唇继续说道,“哥哥血迹斑斑的躺在我怀里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薄纱被带起在空气里漾起绝美的弧度,沉沉渺渺又黯然的坠下,孤岫的双肩被灵儿死死的扣着,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挫骨扬灰:“他说什么?他说了什么?我们你他说了什么?什么…..” 声音一分比一分高,灵儿似乎发了狂一般,双眸蕴着的无数血丝,面目狰狞。孤岫被摇的头晕眼晕,可心底却是无比的清明,曾经也是在这翠宁宫她将她所有的希望打破,那么如今便将所有的那些自己为是的希望通通还给她吧! “一眼回眸,一世牵连,灵儿,下一世我一定娶你!” 双手黯然的垂落,灵儿蜷缩在角落里失声痛哭,一如当初般,心碎了一地。 一个时辰后,孤岫失魂落魄的出了翠宁宫,伸手抹掉眼角晶莹的泪珠,转身遥望着那座金碧恢宏的宫殿,凌厉的眸底蕴着胜利的光彩,深深的笑意漾上脸庞。 灵儿,因果轮回,欠了别人的终究是要还的!一切都自由定数。哥哥,十三娘,还有孩子,血债血还,总有一天血债血还,嘴角微微上扬,孤岫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渐渐远去。 皇宫真是一个能改变人的地方,可改变人的地方又何只一个皇宫? 第九章 潋滟,一枕迷梦 谎言说的太美分不清真伪,寂寞堆成一堆还要防备,翠宁宫里那沉鱼落雁、婉约静好的晗妃娘娘从此便是陌路人这般简单了,因果轮回,欠了别人的债是一定要还的! 温阳疏懒的投下飘渺似飞絮的薄薄流光,细碎的光芒在指尖婉转的跳跃,最后透过指缝一丝丝漏尽。(.)抬眸,将涣然若失的目光落于远处那朱红巍峨的重重宫阙,不经意间心底似被什么扯动漾起不明的波澜。 高且幽深宫巷一眼不见尽头,青砖铺路,光影遮蔓反射着道道凛凛的幽光,定睛一看仿若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缕寒凉,低头思绪异常的混乱。 迁泷之丘,若水溪边,芳草深处,一座孤坟,苍茫悲壮。 孤岫半蹲着温实的掌心缓缓地划过白玉石碑,最终不缓不疾的指尖分离那略微冰凉的碑面,手掌僵滞的停在半空,半响,深深的叹息过后方才黯然垂落。 “以后的路丫头会一直走下去,下辈子,希望哥哥遇见的第一个人是十三娘!无论将來丫头对灵儿做了什么,希望哥哥可以谅解。”最后深深的看一眼这恍若隔世的千泷之丘,眼底笑意纷飞。 心底的琴弦被岁月拨乱,奏一曲物是人非,人情菲薄的靡靡之音。 物也非,人也非。千般思量万般揣测,却沒想到最后会是哥哥最爱的女子断送了过往的情意,爱究竟意味着什么,灵儿竟为了心底那份纠葛不清的爱杀死了哥哥最爱的女子以及他们的孩子,可是灵儿她如今快乐吗? 她不快乐,从她成为晗妃娘娘的那一刻起,她便不再快乐,她不再是她。她也只是红尘可怜之人,她可以原谅么?不可以!心中一横,孤岫五指微微收紧,在她看來灵儿若是真的爱着哥哥就应该学会放开,逐渐的将往昔的一幕幕淡忘,这样对他们都好。[.超多好看小说] 她做她的晗妃娘娘,哥哥与十三娘厮守到老,或许这样的结局最为圆满。 心绪不宁的回到府上,一路旁若无人的径直來到湖心亭倚着那方栏杆,目光定在某一个点不曾转移半分,似乎想了很多事情。 “心儿,我在宫里寻了你半响,原來你先行回來了!” 飞扬的思绪被君亦琅淡若清风的声音牵扯回來,美眸轻转,几丈之外的君亦琅俊秀脸庞无端的蕴着几许光彩。 只一瞥,那眼底匆匆一闪的笑意却犹如刀刻般萦绕在脑海。心底的阴霾顿扫,孤岫漫不经心的说了句:“今晚我们喝喝酒可好?” 君亦琅并不作答,反倒是步步逼近,眼见得那温润如皓月的瞳子愈來愈近,在眼底那一汪澄澈的秋水里,孤岫似乎隐约看到了自己此时每一个清晰的表情,内心转瞬间有点混乱。 佯装着一脸的无辜,孤岫很自然的准身,有意的回避着与君亦琅的亲昵无间。 询问过后,方才发觉宫里的状况远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今日皇上的病情似乎又有好转的趋势并且在寝宫中单独的见了君亦风,当君亦风离开片刻之后皇上病情又开始反复。与此同时,君亦琅安插在熠辰宫的探子传來消息称昨日皇上秘传远在浠水的七皇子回宫。 这几日,君亦风已开始有所行动,频繁的与朝中官员來往并且与各城手握兵权的武将互通讯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君亦风也曾数次前去翠宁宫,不过细细想來晗妃如今是皇上最倚重最疼爱的妃子,若是肯在皇上面前说上一句话,那便有四两拨千斤之效,不过那又怎样? 就算昨日他们同心同力,但是从今日开始便会倒戈相向。灵儿对君亦风从此怕是会恨之入骨吧!她对哥哥的爱又几分,那么对君亦风的恨便有几分。 她向灵儿编造了一个故事,一个虚虚实实又真真假假的故事,故事的最后似乎就连她自己都信了这个自欺欺人的谎言! 总而言之,灵儿会将哥哥的死以及她半世飘零的悲楚,这一切的悲剧的根源都统统的推给君亦风! 君亦风,这三个字如今并不陌生,心仿佛微微的疼痛着,可又有什么关系呢?顺其自然…… 暮色四合,一叶扁舟荡在波光粼粼的湖面,夜风徐徐吹拂,散了心中的万千思绪。月色尚不明朗,若是细细凝视却也能窥探到隐约的那几分明净。 十里醉醇香幽逸,丝丝甘醇醉了眉眼,迷乱了眼底的所有的繁华纷丽,一杯清酒入口,灼热的感觉刺激着身体的每一处神经,转瞬间又无迹可寻,只余下无边的潋滟。 随着暮色渐深半轮月亮高悬夜空,水天一色,上下一顷,美轮美奂。月下泛舟,对酒当歌,莫不尽兴,眼前的万物迷迷糊糊愈发地浑浊不清,心却是委实的清醒。 手中的白玉酒杯酥然滑落,眼皮间的沉重感逼迫而來,昏昏沉沉间孤岫最终失去了意识。柔柔的月光萦绕下,那微微泛着酡红的脸颊似半开而未开的花蕊,不甚娇羞,勾人心魄! 一抹强烈而突兀的的光芒投射于紧闭的双眸间,若有若无的刺痛感一直蜿蜒盘旋至眼底,长眉微微一蹙,孤岫缓缓的睁开双目。 奇异的感觉浮上心头,恍然间惊觉一只温热的手微微的落于她的颈间。转瞬倾眸,身侧的躺着的君亦琅依旧熟睡着,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昨夜湖中饮酒,之后……无论如何拼命的在脑海里搜索,终究是沒有一丝头绪。目光流转,无意中那团凌乱的散落一地的衣衫闯入眼底,半遮半掩的身子浑然一僵,猛然间半卧做起,动作幅度之大亦惊醒了沉睡中的君亦琅。 双手敛起被褥将身子遮挡完好,孤岫低垂着头不语,心底有些慌乱,有些失措。 注视着此刻慌乱而又无助的女子,君亦琅的唇角动了动却也不语。清癯的眼底兀然的涌出一丝像是心疼的柔情,轻抬手臂抚上那单薄瘦削的肩头,手指发才碰触那白皙肌肤下一刻换回來一个轻颤。 无力的收回可能的各种温柔的举止极其那抹不明的情愫,不过片刻,君亦琅迅速的离开了清水居,留下一室的旖旎之色。 呆呆的卧在床榻上半响,心底的那抹无从适应感一点点的被君亦琅曾今的温柔所侵蚀,盈盈一笑掀开被褥,只穿上一件轻纱便赤着脚跑出了屋子,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穿过重重鹅卵石铺垫的小道…… 穿透岁月的斑驳光影,她仿佛害怕失去那唯一的依靠,她要永远的抓住那个人,那个人不可以从她生命里消失,不可以! 细碎的石子刺得脚下一阵微痛却掩不住她眼底的昙花般天真无邪的笑意,渐渐的放缓步子,她自身后拥楼住眼前的男子,温热的脸颊紧紧贴着君亦琅的直挺的背脊,近乎哽咽的呢喃道:“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子,我们注定要一生一世在一起!” 君亦琅轻柔的准身顺着孤岫那满心希冀的目光望去,那双赤脚在光线的投射下愈发的流淌出一股淡淡的说不清的迷离。 须臾,君亦琅坚定的以一种地老天荒的姿态打横将她抱起。那样的轻,又那样的柔,那双灵动似注入一泓清泉的眸子,无时无刻不在倾泻着那令人神魂颠倒的温柔。 似这般温意缱绻,一不小心倾覆了神魂,无法自拔。 往后半个月,天气清朗,府中依旧风平浪尽静,岁月静好。 自从那日之后,孤岫的心境似乎与往昔有了极大的差别,不再向君亦琅询问宫中的状况,亦不再过分忧虑江山皇权之争。如今她是君亦琅的妻子,她只需要好好的爱着自己的丈夫,做一个好妻子,除此之外,一切对她來说都不在重要。 只是,那夜过后君亦琅便不曾來清水居过夜,日日早出晚归,奔波辗转于王府与皇宫之间。显然如今是关键时期,她的丈夫理应以大局为重,儿女私情尚且放一放,如此一想倒也不绝的失落。 汤勺停在半空中良久,微微一怔,孤岫这才缓过神來放下手中的汤勺,无比惬意的端起青花瓷碗,抿了一小口莲子羹,兀然一股酸味自心底翻涌而上,不可抑制。 跨门而出,孤岫扶着墙壁隐隐作呕。许久,方才那抹不适感缓缓的削减了几分,眉心微敛,她心底也有了几许猜测。 婠婠请來大夫,把过脉后诊断此为喜脉,原來,她真的是怀孕了!双手微微抚上平坦的小腹,似乎可以感觉那小生命正在不断的成长。 孩子?她犹自记得当初失去孩子的痛楚,那种痛楚却是一次又一次,本以为此生便与孩子无缘了!如今,她又有了孩子,她与她最心爱之人的孩子,那么这一次她将面临的又是怎样的情境? 惊恐、诧异、害怕、欣喜,一时之间孤岫眸底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分辨不开。 “孩子,你放心!无论如何,母亲都会庇佑你平平安安!”自言自语过后,孤岫百无聊赖的立于九曲回廊边,凝视着满湖波光,思绪凌乱。 第十章 迷局,扑朔迷离 夜色凄迷,一弯细月如诡异的眼睛,万籁俱静,孤岫在林间漫无目的散步,忽觉身后阴风阵阵。[] 回过头,只见墨黑半空,赫然出现一道鲜红的光影。然后一眨眼,已翩翩落于身前,定睛一看竟是小环。 今夜小环來这里究竟是做什么?孤岫满腹狐疑的审视着眼前的女子,红艳如火的红衣宛若嫁衣,妆容艳丽却僵硬的脸,殇淡的眼睛透露着死寂的气息。 “小环,我们又见面了!”嘴角渐渐勾起,孤岫的双眸间漾着不浅的笑意。 月色淡淡,将这方林子氤氲着一层光彩,疏影摇曳间徐徐的涌动出阵阵追溯不明的凉薄,小环低着头故意躲避着孤岫的目光,沉默半响,才缓缓的开口:“我只是顺便路过,于是……就翻墙而入,看來你自从嫁给了四皇子过得很好,如此我便放心了!” “放心?”眉心微脸,孤岫目不转睛的盯着小环此刻满腹疑惑,这安心两字却不知如何得出的,她嫁给君亦琅至于她过得好不好,开心抑或伤心这与小环又有什么干系,还是说这些在君亦风眼底很重要。 如同坠入一片烟雾,孤岫长叹一声,隐隐却闻得小环清凄一笑,顺着目光望去那双暗伤的深邃眸子既有不羁的凌傲亦带着几许明媚的落寞,泪凝于睫:“你若是安好,那么他便也就放心了。只有他心底释怀了,我才会安心,不是吗?” 脸色倏然苍白,如此的置疑令她有些猝不及防,不竟后退两步,眼神里交织着伤心,怨恨,无奈:“原來,你才是这世上最痴情的女子!” “谁比谁痴情?只是,遗憾的是他的心底从未有过我的影,因为他已将满心的欢喜都给了你;而我,注定与他貌合神离。但是无论如何,我会陪着他一直走下去,你未陪他走完的路我会陪着他,一直一直走下去……”眼底溢出了泪,可是小环却在发自肺腑的笑,似乎发觉自己很久沒有这样肆意无妨的笑了。 乍喜乍悲,夜风兀自穿梭而过,衣袂翻飞虚虚晃晃更衬得小环容姿凄然。对上那样凄楚的目光,孤岫的心微微的疼痛着,这世上怎会有这般痴傻的女子,这么痴还这样傻。 回过头细想一番,自己曾经也不是一样吗?为了爱奋不顾身,不惜一切甚至飞蛾扑火,最后不过是一场欢喜一场空,终究是真心错付。 蓦然清醒,孤岫低着头,歉然:“若是我不曾出现,或许这一切都会不同了。不过,我真的很佩服你的执着与勇气,相信你一定是那个与他并肩走到最后的人。” 蓦然间小环心绪如扇铺了一地,沉默过后吐出三个字:“但愿吧!”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感情。 凝眸,孤岫一脸忧容,想说些慰藉的话语却终究是理那不清千丝万缕的思绪,一阵红纱轻盈地漾过,稳住心神,眼前已是空空如一,伸出手可以抓住的唯有一缕夜风而已。 小环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冰雪聪颖,妖艳魅惑,进退隐忍,执着无悔,对君亦风的爱不知因何所起,一往而深。与之相较她又算得了什么,唇边勾勒出一抹含着自嘲般的笑意,继续信步于林间无忧的徜徉。 夜深,清水居里孤岫点起蜡烛,呆呆地坐在桌前沉思,昏黄的烛光正好映出她的侧影,犹记得黄昏时分,君亦琅差人捎话回府说今夜有要紧之事与五皇子彻夜商讨,明日一早便速。 忽然,弓着身子,轻手轻脚退到卧室后的里屋,推开窗子,见旷野寂静正好无人,仗着身形娇小又有些手脚功夫,蹑手蹑脚的翻过窗户,屏气凝息小心翼翼的溜出府邸,然后撒腿飞奔于灯火稀疏的锦绣大街。 寻了一处不高的围墙,犹豫踟蹰过后她便大着胆子翻墙而入。恰好停在一处院落前,走近庭院,见不大的庭院里栽了几株海棠。 现在本不是开花的季节,这几株花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开着红红白白的花朵,月光的笼罩下丝丝丝丝醉人的芬芳暗自涌动。 透过那层泛黄油纸糊着的窗扉,两团森冷鬼魅的黑影时不时的抖动着,如履薄冰般谨慎的渐渐靠近,屋里的人隐约在说着些什么,为了听清二人间的谈话孤岫将耳朵紧贴着门扉。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君亦风在搞鬼……莫非父皇的病……原來如此!” 低沉的声音渐渐止息,细若游丝的柔和之音又一丝一徐的透过门扉传來。 “熠辰宫的探子已经暴露了身份,此刻恐怕……沒有想到的是父皇竟然无意将这江山交付于他,如今,熠辰宫上上下下完全被他的人所控制,就连母后都靠近不得,他怕是要孤注一掷了。我们倒不如破釜沉舟,成王败寇在此一举!” 屋里的人原來是君亦琅与君亦彦,心底的波澜稍稍平复了些,孤岫并沒有推门而入仍旧是细细的偷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 “大概是因为三哥之事,他一手操纵终是毁了三哥毕生的心血,那区区把戏瞒过一时又岂能瞒过一世?父皇最忌讳的莫过于是兄弟阋于墙,争名逐利,他……” 话只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显而易见屋中人觉察到有人在暗自窥视,瞬间的寂静有着几分诡异,顿了顿,孤岫淡淡开口:“是我…..心儿!” 镇定自若的推开门扉,孤岫恰到好处的忽略了君亦琅眸的惊诧,转而目光四处清扫而过。布局摆设精致别致,屋里摆放着笔墨字画,山石盆景,如此清新雅致,颇出乎意料却也很合她的心意。 君亦琅无奈的摇摇头,不动声色:“心儿既然來了不妨与我和五弟一起商讨,如何找到他的软肋!” 微微一愣,孤岫不明白君亦琅说的是什么意思,正要询问却见他眼底的笑意散尽,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认真严肃,于是便轻轻的嗯了声。端坐于凳上,静静的听着君亦琅分析着目前皇宫的严峻形势的以及接下來的计划布局。 箭在弦上,仿佛一切都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据悉,自从三皇子被贬临淅落了个终身幽禁,皇上也觉得单凭一纸书信盖棺定论,未免太过武断。于是暗中授意密探勘察此事,真相却是让人大跌眼界。 因此,皇上便隐隐产生了废黜君亦风的太子之位的念头。向來谨慎细心的君亦风敏感的意识到了周围的细微变化,于是乎兵行险招,完美的策划了皇上突如其來的一场大病,熠辰宫现如今被他的人重重包围已然与外界隔断了消息。 只要他的太子之位依旧稳若泰山,那么就算皇上突然撒手人寰,在姜国子民看來也不过是猝死。他依旧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那一刻就算是君亦琅手握三军也会被扣上乱臣贼子的名号,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情势将极其不利。 关乎这一切成败的关键之所在便是皇上废不废太子,或者是那道遗诏中究竟写着何人的名字,由此推测,目前皇上必然是性命堪忧。 君亦琅的计划便是明日将皇上病危的消息散布出去,消息一出必定是人心惶惶,满城风雨,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朝中的文武百官断然不会视若无睹,君亦风若依旧是牢牢的控制着熠辰宫,于情于法皆是说不通,只要皇上安然无恙那么一切的形势都会逆转;若是君亦风孤注一掷,那么有三军在手胜算也是极大的。 计划似乎考虑的完备而周全,只是依旧有不可避免的瑕疵。当初是皇上亲口下旨隐瞒病情任并且命君亦风负责熠辰宫安全。一來抗旨之罪可大可小,二來况且如今皇上的龙体究竟如何根本无从得知。 佯装着一脸的无辜,孤岫很自然的准身,有意的回避着与君亦琅的亲昵无间。 询问过后,方才发觉宫里的状况远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今日皇上的病情似乎又有好转的趋势并且在寝宫中单独的见了君亦风,当君亦风离开片刻之后皇上病情又开始反复。与此同时,君亦琅安插在熠辰宫的探子传來消息称昨日皇上秘传远在浠水的七皇子回宫。 这几日,君亦风已开始有所行动,频繁的与朝中官员來往并且与各城手握兵权的武将互通讯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君亦风也曾数次前去翠宁宫,不过细细想來晗妃如今是皇上最倚重最疼爱的妃子,若是肯在皇上面前说上一句话,那便有四两拨千斤之效,不过那又怎样? 就算昨日他们同心同力,但是从今日开始便会倒戈相向。灵儿对君亦风从此怕是会恨之入骨吧!她对哥哥的爱又几分,那么对君亦风的恨便有几分。 总而言之,灵儿会将哥哥的死以及她半世飘零的悲楚,这一切的悲剧的根源都统统的推给君亦风! 心却仿佛微微的疼痛着,,可又有什么关系呢?顺其自然…… 暮色四合,一叶扁舟荡在波光粼粼的湖面,夜风徐徐吹拂,散了心中的万千思绪。月色尚不明朗,若是细细凝视却也能窥探到隐约的那几分明净。 第十一章 几度,赴险如夷 海棠花色袅娜,暗香涌动,碎了一地的疏影。(.好看的小说) “君亦琅,我的夫君,我们回家!” 君亦琅看着孤岫,目光里露出欣喜,直到此刻,孤岫才知道他的笑是这世上唯一能令她动容的笑,他就那样的笑着,缓缓的向她伸出手。 “往后,你便唤我夫君也是极好的!” 颤抖的握住君亦琅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这一瞬间有太多的话想问君亦琅,问他为何会爱上她,她有太多太多的情感想要向他倾诉,可愿再给她一次机会,一次盛大而又专注的袒露心迹的机会。 只是,如今还有退路么?一个字竟也说不出來,君亦琅却那般笑着,温暖却又满足,仿佛听懂了她心底的每一句话。 漫天的荧光乍泻,隔开夏虫扰人的鸣叫,好似颗颗饱满的金子,落于他们交握的十指间。 “我爱你,就不须岁月安稳,不求荣华富贵,只想与你在一起,不论海角天涯,我愿陪你,陪你浴血白头,一世并蒂如花。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 孤岫说的声音也不大,似乎小心翼翼,却清晰无比的荡漾在耳畔,徐徐的抵达心底:“傻丫头,一生一世还那么长,你可不能反悔!” 语罢,宠溺的抚着孤岫的耳垂,浓浓的爱意在漫天荧光中升腾酝酿,随着夜风飘向遥远的地方。 锦绣大道,阴阴暗暗,远远的那片宫阙,花灯正上,一片艳丽璀璨。 送至清水居君亦琅忽而转身欲走,孤岫隐忍着心底的凄楚,一把抓住了那即将远去之人的手腕。 眼神也里流露出一抹一种受伤的疑惑与萧瑟:“不要走!” 君亦琅却突然的浅笑起來,看着那一双紧锁的愁眉,掩不住疼惜的眼神,忽而在孤岫耳便低语:“傻丫头,如今你有孕在身自然是要好好休息的,一生一世还有那么长,我自会陪你风花雪夜。(.好看的小说)” 心在刹那间柔软,孤岫微微觉得脸庞温热,想必此刻已泛上了红光。心念动容,怎能将自己羞怯暴露无遗呢,于是孩子气般的推拥着君琅出了清水居。 一生一世还那么长,我自会陪你风花雪夜!双手撑着下颌,孤岫的耳畔时不时的回响着君亦琅临走时的一句话,一句不似情话的情话。 不是每一句话,都可以在心底兴风作浪。有这一句,一生一世便已足矣! 由于昨晚睡得晚了些又大抵是因为有孕在身,醒來已是日上三竿。婠婠早已准备了满桌的美味佳肴,可惜君亦琅不在府上,孤岫便也沒有什么胃口。 停停走走的荡悠在偌大的府中,碧荷塘里的荷花已然袅娜的绽放于高高低低的荷叶间,嗅着淡淡的清香,顿扫心中的浑浊之气。 如今闲來无事倒不如赏赏荷花,消磨着无聊的时光,直直的将清亮的目光落于那含苞未放的微红花蕊,一时间竟看的出了神,记起上次回到聂府时那湖碧绿澄澈的荷叶,如今也该似眼前这般的芬芳荡漾吧! “姐姐,姐姐……” 阵阵疾呼将孤岫的思绪猛然的牵扯回來,回过身远处的婠婠正一路小跑过來,怀中隐隐约约拽着什么东西,“这丫头......”无奈的笑了笑,她快步迎上前。 “姐姐,我……这……”婠婠上气不接下气的支离破碎的絮叨着,却还是沒说出个所以然來,仿佛她自己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傻傻的一笑随即将手中的包袱塞到她怀里。 “送來的人只说什么烟….” 手心一紧,孤岫开口,截断婠婠的话:“烟雨楼!” “是烟雨楼!” 原來是灵儿差人送來的,如此关键的时刻这包袱里究竟装的是什么呢?怀着忐忑的心情,隔着那层粗布用手微微把捏了一番,身子骤然一僵,面色惨白。 “姐姐,不舒服吗?” 如此的激烈反应,似乎连婠婠都轻而易举的察觉到了,顿了顿极度勉强的扯出一抹笑:“我沒事……对了你立刻去五皇子府邸请四皇子回府,就说我有要事与他商讨!” 一路兢兢的回到清水居,孤岫实实的阖上屋门,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袱,一抹明黄色旋即映入眼底,果真圣旨,难道是传位的圣旨,屏住紊乱的呼吸顺着滚轴她缓缓的自两便推开。 “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君亦,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十指落于“君亦”着两字上其后分明是有意空着的,这圣旨印着国玺却也不假。尚且不深究灵儿是如 何取得这样一份圣旨,难道在皇上心中并沒有将皇位传于君亦琅的意思,还是根本无从决定究竟意属于谁。 手执豪笔,蘸了蘸半干的墨,笔间微触到锦帛之瞬,忽而收回了笔,信手仍在案上。思绪万千,灵儿既然可以获娶圣旨,那么圣旨上何以不是写着君亦琅而是君亦……这样做一定别有深意,究竟是为什么呢? 此事看來还需从长计议,深深的看上一眼后孤岫将圣旨收拢,端坐于案边陷入无底的幽思之中,君亦琅久久未归,想來他应该不在五皇子府邸,莫非是进宫了。 思前想后,终是按捺不住重重疑虑出了府,刚跨出府门便瞧见素素心绪不宁的徘徊着。 “素素,是來找我的?”只是这样淡淡询问,素素却突如其來的抓住她的手腕,不肯松开一分。 “孟大哥……他……” 刹那间,心底波澜起伏,难道是孟雅歌出了什么事,嘴角僵了僵孤岫轻声低语道:“素素,我们进去说!” 孟雅歌不知从何处得到了皇上病危的消息,如是乎便认定此刻是复仇的绝好时机,这些年來的精心谋划,今夜飞云国幸存的那批大军便要攻打进皇宫。从昨日起孟雅歌便如同人间蒸发了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今夜仿佛便是生死存亡之际。 皇宫戒备森严,君亦风又不是等闲之辈,如此孤注一掷无异于深入虎穴,孟雅歌是她的亲哥哥,她不能再度失去亲人了,她不能……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该如何挽回可能发生的一切,怎么办,怎么办,此刻满心混沌不清。 “今夜……我们便行动可好?”这是她开口对君亦琅说的第一句话,换來的是一丝诧异与若有若无的慌乱。 “今夜?” 薄唇抿了抿,孤岫挽起君亦琅的胳膊便直奔清水居,取出圣旨平摊于案上,隐忧的神色间凝着些说不清的情绪:“此刻我们便又多了一分胜算,孟雅歌今夜要攻入皇宫,无论如何他都不可以死,他是我的哥哥,他必须要全身而退。” 珍珠一般的泪,蓦然滑落,她复又继续说道:“你只需添上一个‘琅’字,这江山便是你的了。” “这江山如今是不是我的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的亲人都能安然无恙,”话到此处,停顿之际他的手指划过孤岫那微微湿润的眼角,“母后如今已被幽禁于凝雪宫,他更是已竹枝來要挟七弟,如今我什么都不想了,只希望但凡与我有关系的人都能平平安安,今夜就最后一搏。” “我随你进宫,我只想与你在一起,不论海角天涯,我愿陪你,陪你浴血白头,一世并蒂如花。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 空荡荡的声音盘旋在空旷的屋子里,一路蜿蜒流淌出无可追朔的凄凉。 “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收回这句话!心儿,无论我是生是死你都要活下去,因为你腹中的孩子便是希望,答应我可好?”君亦琅的心反倒是痛了,是从未有过的惊慌绝望,或许,今夜不是与眼前的女子执手到老,便是要阴阳相隔。 “我……答应你……你也要记得……你曾经对我许下的那些动人的承诺……莫失莫忘……”薄荷香,似眉间的一道暗伤。 两人四目交接,眼神之间忽然都有了一丝震颤。彼此的眼睛里似乎都藏了些熟悉美好的画面,可那些画面却模糊的连轮廓也不成形,他们便逐渐的而感到害怕,惊愕,更多的便是一种难以明状的幽深的惆怅。 夕阳沉下,君亦琅亲自铺开阵势,取出一壶酒,两个酒杯依次斟满。 “若是我死了,他继承了皇位,你便替我做一件事,摧毁你所恨的一切人,助我们的孩子有朝一日登上皇位,”君亦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记住,孩子便是我的希望,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孤岫默默的流下泪來,端起酒,慢慢的饮下。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我先去将一切安排稳妥,今夜我们便一同入宫!”凄然一笑,越來越觉得心像是被剜了一块般生疼,这样的笑容或许会永远凝固。 轻柔的一个拥抱,似倾注了毕生的力量,贪婪的吮吸着此刻的温暖,害怕只要一放手便再也沒有了,害怕一松手眼前的人便不在了,害怕...... 终于,离开了,孤岫只觉得,她的记忆,她的心。好像忽然就面目全非了。 傻傻的站着,一个人站着,忽然整个世界黑暗一片。 第十二章 夜宫,生死隔断 雨稀稀疏疏的下起來,凄凄凉凉的落入心底的每一处。孤岫突然大哭了起來,晓得孤身在陶然亭的雨中,等來的只有一场虚妄。 一股寒意渐渐的随着风雨席卷而來,丝丝的凉意融入骨髓,眼见着烟雾弥漫的天边一点一点的混沌不清,直到某一瞬间世界一片荒芜。 若是我死了,他继承了皇位,你便替我做一件事,摧毁你所恨的一切人,助我们的孩子有朝一日登上皇位。这一话如同五雷轰顶,顿时将她所有的希望狠狠的摔碎。颤抖的扶着桌沿,忽而半蹲着身子蜷缩一团,低低的呜咽与滴滴答答的雨声分辨不清。 一生一世还那么长却又是那么短!君亦琅怎么可以只身赴险,怎么可以放开她的手?山水相随,一世静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莫失莫忘,那些动人心弦的承诺似乎一直都在耳边萦绕。 胡乱的抹掉泪,风雨中孤岫直奔清水居,怀揣着圣旨慌乱的奔赴至府门,却猝不及防的被一众侍卫拦住去路:“四皇子下令未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出府门一步!风大雨大,皇妃,还请回吧!” 让开!”一身清喝,孤岫深沉的眼底带过的蜿蜒的痕迹,一道凌厉自眼中闪过,微微挪动了几步。 侍卫们并未有丝毫的忌惮反倒是步步紧逼,横在眼前不肯退让。冰凉的雨顺着眼睫滑落渐渐模糊了视线,孤岫紧捏的双手不听使唤的微微颤抖着,指尖泛白僵硬。 僵持了片刻,心中一横,孤岫脚下一软双膝跪在那烟雨浅漾的白砖之上,“今夜,成王败寇只在一瞬之间。我与他是一生一世的夫妻,纵然是刀山火海,我也要一直随着他,直到……走完最后一程。” 