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 第一章 .洞房花烛 四周的窗格上满是贴好的大红喜字,屋内摇曳的红烛,崭新的大红喜帐,还有那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头和百子千孙图的床单,无一不洋溢着喜庆的氛围。[]只是,在这样一片大红的映照下,一身红嫁衣,凤冠霞帔,头顶四角缀着明珠压风红盖头,独坐在新床之上的新娘却愈发的显得清冷,孤寂。 “这红烛不多了,想来王爷今夜是不会来了。小姐,要不你先休息吧!” 一身红色伴娘服的以菱小心的用剪刀挑着烛芯,想让光线再亮些。看着就快烧得只剩下小半截的红烛,再看看整夜顶着盖头坐着,默默不语的芷晴,终于忍不住开口。一语未了,自己倒先哽咽起来。不敢再多言,准备将新娘的红盖头摘下,服侍小姐休息,却被芷晴制止。 “这盖头是要等新郎来掀的,你这会子先动了,岂非让别人笑话我堂堂蜀国公主,竟不懂礼仪。” 略带责骂的淡然语声自盖头下传出。停顿许久,新娘再度开口道,“若真的可以,我倒是宁愿,宁愿这个盖头永远不要摘下来!” 看不到红盖头下面女子此刻的表情,但那样淡淡的语气中流露出来的,仿佛不是独守洞房,久等不至的伤感和哀怨.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无奈和悲凉。 以菱不再多言,默默的立在一旁。她心里明白,其实,无论王爷来与不来,小姐今夜的苦楚在决定和亲那日就已注定了。 除了偶尔红烛燃烧传出的一两声啪啪的火焰声,远处的大殿传来的阵阵歌舞和欢笑声更加衬托了这个看似喜庆的洞房的冷清。此时的宁王府,的确是大红灯笼高挂,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正殿内也不时传来男女打情骂俏之声,一如往常,一派歌舞升平。灯火通明的大殿上,乐声四起,丝竹声中,衣袂翩翩。 “王爷,来,喝了臣妾这杯吧!王爷你好久都没来看臣妾了!”说话间,一袭红衣的如玥顺势娇嗔着推开刚刚还在慕容昱怀里的秋荷,不由分说的将手中的杯盏递到慕容昱嘴边,妩媚的脸上还略带着几分委屈。 “是啊,王爷你也很久没去看春盈了,是不是也早把我给忘了!”慕容昱刚刚张嘴接过左边如玥杯中的玉琼,右手边春盈的杯子就递了过来。(.)整个人也顺势躺在了他的臂弯里。 “怎么会呢,你们可都是本王的心头肉啊!”慕容昱看着怀中拥着的一左一右两个美人,低头,分别在红衣和黄衫女子的额头印上一吻。脸上暧昧和宠溺的笑容愈发的让人想沉溺其中而不能自拔。 “王爷你可真偏心,只记得她们,难道,偏就忘了我吗?” “是啊,王爷!” “王爷!” 看到慕容昱怀中两名女子脸上的得意之色和娇羞之态,其他侍奉在侧的妃嫔们早就心生不满了。这不,秋荷等一个个一拥而上的围到慕容昱身边,忙不停的给他灌下一杯杯的美酒,嘴里也跟着不满的娇嗔,抱怨着。 “来来来,美人们都别急,本王一个一个的来!”慕容昱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随手拦腰抱起一个宠妾,在她仰头看着自己,因迎面而来的男子气息而一时激动地无法呼吸时,慕容昱已经夺过她手中几乎快要溢出的酒杯一饮而尽。 当女子回过神来,想要抓紧眼前眉目如画的男子的手臂时,慕容昱却早已松开了手,全然不顾刚刚还搂在手臂里的美人在其他姬妾们的避让下,“扑通”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此刻,他已再次被一拥而上的美人们包围,而大殿中,依旧是歌舞不断,衣袂翩翩。 慕容昱颤颤巍巍的走到舞妓中间,拉起一个正在翩翩起舞的少女入怀,顺势将酒杯递到她的唇边。 “美人跳的真好,来,饮了这杯,本王与你同舞!” “多谢王爷!”少女笑着接过酒杯。 “已到子时了,王爷是不是也该去看看蜀国送来的和亲公主?毕竟今夜,是洞房花烛夜啊!”正当大殿上一片其乐融融时,贴身侍卫小允子走至殿中,躬身说道。 显然慕容昱早忘了今夜是他的新婚之夜,自然更记不起什么和亲公主了。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道: “不就是一个公主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本王正在兴头上,别扫了我的兴!” 他已然喝醉,被一群侍妾簇拥着,颤巍巍的扬着手中的酒杯,让小允子退下。 “等本王尽兴了,自然会去看她!” 半个时辰后,慕容昱已醉乱如泥,被小允子扶回卧室。而此时,守在殿外的侍从们也一一退下。 “他们,都走了?”许久,倒在榻上的慕容昱对着正准备给自己脱鞋袜的小允子说道,语气似醒非醒。 “是。”小允子脱下一只鞋说道,“夫人们都被奴才打发走了,就说王爷今儿个乏了,明日再去她们宫中就寝。” “等等,本王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去做?”慕容昱似乎想起什么,坐起身来。深邃的双眸忽然有了神采,与之前的醉汉判若两人。 “王爷可想起来了?王爷今儿个一天都没去瞧新来的蜀国公主。人家怎么说也是公主,今儿个又是大婚之夜……”小允子接过话,顺势提了起来。对于此刻全然没有了半分醉意的慕容昱,丝毫没有任何的讶异。 “那本王这会儿就去瞧瞧她吧!”慕容昱说着打了个呵欠,伸个懒腰,醉醺醺的让小允子扶着朝芷兰殿走去。 芷兰殿内,芷晴正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摇曳的烛光,昏黄的光线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若隐若现! 再过两日便是远嫁齐国的日子了,这日,芷晴让以菱陪着去庙里上香。只怕今后再也不能侍奉父母亲人左右了,就当是远行前为父母祈福吧。一炷香烧完,向主持要来了签文,便在嬷嬷和以菱的陪伴下出了寺门。 刚走下最后一步台阶,以菱早早的掀开轿帘。正待上轿,却听到身后的呼叫声:“芷晴妹妹!” 她一愣,回过头,看到了那张自儿时起便相伴左右的熟悉笑脸。 “景弘哥哥!”她笑着转身行礼,而此时,刚刚还坐在马背上笑着招呼的黄袍男子,已然跃下马背。 “芷晴妹妹,过两日你便要去齐国了。都怪我蜀国无能,才害你远嫁和亲。我,我心中实在不舍。本想去府上看你,不想今日竟在这里遇到了你……”刘景弘说到这里,紧紧拉过芷晴的手,脸上的不舍和自责之情已表露无疑。 “一切都已是命中注定,景弘哥哥,你也不要再为我伤心了。”拉着黄袍男子的手,芷晴眼中的泪水终究忍不住落了下来。 他们自幼一起长大,作为蜀国大将军,欧阳靖远的独生女儿,又是姑姑也就是当今蜀国皇后,欧阳雨薇的亲侄女,自出生便被蜀皇封为郡主。她和当今蜀皇的长子刘景弘,自幼更是青梅竹马。本以为,她定是未来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我能在走之前再看到你,已然心满意足了。”看到对面男子脸上的伤感和不舍的神情,她心中不忍,强颜笑道。 从小便知,自己的郡主身份也好,欧阳一族的荣耀也罢,都不过是因为爹爹战功赫赫,恰逢乱世,蜀皇自然倚重。即便内定为未来太子妃的人选,也不过是因为姑姑是当朝国母,这些名分她从来不曾在乎过。唯一在意的,便是那个和她两小无猜,自幼疼她爱她的表哥。若是今生能陪伴他左右,无论为妃为嫔,她都是心甘情愿的!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若自己和亲能换来蜀国一时的安宁,换来他的一生顺遂,那便也心甘情愿了。 芷晴正回想着,忽然一阵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听方向是指向这个新房的,难道是他? “爱妃,本王来迟了,爱妃可不要生气啊!”刚进门,犹自酒意未醒的慕容昱就摇摇晃晃的朝眼前端坐,一身喜服的新娘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守着的小允子。 “参见王爷!”以菱侧身一拜。 都说宁王整日沉迷女色,饮酒作乐,这话倒是不假。未及近身,芷晴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腥味。不由得一阵恶心的她,急忙用手捂着口鼻。恰在这时,一直盖在头上的红盖头被掀开了。 她定定神,许久才抬起头来。首先入眼的,是那只拿着喜秤,略有老茧的大手。微微将头仰起,刚好和一男子的双眸相对。那眉眼极是好看,十分有神,只是似乎任她怎么都看不透。有些疑虑,正思忖间,男子的神色已然变了,脸上是一副放荡不羁的酒后之态。 “爱妃真可谓是倾国倾城之姿啊,当真不愧是大蜀公主,本王今夜有福了!”说罢,慕容昱坐到她的身侧,一只手已然环绕在她的腰间,就要拥她入怀。 “看来,王爷今日是真的累了!经过舟车劳顿,臣妾今日也乏了,不如王爷改天再来吧!”似乎是有些嫌恶的,少女下意识的推开了慕容昱在自己腰间不停活动的手,起身避开他的怀抱,坐到了不远处的床榻上。 听到这话,慕容昱眼中神色一变,但是随即,一脸依依不舍道:“本王好不容易才盼来了公主,怎么,今日洞房花烛夜就要赶本王走吗?” “王爷当真舍不得离开臣妾吗?”似是试探一般,看着慕容昱脸上依旧恋恋不舍的表情,芷晴不以为然,继续说道:“我和王爷今日既已结为了夫妻,相守也不在乎这一夜。看得出来,王爷今日已然疲累,不如早些安歇吧,来日方长!”说罢,作势要起身帮慕容昱宽衣解带。 “既然公主执意如此,那本王也不勉强了。”慕容昱笑着在她额头留上一吻,起身离去。 “小姐又何必如此呢?纵然……”待慕容昱走后,以菱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当真以为,他是迫不及待吗?”回想着刚才紫袍男子的种种表情动作,芷晴隐约觉得,这个人人口中荒淫颓废的宁王也许远非她想象的那般。 而此时,殿外,刚刚走出殿门的慕容昱,嘴角不经意的浮现一抹会心的笑容,脸上丝毫没有半分因被拒绝而显露的愤怒抑或是失意。 ﹍﹍﹍﹍﹍﹍﹍﹍﹍﹍﹍﹍﹍﹍﹍﹍﹍﹍﹍﹍﹍﹍ 亲们,感想你们能够点进这个文,你们的支持,就是对芸儿最大的鼓励哦! 所以,如果你们觉得文文还不错的话,请给我一朵小小的花花,留下一个小脚印,或者一张小小的票票,以示鼓励吧!反之,如果您觉得这个文一无是处的话,那么也请一定在评论区给我一个建议,哪怕是最尖刻的批评,和对剧情漏洞一针见血的指正,都是我前行途中,最需要,也最宝贵的建议!我一定会用心聆听,努力更正的! 第二章 .药香萦绕 “儿臣参见父皇!”在进门之前,慕容昱便听得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刘公公的嘱咐,要他小心应对。 此刻抬头,刚好迎上慕容邈的一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怒目。心知不妙,不由得低下头,毕恭毕敬的跪在那里。 “畜生!朕问你,你可有轻慢于蜀国公主?” 御书房内,齐皇慕容邈正双手插于后背,来回踱着步子。 “儿臣惶恐,公主是父皇所赐,怎敢轻慢!”慕容昱脸上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恐慌表情,纵然他已经猜到父皇为何生气。 “还敢嘴硬,早有人来报与朕,新婚之夜你不但不陪公主,反倒在府中大肆饮酒作乐,与歌妓调情,甚至夜宿青楼。可有此事?”见到儿子那副诚惶诚恐,不知所谓的表情,慕容邈更是怒其不争,不由得甩手坐到龙椅上,脸上的怒意更甚。 “皇上息怒,宁王他也只是一时大意,再说,一个蜀国公主原本也算不了什么。”立在一旁的姚相国劝道。 “本来一个和亲公主是算不了什么,否则,朕怎么会赐予他!可是,可是如今时局不同以往。” 慕容邈看着慕容昱那不成器的样子,现在又惹出这些麻烦,心中怒气更甚。 此次翼城之战,蜀国不但全军覆没,甚至连太子刘景弘都被赵军俘虏。本以为齐蜀盟约既已达成,齐国自会出兵相助。不料,却中了赵军的圈套,而齐国却依旧不发一兵一卒,蜀皇当然大怒。 蜀国使臣此次觐见也是为此事而来,本来慕容邈打算以翼城为条件出兵伐赵的。不想却被蜀国使臣以宁王慕容昱新婚之夜不但冷落公主,甚至大宴歌妓,夜宿青楼为由,据理力争,大骂齐国背信弃义,违背盟约。[.超多好看小说] “皇上,还是让王爷起来答话吧!跪久了,恐怕伤了身子骨。”见气氛愈发的紧张起来,刘大人上前一步劝道。 “怎么,跪了这会子就累着了?怕是每天花天酒地的连骨头都浸酥了吧!”慕容邈瞥了一眼跪在案前的儿子,严厉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隐约的关心。 察觉到了慕容邈眼中的那一丝关切,慕容昱心中一动,但随即平复下来。忙低头道:“确实是孩儿的不是,不该新婚之夜冷落公主,以后儿臣一定加倍补偿公主。” “七弟倒也不必如此自责,只是这次事出突然,蜀国以此为借口怪我大齐背信弃义,其实不过是想我们出兵援蜀,原属正常。只因七弟一向不问政事,自然不明白这其中的要害。虽说此事因他而起,却也不能全怪他。还望父皇息怒!” 大皇子慕容远上前一步奏道,表面上是为慕容昱求情,实则却是进一步将罪名指向他。 听到这话,跪在地上的慕容昱嘴角掠过一丝冷笑,但是随即抬起头来,脸上是一副对慕容远为他求情的感激万分的神色 “当务之急,则是打发蜀国使臣,解救翼城之危啊!”姚相国见齐皇脸上的怒气略消,忙将话题转移。 “翼城落到赵国手里倒是不打紧,只是刘景弘决不可落入赵国手中,否则,只怕蜀国的大片江山就要改姓孟了。不知七弟可有良策?”大皇子慕容远接过话茬道,转身得意的看向仍跪在一侧的慕容昱,虽是商量的语气,眼中的得意之色却显露无疑。 这些年,随着慕容邈年事已高,魏王慕容远经常协助处理大小政事,暗中,不少人也都以为他是未来皇储的不二人选。(.好看的小说) “臣弟闲散惯了,也一向不问政事,这些大事更是不懂。大哥问这话,岂不是在笑话臣弟吗?”慕容昱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看向慕容远时,更是一脸的不忿,似乎是在怪他故意当众羞辱自己。 “你要是能有什么好办法,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下去吧,省的朕看着你心烦。”慕容邈见儿子依旧一副一问三不知,颓废不羁的神情就气不打一处来,挥挥手,厌烦道。 真不知道,当初那般明艳聪慧的紫筠怎会生出他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儿子来。 慕容昱起身拜别,看着那双酷似他母亲的眼睛,慕容邈不免心中又起波澜,脑海中再次浮现那一袭紫衣女子的身影。转身的刹那,慕容邈眼中的伤感之色让慕容昱尽收眼底。 “皇上,您都忙了一天了,喝碗参汤吧!”刘公公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远远瞧见汤里飘着几片熟悉的草药,还有那熟悉的草药的味道,在门口和刘公公擦肩而过的慕容昱忽然停在了那里。 慕容邈接过汤药,闻着那数年如一日的熟悉味道,似乎是想起什么,目光有些凝滞,不过随即便一口喝完。将碗递到刘公公手里的那刻,他看到了门口,有着同样眼神的儿子。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都沉默无语。 那不过是一碗普通的汤药,但他坚持喝了十几年,只因为那是她亲手配的。原本不过是当初他还是太子时,见他行军劳累,她为他配的一剂普通的补药。但是这么多年过去,那碗药已成了他对她的思念最好的见证,也是她最后能给予他残留的温暖与记忆。 “你怎么还不走?”许久,慕容邈收回了目光,眼中的柔情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严厉。 “如果当初,母后没有死,父皇,父皇是不是就不会如此厌恶儿臣了?”那句在心里压抑已久的话,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那一刻,慕容昱不知道一向理智的自己在是怎么了。只是,只是在闻到那熟悉的味道;看到那身着黄袍的男子喝着那碗汤药时脸上专注而伤感的神情,所有的感情终于在那一刻爆发。 “滚!混账东西,马上给朕滚!”慕容邈的神情在听到儿子的那句诘问时,变得怒不可遏,愤而拍案而起。 “你马上在朕眼前消失,要不是你,要不是你,紫筠她,她怎么会……”一直镇定自若的慕容邈在说到那个名字时,情绪变得无比的激动起来。似乎是失控一般,身子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下意识的要过去相扶,却被刘公公示意拦下,慕容昱不再多言,默默离去。 跌跌撞撞的一步步走下宫门口的台阶,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些台阶会有这么多,这么长。若非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的小允子扶着,他早就倒下了。只是小允子怎么也想不明白,王爷今日滴酒未沾,怎么也变得这么醉醺醺的了,脸色都那么难看。 “王爷,王爷,咱们还没出宫呢!”小允子一边扶着慕容昱小心的下着台阶,一边在他耳边提醒道。 仿佛是瞬间清醒过来,他摇摇头,片刻,挂在嘴边的依旧是一副放荡不羁的笑容。他不能因一时的失神而坏了大计。 “七弟!”身后传来了慕容远的呼叫声,“七弟你没事吧,父皇他不过是一时生气,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慕容远拍着他的肩膀,一脸温和的笑道。 “我怎么会往心里去呢,都是我不好,惹父皇生气。大哥你一定要帮我在父皇面前多美言几句啊!”脸上依然是一副谦卑,感激的笑容,仿佛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弟弟面对着宽厚的兄长。 “你我是亲兄弟嘛!日后大哥自会帮你在父皇面前美言的。至于说翼城之事,七弟你也别往心里去,有大哥帮你摆平。我就不信,他一小小蜀国,还能耐何得了我堂堂大齐。”见到慕容昱崇拜的眼神,慕容远心中豪气万丈,拍着胸脯道。 “有大哥在,小弟我倒是乐得逍遥自在了。若将来大哥登上九五之位,可千万不要冷落了臣弟我啊!”似是有意试探,慕容昱亦笑着附和道。 “七弟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且不说父皇千秋鼎盛,”慕容远制止道,但是眼中的光芒却愈盛,“若是将来真有那么一天,大哥我一定不会辜负七弟你的支持的!”眼看宫门近在眼前,慕容远拍了拍慕容昱的肩膀,自信满满的跃上马背,绝尘而去。 “看来,大皇子的野心可不小啊!王爷,我们可不能轻视啊!”直到马蹄卷起的灰尘渐渐散去,小允子才凑到慕容昱的身侧说道。 “那到未必,一个太过自负的人也许根本不用别人推他下水。”慕容昱深邃的双眸看向远方,意味深长的道。刚刚还挂在脸上的不羁笑容此刻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平静。 “王爷不打算回府吗?”见慕容昱跃上马背,立在马车旁的小允子不解道。 “你觉得皇兄这会子最希望我去哪?或者,你觉得他不会派人跟踪我吗?”慕容昱反而冲小允子狡黠的一笑。 “怡红楼!”小允子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你先回去吧,有事随时通知我。”丢下这句,慕容昱调转马头。 第三章 .绿蜡泪干(1) “呦,是什么风把宁王殿下您给吹来了!”红姨一见着慕容昱熟悉的面孔就笑得花枝招展。[.超多好看小说] 一边忙着招呼慕容昱上楼,一边殷勤道:“要不,我这就叫人去请绿芙过来?” “那倒不必。”嘴角依旧是慵懒的笑容,说话间,慕容昱的目光转向正迎面扑过来的春兰,秋菊。他今日只为买醉而来,原本就没打算要去惊扰她。 “王爷这次不会又是来见绿芙的吧?” “不就是会唱歌跳舞吗?我们也会啊!真不知道她哪里比我们好了,让王爷心心念念的放不下。”春兰,秋菊二人撅起了小嘴,一脸委屈的娇嗔道。一人拉着慕容昱的一只胳膊不肯放手。 “那本王今日就只要你们二位美人作陪,可好啊?”慕容昱一脸坏笑的拥着二人走进客房。 红姨看着慕容昱拥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脸上笑得乐开了花。只要有王爷在,她心里也就踏实了。 当初若没有他,她这怡红楼,别说生意没有今日这般红火,只怕场子都早被砸了。别的不说,就说绿芙那丫头,生性倔强,说什么卖艺不卖身,这也就算了。她甚至还给自己定下了什么“三不接”的接客标准:她不喜欢,看不顺眼的不接;她心情不好,特定的时日不接;言语粗鲁,身份低微的不接。 你说,一个青楼女子定下这些规矩,岂不是要把客人往外赶吗? 红姨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日,骠骑将军的二公子指名要绿芙作陪。拗不过她好说歹说,绿芙总算答应接客。 一曲《平沙落雁》弹罢,不顾充斥在耳边的阵阵尖叫声和喝彩声,台上的绿衫女子遥遥的朝着台下众人躬身一拜,起身欲去。 “姑娘慢走!”台下大堂,一位身着华服,腰系玉佩的贵公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举着手中的酒杯,冲着台上的女子大声喊道。 “一曲已罢,赵公子要我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停下来的绿衫女子说完这句,头也不回的径直走上楼梯。(.好看的小说) “怎么,才弹了一曲,姑娘就想走吗?不坐下来,陪本公子喝上一杯吗?”赵公子显然没有尽兴,依旧不依不饶道。都道绿芙仙子色艺双全,倾国倾城,今日一睹芳容,岂肯就此罢手。 “小女子卖艺不卖身,想来赵公子是误会了!”绿芙依旧没有回头,语气不卑不亢,尽管此刻,她身处青楼。 “哼,不过就是一个妓女,装什么假清高!” “啪”的一声,赵公子将手中的杯盏掷于地上,脸上有了怒容,不耐烦道。 赵公子径直走上楼梯,将正欲上楼的绿衫女子一把拉了下来。不顾她百般的挣扎和反抗,一把将她按到自己的身侧坐了下来。一手箍住身侧女子的纤腰,一手端起一杯酒递倒她的面前。可是任凭他如何用力,即便是伸手扒开了那女子的双唇。不顾唇角溢出的鲜血,绿芙就是紧咬着双唇,不肯开口。 见他二人僵持不下,红姨紧拽着手中的丝帕,忙急着上前劝道:“绿芙啊,就算是红姨我求你了,你就应了这一次吧!” 绿芙看了一眼一脸苦笑,一脸紧张的红姨,一咬牙,接过赵公子手中的杯盏,一饮而尽。饮罢,再次掰开赵公子环在她腰间的右手,起身欲去。 “哼,只要是我赵某人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赵公子再次伸手,用力一拉,刚刚站起的绿衫女子一把栽倒在他的怀里。一手撕开她胸前的衣衫,赵公子眼中露出得意之色。迎着绿芙杏目圆瞪,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怒目,低头强吻下去。 绿芙眼中噙着泪水,忍无可忍,再次用尽全力,一把推开赵公子埋在她胸前的脸,扬手便是一掌清脆的耳光。 赵公子哪受过这等闲气,一手捂着红肿的脸颊,站起身来,抓过眼前绿衫女子的衣衫,恼羞成怒:“我今日要是奈何不了你这贱人,我赵某人就算是白活这大半辈子了!”说罢,一手重重的将绿芙推到在地 见双方动起手来,一干食客早散去了大半。