看着她哭得这般伤心,侍卫们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其实眼下的情势他们一清二楚,今夜进宫无异于深入虎穴是生是死都是未知之数,四皇子之所以未带他们进宫而是戍守府邸,只是源于他对眼前女子几番深情无疆。 “退下……” 淡淡的声音传入耳畔却也不带任何情感,抬眸见侍卫已然退居两侧,蓦然起身孤岫忽而笑了,笑得风流欲醉,寒风生暖。 “属下们愿意誓死追随四皇子,同生共死,在所不辞!” 话音放落,众人齐声复又重复道:“同生共死,在所不辞!” 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孤岫点头示意。在此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有这样一批出生入死的属下追随君亦琅,想到这里心刹那间柔软了几分,一抹柔和渲染上眉梢眼角。 狂风骤起,大风淋漓,闪电时不时乍泻将夜空瞬间衬得亮白如昼,瞬息之间又无端的陷入幽暗的深渊。殷殷的雷鸣,响彻天地,似千军万马踏碎冰川催人心弦。 这一切都将那不安的感觉无限的加重,距离那方风雨涌动的宫阙愈來愈近,心底那跃跃欲试的不安又开始兴风作浪。 远处迷离的昏黄光芒似一重雾将皇宫与世隔绝,恍然将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凄然。 行至宫门还未來得及亮出皇后娘娘赐的令牌,守门的侍卫已然拔刀相对。孤岫微微瞥了一眼身侧的侍从旋即退后几步,侍从出其不意的箭步上前与守门的侍卫短兵相接,交缠之际孤岫趁机混入了宫门。 今夜的皇宫平静的有几分诡异,除了风雨声以及时不时的雷鸣再无其他任何声响。顺着曲折的游廊朝熠辰宫方向而去,步伐一顿,回首望去,身后空空无人,只剩下那萧瑟的风席卷而來。 眉心微蹙,钻心的疼痛自小腹徐徐传來,孤岫双手颤抖地抚了抚那依旧平坦如初的小腹,水眸中柔光潋滟,忽而,一阵厮杀声滚滚逼近。 着声音而去,隔着重重雨雾与刀光剑影,孤岫瞥见了此刻正浴血奋战的君亦琅。一咬牙,右脚一勾,将地上一把带血的刀勾起握在手心,持着它狠狠的朝挡在她面前的侍卫砍去,血渐了那身素白的衣裳,还有冰凉的血弥漫了握刀的手。 看着那锋利的刀无情地砍了过來,孤岫红了眼,不管不顾,一刀一刀的砍了过去,瞬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们! “心儿!” 转瞬间君亦琅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那微蹙的眉头显示出他的忧虑与怜惜,忽视他的这些许关切的,扬眸,冷哼一声:“你为何落下我?说好的一生一世,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凄然笑意漾上君亦琅那略显苍白的脸庞,却依旧遮挡不住那无与伦比的风流:“父皇驾崩了,万万沒料到是六弟竟然是他安**身边的人,一切计划早已暴露,如今……” 寒凉的指尖覆在君亦琅的唇上,忽然截断了他的话,孤岫娇俏的一笑,似醉了满山的花树:“生也好死也罢,我跟着你!” “我说过的话你可记得?” 孤岫的心有些松动,很快又被拉回现,佯装疑惑不解的反问道:“你说过什么我不记得了?明日你在说一遍就好。” 不吃惊,也不恼,君亦琅只是无可奈何的贼兮兮一笑:“娘子,我们回家了,为夫明日在私下与你絮叨。” 咧嘴一笑,笑得花枝乱颤。旋即从怀中取出圣旨,高高举起厉声清呵:“先帝遗诏在此,岂容尔等造次!” 此言一出,众人皆瞬间僵住一般,将目光聚集在她手中或者说是那道圣旨上。 微微转身她深深的凝视着那依旧冷寂如冰的君亦风,他冷漠的站在层层玉阶之上,小环为他撑起纸伞,处惊不变的样子似乎千年不变。 那双幽深冷酷的眼神就像一弯深潭,令人心惊,那明显的杀意让她情不自禁的觉得冷。蓦然,她缓缓的展开圣旨,众人皆跪着听读圣旨唯独君亦风却依旧面不改色的傲然挺立于玉阶之上。 “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君……”衣角被君亦琅猛然间牵扯,孤岫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被隐遁在唇间。 “心儿!”君亦琅启了启口,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顿住,目光笔直的投向令一处,奇怪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远处烟雨迷离的游廊立着竹枝与五皇子,还有那个人是……孟雅歌…… 心像是在滴血,定了定神孤岫略带恨意的双眸直勾勾的扣着君亦风的墨瞳,那瞳子里倾泻着一抹胜利之色。 成王败寇已成定局,君亦风----今夜你终于如愿以偿的继承大统,君临天下俯瞰锦绣江山,那么也请你手下留情,放过无辜之人,一切都到此为止吧!你做你的帝王,我和君亦琅从此做一对普通夫妻,永永远远的离开雅陵,离开姜国。 抿了抿冰凉的唇角,吐出一口凉气,她不疾不徐的念道:“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君亦……风,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僵直着身子孤岫步步登上玉阶,恭恭敬敬的将圣旨呈给那个这一辈下辈子,甚至生生世世都不愿与他有任何交集的男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冰冷的犹如九天的飞雪,流淌着渗人的凉意,这话竟然是从她自己口中说出來的,孤岫忽然觉得有几分可笑。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喑哑的高呼,穿透了风雨,穿透了暗夜,穿透了岁月。 君亦风战战兢兢地接过圣旨,眼底闪过一瞬间的失意,荻花飞扬的那日,他永远忘不了,她对他说,‘而你,注定站在最高处,睥睨天下,孤独终老。’他知道她----冷心是在骗他,可是他说的字字却是实话,这天下沒有了她又有何意义? 剑眉一拧,君亦风自身后紧紧的搂住孤岫,眼如鹰隼,目光犀利,嘶哑的声音自唇边缓缓的溢出:“杀!” “不!”奈何孤岫拼劲了全身的力气,她也无法走到她心爱的男子身边,恍然间齐刷刷的利箭如同细雨般朝蜂拥般的朝君亦琅飞射而去。 “不!不!不!不……” 嘶哑的声音一分比一分高,死死的扣着腰间的那双手忽然的松落,发了疯一般孤岫箭步冲下玉阶,将摇摇欲坠的君亦琅拥抱在怀。 雨迷离了视线,心中闪现一抹动容,望着怀中的君亦琅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他的的手臂却不禁多用了几分力气:“你要记得我说过的话!”话到此处,似乎再也抑制不住喉咙间涌动的鲜血,一口喷了出來 血色抑郁的风雨中,孤岫发出一阵阵冷冷的抽泣声,如此悲凉,心一惊,手微微的颤抖着抚上君亦琅的唇,手轻轻的试着那上面的血迹。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的从眼角滚落。 君亦琅微微的伸出手,抚摸着那张绝美的脸,淡淡的笑着,笑的凄美。 “但是……你说过的……一生一世……一生一世还那么长……不要离开我,求你不要离开心儿……好不好…….”孤岫近乎哀求的哭着求他。 而君亦琅却怔怔的凝视着她,始终沒有开口。似乎等待了太久太久,她呜咽的低低呢喃:“我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 “记得我说过的话!你知道的,我命不久矣!”声音渐渐低落,呼吸渐渐消失,手渐渐的从她的前襟上松开,看着君亦琅的余温一点一滴的消逝在怀里。 那份揪心的痛突然一松,突然间的孤寂苍凉感使她的心渐渐尘封,徒留满心悲伤的凄凉。 沒有了他,她该如何活下去,沒有了他,心全是空荡荡的...... 双拳狠狠的握着,青筋浮动,终于忍不住内心的伤痛仰天大喊:“啊啊......” 第十三章 等待,望穿千年 谁忆初兮今难忘,浮生一梦付黄粱——《君亦琅》篇 正巧赶上中元节,夜里是要放河灯的,我进宫谢恩以后,便换上一件常服,同五弟出宫玩赏。 夜里花灯美如昼,手中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指着正南的方向,我问着呆头的五弟:“那看那只女鬼如何?” 一袭白雪背影下,弱质芊芊绝无虚夸。 五弟摇摇头:“你让她转过来,没准青面獠牙吓得你连滚带爬,四哥,街上这么多,你就不能逮个人好好瞅瞅?” 我不以为意,中元节不看鬼,却要看人,人有什么好看的,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趁着六弟去买面糖人的时候,我好没良心地挤在人群里,一不小心就和他‘走散了’。 额头上凉凉的,抬头见天空中飘起大雪,河面上摇曳的花灯,被雪片一打,渐渐湮灭。 我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冷眼看着河边那只女鬼伸出手,与那些花灯,交织却又不能真正的碰触到。 人鬼殊途。 人妖殊途。 是以人要收妖,是以人要怕鬼。 若是六弟听我这番话,岂非又会说是鬼话? 窸窣的声音兀自响起,河边的那只女鬼猛然间回过头来,双目微闭我惊呼:“鬼啊!鬼……” “这世上有这么好看的鬼么?” 骄傲而又别扭的声音清晰的萦绕耳边,那么近,近在咫尺,不经意间我嗅到了淡淡的薄荷香。 战战兢兢的扯开眼帘,女子一袭白衣,正挽着竹篮,浅笑嫣然。 她有这世间的最美丽的笑容,像一团鲜艳的云霞,像初生的旭日,像山涧里夹着水雾的清风,她美的透明而纯净,不含任何瑕疵。 “你是谁?”她漫不经心的上下打量着我,闲定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窃笑。 我扬起嘴角轻笑,故意玩笑道:“我是捉鬼的!” 扑哧一笑,仿若花枝乱颤,半响,她贼兮兮的说道:“据我所知饮马渡那里的孤魂野鬼比较多!” 饮马渡,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应该是个尸横遍野的地狱吧! “中元节,你也是来缅怀亲人的吧!伸出手来……” 那疑似命令的口吻,让我波澜不惊的心底荡起阵阵的涟漪,在宫里从未有人敢这样与我说话,她是第一个。 我欣喜若狂的,很努力的伸出手——她碰到了,一双暖热的手掌,她将竹篮中那盏琉璃灯轻柔的放在我的掌心。 我忽然很想,很想就那样和她指尖相触,抛开这天地。 可是,只有那样一瞬。 短暂的好比流星划过天际。 “这世上的确没有这样胆大妄为的鬼!”恍惚间,我突兀的说了这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她摇摇头,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径直走了。 手空了,仿佛陷入一种混沌的漩涡,山河动容,天地变色。 一阵风吹过,吹开了她满身清淡的薄荷香,跌入我的鼻息间,我的心因那道清香而沉醉。 人生若只如出见,很多年^56书库后,我还记得,记得那个下雪的夜晚。地上都是白莹莹的光,那一袭雪白的背影,以及那个直抵心扉的笑容 从她出现在我生命里的那一瞬开始,我便很难做回以前的我。 转山转水,一朝命运交错,几番赴险如夷,以为命运——终于再也不能将我们分开了。 惟愿从此之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倾此一生,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执子之手,即使不能与子偕老,也会一直一直走下去,一辈子…… 一辈子,多么美丽的字眼! 这潦草的一生,我做了三件错事,或许注定不可原谅,但——绝不后悔。 第一件:当年一封密函呈给父皇,最终逼迫君亦风亲手杀死了他们的孩子,一场大火葬送了她的情与爱。 第二件:荻花亭下,一杯鸩酒,断了她与他的前尘过往,十里相思两处尽。 第三件:月夜放舟湖上纵酒,那晚清水居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也没有怀孕,孩子只不过是我寻找的借口,一个可以让她活下去的借口。 这一瞬,我也不曾后悔。 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 她是我的妻,我最爱的人,我是不会让她失去生命的,我会用尽一切去保护她。 今夜我对君亦风曾说过一句话:“欠了她的你总该要还?” 只要,她记得我临别时说过的话:若是我死了,他继承了皇位,你便替我做一件事,摧毁你所恨的一切人,助我们的孩子有朝一日登上皇位。 只要,她记得我说过的一字一句,她就一定会活下去,即使她嘴角再也不会勾起淡淡的笑,她也会活着。 而我,只要她活着。 离开府邸的那一瞬,甚至一个拥抱我都还没来得及给她。 最后,她还是来了,隔着无数的刀光剑影,隔着岁月…… 此刻,我决定把她最后一丝希望打破,我说:“你知道的,我命不久矣!” 深深的看她一眼,我不能再让她伤心了,我要一个人慢慢的死去。 “我爱你,就不须岁月安稳,不求荣华富贵,只想跟你在一起,不论海角天涯,你陪我傲剑四方,我陪你浴血奋战,一世并蒂如花” 那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徘徊,在心里兴风作浪。 心儿,对不起,我要离开了,不要伤心,也不要难过! 下辈子,我会认定你的名字——冷心! 下辈子,我还你风花雪夜,笑靥如花...... 第十四章 薄宠,锦衾微凉 繁华斗转云泥梦,愿随郎畔化飞花———温静若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复又思! 其实我真正的名字并不叫小环,我有着一个很美很美的名字——温静若!遗憾的是他始终没能允许我将这三个字说出来。 我是南国将军府中庶出的小姐温静若,母亲并不得父亲的宠爱,终日幽思成疾,旁人眼中的锦衣玉食,尊贵无双,对我来说不过是指间流沙,弹指间皆付于一场空! 在我的一生中,真正的快乐屈指可数,直到我遇见了他! 没有他,便没有后来的我! 月河湖畔樱花树下,他一身白衣孤傲而俊朗,微仰着倔强的下颌凝望着天空仿佛若有所思。 他说:“你叫我风便好!” 我浅浅一笑:“我叫温静……” 如驼铃般清的声音脆打断了我的话,心中酥然一紧抬眸见他直直的看着我,娇羞的转过身,这一刻我的心如这满目的樱花开了一季。 自在却又别扭的笑容漾上脸庞,遮挡了他细碎如沙的愁绪。 只是,这样的笑意在以后我再也不曾见过。 脚底微滑,我向后一倾,恍惚的时光恰似短暂的凝固,花瓣围绕如仙似幻,他温柔的手搂住我的细腰,唇似乎颤抖着。 看着他眸中那紧张的神情,不知为何我却觉得是那么的满足。 后来,我常常猜想他在花树下等待的时候,会有一些心急,想着,为什么我还不来吗? 他拾起地上的一根树杈,说道:“这一次你要认真点!” 事后回想起来,他说这句话时的样子,竟是前所未有过的认真。如果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与他比武,那么我一定会千倍万倍的认真。 也是在那一天,他离开了,就如同从未在我的世界里出现。 雨一直下,窸窸窣窣的落在世界的每一处和我心底最冰冷的地方,而那些花树下的回忆,成了心底最深的伤痕。 我曾无数次设想过重逢的画面,可当他再次出现时,我却觉得这场梦是再也不会醒来了。 他杀了父亲,杀了母亲,一把火烧了将军府。 月河湖畔,他挥刀砍断了樱花树。 我悲哀的看着那棵树的死亡,好想大哭一场,它曾经那样灿烂的盛开,美丽的慑人心魂。 如今,就这样死亡。 始终来不及告诉他我的名字叫温静若,而他已经给了我新的名字——小环。 我想要的其实本来就不多,只是想要一些温暖的回忆罢了。 抵达雅陵后我方才知晓他是姜国的太子,那么多年前的那场相遇是一场美丽的邂逅,还是精心设计的阴谋? 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蛇蝎心肠,便是对我最好的诠释。 后来,他娶了一个叫聂孤岫的女子。 我曾以为他不会轻易的喜欢上任何女子,自然也包括我。 终究我是错了,他爱上了那个女子,并且爱的不浅。 他身上永远缠绕着纠结不去的寂寥冷清,他的眉头总是微微的蹙起郁结着深深的殇,可在那个女子面前他却会露出最淡然的笑容,那笑容我似乎从未见到过。 因为爱他,所以他的一切,都在我的眼底。 不喜欢他爱上别人,但是我却不得不让他爱上别人,只有在聂孤岫的面前他才会快乐,不是吗? 我想,我一定能够做到的。 他又娶了青梅竹马的傅芷妍,他曾向我断断续续的提起过这个女子,他曾坦诚无妨的说过他爱着那个女子,他一直在寻她,只不过这个“一直”到他爱上聂孤岫后,便没有之后了。 我犹自猜想,一个人的心到底能容得下几个人呢? 傅芷妍和聂孤岫他究竟爱谁多一点,可是归根到底我却是个局外人。 他的洞房花烛之夜,一次又一次!花灯初上,伊水坊伴着我的唯有那一壶月光醉。 我也曾……在他失意落寞时伴他左右,在他忧愁烦闷时与他举杯对饮,我一直陪在他身边,没有一刻想要从他生命里逃脱的欲望。 只是,它日他志得意满之时,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我,因为他心底的那个人不是我。 一场大火将一切都烧的干干净净,他最爱的女子也随着漫天火光化为灰烬。 心死如灰,伊水坊里他竟然抱着我低低的哭泣,原来他也会这么脆弱,原来他也是如此的害怕失去,原来我对他也并不了解…… 我却开心不起来,因为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可以抚平他心底的伤,再也没有人可以让他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我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虽然我明白他对我说过的话,一部分是真的,一部分是假的,其实真真假假又怎样呢?我都甘之如饴。 痴也好,傻也罢,到了如此地步,我回不了头。 我以为,他终究会慢慢的的忘了她! 我以为,他眼中迟早会有我的影子! 我以为,一切都是我以为。 十几年的苦心孤诣,步步惊心,生杀予夺!终于,他君临天下坐拥万千繁华。 那一夜的宫城弥漫着浓郁的血色,烟雨迷离,凄冷无比。 改名换姓的她又回到他的身边,而我被封为静妃。他曾说过给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耀,可是,终究他的皇后不是我。 回到他身边又如何?他杀了她挚爱的男人,她回到他身边只不过是为了报复他。 她叱咤风云,拉拢群臣、铲除异己、勾结叛逆,权倾朝野甚至企图夺取皇、颠覆河山。 而他,却一再纵容。 那夜醉酒的他搂着我苦苦的哀求,他说:心儿,我给你的荣耀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不可以只应我一个请求不离不弃……” 眼角流着泪,我却笑了。 他……还是那个我认识的风吗? 世人皆口耳相传,天山之巅降了一场美轮美幻的暮雪,却不知那其实是一夜烟火迷乱。 去天山,看暮雪,好美,好美…… 我怀孕了,我又返回皇宫,回到宣若宫。 他不爱我也没关系,因为我是他的女人,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的人是我。 冬雪覆盖着世间的每一处角落,我静静的站在城楼上,目光投向飞雪朦胧之处,却再也寻不到他的影。 他最终还是走了,留给我的只有一纸信笺。 我想通了,即使他的心底始终有一个人,我也不在乎,我不会同一个死人去争。 我会等着他,等着他回来。 我想,我一定可以!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繁华斗转云泥梦,愿随郎畔化飞花———温静若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复又思! 其实我真正的名字并不叫小环,我有着一个很美很美的名字——温静若!遗憾的是他始终没能允许我将这三个字说出来。 我是南国将军府中庶出的小姐温静若,母亲并不得父亲的宠爱,终日幽思成疾,旁人眼中的锦衣玉食,尊贵无双,对我来说不过是指间流沙,弹指间皆付于一场空! 在我的一生中,真正的快乐屈指可数,直到我遇见了他! 没有他,便没有后来的我! 月河湖畔樱花树下,他一身白衣孤傲而俊朗,微仰着倔强的下颌凝望着天空仿佛若有所思。 他说:“你叫我风便好!” 我浅浅一笑:“我叫温静……” 如驼铃般清的声音脆打断了我的话,心中酥然一紧抬眸见他直直的看着我,娇羞的转过身,这一刻我的心如这满目的樱花开了一季。 自在却又别扭的笑容漾上脸庞,遮挡了他细碎如沙的愁绪。 只是,这样的笑意在以后我再也不曾见过。 脚底微滑,我向后一倾,恍惚的时光恰似短暂的凝固,花瓣围绕如仙似幻,他温柔的手搂住我的细腰,唇似乎颤抖着。 看着他眸中那紧张的神情,不知为何我却觉得是那么的满足。 后来,我常常猜想他在花树下等待的时候,会有一些心急,想着,为什么我还不来吗? 他拾起地上的一根树杈,说道:“这一次你要认真点!” 事后回想起来,他说这句话时的样子,竟是前所未有过的认真。如果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与他比武,那么我一定会千倍万倍的认真。 也是在那一天,他离开了,就如同从未在我的世界里出现。 雨一直下,窸窸窣窣的落在世界的每一处和我心底最冰冷的地方,而那些花树下的回忆,成了心底最深的伤痕。 我曾无数次设想过重逢的画面,可当他再次出现时,我却觉得这场梦是再也不会醒来了。 他杀了父亲,杀了母亲,一把火烧了将军府。 月河湖畔,他挥刀砍断了樱花树。 我悲哀的看着那棵树的死亡,好想大哭一场,它曾经那样灿烂的盛开,美丽的慑人心魂。 如今,就这样死亡。 始终来不及告诉他我的名字叫温静若,而他已经给了我新的名字——小环。 我想要的其实本来就不多,只是想要一些温暖的回忆罢了。 抵达雅陵后我方才知晓他是姜国的太子,那么多年前的那场相遇是一场美丽的邂逅,还是精心设计的阴谋? 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蛇蝎心肠,便是对我最好的诠释。 后来,他娶了一个叫聂孤岫的女子。 我曾以为他不会轻易的喜欢上任何女子,自然也包括我。 终究我是错了,他爱上了那个女子,并且爱的不浅。 他身上永远缠绕着纠结不去的寂寥冷清,他的眉头总是微微的蹙起郁结着深深的殇,可在那个女子面前他却会露出最淡然的笑容,那笑容我似乎从未见到过。 因为爱他,所以他的一切,都在我的眼底。 不喜欢他爱上别人,但是我却不得不让他爱上别人,只有在聂孤岫的面前他才会快乐,不是吗? 我想,我一定能够做到的。 他又娶了青梅竹马的傅芷妍,他曾向我断断续续的提起过这个女子,他曾坦诚无妨的说过他爱着那个女子,他一直在寻她,只不过这个“一直”到他爱上聂孤岫后,便没有之后了。 我犹自猜想,一个人的心到底能容得下几个人呢? 傅芷妍和聂孤岫他究竟爱谁多一点,可是归根到底我却是个局外人。 他的洞房花烛之夜,一次又一次!花灯初上,伊水坊伴着我的唯有那一壶月光醉。 我也曾……在他失意落寞时伴他左右,在他忧愁烦闷时与他举杯对饮,我一直陪在他身边,没有一刻想要从他生命里逃脱的欲望。 只是,它日他志得意满之时,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我,因为他心底的那个人不是我。 一场大火将一切都烧的干干净净,他最爱的女子也随着漫天火光化为灰烬。 心死如灰,伊水坊里他竟然抱着我低低的哭泣,原来他也会这么脆弱,原来他也是如此的害怕失去,原来我对他也并不了解…… 我却开心不起来,因为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可以抚平他心底的伤,再也没有人可以让他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我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虽然我明白他对我说过的话,一部分是真的,一部分是假的,其实真真假假又怎样呢?我都甘之如饴。 痴也好,傻也罢,到了如此地步,我回不了头。 我以为,他终究会慢慢的的忘了她! 我以为,他眼中迟早会有我的影子! 我以为,一切都是我以为。 十几年的苦心孤诣,步步惊心,生杀予夺!终于,他君临天下坐拥万千繁华。 那一夜的宫城弥漫着浓郁的血色,烟雨迷离,凄冷无比。 改名换姓的她又回到他的身边,而我被封为静妃。他曾说过给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耀,可是,终究他的皇后不是我。 回到他身边又如何?他杀了她挚爱的男人,她回到他身边只不过是为了报复他。 她叱咤风云,拉拢群臣、铲除异己、勾结叛逆,权倾朝野甚至企图夺取皇、颠覆河山。 而他,却一再纵容。 那夜醉酒的他搂着我苦苦的哀求,他说:心儿,我给你的荣耀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不可以只应我一个请求不离不弃……” 眼角流着泪,我却笑了。 他……还是那个我认识的风吗? 世人皆口耳相传,天山之巅降了一场美轮美幻的暮雪,却不知那其实是一夜烟火迷乱。 去天山,看暮雪,好美,好美…… 我怀孕了,我又返回皇宫,回到宣若宫。 他不爱我也没关系,因为我是他的女人,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的人是我。 冬雪覆盖着世间的每一处角落,我静静的站在城楼上,目光投向飞雪朦胧之处,却再也寻不到他的影。 他最终还是走了,留给我的只有一纸信笺。 我想通了,即使他的心底始终有一个人,我也不在乎,我不会同一个死人去争。 我会等着他,等着他回来。 我想,我一定可以!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五章 承欢,一笔勾销 醒来时,晨光明亮。 孤岫凄迷的目光清扫了下身侧浅睡中的男子,那坚毅如冰脸庞若有若无的渲染了层淡淡的柔和,倔强孤傲的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见君亦风微微的动了动,她旋即闭上双眼假寐。 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过后,浅绵细腻的热吻落于她的额头,流连辗转良久方才离开。缓缓的扯开眼帘,她扯起枕边的丝帕反复地擦拭着额头,仿佛是要将那本不属于自己的味道通通的褪尽。 门“嘎吱”一声被轻轻的推开,傅芷妍一脸忧容的走进来。 “妹妹,我是来看你的!”然而轻声细语间,傅芷妍忽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寒光闪闪,直刺向她的咽喉。 孤岫一把握住傅芷妍的手腕,却听得见匕首“哐当”一声落地,“一年不见,姐姐还是一样的心急,这个见面礼也太别出心裁了!” 声音冷冷清清,不带任何情感。 傅芷妍脸色倏然苍白,后退两步,盯着孤岫,眼神里交织着愤怒、怨恨、伤心:“聂孤岫……你……竟然……” “过往一切,一笔勾销!妹妹全当是什么也没看见!姐姐,还请自便吧!”抚弄着乌黑亮丽的发丝,锋锐的眼神似尖利的钩子深深的划过傅芷妍的心底。 傅芷妍似乎蓦然间清醒,过往一切,难道是意指雪夜暗杀之事,可细细一想却又觉得不大可能。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惶恐,面露淡笑:“以后的路还很长,姐姐一定奉陪到底!” 抿着唇,孤岫却也不说话,移开目光傲气而不屑,是啊!以后的路还很长,长路漫漫,有些帐得一笔一笔的算才是。 侍女佩儿侍候着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完毕已是午时,午时乃是君亦风登基大典,不过孤岫却不以为意仿若无事般的在采瓶园游荡。 假山后隐隐传来斥责声,孤岫微微示意噤声,身后跟随左右的宫女便没有声张。 “你这个贱婢竟敢夹带私逃,你怕是不想活了吧!” 话音方落,清亮柔和的声音兀自想起,“奴婢当然是想活,眼下太子即位又岂会放过皇后娘娘,俗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奴婢劝公公还是自谋出路吧!“, 语气分明是娇媚地却又多了几分跋扈,孤岫心底不由啧啧称好,故意清了清喉咙,假山后的两人闻声战战兢兢低垂着头退了出来。 “奴婢参见……娘娘!” 小丫头倒也是甚为机警,俯身行礼嘴边勾起别有深意的笑,身侧的公公见状也迷迷糊糊的附和着。 “娘娘,何以如此称呼?”顿了顿,孤岫漫不经心的问道。 女子大胆地抬眸审视着她,对上那有些凌厉的目光复又收敛了几分,唯唯诺诺的解释道:“如今是太子的登基大典,按照礼制但凡后宫女眷皆要到场,放眼这宫中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只有一个,那边是以前的四皇妃,未来的皇后娘娘您了!” 上前一步,孤岫的手扣着女子的下颌,细细的审视着这张清秀娟丽的脸庞,暗自感慨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此女子倒是城府极深却也够胆量,更为重要的识时务。 如今身边正是缺人之时,若是将她留在身边不失为良策,愣了愣,她敛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海棠……”女子浑身上下抑制不住的颤抖,似乎无比的惶恐。 微微松开紧扣着海棠下颌的手,淡淡留了一句话“海棠……以后你便跟着我!”翩然转身徐步远去。 盛夏的采瓶园荷花袅娜的盛开到极致,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陌生而又熟悉,散落在这里的吉光片羽的记忆恍若一场梦。 一切如梦幻泡影,人始终不能活在华而不实的回忆中! 月上中天,迈开步子,鱼尾摆动绞碎了水中明月的倒影,片片的细碎开去泛着点点银光,水榭四角宫灯随风摇曳,扑朔迷离。 水榭尽头,一抹黑色的身影若隐若现,针刺般的疼痛兀自漫开,抬起沉重的步伐向那道光影追逐而去,男子蓦然间回眸,光影衬得他肤色更白,一双黑眸透着几分笑意。 那个迟到了万年的吻,轻轻的落在她沾染淡淡花香的唇上,柔软如青藤崖上的雾霭,绵软清甜,一直甜到心底。 “娘娘……” 恍惚间睁开双眼,方才觉得一切不过是场虚幻,浓浓的绝望这一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极力撑开眼帘将那眼角那阵酸痛悄然的反噬,很快恢复常态转身望着一丈之外的海棠,不冷不热的问了句:“一切可是安排稳妥!” “温太医那边已经安排稳妥,对了!承乾宫的公公传话来说十日后便是封后大典,还请娘娘明日移居关雎宫!”海棠忽而顿了顿,目光有片刻的闪烁,“听说……皇上今夜去了雨花殿!”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关雎宫……海棠你以前也是凝雪宫的人,关于我和四皇子的事情想来你也是心知肚明,此番我苟且偷身无非是为了报仇雪恨……我恨君亦风……恨便是我活着的唯一理由……” 轻柔的握起起海棠微凉的双手,神情像是有些恍惚,“怎么办?似乎你知道了我所有的秘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同五雷轰顶,海棠脚下一软惊恐不安的跪倒在地,低低的呜咽着:“娘娘,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只是一句玩笑话,看把你给吓的!”缓缓地搀扶起海棠,自袖口中取出丝帕柔柔的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海棠颇有些受宠若惊,“对了,你失散多年的妹妹我已差人四处打探,一有消息即刻告知你!” 一听闻失散的妹妹令向来坚强的海棠忽而多愁善感起来,又听闻娘娘正在四处为她打探,一时间眼泪唰的落下,感动不已:“奴婢…….谢娘娘……奴婢誓死追随娘娘!” 嘴角勾起邪魅的弧度,孤岫伸手将海棠揽入怀抱,时不时的轻抚着她肩头已示抚慰,眼底逐渐闪过一抹胜利之色,人的心最容易被感情所牵绊,若是牢牢的抓住一个人,最好的法子莫过于掌握他们心底最柔软的那处。 五日后,借故身体不适命之由孤岫命海棠传来了温太医,温太医曾受惠于君亦琅,数日之前一切事宜早已安排妥当,不过片刻怀孕的消息便传遍了皇宫各处。 “皇上驾到!” “臣妾参见皇上!”缓缓俯身行礼,却猝不及防被君亦风坚强有力的有紧紧挽住,轻搀而起。 “爱妃如今有孕在身,无需多礼!”君亦风早已笑弯了眉眼,坚实温厚的掌心轻轻的抚着孤岫的小腹,这样却也不够执拗地半蹲着身子侧耳倾听着腹中的动静。 这样温柔缱绻的举动却让孤岫觉得十分可笑,挑眉,眼角有一丝游离的桀骜:“听说……晗妃娘娘要为先帝殉葬!” 君亦风唇边勾起的笑渐渐趋于平和,傲视天下的霸气暴漏无遗,思忖片刻淡淡的开了口:“你要为她求情?你若开口,我便免她一死!” “她……本来就该死,一个风尘女子能够为先帝殉葬,这是莫大的荣耀,不是吗?”孤岫眼睛里带着一丝挑衅,声音变得怅然,“皇上方才登基,政事繁忙,自是不必牵挂我们母子!” 君亦风并不差异,高深莫测的笑着,不以为然的道:“既然如此,朕今晚便不过来了!” 慢慢的撇开君亦风的手,凛然不惧的回了句:“臣妾知道了!” 深吸一口气,君亦风拂袖似乎怒不可遏的离开了关雎宫。 站于原地,望着那凄然的背影渐渐的隐去,孤岫满意的笑了笑,虚幻的笑意忽然凝在眼角仿佛想到了什么,灵儿欠了别人的总该是要还的,现在时间恰恰好。 “海棠,随我前去翠宁宫!” 翠宁宫,怕是从明日起这世上再也没有这翠宁宫了!苦涩一笑,吩咐着一旁的海棠:“你就在这候着我吧!” 如今的翠宁宫也是徒有其表,奢靡的大殿内竟无人一人,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人情冷暖倒这句话无论是在哪都很实用。 抬手挑起那面明黄色的纱帐,轻蔑的遥望着浅卧床榻的灵儿,不缓不急地挪动着步子,浅浅低吟道:“听说你要为先帝殉葬!” “死……早该死了……我终于可以与他相见了,终于一辈子不分离了!”灵儿面色怅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自她踏入这皇宫的那一刻起,心便已经死了,活着亦不过是行尸走肉,死又有何惧。 “他?”故意佯装疑惑,孤岫缓缓的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饶有兴致的絮叨,“对了……其实上次我讲的只不过个故事,故事……你该知道的……半真半假的……” 犹如晴天霹雳当头劈下,灵儿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孤岫却大笑起来,“哥哥与十三娘一夜缠绵是真,只不过哥哥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告诉十三娘,下辈子我再娶她!” 语罢,将手中的信笺抛向空中,转身抬起纱帐,回眸浅浅一笑,曼妙而去。 傍晚时分,翠宁宫便传来消息先帝最宠爱的晗妃自缢而亡。 自缢而亡!婉笙、十三娘,一路走好!柔柔的拨弄着琴弦,凄凄惨惨,不成曲调。 第十六章 一朝,凤凰于飞 情深千丈,深不过黄泉碧落,生死隔断,誓言里的地老天荒,终于也是戏梦一场。 夜幕低垂,孤岫静坐于灯火摇曳的大殿,手里握着一个汉白玉的酒壶。少了那个人,余生就算是有千种风情,对她而言,也只会剩下一种。, 那就是寂寞,至死方休的寂寞! “一醉解千愁,你若有心,不如陪我畅饮一番如何?”迷迷糊糊中孤岫提起酒壶,踉踉跄跄朝大殿门口静静立着的小环走去。 小环看着孤岫,妩媚的笑了笑,那笑容倒是友好,可却突然将酒壶扫落在地,“既然你选择回到他身边,那么请你好好的爱自己,爱腹中的孩子,酒这种东西还是远离为妙!还有一件事,无论你是真心还是假意,请你用心去看他,用心去感受他对你的爱!” 寂静的宫殿里只剩下摔门而去的声音,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浑身无力的栽倒在地,恍惚间,感觉自己体内有一股气流散逸而出,那种被抽空的疼痛感,像油锅一样煎着她。 在黑暗的剧痛挣扎中,孤岫仿佛听见君亦琅在喊她:“心儿,我们去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那是无声的。 是靠着彼此的心,用意念传递的声音。 “你还记得,薄荷香吗?” “怎能不记得,上元节的雪夜,那淡淡的薄荷香时时都在鼻息间缠绕着!” “那么,你靠着香气来寻我。”她无声的说,“你,一定要找到我!” 空旷的野地,没有山石或林木的阻拦,他与她仅隔着三丈远,却看不见对方,鲜血像溪流一样淌着。君亦风冷冷的站着,赤红的双眸里,一只映出她,一只映出君亦琅。 画面很美,很凄怆。他们,天各一方。 心,很热,很烫,像是伤口浸在盐水里。 手心一紧,从迷梦中惊醒过来,孤岫眉间露出几许淡淡的惆怅,曾经惊慌失措时那温暖的直抵心扉的笑容,还有那一句句朴实无华的问候,然后那一切都变成了心魔,心心念念牵挂至今。 好想好想看看君亦琅,想看一看他,哪怕一眼,可是,她看不见了! “娘娘,皇上昨晚在这儿守了一夜,今个儿连早朝有误了!”海棠掀起微红的纱帐,目光透着一抹晶亮。 一夜,即便是一年那又如何,以为这样便会原谅他了么,真是可笑至极!唇边勾勒起一抹不屑,一脸黯然:“你下去吧!” “诺!”心念微动,海棠露出一点怜惜之色,眼前的娘娘即将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心中怀着恨分明也是孤寂可怜之人,浅浅的叹息声中退出了寝宫。 翌日,封后大典。 关雎宫中孤岫一动不动的坐于镜台前,神情有些飘忽。 殿外的公公已经前来催促了几番,海棠看着如此安静异常的娘娘也不敢轻易扰乱,可眼下册封的吉时马上便要到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回话:“娘娘,册封大典马上便到了,奴婢时候娘娘更衣打扮吧!” 目光一凛,深深看一眼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她的海棠。回过头凝视这镜中面色苍翠的美人,不经意间透露出一抹萧索:“不必了……本宫亲自着装打扮,你去外面候着吧!” 自锦盒中取出昨日司针纺送来的凤冠,流苏步摇闪闪发光,凤凰点翠精致无双,美轮美奂,双手端着细细的瞧了一会儿,心中一拧狠狠的扯断了那坠着宝石的流苏,“啪”的一声,大大小小的珠子落了一地。 殿外的向来心思缜密的海棠隐约间听见窸窣的响声,万千疑惑却也不敢违逆旨意去一探究竟,只有耐着性子隧宫女公公们候着。 勾起散落的长发以一支乌黑檀木钗斜挽入髻,嘴角浅浅的勾起无邪的笑容,可是笑着笑着那纯美肆意的笑容渐渐凝固。 凤袍隐隐的倒映在镜中,那看似富丽堂皇的尊荣却微微有些刺眼。起身执迷的审着衣撵上悬挂的凤袍,指尖一寸寸的游离于那凤凰高飞绣纹上,栩栩如生,凹凸的质感却也觉得未免细腻不足。 紧握着剪刀的手不禁轻颤着,动了动唇角却什么也没说出来,须臾,那件天下女子梦寐以求渴望穿上的凤袍支离破碎的散落一室。 吉时,她却偏偏要误了这众人口中所谓的吉时,身着一袭白衣,不缓不急的迈着步子出了关雎宫,如此装束令殿外的宫人莫不惶恐不安,脸色大便。 “娘娘,您这一身……”前来穿旨的公公窃窃上前一步,声音有些哆嗦。 “吉时将至,还请公公带路便是!”言辞铿锵有力,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沉溺。时逢册封大典,朝堂之上此举无疑是冲撞圣颜,这个浅显的理理没有人不懂。 封后倒是记得不大清,她只清晰的记得她最爱的男人死了,今日该为他穿上一身丧服。 一步一步踏上那高高的玉阶,心却如同一池死水荡不起一丝涟漪。富丽堂皇的承乾殿,百官齐聚,雕龙刻凤的宝座前,君亦风卓然而立仿佛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人,那唯我独尊睥睨天下的霸气暴漏无疑。 从她踏入这殿中的那一刻起所有世俗的目光如同烈火将她重重的困陷,百官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即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么鄙夷也好咒骂也罢她都可以时而不见,充耳不闻! “臣妾参见皇上!” 娇媚柔软的声音放落,百官之中便有人按捺不住,上前请凑:“启禀皇上,今日乃是册封大典,此女子竟然一身丧服,意欲何为?此等祸水,万万不可立后,还请皇上三思!” 此言一出,百官附和,齐齐跪下:“还请皇上三思!” 眼角勾起邪魅的笑意,回眸瞥了一眼这些所谓的为朝廷忠心耿耿的百官,抬眸直勾勾的盯着平静无波的君亦琅揶揄道:“各位大人可真是健忘!先帝丰功伟业,雄才大略,这姜国子民方才得已安享太平盛世,我一介弱女子敬仰先帝为其守丧,敢问大人又有何不可?还是说大人们早已将先帝抛诸脑后了。” 句句在理且化主动为被动,反将了众大臣一军,*肃穆的朝堂一阵莫名的躁动,“这……这……” “娘娘说的句句在理,入骨三分,本侯佩服佩服!” 此时此刻这百官中竟还有人肯为她说话实属难得,凝神望去男子身躯凛凛,似有万分难敌之威风。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漆刷,生的风流韵致。话语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 自称本侯,如此说来他便是此番策反三军立下大功的洛小侯爷,一眼便感觉这个人不简单。狼子野心不在话下,绝非是紧紧满足于侯爷这个位置,或许将来可以收为己用。 “此女子乃是四皇子明媒正娶的皇妃,此刻立后如此岂非是要天下人耻笑!” 长长指甲抠进自己的肉里去,四皇子说的那样简单,却是一笔一划刻在心头的伤痕:“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大人需谨言慎行才是!况且我已经身怀龙种,再说皇上亲口许诺立我为后,君无戏言,若是出尔反尔传了出去天下人又该怎样看?” 锋锐冷清的目光凝视眼角,半遮半掩。 “皇上三思……三思啊!” “朕意已决,无须在议!冷心将是朕唯一的皇后,这姜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顿时一片寂静,在无人私下议论。 龙章凤姿主宰天下的男子此刻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悸动,缓缓的循着闪闪耀眼的台阶而下,不偏不倚的停在她面前。 顿了顿,忽然很用力的抱住了她,孤岫有些诧异,眼角酸胀难忍。 这一瞬间,她是有些感动的,甚至生出一种错觉,以为他们俩深爱彼此。 心有些松动,很快又被现实拉回。 挽着手他们一步一步登上那至高无上的金銮殿,这样的位置睥睨天下却注定要孤独终老,无比慎重地接过那象征着权利的凤印,孤岫僵硬的脸庞那再无一丝柔和可言。 后宫一众人等逐一册封,小环被封为静妃居于宣若宫,贺楼钟离被封为宸妃居于甘霖宫,傅芷妍封为兰妃居于清芷宫。待圣旨宣读完毕,众人一一谢恩,君亦风便径直里去了。 手执凤印孤岫小心翼翼的顺着台阶而下,文武百官莫不冷眼旁观,评头论足:“红颜祸水……妖女误国……” 仇恨的烈焰徐徐爬上心头,红颜祸水,此生倒要做一做这众臣口中的祸水。一朝未后,翻云覆雨,这盛世浮华下的姜国或许会是另一番景致。 “恭喜娘娘!” 洛小侯爷淡若游丝的声音在与她擦肩而过时,隐隐传来,回眸视线交织,别有深意的相视一笑,孤岫心中扬起的那一枚棋子笃定的落下。 “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没有料到小环却是第一个来关雎宫道贺,孤岫微微示意,海棠随后接过小环身侧侍女呈上的礼品。 “当日,他许诺立我为后的那一刻,你看你的眼神的那种眼神似乎是我从未见过的!”端起手中的茶碗,微微吹拂着悬于水面的茶叶,孤岫反反复复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凄然一笑,小环伸手抚着自己的耳垂,半响,忽然问道:“今日我来讲讲我和他的故事吧!娘娘可愿意一听?” 放下手中的已被吹得半凉的茶水,微微低着头:“但说无妨?” 第十七章 宫妆,步出局外 这座宫城,四方高耸的城墙,还有那些阴森的宫殿,对许多人来讲也许是一场束缚,可是,对小环来讲却镌刻着她这一生最初也是最后的深情与温柔。 温静若,当这个三个字从生命里灰飞烟灭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她,数十年的左右相伴,耳鬓厮磨,始终在君亦风的面前她不是一个深爱着她的女子,而是一颗任他操纵的棋子。 唯有在这四角的幽幽深宫,小环才会是他君亦风的女人而不是他争夺江山的工具,听着他们的年少时那些心酸浪漫的故事,无端的孤岫却流着自己的泪。 “在痛的痛苦泪水,也换不回一点点感动;再深的深情容忍,也不能让他再爱我,因为他的心里装装的满满的全是你,再也容不下任何人,那又如何……我不怪他,不是他的错……” 近乎呜咽的声音如丝如诉,娓娓的弹一曲十里相思,蜿蜒唯美到极致。不经意间勾起了曾将尘封心底的那些破碎不堪的记忆,虽是心痛心碎也不是不美好。 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抚上小环的肩头,却被小环一把推开拒之千里:“我没有你想像中的脆弱,我可以不在乎,我不争不抢,我等着他……” 曾经,那个人说过的一字一句,一刀一刀往心上割,往伤口上戳, 眼中的泪水究竟是为了谁而流,她不知道,不可抑制,泪如雨下! 心底像缺了一角,不再完整,莫名的疼痛着,站在宫人来来往往的含凉轩,她忽然如同孩子般抱头嚎啕大哭起来。 没有什么罪不可赦,回得了过去终究回不到当初,这一路已经走到这里,错了又如何。 “娘娘,您这是……?”海棠在关雎宫寻找无果,心念一动匆忙的一路小跑到含凉轩,步伐渐渐止息,心有戚戚的凝视着失声痛哭的娘娘,睫毛轻扇晶莹的泪花倏然滚落。 她深知娘娘不会这样的脆弱,今日虽是被封为皇后或许在天下女子看来是莫大的荣耀,可是失去一生挚爱却做了仇人的女人,快乐又从何而来又在哪寻找! “海棠随本宫出宫!”抹掉眼泪,忍受着眼角的苦涩酸胀,孤岫很快恢复了先前的淡然,她知道等待她的是满地荆棘,容不得她感情用事,必须抛弃过去的一切。 摧毁一切恨的人,绝不放过一个。 马车缓缓的穿过一重又一重朱红的宫门,四角坠着的流苏一摇一荡的在眼光中散着细碎的光芒,穿梭而过北城墙的那一刻,心底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阴霾包裹。 北城墙,那是他们开始的地方,也是故事最终结束的时候。 海棠机灵的搀扶着孤岫稳当的下了马车,遥望这一方漫漫苇丛,沉声吩咐道:“海棠,不用跟着本宫在此静候便是!” 十里清风荡平时很少有人涉足,除了芦苇便是阵阵清风。伸手拨开遮挡视线的狭长苇叶于满眼碧海中踏出一条未知的路。 记得也是这样的午后,阳光温热,岁月静好,她与君亦琅躺在那片芳草地放着风筝,那时候她总担心手中的线不够长,风筝飞的不够高。 从午后一直到黄昏,直到光阴散尽他们方才离开,那短短的几个时辰就像是生命中陡然绽放的昙花,虽已凋谢却永远开在了记忆的某处,花开不败。 深秋的清风荡又会是飞絮低迷如梦似幻么?此刻你是否在我身后静静地守候着我的喜怒哀乐,一如往昔所有的温柔都只为我一人绽放,心悸狠狠的漾起,指尖轻颤狭长锋锐的叶棱深深的一撇划过。 伤口在痛,可心更痛,心被一刀刀的切碎,又被撒上一层又一层的盐。 唇轻轻地吮吸着指尖噙着的血珠,眼眶渐渐起了层淡淡的水雾,视线开始有些混度不清,深深的舒展一口气继续在这无边无际的苇丛中寻寻觅觅。 孤零零地坟墓蓦然闯入眼中,一瞬间世界满目疮痍,步伐沉稳而麻木徐步靠近,那白玉墓碑上刻的是分明是君亦琅之墓而非是亡夫君亦琅之墓,苦笑了一声。 “夫君,这是心儿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看你!我会记得你说过的一字一句,我会好好的活下去,我会为你报仇雪恨……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自然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心儿会来陪你!”淡淡的笑着就如同心爱的男子在眼前,她那样坦诚无妨的笑着,一直一直。 “如此情深无疆倒令人颇为动容!” 不合时宜的声音兀自传来,眉心一敛,孤岫漫不经心的转眸凝视着一身常服的洛小侯爷,唇角浅勾,似笑非笑:“不知什么风竟然将洛小侯爷吹到此处来了!” 眉隐锋芒,眸敛精华,洛侯那么安然地站在那里,挺直鼻梁下,薄唇少血色,腰间坠了块美玉。 “娘娘心中所思所想与本侯倒是不谋而合,既然志同道合何不借力使力,岂不是如鱼得水?” 陡然间一笑,连语言中都透露着令人拽测不透的心思。 只是看得越久,越觉得有种无形的压迫感,令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孤岫微觉窒息,悄悄地喘了口气,冷冷淡淡的反问道:“世事为棋,步出局外,我又岂能轻易信你?” “娘娘这是何意?” 洛侯依旧在笑,笑的云淡风清,可是落在她眼中却是渗得吓人,脸色骤然低沉,孤岫不以为然道:“半个月,本个月之内除掉君亦宣,如何?” 舒颜一笑,洛侯孤高的嘴角溢出两个字:“成交!” 孤岫满意的笑了笑,转身深深的望一眼巍峨的坟墓,这一刻仿佛所有的纠葛,悲痛,都融化在了她的笑颜里,接下来的故事会更加得精彩绝伦。 心头一阵恻然,努力让声音平静:“本宫便静候侯爷佳音!” 光芒灿烂耀眼,却刺得眼睛生疼,一直疼到心底。青色的衣裙随风飘飞,那么孤零零的,依旧是凌乱的长发。 蓦然间,时光凝固! 回宫不久洛小侯爷便差人往关雎宫送来了密函,信中一一叙述了有关他的一切秘密。众人皆知洛小侯爷是镇守函谷关已故的洛将军长子,由于此次策反三军立下大功被封为侯爷,实则他乃是出自书香世家由于一首诗被扣以谋反之罪被先帝满门抄斩。 志同道合如此看来却有其事,眼睁睁的看着信笺在香炉中化为一团灰烬,心中的胜算似乎又多了一分。 “洛小侯爷陈府极深,绝非等闲之辈,娘娘要小心才是!” 漫不经心地的合上香炉盖,孤岫接过海棠手中的丝帕轻轻的试了试指尖沾染的余烬,片刻的晃神,忽然开口问道:“各宫可有什么动静?” “回禀娘娘,甘霖宫传来消息说是宸妃娘娘怀孕了!”接过娘娘手中的丝帕海棠嘴角浅勾,吩咐着身侧的宫女退去,须臾轻声细语的说道,“下一步我们该……” 垂眸,孤岫抚了抚那微微有些凸起的小腹,虚幻的目光清扫着眼前的浮华奢靡,手渐渐的冰凉僵硬:“贺楼钟离身后有整个贺楼氏族撑腰……据说此刻贺楼王正在与边境叛逆分子作战,此事便作罢!本宫只祈求腹中的孩子能够争口气!” “娘娘一定会心想事成!”一语既出,海棠猛然间跪在冰凉的琉璃砖上扯着她的裙角,哽咽道:“娘娘为奴婢的娘亲寻医治病、安顿住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奴婢发誓一定誓死效忠娘娘!” 轻搀起眼眶泛红的海棠,孤岫温和一笑:“关雎宫,这森冷的宫殿,本宫信的人便只有你一个,对本宫好的人本宫会掏心掏肺对他好,反之伤害本宫的人本宫会十倍百倍奉还!” “娘娘,皇上请您今晚去太液湖畔赏月!”佩儿迈着细碎的步子,今日却也是打扮的花枝招展,活生生一张狐媚脸。 太液湖畔赏月,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久远的都记不大清楚了。孤岫扬了扬眉却提不起兴致来,心思缜密的海棠也看出了那隐藏的几分不愿,浅浅低语:“娘娘若是没有兴致,不如以身体不适推脱掉皇上必定不会怪罪的!” “太液湖畔赏月!本宫去便是。” 皓月温润,疏星点缀夜空,这一轮月光千年万年不曾改变,依旧是同样的月光吗,却不知这人间已历经轮回。 回不到过去,也回不到最初,剩下的只是这抑制不住的凄凉。 大大小小的河灯,交织碰触,泛着红晕的光芒,迷离梦幻,可眼前的一切都已没有了丝毫的意义,万般皆不过是一场空。 突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心儿,你来了!” 蓦然回眸,故人就站在面前七尺,一个人,伶仃的站着,月白色常服,和一年前一模一样。 他的样貌没便,心还是原来的心吗? 她在颤抖,努力让声音变得平静无波:“皇上命臣妾来,臣妾又岂敢抗旨!” 臣妾,这两个字瞬间划清了楚河汉界,君亦风一愣,蹙着眉,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一年前的太液湖畔也是这样的夜晚,你曾靠在我的肩头,那时候的你是那样的满足而惬意。我亲口对你说,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早已是我眼底最美的风景,你也曾说……” 摇摇头,孤岫轻描淡写地道:“那些陈年往事,臣妾早已忘了,你也忘了吧!” 说的是狠话,语气却又不够狠,好像还有不忍,还有期待。 第十八章 媚香,卿怜东宫 “看见这漫天闪耀的飞雪了吗?” 扬眸望去,细碎的萤光粉末徐徐的自空中飘散,一路跌跌撞撞落于温热的掌心泛着迷离的光泽,孤岫忽然觉得好笑,他在向她炫耀着什么,是他坐拥明珠的闪耀,还在他残害族人的罪孽? 她记得从前,细绢飞雪在林间旋转悠扬,那唯美的景致是素淡的,是醉人的,那时候的君亦风让人觉得温暖而安全,如今这一方的玄美浮华,却让她心生凄凉。 “飞雪,血……倒不如下一场真正的血,看那鲜红的血稀稀疏疏的落满整个皇宫,血色阴郁下的重重宫阙。我想一定很美很美!” 如此的波澜不惊令君亦琅的内心如遭电击,陡然脸色大变:“你恨我?” “为什么——恨你?”孤岫艰难的吐出一句,突然觉察到一丝异样,君亦风的那双眸子虽然幽深依旧,却始终隐藏在一片阴霾之下。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孤岫唇角一颤,待那层渐渐的夜明珠碎末于指缝悉数漏尽,淡若清风的道:“前尘过往,终不过是付与一抹微尘,那些不相干的又何须铭记,忘了便是忘了,自此忘得一干二净!” 伸手抚上孤岫那双枯谭般的双眼,君亦风又是一阵揪心,原来她不恨他,而是早已将他当成无关紧要之人,将那旧事忘了个干净。 “众臣提议甄选秀女充盈后宫,不知皇后意下如何?” 那高深莫测的笑意有些飘忽,旋即灰飞烟灭,拧眉孤岫不冷不热的回了句:“这天下都是皇上的,这天下的女子自然也都是皇上的,皇上爱谁不爱谁与臣妾一个局外人何关?” 陡然间,君亦风从身后的侍卫手中抽出尖刀,抵在孤岫的下巴,定定的说道:“你我之间的恩怨纠缠,便在今夜了结了吧!我杀了你以后旋即自杀,绝不欠你分毫!” 孤岫惨痛的大笑,摸索到君亦风执刀的手,一把握住刀尖,缓缓移至心口:“你舍得我死吗?” 刀面闪过阴寒的光,鲜血,自刀刃滴下。 君亦风的手冰凉僵硬,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戚戚然的看去,君亦风孤单的背影渐渐融进惨淡的飞雪中。再没回头。 握住刀尖的手缓缓的松开,‘哐当’一声尖刀落地,鲜红的血顺着指尖窸窸窣窣的低落,却始终找寻不到痛的感觉。 失魂落魄般静卧在湖边,凄楚的遥望着那满湖摇曳的河灯,又痴痴地伸手去碰触那并不像雪的飞雪,记忆遁入轮回中。 中元节,天空中飘着大雪洁白而晶莹。她挽着竹篮在河边放河灯,无意中回眸就听得一句:“鬼啊…..” 那个美好的少年傲气而又风趣竟说自己是捉鬼的,离别时她将那盏琉璃灯轻轻的放于他的掌心,那一刻心中仿佛注入了一股甘甜的清泉。 饮马渡,其实这世上本没有这个地方,那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胡诌的一个地名! 今夜,为什么会想起多年以前的那个中元节,那个少年难道是…… 昏昏沉沉的迈着虚软的步子,仿若一夜风雨过后枝头摇摇欲坠的残花。慢慢悠悠的回到关雎宫令海棠瞬间惊慌失措,略稳心神即刻吩咐着佩儿前往太医院。 新皇登基,诸国前来朝贺,设宴于雁歌台。 一抹浅蓝色出现在众人视野尽头,徐徐朝这边行来。 广袖及地,长发披垂,携霜花飞落之清雅,寒冰暗凝之淡漠。步步都很随意,步步都很*。 踏一径落花,披一身暗香,批帛长长的飘起在身后,随风势起伏,素净的颜色犹胜雨后晴空,其上丝丝光华闪烁,澄澈如天河之波。 