[.超多好看小说]红姨心中又急又怕,忙过去扶起躺在地上的绿芙,不停的使眼色相劝。绿芙推开她刚要搀扶的手,用尽全力从地上爬起,擦了一把嘴角不停溢出的血迹,傲然道:“我绿芙今日就算死在这里,也绝不受你半点的折辱!” “是吗?那大爷今儿个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赵公子怒斥道,目眦尽裂,一手掐着绿芙的喉咙。随着他步步进逼,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绿芙的脸色越发的苍白起来,禁不住咳出声来,但脸上还是一副杏目圆瞪,不屈的表情。 红姨心中万分焦急,忙满脸堆笑,好言劝道:“赵公子,您大人有大量,有话好说!” “去!”赵公子左手一推,红姨被抛到了几步之外,被一群同样吓得惊恐万丈的姑娘们扶起。看来这怡红楼算是完了!他赵公子的名声在京城谁人不知,偏绿芙又那样的倔强性子。 红姨摇头看着眼前的一切,刚刚被扶起的身子,再次瘫软下去。 红姨正回想着,忽然见一身绿衣的女子从内室走出来。她正要迎上去,女子却只淡淡道:“他来了,是吗?”脸上的神色伤感万分。 “芙儿,你别误会啊!这个,这个春兰他们只是陪王爷喝几杯,我也不是有心要……”红姨还要再解释什么,绿衣女子却已然红了眼眶,充耳不闻,径直朝慕容昱所在的客房走去。 “王爷,来!”在二女来回的敬酒声中,慕容昱昏昏沉沉的一杯接一杯的喝着,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也许,也许只有像现在这样麻木,甚至是一醉不醒的时候,他才能够忘掉那个屡次出现在他梦中,却永远也看不清容貌的紫衣女子。 “王爷今日是怎么了,才几杯就醉了。可每次去绿芙那的时候,哪一次不是彻夜长谈,又是弹琴,又是作诗的。可偏轮到咱们就,”秋菊气恼的将酒杯扔在一旁,骂骂喋喋道。 春兰正准备接过话茬,一抬眼就看到了门口那一袭绿衫的女子,便把嘴里的话给咽了下去,眨眼示意。 “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绿芙脸色铁青,甩着衣袖,指向门口道。春兰,秋菊见她这架势,知是惹恼了她,咬紧牙尖,不服气的甩身就走。 轻轻的拿开他手中的酒杯,正要扶他起身,桌前的男子却一头倒下。自从见到他的那日起,在她面前,常见的,便是这样惯常的酒后之态了。 “母后,母后你别走,你不要丢下昱儿!”趴在桌上的慕容昱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 “王爷,王爷,你醒醒!”醉眼朦胧中,一袭绿衫映入眼帘。一女子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母后吗? “唉!也许,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看清你,才能走进你的心。”绿衫女子叹息道,默默将慕容昱扶到床上躺下,小心的擦掉他嘴角的酒渍。看着床上熟睡的男子依旧紧锁的双眉,她的思绪再次回到从前。 “红姨!红姨,你可千万不能倒下啊!你要是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啊!”就在一群姑娘们不知所措的哭成一团,绿芙的脸色也越来越惨白。看来,赵公子不杀了自己,不会善罢甘休的,她漠然的闭上了眼睛。 “且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绿芙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赵公子的手就像被什么击中一般,蓦然缩了回去。瘫软在一旁,忍不住不停咳嗽的她,这才好容易缓过神来。 抬头,看到的却是一张慵懒不羁的笑脸。一紫袍男子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面前,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眼中写满暧昧,赞赏,好奇甚至是调戏。绿芙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双颊微红,双手紧紧的护在胸前,头也不回的就要上楼。 “怎么,我救了姑娘,姑娘不但不感激,却要狠心离去么?”听着那样戏谑的语气,她来不及回头,就被紫袍男子拦腰抱住。 几乎闻得到身后男子的呼吸和心跳,有些窒息的她正要挣扎,却被四目相对间,那谜一样的眼神震住了。不知道为什么,纵然他脸上依旧是一副挑逗,试探,甚至是暧昧的神情,但她还是看出了那眼神里的一丝不易觉察的忧伤,以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就在那一刻,在那样谜一样的眼神里,她一时失神。 “你到底是谁?敢跟本公子抢女人!”赵公子的话在身后响起,似乎是因为刚刚遭到突袭,声音有些底气不足。 轻轻松开臂弯里的美人,紫袍男子淡淡一笑,优雅转身:“赵公子如此对待一个美人,岂不失了风度!” “哼,对于这种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女人,我赵某人一定要叫她好看!阁下最好不要多管闲事!”赵公子拔出佩剑,本就红肿的右脸因生气而涨得通红。 漫不经心的一笑,紫袍男子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一脸温柔的转身看向身侧有些不知所措的绿衫女子,再次将她揽在怀里。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杯美酒,一饮而尽。 赵公子哪受得了这种屈辱,想也不想,拔剑刺来。紫袍男子却也不瞧,松开环在绿芙腰际的手,捧起她那面似凝脂的鹅蛋脸道:“早就听闻绿芙仙子色艺双绝,举世无双。本王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王爷?”赵公子听到这句,刚刚还紧握在手里的长剑,忽然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纵观齐国上下,能这般潇洒,又如此放荡不羁的,除了宁王殿下,只怕再没有第二人了。小女子可猜对了?”绿芙略一思索,本来拧紧的眉头,却在那一刻莞尔一笑。 “回眸一笑百媚生,仙子果真是明艳动人!看来,本王今日是想走,也走不了了。”慕容昱也不辩解,只是赞赏的一笑,眼中神色愈发的暧昧。温柔的在绿衫女子脸上轻轻一吻,便抱着怀中的美人上楼去了。 第三章 .绿蜡泪干(2) 不知睡了多久,昏昏沉沉的从宿醉中醒来便闻到一股女人特有的清香,从他刚刚所盖的被褥中传来。慕容昱知道,一定又是绿芙把他扶回了房。只是掀开帐帘却不见半个人影。 随手穿了外套,坐到桌旁,端起茶壶便自斟自饮起来。不用闻他都知道,这茶壶里一定是用新鲜的露水泡的茉莉花茶。自从他成了这位怡红楼花魁,名闻天下的绿芙仙子的常客之后,这室内的一切饮食器具就皆以他的喜好来安排了。 抿一口清香的茉莉花茶,想着那个总是一身绿衫,敢爱敢恨的女子,他不由得摇头苦笑。不知不觉间碗里的茶水已经没了,正要再倒一碗,忽然一只纤手握住了茶壶柄。熟悉的女子体香再次扑面而来。抬头,刚好看到对面绿衫女子垂下的笔直黑亮的刘海。 “王爷醒了?”绿芙将杯子递给他,自己又倒了一杯,开口道。 “我昏睡了多久?”慕容邈有些不好意思的,下意识的摸着额头道。 “一天一夜。你以前虽然也常常醉酒昏睡,但绝不会喝那么多,更不会睡得那么沉。可是前天,”绿芙盯着慕容昱的眼睛,一句一句说道。她的语气像是在称述一个事实,可脸上的表情却分明写满质疑和不解。 似乎为了逃避绿芙的目光,慕容昱径直走到窗前,背对着绿衣女子,并未答话。许久,再度转身,“近日宫中情况如何?朝野议论可有什么变化?” “宫中,除了刘皇后和蜀国来的和亲公主刘璃走得比较近外,其他倒也没什么。只是,朝中不少武将主战,并且多数人希望大皇子带兵出征。” 早知他不会告诉自己答案,一脸失落的她习以为常,起身告诉他想要的信息。 “原来如此,难怪大哥那日会出现在御书房。皇后倒是护子心切,只是大哥却未必能望子成龙。”慕容昱说着,嘴角不经意间浮出笑意。 “王爷的意思,是要阻止大皇子带兵出征?”她看着他依旧琢磨不透的笑脸问道。 “不,若大哥当真要毛遂自荐的话,我这个做弟弟的自然会鼎力支持了。要不然,怎显得我们兄弟情深,又怎能让父皇看清谁才是合适的皇储人选呢?”慕容昱脸上的笑意更浓,但眼中分明有一丝不屑和怨恨。 父皇,我会让你眼睁睁的看着,你一心寄予厚望的儿子,其实不过是个草包。 “王爷当真认为大皇子能救出蜀国太子,凯旋而归?”绿芙一脸不解,若是让大皇子执掌兵权,形势不是对他们更不利? “解决蜀国翼城之危未必要在战场,如果大哥坚持,就让他去好了,也好拖延些时日。不过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慕容昱似乎想到什么,提起墙上的佩剑转身开门。 绿芙默默的看着离去的背影,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没有开口。这里不过是必要的时候,他偶尔前来小憩的地方罢了。他不会带她去宁王府,就像她无法离开怡红楼一样。 “另外,若是三哥这几日来怡红楼,务必找机会和他一叙。”绿芙正胡思乱想着,门前的身影已消失不见,除了伴随着关门声飘过来的这句话外。 宁王府,以菱正陪着芷晴在府内闲逛。除了新婚之夜她和慕容昱见了一面外,此外他便再没去看过她。府中下人议论说,也就在那夜,他去了怡红楼见那位世人皆知的,宁王的红粉知己――绿芙仙子。传言那位青楼女子不但有着倾城倾国之色,更是世间罕见,精于诗词六艺的才女。 以菱每每听到下人嚼这些舌根,便气得牙痒痒。不是一气之下把他们打发走,便是找种种借口让他们做苦力出气。对这些,芷晴只是报之一笑,充耳不闻。 他们原本不过就是政治联姻。虽说她是齐皇亲赐给宁王的,论身份又是蜀国公主,地位自然要比这王府中其他的夫人,侍妾们高一等,其实,充其量也不过是他慕容昱的又一个玩偶而已,位分高低又有什么区别呢! 其实在这里和在家当大小姐时倒也差不多。因为慕容昱经常不在,就算偶尔难得回来,也是去往其他的侍妾那里。她这位名义上的王妃倒是可以在这王府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除了偶尔遇到几条疯狗或是小麻烦以外,比如眼前的这位,自诩是慕容昱宠妃的秋荷夫人。 “给王妃请安!”秋荷夫人不过是微微欠身,一脸不屑的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 以菱气不过,就要上前理论,却被芷晴按住。 “秋荷夫人向来如此惯了,你若和她一般见识,岂非让人笑话我蜀国女子不懂礼数吗?”芷晴看了一眼秋荷夫人,不屑的一笑。也不停留,继续在园子里边走边逛。不远处,一簇簇紫色的郁金香开得正艳,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妇女正在给花浇水,细心打理着。 她来这府上也有大半个月了,靠着这些天的观察和平日里听到的下人们的言语,对这府中的一切倒也了解不少,没听说过有哪位夫人喜欢郁金香啊?就算是喜欢,也是自己屋内的贴身丫鬟或是下人打理,又怎么会让这样一位老嬷嬷来料理呢? 正想着,那位看起来衣着打扮不俗,倒不像是普通下人的老妇人转过身来,拿起浇花的水壶离去,她这才看清,原来,那便是慕容昱的奶娘――薛以笙,据府上老奴说,自从前皇后难产而死,便是她把慕容昱一手带大的。 “哼,你得意什么,就算是王妃,是公主又怎么样!新婚之夜,自己的夫君却醉卧青楼。不知道这消息要是传到蜀国,人们会怎么想。堂堂蜀国公主竟然比不上一个青楼女子,你说呢,王妃?”秋荷夫人本来气得咬牙切齿,但是话锋一转,说到这最后几句时却是满脸得意,嘲弄的神色。 “那又怎样,咱们王爷风流成性,这是天下人人皆知的事。醉卧青楼怎么了,那晚王爷早就去过芷兰殿了,他后来离开,只是怕我家公主累着。再说,夫人若真有本身,为何没把王爷留在自己殿里,倒是让王爷去了青楼呢?好歹,我家公主是皇上亲赐,光明正大的娶进来的。夫人您呢?只怕你的身世说出来,连给我家公主提鞋都不配!” 芷晴正想着,要上前看看,却被耳边的争吵拉回了视线。以菱正鼓着腮帮子,满脸通红,喘着粗气的和秋荷夫人对吵起来,两人均双手叉腰,看那架势几乎就要打起来。她正想拉过以菱,却转念一想,一个能和小丫头对着干的主子,想来也不会尊贵到哪里去。她笑笑,任由二人争吵,以以菱那丫头要强的性子,定是不会吃什么亏的。 秋荷夫人就要动手,见芷晴只在一旁笑着观战,更是气得满脸通红,扬手便要给以菱一个耳光,却被芷晴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夫人请自重!若要责罚,我的下人也该由我自己来教训,哪能劳动夫人您亲自动手呢?” “你!”秋荷气得说不出话来,又碍于她的身份不好强来。 “在这府里,王爷最宠的便是我。你不要以为仗着公主身份,仗着是皇上钦点的王妃,就可以仗势欺人,为所欲为。”见她们主仆径直离去,秋荷夫人气得在身后大声叫道。 “到底是谁在仗势欺人,想必夫人心里比谁都清楚吧!至于说王爷是否真的宠爱夫人,这一点么,从夫人的名字便可看出些端倪!”芷晴转身,依旧是一脸淡笑,不屑道。 “你什么意思?”秋荷夫人愤怒不已。 “夫人可曾见过在秋天盛开的荷花吗?”以菱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笑道。 “看来王妃不但明察秋毫,短短几天就对这府中的一切了如指掌,就连**出来的丫鬟都不简单啊!”秋荷夫人正气得跺脚,却又不知如何还口时,一身紫袍的慕容昱悄然出现在芷晴的面前。 第四章 .盟约达成(1) “王爷!”秋荷夫人见到慕容昱,像是孩子看到救星一样,一脸委屈状的扑过去,娇嗔在他怀里。(.)慕容昱的目光却只停留在芷晴身上,脸上依旧是慵懒的笑容。 “在府中住的这段日子,王妃可还习惯?”对面温润如玉的男子一脸温柔的问道,像是一个宠溺的丈夫对着自己深爱的妻子。同时,低头在秋荷耳边耳语了几句,只见她恨恨的看了芷晴一眼,却被以菱眨着眼睛,一脸得意的笑给反击回去。满脸委屈,闷闷不乐的带着丫鬟离去。 “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承蒙王爷厚爱,妾身怎会不习惯!” 见慕容昱打发走了秋荷,芷晴亦笑道。在王府的这些日子告诉她,慕容昱绝不像他表面那般昏庸,而今日和他在花园遇见,想来也绝非偶然。 “看来王妃还在埋怨小王那日新婚之夜没有相陪啊!”慕容昱叹息着,满脸歉疚的信步上前,一双手牢牢地从背后捆住了芷晴的纤腰。 其实那日,在揭开盖头的一霎那,他便被眼前的这副容颜所震惊。以他慕容昱阅人无数的经验,她的确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和那些向来端庄贤淑的皇室女子比起来,她的身上自有一种隐隐的傲气,一种无法言说的气质。而今日,这位王妃的一言一行让站在远处旁观许久的他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怎么会呢?王爷生性风流,与绿芙仙子的一段佳话更是世人皆知。身为王妃的我,又焉能不知妇德,争风吃醋呢?”芷晴挣开慕容昱的手,直视他的目光道。那一刻,抛开紫袍男子面上习惯性的笑容,慕容昱的目光中有一种她看不透的深邃。 “看来王妃还是颇有怨言啊,只是不知这几日下来,王妃对王府地形可还熟悉?”慕容昱对于芷晴的抗拒丝毫不以为意,眼中一抹异样的光芒闪过。 “王爷可愿带我一同参观?”想也不想,芷晴顺势接过慕容昱的话。 慕容昱和芷晴沿着小径并排前行,身后跟着小允子和以菱,绕过一路曲径通幽的回廊和巧夺天工的假山石雕。芷晴向来不懂那些机关和奇门遁甲之术,但齐国一向以擅长机关设计闻名,眼前这些设计精巧,让人眼花缭乱,甚至可能迷失其中的回廊小径,其中未必没有暗藏机关。 正想着,忽见路旁有几个小丫鬟躲在一旁的花丛下偷看,慕容昱却也不瞧一眼,拉着她的手继续前行,一路上比划着为她介绍着各处景点。仿佛在他眼中,此刻除了她,便再也看不到旁人。她心中正疑惑,忽而记起秋荷夫人临走时那样仇恨而嫉妒的目光。 新婚之夜备受冷落,来府中的这些日子,慕容昱也瞧也不去瞧一眼,府中众人自然和她和平相处。但此刻,她却宛若新宠一般被他捧在手心,府中之人会作何感想,世人又会如何猜想,难道这就是他的目的? 她想着,虽猜不出他的心思。但被利用玩弄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舒服,立时抽去了被他握在掌心的左手,止步不前。 “一路行来,王妃觉得府中景色如何?”慕容昱不愠不怒的笑看着她,语气依旧温柔。 “宁王府表面看似奢华铺张,实则内中暗藏机关。正如世人都道宁王殿下荒淫无度,事实果真如此吗?” 芷晴亦笑着,再次逼视慕容昱看不出任何破绽的温柔笑脸。 如果不是他眼中的那一抹与他此刻的笑容不相符的警觉和冷静出卖了他,眼前眉目如画的男子,精致的五官再配上那如沐春风的笑颜,足以令任何人沉溺其中。难怪连被誉为是天下第一花魁的绿芙仙子都倾心相许。只是,若得知了他这一切不过是做戏给世人看的,不知又有多少芳心要被碾碎? “看来蜀国公主,不,应该说是大将军欧阳靖远的女儿的确不同于常人啊!”慕容昱眼中依旧是笑意,只是不知那笑中是赞赏多一些,还是他不经意间改变的语气中,怀疑的加重更令人心惊。不过是一瞬,他的态度已然改变。 芷晴环顾四周,这里的确是一个清净的所在。山下的凉风徐徐吹来,不远处有一个凉亭,摆着一张石桌和三个石凳,桌上还放着一把茶壶和杯碟。径直走入凉亭,提起茶壶,一股淡雅的茉莉茶香扑面而来。不知是他经常在这品茶看风景,还是今日故意引自己到此。 “公主倒是好雅兴!”见她端起一杯茶径自喝了起来,那样悠闲的神态似乎早知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又似乎对一切根本就不以为然。慕容昱眼中笑意愈浓,亦端起茶盅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这般聪慧而淡然自若的女子,是他平生所未见的。 “若我与王爷这般对饮品茶的情形让外人看到,想来世人定会说宁王夫妇恩爱非常,王爷说是吗?”芷晴起身,茶是好茶,放眼望去,亭外的风景伴着徐徐凉风更是美好而宁静。只是不知此刻慕容昱的心境是否也是这般的平和? “若公主愿意,本王愿与公主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恩爱夫妻。”慕容昱的声音在芷晴身后响起,听起来倒是笃定。只怕连慕容昱自己都不知道,他这到底是在试探,还是自己内心确实有过这样一种期盼。 “王爷是在试探,还是想要我与王爷一起演一场戏呢?”芷晴转身正对慕容昱的目光,四目相对的那刻,彼此都怔住了。 “无论是真是假,公主可愿与本王一起携手前行?”慕容昱脸上一陈不变的不羁笑容此刻终于褪去,看向芷晴的目光中有期待,也有不容拒绝。 “若王爷不想破坏多年苦心经营,世人眼里颓废淫乱的宁王形象,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芷晴的眼中刹那放出光彩,慕容昱终于肯进入正题了。 第四章 .盟约达成(2) 两人相视而立,慕容昱看着眼前同样一脸笑意,意味深长的芷晴,心中不知是疑虑多一些还是欣赏更多一些。 “王爷,魏王正在客厅等候!” 一个下人匆匆跑来在小允子耳边说了些什么,小允子嘱咐他几句,对慕容昱回道。 慕容昱看了芷晴一眼,四目相对,彼此心领神会! “让大哥久等了!”正殿内,一身紫衣的慕容昱携一身淡黄衣衫的芷晴悄然出现在慕容远面前。走至近前,芷晴羞涩的抽出自己被慕容昱紧握在掌心的纤手,俯身一拜,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臣妾拜见皇兄!” “弟妹请起!”慕容远连忙扶起芷晴,这才打量起眼前的女子。也难怪他这个风流成性的弟弟新婚之夜醉卧青楼,比起绿芙,芷晴的确算不上沉鱼落雁。但不可否认,眼前温婉娴静的女子的确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高贵典雅的气质。 芷晴站起,静静的退到一旁,小鸟依人一般的依偎在慕容昱的身侧。 “看来七弟和弟妹的确是恩爱非常啊!” 互相见过礼之后,慕容远再次就坐,一边品茶,一边笑道。 “让皇兄见笑了!”慕容昱倒也不否认,笑着附和道。而他身侧端坐的芷晴听到这句时,两颊已浮起了一片红晕。 “看到弟弟和弟妹二人和睦如常,皇兄我也就放心了!”显然是注意到了一脸羞涩的芷晴,慕容远意味深长的道。 “其实那日,那日新婚之夜,是我不好,王爷他,” 听到慕容远这句,慕容昱正要答话,不想芷晴先开口道。说到一半,却已经说不下去了,满脸愧疚自责的看向慕容昱,眼中脉脉含情。 “不关爱妃的事,那日是我,”慕容昱连忙接过芷晴的话,口中却是无限自责。丝毫不避讳慕容远在场,紧紧拉过芷晴的左手,看向她的温柔眼神中夹杂着愧疚和感激。 “好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弟弟,弟妹,也不必如此自责了。”慕容远不由得放下手中的茶盅,干咳两声才道。话锋一转,切入正题道: “其实我今日来,一来是来向七弟致谢,二来也是来辞行的!” “辞行?大哥莫非是要离京?”慕容昱一脸的不解,起身问道。身侧的芷晴也跟着站起身来。 “是,父皇已经下旨让我领兵前去翼城,即日出发!”慕容远亦站起身来,拉过慕容昱的手道;“若非当初七弟在众臣中大力支持和举荐我,只怕这次带兵出征的人未必是我!” 慕容远重重的拍着慕容昱的肩膀,一脸感激道。 “这么说,大皇子即日便要发兵翼城?”此刻,一脸焦急相问的倒是芷晴。 “是的,赵军一个月前占领了翼城,同时也俘虏了蜀国太子刘景弘。而这次,蜀国使臣来齐朝见也正是为此,当然也因为这才牵扯到你和七弟,” 慕容远见芷晴神色慌张,想是担心翼城局势和蜀国安慰,随即解释道。 “表哥!”芷晴只是低低的喊出了这一句,便再也没有力气多说,一手扶着茶几,整个人几乎就要瘫倒,却被慕容昱一把扶起,拥在怀里。 “弟妹放心,我此次定会夺回翼城,将蜀国太子安然无恙的救出!”慕容远见芷晴脸上神色慌乱,说不出话来,坚定的许诺道。 “如此,一切就拜托大哥了!”芷晴哽咽的看着慕容远,眼中饱含希冀。 “愿大哥早日凯旋而归!”慕容昱瞥了一眼怀中神情紧张,难以平复的芷晴,笑着看向慕容远道。 再次重重的拍了拍慕容昱的肩头,慕容远转身离去。 慕容远前脚刚走,芷晴便迫不及待的从慕容昱怀里抽身。直到这一刻,她积蓄许久的泪水才从眼角流出。 “你当真不知刘景弘被俘一事?”直到此刻,慕容昱才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而他今日来找芷晴,亦正是为了证实那日蜀国使臣斥责他虐待公主之事到底是出自何人之口。 “怎么,原来你早就知道,可是齐国,到现在都不曾出一兵一卒前去相救?”芷晴听到慕容昱这句,心中难过万分。悲愤不已的扶着桌角质问道。 “赵军在十日之内便攻陷翼城,确实出人意料!”慕容昱淡淡道,没有辩驳,用安慰的语气和芷晴说着一个已经发生的事实。 “那景弘哥哥他,” 听到这话,瘫坐在椅上的黄衫女子无心再去思考其他,想到景弘哥哥,心中悲痛不已。 不过十日,翼城便破了,那,那现在距离那一役已经一个月过去了,他又会遭受到怎样的虐待?他,还好吗? 看着欧阳芷晴此刻悲痛欲绝的神情,慕容昱心中的疑惑已解。不再多说什么,径直离去。 “且慢!”身后却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 慕容昱回头,纵然此刻眼前的黄衫女子脸上依旧梨花带雨,但眼中坚定的神色却让人不由得动容。 “希望王爷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芷晴一字一句冷冷道,此刻她脸上再没有了半分的感情,与之前温柔和顺的依偎在慕容昱怀中的女子判若两人。 “什么交易?”慕容昱心中已明白了九分,开口道。 “王爷帮我救出蜀国太子,我助王爷夺得天下!”依旧是冷冷的语气,欧阳芷晴逼视慕容昱的目光道。 此刻的他们都已明了彼此的企图,不用再演戏了! “我凭什么相信王妃能助我一臂之力,况且,此刻发兵翼城的是大哥,我就是想救出太子殿下,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慕容昱没有再掩饰下去,冷冷拒绝道。 “凭什么,凭王爷不想让天下人知道,表面昏庸颓废的宁王其实有着一统天下的野心;凭王爷能说动朝臣支持慕容远挂帅,自然也能想办法救出蜀国太子!” 芷晴全然没有被慕容昱此刻的拒绝和脸上逼人的寒意所吓退,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逼视着他不可置信的目光道。 “好,成交!”慕容昱冷冷道,但随即,一手抵着眼前同样冷若冰霜的女子的下颚,一字一句道:“你若敢出卖我,休怪我翻脸无情!” 直到紫衣男子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芷晴才喘过气来,浑然没有理会正急急忙忙赶过来的以菱焦急的询问,心里想的却只是此刻远在翼城的另外一个魂牵梦绕的身影! 景弘哥哥,你还好吗?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不能有事! 第五章 .两军对阵 翼城外,赵蜀两军对峙,决战一触即发。[.超多好看小说] 此时恰是正午,炎炎烈日下,辽阔无边的场地上站着一片整齐排列的士兵。蓝黑分明的不同颜色盔甲将这数十万人分成了两个不同的阵营。 左边排列整齐,身着黑亮盔甲的步兵前飘着一个大大的“蜀”字。显然,从人数上来看,对面挂着“赵”字军旗的十字方阵里,身着蓝灰盔甲的士兵人数远少于眼前的这片黑衣军团。 但即便如此,手握长枪的黑衣盔甲士兵们脸上还是写满随时可能阵亡的惊恐和紧张。 一阵狂风卷起地上的阵阵沙尘,漫天风沙中,一匹白色战马上坐着一身血红披风的少年。漫天的黄风将身后的披风扬起,迎着拂面而来的风沙,少年手握长剑,一脸镇静的立于千军万马前。 身为蜀国未来的继承人,刘景弘此次亦亲自领兵。 此次前来督战原是父皇有意让他历练,为将来接下大任早作准备。蜀国朝野上下都道大皇子沉稳持重,是皇储的不二人选。 “赵蜀两国一向相交无事,如今却为何屡屡进犯,苦苦相逼?”刘景弘微皱眉头,逼视着前方,同样横刀立马于阵前的敌方主帅,眉宇间的怒意和无可掩饰的杀气扑面而来。 眼下,迫在眉睫的战事让他焦头烂额。虽知此战不可避免,但他还是不欲主动出战,希望赵军能停兵言和。 不料他的话刚说出口,就被对面蓄势待发的赵军主帅孟将军驳回。 “太子殿下岂不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吗?”一袭蓝色盔甲的孟将军柳眉一扬,眼珠流转,脸上是志在必得的微笑。清脆的声音穿过身侧呼啸的风沙,直抵他的耳根。 忽而他话锋一转,手中长剑径直指向刘景弘而来。 “太子殿下若不敢应战,不若早早弃城投降,也免得身后的众将士跟着一起血溅沙场!” “既然孟将军志在必得,本太子也必会为了大蜀,率领众将士拼死一战!”刘景弘高举手中长剑,朗声应道。 “杀!” “杀!” 随着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和号角声响起,两方将士都奋力冲出,厮杀在一起。一时间漫天黄沙的战场上,战旗飘扬,尸横遍野。刀光剑影和战马嘶鸣声中,不断有人倒下,亦不断有人上前。 蜀赵两国力量悬殊,但因蜀国处在齐,赵,楚等各国交界。诸侯林立,都意欲分一杯羹。故而虽然国弱,却依然能传位三世,至今立于诸侯各国之间,不曾被灭。 刘景弘和孟将军亦交手了数十个回合,不相上下。放眼四周,蜀赵两方都各有伤亡。但赵军毕竟兵强马壮,况且此时齐国援兵未到,若再战下去,只怕不等齐军到来,翼城早已攻破。 在此之前,赵蜀两军的对峙已持续了数日。面对赵军三番四次的叫战和挑衅,蜀军只是一味的坚守。一方面等待齐国的救援,一方面遣使与赵国议和。而此次领兵的孟将军对于坚守的蜀国大军更是不屑一顾,曾扬言十日之内必拿下翼城。 他心下着急,不由得握剑的手中加了十二分的力气。一招一式皆发起狠劲,招招直指对方要害。激战中,孟将军终于不敌,手中长剑被击落,急忙拉起缰绳,连连后退。 见太子击败对方主帅,蜀军士气大振,身后将士一拥而上,一鼓作气,趁胜追击。恰在此时,翼城城门大开,一传令兵急速飞奔至刘景弘身侧,掩饰不住脸上激动,大声禀报道:“启禀太子殿下,刚刚齐使来报,齐国大军正整军待发,即刻前来助战!” 听罢此语,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刘景弘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拉紧缰绳,拼尽全力向前冲杀。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心中热血沸腾,满脸兴奋的高喝道: “杀!” “兄弟们,冲啊!” 正与赵军殊死搏斗的蜀军将士听到这一消息,士气更是高涨。只见漫天黄沙中,无数黑衣盔甲的战士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奋勇向前。而远离城楼数里外的赵军将士却是接连倒下,不顾浑身的沙尘,甚至忘了捡起掉落在地的武器,争相后退,步步溃败。 见此情景,刘景弘的精神更加为之一振,趁胜追击,一路奔来,连杀了数十名赵军。 而对面,听到齐国援军到来的消息,一袭蓝色盔甲的孟将军却只是淡淡一笑,面不改色。一面命身后的部队且战且退,一面继续和刘景弘交战。 不过半个时辰,赵军已退回了十余里地。刘景弘心中迟疑,纵然蜀军士气大作,赵军一时人少,不能力敌。但赵国将士向来以勇猛闻名天下,也不至于溃败得如此之快!而城外不远就是赵军的营地,莫非有诈? 他虽心中疑惑,但是手中的长剑片刻未停,步步进逼。孟将军似乎经过激战,体力不支,竟然连连后退。但任凭他怎么出招,也不能令他中伤。孟将军的剑招灵活多变,无懈可击,只是力道大不如他,或者说是力道大不如前,似是有意败退。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不由得及时勒马止步。随着坐骑的一声长哞,他停在了原地。 见他不再追击,孟将军会意一笑,以手击掌。 “啪,啪!”两声清脆的掌声响起,刚刚还在节节败退的赵军,此时忽然多了数倍,如无数蚂蚁一般从四周涌了过来。他心中大呼一声“上当了!”,急忙拉紧缰绳,转身欲撤,但越来越小的包围圈已将他围住。只听得耳边孟将军的一句清脆的命令: 务必活捉! 赵军营帐内,刚刚还英姿飒爽的孟将军摘下佩剑递给侍从。取下头盔的刹那,一袭乌黑亮丽的长发飘逸开来,看不到背对着营帐大门的女子容颜,但卸下盔甲后显露的婀娜多姿,轻盈苗条的身形,即便是早知她女儿身的守门侍卫,也忍不住呆呆的盯着大帐内那一袭红衣的背影看得目不转睛,浑然没有注意到此刻急着破门而入的密探。 “属下参见公主!” 许宁朝着眼前的红衣女子遥遥一拜,他是赵国悉心栽培,散落在诸侯各国的密探之一;也是五公主孟念薇器重的心腹重将。 “平身,你这次回来可探得什么?”绯衣女子转身,两手立于腰后。 直到此时,才看清女子的容貌。两弯修长的柳叶眉顾盼神飞的镶嵌在一双湛湛有神的大眼睛上,高高的鼻梁,颊边梨涡微现,用艳若桃李,灿若玫瑰来形容恰如其分。若是刘景弘得知自己竟是败在了一个如此美貌的少女手中,不知心中会作何感慨。 “怎么,许首领,是旅途疲乏吗?你这一行可有收获?” 看着对面,和自己四目相对,却恍然失神的部下,孟念薇再度开口道。说话间,一袭绯衣的女子坐回了营帐正中的座椅上。 “回禀公主,确实如公主所料。齐蜀虽然达成盟约,但齐国并没有发兵援蜀的打算。属下料想,短期内,齐国对我大赵是构不成威胁的。因此翼城……” 纵然不止一次的目睹过五公主的芳容,但每次想到那个心思之缜密,谋略之深沉就连男子都罕有出其左右,且芳龄不过十六的妙龄少女时,许宁说不出心里的感受。是震惊,害怕还是钦佩? 尤其是面对那双神采飞扬,但又永远看不透的双眸时。许宁定定神,低头奏道。 “这个,早在我意料之中。不过听说,为和齐国达成盟约,蜀国亲送了和亲公主去齐国。”梦念薇打断许宁的话,切入正题道。 “是,蜀国确实送了五位公主给齐皇。除了蜀皇的亲生女儿,三公主刘璃被齐皇纳为妃外,其他几位都赐给了几位皇子。”许宁继续说道,“包括魏王,吴王,梁王,宁王等。” “宁王慕容昱也在其中?”似乎是被许宁带回的消息触动,孟念薇皱着眉头从椅上走了下来,径直走到许宁的面前,对这一消息加以确认。 “是,赐给宁王的正是蜀国大将军欧阳靖远的独生女儿,欧阳芷晴。” “欧阳芷晴?”好熟悉的名字啊,孟念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打断许宁的话,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之间却没了头绪。 “公主可是想起了什么?”见孟念薇双眉紧蹙,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许宁开口问道。 某一刻的记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孟念薇却还是摇了摇头,记不起来。 “若是这欧阳公主只是个没什么头脑的和亲棋子也就罢了,否则,若是精心挑选的,以慕容昱的为人野心,我们倒是不可小觑了。” “据说宁王是齐皇先皇后所生,最不受齐皇重视。又因其整日沉迷酒色,不理政事,因此在齐国的威望也不高。公主大可不必忧虑!” “慕容昱绝非你们所想的那般简单!” 见许宁辩解,孟念薇淡然一笑,不做解释。 第六章 .生不如死 翼城,都督府的监狱里,浑身血迹斑斑,面色苍白的刘景弘已被牢牢的绑住双手钉在架上。[.超多好看小说]他的面前,一个手拿皮鞭的狱卒正挥舞着手中的皮鞭,就要用力刷过去,忽然一声清脆的喊声自身后传来。 “住手!” “太子殿下还当真是威武不屈啊!”孟念薇走进囚室,眼前的刘景弘身上犹自还淌着血的多处伤口显示他这几天所受的待遇绝非常人可比。 一路听罢狱卒的介绍,这些天,天刘景弘不但油盐未进,即便身上受尽酷刑,也不肯屈服开口,更别提让他给蜀皇写劝降书了。 “你?”望着眼前一袭绯衣的女子,刘景弘惊讶的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怎么?太子殿下自诩英勇善战,却还是败在了区区一个小女子手下,还有何话说吗?”孟念薇看着刘景弘震惊的神色,纤指一转,手中折扇展开,一脸得意的笑问道。 他当然不会知道,更不会相信那日统领数万大军和他在战场厮杀的竟是眼前这样一位姿容绝色的妙龄女子,看年龄,她应该比他还小吧。 孟念薇径直走到他跟前,用扇柄捧起他的下巴:“我看太子殿下你还是投降了吧!蜀国区区弹丸之地,根本不可能和我大赵抗衡,早晚也会被我们赵国拿下的!” “妄想!”刘景弘气急,不顾身上伤口撕扯的疼痛,大声说道。 “是吗?就连你堂堂蜀国未来国君都败在了小女子裙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孟念薇依然手摇折扇,不慌不忙的笑道。只不过,此刻她的笑脸在刘景弘看来无意于最大的嘲讽和羞辱。 “哼,似你这般心狠手辣,阴险狡诈的女子也只有你们赵国才会有!像你这种蛇蝎女子,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哪个男人敢要?”刘景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子,本来毫无血色的脸上气得通红,不由得用最恶毒的言语回骂过去。 “你!”听罢他的话,孟念薇柳眉紧蹙,杏目圆瞪,扬手便是一巴掌。顿时,一个鲜红的掌印便印在了刘景弘本就苍白憔悴得无半点血色的脸上。 “哈哈,我说中了你的痛处是吗?还是你不敢正视这个事实?也难怪你会女扮男装,征战沙场。要不然,像你这种动不动就打人的野蛮女子,除了终老闺中,还能怎样!” 虽然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是看到对面女子气得满脸通红,甚至差不多就要红了的眼眶,刘景弘脸上却泛起了得意的笑容。 “不得对我们公主无礼!”这次不等孟念薇扬起手掌,早有狱卒过来,在刘景弘的身上狠狠的抽了几鞭。 “就算你让他们打死我,也改变不了你恶毒的本质。”刘景弘粗喘着气,强笑着吃力说道。不顾脸上又添了新的伤口,涔涔的鲜血正一滴滴的流下来, “这么说你是宁死不屈了,是吗?”孟念薇很快回过神来,勉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杏目直瞪着刘景弘,加重语气道。 “我劝公主就不要在我身上白费精力了,就算我死了,也绝不会下跪向你们求饶。更不会如你们所愿给父皇写劝降书!” 刘景弘脸色一沉,恶狠狠的瞪着孟念薇,用尽力气大声说道。[.超多好看小说]因为太过用力,说出这最后几个字时,一口鲜血喷出,刚好溅到孟念薇脸上。吓得她不由得连连后退,刘景弘见此,伤痕累累的脸上再次露出得意的笑,更显得面目狰狞。 “这么说,你是一心求死了,好,那本公主我就成全你!”孟念薇气急败坏,伸手从袖里取出手帕轻拭溅到脸上的血迹,挥手示意。 两名狱卒从门外进来,解开刘景弘身上的绳索,就要将虚弱不堪的他拖下去。 “杀了我,你怎么舍得?我若没了,你们拿什么去威胁我父皇,又拿什么去和齐国谈判?”任由自己被他们拖到门口,刘景弘扭头冲孟念薇冷笑道。 “你别以为你一路死扛到底,我就奈何不了你!”孟念薇示意狱卒暂停,一脸气愤道。 “去,把孟师傅给我找来!”看到地上被狱卒扔在一旁,如一潭乱泥般动弹不得的刘景弘,她反倒越发平静,静静的坐在一旁早被狱卒打扫干净的木凳上,一脸得意的笑着,胸有成竹。 纵然对她恨之入骨,浑身无力的躺在地上的刘景弘却也不由得,脸上露出了沉醉的神色。此刻,眼前那个有着如花笑靥的少女仿佛是一株怒放的罂粟花,纵然奇毒无比,却依然美得令人沉醉。他自幼与芷晴一起长大,见惯了温婉娴雅的皇室女子,可是眼前的这位公主却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卑职参见五公主!”一个狱史被带进来,躬身拜下。 “平身!”孟念薇打量着着眼前如侏儒般矮小的身材,如同老人般满是皱纹的苍白枯槁的脸。若非亲见,她实在很难想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天下第一酷吏孟仁。 “太子殿下可认得此人?”孟念薇视线一转,满脸含笑的看向刘景弘道。 眼前的少女笑得如此自然,语气又是如此的漫不经心,刘景弘纵然满心警惕,也不由得一时失神。只因他并不知道,她这一问下隐含的,是如罂粟花般剧毒无比的答案。 刘景弘只是看着她如花的笑脸,摇了摇头。 “赵国狱史孟仁见过蜀国太子殿下!”不等孟念薇示意,身侧的那个老头模样的人便会意的开口,自报家门。 “你,你就是天下第一酷吏孟仁?” 孟仁原本不过是赵国都城的一个小狱卒。他能扬名天下,只因他发明了这世上独一无二,让世人无不闻之丧胆的三十六种酷刑,七十二道刑具。据说只要是经他之手的犯人,无一不供认不讳,从无例外。 纵然面对之前种种酷刑都面不改色,但是此刻,听到那个让人毛骨悚然,从心底打颤的名字,刘景弘还是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吓得连连后退,结结巴巴道。 “怎么,太子殿下到底还是怕了?”梦念薇料到刘景弘会害怕,但是看到他此刻惶恐无比的表情还是有些意外,看来这天下第一酷吏的名号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孟师傅,你记住!你用什么刑罚我不管,但是你必须给我保证,到时候,人依然是活的!而且一定要让他自愿投降,亲自给蜀皇写劝降信!”不再理会地上刘景弘充满仇恨和愤怒的眼神,孟念薇转身看向孟仁道。 “公主放心,孟某曾接手过上百人,无一不活着进来,活着出去。而且没有一个是不屈服的!” 孟仁转着两个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脸志在必得的奸笑道,转身看向刘景弘,“太子殿下放心,卑职一定会让殿下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的,而且到时候,一定会让太子殿下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完好的抬回蜀国!” “我就不信他是铁打的,骨头这么硬!”看着孟仁身后,被两名狱卒拖走的刘景弘离开,少女自言自语道。 “这些天你们可拷问出什么来了?”走出监狱的大门,收起手中的折扇,绯衣女子看向身后负责审问的狱官道。 “那小子倔的很,就是不开口,更别说让他写劝降信了。不过属下倒是从他随身的衣服上搜出些东西来。” “哦,有些信物也好,说不定根本不用他的亲笔信,只要看到他的贴身信物,我们再稍加利用,蜀皇就信了。走,带我去看看!”孟念薇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双眸一转,计上心来。谁说一定要见到亲人亲笔,说不定有些时候,东西比人更能打动人心呢! “这些便是我等在他身上搜出的饰物。”狱官指着桌上的一堆东西道。 “嗯,你们下去吧,我仔细查查!”孟念薇径直进入室内,身后,随从关上了门。 眼前不过是一些衣物,盔甲什么的,没什么有特殊含义的。拿着扇子在桌上敲了一圈,绯衣女子有些扫兴的转身离去,不想扇尖将一件衣服带落在地,一个清脆的响声在地上响起。 蹲下身,捡起上面的长袍,一个在暗室内闪着白光的玉佩赫然入眼。她拿起一头的穗子仔细瞧着,只一眼,便觉得眼熟,儿时的记忆汹涌而来。 第七章 .青梅竹马(1) 一条蜿蜒崎岖的山路上,一匹马正缓缓前行,马上坐着一个穿一身淡黄衣衫的小女孩和一一身黑色绸缎的小男孩。 “景弘哥哥,我们再到别的地方去逛逛吧,反正天还这么早,爹他们这会子还在林中打猎呢!”女孩用两只小手抓紧马背,扭头看向身后的男孩,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提议道。 他俩从小便在宫中一起长大,难得有机会出来。若不是这次芷晴一再央求姑姑,也就是蜀国皇后欧阳雨薇,才终于同意让景弘陪着她一起来翼城,探望驻守在此,三年未曾回京的欧阳靖远。 “不行的,芷晴妹妹!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要是让欧阳将军知道咱俩偷跑出来,一定会大发雷霆的。”男孩摇摇头,劝阻道。他俩是趁着守卫的士兵不注意才偷跑了出来。 “怕什么,你是蜀国皇长子,难道爹爹他还敢打骂你不成?”小女孩不以为然的嘟着嘴道。说罢,便挥起马鞭继续前行。 “可是,我怕国舅他回去后会惩罚你的!”男孩显然开始有些动摇,想了想,还是摇头。 他比芷晴大两岁,从小一起长大。只不过他向来性子敦厚老实。要是有什么恶作剧,鬼点子一定是芷晴那丫头想出来的,他只会跟在她后面跟着她一起疯闹。他若不肯,她那如花的小脸蛋上立马会掉下大滴大滴的泪珠子,只要她一流泪,他准没辙。[.超多好看小说] “我都三年没见过爹爹了,这次好不容易来看他。他要是还打我,以后,以后我就再也不见他了。”小女孩听到这句话,撅着嘴,气哼哼的说。小男孩犹豫一下,终于不再说话,催着马继续前行。 这座山是蜀国翼城南部与赵国交界之处,本来他俩今天是被欧阳靖远留在城内的。但得知他们今天要外出打猎。他俩说什么也不肯呆在城里,天刚蒙蒙亮便混进了打猎的队伍。而等到欧阳靖远发现他俩在车内时,为时已晚,只得将他俩一起带了出来。 一路走了许久,见士兵们没有追上来,他们也就放下心来。景弘孩见山路崎岖,怕二人迷路,便下马拉着缰绳走,让芷晴一个人坐在上面。 “唔唔”忽然一个小女孩的啜泣声从远处传来。小男孩壮着胆子,牵着马一路循着哭声找去,终于在路旁的一刻梧桐树下找到了一身绯衣,正将头埋在臂弯里哭泣的小女孩。 “你没事吧?”景弘走过去,轻拍着小女孩的背,关切的问道。 “你,你是谁?”小女孩意识到有人在叫她,下了一跳,抬起头,一脸的惊恐。 “我叫刘景弘。”小男孩一脸真诚的自我介绍道 “我叫欧阳芷晴,”马背上的小女孩也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我叫孟念薇,我和皇兄他们走散了。你们可以送我下山吗?” “我,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下山,我们,我们也是坐在马车里跟着别人一起上山的。”景弘想了想,结结巴巴的道。他俩一路偷跑出来,都忘了怎么回去了。 “要不,我们一起找下山的路吧!”芷晴想了想,将手伸向地上的念薇。 “好啊!”绯衣女孩轻盈的跃上马背,她似乎很熟练,稳稳的坐在了芷晴的后面。 就这样,三人一路走着,渴了就喝马背上皮袋里的水,累了就停下歇歇。在深林里来回打转,就是找不到出路。眼看天渐渐黑了,马背上的两个小女孩都不由得都急得哭起来。 “芷晴妹妹,你们快别哭了,我们,我们一定可以走出去的。”小男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看到两个小女孩流泪的样子,不由得壮着胆子说道。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绯衣女孩看着渐渐从天边升起的月亮,知道他们是出不去了,只好擦干泪水问道。 “不如我们去捡些柴火来烧着取暖吧!”男孩记起他们初到军营时看到的一堆堆篝火,抓着后脑勺道。 “看来只有这样了!”念薇跳下马背,四处张望着。好在她从小就跟着父兄外出打猎,知道怎么在野外生火取暖。 “好吧!”芷晴也怯生生的同意了,在景弘的搀扶下,跳下马背。 景弘将马系在身边的一棵树旁吃草,让她俩坐在一起不要乱跑,自己跑到附近拾来些干的柴火。好在这山上草木繁盛,很快念薇便用打火石点燃了柴火。三人靠在一起,围在火堆边取暖。 “景弘哥哥,我好饿啊!”围着烧得扑哧作响的火堆,见四周一片漆黑,小芷晴缩着脑袋,紧紧的偎依在景弘旁边,累了一天的他们肚子早饿的咕咕叫了。 “我也好饿啊,景弘哥哥!”虽然从小便跟着父兄一起出来打猎,露宿军营。但毕竟是一个才6岁的小女孩,想着平日里皇兄们讲的那些在战场遇到野狼之类的故事,念薇也小心翼翼的坐到景弘旁边。 “我,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吃的。”景弘其实心里害怕的要命,但是看到她们两个脸上惊恐害怕的神情,怕她们又哭起来,只好硬着头皮起身。在马背上翻了半天,总算找到了一块还没有吃的烙饼。幸亏这匹马是行军用的,平时都备好了充足的干粮和水,随时准备迎战。 