霎时,四周竟奏起了泠泠流水之声,又似萧萧风雪之音,清冷的气氛弥散场中。 直到君亦风起身将孤岫迎至座上,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诸国的王公大臣莫不是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奉上些奇珍异物,孤岫只是冷眼旁观这一出出口不应心的戏码,兀自饮着酒。中途谎称身体不适便径直离开了雁歌台,漫无目的在御花园里走走停停。 “娘娘,请留步!” 闻声回眸,男子俊美的五官如雕刻一般,菱角分明,出鞘般的剑眉下面是挺拔的鼻翼,如山峰般陡峭,微抿的薄唇,勾勒出完美的唇形。 “在下沧于国太子洛夜凌,受皇兄所托将此信交予娘娘!” 男子阔步上前自,袖口中取出信笺。细看凤眸如墨,眼若星辰,眉目转动之间是出奇的冷峻和高贵,在这惊人的冷峻与高贵之中,又不失优雅。 迟疑了片刻,孤岫伸手接过信笺心底惊起无数的水花,洛夜玄这三个字如刀刻般一笔一画刻在心头。“敢问太子殿下,洛夜玄此刻身在何处?” “皇兄此刻在帝都!”从容一笑,男子转身离去。 拆开信笺,白皙的宣纸上唯有一个‘心’字,心在哪里都不知道,又如何能找到自己的心?有一阵没一阵的掌声自身后徐徐传来。 收拢心绪,原来是傅芷妍随着一众宫女,轻移莲步款款而来。“妹妹当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没想到这沧于国的太子都与姐姐有几分交情,若是传到皇上耳边不知……” 孤岫不为所动,只拿眼睛扫了扫傅芷妍,“甘霖宫的钟离妹妹也怀上了,姐姐若是闲来无事,倒不如多花些心思放在如何为皇上绵延子嗣上!” 傅芷妍气的噎住,半响才咬牙道:“这孩子说不定是你和君亦琅的野种……皇上容得下吗?” 箭步上前,死死的扣住孤岫的手腕,柔美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柔弱之态已失了几分,更用上了最愚蠢的威胁。 “姐姐莫要动怒,若是一不小刺激了妹妹令这腹中的孩子出了分毫的闪失,姐姐可是有理也说不清啊!”声音并无起伏,孤岫有恃无恐的淡笑着。 话音方落,傅芷妍便如同躲瘟疫一般连连退后了好几步,“你……回清芷宫!”言辞间略显局促,随后拂袖而去。 看着离去的傅芷妍,有点失神,这种沉不住气的个性,连言语中透露出来的爱恨都一样。 沉默片刻,语气不由的变得柔和了:“海棠送去李大人府上的礼品可准备妥当了?” “娘娘不用担心已经准备稳妥,张大人那边……?”小心谨慎的收起孤岫手中的信笺,环顾四下无闲杂人等,海棠方才轻声低语。 心渐渐沉下去,孤岫绕着石子小道来到亭中稍适休息,语气中透着不悦,“至于张大人无非是个见风使陀之人,无需理会!”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对了,将前几天丝针纺送来的首饰送到张符,变说是本宫赏赐给张夫人的。” “海棠这就去准备!” 宫灯十里,星火攒动,朱雀台载歌载舞,低回婉转的曲子弥散在重重宫阙。 凝雪宫后废弃的小花园,在这宫灯璀璨的深谙角落里,孤岫跨坐在一棵歪脖子大槐树的树丫上,窥探着浮华氤氲之下的这方宫城。 “娘娘是怎样上去的呢?” 凝神望去,树下负手立着的人是洛侯,他怎么会在这里,孤岫没有思量,漫不经心的说道:“不关洛侯的事……” “娘娘怎么上去的是不关我的事,可娘娘怎么下来就关我的事了!”翻着白眼,有些坏笑,一扫那种威严肃穆之气,就在孤岫诧异的说不话来的时候,他已经高高举起了手臂:“信我,你就跳下来!” “啊?”孤岫瞪大双眼看着一反常态的洛侯,努力的掐了一下自己近乎麻木的腿方才觉得眼下并非是幻觉。 如此轻浮挑衅的言语,其中之意不言而喻。粲然一笑,孤岫魅惑的眼眸淌出万种风情,心念一动:洛寻啊洛寻你最好不要爱上本宫,否则最后一定会死的很惨。 一闭眼,一咬牙,索性就挑了下来。 风好凉,夜好深,耳边飞逝而过的仿佛是昙花绽放的声音。 于是,她投入到了一个美好的怀抱,陌生却温暖的气息,她的双手不自觉地就绕上了落侯的脖子,隐约间感受到他砰砰砰的心跳,好久才睁开眼,满眼只是那比黑夜还要黑的头发。 “娘娘果真是倾国倾城之容!” 洛侯笑着放开她,谁知道她的脚一落地,突然就眉头一拧,“只可惜……本宫不是皇上心底的美人!” “在本侯眼中娘娘乃是绝代佳人!” 微微一愣,孤岫开口问道:“不知侯爷究竟喜欢哪一种女子,本宫方可以为侯爷寻觅一段锦绣良缘!” “本后喜欢的女子应该如娘娘一般风华绝代,冰雪聪颖,只可惜佳人难求!”沉默良久,转身消失在暗夜里。 呆呆地站在原地,孤岫饶有兴致的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世人皆说红颜祸水,英雄难过美关,此话也还是颇有道理的! 远远的,灯光朦胧处,咿咿呀呀的大戏轮番上演,正唱着哀伤的曲:你家灭了几盏灯哟,却毁了我一座城池…… 第十九章 佳人,不可思休 就这样站了一个时辰,孤岫正觉得腰酸腿痛的当口,海棠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一路搀扶着回到了关雎宫。 君亦风的背影一滞,随后缓缓转过来,君高临下地望着她。 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忽然想起当年她失足跌落湖中患风寒时,君亦风衣不解带地照顾她,那是她烧的迷迷糊糊的,虚弱的伸出手去为她拭汗,君亦风便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满心欢喜地说:“你终于醒了!”随后便又迷糊的睡过去了。 记忆中的掌心是那样绵软温柔,可为什么现在只觉得痛? 好痛! 张大双眼望着眼前的男子,明亮的眸子如一汪幽谷浅溪,说不出的俊俏清秀,目光冷峻像极了当年的太子,那个不一样的他。 君亦风紧紧的捏着她的手腕,厉声道:“皇后这是去哪里了?” “我——”孤岫唇角动了动,只是愣愣地望着君亦风,他为何生气,她多少能猜透,想必刚才与洛侯在后花园的那一桩荒唐事被有心人看到了。 也不拆穿,孤岫只软软地赖在他身上,故意撒娇道:“臣妾一直在等着皇上!” “哦?”条件反射似的应声抬头,君亦风的那双眸子近在咫尺,孤岫几乎快要看清他眼睛里的自己,胸口忽然一跳。 君亦风低头在她的额头极快地印下一吻,温的,软的,稍纵即逝,就在她还没来得及反映时,又紧紧将她一抱,几乎叹息般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心儿……” “臣妾累了,皇上…….” 狠狠的推开她,君亦风怒视着她,不再说话,疾步离开了 脑子在一瞬间炸开了,突然就受惊了,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君亦风站在她眼前时,她心中所想的会是他们过去的种种? 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但又好像笑不太出来。若是以前的君亦风应该是寻根究底,如今的他竟学会了忍耐甚至妥协,略微犹豫很快又回到现实中。 他是什么时候发觉的呢?又跟踪了多久?这些都不重要了,展开宣旨,孤岫浅浅画出:“月尽浮光玉满堂,花穷颜色馥凝香。不向瑶池凤阁居,偏向世间一良人。” 海棠凑向前来,默念一遍,不由得一声赞叹:“娘娘妙笔生辉!”赞叹过后是绵延悠长的叹息。 清冷的月光洒在大殿前的院落里,明明灭灭的光影,斑斑驳驳的凄哀,孤岫神情一滞,星眸微张,笑容分明还凝结在她的嘴角。 海棠怀揣着披风出了大殿,心底动容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不说话也不动, 风不起,叶未落,这一刻时间似乎静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重云会聚,山雨欲来,一滴雨水落在她的脸上,就好像从梦中乍然惊醒。 “哗——”大雨瓢泼而下,瞬间将万物淋湿,嘈杂的雨声淹没了一切,也包括心底的重重阴霾。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场大雨中,只有她,只有他。 或许对方早已就洞悉了今日的结果。 这世上,最毒的,是痴情。 它会让你舍生忘死,能够让你即便到了那样痛苦的一颗,却还笑着说喜欢。 它能让人永远背负沉重的枷锁,再也不知快乐为何物,就像深入骨髓的毒药,穷尽一生,也是难解。 一早洛侯便派人传来消息,贺楼氏族中了敌人的埋伏,寡不敌众,伤亡无数,贺楼王战死沙场,皇上下令不得将此消息透露出去。 醉翁之意不在酒,此刻洛侯将此消息带给她,无非是借此噩耗除去贺楼钟离腹中的孩儿。贺楼钟离生性纯良为了保全贺楼氏族而嫁给君亦风。她本就不是攻于心计的女子,况且在这偌大的皇宫中无依无靠,如何能够下得了手。 海棠深知孤岫的性情便也看出了心底的那几分犹豫,放下手中端着的雨露糕,深思熟虑后方才缓缓开口:“此事娘娘可以假手于他人,兰妃娘娘便是不二人选,只需要将消息传到清芷宫……” “你去办吧!”语罢,孤岫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从起玉盘中拾起一片玉露糕,停在唇边半响又放回盘中,心底的不安如一层又一层的浪花拍打而来。 柔指芊芊拨动琴弦,婉转清扬,可那百转千回之中紊乱的心绪依旧如同乱麻,思前想后她终是决定前往甘霖宫。 温香袅绕的宫殿里,贺楼钟离那生机勃勃的美丽,饱读诗书的才华,一眼便深深的吸引着她。看着她一笔笔勾画出所谓的心上人的模样,看她赏花吟诗,看她蹙眉凝思谈笑。 君亦风应该是不爱她的吧,除非……或许久而久之钟离可以得到他的几分真情? 此时此刻她问钟离,为什么爱君亦风,她也说不出来。 “皇上为什么爱姐姐?”钟离猛然抬头,咯咯轻笑。 心痛难忍,孤岫完全呆住,头脑一片空白:“也许不过是时机,在他生命中最贫瘠的时候,我的出现,如一汪清泉,从此再无可替代!” 从此再无可替代,这是她在君亦风的心中的地位吗?独一无二,还是说一切都只是自以为的假想! 钟离望向孤岫,神情忽然变得温柔而飘忽:“母凭子贵,娘娘腹中的孩子将来必成大器;钟离从未有过任何非分之想,只希望孩儿平平安安的成长,这样不是很好吗?” 孤岫微微看着钟离呆滞的脸,满色冷峻,没有任何表情。 “启禀皇后娘娘,宸妃娘娘,兰妃娘娘来了!”宫女匆忙的上前轻声细语的回禀,目光里带着几分促黠之色。 心底的阴暗渐渐将整个人残忍的吞噬,忽然很想看看傅芷妍会做出什么样的惊人的举动,想要抓住她的软肋,揭开她的伤疤再往伤口上撒盐,这一瞬间‘恨’自然而然的喷涌而出。 “兰姐姐素来对本宫有所偏见,本宫还是稍稍回避以免再起冲突!”相视一笑,孤岫绕到屏风后躲避,暗中窥探着一切。 “姐姐!”钟离甜甜的唤了声。 “妹妹,姐姐此番前来是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妹妹!” 躲藏在屏风后的孤岫,不知不觉间手心渗出一层细汗,脚艰难地挪了挪却又收了回来,侧耳继续倾听着两人的对话。 钟离满脸的疑惑,心想着宫里的日子也就是这样一天天平平淡淡的便过去了,周遭也没有什么关乎切身利益之事“重要的消息?姐姐但说无妨……” “这……”傅芷妍欲言又止,纤细的玉指别有深意的指了指宫殿内的静静立着的侍女。 顺着傅芷妍的目光望去,钟离一下子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隧挥了挥手,屏退了众人,如此若有其事的举动,不免令钟离隐隐流露出忧虑之色:“姐姐……究竟何事如此神秘?” “皇上不准伸张此事,只是姐姐不忍妹妹被蒙在鼓里!” 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钟离激动地上前一把握住傅芷妍的手腕,低低的呢喃:“难道是……”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宸妃妹妹你的父亲……贺楼王战死沙场了……”轻描淡写的语气之下是无限的快意。 眼前一黑,全身的力气被抽离干净,钟离瘫软的坐在青砖上,低低的抽搐着。 “贺楼王是何等的骁勇善战,怎么会这样轻易的便战死沙场?听说是一不小心走漏了作战计划,都是你的好弟弟贺楼固伦所赐!” 贺楼固伦此人她未曾听说过,傅芷妍又是从何得知,难道她果真是南国安插在君亦风身边的细作,玄思之际又闻得傅芷妍清转如黄鹂般好听的声音。 “自作孽不可活!你这个弟弟从小受尽了你们的欺凌侮辱,如今报仇雪恨也是在情理之中!皇上马上便要册封他为新一任的贺楼王号令族人为朝廷效力,他会放过你么?皇上会为了你一个不相干的女子与固伦反目吗?这瓶鹤顶红是姐姐为妹妹特意准备的,还望妹妹笑纳!” 春风拂面一般的笑容下是渗人的寒意,钟离身子一僵,顿了顿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通晓万事方能运筹帷幄,牢牢抓住敌人的软肋,从而克敌制胜,对于一个细作来说这些我都得心应手!” 眉微微蹙起,孤岫拔下发髻上的玉簪,犹豫了一下,将簪子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细作?你是细作……”钟离忽然狂笑起来,笑容里有诧异,鄙夷,亦或有不屑。 “姐姐还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细作,姐姐可知道细作是不能动感情的,一旦动了感情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姐姐真是可怜……”钟离踉踉跄跄的站起来,痴痴地笑着。 “以前我是太子妃,总有一天我也会是皇后……皇后……我会把他心底的女子连根拔去……我会是他唯一的女人,我会助他平定天下,坐拥繁华,这世上没有人比我傅芷妍更了解他……没有人……” “可他不爱你!”钟离一句话,切中要害。 这一句话足以击碎了傅芷妍的废话连篇,她不肯向任何人低头,不愿去相信君亦风不爱她的事实,只是不肯承认自己是那样的可怜可悲罢了。 “不!不!怎么可能——”傅芷妍一把钳制住钟离的喉咙,嘴里含混不清的重复着,似乎已变得疯癫。 “他……不……爱……你……”强忍着窒息的痛楚,钟离依旧不依不饶的戳着傅芷妍的痛楚,支离破碎的低语,“姐姐……真是可怜……” 忽然,胸口一阵刺痛,傅芷妍眼底闪现出噬人血光,手中的力道凝聚陡然发力,“咯吱”一声,钟离直直的从视线里如同纸鸢般轻盈地坠地。 那无比快意的笑容却永远的凝固在嘴角,有几分讽刺,几分鄙夷! 第二十章 绯火,花开两世 “啪”的一声,手中紧捏的簪子陡然落地,脑子里仿佛一团乱麻,可总也没办法找到那线头。 “谁……”隐约间听闻物件跌落青砖的细碎轻响声,傅芷妍方才从的惊慌中回过神来,双眼微红却是极力的遮掩着住心底的漫无止境的恐惧。 缓缓的自屏风后走出,孤岫战战兢兢地的去试探钟离的鼻息,食指似被电流击打过倏然间收回。 凝视着已经断气的贺楼钟离,一尸两命,孤岫忽然有点难过,若是方才有一丁点恻隐之心,或许结果便会不同了,何时自己竟变的如此心狠手辣? 皱了皱眉,孤岫心里异常平静:“姐姐真是好手段,今日妹妹大开眼界!” 傅芷妍掩唇而笑,笑的甚是妩媚:“妹妹竟然听见了也看见了,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慢慢的回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绝丽的脸庞不染一丝尘埃,若不是亲眼见识了刚才的一幕,她是绝不会相信这个一脸温婉的女子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细作?姐姐说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你更了解他,那姐姐也该料到了你最后的归宿……” 傅芷妍愣了愣,心里钻出一股凉意:“我不懂妹妹的意思!” “他的眼中向来容不得一粒沙子,从他成为皇上的那一刻起他就先是皇上,然后才是一个丈夫,姐姐你的夫君!” 傅芷妍悻悻,嘴巴却不饶人:“一面之辞皇上会信你吗?这甘霖宫上下都是我的人,贺楼钟离乃是因大势已去被固伦逼迫致死,此事与你我无关。” 冥思苦想之际,脑子里却飞也似的,溜过去一个念头,静了静,良久轻声道:“妹妹便当一切没发生过,只不过姐姐你要好自为之,否则……果真应了钟离的话死无葬生之地……” 说罢,一个闪身,眨眼便不见了踪迹,傅芷妍怔怔的站在原地,风来了又走,纱衣软软地拂过手臂,像是刚刚爬过去了一只小虫,痒痒的酥酥的,没有半点惊慌,面不改色的出了甘霖宫。 通晓万事方能运筹帷幄,牢牢抓住敌人的软肋从而克敌制胜,傅芷妍这一句话确实有醍醐灌顶的功效,令人获益匪浅,酉时甘霖宫的宸妃娘娘自缢身亡的消息便在后宫传的沸沸扬扬。 众人只道是贺楼王战死的消息传来又加上贺楼固伦继任族位,宸妃倍受打击见大势已去自缢身亡。但凡是明眼之人都可以看出钟离的死因,此事若是没有君亦风的应允又岂会早早了事! 可怜了钟离一世貌美如花贵为贺楼氏族的神女,一朝步入宫闱,终究逃不过的是宿命的棋子。 生死不过是一线之隔,可是她所重视的人都已经离她远去,将她独自一人抛在这陌陌红尘,活着又如何? 手中扬起的一枚黑子缓缓的落下,心绪也渐渐沉下。 “娘娘,皇上传您前去兰陵宫?” 今夜他是寂寞了还是因为失去而觉得孤独了,忽然开始疯狂想念那些前尘往事,眼睛里的光芒黯淡而灭,渐渐不动了顿了顿柔声道:“海棠随本宫去吧!” 风从打开的窗子里钻进来,大大的袖子被风吹起,慢慢地鼓起来向后飞去,恍若蝴蝶巨大的翅膀,感觉到什么身边穿了过去,化成延绵的白雪,遥远的,看不清晰,然后飞到那个春意盎然的清晨。 那长发飘飘的少女,咯咯的笑着,分明是天真的眉眼,像是冰雪初融时极动人的春色,霎时夺目。 可是……心为什么会有几分失望呢? 没有办法让自己不难过,虽然知道无论怎么难过那些死去的人都不会复生,可是她已然很难过。 “娘娘,皇上将自己关在里面无人敢近!” 咬了咬牙,孤岫使劲地推开了门,仿佛拼尽全力。 “嘎吱”的一声,殿门大开,她的影子倒映在地板上,勾勒出浅浅的线条,而屋里一片寂静,仿佛这里曾今停驻年华。 怔怔的站在那里——喝得烂醉如泥的君亦风,双目水般清澈,嘴角漾起不曾有过的幸福笑容,与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皇后……你来了……朕今晚很是开心……”跌跌撞撞扶着梨花木雕长椅,君亦风迷迷糊糊间双手搂着孤岫的肩头,“朕今晚难得的开心……” 孤岫依旧面无表情的听着,漫不经心的问了句:“宸妃…….她……皇上就不伤心吗?” “朕是天子!这天下是朕的,这天下的女子也都是朕的,朕又如何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子而伤神!” 孤岫紧紧的咬着唇不说话,一直到嘴巴里盈满了腥甜的血腥味儿,狠命地推开了君亦风的双臂,身形一晃,他一连后退几步, 这个人永远这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沉默了片刻,缓缓地道:“皇上说的一针见血,句句皆是金玉良言!”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后宫佳丽三千,朕……只要你一个人便足矣……她们的生死与我无关,我只在乎你……只在乎你……”那双眸中流光溢彩,浅浅淡淡的笑意,一如往日的似水年华。 那么那么的事……那么那么多的地方……那么那么多的回忆…… 凑近了君亦风,孤岫伸手牢牢扯住他的袖子,嘴角微动,却是再也发不出声儿来,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一脸醉态的君亦风叹了口气,无奈的宠溺神情:“等朕横扫诸国,我们便离开雅陵,我愿意与你做一对寻常夫妻!” 君亦风见她这般伤心难过,惊慌失措起来,拿起袖子为她拭泪,觉察到那袖子上有酒味,熏得眼泪更凶了。 从未见过君亦风这般的笨拙模样,心早刹那间有些柔软。 心底一沉,君亦风已经涌入她的怀中酣睡起来,针刺一般的疼痛自心底泛起。时间恍惚间静止,略微迟疑随后艰难的搀扶着东倒西歪君亦风前往床榻。 沉醉中君亦风手臂一览将她一并揽倒于床榻,轻纱微漾摇曳一室的温软,略微的侧身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男子,那微蹙的眉眼流淌着无人可以化解的哀伤,淡淡的却又是无比的清晰。 盯着那紧抿的薄唇,突然间,觉得有点温暖。 冰凉的手指突兀的抬起,蜻蜓点水般拂过那泛着酡红的迷人脸庞,嘴角淡淡勾起:“若我白发苍苍,容颜迟暮,你会不会,依旧如此,牵我双手,倾世温柔!” 只可惜回答她的只有那浅眠的呼吸,前尘旧事转瞬间,一眼万年,天下苍茫广大,而我只能葬你在心中。 一低头一敛眉的温柔,恰似水莲不胜娇羞的蕊,倾身无比轻柔的为君亦风盖好被褥,迈着盈捷的步子出了兰陵宫。 出了大殿走出几丈之外又忽然踱回步子,沉声吩咐着一旁的宫女:“皇上怕是喝醉了,今夜你们小心伺候!” “诺!” 她记得君亦风曾说过,有朝一日带着她去天山看暮雪,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双浅灰色的眼睛温柔专注地看着她,四野寂静,她的心跳如鼓。 她也曾说过自己是一个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坏女人,造化弄人,谁知当时随口一句的玩笑一步步成为现实。 他说:你若变坏我便陪你变坏,总之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天造地设的一对!终归是曲解了他的眼神,最后,曲终人散之时,原来只剩下她一个人。 不过几日雅陵城便沸沸扬扬宣扬着一首童谣:夜宫天,兵戈变,遗诏更,三军灭,骨肉残,江山定。 童谣的言下之意便是讽刺君亦风逼宫夺权,残害兄弟,坐拥这江山亦是名不正言不顺。谣言四起以讹传讹,一时间如同决堤的洪水况难以抑制。况且这也并非是子虚乌有。 天子的威严岂容诋毁,此事传到君亦风耳中一时之间便激起千层浪。朝堂之上大动肝火下令彻查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誓要找出始作俑者严惩不贷。 雨夜逼宫当晚在场之人孤岫心底也大体有数,知晓遗诏破绽之事的人少之又少,除非是此人看过那缺了一字的遗诏,在她进宫之前除了君亦琅外再也无人看过,由此看来应该是交付与君亦风之后。君亦风向来小心谨慎,那么此人一定是他身边的心腹。 最后彻查出幕后主使竟然是君亦宣,据刑部的李大人透露在君亦宣的府中搜出了那份遗诏。微微有些诧异,细细一想与其说是君亦宣倒不如说是君亦舟。 君亦宣为君亦风潜伏在君亦琅身边十几年,如今君亦风登基他也算是功德圆满,君亦风又重重的赏赐金银珠宝无数。此时他又如何会反其道而行,冒天下之大不韪自寻死路。 所有的疑惑在见过洛侯之后荡然无存,原来一切不过是半个月前清风荡里她的一句话:半个月之内,除掉君亦宣! 掐指一算,不偏不倚今日恰好是半个月之期。 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冷笑,仰着头,迎着光,瞧着眼前的洛侯,紧抿薄唇,如斧削过的脸颊,深邃幽冷的眸子,身上散发着沉稳高贵的气息。 孤岫收回视线,浅笑中流淌妍丽的魅惑,撩动心弦,口中低低的念道:“傅芷妍……” 第二十一章 寂静,乱世成殇 “凡夫俗子皆以为红颜祸水,却不知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那眼神仿佛深不见底的海水,一瞬间包含了太多太多。孤岫几乎就要沉溺在眼波中,许久,轻叹一声,语气渐软:“那……洛侯以为本宫是哪一种?” “娘娘是红颜而绝非祸水,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娘娘可知你什么时候最迷人?” 双眸暗藏凌厉,孤岫狠狠的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男子,不以为意的问道:“什么时候?” “对!对……便是这种眼神……”瞬也不瞬的盯着着那如润春风的的眸子,忽然温温淡笑。 微微一愣,孤岫深深凝视着洛侯,很久很久,一句话也没说,心底万般的柔软都化为那不经意间的倾眸一笑。 这么随意的一句话,就能换得她眼角眉梢的盈盈笑意,而他居然觉得,为了能看这温暖的一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眼底的笑意还未散尽,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向前挪动了几步,试探的问道:“娘娘方才说的是傅芷妍……不知她?” “兰妃娘娘绝非池中之物……不知侯爷对细作有何见解……”冷冰冰的丢下这句话后,孤岫转身信步朝大殿迈去。 温润的阳光柔和打在洛侯的萧俊疏朗的脸庞,无可奈何的笑笑随后只身离开。 诺大的寝宫内恍惚间孤岫坐于妆台前,审视着看张日益陌生的冰冷面孔,萧索的却又令人顿觉凄凉。 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在下一个瞬间溃不成军。其实很多时候,当身处其中的时候,总是看不明白,很久很久之后才知道,玩弄我们的不是命运,而是那个命中注定的人。 幸福,就是认定了一个方向,奋不顾身的冲过去,无怨无悔,与人无忧,也许她想要的,到了最后也得不到,但是一定会争取。 那一年她十四岁,那是哥哥第一次随大军前往战场,她在溪水边上意气风发的说了这番话, 那时年少无忧无虑,暮然回首,恍然发觉,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竟然莫过于如此。 犹记得当初君亦风离开雅陵前往云姜,眼看着那个背影越来越远,以为他会那样走掉,可是当她盯着他的背影就要流泪的时候,他忽然转过头头来。 烟火飞扬中他们战场重逢,君亦风笑起来,夕阳的余辉里眉眼温软,他伸手柔乱她的头发。那一瞬间似乎穿越了万年的光景。 那晚的月亮很大很亮,军帐外她靠在他的肩头,他们就那样彼此的温暖着,默然相爱,寂静喜欢。 生不同衾死同穴,本以为会是一生一世!可是后来,时光如水,乱世成殇,那个山盟海誓的男子一点一点地松开了她的手? 一下子的松手,便注定是一辈子!他们之间的爱已成为一剂毒药,深入骨髓,唯有伤才是最终的结局。 “海棠帮本宫准备好一份大礼,本宫要去天牢里去与王爷叙叙旧!”梳理着凌乱的发丝,孤岫面色忽而凝重,身在局中,如今她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忍。 潮湿阴暗的地牢中散发着腐臭的异味,刺激着肺腑令人心底一阵阵作呕。幽暗的牢狱中阴气森森,这宫城的天牢中关押的囚犯都是些王公贵族,昔日锦衣玉食大富大贵如今却沦为阶下囚性命堪忧,不竟有几分讽刺。 迈过一重又一重的栅门,最终狱卒打开了最后一道狱门,脏乱不堪的牢房里君亦宣身穿着囚服,半卧在稻草堆中,对于不速之客的到来似乎不以为意。 屏退狱卒孤岫微微低头进了牢房,稍稍整理了下裙角,坐在那张坚硬的木板上,环视四周的铜墙铁壁饶有兴致的问道:“不知王爷在这里住的可是习惯?” “多谢娘娘关心,本王在这里很好!”君亦宣微微蹙眉,手中揉搓着稻草。 那样漫不经心的神情反倒激起了孤岫心底那深深的恨意,拳头捏了又松,良久厉声轻喝:“他待你不薄,我很想知道你为何在关键时刻临阵倒戈!” “娘娘可曾听过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冷漠沉静的言语,似乎早已看淡了生死浮华。 广袖轻佛,孤岫陡然间笑的有几分狰狞:“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他君亦风又是如何待你?你倾心相谋换来的不过是牢狱之灾!” “本王不过是受了奸人迫害,皇上定会彻查此事还本王一个公道!” 字字铿锵,君亦宣那表面成竹在胸的模样实则乃是心存侥幸,眼底噙着媚然的笑意,孤岫伸手掸了掸落于衣袖上的灰尘。 “贺楼王战死沙场,皇上现如今正忙着贺楼固伦的册封事宜哪来的心思彻查此事?再说皇上的心思王爷怕是知根知底,王爷掌握了皇上的一切秘密这似乎本身便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不知皇上……” 话中的深意明白人自然可以略知一二,只一瞬间君亦宣已不似方才那般的淡定不迫,目光闪烁不定想来是有些后怕。 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孤岫心中越发的快意了几分。轻轻挥手,海棠随即不缓不急的进入牢房,手中端着托盘白布遮蔓。 “本宫已经为王爷安排了一个……好去处!”轻声细语间却是渗人的寒意,柔指轻佻,伴随着白布滑落君亦宣的脸色惨白如纸。 挑眉,孤岫笑的甚为妩媚:“一把匕首,一瓶毒药,王爷可要想清楚,下了阴曹地府莫要后悔才是?” 森冷的杀气冷君亦宣不由自主的一凛,然而言语中的锋芒才是真正令人胆寒之物,显然是故意的,她面上笑着越是妩媚,他的心里越发的堵得慌。 从前倒是他小瞧了这个女子,能够让君亦风与君亦琅爱的不顾一切的女子果然是不同寻常,四哥啊四哥在你撒手人寰之际有你爱的女子为你忍辱负重报仇雪恨,这也算是圆满了。 一阵狂笑过后,君亦宣扶着墙壁稳当的站起,望着那明晃晃的利刃,心一横拿起匕首一个箭步上前那利刃已经抵在孤岫的喉咙处。 “娘娘!” 海棠惊慌失措的大叫,很快耳畔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大批的侍卫蜂拥而至。 “退下!”见侍卫依然手执长刀似乎跃跃欲试,孤岫压低嗓音,怒斥“本宫说……退下……”侍卫闻言大惊,徐徐退下。 “本宫好心提醒王爷莫要冲动!王府传来消息说是苏锦怀孕了,王爷一定明白皇上有多爱本宫,若是这匕首一不小心割破了本宫的喉咙,整个王府都会为本宫殉葬,倒是可怜你们那未出世的孩儿,不过如此一举你们一家人在阴曹地府团聚却也是极好的!” 抵在孤岫喉咙的那泛着寒光的匕首渐渐的抽离而回,君亦宣顿时慌乱无措:“苏锦……她怀孕了……怀孕了……”眉眼间浮现出一丝欣喜,一丝不忍,一丝无奈。 “王爷放心,王妃如今在关雎宫很安全,本宫会好好的照料她们母子!”微微欠身,海棠搀扶着她缓缓的出了牢门。 “娘娘果真是好手段,娘娘为本王安排的好去本王很是满意!” 止住步伐,侧身凝视着落魄至此的君亦宣,嘴角浅浅勾起:“如此甚好,王爷一路走好!” “无论娘娘做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举,有一件事却是无法改变四哥永远不会活过来!” 一句戳中了她的软肋,脚下一软幸得海棠及时的搀扶住,嘴上却依旧是不肯认输:“你们君家的江山,这繁华盛世在本宫手中将会荡然无存。” 留下这句狠话之后,孤岫微微推开海棠,一路狂奔冲出了阴暗抑郁散发着森冷的地牢。 眼泪却是抑制不住的滚落,是啊!就算她翻云覆雨,君亦琅,她最爱的人,她的夫君都不可活过来。 爱更深,更重,是无法的熄灭无法的否认的,生生的折磨着她,哭哭笑笑,她的心在滴着血…… 戍时,天牢里传来君亦宣服毒身亡的消息,无比慎重地沐浴更衣,精心梳妆打扮,孤岫屏退了宫人。手持卷轴,迎着灯火认真观赏,神情分外温柔。 她在等待着君亦风,等待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好,好,做得好,你是我的好皇后,好皇后” 冷嘲热讽的声音徐徐的传来,孤岫闻声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起身朝大殿门口的君亦风迎去,微微欠身行礼。 “臣妾不明白皇上是何意?”口中低低的呢喃着,孤岫连眉眼都懒得抬。 如此淡漠的态度以及不将他放在眼中的轻薄令君亦风心如刀割,嘴角轻颤,一个巴掌落在孤岫脸颊上。“六弟的死,你以为朕被蒙在鼓里么?” 重重的一记巴掌让孤岫不慎跌倒在地,伸手拂去唇边溢出的血,抚了抚那微微凸起的小腹,笑里带着几分恐吓。 “臣妾腹中的孩儿说不定一不小心便没了!皇上还是不要动怒为好!” 此话一出君亦风如遭电击,冷眼看着眼前表情狰狞的女子,隔着那稀疏摇曳的灯光,他们彼此对望着,眼底的恨意谁也不少。 第二十二章 攻心,锦囊妙计 “打得好,这一巴掌打得臣妾茅塞顿开!皇上莫不是想废后?可惜皇臣妾掌握了皇上你的秘密!”孤岫嘴角不禁浮起一丝玩赏的味道,眸底的笑意愈发的肆掠。 这世上的事,天道轮回,因果不变,这一巴掌的确是该打!一巴掌打掉了心底最后的愧疚与不忍,如此看来也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若没记错这个男人是第一次动手打她,一直暗自揣测这个不可一世的皇上能容忍她到何种地步,看来也不过如此。 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他?孤岫若无其事的仰视着那深邃无波的墨瞳,埋葬心底深处那复杂不清的情感,面上仍挂着虚幻的笑。 良久,君亦风终于忍无可忍:“朕以后决不踏入关雎宫半步!” 听到这里,孤岫的心里很平静,竟也没有丝毫的伤心,只是追问道:“君无戏言,皇上可是要牢牢记住才是!” “是!” 似乎惜字如金,君亦风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激将法果然是很实用,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孤岫半响不冷不热的说了句:“皇上还是尽快离开为妙,以免见了臣妾这张阴险恶毒的脸恶心!” 身形如凝固一般,默立片刻,君亦风转身大步走出。 心松动开来,微微向后一倾平躺在地板上,遥望着头顶上方那金箔装饰翡翠雕琢的华宇屋顶,奢华无双这四个字来形容关雎宫是再为恰当不过的了,相比之下兰陵宫也稍逊几分。 众人眼中的皇后高高在上翻云覆雨,可这样又如何?归根到底她也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如天下的女子一样希望寻得一生良人相伴终老,只是她思念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 从此再也不会踏入关雎宫半步,再也不会……静静的闭上双眼,耳边低低缠绕着当初荻花亭下她那疑似诅咒的话语,睥睨天下,孤独终老! 海棠遵从吩咐回到锦巷,思前想后终究是放心不下,寻思着王爷猝死皇上必定会前去关雎宫兴师问罪,娘娘的性子又执拗全然不在乎礼数,皇上虽是一再纵容却总有例外的时候。 越想心中越发的不安,一不做二不休冒着凛冽的夜风海棠一路匆忙小跑来到关雎宫,间宫外也无任何守夜的宫人,略微思量抬手轻轻的推开了殿门。 镶金琢玉的门顺势大开,海棠提起裙角跨门而入,怔然间脚下的步子却再也挪不动,痴痴地望着大殿中平躺的娘娘,心绪渐渐沉入低谷。 凄然的步步上前海棠双膝跪在孤岫身侧,凝视着那双失魂落魄的眉眼仿佛抑制不住的流淌着哀伤,轻扬嘴角,那笑容是正午的艳阳,刺得她双眼流下泪来。 “娘娘,皇上来过了!” 纤细的睫毛轻轻煽动,孤岫半卧坐起:“他说……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踏入关雎宫半步……” “只不过是一时气话,皇上他……”唇动了动海棠却再也说出任何话来,在关雎宫伺候已有多时娘娘到底心中牵挂着谁她也分不大清楚,若说她眼底没有皇上,此刻她的伤心难过已经出卖了她最真实情感。 “为了腹中的孩儿娘娘切忌不可伤神,海棠侍候娘娘沐浴吧!” 顺了顺鬓角的碎发,粲然一笑,孤岫反问道:“本宫怎会为了不相干的人伤神?” “娘娘说的在理!”精灵的挽着孤岫的胳膊,海棠轻灵的眸子里,带着一抹从容淡定。 沐浴过后见娘娘精神不大好,海棠便伸手探了探额头微微察觉有些发烫,想必是娘娘发才躺在地板上受了凉,抽身正要前去传召御医,孤岫却是执意不允海棠只好作罢。 一夜昏昏沉沉,幸得海棠相守榻前悉心照料醒来已无大碍。艳阳高照,金光灿灿,御花园莲池中的荷花已经略显颓败之态,疲惫不堪的零星绽放,幽香淡若游丝。 “那不是兰妃娘娘吗?” 海棠稍稍提醒,孤岫顺着目光望去远处的湖心亭中端坐的人果真是傅芷妍,似乎正在专心致致地作诗抑或是作画。 沉思间,一个念头从脑海里溜过故而心生一计,莞尔一笑孤岫不缓不急的前往湖心亭。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侍女的行礼声惊扰了低头作诗的傅芷妍,抬眸扯出一抹勉强的笑颜,隧放下手中的墨笔绕过案台欠身行礼。 “你们都下去吧!”审视着傅芷妍那有些慌乱的神情,孤岫心底一阵窃笑。 “诺!” 待众人退去,孤岫饶有兴致的倾身观赏着傅芷妍所做的诗句:回眸三生琥珀色,转身一世琉璃白。 “此诗的下句便由妹妹来替姐姐代劳!”轻拈豪笔蘸饱了墨汁,提笔在半空中僵了僵,忽而下笔流畅的写道:任是临节三月暮,何须从恨五更风。 回眸三生琥珀色,转身一世琉璃白。 任是临节三月暮,何须从恨五更风。 “妹妹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姐姐今日大开眼界!”仔仔细细的体味一番,傅芷妍忍不住一句赞叹,赞叹过后却是深深的忧虑,以前她似乎小瞧了眼前的女子,那隐藏的城府似乎隐透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孤岫的语气夹杂着愠怒,却又不失温柔:“姐姐也是聪明人,妹妹心底想些什么姐姐应该是知更知底!拆穿姐姐的身份对我来说百害而无一益,姐姐大可放心妹妹什么也没看到也没听见,你我之间绝不会是敌人!” “妹妹……” 傅芷妍一脸迷茫色,孤岫却也不愿将话挑明反倒是岔开话题,指着桌上那被风吹干的卷轴,轻声说道:“姐姐便将这幅墨宝送与妹妹如何?” 见傅芷妍未有拒绝之意,孤岫便轻轻的卷起卷轴,眼底噙着清浅如深谷幽泉的笑意闪身离开。 回到关雎宫便直奔书房,愉悦地展开卷轴,吩咐着随后跟来的海棠:“海棠帮本宫研磨!” 许久不见娘娘如此的笑魇欢脱,海棠也不经意间受到情绪的感染,打心底的柔美甜笑:“娘娘这是要干什么?” “这几日本宫只需做一件事” 海棠不解,边研着墨边好奇的问道:“哪一件事?” “练字!”说罢,露出笃定的笑容。 连日来孤岫一直蹲在书房废寝忘食的练着墨笔字,时不时的凝视着那首与傅芷妍合作完成的诗作,海棠起先并不明白此举意欲何为,但在收拾宣纸的中渐渐察觉到字迹越来越像傅芷妍。 原来,娘娘是在临摹兰妃的笔迹,这也难怪当日在湖心亭讨来兰妃的墨迹,果然是步步为谋,沉思间海棠嘴角浅勾起。 “洛侯可是已撒下了饵就等着鱼儿上钩?” 荒废颓败的宫殿里,一身宫女装束,孤岫将事先准备好的信笺交到洛侯手中。 接过信笺,洛侯转身望着窗外清丽的月色,轻笑道:“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娘娘还请宽心!” “以后会面要更加的小心谨慎,上回在凝雪宫的后花园便有探子跟踪!” 侧身洛侯凝视着一脸从容的孤岫,神情像是很认真又仿佛是略带玩味:“娘娘是害怕被皇上察觉?” 顿时心烦意乱,孤岫草草地道:“洛侯觉得本宫会将皇上放在眼里吗?” “是本侯故意传到皇上耳边的!”洛侯声音陡然凌厉起来,扳过孤岫的肩膀,迫使着她面对着自己,“娘娘这是生气……” 孤岫只觉得好笑,慢悠悠地道:“洛侯莫不是爱上本宫了!” “这都被娘娘您看出来了!” 抬手掰开落于肩头的掌心,孤岫曼妙的转身迈出几步又忽而故意回眸浅笑:“洛侯可要三思而后行,爱上本宫的下场会很惨!”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背后传来洛侯的声音,全然当做耳边风一吹即过,伴着融融的月光孤岫的身影在廊下拉出长长的阴影。 秋风乍起,凉意微现,游廊左右高悬的琉璃灯盏微微摇曳,碰撞交缠铃铛作响。 “这信笺……原来那日妹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傅芷妍气急败坏的横冲直撞而来,全然不顾惜往日的温婉贤淑。 “姐姐可真是后知后觉!” 微沉下巴,傅芷妍挑眉回瞪着她,恼怒之意暴露无疑:“重枭他……妹妹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那倒也未必!一个是你爱的人一个是你爱的人,该怎么做姐姐应该比妹妹更清楚!”语罢,傅芷妍一手捏住她的喉咙,杀气渐生。 双手陡然发力摆脱钳制,孤岫反顺势将傅芷妍推到在地,笑得欢快。 “温柔善良这就装不下去了?自以为是的女人,总将男人看成是傻子,其实只要多留神,你就会发现,他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想象的多,你敢不敢赌上一赌?” 垂眸望着无话可说的傅芷妍,继续冷冷道:“重枭的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间,此番又可以看清君亦风对你的情意究竟有多少。对姐姐而言找到心中真爱未尝不是圆满的结局!” 一时傅芷妍既伤心又失望,君亦风对她的情分究竟有多少她心知肚明,又何须多此一举自欺欺人。 只是,重枭那个将她从暗无天日的深渊里解救出来的男子,那个为她杀了将军之子被杖责三十的男子,那个真心爱她护她的男子,他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他踏上一条不归路。 “聂孤岫,姐姐我送句话给你。斗来斗去,最斗不过的是人心;爱来爱去,最爱不得的是仇敌!” 斗来斗去,最斗不过的是人心;爱来爱去,最爱不得的是仇敌...... 第二十三章 盛世,帝业如画 “重枭……”思前想后终究还是舍不得那个男子,沉默半响傅芷妍一匹白马直奔合虚山。 站在合虚山脚下朝上望去,整座山都笼罩在一片深黑色浓雾,寂静如死。 执迷的细看着手中的信笺,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默念着,那的确是出自重枭的笔迹她是不会看错的。他说:申时合虚山脚相见,南南!我带你离开。” 南南,很久没有人这样亲切的唤她了!流萤灯节那晚她重返雅陵,从她不顾性命舍生挡剑的那一刻她就在心底暗暗发誓与过去一刀两断,她要做回以前的那个傅芷妍。 那一天的夜罗花汹涌绽放,鲜红的刺人双目,君亦风一身月白色太子常服负手立于花丛中。她是陪着爹爹进宫为皇后娘娘贺寿的,瞥见那个男子微垂着头似乎心中想着伤心的事情,便大着胆子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 神情中带着一丝忧虑焦灼,君亦风颇有几分不耐的推开她:“你是谁?” 她有些支支吾吾:“傅…….芷妍……” “你的名字和你一样美!”说这句话时,君亦风的语气分明柔软了几分。 初相识,这是他们之间简短的对话,时隔多年如今回忆起来却依旧是那样的温暖。 若是当初知晓他是太子殿下,或许她便不会大着胆子,或许就没有后来的故事。 一面之缘,那个少年却深深的牵动了她的心弦。后来她便常常缠着爹爹带她进宫,进宫是假实则希望能再次碰见他。 不知道彼此间的喜欢是从何而起,只记得曾一起看过落日西斜,杏花春雨,曾许下生生世世的诺言。十三岁的美好少年亲口允诺要娶做太子妃,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那一瞬心底就果断的认定了这会是一辈子。 荼蘼花开了无缘,这个美丽却又虚幻的诺言在幽暗的深渊中曾经是她唯一可以瞥见的一抹光亮。 那年君亦风随大军去盛都作战,她执意前去却又遭到爹爹的极力反对。月圆之夜府内一片沉寂,孤身一人离开王府,命运如此天翻地覆。 就算是拼劲力气,她也始终无法来到她心上人身边。当晚踏入一家客栈不久便恍恍惚惚的失去了知觉,醒来时方才惊觉已身在南国将军府,沦落为一名歌姬。 恍然间,一切仿若一场梦。 雅陵,似乎越来越遥远,遥远的甚至在梦境中她都看不清,摸不着。 想逃脱,想反抗,想寻死,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生不如死的折磨。 起先终日以泪洗面,后来她便不哭了,因为眼泪只会令弱者更弱,最终换来的不过是众人鄙夷的神色。 久而久之,渐渐的她也欣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歌姬不过是供男人消遣的工具罢了,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她本就有着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善歌舞,通音律。 不到一年她成了将军府最出众的歌姬没有之一,醉生梦死,歌舞升平,偶尔无眠她也会想起雅陵,忆起那个说要娶她的少年。 将军的大公子从香檀求学归来,当晚将军府设宴邀请当朝权贵,场面极其盛大,应将军之命她献上一支独舞。 一舞过后,她徐徐退下。后花园中却被尾随而上的公子无端挑衅,不料公子表面满腹诗书实则乃是好色之徒,见她不为所动于是便起了歹念动起粗来撕扯着她的裙衫。 她只不过是个歌姬又如何能与将军的公子相抗衡,心死如灰之时那个叫重枭的男子降临人世,那个男子的出现就像是一道光照亮了她心底最黑暗之处。 那样的温暖,那样抑制不住的感动着,仿佛是一场没有止境的梦。 兵戈相对,大打出手之际,重枭为了护她,一时失手杀死了公子,望着躺在血泊中的公子她全身不住的颤抖。 “我会保护你!” 陌生的面孔,熟悉的神情,那样和煦的笑容,重枭宠溺的看着她,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倚入重枭怀中的刹那,满溢的情感不由自主的涌进她的身体里,奔腾喧嚣,无法抑制。 为什么,她竟想哭? 重枭将她打横抱起径直出了将军府,靠在他胸膛上的那种感觉很踏实很舒心,就算再也看不到明日的晨光她也无遗憾。 原来他是已故的侯爷之子人称小侯爷,忽然间觉得她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造,那么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轻易松手。 重枭受命训练一批杀手作为将来潜伏在诸国的细作,无意间听闻竟然萌生了要回到雅陵的想法并且决定要付诸行动。 “我会成为一个出色的细作,我保证我可以做到!”迎向重枭温柔的目光,努力稳住声音。 怔了怔,重枭摇头:“绝不不可以…… 重枭声音渐渐低落,她忍不住握住他的手,窃窃道:“姜国有我的仇家,此生若不能报仇雪恨,活着倒不如死去!” “我答应你!” 她撒了谎来粉饰自己的私心,重枭修长的手指却抚上她的眼角,一片温润,原来,她哭了。 从弱质芊芊、手无缚鸡之力到身怀绝技、武艺高深,三年暗无天日的魔鬼式训练她比任何男子都要坚韧,或许是她的付出重枭看在了眼里,于是便开玩笑说她像一个男子。 南南,这个名字便仅仅是重枭唤一人这样唤她! 合虚山地阴,瘴气终年化解不开,景致看不分明,收回虚幻的目光傅芷妍转身凝视着浓雾深处,凉风拂过,湿润了眼眸,逐渐从巨大的失落中回过神来。 “南南,南南……” “重枭……”傅芷妍低低呢喃着,这世上除了那个男子没有人会这样唤她,心中酥然一软,眼泪滑落无声。 南国的男子多粗犷豪放,从未有过重枭那样精致细腻,清秀的眉眼还是那样好看,看了就觉得满心欢喜。 “重枭……”哽咽了声,改口唤道:“小侯爷,你来了……” 重枭眼中一瞬间幻化万种神色,还来不不及她看清已将她拥进怀抱。 那是一直奢望却不可得的怀抱,似有寒香,明净而温暖。在她耳边低低呢喃:“南南,我会保护你…… 靠在那温暖的怀抱,傅芷妍心中默默的低念:重枭你对我这么好,我不是真的不愿与你离开,我在心里保证,等事情了解,一定会安心的回侯府。 “侯爷,南南不能随你回去……” 浑身一冷,重枭顿时清醒过来,抽回搂着傅芷妍细腰的手,结结巴巴地说道:“南南……” “侯爷应该了解南南的性子,若是不想南南一辈子怨你恨你,你便……马上离开……离南南远远的……” “什么?我没听清楚。”故意的反问,重枭淡笑着凝视着眼前这个令他朝思暮想的女子,固执的性子一点也没变分毫。 傅芷妍冷哼了一声。 许久,轻叹一声,重枭语气渐软:“这个世上只有我才能保护你!” 说这句话时,重枭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不知为何,竟让她移不开目光。 她心软了却是不能够犹豫,她深知时间不多唯有快刀斩乱麻,否则就是想走也走不得了,别开头:“我可以保护好自己!南南最后说一遍,请侯爷离开吧!” 长鞭一挥,马儿一阵嘶鸣驰骋而去隐退在雾色中。那个唤她南南的男子,那个爱她护她的侯爷,那个她心中眷恋的重枭,终于离开了。 片刻阵阵脚步声混合着兵器相撞的之音陡然间传来,傅芷妍开怀一笑,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转身依旧望着山上那片黑色的浓雾, “妍儿……你有话对朕说吧!” 转眸看着身侧那深不可测的男子,他的心她永远猜不透,既然已经洞悉一切又何必多此一举。低头想了想,缓缓开口:“在皇上心中妍儿究竟意味着什么?” 周围草木突然无端抖动窸窣作响,一股杀气徐徐升腾,傅芷妍双眉一凛对上君亦风那双温润如水的眸子,一刹那出了神。 “妍儿,小心!” 君亦风一把将傅芷妍揽于身后护住,刹那间四方涌现出无数的兵马,傅芷妍心念一动难道是重枭?收拢心绪此刻双方兵马不相上下。 对方的将领一声令下,双方厮打开来。没有多想傅芷妍赤膊上阵,一连击退众人,像狂躁的野兽般勾起一把长剑在手愤力的挥刀朝君亦风身侧的敌人砍去。 “妍儿……” 傅芷妍下意识的回头,眼前却闪过一道寒光,有尖锐的东西迅速的没入左胸,耳边响起清晰的碎裂声,刺她这一刀的人不是旁人而是……君亦风! 似落雪,很轻,很轻,旋然坠地,傅芷妍恹恹一息的卧在君亦风的怀中。 “细作是不能有感情的,一旦有了感情便注定万劫不复!” 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这一刻竟是这样陌生,一厢情愿的欲助他完成这如画帝业,他还给自己的却是帝业如画。 爱过的宿命,到最后却留不住一次牵手的记忆, 可是她当真有自己想象中那样爱他吗?她不确定,放不下的,或许是一份积累多年的执念与不甘而已。 “你这一生……可以翻云覆雨,但却……绝不是……无憾,你得不到……你最深爱的女子……这就是你的……报应!”苍凉的浅笑却是渗人的寒意,傅芷妍终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重枭,若有来生,就让我爱得比你深,比你重。 让我陪着你,共枕一生轻绮长风! 第二十四章 暗战,成王败寇 那个迟到了千年的吻细碎地落在的傅芷妍冰冷的额头,怜惜又温柔。 “兰妃娘娘,陪朕狩猎不慎坠马而亡,传朕旨意予以厚葬!”厉声喝去,君亦风放开怀中温度渐失的美人,扬眸遥望着幽深冷寂的山峦,深邃的轮廓依旧俊朗冷傲。 冷风骤起,周围的松柏沙沙作响,像情人的低语,侧头倾听,间或莞尔。 耳边总是响起傅芷妍弥留之际的话对他说的话,她说:“你这一生……可以翻云覆雨,但却……绝不是……无憾,你得不到……你最深爱的女子……这就是你的……报应!” 或许,这便是他杀虐太重的报应。 “娘娘……兰妃娘娘她……”冒冒失失的闯进关雎宫,一个不小心竟撞到了桌上的琉璃盏,心想着闯了大祸,海棠不由得低垂这头,缄口不语。 “姐姐死了吧!”孤岫依旧专注而又认真的绣着血色海棠花,瞥了一眼地板上破碎的玉盏,语气温软了几分,“碎了就碎了,这皇宫奇珍异宝数之不尽!” “兰妃娘娘利剑穿心而亡”顿了顿海棠略微抬眸,脸色有些苍白“娘娘不想知道这一剑是何人刺得吗?” 当初临摹傅芷妍的字迹将信笺带到南国的侯府,令傅芷妍与重枭在合虚上脚会面,而后又设法通知君亦风。 若是一切顺利傅芷妍与重枭应该会生不同衾死同穴,君亦风的眼里向来容不得一滴沙子,对于被叛他的人他不会有任何恻隐之心。 见娘娘心有所思,海棠慢慢悠悠的开了口:“合虚山脚发生了一场恶战,兰妃拼死护皇上周全不料……最后却是皇上亲手杀了她!” 如同五雷轰顶,孤岫手中的针角一抖,鲜红的血珠噙在指尖,鲜艳的却又刺目。 “娘娘,没事吗?” 放下手中的丝线,唇微微的吮吸掉指尖的血珠,淡淡的说道:“无碍,你先下去!” 抽身挑起闪闪耀眼的珠帘来到书房,从敞口的彩绘花瓶中取出那日向傅芷妍讨要的卷轴。而今得知她的死讯何却也无从开心起来,对傅芷妍的恨也不知究竟是因何而起。 展开卷轴那深深浅浅的字迹,明明灭灭的伤感:回眸三生琥珀色,转身一世琉璃白。任是临节三月暮,何须从恨五更风。 何须恨……为什么要至傅芷妍于死地?她的死分明没有让她感觉到丝毫的快意,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是那样的蛇蝎心肠。 “傅姐姐!没想到最后却是你最爱的人结束了你的生命,连同你的爱也一并制止!”不知不觉间眸子已布上淡淡的水雾。 “你早就该看透皇上,他根本不值得掏心掏肺的去爱,他这种人不会对任何人付出一丁点的真心。”浅笑中她执笔复又添上两句。 血染墨香哭乱冢,何处繁华笙歌落。 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 兰妃娘娘狩猎途中不慎坠马致死,这个理由也亏君亦风想得出来!宫中接二连三出了这样奇闻异事,众人私下皆议论纷纷,无非是扼腕叹息红颜多薄命。 自那夜之后君亦风再也未曾来过关雎宫,偶尔碰面也只是顺乎礼数,到底是貌合神离,形同陌路。 清芷宫,人去楼空,恍惚间有几分不谙世事的淡漠。 “娘娘……”海棠迈着细碎的步子前来,覆在孤岫耳边低低絮语。 眉头微皱,孤岫冷哼一声,拂袖径直出了清芷宫。 阳光温软,御花园中不知名的花袅娜的盛开着越也遮掩不住的浅浅的秋意,孤岫饶有兴致的摆弄着手中的棋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娘娘唤佩儿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甜美娇娆的声音似晓莺初啼,满脸厌烦的凝视着佩儿,孤岫心中暗暗赞叹果然是天生一副狐媚子,以前还是当真小瞧了她的心思。 “你可知道本宫最厌恶的是那种人?”语罢,扬起一枚黑子在手。 昨夜方才被皇上宠幸今日娘娘便前来兴师问罪,幸好早已留了一手皇上马上便到。皇上面前娘娘也奈何不了她,如今她只要尽量拖延时间即可。“佩儿愚钝,不知娘娘的心思!” “愚钝,你的确是愚不可及!为他人做嫁衣,本宫会那么傻吗?”望着佩儿那姿态高扬的模样,孤岫只觉得委实可笑,声音陡然一沉,“皇上会来替你解围?你的如意算盘可是打错了,此刻皇上正在程乾殿商议国家大事,分身无数。” 原来一切早已被看穿,佩儿抑制不住的颤抖,立刻匍匐伏在地,深深一拜:“娘娘饶命……昨夜……是皇上,奴婢不得不从!” “哦,原来是这样!”缓缓的起身孤岫轻柔的搀扶起佩儿,扬起帕子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轻声细语的抚慰道:“眼泪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但是在心上人面前眼泪却是致命的毒药!” 佩儿微微一滞受宠若惊,眼泪涟涟。在关雎宫伺候多时虽然她并不是娘娘的心腹,但多多少少也看得出来几分,宸妃与兰妃的死定然与娘娘有些莫大的关系。 一瞬间,惊恐与绝望交织成巨大的梦魇。 察觉此刻佩儿身心饱受着煎熬,又几分手足无措,孤岫缓缓攀上佩儿的颤抖的肩头,“你在害怕?是在害怕着什么呢?难道是怕本宫……杀了你不成……” 佩儿连连后退了几步,三魂失了气魄,站不稳当。 “不过是本宫的一句玩笑话,不过本宫很想知道皇上究竟碰了你哪里!”嘴角勾起邪魅的弧度,孤岫的柔指在那张因为惊吓过度而花容失色的脸庞上悠然的游离,一直滑落到那白皙的脖颈。 面色一沉,孤岫顺势将佩儿推到在地,不悦的望着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 “娘娘,皇上来了!” 海棠略微提醒,定睛一看,君亦风顺着蜿蜒曲折的游廊正朝这边急匆匆的赶来。 “皇……!”未等佩儿呼喊而出,孤岫提起剑便一刀刺了过去,心底思忖着你要护她周全本宫定不让你称心如意,直勾勾的睁着那躺在血泊中的女子,满脸流露义愤之色。。 君亦风到的时候,佩儿胸口的鲜血已将花园里的白玉石面染的通红,看的令人触目惊心。 “皇后可否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冷冷的问了一句,君亦风望着提剑的孤岫以及那蜷缩在角落里宫女,心中大抵也有了谱。 “这个宫婢仗着受了宠,来本宫这里寻衅滋事,还对本宫无礼,本宫一时气愤便刺了她一剑。”她说的轻描淡写,滴水不露。 众人皆不敢出声,只等着君亦风决断。 君亦风心烦意乱,草草道:“拖出去埋了!” 