景弘拿着烙饼重新坐到他们中间,想了想,将烙饼掰成两半,递到身边的芷晴和念薇手里,一人一半。 芷晴早就饿坏了,张嘴便咬了一大口。忽然看到景弘手上空空的,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手里的烙饼掰成两半,将没有咬的那半递到景弘手里。嘟着嘴,不高兴的冲念薇生气道:“都怪你,要不是你跟着我们,说不定我们根本就不会迷路。这饼本来是我和景弘哥哥一人一半的。” 念薇见景弘自己什么也没吃,本来是将自己手中的饼撕成了两半,想要给景弘一半。听到芷晴的话,再也忍不住委屈的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好了,念薇妹妹,你别哭了。没事,我不饿,我是男孩子,少吃一顿也没什么。”景弘见她的泪水似短线的珠子般掉下来,不由得慌了神。从衣袖里掏出一方手帕帮她擦着脸上的泪水。 “景弘哥哥,你们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对不对?”小女孩接过手帕,抬起头望着小男孩怯生生的道。 “不会的,在没有把你送下山之前,我们三个会好好的在一起的。”景弘伸手拉过两个人的手,三只小手紧紧的攥在一起。 “嗯,景弘哥哥,你吃!”念薇终于破涕为笑 “景弘哥哥,这个也给你!”芷晴也将那一半再次放到景弘手里。 第七章 .青梅竹马(2) 再次醒来已是次日清晨,景弘觉得自己的两只胳膊压得又酸又疼,睁开眼才发现芷晴和念薇正一左一右的躺在他的双肩上睡着了。两只小手正紧紧的箍着他的脖子,生怕一松开,他就不见了。 小男孩就这么呆呆的看着身侧一红一黄的两个小女孩睡得正香的红扑扑的脸蛋,不忍心将她们吵醒。一时愣在了那里,仿佛一夜之间,自己已变成了一个男子汉。 忽然树林里一个人影经过,小男孩连忙叫了起来:“老爷爷,你等等!” 这一叫倒是把睡得正香的两个小女孩吵醒,她们睁开惺忪的睡眼,这才意识到天已经亮了。 很快,在樵夫的带领下,他们三个骑在马背上下山了。 “啊!我们终于下山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绯衣女孩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高兴的大叫起来。一下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芷晴和景弘也跟着下了马。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直接进城吗?”芷晴想着自己一夜未归,爹爹一定大发雷霆,怯怯的看着景弘道。 “我才不要呢!反正到时候他们会自己来找我们的。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念薇转着大大的眼珠子,一脸调皮的道。反正皇兄他们这会子一定在四处找她,只要不是在荒郊野岭,他们一定找得到的。她才不管呢,先饱餐一顿再说。 “是啊,我的肚子也好饿啊,景弘哥哥!”说到吃字,六岁的小芷晴便将心中的担忧全抛到了脑后,不由得肚子咕咕叫起来。 “好的,那我们就找个地方吃饭去!”景弘抓着后脑勺,指着前面一家酒楼说道。 “老板,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见小二满脸堆笑的跑过来,念薇拿起筷子敲着桌子道。 “好吃的可多了!不知三位想要点些什么?”小二见三个小屁孩进店,本以为是叫花子,正要轰他们出去。但一看他们三个的衣着,无一不是上好的绫罗绸缎,此刻小女孩点菜的架势俨然一个富家小姐的模样,心想,一定要狠狠的宰上一笔。 “把你们这里最贵的,最好吃的统统都给我端上来!”一手倚着脑袋的黄衫女孩挥挥手,一脸不耐烦的说道,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她都快要饿死了。 很快,不等一桌鱼肉上齐,三人便狼吞虎咽起来。以风卷残云之势吃完了一桌子的饭菜,念薇正准备抬腿走人,小二再次笑眯眯的走过来。 “三位,你们还没有给饭钱呢?”小二一脸恭敬道,早就料到这三个小孩是不会有银子的,不过他们的这身衣服不错,就是那俩小女孩头上的首饰都值不少银子,先狠狠的宰他们一顿再说。 “还要给钱吗?我们吃饭,从来就没有给过银子啊!”芷晴扯着鬓边的小辫子,皱着眉不解道。 “是啊!你先放我们走,钱,我们明天一定会送来的!”念薇也一脸不解,不过眼珠子一转,便开口应承道。心想,等明天皇兄来找到我,一定让他把这店给砸了,我堂堂赵国公主来吃饭,居然还敢跟我要钱。 “可是,可是我们身上没带钱啊!”景弘摸摸身上的口袋,皱着眉,老老实实回答道。 “没钱还敢吃大餐?”掌柜的叉着腰走过来,这三个孩子模样长得倒是挺周正的。若是不能狠狠的捞一笔,就是卖给人贩子也能赚个好价钱啊!眼珠子一转,早有两个手下过来拖起三个孩子。 “等等,我们,我们有钱!”三个人用力的挣扎着,哭喊着。忽然,景弘记起什么,用尽力气大声说道。 掌柜的接过景弘从怀里取出的玉佩,拿到亮处一瞧,成色倒是挺不错的。 “先把他们三个拖到柴房再说。”挥手让伙计把三个孩子带了下去。 “景弘哥哥,我们该怎么办啊?” “会有人来救我们吗?怎样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呢?” “会的,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柴房里,三个被五花大绑的孩子小声的说着话,商议着。努力的一点一点挪动着,终于挪到了一起。 三日后,正当三个人都饿得奄奄一息,望着眼前的咸菜馍馍不愿张嘴时,一束阳光射进了阴暗的柴房,门被打开了。走进来满脸堆笑,恭恭敬敬的掌柜。 原来,那日掌柜的一见那枚玉佩便知其价值不菲,由此推断三人身份地位一定不简单。于是为防夜长梦多,连日便让小二找到一家当铺给当了。 当铺老板看着上面刻有皇室印记的玉佩留了个心眼,报了案。这才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三个。 “景弘哥哥,你的玉佩!”一身绯衣的小女孩将一块玉佩送到眼前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孩手里。 “这块玉佩是我让皇兄帮你赎出来的,你以后一定不要再弄丢了。”小女孩说着,想到他们即将分别,不由得掉下泪来。 这是蜀赵两国的边境,就在街上的巡逻卫兵将发现玉佩的消息告诉欧阳靖远时,乔装打扮的赵国皇子孟承业等人也一路尾随找到了酒楼。虽然他们掩饰的很好,但是念薇的言行举止很快便让欧阳靖远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只是他们终究只是三个懵懂年幼的孩子,无论是疼爱念薇的哥哥孟承业,还是为找人而担心焦急了几天几夜的欧阳靖远,都不愿让他们过早的卷入两国的仇怨中来,因此彼此心照不宣的让三个孩子愉快的告别。 “谢谢你,念薇妹妹。你也要小心啊!以后不要再迷路了。”景弘高高兴兴的带上玉佩,挥手向念薇道别。小男孩并不知道,这一别之后,他们便成了宿世的敌人。 “景弘哥哥,我们,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念薇想着这几天景弘对她一路的照顾,从小到大,除了父兄从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她是赵皇和皇后唯一的独生女儿。从小虽备受父兄宠爱,却鲜有同龄的玩伴。因此,和景弘他们在一起相处的这几天才更加让她难忘。 “会的,你们一定会有再见面的那一天的。”欧阳靖远见时辰不早了,笑着安慰道。但看向孟承业的双目中却充满期待和愤怒,蜀国百姓只想平安度日,若要化敌为友,除非赵国放下侵略扩张之心。 “景弘哥哥,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回来找你的!”绯衣女孩任由兄长拉着,哭着回头冲小男孩挥手大喊道。 第八章 .痴心谁诉(1) 为救蜀国翼城之危,应蜀皇请求,齐皇慕容邈考虑再三,终于答应出兵。在刘皇后的暗中活动和朝中多数大臣的举荐下,大皇子慕容远即日带兵出征。 芷兰殿,听罢以菱的回话,芷晴倚在窗前叹口气,心中积压多日的石头总算落地了。想着齐国大军不日就会抵达翼城,至少在局势变动之前,表哥不会有生命危险。 而怡红楼门口,正如慕容昱所料,三皇子慕容昊一脸颓丧的如约而至。 “客官里边请!” “公子看上了我们这的哪位姑娘,只要说一声,立马就来!”见来了新面孔,红姨喜笑颜开的迎上去,挥着手绢叫道:“春兰,秋菊,快来迎客!” “来啦!”随着两声整齐的应答,一红一黄两名女子的身影便出现在慕容昊的身侧。 “有清净的雅间吗?”一身黑色华服,头戴玉冠的儒雅男子眉头一皱,推开了春兰秋菊,从衣袖中取出一绽银子递到红姨手里。 “有,有,客官楼上请!”红姨仍是满脸堆笑的指着楼梯笑道,春兰极不情愿的领着男子前去。 “什么人啊,这是!哪有来青楼不***的!”红姨虽然对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心满意足,但是见男子一脸嫌恶的神色,而且居然一个小姐都不要,不禁摇摇头,一脸不忿的自语道。 “红姨,怎么了?”见红姨一个人喃喃自语,绿芙走过来问道。 “没什么。”红姨看了一眼正往楼上走的慕容昊的身影,摇摇头,不解的走到门口继续招呼客人。 顺着红姨的目光望去,那个被一身黑袍衬托得身材越发修长的男子刚好走到了二楼的走廊里。(.无弹窗广告)意识到有人在看他,慕容昊转身看向左侧的栏杆方向,刚好和绿芙四目相对。 不同于慕容昱习惯性的慵懒笑容和让人捉摸不透的深邃目光,眼前的男子倒更似一个谦谦君子,哪怕是此时一瞬的目光接触,一个小动作都是那般的优雅得体。只是那充满愁闷的目光中略带一丝忧郁。 纵然只是匆匆一瞥,相似的容颜,不俗的衣着便足以断定此人就是三皇子慕容昊。 “以蕊,去取我的琴来。” 除了慕容昱来时是例外,若非红姨一再相求,小姐从不会轻易接客的,今日怎么主动要求当众抚琴?以蕊本想开口,但见绿芙脸上坚定的神色,只得上楼。 没想到,她今日竟有如此雅兴,红姨自是喜不自胜。 一曲《楼兰赋》伴着七弦琴浑厚而明净的声音缓缓拉开。帷帐内,绿衫女子纤手轻动,如天籁般的嗓音划破嘈杂的大堂,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集到那如蜻蜓点水般上下移动的十指上。 朝练金戈铁马,星明酒肉琼浆。 嵯峨洪荒尽,锦绣山川涌眼底; 烽火号令传,龙虎十万有精良。 渐渐的,杯酒交错声没有了,打情骂俏声也被掩盖了。整个怡红楼内只听得女子的歌声和回荡在四周的琴音,琴声逐渐由婉转变得高昂,歌声也随之变得激越振奋。 执腰下剑为矛兮,黄沙百战穿金甲; 立尉屠耆为王兮,不破此地国无疆。 绿芙只是自顾自的弹着,动情的唱着,偶一抬头便看到刚刚上楼,此刻却坐在自己琴台前不远处的慕容昊,暗自微微一笑,她猜的没错,看来自己的琴声正中他的心事。 许久,一曲终了,在众人的掌声和欢呼声中,绿衫女子悄然转身上楼,不顾身后刚刚还宁静的大堂此时却是已是争执不休,呼喊声和吵闹声交织成一片。 “三皇子,我家小姐有请。” 慕容昊正回味着歌声,低头自饮,以蕊的声音在耳边悄然响起。 抬头,正对着同样一身碧绿衣裳的小丫头一脸得意的笑,似乎她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对于此刻他脸上的惊讶神色也毫不以为意。 抬头,再次与楼梯上似是不经意回头的绿芙相对。 第八章 .痴心谁诉(2) 走进室内,一股淡淡的茉莉茶香扑鼻而来,抬眼望去,一身着淡绿色衣衫的女子正倚窗而立,用身量苗条四字来形容似乎太过简单,因为那女子纵是背对着他而立,仍有一股不同于一般的风尘女子,甚至是寻常女子也不及的高贵不俗的气质。(.) “殿下请用茶!”以蕊将沏好的温热茶水递到慕容昊手中。 “殿下来了!”似乎是刚刚回过神来,微微一笑算是行了见面礼,窗前的绿衣女子径直走过来坐到一侧,也端起一杯茶饮了起来。 世人都道绿芙仙子倾国倾城,今日一瞧,倒也不差。雪白一张瓜子脸,柳眉弯弯,只是一双凤目中似乎隐隐含愁。他正奇怪,传言绿芙仙子有“三不接”的接客原则,却为何独邀自己上楼? 只抿了一口茶水,熟悉的味道便让答案呼之欲出。抬头刚好看到对面墙上那副山水画左右的两句诗: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他心中再无疑惑,亦微微一笑,静等少女开口。 “今日小女子献丑一曲,不知王爷以为如何?”绿芙爽朗一笑,没有青楼女子的扭捏作态,亦没有闺阁女子的娇羞之态,倒是有些男儿的坦率。 “仙子的琴音本是世上一绝,歌喉更是惊为天人。只是经仙子这么一提,本王倒是好奇,仙子此曲莫是为本王而弹唱?”慕容昊倒也答得爽快,不似慕容昱那般的让人琢磨不透,直接切入正题。 “大皇子已带兵出京,即日便可入蜀。虽万人欢呼,小女子私以为,若论驰骋沙场,齐国众皇子中无人可与吴王相提并论。”绿芙快人快语,直接说出慕容昊心中所想。 慕容昊虽不像慕容远那样有皇后庇护,受众人拥护。但因自幼恭顺勤勉倒也颇受齐皇赏识,再加上其母张淑妃仁善敦厚,虽在宫中默默无闻,分位不高,倒也未曾一直被冷落。 正因为有如此背景,他自幼苦读,不甘人后,更不似慕容昱那般经常出没于烟花柳巷。而此时出现在怡红楼,想来只有一个原因。 绿芙虽不善谋略,但跟着慕容昱久了,倒也懂些宫中争斗纷争,因此才想到以一曲《楼兰赋》引他注意。 “大哥虽不善战,但奈何朝中有皇后和国舅一族的全力拥护,我即便力争又能如何?只是苦了那些即将战死沙场的众将士了。”说到此,慕容昊不由摇头苦笑,不过看着碗中漂浮的茉莉花瓣,想想,转而笑道:“若真要选出一个最合适的人选,绿芙姑娘更希望的是七弟吧!” “我,我,怎么会,七王爷他,他整日沉迷酒色,昏庸无能,世人皆知啊,”绿芙听到这句,像是被人说中心事一样,结结巴巴道,“皇上如此英明,怎么会选他呢!”她口中语气虽是不屑和惊讶,但脸上伤感和难过之色却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七弟他也许瞒得过别人,瞒得过父皇,但绝瞒不过自幼和他一起长大的我!”看到绿芙脸上不自知的神色,慕容昊更是坦然,她约自己至此只怕全是为了七弟。 “王爷?”绿芙再也无法掩饰自己脸上的惊讶之色,惊呼道。 “若七弟他当真是流连于烟花柳巷的酒色之徒,仙子又怎会倾心于他?”慕容昊一语点破。 “倾心?!” 是啊,她对他的一片痴心,连一个只谈了寥寥数语的外人都看得出来,他如何会不知?只怕是他根本就不想要,甚至是不屑罢了。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痴心妄想罢了。 绿芙再也无语,也无力辩驳,一下子瘫坐下来,泪水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七弟他一心想要的,便是这万里江山和高高在上的九五之位。纵然他隐藏的再好,又怎会瞒得过我呢?”慕容昊见绿芙蓦然间红了的腮帮和眼眶,心中不忍道。 “只是,他一心只为皇位,却注定要辜负了红颜!”说到此,对上绿芙惊讶却又因他如此懂得而感激的双眸。,慕容昊心中却不知是感慨,还是羡慕。 纵然从小慕容昱比他更不受父皇宠爱,纵然从小慕容昱便被离宫由乳母代为抚养。但他知道,也从小亲眼见过他的生母,先皇后薛紫筠是如何的备受父皇宠爱。去世那么多年,她曾居住过的寝殿依然保持原样,不曾动过,更不曾让任何其他妃嫔入住过。 而他的母妃,虽因秉性善良不曾被慕容邈冷落,但也从未受过荣宠。慕容邈曾在先皇后死去后一度留宿在椒兰殿半月,也不过是因为先皇后生前与她最为亲厚,而他母妃也因此才被破例封为淑妃。 薛皇后在世时,不但备受朝野非议,甚至在宫中也备受后妃挤压暗算。为此,在她死后,慕容邈因怀疑她是被人陷害致死,一度愤而处决了所有曾医治过她的太医,甚至是好几个生前和她作对的妃嫔也因此打入冷宫,谁又能说慕容邈此后将他们唯一的独生子慕容昱送出皇宫抚养,不是一种暗中保护他的做法呢? “他要夺天下,我便助他夺天下;他要登上九五之位,我便为他做所有力所能及之事,只愿他心想事成。我不怕他要江山不要美人,我只怕,纵然我为他粉身碎骨,他依然不以为意,甚至嫌我累赘。” 绿芙听罢慕容昊之语,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她自幼性子刚烈孤傲,不为任何人,任何事屈服,即便不得已进了青楼,若非那日撞见那个表面风流颓废,实则腹有韬略,心怀天下的绝世男子。 他们说一见误终身,她只知道,只那一眼,她便沦陷了!心甘情愿的抛弃一切骄傲,一切坚守为他做任何改变,哪怕任何牺牲都在所不惜。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但愿七弟他终有一日能明了你为他所作的一切。”慕容昊扶起瘫坐在地的绿芙,递过锦帕。叹息道。 “小女子一时失态,还望王爷见谅。”绿芙用手帕轻拭面上泪痕,有些尴尬的笑道。 “仙子为人坦率,真情流露,倒不似那些小儿女之态,本王敬服。七弟有如此红颜知己,我当真替他高兴!”慕容昊眼中流露出赞赏之意,不过瞬间,绿芙便神色如常。 “难怪王爷他说,这世上若还有他可信之人,除了三皇子,再无旁人了!”绿芙破涕而笑,坦然面对慕容昊。 “那这次,他让你来找我,又是所谓何事?”慕容昊苦笑。 纵然他这个弟弟被所有人轻视冷落,至少还有一个如此真心待他,倾心为他的红颜!他慕容昊只怕今生,都未必会有如此相知之人。 “虽说,大皇子出征在王爷的意料之中。但他认为这一战未必能解翼城之危,想知道三皇子真正的看法,也想和吴王一起商议具体办法。“既然一切再也明朗不过,绿芙索性和盘托出,不再试探。 原来如此,难怪七弟他竭力支持大哥挂帅,原来他心中早有计较。慕容昊不由得挠着后脑勺苦笑。 若论征战沙场,慕容昱的确不如他;可若论谋略,识人心机,他却是远在七弟之下。 “你放心,我自会前去府中与他商议。”慕容昊说罢,冲绿芙点头一笑,起身告辞。 第九章 .医馆相逢 齐国都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辆马车正缓缓前行。马车夫赶着车子穿过一条小巷,眼见前方有个十字路口,不知该如何选择,正想回头询问车内的主人。 “继续直走。”不待他开口,一个男子略带磁性的温和声音从车内传来,似乎隔着车帘便可看透车夫此刻的心思。 “驾!”马车夫挥舞着马鞭,大喊一声。 车内的男子掀开右侧的车帘,抬头向外看去。道路两边或是琳琅满目,吆喝声不断的小铺摊位,或是带着瓜果蔬菜从郊外赶来,正大声叫卖的乡民。这一带是齐国都城最热闹,繁华的街市。 男子正想着怎么还不到,忽然一个高高挂起的医馆招牌映入眼帘,尤其引人注意的是,与周围络绎不绝的人群和喧闹的街市比起来,这个医馆寂静的简直让人诧异。 “停车!”车内一身便衣的男子挥手道。 “这医馆平日人不是很多吗,怎么今日?”马车夫不解道,说着便将马车牵到一旁的树前系好。 “这就是了!”男子会心一笑,径直走入馆内。 “公子,您请回吧!我们医馆今日一律不接待任何病患。若是事有紧急,请去别的医馆,或是明日再来吧。”刚刚一只脚踏入门内,一个一身白衣的医童便过来制止道。 “晚辈仰慕薛神医的仁义之名已久,知今日是她的忌辰,特来拜祭!”一身黑衣的男子朗声说道,绕过医童,便看到一袭紫袍的男子正背对着门在室内来回走动,翻看着那些年代已久的医书或是器具。(.)他猜得没错,慕容昱果然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紫袍男子果然回过神来,看到慕容昊的瞬间,会心一笑。他能找到这里来,他一点也不意外,因为能在这个时候,在这里找到他的,大概也就只有他的这个三哥了吧。 “你每年都来这里祭拜她,其实,也许在你心里,比父皇更不能释怀吧!”慕容昊走进内室点上香,恭恭敬敬的作了三个揖。转身,看着屋内多年来依旧一成不变的陈设,若有所思道。 从他记事起,或者说是从他开始和这个弟弟接触,两人一起上书房,一起习武,他便知道他的书房里一直挂着那个紫衣女子的画像。那样的高贵,又仿佛那般的遥不可及。 “或许我真的是多余的,如果,”每次来这里,或者远远的看着笙姨接过母亲的衣钵耐心的在给一个个病人问诊把脉,他的脑海里就会浮现那一袭紫衣的身影。 那该是一个怎样高贵而又心怀天下的女子!他从未见过,只因他的出生便是她的离去。他所知道的,都是笙姨给他讲的那些他们过往恩爱的故事,是这大街小巷里提到薛神医,人人口中称颂的紫衣仙子。 她或许是齐国历史上唯一一个出身卑微,备受朝野争议的皇后,但她绝对是齐国历史上最受敬仰,受万民爱戴的国母。(.好看的小说)据说在薛皇后出殡那日,万里长街,不少百姓自发前来相送,更有不少人当街痛哭流涕。 “当初,薛皇后用自己的死换来了你的生,你可知她对你的爱有多深,她对你寄予的厚望又有多重?”看到那个向来一副玩世不恭表情的七弟忽然红了眼眶,说出这般自暴自弃的话来,慕容昊不由得加重了语气。 “你若是多余的,那绿芙呢,你想过她吗?对你而言,她也是多余的?”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慕容昊转开话题。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去了怡红楼买醉,也见到了她?”听到这句,慕容昱脸上的伤感之色转瞬不见,自信的笑看着慕容昊道。 “是啊,有什么能瞒过神机妙算的宁王殿下呢?更何况有绿芙仙子这样一个,不惜为你付出一切的红颜知己相助,我怎能不来?”慕容昊苦笑道。 “看来绿芙和你倒是很投缘,一见如故,竟没有丝毫的隐瞒。”慕容昱听到他这样的感慨,不禁心中一动,脱口道。 以她的性子轻易不相信任何人,即便是为了帮自己获取情报,也只是虚与委蛇。而能让她推心置腹的,更是少之又少。 “若非知道我与你的关系,你以为,以她的聪慧会轻易暴露自己?”慕容昊见他眉头微皱,调侃道,“只要稍稍了解你生活习性的人,走进她那屋子便会明了一切。不说那只有你喜欢喝的雨后茉莉花茶,就是看着那屋内熟悉的摆设和墙上的那诗句,又有谁人看不出?”说道这最后一句,慕容昊直视慕容昱的目光中似有责怪,又似是对绿芙的心疼。 “可是除了三哥,这世上还有谁会如此的了解我?不说了解,即便亲近也不愿意吧!”慕容昱有意避开他的目光,转身道。 “好吧,你们的事我不管。我只问你,你当真觉得大哥出征有助于解决翼城之危吗?”知他不愿回答,慕容昊也没有打算再继续纠缠。 “你说呢?”慕容昱笑着反问道,端起桌上的茶杯,坐了下来。 “那你还要鼓动大哥出征,你知道他,”慕容昊不由的愤怒道。 大皇子虽说子凭母贵,仗着刘皇后的宠爱和皇后一族在朝中的势力,在九个皇子中虽不是慕容邈最器重的,却是朝中拥护者最多,最有希望成为未来皇储的。但恰因为刘皇后的溺爱,他自幼狂妄自大,虽熟读兵书,却是纸上谈兵易,亲上战场难。这次主动请缨挂帅,若非朝中和后宫各股势力的全力支持,慕容邈也不会派他去。 “你觉得我支持或者反对,能改变这最后的决定吗?既然不能,我为什么不干脆选择支持,站到对自己有利的一方去,也少树了一个敌人,不是吗?” “所以你希望父皇看清他的实质,甚至希望使他因此而彻底倒下,不再成为你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慕容昊看着慕容昱依旧漫不经心品茶的笑脸,语气稍缓,但依旧严厉。 他虽明白慕容昱的野心,也知他有治世之才,愿全力相助。但毕竟亲上战场的,是他的亲兄弟。