忽视掉孤岫眼中的得意扬扬,君亦风怒不可遏的瞅一眼转身便又离开了。 “娘娘,皇上……” 微微的松开孤岫手中泛着血光的长剑,海棠似瘟疫一般仍在尸体旁,须臾侍卫拖着尸体以及那柄长剑离去。 “他自然知道人是我故意杀的,只是没有拆穿本宫罢了!”轻叹一声,孤岫朝采瓶园方向走去,海棠只是紧随其后却也没多说些什么。 抚向胸口的位置,那里是温热的,她的心竟然不是冰凉的:“无人知晓这是一场暗战,比谁的心更坚硬。我与他之间,成王败寇!” 后宫妃嫔本就不多,宸妃自缢如今兰妃又坠马身亡,甄选秀女充盈后宫变得刻不容缓。一切皆由礼部着手操办,从民间挑选官宦大家的待嫁女子作为秀女进宫待选。 站在岳和城上望遥望着一辆辆装饰华美的马车缓缓的驶近宫城,似水年华,红颜终究葬于着重重宫阙。抬眸,澄澈碧蓝的空中彩色的风筝平稳的浮动着,谁人在放风筝? 凝着目光再次遥望那抹绚烂已经无迹可循,原来不过是一场幻觉,略有失落的收回那焕然的目光,眼下的马车依旧络绎不绝的在视线里印下深深一辙。 蓦然回首,这场斗争才刚刚开始! 进宫的秀女共有三十位,大多是朝中官员之女,除此之外便是各地德高望重的书香世家亦或是商贾之女,第二日便有宫廷画师替每位秀女作画已备皇上挑选过目。 画师也是趋炎附势的主,刚刚完成了大作就自作多情的将画像送来了关雎宫,孤岫却是懒得搭理,差人打发走了画师。 海棠却很是关心此事选秀之事,听闻之后追赶上去接过画像,掏出些银子赏赐了画师。 瞥见海棠抱着卷轴而来,侧了侧身孤岫依旧观看着手中的书卷,漫不经心得抱怨道:“进宫的秀女无非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罢了!” “听闻此次的秀女花容月貌,沉鱼落雁!娘娘还是仔细瞧瞧为好,知己知彼方能各个击破!”轻笑一声,海棠转身将画像放置在案几上,一幅一幅的展开细细审视着。 那精致无双的五官,眼角眉梢流露的万种风情,莫不冷海棠惊叹。须臾目光忽然停留在一幅画像之上久久挪不开,侧身注视着专心致志读书的娘娘,海棠自唇边溢出三个字:苏落雪。 “娘娘,海棠以为这个叫苏洛雪的女子一定会被选中!” 放下书卷,孤岫不由得一阵浅笑:“你这是如何看出来的?” 手执画像,海棠艰难的挪动着步子,定定的立在孤岫面前,良久窃窃的自身后取出画像。 孤岫淡笑着接过,细细一看,笑容霎时凝固在唇角。 第二十五章 缘乱,转山转水 苏落雪,画像中女子的面容七分酷似一个人,那个人不是旁人而分明是她自己。 默默的叹了口气,只觉得心内空荡荡的,忧伤莫名。 当初听说君亦风宠幸了侍女佩儿,起先有些诧异愤恨最终却是换来满心的落寞。一夜恩宠的小宫婢对她来说无足轻重,可那日御花园中她却一剑杀死了佩儿,时至今日她却也不曾后悔过半分。 或许夹杂着对君亦风明目张胆的挑衅,想要看他究竟能容忍放纵她到几时,但更多的则是心底浑浊不清的复杂情愫。 不喜欢别的女人有他的孩子。 不喜欢他宠幸别的女人。 不喜欢与他的女人相处。 那夜一室的春光旖旎是他们之间仅存的温柔缱绻,自那日之后所有的只言片语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关雎宫,多么美的名字! 封后大典之日,撕毁凤袍,一身丧服她立在大殿之中,众臣口诛笔伐,步步紧逼。百般无赖之际她故 意伪装出百毒不侵的姿态,实则已是满目疮痍。 那个龙章风姿高高在上的睥睨天下的男子,一句话堵住了悠悠之口,他步步踏下层层金雕石刻的玉阶,很快用力抱住了她,那一瞬间,千疮百孔的心似乎都被安抚下,取而代之的是安心,感动。 贺楼钟离之死虽不是她亲手所为却也与她逃脱不了干系,与洛侯勾结设计陷害君亦宣这样仿佛还不够狠,天牢中威逼利诱使君亦宣服毒身亡,后来又是傅芷妍,那样一个痴心绝对的女子她一步步将她推向死亡的深渊。 恍然间竟不敢相信,这样谙于心计、蛇蝎心肠的女子会是自己! 太液湖畔的夜雪,璀璨明亮,那么美却又那么殇,当那把长剑抵在喉头时君亦风说:你我之间的恩怨纠缠,便在今夜了结了吧!我杀了你以后旋即自杀,绝不欠你分毫! 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时他说这句话时的样子是那样的认真。 只要她肯伸伸手,然后他就会真的过来,毫无戒心,总有一天,她会成为他的致命伤。 “娘娘,程将军求见?”宫女的轻声细语,打破了眼下的沉寂。 将手中的画像递给海棠,顿了顿,孤岫稍稍恢复常态:“程将军……召他进来吧!”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程将军深深一拜,孤岫略微起身,浅笑道:“将军不必多礼!不知将军有何事?” 见程将军缄口不语,孤岫微微一个眼神海棠机警地屏退了大殿中的宫人。 “微臣今日方从塞外归来,受人所托,终人之事。当日四皇子将此信交付微臣,千叮万嘱一定要等到宫中一切落定之时方可交给姑娘!” 望着程将军手中那泛黄的信笺,孤岫忽然有几分畏惧,战战兢兢地接过信笺待程将军退去,手中紧紧的攥着信笺,偌大的宫殿你只剩她一人。 “心儿,当你看到此信时想必你在宫中以谋得立足之地,离别那夜我在府中说的话你不必当真,当初我那样说只是为了逼迫你活下去。有些陈年往事我不得不说,否则在黄泉路上我也无法安心。其实我一早便知你是前朝公主,当年我得知你怀孕不肯随我离开宫城便向父皇上了一道密函揭穿了你的身份,君亦风为护你性命最终被迫亲手杀死了你们的孩子。还有一件事我骗了你,心儿你根本没有怀孕。此刻,无论你怨我还是恨我,我自当甘之如饴,那些日子的相濡以沫我已无憾。他对你的爱并不比我少,今生今世,我相信你会是他最爱的女子,他唯一的皇后,惟愿你们执子之手相伴到老,但是来世请你一定要认定我!” 惊慌失措地烧了信笺又将那灰烬埋进花盆里,瘫软的半卧在繁华纷丽的关雎宫,失望的看着那抹袅袅青烟,突然间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失魂落魄的闷在关雎宫整整两天,这两天她似乎想清楚了许多事情。 蜿蜒曲折的游廊上与迎面而来的君亦风恰好相撞,孤岫眸中波光闪烁,似有千言万语欲与他诉说,最后却仍是目光交错,长长地叹了口气。 “皇后……你没事吧!” 一缕酸楚,不经意袭上心头:“无碍!” 他与她之间不是做戏吗? 她自以为输了一分心,入了二分戏,而君亦风却一直在那戏里倾尽真心。 不! 她怎值得君亦风这样对她? 自以为是的一幕幕戏变成了现实,太过真实,厚重到无法承受! 不过几日依云阁的待选秀女苏落雪受宠的消息传遍了后宫,自打那日见过程将军后海棠便察觉娘娘似乎整个人与以前不大一样,洛侯几番登门造访都被拒之门外,一贯的长久的沉默亦或是叹息。 “海棠,传苏落洛雪前来关雎宫!” 海棠微微一怔,这是娘娘今儿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如今苏洛雪倍受恩宠娘娘唤她来做什么,听闻皇上对苏洛雪极其宠爱,娘娘若是对她做了什么那与皇上之间心结岂不是更加难以解开,话到嘴边还是本本分分的点了点头。 “洛雪参见皇后娘娘!” 当初画像中的女子的确与自己有七分相像,远远不及此刻活生生的站在眼前。苏洛雪与她真的很像,很像,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苏洛雪也很是诧异,当初只是听闻自己与皇后娘娘面容相仿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本能的抚了抚脸庞,神色有几分慌张。 “你不必紧张,本宫今日唤你来不过是要聊聊皇上!” 苏洛雪长眉微蹙,心底隐隐起了惊涛,她方才受宠娘娘便迫不及待的召她前来,听宫女们私下议论先前有个叫佩儿的宫婢被皇上宠幸,不久便被皇后一剑刺死,难道皇后对她起了杀意? “洛雪你过来坐这儿!”说罢孤岫向左移了移,洛雪惨淡一笑坐于她身旁,低垂着双目显然还是有些拘谨。 “你若要讨得皇上的欢心,先要学会忘记他是皇上!”凝眸注视着这个感觉并不陌生的女子,心渐渐沉至低谷。 苏洛雪舒颜一笑,自言自语的喃喃道:“忘记他是皇上?” 要做到真正忘掉一个人,到底需要多久了? 需要一个月,一年,两年……然而世上的事,越是想逃避,偏偏离她越来越近。 “大可以刁蛮跋扈一些,目中无人一些。不必事事委曲求全,聪明的女人要懂得欲拒还迎。但他终究是姜国的皇上,不可能一辈子纵容这样的你,你也要学会适时妥协,或许这样的你他会更加喜欢!”眼角忽然有些酸涩,心痛难忍。 苏洛雪笑了笑,眼中有点不相信的样子,只是觉得身侧高深莫测的娘娘醉翁之意不在酒,此乃是欲擒故纵之计。 “皇上……他……不太喜欢听些阿谀奉承的话,志高意满之时你若是泼些冷水那也是极好的,他总是爱蹙着眉,眼中流露出无限的落寂,一旦走进他的心你会发现那只是他伪装自己百毒不侵面孔罢了……”终于喉头哽咽,她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洛雪!洛雪……” 殿外传来君亦风声声疾呼,苏洛雪闻声迈着轻捷的步子朝殿门奔走而去,方瞥见媚笑嫣然的苏洛雪君亦风便一把将她揽在怀中,动作无疑是异常的温柔。 “洛雪你先回去!”宠溺的撩动着苏洛雪的发丝,君亦风细碎的吻落于那白皙的额头。 兀自看着他们之间的亲昵无间,孤岫只觉的那是他们二人之间的风流韵事,而她只是局外之人。 苏洛雪前脚方走,君亦风面色随之一沉,迈着沉稳的步伐逼迫而来,剑眉微凛,眼底的怒火熊熊的燃烧。“六弟,兰妃,佩儿的死朕都可以不与你计较,只是洛雪……朕绝不容许你动她分毫……” 审视着眼前怒不可遏的男子,孤岫低低笑开,音声陡然凌厉起来:“我若是动了她又如何?” “那你就试试看!”君亦风顺势扳过孤的肩膀,直勾勾的眸子仿佛要刺穿她的心,“皇后若是要动她,朕便要你和腹中的孩子一起陪葬!” 嘴角浅勾,孤岫扬起嘲讽的笑意:“原来皇上也是会爱上人的,苏洛雪也不过如此,皇上的眼光可真是差!” “朕就是爱上苏洛雪了,而皇后......你从此便注定独守深宫,孤独终老!”轻轻的伏在孤岫耳边,软丝细语间却是寒意逼人,语罢手臂一环顺势将孤岫推倒在地,愤然离去。 孤岫惨白的嘴唇颤抖着,却吐不出一个字。 这一切不就是她想要的么?他终于是再也无法纵容她了,他终于开始厌恶自己了,终于他们之间不用再做戏了!独守深宫,孤独终老,终于...... 凄然的望去,君亦风那抹明黄色的的背影隐退在淡淡的光芒中,似乎与天地万物融在一起。 他还是那样固执,不可一世。若是他肯回头看她一眼,传达给她一丝犹豫,怎知她就不会不顾一切地相随? 第二十六章 长风,世事迷情 窗外一树碧落花遥似雪,痴狂中仿佛听见秋光漫漫管弦丝竹声中的每一滴泪,这是谁的江山谁的深闺,看不透世事迷情,割不断爱恨牵扯。 若时光倒流,是义无反顾地选择那一次次砰然心动的初见,还是独守深闺?或许,她依旧会走上同样的一条路。 最多,便是在经历一世痛苦,一事相思! 无花亦无果,无始亦无终,这一世的纷纷扰扰终究会付与一抹微尘随风散落。 “海棠......我对皇上是不是太过分了?”伸手揽了揽微微有些滑落的玄青色披风,孤岫迈着缓缓的步子出了关雎宫。 “上穷碧落下黄泉,碧落花虽是美却又太过凄婉,素来被视为不祥之花,如今这儿却偏偏有一树,难道冥冥之中暗示着我是不祥之人?”遥望着一树繁花似雪,夜风很大,孤岫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海棠紧随其后,目光里露着一抹萧索与怜惜:“娘娘乃是大富大贵之人。不过......自从娘娘成为皇后的那一天起,海棠看得出来娘娘并不曾真正的开心过,一切只因背负了太多太多!” “离开这皇宫或许是我最好的归宿!” 双眸是如此的清澈明朗,以前的娘娘心中只有仇恨,甚至欲扰乱这锦绣江山。那样决绝不可更改的语气令海棠很难与以往的娘娘联系起来,“娘娘......要离开皇宫?” 孤岫沉默不语,紧蹙眉头犹豫了许久,方抓住海棠的素手,许久才在她的手心一字一字的缓缓画下三个字:我爱他! “眼下是这样的美好,我怎能让自以为是仇恨毁了这美好的一切?”语罢,转身大步回到殿中。 摊开的掌心因为这浅浅划开的三个字而蓦然僵滞,注视着那抹虚幻孤寂的背影,海棠有些出神,原来娘娘的心中仍是有皇上,皇上的心中又何曾不是惦念着娘娘? 两情相依却是这般形同陌路,虽然彼此没有得偿所愿,然而相思却是不曾闲。 斗来斗去最斗不过的是人心,爱来爱去最爱不得的是仇敌,此刻方才领略其中的深意,如今宫中的斗争已经落下帷幕,可是心却是如此孤寂。 若没有那一场阴谋,没有那一场大火,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她应该会陪着君亦风一直走下去,一直...... 当初她既然可以原谅君亦琅因为一念之差毒害大皇子,可以原谅他欺骗利用自己,甚至看过信笺后仍然原谅了他当年间接害死了腹中的孩儿,断送了她与君亦风的情爱,因为那个男人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源于爱她罢了。 那么却又为什么不能原谅君亦风了?如今回忆起来君亦风对她又何曾不是掏心掏肺,步入深宫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改变,他曾亲手给她喂药,他背着她走过长长的一段路,他曾放下身段陪她出宫,他曾将她搂在怀中,他曾说过无数好听的情话...... 太多太多美好温馨的画面,说不尽道不清,回忆起来依旧是那样抑制不住的感动着。 自始至终,她唯一打不开的心结便是君亦风亲手杀害了腹中的孩儿。记得那天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她不得不撑着一把纸伞,君亦风不再亭中避雨反倒是淋着雨,那覆满水光的双眸中带着没人能看懂的情绪,淡淡的声音融在风里,他说:孩子,不能留! 咬着牙,她只说了三个字:你——做——梦! 推开那个怀抱,推开虚情假意,推开过去种种。 原来,终是一场误会,谁欠了谁,谁负了谁,现在怕分不大清楚! 坐拥这江山,他阴谋利诱,步步为局,他的双手沾染了无数的鲜血。可归根到底,他却始终没有伤她半分。 他是心怀天下、运筹帷幄的太子,他也是一个深爱着自己的男人。 那样精明无双的男子,她回到宫中的目的以及那些小伎俩他又怎会不知?雨夜他又怎会当着她的面下令杀死了她最爱的人? 原来,他是想要她恨她,恨或许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这一生已负了太多的男子!君亦璟那样绝美无双的男子为她丢了性命;在云疆洛夜玄为她退了兵失了太子之位;君亦琅为她放弃了江山又丢了性命;最后一个男子为她背负了一生的仇恨。 独守宫阙,孤独终老,这也该是她的报应!只是花前月下,午夜梦回,她心中的牵念究竟该是谁呢?是阴阳相隔魂牵梦萦的君亦琅,亦或是朝夕相伴比肩而立的君亦风。 岁月无声,蓦然回首,她依旧是那个聂孤岫。 孤云出岫,一无所系。 寂静深闺,幽幽庭院,她无法面对君亦琅也无法面对君亦风!纠葛不清的爱恨情仇,离开皇宫,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只要苏洛雪将她的话记在心底,假以时日君亦风会很爱很爱他,就如同他当初爱自己那样。从此,宫中再无任何风波,一片太平。 “娘娘是因为苏洛雪吗?皇上宠幸她只不过是因为她的面容七分酷似娘娘罢了,那日皇上一时气急才说了狠话!既然娘娘心中有皇上就应该留在宫中与她苏洛雪斗一斗。”海棠边说边点燃了一盏琉璃灯,大殿内的光线瞬间明亮了几分。 先是点头,继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孤岫连连摇头:“我已经累了不想再争再斗!那日他说了那样的狠话便是证明了苏洛雪在他心中的地位,有苏洛雪陪伴他左右,我便也放心了!” “娘娘依旧是要离宫?”像是不太确信,海棠复又细细问上一句。 “如今一切隐情大白于天下,我与她已然势成水火,纵然他痴心未改,我依然要选择远走高飞,从此天涯不相欠!”素手有些发抖。不觉火苗燃上指尖,刻骨的痛。 “娘娘......” 眼眶不由得红了,孤岫柔声道:“我没事儿!” 海棠莞尔一笑,偏过身来:“海棠愿跟随娘娘!” 唇边泛出一丝温柔的笑意,低声喃喃,嘶哑而低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宫殿中荡漾开来。“任是临节三春暮,何须从恨五更风!” 秋风飒爽,白玉石地面布满晶莹的白霜,孤岫一身单薄的在承乾殿外候着将要下朝的君亦风,间或三三两两的宫女太监途径此地,俯身行礼齐齐唤她一声皇后娘娘! 如今听起来却是颇有几分嘲讽的味道! 百官退散,君亦风在侍卫的拥护下出了大殿,明黄的龙袍微微有些刺眼,许久未见,依旧是那般的英俊挺拔,微蹙的眉头显示出对她的出现是多么的不满。 默默注视了许久,君亦风突然无来由的心烦意乱,方才回转身,声音果断而喑哑。 “起驾!” 銮驾启程,可谁也瞧不见华盖中的年轻天子正从袖中取出一支通体幽兰的玉簪,凝神细细地瞧,一向冷漠阴沉的脸上竟然浮现出如水的温柔。 不自觉地又想起曾经赠簪的那一幕,相思便如潮而至,漫上心头。 失神的注视着那渐渐远去的銮驾,君亦风始终未允许她说出一字那又如何?想了想她便迈着步子前往流岚宫。 苏洛雪虽还未册封为妃,君亦风已然是对她如痴如碎,更是赐予流岚宫供她居住,此刻銮驾也定是去往流岚宫。 一阵娇嗔的浅笑融进空气里,孤岫踏进大殿,目光便停留在苏洛雪那敞开的领口,以及那般露的酥胸,妖娆妩媚不在话下。 苏洛雪薄唇一抿,桃花眼聚了秋波向君亦风送去,微一扭腰,扯得胸前的风光又露了几分。就在将要跌落温柔乡时忽而又一个转身令君亦风双手落了个空。 手臂上的红绫微微一掷,君亦风一把抓住末端细细的浅嗅着胭脂味,苏洛雪一手缓缓放开,步步后退。 欲拒还迎,不过几日苏洛雪已然掌握了其中的精髓。唇角僵了僵,抬眸却见苏落雪接连几个旋转,涌入君亦风的怀中,柔指缓缓的抚上君亦风那微蹙的眉梢。 这个动作是何曾的熟悉,仿佛此刻抚着那眉梢的人是自己,恍然间,眼中的一切恩恩爱爱的如一根针,深深的刺进心底。 忽然之间,君亦风一手搂住苏洛雪的水蛇腰,一手欲扯开那滑落肩头的衣衫,苏洛雪故作放抗状,无辜地娇嗔道:”娘娘在这里了......” 君亦风眼底的笑意霎时散尽,放开怀中的美人像是被扫了兴致,极不情愿的瞥一眼毫无表情的孤岫愤懑道:“皇后来这流岚宫有何贵干?” 深深的凝视着衣衫不整的苏洛雪,似有笑意似有怨恨。被这样别捏的目光笼罩着,苏落雪不自在的拢了拢衣衫退至君亦风身后。 “本宫有些话要与皇上说,你先下去吧!”视线落到君亦风那依旧紧蹙的眉梢,眼神中透着一丝清冽的寒意。 苏洛雪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眼前的女人是后宫之主就算她如今在受宠也得忌惮三分,迈出一步便被君亦风拦住:“朕不许你走!” 满目愁容,顿时化为惨粲然的笑意,苏洛雪得意洋洋的又一声柔柔轻唤:”皇上......” 孤岫神情平静似水,恍若隔世:“皇上既然不愿意看见臣妾,臣妾倒是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第二十七章 回眸,红尘万丈 “洛雪,入冬了朕陪你去天山!” “那是什么地方?”苏洛雪突然出声询问,熠熠的眼神看向那片深浅溪水般清明的眸子。 天山,就是那个有着最美的月色,最美的暮雪,最美的地方! 去天山看暮雪,多么唯美动人的情话。孤岫咬着唇,眸子里原本的色渐渐开了,变幻成一种空得令人心慌的寒凉。 对上那瑟瑟有些不安的模样,君亦风的内心多了一缕丝丝扣扣的疼:“对了,皇后你接着说!”漫不经心地撩动着苏落雪微敞的领口,一个轻吻落于那白皙的颈间。 “废后......将我逐出皇宫......这样皇上既不用看着臣妾烦心又可以立洛雪妹妹为后,一举两得!” “皇后想的真是妙!”君亦风语气冷硬,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 沉思之际,孤岫眼里雾气渐渐聚起雾气,君亦风冷哼一声,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说的无比清晰:“你想离开......朕就偏偏不肯......” 这个笑如春风的样子,连同自己那锥心刺骨的感觉,和他一起赏月,听雪,四季变换的时时刻刻,忽然跃然眼前,明明已经要分离,又仿佛永世相依。 “臣妾等着皇上的圣旨!” 四目交汇,彼此流淌出来的都是止不住的没落。 “若是朕一不小心送了被毒酒过来,皇后你大可放心,生不同衾死同穴,朕必将你与他合葬在一起,你们一家三口在黄泉路上共享天伦!” 双手颤抖的覆在凸起的小腹上,望着那个冷静如斯的男子,孤岫忽地笑了,眼眶中的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硬着头皮,转身丢下一句:“听起来不错!” 桂子飘香,素影清浅,凉风悄然而过,满地花蕊覆地如尘埃,仰望满天疏星愁凝,麝月映长廊。 静静的站在月光下,仿佛她从来都是站在这儿,从来都不曾去过别的地方一样。 今晚的月色,美得令人有些心碎,突然,孤岫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月色甚美,只是一个人站在月下时,难免觉得凄凉。” 去年的天山降了暮雪,这样算来下一次看见暮雪应该是十年之后,那时不知道还有谁会陪着她去天山。这里并非只有她孤身一人,还有孩子陪着她足够了,却也觉得内心怅然, 正胡思乱想着,一声雷鸣轰然炸开,月色退隐在层层黑云之中。 宫阙深深,倾盆大雨瞬间吞噬着整个皇城,水雾在宫灯的照耀下恍如隔世,深深冗廊,一行宫人脸色沉郁地走入了关雎宫。 倏然,众人止住了脚步,齐目的凝视着眼前那个站在廊间静静仰望如帘大雨的皇后娘娘,黑夜笼罩了她一身寂然,却也掩不住她眉宇间的风华。 “传皇上的懿旨,今夜娘娘有两条路可选。其一移居冷宫,其二一杯鸠酒送娘娘出宫!”手捧托盘的宫女微微颔首。 仿若未闻,静静凝视着雨帘,飞溅的雨水拍打在她白皙的脸上,凝成水珠滚落至颈间,琉璃宫灯在风中摇曳,看在眼里陡然冰寒刺骨。 “本宫选其二……!”侧身,轻抬手臂指着那触目惊心的杯鸠酒,凄然一笑。 宫女上前一步,将摆在托盘上的鸠酒呈上:“娘娘!” 仍旧仰望苍穹,宫灯衬得她脸色苍白如纸,朝夕之间繁华千落,唯剩下那穿透魂魄的淡薄。 她只不过是君亦风心中的那昙花一现,这个皇城宫阙,没有永远不凋谢的昙花。 短短的数月,那个男人曾为她做了数不尽让后宫妃嫔羡艳的事!一味的纵容放任,痴心绝对,可惜他换来的却是参解不透的迷底。 “娘娘,莫让奴婢们为难!”宫女低声提醒,声音虽冷,却多了几分惋惜。 终于收回视线,许久许久,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望着那杯鸠酒:“臣妾,谢主隆恩!” 她已然忘记,初次相见时他的模样,也不记得某一瞬她爱上了一个人,只知道君亦风是永远无法抹掉的一个名字。 忘记从何时起,她与他之间一句便是一伤,最终无话可讲。 笑看缘分了断,再多遗憾也只是空谈,一垂眸唏嘘了那些过往。 探手欲端起那杯鸠酒,风雨中却传来一声:“住手——” 在寂静皇城中的夜雨中,那么清晰,令人心惊。 侧首,正对上站在夜雨中的男子,微微地喘息着,那双眸子即使在夜雨里依旧那样璀璨冷淡,里面分明写着急切的慌乱。 冷静如他,竟会有这番表情! 站在倾盆大雨中,风雨侵袭着他的龙袍,难掩风霜,“宁愿死……你……终不肯留在宫中?” “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定定瞅着那杯鸠酒,那一刻,她仿佛又看见了多年前,在那繁华的雅陵城,她还是聂家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 “皇后你又赢了!离开了也好…….明日午时之后朕不想在宫中看到你的影子……” 终于是在这无奈过后,君亦风蓦然转身,消失在凄风骤雨之中。 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离开皇宫她心里有多么的不舍,这一刻她默默在心底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她想要赢他了。 心,痛到极点反在唇边够勒出一抹浅浅的弧度,无边的苦涩却堵住胸口,不论如何压抑都无法平静。 命海棠端来火盆,发了疯般的将苏洛雪的那一幅画像撕扯开来投进火盆,渐渐化为灰烬。 烈火熊熊,孤岫却顾不得烫伤,疯了一般去抢里面的灰烬,仿佛烧掉的不是画像,而是她的心。 这深宫中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做,唯独不能言明的只有爱,杀人于无形的爱。 翌日,风雨凄凄,孤岫站在高高的城楼下,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雨水力透纸伞,沙沙作响。 “你要离开了!” 那个蕙质兰心的女子一双乌黑的眼睛凝神望着她,如水的忧伤泛上苍白的脸庞。 “是啊!一切该结束了,这样对他对我都好”,默默叹口气,眉目间堆满离愁与眷恋,几番欲语还休,终沉沉叹息,“事到如今,真假对错又有什么意义呢?” 沉默良久,孤岫忽而开口打破了眼下的沉寂:“小心洛侯!” “洛小侯爷……”眼光流转小环不太理解小心所谓何意,洛侯乃是君亦风的心腹,当初坐上这皇位他功不可没,君亦风素信任与他,难道他志不在此有所企图? 眉心一凛,小环无比慎重的点了点头。 “等一下!”陡然间一声轻唤叫住了转身离去的孤岫,小环红唇抿了又抿,仿佛纠结万分,最后终于鼓足了勇气问道:“你……爱他吗?” 细声如蚊蚋,似乎紧张得都快把身体撑破了。 恍然间,孤岫回眸嘴角浅浅勾起,随即闪身离开这深深宫阙。 此时无声胜有声,小环缓慢而僵滞的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娘娘,皇上在城墙上!”身侧的宫女上前轻声提醒,顿了顿,小环撑着伞绕过长长的甬道,循着高阶步步而上。 君亦风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清澈的双目淡远悠然。 “她已经走了……皇上若是舍不下为何不前去追?方才臣妾问他爱不爱皇上,她……” “朕不想知道!”君亦风悠然截断她为说完的话,收回落于远处烟雨迷离的视线,蹙着眉头有几分厌恶,“从这一刻起朕不想听到任何人提起她!” 走的如此决然,故而也未瞧见身侧的小环手指正温柔地摩梭着那失了一只的琉璃耳坠,两行热泪滚落下来,淌过她的冰凉脸庞。 双腿一软,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终于,她得到了她不想要的答案! 天与地的颜色,也鲜艳了不少。 “娘娘我们去哪里?” 一缕风漫过双眸,眼眶红了一圈,都结束了吗? “我已不是什么娘娘,以后你我姐妹相称!”眼中似有波澜,又转瞬即逝。 一切稳妥,尘埃落定。 十一月初五,雅陵城外,无忧谷。 天阴了一整天,傍晚时分终于下起雪来,雪粒子簌簌地砸在青砖瓦顶,不消片刻便涂了一层白,透过窗子缝望去,半空里白花花的落雪犹如扯絮一般,映衬着昏黄低沉的一片天,微有些压抑之感。 外头天昏地暗,桃花坞里却是一片明亮熏暖。 香笼里点着百合香,床榻侧面搁着一座朱红小炉子,呼呼的热气熏花了窗花,模模糊糊地宛如一幅晕开的水墨画。 孤岫斜倚在榻上,正在穿针引线缝补着什么,微低着头,神色是极认真的。一缕乌黑碎发落在额前,更衬得一张粉面白皙似玉。 门微微被推开,她也未抬头,只道:“这大雪天还往外跑,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洛夜玄脱下天青色羽缎,掸了掸头上的雪珠,随手搁在一旁,笑道:“你都没看我一眼,怎知就是我?” 刚缝补完一条边儿,孤岫皓腕轻转在半空打个结,俯身轻轻地咬断了线头:“海棠这会儿在厨房熬着烫,这无忧谷除了我和她之外,若有第三人那定是非你莫属!” 洛夜玄拿起铜炉上的青花茶壶,斟了两杯热茶,递一杯给孤岫,轻轻的叹了一声:“我这一走怕是没有归期,这桃花坞以后就再无人来了,你也要寂寞上一阵子了。” 说罢抬眼瞧着孤岫,只见她美丽的面庞上表情如常,并无太多惆怅的表情,两颊因熏了暖气而微微泛红,像着了胭脂一般。 第二十八章 思君,岁月沉香 “寂寞那倒是不会,我有孩子和海棠伴着!” 一双秀目低垂,孤岫举起手中刚刚缝好的冬衣,细细得叠好,淡淡的说道:“这几件棉衣是缝了给你御寒的,你就安安心心的呆在沧于的宫阙中好好陪伴你的母后,不必担心我!” “那……你珍重,我走了……”接过寒衣,洛夜玄披上羽缎,跨门而出。 放下手中的茶杯,扣在案上,一声轻响。 孤岫走过去打开窗子,一阵冷风吹进来,稀释了屋子里浓浓的暖意,此时雪已经停了,夜幕高远。 天色不似傍晚时的黄昏,满院积雪映得半空明亮一片。 “外面刮着寒风,吹在脸上竟像刀子似的,姐姐还是关上窗户吧!”海棠咯咯的轻笑着,手中端着泛着热气的甜烫。 缓缓的掩上窗子,孤岫双手插在腰间略有几分吃力的坐于案桌便,鼻子凑上闻了闻,丝丝香甜沁入心田,不由的打趣着说道:“海棠你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如今姐姐被你养的白白胖胖!” “方才走的是洛大哥吧!” “是他!”顺手拾起调羹在白碗中轻轻的搅了搅,又有一阵没一阵的徐徐吹散着热气,美滋滋的喝上一口,笑逐颜开。 “姐姐为什么不随他回沧于?” 孤岫略微抬眸,一双眸子极美,凝水生辉,深处却是冷淡的,“宫里宫外,隔得不只是一道墙,隔得是红尘万丈。” “沧于的宫阙与雅陵的又怎会一样?” 忽然意识到说错了话,海棠慌乱的捂住小嘴,悔得肠子都青了。 孤岫一怔,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被刺痛的心绪。 “好姐姐……我们就在这无忧谷过着日日无忧的日子,明年春天桃花坞周围桃花盛开,我们白天赏花夜晚赏月……”海棠拽着孤岫的袖子,放轻了声音,语言中颇有安慰之意。 微扬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孤岫奈奈的道:“这话儿我倒是爱听!” 饶有兴致的盯着那隆起的腹部,海棠扑哧一笑:“还有一个多月姐姐腹中的孩儿可就要呱呱坠地了,可是想好了取个响当当的名字?” “我想她应该是个女孩?” 海棠不以为意,揶揄道:“姐姐难道是掐指算出来的!” “因为……”看着海棠一脸好奇的模样着实憨厚可爱,不由的想要逗她一逗,半响高深莫测的说道:“因为天机不可泄露!”淡淡的笑容却一点点退了下去。 “姐姐真是坏透了……” 其实前些晚上她梦到桃花坞外桃花飘落,她牵着女儿的手在无忧谷中散着步,蝴蝶聚了又散散了又散,围绕着她们翩跹打转,梦境很真实似乎并不像是梦那样虚幻缥缈。 “瞧姐姐说话没头没尾的,我还不想听了!”海棠轻笑一声,无奈地掩门而去。 一睡得并不安稳,半夜醒来头昏昏沉沉的作痛,翻来覆去睡意全无,孤岫披上厚实的羽缎来到院中。 天边挂着一勾残月,映着慢闪积雪,散出明亮而冷感的生辉,树木怪满霜雪,枝头压着密密实实的雪块,光是望着就觉的冷静。 无忧谷,自从来到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过去的那些愁绪似乎真的消散不见了。世事无常,她这一生欠了太多的情债,或许失去所有孤独终老便是今生的宿命。 蓦然回首,却总会有一个人相伴。 当日离开宫城不久便在客栈遇见洛夜玄,这无忧谷,桃花坞,一景一物,一砖一瓦,皆是他给她的,这几个月洛夜玄一直在无忧谷三里外的一处别苑住着,时隔几日便必定会来桃花坞里嘘寒问暖。 前几日沧于皇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娘娘病重,急召洛夜玄返回宫城。洛夜玄也曾开口说要带她离开雅陵前往沧于。只是,想都没想她轻而易举的便拒绝了。 这座宫城,四方高耸的城墙,金砖碧瓦……镌刻着这一生她最初也是最后的深情与温柔,装在心里的东西,是不朽不灭的,会一直随着她。 她要留在这无忧谷,再也不走了! 思君,女儿的名字便叫思君。虽然那个人她早已忘却,早已不需要他,甚至已经不认得他了,但是血浓于水终究是他的女儿! 月亮又往西移了一寸,四周起了雾,一阵冷风吹来,卷起地上的碎雪。 在院中兀自转悠了一圈儿不免觉得全身匮乏无力,清冷的月光穿透重重阴霾一直射到心底的寒凉之处,顿了顿孤岫转身回到屋里。 暖气环绕,百合香缥缈萦绕,片刻间驱散了寒冷,浅卧在榻上不知不觉间孤岫浅浅入睡。 流光飞转,无忧谷冰雪消融,一派旖旎的春色花解不开,温阳光酥软斜斜的打在桃花坞的院落里,慵懒的桃花半开半敛,泛着醉人的甜香。 海棠搀扶着挺着大肚子的孤岫立在一颗粗壮的桃花树下,那双明若星辰的眼中噙着纷飞零散的无边笑意,深深凝视着一览无余生机勃发的花花草草,这一刻忽然觉着无忧谷果真是名副其实。 “姐姐,这桃花都渐渐绽放了,再过几日一定是无比的绚烂!”瞧着头顶上那一树桃花,海棠眸中闪过一抹晶亮,转瞬间又黯淡了几分,“只是……洛大哥不知何时归来,眼看姐姐就快要生了……” “我倒是希望他从此不再踏入无忧谷半步!”浅浅一声叹息由海棠帮衬着,孤岫坐在石凳上,出神的遥望着那轮金光灿冉的朝阳,淡淡的光晕浮动在长长的睫毛上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天大地大他不能因我而停下了脚步,他会遇到值得她付出一生的女子,只是那个人不是我!”勉强的扯出一抹笑,须臾腹中一阵绞痛,孤岫双手反射性的抚上隆起的腹部,额头青筋暴起滚着汗珠,“海棠……我……” “姐姐怕要是生了……白姑姑……” 后院里正在喂着汤药的白姑姑,闻得海棠的疾呼声放下手中的药碗便匆忙见状忙的赶至前,见状倒也是稳重如常:“快扶着姑娘进屋!” 按照白姑姑的吩咐海棠备好热水送至屋里,看着床榻上孤岫疼痛难忍的模样有些手足无措,白姑姑像是察觉到了海棠的心底的慌乱,轻声说了句:“海棠你在外面候着吧!” 略微颔首,海棠神色紧张的出了屋子转身掩上门,静静的立在桃花树下,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姐姐一生波折,那金壁辉宏的皇宫带给她的也只是无尽的苦楚与泪水,如今终于逃离那个伤心地,希望此刻她们母子平安,从此安心无忧。” 半个时辰过去了,屋里依旧没有什么动静,海棠心里的那根弦不免绷得更紧了,双手不自觉的捏着衣角。 一阵孩啼声透过纱窗清晰的传来,海棠手心一送,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平稳的落了下了。 蹑手蹑脚的推门而入,海棠一眼便瞧见白姑姑怀中红衣包裹着的孩子,含着一弯好看的笑海棠凑上去看着那浅睡中的孩子,那可爱模样着实招人喜欢。 “是个女孩儿,你看这眉清目秀的将来一定如冷姑娘般是个美人!” 浅笑之际海棠又来到床榻边望着紧闭双眼的孤岫,回眸焦急的询问着:“白姑姑,姐姐她……” “姑娘没事,只是体力不支如今要好好休养!这里有我照料着,你先出谷去沈家吧!” “嗯,我这就去!”说罢,轻声轻脚的离去。 白姑姑是雅陵城方圆十里最妥帖的稳婆,十日前便来的这无忧谷,据说是洛夜玄离开之前特意安排好的。洛夜玄与雅陵城中的沈家似乎有不浅的交情,洛夜玄曾说只要姐姐临盆便去沈家,到时自会有人安排稳妥一切事宜。 离开皇宫后这是海棠还是第一次来到城中,平日里衣食住行洛夜玄总是事无巨细样样照顾的周全,雅陵城以及那皇宫渐渐成了孤岫心中的一道伤疤,关乎几前的种种大抵都不在提起,只因为不想又勾起那些不堪的回忆。 匆忙的来到沈府,沈家随后准备了上好的人参鹿茸等各色补品。备好马车并差遣了乳娘与两名丫头一同回去谷中侍候。 没日没夜的喝着汤药补品,不过几日孤岫的身子也渐渐恢复。阳光温软,春意阑珊,她时常抱着孩子在院中慢慢的荡悠仿佛是乐在其中,任谁也不能将孩子从她怀中抱走。 “姐姐神机妙算,果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只是,姐姐的名字可是娶好了?” 海棠冷不防的上前轻拍着她的肩头,微微侧首对上海棠那副鬼脸,孤岫生气又不好发作,随即轻柔的将熟睡中的孩子放在摇篮里。 “好姐姐,今日难得清静,孩子有莺儿燕儿照顾着,我们就在谷中走走如何?”海棠拉扯着孤岫的衣角,撒娇的忸怩之态倒也是有化骨的神效。 无奈的摇摇头,孤岫敛眸浅笑着:“好了好了,姐姐答应便是……” 山谷向阳,一片开阔,草木葱郁,野花零星的绽放着, “名字我早就想好了……思君……”说罢,孤岫俯身摘下一朵小花,“你看……”趁海棠出神之际轻快地插在她的发髻间。 “姐姐又哄我……思君……的确是个好名字!”眉眼微抬,海棠双腿一身便躺在了碧草地上。思君,很显然是思恋着宫城里的那个人。 “姐姐,前些日子去沈府回来的时候我碰见了以前在宫里的好姐妹,她说而今后位迟迟空悬,皇上虽独宠苏洛雪却没有立她为后的念头,皇上……时时一人呆在在关雎宫……可见皇上……” “海棠别说了!这前尘过往转瞬即逝!”微微阖上眼帘,她要将方才听见那些从脑海里一一抹去。 春色尚好,岁月沉香,无忧谷,真美! 第二十九章 别离,无忧花开 疏月淡淡,穿透弯弯曲曲的枝桠漏下或深或浅的淡黄光芒,零星的萤火虫泛着荧光似提着灯笼的少女,在屋顶上方低低的恋恋不舍徘徊。 忽然记起传说中那个提灯的女子泸云,还有那在船头日日夜夜年复一年等待着泸云的凌兮,他无时不刻不在思念那个提灯的女子,却不曾想到泸云早已化为岸边一株忘忧草,她就在他身边,静静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很怀念羡慕这样他们之间这样明净单纯的感情,只是后来凌兮在船头等待的时候他会有一丝心急吗?那么他又是等待了多久? 一低头一敛眸恰似水莲不胜娇娆的蕊,眉目间的喜怒哀乐无不张扬着一种低回婉转的温柔,在月光下发酵酿成一壶不是相思却似相思甘甜却又苦涩的琼浆。 四下寂静无声,一切看似都与往昔无异,却让她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这时,背心忽然传来一阵寒意,孤岫直觉身后有人,猛地回过头去,眼眸中闯入的那雪白风袍在黑夜里勾勒出绝美的弧度,男子挺拔的身形被扑棱划过的流光照耀,恍惚笼上一层细碎的光芒。 “心儿…….” 淡淡的声音像是自深山淌出的一泓清泉,这个人明明就在眼前竟似镜花水月般扑朔迷离。 四目相对,孤岫心里一震,那样的目光似笑非笑,透着一抹难以言说的厚重,却又极澄澈,宛如飞星入海。 “皇……皇上来这无忧谷作甚?” 月光下的孤岫面庞如玉,即使面无表情,依旧明艳动人。 “朕……我是来……”眼睛里有浅浅的光芒,他来这无忧谷是来找最爱的女子,也是唯一爱过的女子,他想与她的海誓山盟,重新再来一次,而现在,他来了。 这个玉树凌风姿态娴雅男子口中的朕忽而转变成一个我字,这一字之差却是戳穿了她心底最坚固的壁垒,可是他终究还是什么都不曾说,眼眶无由地一阵酸胀:“皇上既然都不知要说些什么,那请问皇上究竟有何贵干?” “我……朕三日后将率大军往西直捣月氏都城兆京,行军作战胜败无常,生死皆是万般变化,你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 薄唇抿了抿,孤岫心底隐隐起了波澜,如今无缘无故何以要去灭月氏?月氏国富兵将实力不容小觑,诸国更是极力依附,先帝在位时两国也是姣好的盟友。 若是草率出兵定是两败俱伤,都城兵力空缺甚至将雅陵至于刀俎之地,它国坐收渔翁之利。这样浅显的道理君亦风怎会不懂,那么他为何选择孤注一掷,难道是洛侯? 眉心一拧,离宫当日她曾暗示过小环当心洛侯,莫非是她根本领略到其中的深意,还是说君亦风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直捣兆京,皇上莫不是想要搭上整个雅陵城?那皇上还是不要回来了,省得无颜愧对先帝打下的锦绣河山!”不知怎的明明是想要好言相劝君亦风放弃攻打兆京的念头,可惜话到嘴边却又换了一种腔调。 或许,他们之间彼此早已熟悉了这样冷嘲热讽对话。 “朕总该赢你一次了!很可惜你的愿望要落空了,朕一定会回来。” 一双娇媚美眸仿佛蒙着层水雾,定定地看着君亦风,脸色顿时变了变,沉声低语:“那我便赌你此行一去不回,若是皇上这一回赢了,我……” “朕一定会拿下兆京!”剑眉微凛,君亦风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闪过一抹黯淡,无声无息的痛侵蚀着五脏六腑。 心念至此,既然他许诺会拿下兆京,那应该是会平平安安的归来,这就已经足够了。唇角微扬,孤岫一字一顿,森然道:“无忧谷这山野之地怕是污了皇上的慧眼,皇上还是自便吧!” 一阵夜风掠过,却吹不散君亦风那俊秀脸庞上萦绕地沉毅如冰,那时常缠绕在他眼角眉梢的孤寂落寞始终如一,手指酥然颤抖她想要为他抚平眉梢的哀伤,只是,此时此刻她没有资格。 他们之间,最多便是这样静静的凝望着彼此。 须臾,君亦风骨节分明的玉指间衔着一纸书信,泛黄的宣纸在清冷的空中浅浅摇曳,月光穿透那清晰可见字迹射到心底,化为一池春水。 风撩动着发丝凌乱飞舞遮挡了视线,蓦然间,君亦风手指松动,一纸信笺趁着风势飘摇,拂过眼眸,很轻,很轻,如羽毛般静静的坠地。 这一刻,孤岫忽然有种说不出的伤心难过,仿佛一瞬间她将失去所有,可她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 浑然转身,那呼啸而过的山风灌进风扬的风袍呜呜哀鸣。君亦风深深的轮廓在月光的勾勒下越发的勃然飒爽,眨眼间便又迅速的隐没在暗夜中,夜风徐徐送来那淡淡的声音。 “若我战死,你便改嫁!” 千万年的孤寂,因为他一句,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君亦风,君亦风……” 垂眸,那平铺于地面的宣纸上赫然写着休书二字,如此的清晰却又那么的殇。直到此刻,她方才知道他的爱是这世上最令她动容之物。 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他说,问他为何这样情深不渝,问他为何会爱上她,问他可愿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她有太多太多的感情想要向他倾诉,她愿意爱他,她愿意跟他回宫。 狂奔于深夜的无忧谷,夜风呼啸,疏影婆娑,可终究是没有她要寻觅的那个人。 痴痴的站在无人的旷野,耳畔反反复复的回荡着那句倾覆神魂的诀别至于微扬的手指探寻不到一丝温度,颤抖着垂落,兀的沉寂…… “三日后大军方才出发,姐姐何不跟随皇上左右?” 肩头一沉,回眸海棠已将浅绿色披风披在她的肩头,只觉得,她的情她的爱一下子变得面目全非。 “思君可是睡了?”凄然一笑,孤岫扯开了话题,望着远处被黑夜吞噬过后残缺不全的山峦。 翌日,孤岫也没有以前撩逗孩子的那样的兴致,忽然沉默寡言开来。痴痴的出了桃花坞,穿梭流连在桃花纷乱的林间。 不知不觉间又来到昨夜追逐而至的那片野地,记忆中君亦风那些衣袂飘飞举手投足间的潇洒,到底是属于谁呢?是聂孤岫,还是那个阴谋利诱的女子冷心?记忆中她的眼神,会是清澈而温暖的吗? 渐渐的天开始下起雨,暴雨,孤岫那昨夜那片野地里,站在这漫天瓢泼大雨中,阴冷湿寒,像游魂般游弋在三界之外。 一阵凉风吹过,头顶遮过来一把昏黄的雨伞。 “你回来了!” 撑伞的人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温柔与关切,“我回来了!我这一次回来带你离开雅陵。” 肩头被洛夜玄一拢,孤岫靠在那温暖的怀抱中,心绪渐渐安稳。遇见他,就像遇见黑暗里的一盏渔火,照亮了眼前的狂风暴雨。 “那个皇宫留给你的只有破碎不堪的回忆!我已经在沧于城外寻到了一处无忧谷,谷中的景致更胜此处,你和思君都会喜欢的!” 微微站稳,孤岫低声说道:“兴许……只是我不想离开这里了,或许我……舍不下那些破碎不堪的回忆……” 凝视着孤岫藏着很多心事的愁眉,洛夜玄贼兮兮地笑着:“思君……将来她定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看来我得加把劲儿寻到我的心底的美人,将来我的儿子与你的女儿结成连理,倒也了却了我娶你不得遗憾!你看如何?” “洛夜玄……”对上洛夜玄一脸嬉皮笑脸的模样,一时间竟语塞,无奈的跺了跺脚,揶揄道:“你……想的美!” 一阵喋喋不休的吵闹过后,洛夜玄收起了那地痞模样,异样的情愫在那顾盼神飞的眼底挥发,旋即俯身在孤岫额头印下浅绵细腻的吻。 第一眼看见她绝丽的容颜,清冽的眼神,那清冽的眼神中透着一股纯真的倔强,就那样叫他深深地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只是无论何时,请你记住我对你说的那句话,那是一直算数的!”语罢,牵起孤岫滴着雨水的柔指将手中的伞交付与她。 洛夜玄离开了,孤岫看着他风雨凄迷的背影,心里涌起了一层又一层抑制不住的担忧,他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他应该很伤心,很难过吧。 一路风雨撑着伞孤岫却心不在焉走得极慢,那句话一直是算数的,曾今听过无数美丽动人的情话,无数的海誓山盟,如今想想洛夜玄当日随口所说的一句话却是最为持久的。 这个男子与旁人真的是不大一样,那么这样的他,也一定会遇到他心底的美人,一定会的! “看来洛大哥送伞还是晚了一步,姐姐都淋湿了!对了……洛大哥呢?”海棠踮起脚尖,遥望着烟雨迷蒙之处,却未寻觅到一丝人影。 收起纸伞,孤岫婉转一笑:“谁知突然就降起大雨来了,洛大哥去找他心底的美人去了!” 海棠不禁扑哧而笑,无意中望着自己手中紧捏的玉蝴蝶,方才抬眸解释道:“姐姐,这玉蝴蝶是洛大哥送给思君的!洛大哥说这玉蝴蝶原是一对,一只在思君这儿,一只他说要留给他的儿子,将来他们凭此信物相认,此乃天作良缘!” “看来他是早有预谋啊!”接过海棠手中的玉蝴蝶,孤岫饶有兴致的审视着,神思已飘得很远很远。 第三十章 梦镜,青竹天下 暮春,三月三。 君亦风率十万大军挥师西去,全城百姓街头相送,雅陵城号角钟鼓声绵延不绝, 战马嘶鸣隐隐拂过耳畔,所到之处激起漫天尘土风扬。无忧谷的山峦上孤岫遥望着浩浩汤汤的队伍,直到消失在蜿蜒曲折的视线尽头。 如果不曾遇见,如果不曾爱恋,那么世事与她无关。 手中紧握着那一纸休书,孤岫热泪滚滚滑落,这一瞬恍然觉得此行一别经年,相见已是在荒芜地万丈红尘之外。 “这一次你若赢了,你若拿下兆京平安归来,我便为你做一件事,陪你……白头偕老……”黯然垂眸,浓密细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可惜,君亦风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 士气高扬的队伍整齐有序的行进,君亦舟忽而调转马头向落后于队伍的君亦风策马奔去,“皇兄,你还在等着什么?” 君亦风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视线始终落于远处叠峦叠嶂的山峦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又似乎在希望或者是奢望看见那个人的影。 从她回到他身边的那一刻起,突然奢望自己看见她的笑颜,即使只有一瞬。 有时候是那样的而在乎他,有时候却又完全不将他放在心中,只是始终还是没有办法对她说出那一句话,亲口对她说出那三个字。 收回虚幻萧索的目光,君亦风嘴角勾起自嘲般的笑容,她是不会来的,她还是不爱我的吧!在她那牢不可破的新牢里住着一个心死的美人,心死如灰。 缰绳一拧,一声高喝君亦风策马而去,父皇在位时他也曾无数次随军出战,可是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心中有所牵挂,惶恐不安。 高高的山峦上,孤岫素白的水袖在细碎的光芒划出一道明媚忧伤的弧度,平实的掌心中残碎的纸屑随风兀自飘扬,如轻尘般的无可奈何。 “姑娘……” 恍然回眸,见白姑姑肩上挎着包袱想必是要离开了,孤岫不由的又徒添了一分离愁别绪,“这些日子有劳白姑姑照料,这块玉佩不值多少钱白姑姑就收下吧!” 扯下腰间坠的那白块青花玉佩,孤岫浅笑着递给白姑姑,反被白姑姑伸手温婉推回:“老身已经收了洛公子极大的好处,若是在收下姑娘的玉佩岂不是不太厚道?那老身的名誉便要毁于一旦了。” “既然如此那心儿便收回了!”咧嘴一笑,孤岫将玉佩重新挂于腰间。 桃花坞外海棠正抱着思君在院里悠然的闲晃,口中哼着咿咿呀呀的小曲。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孩子,不料孩子忽然呜咽大哭起来,任凭孤岫怎样哄逗孩子依旧是大哭不止。 心底最柔软的那一部分被狠狠地敲了一下,那嘶哑的啼哭听在心底微微有些刺痛,“思君……”不可抑制孤岫泪如雨下。 海棠心有怜惜的抚着孤岫的肩膀,悻悻的道:“姐姐去兆京吧!去把皇上找回来!正如姐姐所担忧的皇上此行危险重重,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姐姐怕是会后悔一辈子!” “爱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事到如今我与他之间……可以被原谅吗?”孤岫问的小心翼翼,声音也不大。 “有多少爱便有多少原谅,姐姐与皇上之间一切都还来得及……” 心仿佛被撕裂般疼痛,孤岫的眼泪随风翻飞,沉默良久终于轻声低语:“我……去兆京……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时隔半年的光景,雅陵城的一景一物依旧是那样的熟悉,百姓安居乐业,一派纷丽繁华。 痴迷的遥望着那北城墙,曾经他们的故事从那里开始却还没有结束。风亦止息,弦乱君心,长相思,终不怨!思君二字便是出自她的拙作,心念一动,嘴角悄然间勾起安然的笑意。 掉转白马,扬起长鞭,马儿飞速奔去。 藤萝缠绕的花树亭亭玉立,绿荫幽草,沿途一派浓郁醉人的春色,随后逐渐荒凉,长河落日,孤烟苍茫,无一不流露着磅礴而雄壮的落魄美感。 烟雾袅绕的中一块巨石横在道前挡住去路,顿生疑虑,孤岫跃下马背,瞳孔幽暗的敛着,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神采,傻傻地站在,看着。 梦镜之城? 传说中,为情而生,为爱而存的神秘之地,难道不应该是开满繁华,烟雾袅绕的吗? 孤岫记得在很小的时候,就得知了有关梦境城的故事。这个故事,在雅陵,几乎是人尽皆知的。 梦镜的镜,不是境遇的境,而是镜面的镜。传说一个人如果爱上了一个并不爱自己的人,可以入梦寻找梦仙,像梦仙要要一纸空白的笺,那笺被人称作是镜云笺。 镜云笺,诗意而温柔的名字,只要在笺上写出自己心上人的名字,然后,再把那纸笺交到心上人手里,心上人看过之后,两个人都会一同被镜云笺带走,带入梦镜之城。 “带入梦镜之城,然后呢?” “然后,那两人便被封在梦镜之城,除非他们能够在十日内寻觅到自己的真爱,否则就要他们就要一辈子困在那里,渐渐地被磨灭意志,变得麻木,没有感情。” 清脆动人的声音融进烟雾中,此刻孤岫渐渐的回过神来,看了看身边玲珑娇俏的黄衣少女。 “没错,梦镜城,进来的人要要离开,必须寻觅到一段情投意合的爱恋。传说千百年来,有无数的人为了得到自己心上人,迫使对方和自己陷入这梦镜城,朝夕相对,互为扶持,就仿佛栽种一种花,雨露春风,情感最终破土而出,那样的人,成功了,离开了。” 听着黄衣少女的讲述,孤岫竟有点着迷,仿佛自己如今置身于那座陌生而又布满迷雾的梦镜之城。 “这梦镜之城的传说便是千百年前从这里传出的,凡是经过此地的人我们都会向他们讲述这个故事”朗朗一笑,黄衣女子转而无奈的耸了耸肩,“不过我却觉的这终究是半真半假。” “原来是这样……” 低头抿了抿唇,黄衣女子向孤岫靠拢,轻声问道:“姐姐途经此地,而今色降临姐姐。不如去宁云家的云笺客栈借宿一晚,明日再赶路不迟?” “云笺客栈……那就留宿一晚!” 女子眉开眼笑:“跟我走吧!” 沿着并不太喧嚣的长街慢慢的并肩走着,烟雾袅绕不绝,眼前的万物都似雾里看花般虚无缥缈,真真实实,虚虚假假。 云笺客栈,一灯如豆,孤岫凝神将目光落在灯花上。 “姐姐……” 屋外传来宁云轻柔的呼喊声,孤岫蓦然起身打开木门。 “姐姐送给你!” 宁云的掌心躺着一片微红的树叶,孤岫有些迷糊的缓缓的接过低语道:“这是镜云笺……”宁云点点头笑着闪身离开。 镜云笺。 梦镜城。 是传说还是真实?终究是分不清楚了。云镜城中,她要爱上他,他也要爱上她。忽然觉的世界缥缈,恍如虚幻。 这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 是如愿所偿?还是粉身碎骨? 夜雨闻铃,声声断肠。 轻捻黛笔,孤岫在那镜云笺上浅浅的写下一个人的名字。 推开镂花雕刻的木窗,梦镜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唯有身后那盏灯散发着微弱迷离的光芒,夜暮中的梦镜城仿佛陷入那个醒不来的沉睡中。 油尽灯枯,梦镜城仅有的一盏灯,也突然熄灭了。 清晨的时候,孤岫从美梦中醒过来,慢慢的下床看着桌上的镜云笺深深的露出明晰的笑颜。梳洗完毕,在大厅也未见着宁云的影子,丢下一锭银子后孤岫驾着白马逐渐远离这座梦镜之城。 沿途听闻大军目前正在两国交界的东穆城外安营扎寨,月氏正从全国各地集结重兵聚集兆京,两军目前正处于对峙阶段。 得到此消息后孤岫的心也平稳了许多,一路马不停蹄终于在翌日午后到达东穆城,城门外重兵层层把守显然眼下形势严峻,若是此战失力东穆城首当其冲沦为敌军的刀俎之地。 入城方才得知出城的大门已被下令封锁,任何人只可入城不可出城违令者格杀勿论,如今他与们之间只隔着一道高高的城墙,却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城墙上下层层弓弩手严防把守以她的身手根本无法出城,思前想后唯有在城中的客栈里暂时安顿下来,静观其变。 第二日两军开战的消息便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时隔一日傍晚时分街头巷尾的百姓皆匆匆忙忙奔走,城中混乱喧嚣不堪。 不安的感觉慢慢的爬上心头,孤岫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猛然间抓住路人的胳膊不肯松手,焦急地寻问:“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军事作战图被敌军盗取,此战损兵折将就连皇上也下落不明,东穆城危在旦夕,姑娘还是逃命去吧…… 失措站在原处,孤岫被来往的路人撞得东倒西歪。不过半个时辰消息便在城中疯传开来,满城百姓蜂拥而至的涌向城门争先恐后的出城。 亥时,进城门被官兵封锁,东穆城瞬间成为一座孤城。 第三十一章【大结局 】朱砂,血染江山 漫天风沙之中衣襟狂舞,像跳动着一曲悲伤的挽歌。 孤岫独自走在昏黄幽静的大街上,不知不觉走到了月老祠,巴掌大的地方亮的如同白昼,却看不见光源,这座城孤城是那么的凄婉而又哀伤,如果一辈子被困在这里,是不是只看一眼灯光,听一听风声就能度过残生? 姻缘树下,抬头看,那些月老牌又的藏得很深,又的很高,但是上面的每一个名字却离视线很近,能够看的清清楚楚,她忽然看到了属于她的那块。 冷心,君亦风。 美得像一纸婚书。 可是,却突然又另一块月老牌晃花了孤岫的眼睛,她摇了摇头,重新定睛一看。没错,就在她和君亦琅的月老牌旁边,有另外一块,上面清楚的写着——聂孤岫,君亦风。 她趔趄两步,再不敢抬头。 “我愿用十年天真无邪,换他今日平安无忧!” 艰难的跑回客栈,喘息得好像肺都要从鼻腔里跳出来,客栈里的房间空空的,还落上风沙尘埃。突然听到外面大街上传来惊恐或凄厉的惨叫。有人在说:“快逃啊,杀人啦……” 孤岫提着长剑冲到客栈门口便看见满手血腥凶神恶煞的一众月氏士兵,个个身着黑色的斗篷,高举着寒光凛凛的宝剑,剑尖的鲜血滴进满地的黄沙,表情也是冷的可怕。 身后一阵簌簌作响,瑟瑟发抖女子的惊恐万分的自客栈踉跄而出立于她身侧。突然间为首的之人一剑割下路边小贩的人头,女子吓得尖叫出声。 “你们这是要屠城吗?” 众人皆被孤岫的声音吸引,准过脸来,死死地睁住她。 “杀……” 女子听到这杀字,脸色顿时刷白硬着头皮欲冲出重重杀气包裹着的士兵,看着长剑像咆哮的猛兽,劈头盖脸的扑过来,却又吓得不能动弹,双腿被牢牢钉在地上,就在剑刃即将要割破喉管的一刹那,女子突然冲歇斯底里的喊了声:“我乃祁嫣公主——” 持刀的男子瞬时有了一丝犹豫,动作僵滞住半空,盯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女子,喃喃念道:“祁嫣公主……公主……” 女子颤抖的自袖中取出一块金光粲然的令箭,众人眼色一沉,立刻半跪着高呼:“属下见过公主殿下!” “此刻战火飞扬,卑职们这就送公主回兆京!” 一听到回兆京女子顿时后退了几步,孤岫揣度着此刻这里个个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若是要全身而退不可力拼唯有智取,提着剑的手一紧手臂,轻环而上将女子挟持在手。 “大胆妖女,休要伤害公主分毫,还不快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爽朗一笑,孤岫面不给改色的威胁道:“我的目的只是出城而已,若是想要公主安然无恙那你们便让出一条道来。否则……”话到此处,剑刃往女子的喉咙逼近了一分,“否则一命换一命,堂堂月氏国公主为我陪葬,这这条贱命也值了!”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小声商量着对策。毕竟公主金枝玉叶,祁嫣公主又是圣上最疼爱的女儿,若是出了分毫的差错,他们项上人头不保,权衡左右只好暂时妥协让步。 “退下……” 阴阳怪气的一声听在心底却是寒气渗人,一路挟持着祁嫣公主步步后退直至退居城门外,慌乱中孤岫对着怀中挟持的女子浅浅低语:“祁嫣公主我本无害你之心,多有得罪!” 语罢,孤岫收回利剑掌心发力微微一推,祁嫣一个踉跄栽倒在士兵的怀中,孤岫随即提着见飞快的逃亡而去。 男子随即一声令下:“此女子杀无赦……” “站住!本公主说站住……”祁嫣仿佛经历了刚才的一幕幕胆子大了起来,一声高和众人皆止住步伐,“这只是本宫主与你们开的一个玩笑,本公主饿的头昏脑胀,不知…….” 为首的男子立刻卑躬屈膝地谄媚道:“属下马上在城中为公主备好美味佳肴,不知公主何时随属下回兆京?” “吃饱喝足了自然便回兆京!”祁嫣漫不经心的丢下这一句话后,扬长而去,众人只有紧紧跟随左右,生怕又横生枝节。 拔足狂奔在漫天黄沙之中,失魂落魄的看着那浑浊的不见一丝清明的天空。仿佛离天边很久,可是,那个人却很久。 她很害怕自己还来不及找到他,他便离开了这方苍茫大地,她害怕自己连他最后一面都看不到,就要永远被困在这灰蒙蒙的沙砾中,沙土吹进眼中摩梭的双眼泛着苦涩的水光。 瘫倒的古城墙,黄沙掩埋了那些心惊胆寒的狰狞鲜血,横尸无数,凄凄惨惨。 孤岫站在城墙下,那面嵌在凹陷处的铜镜,带着岁月的斑驳,她轻颤着,将手方在上面,城门瞬间大开。 双腿一软,孤岫蹲下身抱住自己,分明的感觉到她是那样的害怕,害怕失去,害怕从此再也不能与那个男子唇枪舌战,害怕再也不能看见他那被阴影萦绕的深邃明晰的轮廓! 一切悄静如常。 扶着城墙,孤岫艰难的挪动着脚下的步子,步步成殇,泪如雨下。 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自己,双手紧紧的箍着她的手,那样的恰到好处柔软力道,那样沁入肌肤的细腻温存,那如荼蘼花悄然绽放的轻灵绵延的呼吸,这个人只有君亦风,只有他…… “你就在我身边,可是幸福却离我那么远,那么远……即使在不可一世,在金戈铁马,在高高在上,但在你的面前我却只是一个人,一个爱你的人……” 低低的呜咽声融化淡淡的风中,心似被风沙磨砺支离破碎,残缺不全。 “我愿将这江山拱手让与你,我给你的荣耀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可不可以只应我一个请求不离不弃?” 分明觉得身后的男子落泪了,这一刻的他是这样的倾心相待,终于敞开了那扇关闭千万年的孤寂心门。 “我一介女流要你的江山何用?” 环绕腰间的双臂忽然松动了些许,悲哀的叹息飘逸于耳畔间:“山河不要了,江山不要了,我只要你,我在等重逢,我在等再见,我在等你婉转的一笑!” 一句话足以倾覆神魂,孤岫轻轻的啜泣着,渐渐的眼泪与断了线的珠子,渐渐的变成无声的嚎啕。 “心儿……我……爱……你……” 眼底的苍凉,那是爱过的人才有的表情,那表情像是一朵燃烧的玫瑰,终成劫灰。那表情就像一艘在惊涛骇浪里挣扎的小船,无所依傍,即将被巨浪吞没。 扑通一声,孤岫只觉得腰间的细腻温存瞬间灰飞烟灭,心空荡荡的缺了一角不再完整,猛然间头脑中巨大冲力逼迫着每一处神经似要炸开一般。 蓦然转身跪在稀薄的黄沙地上,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而君亦风的脸上,慢慢地透露出悲伤来,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人。 “君亦风……我们一起回雅陵……你……不要离开我……除了你和孩子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君亦风只是笑了笑,眼中有落寞,一点也不信的样子,许是他听这话听得多了,或许他只是以为孤岫随口说说,最终缓缓合上了布满血丝的双眸。 “君亦风……君亦风……君亦风……”她嘶声力竭的呼喊着君亦风的名字,模糊不清的目光忽然落到他胸前那抑制不住鲜血。 带着满身污血的君亦风,一路躲避月氏军队的搜寻,历尽周折终于寻得一处隐秘的山洞躲藏。 卸下君亦风那厚重的铠甲,方才发现君亦风胸口中了暗器,那半露的被折断的箭头泛着凛冽的寒光,咬了咬牙,孤岫双手握着箭身,心一横,咻的一声拔出了短箭。 锋锐的箭头已然附着上一层乌黑,心不住的一阵轻颤,看着那已经开始溃烂腐败的伤口,孤岫抿了抿干燥的唇,突然间俯身吮吸着那伤口处的毒血。 靠着石壁半坐着,孤岫拧着眉头,瑟瑟的发抖,五脏六腑似被狠狠的震碎,刺痛仿佛冰凉的海水般要将她淹没了,体无完肤的疼痛在心底生根发芽,五指在石壁上划过一道道深深的印痕,意识逐渐一片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孤岫微微扯开沉重的眼帘,除了感觉头昏昏沉沉外也并无大碍,掠起一缕发丝在眼前细细的看了看,也大抵明白自己此刻安然无恙的缘由了。 小心翼翼的为君亦风包扎好伤口,孤岫含着一弯好看的笑,玉指纤纤抚平那微蹙的眉头。 定定的看着君亦风,没有一丝犹豫:“我愿意陪你回宫……我愿意天真无邪的对你笑……所有的温柔都为你一人绽放,此刻我就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天山终年积雪,没有暮雪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坐在亭子里望着峰顶缠绕的云雾,你喝着热茶,我抚琴唱着小曲给你听……” 叹了口气,复又对着君亦风低语:“若是我回宫了……你要把所有的妃子都赶出皇宫,我是你唯一的女人,思君是你最宠爱的女儿,你不可以像以前那样冷淡,孤傲。我若生气了你要哄我,我伤心落泪了你要将肩膀随时借给我;而我也会对你很好很好,我会用尽我所有的时间来爱你…….” 风真的很大,可是她却一点都不觉的冷。 拥抱着昏迷中君亦风,那样的眉眼看上去甚是温柔,在他身边睡着时,孤岫甚至想着,若从此万劫不复、灰飞烟灭也是甘愿的。 第三十二章【大结局】落幕,一笔相思 夜幕散尽,天边微微露出醉人的酡红,旖旎绚烂到极致。 东穆城外的日出格外的美丽,流淌着雄浑奔放的悲壮,又别有一番精雕细琢的细腻精致的婉约。 细碎的光芒透过紫藤萝花叶在掌心印出斑驳的阴影,一望无际的漫漫黄沙,身在如此荒凉之地,孤岫的干涸苦涩的心却如同濒临绝境时又寻得涓涓流淌的山泉。 就像是以前,她时常站在关雎宫外看着月色,可月色再美,一个人站在那样的月光下也难免太多凄凉。如今就算是满目疮痍,万物黯然失色,可身边有心念之人,一切都不在一样了。 “聂姑娘,可是在想着为夫? 恍惚间,时光停滞,岁月静好,宛若初见。 斑驳的岁月,记载着流年,那些打马而过的时光就在风花雪夜间低吟浅唱,记忆的珠链跌碎了一地似水若梦的缠绵…… 他依旧是那个君亦风,她依旧是天真无邪的聂孤岫。 水眸晕着无底的神采,咧嘴轻笑,孤岫却执拗般的矢口否认:“本姑娘才不会想你…… 这个梦寐以求的无邪笑颜,这一刻他忽然亲眼见到了,这婉转的一笑,他似乎等了太久,太久…… 暖风过处,心猿意马, “那年,你于三生石边走过,恰逢我回眸一笑,你定格的身影,如惊鸿一瞥;那月,我于经殿前膜拜,你驻足观望,盈笑中,留下心有千千结;那日,我漫步桃园,你策马而来,撷一片桃花,绯红了我三生三世的等待……爱你是一场孽缘,我愿驻守着这份无望,泅溺而亡…….” 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孤岫直直的看着眼前这比春色更加迷乱心魂的和煦笑容,眸中似繁华开遍,芳香飘散十余里。 “昏迷中我隐约听到你对我说的话,还嗅到那淡淡的发香,还有发丝在颈上擦过,一团温软软地落在唇上,睁眼便什么都没有了,无情最是相思。” 看着君亦风飘凌乱的发,一如她凌乱的心,有些话堵在嘴边,如若不说来,怕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我愿意陪你回宫……我愿意天真无邪的对你笑……所有的温柔都为你一人绽放,此刻我就在你身边,不离不弃!天山终年积雪,没有暮雪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坐在亭子里望着峰顶缠绕的云雾,你喝着热茶,我抚琴唱着小曲给你听……” 孤岫笑着,眼中却流着泪,最终泣不成声:“若是我回宫了……你要把所有的妃子都赶出皇宫,我是你唯一的女人,思君是你最宠爱的女儿,你不可以像以前那样冷淡,孤傲。我若生气了你要哄我,我伤心落泪了你要将肩膀随时借给我;而我也会对你很好很好,我会用尽我所有的时间来爱你…….” “为夫都答应里!”微微一声轻咳,君亦风略显吃力地迈着步子缓缓的上前。 “你为什么爱我?”孤岫忽然开口问道,这个问题似乎一直困惑着她很多年。 “我爱你七月流火,至死方休的追逐,我爱你玉石俱焚,体无完肤的情殇。” 心底泛起阵阵涟漪,倾身相拥孤岫的唇便印上君亦风的惨白的薄唇,清浅的吮吸着那淡淡的细腻温存,流连辗转之瞬唇舌交缠,紫藤萝花蕊温软的落于他们如胶似漆的身旁,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浓郁的迷乱气息。 “眼下东穆城已经失守,我们一起回雅陵在从长计议可好?” 孤岫神情无比慎重,意在劝慰君亦风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计较一时得失,然而君亦风却摆出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嬉皮笑脸的谄媚道:“娘子说的都对,为夫遵命便是。” 哭笑不得,孤岫于是乎将目光瞥向别处不在看他。据君亦风所说作战部署图的确被敌军盗取,但我军也未雨绸缪有了万全之策。当日两军作战双方都折损了不少兵力,没有料到的是风沙肆掠冲散了队伍,他遭到奸人暗算中了箭,敌军故意放出我军败北以及皇上下落不明的谣言,导致东穆城不攻自破。 如此观之,大众队伍很可能是迷失在了大漠中,并未是谣言所传的全军覆没。 “此番攻打兆京也并非是仓促之举,月氏国内乱四起,外戚专权,国力大不如从前,实则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唯一的破绽是我错信了洛寻,想必此刻雅陵城一定哄传着我战死的消息……” 最后果真是与洛侯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脸庞漾起愧疚之色,“我与洛侯……”君亦风的食指轻轻的落于她的唇上截断了她的话。 “洛侯的狼子野心我已知晓,此事与你无关,我们回雅陵!”轻轻“嗯”了声,孤岫不安的心渐渐安顺几分。 东穆城已被敌军控制重兵把守,若是进城无疑于自掘坟墓,唯有绕过这东穆城回往雅陵。 漫漫无边的沙漠,孤岫搀扶着虚弱无力的君亦风艰难的行进着。在他们二人看来,生不同衾死同穴,若是死在这荒漠中便也无遗憾了。抱着这样无所谓的心态,一路倒也是打情骂俏,嘻嘻闹闹。 翻过一座又一座沙丘过后恍然间柳暗花明,远处一片屋舍俨然,树木葱郁繁盛,看样子应该是个人烟聚集的集镇。 “杀气……小心……” 机警的环顾四周,孤岫真真切切的感觉也有些不大对劲儿,厚重的肃杀一气震得心底无端发凉。 “我飞云国的国仇家恨,便一并算干净!狗皇帝,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循声望去,眼前的手持利剑的杀手缓缓退居两侧,许久那抹云淡风轻的身影遗世而独立,孟雅歌侧身手执长剑,目光却落于远处的那苍凉的沙漠尽头。 “哥哥……”难道至今他还未从仇恨中脱离而出,为何他始终放不下过去那惨烈的人生。扬眸,却瞥见那一道剑光流星般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凌空飞刺而来,伸展双臂孤岫将君亦风护在身后。 浑身一颤,骨肉的窸窣的声响清晰明朗,屏住呼吸孤岫凝视着眼中似有不忍的孟雅歌,伸出右手紧握着剑刃,蓦然间孟雅歌五指从剑柄上抽离,兀自的后退了几步。 头微仰,猛然间右手发力拔出了刺透左肩的长剑,哐当一声坠地。身子一软,靠在君亦风怀中。 “没事吧……你怎么这样傻……” 摇了摇头,孤岫注视着孟雅歌:“你不可以杀他,因为他死了我便不会独活,那么你便失去了在这世上唯一的妹妹!” “妹妹……”孟雅歌不着一丝尘埃的脸上,缠绕着淡淡的忧愁。 “其实我才是你的妹妹孟心悠,晓蝶她为了我……当初若非君亦风我已然身死宫中,我是他的妻子,若你要杀他就连我一并杀了吧!冤冤相报何时了,无论如何父皇母后都不会活过来,他们在天有灵一定是希望我们开开心心的活着,哥哥可曾想过素素……” 视线开始模糊,对方的身影明明近在眼前,却又好像隔了千重云雾,窥不分明。 视野终于昏暗一片。 沉睡中嗅着淡淡的百合香,耳边萦绕着那一生一世的诺言,忽而睁开双眼,恍惚间却听见海棠一声一声欣喜若狂的疾呼:“姐姐,姐姐……” “海棠,我这是在桃花坞吗?君亦风……君亦风……”半卧坐起拉扯着海棠,孤岫一遍又一遍的询问着。 “姐姐不要紧张”,海棠眉眼间蕴着满足而又羡艳,“皇上安然无恙,这一个月间皇上收复了东穆城,洛侯、苏洛雪这等叛逆分子都已经束手就擒!皇上刚刚传来消息说明日接姐姐回宫,姐姐竟然就醒过来了!” 一个月,原来她已婚睡了一个月之久。 “海棠……姐姐剩下的日子是不是不多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其实早在宫中之时温太医就曾说过那调制的发油虽可使白头换回青丝,却也导致体内毒素聚集,长此以往终会伤及五脏六腑。 “还有……三个月……”支支吾吾的说罢,海棠随即蹲在床榻边,嚎啕大哭起来。 三个月,三个月,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翌日,三万大军护送左右,百名宫女紧随銮驾,君亦风声势浩大的接孤岫回到皇宫。雅陵城鞭炮绵延响了三日,大赦天下。 此桩盛事,而后成为坊间美谈! 关雎宫经过重现的翻修愈加的精致华美,后宫嫔妃似乎全都消失不见,甚至连宣若宫的小环都听闻她离开了雅陵。当日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君亦风如此较真。 为她,空设六宫。 数月来君亦风除了处理朝中政务之外,几乎都是在关雎宫陪着她和女儿,他们也曾去过北城墙神情相拥,太液湖畔载满一池河灯她与他虔诚的祈祷,也曾红纱旖旎环绕着湖畔,他们荡舟湖中说些不似情话的情话…… “娘子,我们明日去天山看暮雪可好?” 时值盛夏天山上又怎会降雪?孤岫疲惫不堪的依偎在君亦风的怀中,眼角清泪无声滚落,嘴角勾起虚幻的笑容:“去天山……看暮雪……” 翌日,浩浩汤汤的队伍,开往天山。 天山峰顶积雪澄澈,寒风有一阵没一阵的扫过,孤岫靠在君亦风的肩头却也不觉得冷,遥望着漫天疏朗的星子,心中默默的祈祷:时间可以慢一点,慢一点,在慢一点…… “这天下,最盛大的宝藏,莫过于茫茫人海中的一个你!” 浅柔的一句情话,直抵心扉,那沁人的暖意足以融化这天山之巅的千万年积雪寒冰。 鼻头酸胀,孤岫一头白发微微侧首深深的望了眼君亦风的轮廓,要将他铭记在心中,即刻在脑海中。 “娘子,你看暮雪……” 夜空在烟火的渲染下亮白如昼,时而像金菊怒放,牡丹盛开,时而像彩蝶翩跹,时而像火树烂漫,彩虹狂舞,又像一簇簇耀眼的灯盏在夜空亮着。 五彩斑斓,纷纷坠落,璀璨而又迷离,似乎触手可及。 “暮雪……好美……好美……” 烟火依旧肆意的凌空绽放风扬,怀中人那渐失的温度,那永远凝固的婉转笑颜,一如这漫天烟花,飞速的绚烂,徐徐化为灰烬,随风散去。 一夜烟花,淡淡的光芒穿透云层打在山顶,君亦风轻抚着孤岫的肩膀,浅笑着轻唤:“娘子,我们回家……” 若我白发苍苍,容颜迟暮,你会不会,依旧如此,牵我双手,倾世温柔? 一眼万年,苍茫大地,落一笔长相思! +++++++++++曲终,落幕 ##################《全文完》################# 《君亦琅》篇 谁忆初兮今难忘,浮生一梦付黄粱——《君亦琅》篇 正巧赶上中元节,夜里是要放河灯的,我进宫谢恩以后,便换上一件常服,同五弟出宫玩赏。 夜里花灯美如昼,手中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指着正南的方向,我问着呆头的五弟:“那看那只女鬼如何?” 一袭白雪背影下,弱质芊芊绝无虚夸。 五弟摇摇头:“你让她转过来,没准青面獠牙吓得你连滚带爬,四哥,街上这么多,你就不能逮个人好好瞅瞅?” 我不以为意,中元节不看鬼,却要看人,人有什么好看的,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趁着六弟去买面糖人的时候,我好没良心地挤在人群里,一不小心就和他‘走散了’。 额头上凉凉的,抬头见天空中飘起大雪,河面上摇曳的花灯,被雪片一打,渐渐湮灭。 我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冷眼看着河边那只女鬼伸出手,与那些花灯,交织却又不能真正的碰触到。 人鬼殊途。 人妖殊途。 是以人要收妖,是以人要怕鬼。 若是六弟听我这番话,岂非又会说是鬼话? 窸窣的声音兀自响起,河边的那只女鬼猛然间回过头来,双目微闭我惊呼:“鬼啊!鬼……” “这世上有这么好看的鬼么?” 骄傲而又别扭的声音清晰的萦绕耳边,那么近,近在咫尺,不经意间我嗅到了淡淡的薄荷香。 战战兢兢的扯开眼帘,女子一袭白衣,正挽着竹篮,浅笑嫣然。 她有这世间的最美丽的笑容,像一团鲜艳的云霞,像初生的旭日,像山涧里夹着水雾的清风,她美的透明而纯净,不含任何瑕疵。 “你是谁?”她漫不经心的上下打量着我,闲定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窃笑。 我扬起嘴角轻笑,故意玩笑道:“我是捉鬼的!” 扑哧一笑,仿若花枝乱颤,半响,她贼兮兮的说道:“据我所知饮马渡那里的孤魂野鬼比较多!” 饮马渡,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应该是个尸横遍野的地狱吧! “中元节,你也是来缅怀亲人的吧!伸出手来……” 那疑似命令的口吻,让我波澜不惊的心底荡起阵阵的涟漪,在宫里从未有人敢这样与我说话,她是第一个。 我欣喜若狂的,很努力的伸出手——她碰到了,一双暖热的手掌,她将竹篮中那盏琉璃灯轻柔的放在我的掌心。 我忽然很想,很想就那样和她指尖相触,抛开这天地。 可是,只有那样一瞬。 短暂的好比流星划过天际。 “这世上的确没有这样胆大妄为的鬼!”恍惚间,我突兀的说了这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她摇摇头,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径直走了。 手空了,仿佛陷入一种混沌的漩涡,山河动容,天地变色。 一阵风吹过,吹开了她满身清淡的薄荷香,跌入我的鼻息间,我的心因那道清香而沉醉。 人生若只如出见,很多年^56书库后,我还记得,记得那个下雪的夜晚。地上都是白莹莹的光,那一袭雪白的背影,以及那个直抵心扉的笑容 从她出现在我生命里的那一瞬开始,我便很难做回以前的我。 转山转水,一朝命运交错,几番赴险如夷,以为命运——终于再也不能将我们分开了。 惟愿从此之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倾此一生,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执子之手,即使不能与子偕老,也会一直一直走下去,一辈子…… 一辈子,多么美丽的字眼! 这潦草的一生,我做了三件错事,或许注定不可原谅,但——绝不后悔。 第一件:当年一封密函呈给父皇,最终逼迫君亦风亲手杀死了他们的孩子,一场大火葬送了她的情与爱。 第二件:荻花亭下,一杯鸩酒,断了她与他的前尘过往,十里相思两处尽。 第三件:月夜放舟湖上纵酒,那晚清水居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也没有怀孕,孩子只不过是我寻找的借口,一个可以让她活下去的借口。 这一瞬,我也不曾后悔。 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 她是我的妻,我最爱的人,我是不会让她失去生命的,我会用尽一切去保护她。 今夜我对君亦风曾说过一句话:“欠了她的你总该要还?” 只要,她记得我临别时说过的话:若是我死了,他继承了皇位,你便替我做一件事,摧毁你所恨的一切人,助我们的孩子有朝一日登上皇位。 只要,她记得我说过的一字一句,她就一定会活下去,即使她嘴角再也不会勾起淡淡的笑,她也会活着。 而我,只要她活着。 离开府邸的那一瞬,甚至一个拥抱我都还没来得及给她。 最后,她还是来了,隔着无数的刀光剑影,隔着岁月…… 此刻,我决定把她最后一丝希望打破,我说:“你知道的,我命不久矣!” 深深的看她一眼,我不能再让她伤心了,我要一个人慢慢的死去。 “我爱你,就不须岁月安稳,不求荣华富贵,只想跟你在一起,不论海角天涯,你陪我傲剑四方,我陪你浴血奋战,一世并蒂如花” 那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徘徊,在心里兴风作浪。 心儿,对不起,我要离开了,不要伤心,也不要难过! 下辈子,我会认定你的名字——冷心! 下辈子,我还你风花雪夜,笑靥如花...... 《温静若》篇 繁华斗转云泥梦,愿随郎畔化飞花———温静若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复又思! 其实我真正的名字并不叫小环,我有着一个很美很美的名字——温静若!遗憾的是他始终没能允许我将这三个字说出来。 我是南国将军府中庶出的小姐温静若,母亲并不得父亲的宠爱,终日幽思成疾,旁人眼中的锦衣玉食,尊贵无双,对我来说不过是指间流沙,弹指间皆付于一场空! 在我的一生中,真正的快乐屈指可数,直到我遇见了他! 没有他,便没有后来的我! 月河湖畔樱花树下,他一身白衣孤傲而俊朗,微仰着倔强的下颌凝望着天空仿佛若有所思。 他说:“你叫我风便好!” 我浅浅一笑:“我叫温静……” 如驼铃般清的声音脆打断了我的话,心中酥然一紧抬眸见他直直的看着我,娇羞的转过身,这一刻我的心如这满目的樱花开了一季。 自在却又别扭的笑容漾上脸庞,遮挡了他细碎如沙的愁绪。 只是,这样的笑意在以后我再也不曾见过。 脚底微滑,我向后一倾,恍惚的时光恰似短暂的凝固,花瓣围绕如仙似幻,他温柔的手搂住我的细腰,唇似乎颤抖着。 看着他眸中那紧张的神情,不知为何我却觉得是那么的满足。 后来,我常常猜想他在花树下等待的时候,会有一些心急,想着,为什么我还不来吗? 他拾起地上的一根树杈,说道:“这一次你要认真点!” 事后回想起来,他说这句话时的样子,竟是前所未有过的认真。如果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与他比武,那么我一定会千倍万倍的认真。 也是在那一天,他离开了,就如同从未在我的世界里出现。 雨一直下,窸窸窣窣的落在世界的每一处和我心底最冰冷的地方,而那些花树下的回忆,成了心底最深的伤痕。 我曾无数次设想过重逢的画面,可当他再次出现时,我却觉得这场梦是再也不会醒来了。 他杀了父亲,杀了母亲,一把火烧了将军府。 月河湖畔,他挥刀砍断了樱花树。 我悲哀的看着那棵树的死亡,好想大哭一场,它曾经那样灿烂的盛开,美丽的慑人心魂。 如今,就这样死亡。 始终来不及告诉他我的名字叫温静若,而他已经给了我新的名字——小环。 我想要的其实本来就不多,只是想要一些温暖的回忆罢了。 抵达雅陵后我方才知晓他是姜国的太子,那么多年前的那场相遇是一场美丽的邂逅,还是精心设计的阴谋? 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蛇蝎心肠,便是对我最好的诠释。 后来,他娶了一个叫聂孤岫的女子。 我曾以为他不会轻易的喜欢上任何女子,自然也包括我。 终究我是错了,他爱上了那个女子,并且爱的不浅。 他身上永远缠绕着纠结不去的寂寥冷清,他的眉头总是微微的蹙起郁结着深深的殇,可在那个女子面前他却会露出最淡然的笑容,那笑容我似乎从未见到过。 因为爱他,所以他的一切,都在我的眼底。 不喜欢他爱上别人,但是我却不得不让他爱上别人,只有在聂孤岫的面前他才会快乐,不是吗? 我想,我一定能够做到的。 他又娶了青梅竹马的傅芷妍,他曾向我断断续续的提起过这个女子,他曾坦诚无妨的说过他爱着那个女子,他一直在寻她,只不过这个“一直”到他爱上聂孤岫后,便没有之后了。 我犹自猜想,一个人的心到底能容得下几个人呢? 傅芷妍和聂孤岫他究竟爱谁多一点,可是归根到底我却是个局外人。 他的洞房花烛之夜,一次又一次!花灯初上,伊水坊伴着我的唯有那一壶月光醉。 我也曾……在他失意落寞时伴他左右,在他忧愁烦闷时与他举杯对饮,我一直陪在他身边,没有一刻想要从他生命里逃脱的欲望。 只是,它日他志得意满之时,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我,因为他心底的那个人不是我。 一场大火将一切都烧的干干净净,他最爱的女子也随着漫天火光化为灰烬。 心死如灰,伊水坊里他竟然抱着我低低的哭泣,原来他也会这么脆弱,原来他也是如此的害怕失去,原来我对他也并不了解…… 我却开心不起来,因为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可以抚平他心底的伤,再也没有人可以让他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我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虽然我明白他对我说过的话,一部分是真的,一部分是假的,其实真真假假又怎样呢?我都甘之如饴。 痴也好,傻也罢,到了如此地步,我回不了头。 我以为,他终究会慢慢的的忘了她! 我以为,他眼中迟早会有我的影子! 我以为,一切都是我以为。 十几年的苦心孤诣,步步惊心,生杀予夺!终于,他君临天下坐拥万千繁华。 那一夜的宫城弥漫着浓郁的血色,烟雨迷离,凄冷无比。 改名换姓的她又回到他的身边,而我被封为静妃。他曾说过给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耀,可是,终究他的皇后不是我。 回到他身边又如何?他杀了她挚爱的男人,她回到他身边只不过是为了报复他。 她叱咤风云,拉拢群臣、铲除异己、勾结叛逆,权倾朝野甚至企图夺取皇、颠覆河山。 而他,却一再纵容。 那夜醉酒的他搂着我苦苦的哀求,他说:心儿,我给你的荣耀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不可以只应我一个请求不离不弃……” 眼角流着泪,我却笑了。 他……还是那个我认识的风吗? 世人皆口耳相传,天山之巅降了一场美轮美幻的暮雪,却不知那其实是一夜烟火迷乱。 去天山,看暮雪,好美,好美…… 我怀孕了,我又返回皇宫,回到宣若宫。 他不爱我也没关系,因为我是他的女人,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的人是我。 冬雪覆盖着世间的每一处角落,我静静的站在城楼上,目光投向飞雪朦胧之处,却再也寻不到他的影。 他最终还是走了,留给我的只有一纸信笺。 我想通了,即使他的心底始终有一个人,我也不在乎,我不会同一个死人去争。 我会等着他,等着他回来。 我想,我一定可以!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