还有那十万大军,若因慕容远指挥不利而战死沙场,又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 他虽从未想过要争夺皇位,但亦不想见手足相残,生灵涂炭。 “不仅如此,至少,从战术上来讲,他的大军会暂时吸引赵国的目光,为我们争取时间。说不定到时候,根本不用开战。”慕容昱依旧胸有成竹的笑道。 “声东击西?那你打算怎么解翼城之局?”慕容昊一脸不解,若论布局谋略,他实在还差得太远。 “听说楚宫传出消息称他们已经找到失踪多年的少主,楚国先皇马鸿远的唯一遗孤,马晟睿已现身江湖。”慕容昱起身,看着室内那盆正对着窗户的郁金香,缓缓说道。母后,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么说,你打算自己出面?”慕容昊不解道。 “不,如果大哥翼城一战失利,父皇接下来唯一会重用的人,一定是三哥你!可若我主动请缨尾随于你,会有人怀疑吗?”仿佛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慕容昱的目光看向远方。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的理想,当然还有他和某人之间的盟约。 第十章 .城楼之约(1) 浑身钻心般的疼痛让他在昏睡了一天一夜后终于醒来。[]勉力睁开眼,顿觉头疼欲裂。眼前是摇晃着的吊灯,桌椅,墙上的字画。还有,还有自己居然躺在床上,是他眼花了,还是他已经到了阎王殿? 竭力用手撑着床板坐起来,然而,才一用力,便浑身像散了架般的瘫软下来。迷迷糊糊中只见一身绯衣的身影来到床前。昏昏沉沉的看不清眼前女子的模样,只知道自己被人扶起,头枕着被子坐着,口里正被那人送着一口一口的温热汤药。 “太子殿下,您醒了?”见刘景弘已经可以自己坐起来,端着洗脸盆走进来的小丫鬟一脸的惊喜。 “来,我先给您穿衣梳洗。要是公主她知道您这么快就醒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小丫鬟一边帮刘景弘穿好衣服鞋袜,一边高兴的说道。 “公主?我,敢问姑娘我这是在哪?”刘景弘更加的摸不着头脑了。他昨天不是还在牢房里,被赵仁折磨的死去活来,一心求死。怎么今天就给放出来了?难道是他受不住重刑,昏迷中投降了?还是,那个机关算尽的五公主趁他昏迷不醒之时让他答应了什么条件或是写下劝降信? 说曹操,曹操到。他正想着,一身绯衣的女子刚好进来。身后跟着四五个小丫鬟,端着各式菜肴依次摆在桌子上。 见她进来,刚刚侍奉完他洗漱的小丫头躬身一拜,端起洗脸盆悄然退下。待众人退去,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她信步走上来想要搀扶他去桌前就餐,却被他一把推开。 “怎么,殿下还在生我的气?”差点被他推到在地,少女却不气不恼,反倒笑着开口。见她不气不恼,不知怎么的,他心里却觉得有些愧疚。虽说,他对她这个魔女恨之入骨,可毕竟人家刚刚是好意。这时,他才记起原来前天那一袭绯衣的身影正是她,不由得心中又多了些许愧疚,但脸上仍旧是一副毫不领情的愤怒摸样。 “怎么,太子是怕我在这饭菜中下毒,不敢吃是吗?”似乎猜透了他心中的疑虑,少女再次笑着开口,语气中充满挑衅。 “你!”听她说出下毒二字,刘景弘心中本能的生出一股强烈的愤怒。世间竟有这般心肠歹毒的女子,之前对他施加酷刑,见他不服,现在又想下毒加害于他。 但少女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径直走到桌前,将每样菜肴都夹了一些放到桌旁的一个盛菜的小碟中。 见她那般细心的尝着每道菜肴,又一一夹到盛菜的碗碟中,想来是为自己准备的。他蓦地醒悟过来,她若想害死自己,办法多得是,又何须在饭菜中下毒。她若是要再想什么别的花样折磨自己,也绝不会让自己就这么轻易死去的。反正这些天的生不如死,让他生无可恋,但求速死。因此,也不再多加顾虑,自己扶着墙壁和桌椅,一瘸一拐的走到桌边。 见他仍是一脸的怒气和提防,她脸上的笑意更浓,将刚刚盛好的饭菜递给他。他二话不说,一把接过去,闷不作声的大口吃起来。可是,刚吃了一口,他就哽住了,这,这些都是他们蜀国的家乡菜。抬头,再度迎上她如花的笑靥,看着那双似乎早就看出他心中所想的双眸,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些都是蜀地的特色菜肴,我特意让厨房做了来,以解太子的思乡之情。”孟念薇见刘景弘拿着筷子的手横在空中半天不动,开口解释道。 “孟公主,不,孟念薇,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到底有何居心?”刘景弘再也吃不下去,生气的将碗筷摔在桌上,大声质问道。一会儿是酷刑,一会儿又是好菜好酒的款待,忽冷忽热,她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不错,这里正是本公主在翼城的卧房,你说我有何居心啊?”念薇将手搭在景弘的肩头,脸上是一脸妩媚妖冶的笑.笑得让他不由得心里发麻。 “哼,我劝你别费心机了,我不会中你的计的!”只是片刻的失神,他便迅速将她的纤手推开。他承认,在她从身后低头看向自己的刹那,他的确一时失神。 清澈明亮的瞳孔中藏着让人说不出的妩媚和妖艳;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伴着不时眨动的眼珠,微微地颤动着;白皙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微动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那如花般的容颜,那样妩媚而灵动的表情,若是寻常女子真真叫人沉醉。只可惜这样的沉鱼落雁之容下竟隐藏着如此歹毒的灵魂,当真是白白辜负了这副好皮囊。他心里想着,再次打量起眼前容色绝美的少女时,竟生出一股强烈的厌恶之情。 “我劝你最好把这些饭菜都吃了,养好身子。否则就算齐国大军到时候来了,只怕也只能看到一堆白骨了!”见到他脸上忽然变化的厌恶神色,孟念薇心中气恨不已。心生一计,冷冷的扔下这句话,扭头便出门。 “等等,你说齐国的援军到了?”听到这句,他慌忙站起来,不顾打落在地的碗碟,大声问道。见少女的身影已然不见,不由得又气又恼。 “是啊,所以呢,你最好多吃点!这样,才有力气观战啊!”少女忽然返回,冲他扮个鬼脸笑道,丢下这句,再次扬长而去。 第十章 .城楼之约(2) “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里?”被两个士兵拖着的刘景弘无可奈何的怒道。 这两天,那个魔女倒没有去瞧他或是逼问他,反倒是好酒好菜的款待着,甚至还从军中请来军医给他疗伤。他不知道那个论智谋百倍于他的五公主这次又要耍什么心机。 “太子殿下随我们来就是了。”其中一个士兵不耐烦道。公主本来是让他们用轿子把刘景弘抬过去的。但是满心疑惑,一直提防的刘景弘说什么也不肯上轿,只好让他步行。好在经过这几天的悉心调养,再加上太医每日的诊治,他已能够自己下床走路了。 翼城楼上,一身红妆的孟念薇正端坐在城楼前悠闲的品茗观战,楼下齐国大皇子慕容远亲率的大军正和整军待发的赵军对峙,只待战鼓响起,一声令下。 刘景弘就这么怔怔的愣在了那里,那一袭红衣在周围一片黑色盔甲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明艳动人,犹如一朵在峭壁怒放的火红蔷薇。看着此刻少女悠闲品茶的神情动作,仿佛在她眼里,楼下的千军万马弹指便可灰飞烟灭。 “你来了。”刘景弘正看得出神间,少女已注意到了城楼拐角处的他,挥手示意他入座。 “公主就这么自信,这一役,赵军必胜吗?”端起眼前的茶杯,并没有送入口中,刘景弘淡淡开口道,语气却是一反常态的平静。 她既然让他来城楼观战,定是有必胜的信心。这些天的接触,她的一言一行,任他想破脑袋都猜不透,更别说猜透她的心思了。难怪赵国会放心的把千军万马交到这样一个弱女子手里。面对这样一个无论智计谋略都胜过万千男子的女魔头,齐国大军真的有胜算的可能吗?只怕没有听到回答之前,连他自己心里都开始怀疑了。 “如果此次领兵前来的是慕容昊或者慕容昱其中的一个,也许我还会担心自己有没有胜算的可能。可惜,来的偏偏是只会纸上谈兵,狂妄自大的慕容远,我就是想败,都难啊!”似乎是毫不避讳的,孟念薇起身看着城楼下被激怒,正口不择言,欲和赵军主帅大战三百回合的慕容远的怒容,摇摇头,笑着分析道。 “你!”那样轻蔑而不屑的语气让刘景弘不由得再次怒而起身,但当他迎上少女转身来,一脸自信,满眼含笑的双眸时,他蓦地平静下来。 “为什么?”此刻他的眼中已没有了仇视,仿佛是一个求知欲极强的孩子,急于知道答案。 “不如我们来立一个赌约如何?”少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笑着提议道。 “赌什么?赌这一战的胜负?”他刚问出口,便已然明了。 “是!若是齐军赢了,当然,那个时候,只怕我这个赵国公主就要被赶出翼城了。我答应太子殿下,不仅你,而且你手下的所有将士,包括被俘的蜀国士兵都会毫发无伤的送回蜀国。可若是我们赵军赢了,” “倒时候公主殿下要杀要剐,一切悉听尊便!”不等孟念薇说完,刘景弘便接过话道。 “不,我不要你死,我只要你应我一事!”孟念薇望着刘景弘脸上早已想过结局的坚定神色,连连摇头,同样一脸坚定的一字一句道。 “好!”刘景弘点头道,伸出右手就要与她击掌。忽而想到什么,继续道,“你要我去为你做什么?”难不成她是想要用这种方法逼迫自己投降? “这个你放心,我绝不会勉强你去做任何有违侠义道德,或是你不愿去做的事。”孟念薇亦伸出右手握住他的右手道,脸上神色同样严肃,只是此刻她看向他的眼神,不似敌人,更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就在两人相视而笑,同时举杯对饮时,孟念薇一饮而尽,放下手中的杯子,挥手示意立在一旁的侍卫,在他耳边耳语片刻,侍卫立刻奔下城楼而去。与此同时,城楼上赵军的战旗随风扬起,随着两军的战鼓声和号角声一同响起,城楼下,烟尘滚滚中,数万人马厮杀在一起。 望着眼前依旧面色平静,成竹在胸,淡然微笑的女子,刘景弘还想说些什么,交织在耳边的嘈杂的战马嘶鸣声和杀声震天的呼喊让他一时语塞,什么都说不出口。起身径直走到城楼的围墙前,望着城楼下不断倒下的士兵,他心里百感交集。 他本该期许齐国战胜的,但是此刻,望着遍地狼烟,堆积如山的尸体,他忽然明了。无论谁胜谁负,都注定会有无数的尸骨将被这漫天的黄沙所掩埋,也意味着无数家庭从此将分崩离析。翼城的交通要塞和军事要塞的双重地位早就注定了这片土地上无数的尸骨和孤魂。只是,这到底是谁之过?胜负,家国之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第十一章 .月凉如水 城楼下的战马嘶鸣声越来越小,厮杀声也越来越远,想来是赵军已将齐军击退到城外数里之远了。(.好看的小说)刘景弘已经预料到了这一战的结局,此时一个匆匆上楼来报信的传令兵击碎了他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 “报!禀告公主殿下,我军大获全胜,齐军已溃不成军。目前,慕容远只带了少数残余部队逃离翼城,要趁胜追击吗?” “不用,穷寇莫追。更何况,这里本就是蜀国的地盘,他们是不会让我们活捉慕容远的。”依然是平静的语气,自信的微笑。仿佛这一切原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孟念薇气定神闲的捧起茶杯细品,不用抬头,她也猜得出刘景弘此刻的心情。 传令兵听罢,立马下楼禀告。此刻已是暮色时分,刘景弘抬眼,不知何时,一轮圆月已悄然挂在了繁星璀璨的夜空,他这才恍然记起,这一战已持续了整整一天。 圆月透过云层,将一片银光洒向大地,刚刚还是战马嘶鸣的战场,此刻在这月光的渲染下竟变得如此宁谧。仿佛一夕之间,一切都已改变。又仿佛,一切回到了最初的宁静,其实有些事,有些人从未改变过。 “难得今夜月色这么好,太子殿下可有兴致陪我赏月?”绯衣女子漫不经心的将两人的茶杯斟满茶水,淡淡提议道。 “如今,除了陪公主赏月,我还能做什么吗?”刘景弘看着眼前,在月光的映照下孟念薇愈发妩媚动人的精致容颜,叹息道。其实他早该料到今日的结果,只是他终究还是心存了一丝希望。 “你们都下去吧!今夜我只想陪太子殿下好好畅谈一番。”孟念薇挥手。 “这?”守城的卫兵看了一眼对面的刘景弘,又看了看城楼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大惊失色。 “你们放心,这一役,齐军既然败了,就绝没有可能再折杀回来。”孟念薇起身,抚摸着隐约溅满血迹的城墙,淡淡说道。说罢,回头看向刘景弘,“至于说太子殿下,就更不会加害于我了。对吗,景弘哥哥?”说出这句时,脸上是真诚的笑靥,那般的温暖,笃信,仿佛是一个年幼的妹妹对着兄长一般。 不知怎么的,听到她这句,再看着她脸上那般的信任,毫无防备之心的神色,刘景弘蓦然失神,一时心乱如麻,说不出话来。 看着丫鬟们将酒菜和各式点心一样样的摆上来,城楼上守城的士兵也都被孟念薇喝令退下。此刻,空旷的城楼上只有一男一女,举杯对饮。 “来,干杯!”刘景弘举起杯一饮而尽,心中感慨万千。不知怎么的,虽然他心里知道对面的女子心狠手辣,智计无双,更是自己的大敌。(.无弹窗广告)可是此刻,望着她因喝了酒而略显红晕的双颊,他却怎么都对她恨不起来。甚至不争气的希望,如果,如果他们不是出生于两个世代敌视的国家,也许此刻真能知己好友般举杯痛饮! “怎么,太子殿下就这么自信,现在不怕我下毒了?”念薇似赌气般的口吻,放下手中的酒杯,一手倚在桌上,笑问道。 “你若想杀我,办法多得是,何须多此一举!更何况,我若此时死了,今夜这么好的月色,就没人陪公主赏了。岂不可惜?”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似乎也受了她不少影响。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这般的戏谑了。直到这一刻,他才全然放下了仇恨和提防,真正的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和她饮酒畅谈。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语气和心境的变化,念薇走到城墙前,望着天上的漫天繁星,许久才开口道,“景弘哥哥,若是我们能像现在这样饮酒畅谈,做一辈子的知己。那该多好啊!” 记忆中,那天夜里也是像现在这样满天星辰。正是她的景弘哥哥一路安慰她,保护她的。 “或许,从一开始便已注定,今生,我们无法成为朋友。”他亦举着酒杯走到她的身侧,举杯相碰,望着远处无边无际的夜色,感慨道。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态度变化的如此之快,甚至开口叫他景弘哥哥。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之前的那场战役,不是因为蜀赵历年来的征战不休,也许,他真的宁愿她就一直这么叫下去。 “景弘哥哥,你,你恨我吗?”她将手中的酒杯放在城墙上,抬起头,第一次那般伤感而又那般全神贯注的看着他,盯着对面男子在月光的映照下,似乎略显忧郁的星目,目不转睛。 “我,”看着她此刻如月光般美丽澄澈的双眸,刘景弘一时语塞,许久才道,“我不恨你!其实,如果我站在你的立场,也许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望着她仿佛期待已久的目光,他认真的如实答道。 如果不是横在彼此之间的家国领土之争,如果不是彼此注定的身份,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与她为敌,更不知道为什么要恨她。可是,这些征战在他们还没有来到这个世上之前,便已注定。而这些,原本都是世俗,命运强加给他们的。 “其实,就算今日驻守在这翼城的不是赵军,也一定是齐国,楚国或者其他诸侯国。”她看着他诚恳的面容,不由苦笑道。 “如若因为我是赵国公主而注定今生成为你的敌人,那我宁肯,” “不,我们......公主,你,你喝醉了。”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回避道。天边的圆月不知何时又隐入了云层,月色再美,终会消散。 “其实,我只想说,景弘哥哥,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过敌人。”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她大声道。远去的身影在听到这句话后,停留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回头。 “属下参见公主!”就在孟念薇仍旧一人对着天边的圆月,独饮伤神时,一个黑衣色人影忽然出现。 “许首领这么急着赶来,可是探得什么消息?”刚刚还犹自失神的女子此刻已然面色平静,镇定自若。 “楚宫传出消息称,他们已找到失踪多年的少主,正欲迎其回国,以平定眼下的内乱和宰相杜淳的专权。”许宁在孟念薇的示意下,站起身来,神色凝重。 “万万不可让此事成行,眼下楚国大乱,正是我们攻破的大好时机。记住,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新任少主即位,切不可令楚国复国!”孟念薇听得此语,心中一惊。若是楚国当真平定了内乱,只怕这翼城之争,想要插手的人就更多了。 “是,属下即刻去办!听说楚国少主马晟睿已现身江湖,只是不知,如今身在何方。”许宁说罢,默然退下。 孟念薇凝视着天边渐渐隐入云层的月亮,心中思虑万千。看来翼城之争,乃至蜀国的归属,是不会因为齐赵这一战的胜负而有定论的。 第十二章 .兄妹 这是楚国北部樊城的一个偏远的小镇,虽说人烟稀少,过往的商旅也不多,但是小镇上的叫卖声也算是热闹。尤其是对于从未下山来过镇上的晟睿和雪儿来说。 今天是雪儿16岁的生日,凌岳妇破例让大她两岁的晟睿带着她下山游玩。从未见过这么多人,更别说是这么多看得眼花缭乱的商品,他俩兴奋的从一个商铺逛到另一个商铺;一条街逛到另一条街,全然不知疲倦。 “好漂亮的簪子啊,晟睿哥哥,你快过来看啊!还有,还有这个手镯也好漂亮啊!”雪儿拉着晟睿的手一路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这会子被一个小摊前摆放的饰品吸引住了,拿起那根簪子看了又看,又拿起了一个银手镯在手上试戴了半天。最后,犹豫许久,还是摘下了手镯,将簪子攥在手心,舍不得放下。 看着少女紧盯着簪子的眼里流露出的兴奋而又不舍的光芒,晟睿伸手拿起将她左手的簪子,轻轻的插在了她的发髻上。雪儿抬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高兴而又有些害羞的看着晟睿:“晟睿哥哥,我,我带上这根簪子好看吗?” 晟睿只是笑着拉着她的手不语,他一向沉默寡言,唯独面对雪儿纯真清澈的双眸时,才会自然的流露出会心的笑容。 “姑娘本就是天仙般的人儿!再配上这根簪子,就是仙女下凡也不及一二啊!”倒是摊前的小贩禁不住夸赞了起来。他这每日迎来送往见的美女多了,但从未见过像雪儿这般美得无法言说的女子。 说话间,倒是有不少本来是前来买饰品的少女,少妇们被雪儿的美貌所惊叹,前来围观。 “是啊,这位姑娘本就是难得一见的大美女,配什么都好看啊!” “本姑娘我自诩是本镇第一美女,可是见了姑娘你,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 见众人议论纷纷,雪儿不由的羞红了脸,拉着晟睿的手,低下头喃喃自语道:“我当真有这么美吗?” 一旁的晟睿却是皱起了眉头,面色阴沉,一脸的不悦。他一向不喜欢人多,尤其不喜欢像现在这样被一群人围着议论纷纷。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一言不发的拉起雪儿的手就要走。 “两位请留步,公子,您买簪子的钱还没付呢!”小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多少?” “不多,就50文钱。”小贩满脸堆笑的看着眼前宛若金童玉女的少男少女,讨好的说。但是看着两人的打扮,一身粗布衣服,尤其是少年的衣裤上好几处都有补丁,一看就是乡下人的打扮,心下不由得嘀咕起来:“他们有钱付吗?” 晟睿翻遍了衣兜,却找不出一文前来。今天出门前,师娘才给了他俩一共2两银子,除去两人中午在小店吃的两碗打卤面,给雪儿在绸缎铺裁的那身衣裳,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闲钱来买饰物。 看着少年脸上由着急变得窘迫的神情,刚刚还笑容满面的小贩这会子也立刻晴转阴了,脸上一副鄙视的神色,几乎就要发怒。 雪儿不忍心见晟睿着急,犹豫许久,取下晟睿刚刚帮她戴上的簪子,极不情愿的递到老板手里,羞愧而又不安的小声说道:“对不起,老板,我们不买了。”说罢,拉起晟睿的手就要走。 “没钱,没钱你买啥啊!不早说,害的我白忙半天!”老板一脸不悦,一把夺过雪儿手里的簪子。(.好看的小说)听到这话,本就羞愧难当的雪儿,眼眶一红,掉下泪来。晟睿不忍的捧起雪儿的脸,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推开议论的人群,拉着雪儿的手再次走回到小摊前。 “老板,这个够了吗?” 摊开手,一个明晃晃的玉佩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枚玉佩看上去年代久远,显然是佩戴了许久,但这并不曾有损它的光泽,以及模在手里细腻的手感。 “够了,够了!”老板一把接过玉佩,眼冒金光,盯着手里的玉佩目不转睛。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双手毕恭毕敬的将刚才的簪子递到晟睿的手里。然后,看了一眼他身侧此刻已经破涕为笑的雪儿,将刚才她拿过的那个银手镯也一起奉上。 “既然都是姑娘喜欢的,就送给姑娘好了!” 雪儿喜不自胜的将银手镯戴在手上,被晟睿拉着快速的离开了人群。远处,几个小贩打扮的男子默默的盯着二人离去的身影。忽然,在一个青衣男子的示意下,两名小贩打扮的男子向商铺的老板走来。 店铺老板正喜滋滋的拿着那枚玉佩在手里把玩着,心里盘算着一根簪子,一个银手镯就换来了一枚货真价实的玉佩,值了,实在是太值了!正得意间,忽然手里的玉佩蓦地被人夺走。 “你,你们干什么?”老板惊叫起来。 “看来,这枚玉佩确实是真的。走,给大人看看去。” 两名小贩打扮的男子,似乎完全忘了一旁呼天抢地的老板,拿着玉佩在太阳底下瞧了半天,转身要走。 “你,你们,来人啊,有人抢劫啊!”见二人转身要走,且看上去身手不凡,小摊老板没辙,不由得大叫起来。 “这些够了吧!”似乎是听到了身后老板的呼喊,两名男子并未回头,只是左边一人,朝身后挥了一下手,老板还未回过神来,摊位上就已经多了沉甸甸的几锭银子。老板拿起一锭银子放在嘴边咬了一下,确定是真的无误,又把银子放在手上掂量了好一会,这才喜不自胜的抬起头来。只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刚刚还在眼前的那几个小贩打扮的男子转眼已不见踪迹。 话说雪儿跟着晟睿,此时正在赶往回家的山路上。雪儿一路看看右手腕上那个泛着白光的明亮通透的银手镯,又看看左手里攥着的那根簪子,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神情由兴奋变得难过起来:“晟睿哥哥,都怪雪儿不好。害得你连玉佩都没了。要不,要不,我们再去把它换回来吧?”雪儿说着,忍不住眼圈又红了。 虽然他从没跟她讲过那枚玉佩是从何而来,但是她知道,它对于他的意义。从她见到他的那一天,他的脖子上就一直挂着那枚玉佩。记得小时候,每当她问起他的身世时,他总是沉默不语的将那枚玉佩紧紧的攥在手心。 听到这话,晟睿转身,看着身后难过的落泪的雪儿,伸出大手轻轻的拭掉她眼角的泪水。这一路上,他也曾犹豫,后悔过。毕竟,毕竟那枚玉佩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但是此刻,看到少女眼中的泪光,他才恍然明白,这一切的身外之物都不及眼前的少女来的重要。 他轻柔的拉过雪儿的手,将那根簪子再次插入她的发梢,第一次那样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似乎是从来没有被他这么目不转睛的注视过,雪儿的脸蓦地羞红,许久才仰着脸,笑着问道:“晟睿哥哥,我戴上这根簪子,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好看吗?” 他不知道,自八岁那年他被师父师娘收养,这十年里,他就再也没有下过山了。他所见的女子之中,除了师娘,便是这个小他两岁的小师妹了。若非今日在街市上听到众人说她貌若天仙,他也并不觉得她和别人有什么两样。 但是此刻,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少女,刹那间,他忽然觉得有一股温暖的清泉涌入心田。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温柔的在她光洁的额头轻轻的印上了自己的唇印。他不知道她是否如人们夸的那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是他知道,她那双澄澈而纯真的双眸是这个世上,除了她以外,他见过的最美的一双眼睛。而她那淳朴而自然的笑脸则是她死后,唯一足以支撑他活下去的美好与温暖。 待他温润的双唇从自己的脸上离开,少女抬头,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里满是笑意。她抬起头有些好奇而又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不知怎么的,觉得自己的脸微微有些发烫,心也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晟睿哥哥以前从来没有,也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这样对她的。就因为今天是她生日吗?所以晟睿哥哥用玉佩给她换来了生日礼物,甚至,甚至是难得的看到他笑了。对面少年一向紧绷着的脸在那一刻露出了久违的笑意,轻轻上扬的嘴角,因为真情流露而舒缓的精致而浓密的剑眉,尤其是那双因溢满笑意而显得神采奕奕的双目,犹如一潭寒冰融化在初春的阳光里。 第十三章 .生离死别(1) 不远处,一座小茅屋已隐约可见,而此刻山间的太阳也渐渐西沉了。 “我们到了,我们就要到家了!”赶了几个时辰山路的雪儿一下子欢呼雀跃起来。放开晟睿的手,一路奔跑着,在前面一边唱着歌,一边来回转圈。 看着眼前依旧天真快乐的少女,再看看天边就要落山的太阳,而林中宁静而温馨的茅屋已越来越近,只是…… 他再次怔怔地看着依旧葱郁的竹林,闻着风中依旧熟悉扑鼻的野花香停在了那里。以往,这个时候,师母早该做晚饭了,缕缕炊烟也会从茅屋里飘散开来。但是今日,难道是师娘知道他们回来的晚,所以推迟做晚饭?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一种强烈的不详的感觉冲击着他的内心,他不由得施展轻功,轻点脚尖,然而,就在此刻,传来了雪儿的哭喊声。[] “啊!不要----------”少女清脆而持久的哭喊声划破了往日宁静的山林,眼前倒在血泊中的一大片黑衣蒙面人的尸首,让雪儿不由得连连后退。她吓得双手掩面,蹲在一旁大哭起来。 “雪儿妹妹,好了,雪儿,别哭了!”晟睿听到哭声,连忙一个健步冲到雪儿面前,将惊恐万分的少女抱在怀里,轻声的安慰起来。 “没事的,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他一边轻拍着怀中少女的后背,记忆里那些早已久远得让他以为自己已然忘记的刀剑声和那些鲜血淋漓的场面慢慢涌现开来。 似乎是被那样可怕的念头吓住,他放开雪儿,大叫道:“师父,师娘!” 大堂里,一片寂静,他默默的看着地上低一脚,浅一脚的血迹,心存侥幸,说不定师父今天陪师娘上山采药还没回来呢!但是,不容他想,身后的雪儿已然不顾一切的冲进了卧室。 地上,一男一女就那样安详的并排躺在了血泊中,他们都伸直了手,似乎是想要去触摸对方,但终究还是间隔在最后不到半寸的距离里停了下来。不知道白衣女子当时的心情,但是她脸上最后残留在嘴角的那一抹笑意,看来应该是安详的离去的吧! 紧扣的十指已然在拳心印出道道血迹,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此刻已然哭得没有眼泪的雪儿。 默默的将哭昏过去的雪儿小心的放到床榻上,盖上被子,他不声不响的走到竹林后面。一下,两下,他默默的刨着,不知过了多久,已然沾满血迹的双手早已麻木的忘了疼痛;甚至,甚至忘了是什么时候有泪水从脸颊一滴一滴的低到泥土里,因为他的脸上泪痕已然被风吹干了。 “晟睿哥哥,晟睿哥哥,你醒醒啊!你的手,你的手已经满手是血了,你不要再挖了!雪儿已经没有爹娘了,你不要再丢下雪儿不管!” 已是子夜了吧,伴着在枝头飞来飞去的乌鸦不时发出的几声啼叫,皎洁的月光已然挂在了枝头。直到月光将雪儿早已哭红的双眼和脸上的那滴滴清泪映射到他的瞳孔,直到少女的啼哭将他从悲痛中唤醒,他才恍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看他清醒过来,目光终于看向了自己,雪儿再也忍不住瘫坐在地。任泪水一遍一遍的冲刷着那如月光般皎洁光滑的鹅蛋脸,只是早已哭哑的嗓子,已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雪儿默默的帮着晟睿将父母的遗体掩埋好,然后茫然的跪在晟睿用血手写好的木制墓碑前一遍一遍的磕头,直到晟睿不忍的将她打晕过去。 看着床上依旧泪痕未干的白衣女子纤弱而憔悴的摸样,晟睿眼中已然没有了泪水。有的,只是眼里那刻骨的仇恨和阴狠。雪儿的话唤醒了他,是的,他已然让师父师娘因他而去,他不能,也绝不可以,让唯一的她再受到任何一丝一毫的伤害了。 再看一眼依旧温馨的茅屋,默默的拾起那些曾经带给他无限温馨和温暖记忆的物件,恭恭敬敬的在师父师娘坟前磕了三个响头,他背起沉睡的少女,在夜色中悄然离去。 第十三章 .生离死别(2) 不知昏昏沉沉的睡了多久,被透过窗纸射入室内的强烈光线所刺激,雪儿睁开依旧哭得红肿的双眼。[.超多好看小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木制圆桌,上面摆放着一个茶壶和几个茶碗。桌子四周是几个凳子,而自己正躺在这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床上。看着紧闭的房门和空荡荡的屋子,雪儿急得掉下泪来。那,晟睿哥哥,晟睿哥哥呢? 来不及穿上鞋袜和外套,蓦地跳下床,少女着急的大喊起来:“晟睿哥哥,晟睿哥哥,你在哪里啊?你不要雪儿了吗?”喊着,喊着,少女不由得又哭起来。一夕之间,她便失去了这世上最亲的亲人,而晟睿哥哥也不见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宁愿,宁愿她从来没有下山过,就这样陪着爹娘和晟睿哥哥一起在山上过一辈子,那该多好啊! 喊了半天,也在门口张望了许久,还是不见人影。少女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从来没有离开过爹娘,更没有独自出过门,现在晟睿哥哥也不见了,我该怎么办? 雪儿默默的关上门走到屋内的圆桌前,瘫坐了下来。晟睿哥哥,你在哪里? 正在她不知所措,默默难过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少年一手提着早点,一手提着干粮径直走到她面前。 “晟睿哥哥,你回来啦!不要再丢下雪儿不管了!”少女看到晟睿,眼里立刻流露出异样的光芒,但随即便落下泪来,不由分说的扑到他怀里,用双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肩膀,生怕自己再一松手,他就会不见。 任由少女抱着一动不动,许久,晟睿将早点放在桌上,轻轻的推开雪儿紧抱着的双手,伸手擦干她眼角的泪水,将她让到桌边坐下,坚定的一字一句道:“雪儿,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 说完,不再多言,将买回的早点在桌上摆好,并将一个大烧饼递到少女手里。雪儿接过烧饼,低头默默地吃起来,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地,抬头问道:“晟睿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离开这里,离开楚国,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看着雪儿懵懂的眼神,许久,晟睿才若有所思道。不是他不想报仇,只是他不能再让身边唯一的亲人再受到任何的伤害了。 “晟睿哥哥,其实,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我都不怕!”雪儿看着晟睿,眼里有的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和依赖。但是想到死去的爹娘,又不由得难过起来,“只是,这一走,我们就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雪儿,你放心,终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回去的,会回去和师父师娘他们团聚的!”晟睿拉着雪儿的手,承诺道。那一刻,少年的眼中写满仇恨。 吃过早饭,收拾好细软,晟睿带着雪儿走出客栈的大门。 而此时,客栈大堂里,一位手持折扇的年轻男子却盯着刚刚迎面走过的白衣少女,心有所动。对于风流成性的朱见铭,樊城第一首富朱家的三少爷而言,平生所见女子数以万计。从闻名天下的青楼花魁到远近闻名的名门闺秀,仰慕他朱三少爷的人品才学的不在少数;被他朱三公子的风流倜傥所吸引,甘愿投怀送抱的更是数不胜数, 但,如果不是今日的惊鸿一瞥,他绝不会相信这世间还有如此谪仙般的人儿!她的容貌足以令任何一个见过她一眼的男子停滞不前;但更能打动人的则是那绝世容颜里所隐藏的那样不染凡尘的气质和那双满载悲伤的澄澈明眸。 朱见铭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背影,全然没有意识到手里的酒杯正往外溢着液体。 “看来朱爷对那位姑娘是动心了,不过可惜,人家姑娘早已名花有主了。” 注意到墙角桌旁的那一身紫袍,器宇轩昂的年轻公子魂不守舍的神情,大堂另一侧一直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未敢轻易动手的黑衣男子起身道。 “不过是个乡下小子,本少爷还怕他不成?”朱见铭不以为然的抿了一口杯中所剩不多的美酒,轻蔑道。 “看他的打扮的确是个乡下人,不过他的身手可绝不简单。”似乎是料到朱见铭的反应,位手持长剑的黑衣男子有意提醒道。 “只要是我朱三少爷看上的女人,就没有不到手的!”丢下这句,朱见铭扬长而去。身后,黑衣男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看来,楚国少主即位之路还很遥远! 车水马龙的官道上,一少年手持马鞭,驾着一辆马车急速前行。马车里坐着的是一位村妇打扮的女子。此刻女子正扒开车窗,看着一路经过的美景。虽然少女穿着粗布衣服,头饰打扮也和一般的村妇无疑,但这丝毫不曾掩盖头巾下少女清丽的容颜。 少女正看得起劲,忽然马车一个强烈的震动让她几乎要从车窗里飞出去。许久,少女回过神来,才意识到马车已然停了。而此时的马车四周布满了手持长剑的黑衣蒙面人。少女不由得害怕起来,就要掀开车帘,却听到车外的嘱咐:“雪儿,你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少主最好和我们回楚国吧,不然若是车里的美人受了惊吓可就不好了!”晟睿四周,一手持长剑对着他的黑衣男子得意道。 “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晟睿跳下马车,拔剑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杀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看不清他使的是哪路剑法,只是剑光笼罩下,少年不过出了一招,围在四周的黑衣人来不及接招,便已然倒下。 仿佛是背后长了一双眼睛一般,晟睿转身一剑刺来,刚刚登上马车准备挑开车帘的一黑衣男子便被他一剑穿胸而过,剑尖上淋漓的血迹让本就坐在车里惴惴不安的雪儿再也忍不住跑了出来,少女惊恐的双眸在对上晟睿坚定的眼神的那一刻,雪儿的心安定下来。她冲晟睿微笑的点点头,默默的站在了他的身后。少女眼中那份坚定的信任和依赖,让原本突遇强敌,一时临敌经验不足的晟睿不由得心中一震,精神倍增。 晟睿将雪儿护在身后,左手的问天剑已然在身侧画出了一道道绚烂的剑光,一时之间让人无法逼近。 这套问天剑法乃是大侠凌岳所自创。当初天下大乱,群雄割据一方,武林中人有的投靠一方霸主,成就一番事业;有的为了解救天下苍生而奔走各国,意在止干戈为玉帛。自然也有不少人避世隐居,专心修炼武学,凌岳便是其中之一。 因不满齐国连年的征战,不忍见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凌岳毅然拒绝了齐皇高官厚禄的封赏,远走他乡,遁世隐居,因而创立了这套问天剑法。 相传这套剑法一出,世人惊动,更有不少武林高手曾纷纷前去向凌岳挑战,但都拜倒在他的问天剑之下。自此,大侠凌岳之名闻名天下。至于为什么这个少年会使这套剑法,而且还手握问天剑,围攻的众人自是百思不得其解。同样困惑的,还有接到密信,一路尾随而来在一旁观战的朱见铭。 少年一招一式不但致命,而且力道之准,速度之快,即便是放眼当今天下,能与之比肩的也没有几人。周围倒下的黑衣蒙面男子越来越多。但与此同时,少年以一敌众,虽剑法精妙,却也终究体力不支,一阵混战下来,也已是勉力支撑。只是表面依然镇定自若,一脸平静。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周围又一批蒙面男子一拥而上。朱见铭见时机成熟,又见雪儿虽然被少年藏在身后,但从未见过半点血腥,更别说是杀戮的她,此时已是脸色惨白,惊恐之情已显露无疑。朱见铭越看,心中越是不忍,怜香惜玉之情不由大增,轻点足尖,飞身跃出。 趁着晟睿专心应敌之际,朱见铭掠过周围几个黑衣人的肩膀,在一人肩上用力一蹬,趁晟睿不注意,左手一挥,拉起雪儿的纤纤玉臂,起身而去。 “晟睿哥哥救我!”伴着雪儿的呼声,晟睿用尽全力,长剑一挥,隔开与他正面交手的四人,转身追向朱见铭而来。他的轻功本不弱,再加上心中一急,更是加足了劲,片刻便追上了。 正在此时,一青衣老者带着一群小贩打扮的众人随后赶来。见情况危急,青衣老者一挥手,一同样着青衣的年轻男子,疾步上前。青衣男子本想助他一臂之力,却被晟睿误以为是同党,迎面便是一剑。青衣男子来不及辩解,不由用力一剑挡开。恰在此时,朱见铭一掌击来,晟睿始料不及,勉力接住,见此机会,身后刚刚被他击落在地的三个黑衣蒙面人从身后一齐突袭,三剑同时使出。 “不要!”伴随着雪儿声嘶力竭的哭喊,身后三剑同时穿胸而来,再加上朱见铭那力道不轻的一掌,晟睿受到三面夹击,终于不敌,口喷鲜血,长剑支地,败下阵来。 “晟睿哥哥,晟睿哥哥!……”不顾雪儿的哭喊,朱见铭拦腰抱起雪儿,趁机飞身而去,青衣男子本待追赶,但奈何朱见铭轻功了得,片刻便已不见人影。 “为什么!为什么!”眼见雪儿被人掳走,自己却无能为力,一种从未有过的悲愤瞬间溢满胸腔,晟睿愤怒的推开欲前来相扶的青衣老者,勉力站起。 转身,用尽最后的全力使出问天剑法的最后一招,也是杀伤力最强的一招,剑气所到之处,尘烟滚滚,就连刚刚还完好的马车,此时也已被劈成数片。 为什么,为什么! 师父,你说问天剑要为天下人而拔,你说一个真正的剑客不应该为一己私欲而拔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已决心隐姓埋名,不再过问天下事了,为什么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 “雪儿,雪儿妹妹……”模糊的视线中只见一个个蒙面黑衣人在眼前倒下,少年再次口喷鲜血,扑通一声倒地,而手中的问天剑也随之落地。 第十四章 .梦魇 “母后,母后!”一位身着黄袍的男孩不顾身侧侍卫和宫女的阻难,挣扎着向安详的躺在榻上,嘴角含笑的一位贵妇跑去,然而任凭他哭喊着,挣扎着,身后的婢女仍是用手臂死死拦住。男孩迟疑了一下,使劲的咬着婢女的胳膊,口中仍在不停的哭喊着。一蒙面的青衣老者不由得在他后背重重击了一掌,男孩昏睡过去。 不记得昏迷了多久,当男孩再次睁开双眼时,自己已躺在一辆急速奔驰的马车上。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要带我去哪里?”男孩不顾一切的挣扎着坐起来。起身就要往外跑,却被身侧的青衣长者牢牢的按住。男孩扒开窗帘,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终于明白自己已经离开了楚国都城,然而像是又记起什么似的,不顾一切的挣扎着要跳下车去,“母后,我要去救母后!” “少主,少主!”青衣老者好容易制止了就要跳下马车的男孩,看到男孩脸上不断涌出的泪水,终于叹道:“皇后娘娘,娘娘她,她已经去了!” “不,不会的,母后不会丢下我不管的!”男孩还要挣扎,却已动弹不得,这才知道自己被青衣人点了穴道。脸上的悲伤瞬间变成了愤怒,紧紧的咬着双唇,甚至两两只小手都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无弹窗广告) “快追!决不能让他们跑了!”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可知追上来的人不在少数,而越来越快的马蹄声中夹杂着的刀剑声也让人感受到了一股愈来愈寒的杀气。看着青衣老者逐渐紧皱的眉头,男孩终于不再抱怨,愤怒,一声不哼,安静的坐在车里。 “驾,驾!”马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车夫不断的抽打着马鞭,恨不能一下子就飞十万八千里。然而,终是徒劳,不到半个钟头,身后的大队人马已然追了上来。 “丞相大人说了,杀无赦!宁肯错杀一千,也决不能让他马晟睿跑了!” “杀!” 无数刀剑从四面八方刺向马车,车夫早已被带头的黑衣蒙面人一剑刺下。眼见刚刚还完好的马车瞬间便劈成了碎片,与先前还泪流满面的那个孩童不同的是,此刻男孩却是出奇的平静,眼中没有半滴泪水,甚至没有一丝的恐慌。 “抓住他,抓住他!”见到马车上的孩子,前来追杀的黑衣人激动不已,领头的那位手持长剑的年轻人一声令下,所有的刀剑都向这个不到10岁的孩童刺来。(.)然而就在长剑离孩子的咽喉不到一寸距离的时候,就在所有人都震惊于那一刻孩子眼中流露出的,那样无法言说的仇恨和没有一丝恐慌的平静时,青衣长者双手一挥,无数暗器从长袖中射出的瞬间,少年已被他拦腰带走。 待众人回过神来,青衣人和孩子已然没有了踪影。 “追!” 而此刻,青峰峡,青衣人带着少年奔跑了数十里地之后,终于精疲力竭,倒了下来。 “莫叔叔,莫叔叔!你不要死,你不会死的!”男孩看着青衣人身上被刀剑所伤的大小伤口里渗出汩汩鲜红的血液,泪水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这一路的奔走,即便是被人一路追杀,他都没有掉下过一滴泪,或者说是自从青衣人亲口告诉他母亲的死讯之后,他眼中便只剩下仇恨。 但是此刻,看着一路为了保护自己而屡屡受伤,生命奄奄一息的青衣人,少年的鼻子却不争气的再次酸了。 “少主,别哭!”青衣人见孩子的眼眶已然红了,却仍然拼尽全力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掉下来。心知孩子遭此打击,心性已经大变。心中不忍,想要拭掉孩子眼角的泪,却被男孩倔强的制止了。 “少主,我没事。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我,我不能再保护你了,”青衣人倒在孩子怀里,伸手想要再触摸孩子的脸庞,却已无力的倒下。 “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从山崖吹过来的凛冽的寒风在耳边呼呼作响,男孩拼命的摇着怀里青衣人渐渐冷却的身体,却再没有人答话。天边,本就微弱的阳光逐渐隐退到了云层里,本就空旷而冷寂的山崖因为此时传来的几声乌鸦的啼叫,显得更加的阴冷可怕。 不知过了许久,男孩不再哭喊,只是默默的将青衣人早已冷却多时的尸身放在了一旁,伸手默默的从一旁的山崖上捡了块石头,在地面上不声不响的刨起坑来。 “少主是要给莫将军挖坟墓吗?不如让卑职来代劳吧!”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男孩回头,身后,依旧是一身黑衣,手里握着一柄长剑的轻年男子微笑着站在那里,山风将他飘逸的长发吹起,却怎么也吹不动他那身黑色的披风。 男孩永远忘不了母后死去时那一脸祥和的微笑,亦如,眼前黑衣男子的相貌同样被他一笔一划的刻在了脑海。 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对视了许久,黑衣男子向前一步,正要说话,男孩却抢先开口了:“你想要捉拿我回去给杜淳交差是吗?” “少主果然聪明!”黑衣男子又近了一步,他没有拔剑,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男孩身后就是万丈悬崖。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男孩依然一动不动,咬紧牙关,冷冷的看着他道。 “如果少主你不愿活着跟我回去,那属下只好得罪了!”黑衣男子依旧步步紧逼。 “你休想!”男孩说完,不等眼前的黑衣男子反应过来,奔向崖边。转身,看着黑衣男子脸上震惊的神色,男孩笑了,快意的笑了,再看一眼崖边青衣人的尸身,纵身一跃。 不知过了许久,男孩缓缓的睁开眼,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女孩正边哭喊着,边拉扯着他的衣服,拼命的哭道:“小哥哥,小哥哥,你没事吧,你快醒醒啊,你不要吓雪儿!” “你醒了,你醒了,太好了!”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孩忽然破涕为笑的粉脸,男孩脑海中再次浮现起另一个同样温暖的笑颜。我不是死了吗?母后,我是不是能来和你团聚了?想着,男孩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微笑,再次闭上了双眼。 第十五章 . 玉佩 “雪儿,雪儿……雪儿妹妹,你在哪里?”床上,一个脸色苍白,不时双手搐动,说着梦话的少年正在昏睡。即便是在睡梦中,紧皱的眉头和绷紧的面部表情却无一不透露了少年此刻激烈挣扎的内心,抑或是正在做着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看着少年不时颤抖的身子和脸上痛苦的表情,守候在床边的青衣老者,不由得长长叹息。示意身后同样衣着打扮的年轻人好好照看,正要起身时,却听到身后的声音。 “少主,你醒了?”一身青衣的年轻人满脸惊喜道。 身受重伤,刚刚还躺在床上,虚弱无力的少年蓦地坐起,锐利的眼神冷冷的打量着屋内的一切和眼前的两个男子。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纵然浑身剧烈的疼痛,少年眼中的敌视和一脸的冷漠,阻止了青衣男子刚想伸过去相扶的手。 “那日少主受了重伤,老臣特意将你接到此处安心静养。”不等黑衣男子开口作答,青衣老者立刻折返回来,看到少年转醒,一脸的欣慰。 “少主?你们凭什么认定,我,就一定是你们要找的少主!”听到老者口中的“少主”二字,联想起刚刚青衣男子见自己醒来时的兴奋表情,少年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寒气。(.无弹窗广告)他们怎么知道自己是楚国少主,师父师娘又是谁害死的? “既然你们认定我就是楚国少主,说吧,你们救我有何居心?”不过瞬间,脸上神色忽而一变,不等对方作答,少年便再度开口。眼中的杀意愈浓。 “少主误会了,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在寻找少主,期待有朝一日,您能带我们复兴楚国。”青衣老者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递到少年手中。 玉佩?少年只是瞧了一眼玉佩便把它收起,但看向老者和年青男子的目光却更加充满仇恨和杀意。他推断的不错,那日他们正是寻着这枚玉佩,一路跟踪才找到他们的,否则师父师娘也不会惨死。 “若真是我们杀了凌大侠夫妇,又怎会让少主和雪儿姑娘平安离去呢?”看着少年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年轻气盛的青衣男子再也忍不住开口道,“我们若想杀你,那日你身受重伤时便可动手,何须等到现在?”同样是一脸的愤怒,质问道。 “在少主面前,不得无礼!”青衣老者怒喝道,制止了手下。看着床上依旧满脸怒气的少年,一脸温和的笑着解释道:“少主细想,那日,我们是见到了这枚玉佩才寻到你和雪儿姑娘的足迹,又怎么可能在你们回去之前杀了凌大侠夫妇呢?” “谁又知道,不是你们捉了雪儿妹妹来威胁我?”少年依旧脸色铁青,挣扎着起身下床,青衣老者刚要去扶,便被他依旧淡漠的眼神拒绝。(.无弹窗广告) “你们找错人了,我根本就不是什么楚国少主,也根本无意干涉你们楚国的内政!”看了一眼眼前的长幼二人,少年径直拿起桌上的问天剑,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走去。 “难道你当真要置楚国百年的江山社稷于不顾,眼睁睁的看着黎民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吗?”青衣男子眼中怒意再起。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他,又好不容易将他救回。难道他就要这样一声不哼的离去?这就是他们辛辛苦苦,一心要找的少主吗?这样的人能担负起复兴楚国的大业吗? “我说过,我不是你们的少主。在先皇后去世的那一刻,楚国少主马晟睿就已经死了!”马晟睿不为所动,丢下这句,径直走下楼梯。 “少主是要去救雪儿姑娘吗?”不顾身边青衣男子眼中的不忿之色,青衣老者追出门问道。 “怎么,你们也想拦我?”少年转过身来,紧握着手中的问天剑。 “以少主目前的伤势,只怕很难救出雪儿姑娘。少主可知她如今身在何处?”青衣老者毫不理会少年眼中的敌意,继续劝道。 听到这句,马晟睿终于停下脚步,急切问道:“她在哪里?” “哼!我们若知雪儿姑娘的下落,还会在这里跟你废话吗?”青衣老者身后,追出来的年轻男子仍是一脸的气愤。难道在他的眼里,一个女子竟比江山社稷还要重要吗? 马晟睿听到这句,手中的长剑再次握紧,脸上的阴桀之色让人不由的一阵心寒,仿佛他即刻便会一剑刺来,年轻男子不由得也握紧手中的长剑。然而,只是片刻,马晟睿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逐渐平静下来,不再理会握剑的年轻男子,目光看向青衣老者。 “眼下,少主身受重伤,况且我们也不知道雪儿姑娘是被何人劫走。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商议,从长计议……” “救雪儿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们无关。”不等青衣老者说完,丢下这句,马晟睿毫不犹豫的走出客栈大门。 “派人暗中盯着少主就是了,一有消息,立马前来回报。另外,派人打探雪儿姑娘的下落。”青衣老者不再相阻,转身对着楼上的年轻男子嘱咐道。 “李叔叔!他身为楚国少主,如今楚国内乱,民不聊生,他不关;却反而为了一个女子,”年轻男子想起刚刚马晟睿一脸莫不关己,桀骜冷漠的神色,愤愤不平。 他是楚国护国大将军莫晗之子,因楚皇马鸿远沉迷酒色,昏庸无道,军政大权逐渐旁落到丞相杜淳手里。为巩固自己的势力,排除异己,莫氏一家和许多忠臣良将一样,惨遭灭门。而唯一的遗孤,便是当时被李忠派人从血堆中抢救出来的婴儿莫离。 李忠对他视为己出,从小耳传身教,故他从小对李叔叔心存感激,从未有过违拗。为替父报仇,复兴楚国。一路走来,吃再多的苦他都毫无怨言,但是眼下,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少主,他却如此的一走了之,叫他如何不生气。 “去吧!”李忠知他心有怨气,拍着他的剑肩膀宽慰道。 那个孩子,和他一般的年纪。性子却是那般的冷漠,阴沉。想来,这些年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失去了多年来抚养他成人的师父师母,如今只剩下唯一相依为命的师妹了。雪儿姑娘在他心中的分量该有多重要!看他的神情,在没有找到她之前,只怕他是不会跟他们回去的。 第十六章 .少主(1) 一个面摊前,一身白衣的少年正在吃着打卤面,身侧放着一把长剑。(.无弹窗广告)少年大口大口的吃着,似乎像在赶时间。 这是齐楚交界的樊城,街市上往来贸易的商人,推着盐车的小贩络绎不绝。在一片叫卖声中,一个少女凄厉的哭喊声显得格外刺耳。 “求求您,求求您行行好,放了我吧,官爷!”一个少女抓着一身绛紫官服的男子的衣角苦苦哀求道。那男子转过身,笑得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俯视着地上的女子,伸手一把将她抓起,抬起她嫩滑的下巴,流着口水道:“放了你,我怎么舍得?”腰圆肚肥的身子因少女不停的挣扎而跟着颤抖起来。 “刘子俊,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凭什么掳走我妹妹?”忽然,街角处,冲出一个手提大刀一脸愤怒的男子。 “凭什么,就凭我是一州知府。”一身官服的肥胖男子边说着,边手脚不停的在少女身上移动着,少女不停的挣扎着,刚掰开了男子的左手,又被他的右手铨住,动弹不得,只得不住的抽泣着。 “一州知府,我呸!你这个知府根本就是花钱买回来的!”男子拿着大刀,愤而骂道。 “那又怎样,老子有的是钱。别说花十万两白银买个知府,我要是高兴,就是天皇老子也能买来做!”刘子俊不以为然的得意道,也不怕当着众人的面,一手就撕开了少女的衣服,少女刚要喊救命,又怕哥哥真的一时冲动起来杀了人,那样他们兄妹俩只怕就都没命了。[]只得捂着脸嘤嘤的哭起来,任由他摆布。 “是啊,若不是这几年,刘家和齐国人做生意赚了点钱,捐了官。” “要不然,就凭他这种无赖,也配做知府!”听到那哥哥的叫骂,再看到少女被蹂躏的凄惨摸样,周围的百姓再也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那兄妹俩原是靠着一路乞讨卖唱过来的。偏偏在这碰上了流氓无赖刘子俊,名字听着不错,人却是好吃懒做,无恶不作。不是调戏民女,就是欺压百姓。本来仗着哥哥学的一手武艺,那兄妹俩他倒也不敢欺负。 谁知一夕之间,刘家和齐国商人做生意,靠着贩卖私盐,竟赚了不少钱。于是,买了田地,捐了官。那刘子俊见人家姑娘没有到手,怎肯罢休。每日派了家丁捉拿,躲了半月的兄妹二人终于让他们抓住,于是便出现了街头的这一幕。 眼见自己的亲妹妹受人**,少年再也忍不住,拿起大刀便乱砍起来。一时的勇猛虽吓跑了几名家丁,但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几个回合下来,便被人拿下。 “给我狠狠的打!”刘子俊为了得到这妹子,都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早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会子逮住了,不往死里打,怎解他心头之恨。 “哥哥……不要!”少女悲痛欲绝,欲哭无泪。不挣扎着想要去拉被众打手踩在脚下,正挨着拳打脚踢的哥哥,却再次被刘子俊一手拽回。(.无弹窗广告) “嘶”的一声,少女的上身全部被撕开,白皙的胴体赫然显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众人一阵哗然,纷纷侧目。再看少女,已然昏阙。 就在众人扼腕叹息,却又无可奈何之际,一道剑光划破天际。刚刚还在面摊埋头吃面的少年已凌空而起,一剑刺来,刘子俊当场毙命。正在殴打的几名家丁正欲逃走,忽见一道银光射来,剑尖直指喉咙,看不清眼前眉目如画,有着精致五官的少年是如何出招的,不过眨眼的功夫,几人均口吐鲜血,纷纷倒下。 待哥哥回过神来,正欲去救妹妹之时,她的身上已然披上了刘子俊之前所穿的绛紫官服,浑身已被掩盖的完好。 “哥哥!” “妹妹!”看了一眼死里逃生,正相拥在一起的兄妹二人,少年收起长剑径直离去。 “多谢大侠相救,我们兄妹二人感激不尽!”那哥哥带着妹妹扑通一声跪下。 “我只不过是不喜欢在我吃饭的时候被人打搅罢了!”少年冷冷的丢下这句,左手一挥,面摊前的桌子上已经多了一绽银子。 “问天剑?你就是楚国少主马晟睿?”然而,不等他抬脚迈出一步,一群黑衣蒙面人已经拦住了他的去路。 “楚国少主?你们找错人了!”少年冷冷抛出这句,话刚说完,眼前的少年已不见踪影,在阳光的反衬下,一道强烈的白光自众黑衣蒙面人的头顶刺来,随之而来的便是数人悄然倒地。在一黑衣人肩头轻轻一踮,迅速转身,少年用尽全力,再次一剑挥出,又一批黑衣人来不及拔剑便已倒下。 看着眼前,拿着问天剑步步近前的白衣少年,对面剩下的黑衣蒙面人连连后退。 “救命啊!” 就在少年手上依旧滴着鲜血的问天剑再次挥起之时,身后传来了少女的呼救声。刚刚死里逃生,正和哥哥打算离开的少女此时已被一个蒙面黑衣人擒在手里,脖子上正横着一把长剑。 “快放下问天剑投降,否则我立马就杀了她!”黑衣蒙面人颤颤巍巍的说着,右手握的长剑紧贴少女的喉咙,左手掰住少女的香肩,步步后退。尽管此刻,是他拿着剑在威胁别人,但是看着转身走过来的少年手中紧握的问天剑,心中还是不由得一阵恐惧。 生平最恨的便是被人威胁,少年不由得眉头紧皱,提剑一步步上前。 “不要再过来,否则,否则我杀了她!”黑衣蒙面人见少年不为所动,心中一慌,手中的长剑已在少女白皙的脖子上画出一道鲜红的血印。 少年恍若不闻,一脸冷漠的一步步靠近。黑衣蒙面人脸上直冒冷汗,步步后退,直到后背和结实的墙面紧紧的贴在了一起,退无可退。抱着必死之心,他握剑的右手开始用力。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战战兢兢,几乎要再度昏阙的少女惊恐的闭上了双眼,眼看喉咙就要被一剑割破,一把长剑不偏不倚的笔直刺向黑衣蒙面男子的心脏。 “哐啷”一声,刚刚还横在少女脖子上的长剑已然落地,白衣少年轻点脚尖,手疾的抱起就要晕倒在地的少女,同时转身,随着鲜血四溅,用力拔起已被牢牢的钉在墙上的蒙面黑衣人胸口的问天剑。 “快,带她离开!”将怀中的少女递到其哥哥手里,少年冷冷的看着眼前所剩无几,震惊得面面相觑的蒙面黑衣人,再次拔出手中的长剑。 不远处,两个小贩打扮的人嘀咕了几句,一人迅速转身离去,而另一人则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战局,只待随时出手援助少年。但,眼见少年以一敌众,杀人于无形。心想着,以少主凌厉的剑招,再加上问天剑之利,就算莫公子他们不能及时赶来相助,只怕这群人也不是他的对手吧! 就在他一时分神之际,街头的黑衣人已纷纷倒下。少年用沾满鲜血的剑尖指着地上最后一名即将倒下的黑衣人,冷冷道:“说,是谁派你们来的,雪儿妹妹在哪里?” 看着少年阴沉的脸上满是杀气,黑衣人不由得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哆哆嗦嗦的说道:“是,是,”然而话未说完,便已倒下。少年面上一惊,伸手去探他的鼻孔,已没了气息。 雪儿妹妹,你在哪里? 终少年重重的喘了一口气,一只膝盖跪倒在地,将长剑直插入地面。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黑衣人尸体,目光看向远处的他,眼中却是愁意更浓,浓密的眉头更是紧锁。 第十六章 .少主(2) “少主,你没事吧?”青衣老者关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用回头,少年便知道是谁。(.)他们一定是一路派人跟着自己的。连刚才的黑衣蒙面人们都可以从他手中的问天剑探知他的身份,更何况他们呢! “我说过,我不是你们的少主!”少年脸上隐隐有怒气,有些不耐烦的丢下这句,就要离去。为什么他根本就不想当这个少主,却有那么多的人硬要逼着他当,甚至还因此要杀他灭口。 也好,你们要跟就跟吧,要杀的就尽管来吧,我马晟睿的人生不需要别人来做主! “少主!”身后的青衣老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知少年性子倔强,不再多说。 随着他的下跪,身后的一众随从也一并跪下。纵然百般不愿,万般不满,见李叔叔都跪下了,自己实在不愿违拗他的心愿,莫离便也跟着,最后一个跪下。 “你们这是干什么,也想威胁我吗?”少年转身,冷冷的看着眼前跪倒在地的众人,眼中满是厌恶之色,根本不为所动。 “老臣不敢,老臣只希望少主能够怜悯楚国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们,不要忘了当初先皇后的遗言!” “住口!”听到先皇后三个字,少年脸色突变,大声制止道。紧握着问天剑的右手几乎就要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今日,少主救得了他们兄妹一时,救得了他们一世吗?”莫离身后,一个小贩打扮,刚才一直在默默注视着马晟睿一举一动的随从,鼓起勇气大声道。他若真是铁石心肠之人,又怎会出手相救那兄妹二人。 见此情景,早已惊恐万分,正待离去,衣衫凌乱的兄妹二人也走过来,跪在马晟睿面前,苦苦哀求:“求少主救救我们,也救救众多被贪官污吏欺压**的楚国百姓吧!”兄妹二人哭喊着低下头,虽然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位身手不凡的少年是不是他们的少主,但宰相杜淳的专权,和朝中杜氏走狗的为非作歹早已是怨声载道,人尽皆知的事。 “我们知道少主一定会回来的,我们也一直在等着少主领导我们光复楚国!”随着兄妹二人的跪下,身后更多的百姓纷纷下跪。 马晟睿一时沉默了,看着眼前乌压压跪了一地的百姓,心里无数暗涌袭来。 自八岁跳崖的那一刻起,他的少主身份,八岁之前的记忆便随着那一跃而烟消云散。如果不是师父师娘惨死,如果不是要去救相依为命的雪儿,他不想,也绝不会再卷入世俗的是非争斗中来。 江山社稷也好,楚国大业也罢,一切的一切都与我马晟睿无关!楚国少主早在跳崖的那一刻死了,如今的他,只为雪儿而来,他的命运不会再被别人左右! 不再去看眼前跪了一片的衣屐,无视耳边的哀求,沉默片刻的少年终于还是扬长而去。青衣老者抬头,望着渐行渐远的白衣身影,唯有叹息。他失去的已太多,原本不该由他背起这沉重的负荷的! 官道上,一辆急速奔驰的马车掠过,尽管是惊鸿一瞥,但是那马车的豪华还是让路边埋头走路的少年微微一怔。这只是楚国北部的偏远小城,有谁会从这经过呢? 那远去的车轮上已经沾满了厚厚的一层尘土,而且随着车轮的滚动,从上面簌簌落下的尘土,颜色质地也大有不同。想来,这辆马车应该是赶了很远的路过来的,而且经过了很多地方。既然方向不是楚国,难道是邻国,齐国的客商? 少年望着远去的马车,忽然心中一动。那日雪儿妹妹被人擒了去,除非是对方雇了马车把她藏在车里带走了,或者将她易容了。否则,以她绝世的容颜,只要被人看过一眼,定会牢牢记住。而且李尚书他们打听了那么多天也没有收获,说明,她一定是被人雇了车子带走的。一路想着,眼前有一家客栈,便径直上楼要了一间客房。 就在他被小二带着去开房时,身侧,三个身形俊朗,衣着华贵的贵公子迎面走过。擦肩而过的刹那,对面一身紫袍的男子看向他手中的长剑,眼中隐约闪过异样的光芒。 桌上摆着几壶汾酒,一大盘牛肉。少年只是抱起酒壶一饮而尽,眼前的菜根本未动一筷。醉意朦胧中,一袭白衣的少女正笑靥如花的朝他走来。 “晟睿哥哥,你陪我上山采花好不好,好不好?”女孩使劲的拽着他的手,撅着小嘴求道。 沉默不语的少年抬头,看着眼前一脸祈求,眨着水汪汪大眼睛的白衣少女,终于不能无动于衷。 “可是,师父让我下午专心练剑的。若是今天学不会这招,要挨骂的。”少年想了许久,终于老老实实的说道。他一向不善言辞,但是在少女面前却怎么都无法不开口说话。 “怕什么,反正他今天陪娘去镇上买东西了,晚上才能回来。只要我不说,没人知道的。”少女想了想,调皮的笑道,澄澈的双眸里,满是窃喜的得意。 “好吧!”不忍让少女失望,少年只得答应。拉着她的手,小心的一步步爬上满是峭壁的山顶。 “晟睿哥哥,你看!”少女纤手一指,“那朵红花好漂亮啊!你去帮我采了来。” 松开少女的手,扶着她在石头上坐好。少年一步一步的,小心翼翼的贴着峭壁,走到红花所在的地方。一伸手才知道,那花比他的头还高半截,小心的踮起脚尖,咬着牙,一点一点的伸手够着。 “不要,晟睿哥哥小心!”看着少年在因一只脚站立不稳,在风中不断摇晃着的单薄身子,仿佛一阵风便会给他吹落身侧的万丈悬崖。少女不由得吓得哭了起来,都是她不好,让他冒了那么大的危险去采花。 “香吗?”少女正用小手捂着脸不敢去看,忽然一阵花香扑鼻而来。松开手时才发现,少年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自己的眼前,手里正拿着那朵红花。 “晟睿哥哥!”少女破涕而笑,刚刚还挂着泪珠的脸上此刻已挂满两个小酒窝。 将花小心翼翼的插入少女用丝带简单束着的发髻上,红色的花瓣配上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在加上一身的白衣胜雪,愈发的衬托出少女白皙的肌肤,纤尘不染的气质。 醉眼朦胧中,少年想要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眼看着一袭白衣的身影越来越远,一阵嘈杂声将他从梦中惊醒。 第十六章 .少主(3) “你们齐国人,心也太黑了吧,就这点东西竟然要一千两银子!”楼下,一个大汉愤怒的喝声传到楼上。 “你爱买不买,反正出价比你高的人多得是!”另一个带着得意奸笑的声音回道。 已然被吵醒的少年醉意全无,索性起身,推开门站到走廊上。只是向下瞟了一眼,就看到了青衣老者他们一行人,原来,他们还没有放弃! “你!”彪形大汉愤怒的上前,揪起眼前一身绸缎的富贵商人的衣领,瞪得圆圆的眼珠几乎可以杀人。 “放开我!”伸手用力的掰开大汉,退后一步的齐国商人抖了抖刚刚被弄得不整的衣衫,依旧得意的笑道:“你们要是不服,就去别的地儿买去啊!”说着走到大汉身后,看了看他身侧同样一脸不服的随从和店里其他义愤填膺的楚国客商,继续笑道:“谁叫你们杜丞相跟我们齐国签订了互市条约呢!” “哼!什么互市,分明就是你们齐国倚强凌弱,买断了我们楚国所有的通商渠道!”大汉气得用力的一掌拍在桌子上,顿时杯碟的碎片洒落一地。 “就是!要不是你们这帮奸商和朝庭的那帮走狗互相勾结,就凭你们这种劣质的破烂玩意,也他妈的值一千两银子!” “就是!”周围不少商人纷纷附和,义愤填膺。 马晟睿在楼上冷眼瞧着,楼下靠窗旁的一个青衣男子显然坐不住了,正要起身上前和那齐国商人理论,却硬生生的被青衣老者拦住。 从楼上的看客和不少正吃饭的人口中得知,这个处于齐楚交界的客栈正是齐楚两国商人互市接头的地方。自从5年前先皇去世,杜淳虽在内外压力下没有登上帝位,却执掌了全部的楚国军政大权。而这个互市条约也正是那个时候他为了赢得齐国的支持而签订的。 本来两国互市是促进经济繁荣的好事,但是因近年来,楚国内乱,齐国趁机发难,合约规定楚国商人所采购的所有商品一律须从齐国购买。这样一来,楚国盐价一下便翻涨了5倍之多,更别说其他商品了。 楚国商人高级买了,苦的可是楚国众多的平民百姓。数年的内乱,再加上高涨不跌的物价,不知有多少百姓就这样活活饿死,民生凋敝。[] “怎么,你们反了,想动手吗?”见到店内众人群起而攻之,齐国富商心中暗自害怕。他虽靠着与楚国的贸易,这几年富甲一方。但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若那几个大汉真的动起手来,再加上这里又是楚国的地盘,只怕他今天未必能活着出去。 “杀了你又怎样,多杀一个奸商,便是替楚国百姓多除去一个祸害!”一个正提着酒壶,埋头吃饭的游侠应道。说完,刚一口气灌下壶中之酒,“啪”的一声,他手中的酒壶便摔在地上碎成了数片。 一脸惶恐不安的,除了看着满地狼藉,心疼不已的掌柜。同样还有生怕他随时动手,已经头冒冷汗的齐国富商。 “且慢!”就在富商吓得频频以手拭汗时,身后的一个随从壮着胆,大声说道:“你们忘了你们杜丞相刚颁下的通告吗?若有谁胆敢扰乱齐楚互市,一律诛杀九族!” 听到这句,屋内众人都面面相觑,刚刚还怒气冲冲的几位商人,此刻却没了言语。是啊!他们当然不敢忘。若是眼前这个齐国富商死了,消息势必会传到齐国。一旦齐国以此借题发挥,不但他们立马被株连九族,只怕接下来楚国商人和百姓的日子更是难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他们,只能忍气吞声。 “他们不敢,我敢!”正当众人气愤不已,但又不敢轻举妄动之时,还没来得及趁机离去的齐国商人便被一个迎面走进店里的年轻男子一刀直插入胸口。 望着刚刚还一脸得意的富商就这样目惊口呆的倒下,身后众人急忙避开地上缓缓流出的血液,一片哗然。 楼上冷冷看着这一切的马晟睿,脸色微微一变。同样震惊的还有窗前的青衣老者一行,因为这个一刀砍下的人,正是前日在街上被他救出的那对兄妹中的兄长。他脸上毫无畏惧之色,似乎是一心求死,难道是他妹妹出事了? 刚刚还仗义执言,一心护主的商人随从,这会子早吓得尿裤子,抽腿就跑,却被身后飞来的一剑刺穿。 “他们怕株连九族,我可不怕!”游侠径直走到门口,取下就快倒地的随从背后的长剑,醉醺醺的对着屋内的众人道:“你们赶快离了楚国,逃命去吧!否则几日后,这事一旦传开,今日在座的,只怕谁也逃不开干系!”说罢,随手从掌柜站立的柜台前取了一壶酒,扒开瓶塞,便豪饮起来,毫不理会身侧正匆忙逃窜的众人。 不到片刻,刚刚还喧闹不已,人满为患的客栈便只剩下寥寥无几的数人。除了楼上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少年;仍旧倚着门,抱着酒瓶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游侠;便只剩下同样惊慌不已,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缩在柜台后敲着算盘的掌柜和小二等人,以及,走向青衣老者一行的手持大刀的男子。 “这些银子你们拿着,这个店是不能再开下去了。你们也逃命去吧!”青衣老者径直走到柜台前,从袖中取出沉甸甸的一包银子,平静的看着掌柜道。 “多谢,多谢恩公!”掌柜的听到这话,拿着银子,身后跟着几个伙计,逃也似的奔出了店门。 游侠斜着眼打量了他们一眼,不置一词,继续埋头饮酒吃肉。马晟睿看到这里,正要下楼,却被接下来的话停住。 第十七章 .翼城 “李叔叔,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去找少主?”莫离看着远去的掌柜一行,又看了看此刻已经满地狼藉,破烂不堪的客栈,咬牙道。虽然他知道接下来将会是困难重重,但若是他们不努力,只怕将来楚国百姓所要面临的灾难远不止这些。 “不必找了,你们也别再跟着我了,都各自散了吧!”李忠想了想,转身坐到一旁的桌旁,叹息道。 “大人!”一个随从再也忍不住叫道。 “李叔叔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少主的!”莫离一改往日对少主的不满,竭力劝道。 “他那日也只是一时之气,只怕还在为雪儿姑娘担心。只要我们帮他找到雪儿姑娘,他,他一定会跟我们回去的。” “你们不必再劝了!就算找到了雪儿姑娘,他也不会再回来当我们的少主的。”眼前再次浮起白衣少年倔强的神情,青衣老者若有所思道。 “为什么?难道,难道他真的要置楚国百姓于不顾吗?他怎么能这样?”这回,一脸愤慨不解的,倒不是莫离,反倒是那位拿着大刀的,少女的哥哥。 “孩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青衣老者重重的拍了一下男子的肩膀,自己的妹妹受了那样大的折辱,身为哥哥却不能保护她,那是怎样的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和痛苦? “但是那孩子,他所承受的痛苦绝不必比你少,晟睿他自幼所失去的,也许比你们在场的每一位都还要更多!”李忠转过身,悲天悯人的目光看向众人。(.好看的小说)他这句话不仅是在跟那哥哥解释,也是在对莫离,和这些天跟着他的每一位身负家仇国恨的追随者们说。 “他小小年纪便失去母亲,被奸臣追杀。如今又因他的少主身份致使他的恩师夫妇惨死,师妹下落不明。我们还有什么理由要他再来当这个曾剥夺他一切幸福的楚国少主?又凭什么要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抛弃自己本该有的自由和快乐,背负起复国锄奸的重任?”李尚书说到这里,不由得老泪纵横。 从小,他便对莫离视如己出,要他习武练功,牢记家仇国恨,要他将来为完成复兴大业而鞠躬尽瘁。可是,那日听到那个桀骜冷漠的白衣少年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楚国少主时;看到昏迷不醒的少年口中一直不停的念着“雪儿…..雪儿妹妹”时,脸上才有的难得的片刻笑容时,他问自己,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莫离从小就没有在他面前抱怨过半句,那是因为他一直对他的救命之恩感激在心,视他为师为父,不敢有半句违拗。可谁知他心里是否挣扎埋怨过呢?原本他和平常男子一样该有的青春和人生就要被仇恨所葬送吗? 而晟睿,他们一心期盼和等待的,将带领他们复国的楚国少主,不过是一个自幼便颠沛流离,徘徊于生死之间的孩子。[]他的前半生已经因为权位争夺而充满坎坷,难道他的后半生也要被复国大业压得喘不过气来吗? 他们都只是孩子,他们的人生,他们的幸福不该因为别人的期望而葬送,他们的人生也不该让别人来主宰! “是的,他是已经承受了太多!可是,可是看看如今生在楚国的我们,哪一个不是在苦难里出生,哪一个不是在**里长大的?”许久,莫离终于哽咽着再度开口。 “我们可以忍受欺凌,忍受压迫,难道要让我们的下一代,要让所有的楚国百姓未来都过上这样的日子吗?”那哥哥激动的大声说道,手里的刀不自觉的掉在了地上。 “谁不想要幸福的活下去,谁不想要自己的亲人平安无事? 本来,在我的一再哀求和劝说下,妹妹终于放下了自杀的念头,准备跟我回乡下度日。可是,可是谁知,在路上遇到了那几个禽兽不如的齐国人,他们垂涎我妹妹的美色,竟,竟当街玷污了她。”男子继续流泪道,脸上神色茫然,似乎已经麻木。 “本来,我杀了那几个混账之后,葬了妹妹,准备一死了之,直到我再次看到了你们,”他转过身来,指着李忠,莫离他们说道,“心想着,我死不足惜。可是,我不想再看到更多的兄妹,更多的楚国人落得跟我们兄妹一样的下场。于是,我一路跟了来,本来,我以为只要我跟着你们一起寻找少主,一起努力,终有一天,终有一天楚国的百姓就能重见天日,我们也再不会被齐国人欺负,谁知?”说到这里,不知是悲愤还是绝望,男子一下瘫倒在地,喃喃自语道: “连你们都放弃了,连少主自己都放弃了,我还争取什么,我还活在这个世上做什么?” 说着,似乎已经无力的手茫然的抓起地上的大刀,看样子就要自尽。莫离想上前阻止,却终究没有动身。是啊!连他们都放弃了,他还有什么理由阻止? “砰!”一只竹筷袭来,男子手中的刀瞬间落地。难道这客栈内还暗藏有高手,莫离寻声望去,一身白衣的马晟睿自楼道拐弯处走来。 “你若死了,谁去给你妹妹报仇?”依旧是淡漠的语气,但那哥哥却是满脸的欣喜,不由得爬起身,追问道: “少主,你?” “难道少主不想去救雪儿姑娘了吗?”虽然少年的样子看来是想通了,青衣老者仍旧是一脸平静的说道,没有半分的勉强。 “他们抓了雪儿,无非是想威胁我。如果我楚国少主马晟睿不出现,他们怎会忍心杀了这颗这么有用的棋子呢?”马晟睿看向他,一脸坚定道。 是的,他已下定决心接下这个重担,就算为了救雪儿,也必须是楚国少主去救才行。 “这么说,少主是同意跟我们回京师了?”莫离也是一脸欣喜,之前的偏见和怨恨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怎么,你要我把自己的人头拱手送到杜淳的手里吗?”马晟睿转过身,看着莫离冷笑道。 “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开口的却是李忠。 “那么你觉得,当今天下,哪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马晟睿眼角浮现出一抹不经意的笑意。果然不出他所料,昨日来时确实在客栈外发现了那匹豪华马车。 再回想起那天见到的三个贵公子打扮的齐国人,他们的身份一定不简单。若是从这里经过,不去楚国,又是从齐国出发的,去的,就一定只有一个地方。 “蜀国翼城!”刚刚还在埋头喝酒,似乎对于他们的谈话毫不关心的游侠,拿着酒壶过来,插了一句道。 “不错,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蜀国翼城!”马晟睿看了一眼眼前满身酒气的游侠,难得的赞许道。纵然醉成这样,仍旧屹立不倒,倒是个不错的帮手。 第十八章 .三人行 马晟睿猜得没错,那日贵公子打扮的一行三个齐国人,确实是驾着马车前往蜀国翼城。此刻,他们正坐在快马加鞭的马车上前行。 “你当真断定,那日那白衣少年手中拿的就是问天剑?”开口的是一身黑色锦服,手持折扇的慕容昊。此时的他已打扮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儒雅书生模样,或者,毋宁说他本来就是一个谦谦君子,无需假扮。 “二十年前,剑圣凌岳以一把问天剑和出神入化的问天剑法名震江湖,此后便销声匿迹。直到最近,传出有关楚国少主马晟睿复出的消息,这把问天剑也随之再现江湖!” 一身华丽衣着的慕容昱娓娓道来,紫色的衣袍,就连头上也束着一根紫色的发带,依旧是一贯玩世不恭的笑脸,俨然是可以迷倒万千少女的花花公子。 “所以你认为,那个白衣侠客很有可能是马晟睿?”问这话的是坐在这马车上的第三个人。 一身蓝白相间的丝质长袍将他修长的身材衬托的愈发苗条,而头上那根丝质的白色发带下一头乌黑亮丽,若瀑布般笔直下垂的长发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 如果不看他的容貌,单这一身和其他二人无异的服装和发型,甚至手中握着的那把折扇,绝对是一个翩翩浊世公子无疑。(.) 可就在他抬头看向慕容昱的那一刻,让人不由得掩嘴惊呼起来,貌比潘安,不,是貌胜潘安!如果说此刻坐在车内的慕容昱和慕容昊已经是当世数一数二的美男子,那么面对他,你不仅会自惭形秽,甚至有要当场自杀的冲动。 如果一个男子都生得这般美貌的话,那女人还要不要活了?除非他不是男人!没错,他的确不是,她正是女扮男装的欧阳芷晴。 虽表面看起来是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可就连此刻坐在对面的慕容昱都不得不承认,芷晴身上不经意散发出来的那种大气,那种与生俱来的优雅与高贵,不是那些那些瓷娃娃般娇滴滴的贵族女子可比的。而恰是因为如此,才使得任何一个见过她的人都会认为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美男子。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那把剑,我敢断定,那绝对不是一把普通的剑。”慕容昱将目光从芷晴身上移开,掀开身后的车窗,眼前已是人烟稀少的车马道,看来离蜀国翼城是越来越近了。 “可若那日与我们擦肩而过的,当真是楚国少主马晟睿。那我们岂不是纵虎归山!”慕容昊若有所思的道。若是论带兵打仗,他未必输给慕容昱。但是识人断物,尤其是观察入微,他远远不及自己这个看似荒淫不羁的弟弟。 “若传闻属实,只怕不用我们动手,杜淳早就布置好了天罗地网等着他了。”慕容昱悠然笑道。有时候,借力打力,效果也许更好。 “虽然当初马晟睿坠崖身亡,但没有人真正见到过他的尸身。这些年,杜淳对他的追杀也从未间断。如果这次楚国少主现身的消息属实,那我想,有些人一定比我们还急!”同样摇着折扇,嫣然一笑的正是芷晴。 楚国若亡了,无论是齐国还是赵国都乐见其成。就算自己不动手,不是还有杜淳和赵国嘛,慕容昱无非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可他若真传承了凌岳的问天剑和问天剑法,即便是杜淳,只怕也未必杀得了他!”他们的推测不假,但是当年,剑圣凌岳名震江湖。无论齐楚,各国都无一不想拉拢他,为己所用,想来这剑法也必有其过人之处。 “杀人,有时候,靠的未必是武功,而是谋略!”慕容昱意味深长的看向远方。同样,夺得翼城,甚至是未来蜀国的大好江山,需要更大的智慧和谋划。 “杜淳的确心狠手辣,老谋深算。否则,当年也不会轻易的窃取了他马家的江山。”慕容昊看着慕容昱,赞同的会意笑道。 “如果说连杜淳布下的天罗地网都收奈何不了这个马晟睿,那么,楚国少主的谋略,心机才真正的可怕,叫人担忧!”欧阳芷晴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看似不经意的插了一句。 若果从宁王妃的角度,她当然该站在自己夫君的立场,希望马晟睿被人所害,楚国被齐国所灭。但是,她是蜀国公主,是欧阳靖远的独生女儿!只有齐赵楚三国鼎立,相互抗衡和相互制约,蜀国才能免于灭国之危,存活于乱世。 否则,一旦他们当中有一方独大,或是任何两方互订盟约,蜀国都会被独吞或者瓜分。而她此次执意前来相助,实则是为了保住蜀国,救出景弘哥哥。 “不错,如果连杜淳这个老狐狸都对付不了马晟睿,再加上问天剑之利,只怕楚国当真要再度崛起了。那,才真的是我们大齐未来的最大隐患。”慕容昱听罢芷晴之语,眼中的赞许之色溢于言表,他的确没有选错,他的这个王妃绝非表面看起来的那般温婉柔弱。 就在三人一边赶路,一边谋划着接下来的行程和布局时,在翼城外数十里的营帐内,慕容远却是忧心忡忡,愤慨不已。 刚刚接到齐国刘皇后派人送来的密报,齐赵翼城一战,齐军大败。慕容邈大怒,要他速速回京领罪,接下来的一切交由正赶往翼城的慕容昊全权处理。刘皇后信中还说,宁王慕容昱也在随从的人马当中,要他小心应对,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慕容昱倒还好,虽从小不受父皇宠爱,对他这个哥哥倒很是尊敬。这次齐皇派他领兵来翼城,也少不了他大力举荐的功劳。只是慕容昊,虽说他母妃出身低微,朝中也没有多少心腹势力,但他自幼勤奋刻苦,颇得父皇赏识,而这次也是他毛遂自荐,主动要求前来的。 哼!无非就是想来看我的笑话!想跟我争抢皇位,门都没有!你不是要来处理翼城纷争吗?好啊,没了兵权,看你还怎么跟赵军叫板,怎么救出蜀国太子?慕容远心中盘算着,脸上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容。 第十九章 .飞鸽传书(1) “小允子,王爷真的和三皇子一起去了翼城吗?”怡红楼,绿烟阁里,绿芙一脸焦急的问道。她早探得了这个消息,只是她不信,她不信他走之前,甚至都不肯来和自己打个招呼。他知不知道,自己有多为他担心! “是,不,”小允子刚点头应了,忽又想起什么,脱口否认道。抬头看了绿芙一眼,又赶忙低下头去,不敢看她的目光。 “怎么了,你快说!”绿芙向来快人快语,见小允子神色慌张,知道一定有什么瞒着自己,拍着桌子,焦急的声音不由得抬高了几分,神色也变得更加的担忧起来,莫非,莫非他出了什么事。 “绿芙仙子,你就放心好了,王爷他和,他和三皇子一起去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小允子强作镇定的看着一脸担忧的绿芙,停顿了一下,咬牙道。别人也许没看出来,就算王爷假装不知道,他小允子都能猜得到绿芙仙子的心思。若让她知道,王爷这次单独把王妃带在了身边,她不知道会有多难过,能瞒,就瞒着吧! “也是,三皇子和他手足情深,定能护他周全。更何况,他本就不是一般人,早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我在这瞎操什么心啊!”绿芙扶着桌沿,无意识的瘫坐在椅上。 他走了,至少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是再也见不到他了。他明知自己对他……他却连来跟自己道个别都不肯!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绿衫女子凝神间,两行清泪划过消瘦的双颊。 小允子见绿芙这般伤心,刚刚咽下的话是怎么都不肯再说出来了,连忙请辞。不想走到门口,碰上正端着茶水盘子进来的以蕊。两人都没留神,一撞之下,以蕊手中的杯碟立即掉落在地,摔得粉碎。就连茶水都溅了她一身。 “你是怎么走路的,不长眼啊!”一见是小允子,想着小姐这些天不知为宁王掉了多少眼泪,以蕊本就心里憋得慌,这下全把气撒在小允子头上了。 “对不起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允子慌忙道歉,蹲下身拾起地上的碎片。刚刚被绿芙叫过来问话,已经让他心惊胆战了。这会子再惹恼了这个同样性子火爆的小姑奶奶,他,唉!王爷您风流归风流,小的我可就命苦了啊! “算了,不关他的事,你让他走吧!”听到杯碟的落地声和二人的争吵,绿芙回过神来,冲以蕊道。小允子见状,连忙将收拾好的杯碟残骸递到以蕊手里,急忙开溜。 “等等,回来!”以蕊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叉着腰冲眼看就要下楼的小允子喊道。本来绿芙是好意相劝,可是看到她那红肿得像两个核桃般的双眼,以蕊知道,一定又是小允子说了什么惹她不高兴了。这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哪能轻易就放他走。 “又怎么了,小姑奶奶?”小允子回头,若是这会子有个地缝,他真恨不得立马钻进去。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以蕊揪着小允子的耳朵,把他拖回房间,“说,你又说了什么惹我家小姐不开心了?”以蕊松开手,杏目圆瞪。 “哎呦,疼死我了!”小允子用手轻轻的揉着刚刚被以蕊拽着的耳朵。 “我没说什么啊,要不然,你自己问仙子去啊!”说完,撅着嘴看向绿芙,一脸委屈状。绿芙看着他们这对冤家,不由得破涕为笑,示意以蕊不要再胡闹下去。 “是吗?那好吧,你敢保证,你今天说的没有半句谎话?”见绿芙脸上有了笑意,以蕊也轻松不少,眨着眼睛冲小允子笑道,算是赔不是了。 “当然,当然没有。我说的,可是,可是句句属实。”小允子连忙应道。可是向来不会在绿芙面前撒谎的他,脸却红了。这一紧张起来,连话都说得结巴起来。 以蕊以为小允子刚才被自己给吓到了,看他满脸通红的那样,不由得掩嘴笑了。可是绿芙这会子却认真起来了,联想起他之前的表情动作,心中不由得起疑。她没有再多说,只是,看向小允子的目光变了。那目光中有怀疑,愤怒,但更多的,却是失望。 “仙子,不是小允子不说,是我不能说啊!”本来想拔腿就跑的小允子,看到绿芙那样的眼神,再也装不下去了。 “是啊,我不过是个青楼女子,你家王爷的大计怎能让我这个外人知晓呢?”绿芙背对着小允子坐下,冷冷说道。 “不,不是这样的。仙子,你误会了!”小允子急得直跺脚,“我不说,是怕说出来,你会伤心啊!”怎么现在,他反倒左右不是人了。 “你不说,我家小姐更伤心!”以蕊一脸着急,急得大声说道。 “好吧,我说,其实,其实这次去翼城的,一共,是三个人!”小允子低下头,还是把憋了半天的话给说了出来。 “三个,那还有一个是谁?”听到这话,绿芙立马转身站起,急切的问道。 “是,是我家王妃,也就是和亲来的蜀国公主。”小允子耷拉着脑袋,低头小声道。 “是她!”绿芙扶着桌子,几乎要倒下。他宁肯带那个和他相识不过数月的异国女子同行,也不肯来怡红楼,跟相交数年的她辞行! “不是的,仙子!”小允子见绿芙此时虽未掉泪,但是脸上神色却比刚才流泪时还要伤心数倍,不由得抓耳挠腮的想着话来宽慰她。 “王爷之所以带王妃同行,主要是,是她本来就是蜀国人,对翼城地形,民情比较了解。更何况,此行是为了救出蜀国太子。他俩又是从小青梅竹马的兄妹,有她在,对我们比较有利!” 憋了半天,终于编出了一大段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小允子不由得拍着胸脯,大喘了一口气,额头早已是大汗涔涔。 “是啊,她是公主,能帮他出谋划策,助他将来登上帝位。我一个风尘女子,又能帮他做什么呢,又如何跟她比?”绿芙听完小允子的话,不由得自怜自艾起来。 “谁说不能,要不是小姐帮王爷收集那么多的情报。这些年,他能在暗中笼络这么多的朝臣,这么快知道宫中的动向吗?”以蕊忙接过话道。说着,看向小允子,也不知道是该说他圆谎圆得对,还是该埋怨他,又满嘴胡诌的惹绿芙不高兴。 “对啊,如今王爷身处敌国险境,就更需要仙子在暗中收集朝中情报,及时相助他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趁此机会陷害我家王爷呢!”小允子这回可学机灵了,趁机补充道。 是的,我不能,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独自一人承受各种明枪暗箭的袭击。就算他心里没有我,可我也一定要尽我所能,助他早日成就大业。 想到这里,绿芙起身走到案前,铺开信纸。 第十九章 .飞鸽传书(2) 怡红楼,绿烟阁,纤指轻动,随着十指在七弦琴上划出一道道优美的音符,一曲《汉宫秋月》悠悠然在各色声音混杂的怡红楼里飘散开来。 听着时而舒缓,时而高昂的琴音,犹如一个独守深闺的怨妇在暗自神伤,啜泣,又似在等候,凝望;以蕊想着,王爷这一去,小姐难免心中思念,郁结难抒,借着这琴声舒缓一下也好。 而今日,绿芙也绝不是一时兴起而抚琴,因为就在楼上,离绿烟阁不远的一个雅间里,名义上是一群前来寻欢买醉的公孙王侯,实则是一群正在暗中商议朝政的文武大臣。 琴声自远处传来,如行云流水,忽高忽低,一气呵成。流畅的旋律,寂寥幽怨的意境自指尖流泻. 座中众人不由得连连称赞。只是不知弹奏者是何人? “还能有谁,在这怡红楼,除了绿芙仙子,还有谁能弹出这般的意境!”见众人赞不绝口,议论纷纷,刘大人举杯道。 都道绿芙仙子色艺双绝,举世无双。今日单凭这一曲,便可知传闻不虚。 “既然如此,不如请她来为我们弹奏一曲以助兴!”兵部侍郎张大人一口饮尽杯中之酒道。 “你以为她是谁都请得动的,你出得起银子,人家可未必有这个雅兴来!”姚相国捋了一把胡须道,虽说他不知者慕容昱和绿芙之间是否真的有关联,但外界的传言也不得不信。 都说绿芙仙子为人孤傲,甚至给自己定下了“三不接”的接客原则,只要她不愿意,别说你出黄金万两,就是天子来了,她也照样一律不见。且至今,她的规矩无人能破,更没有人能奈何得了她。 但反过来,恰恰是因为关于她的这种种传闻,再加上她性子高傲,轻易不见人,更不会轻易接客。反倒让无数人慕名而来,只为一睹她的芳容。 “哼!不就是一个青楼女子吗?老子就不信了!”赵将军将手中的酒杯往案上一放,径直出去。 “将军怎么出来了,可是对我这的姑娘不满意?”见赵将军挺着大肚腩,一脸酒气的走出雅间,眼尖的红姨连忙迎了上去。 “酒倒是好酒,就是这姑娘嘛,”赵将军趔趔趄趄的走到红姨面前,有些微醉的开口道。一股浓烈的酒精味呛得她几乎昏过去。 “将军要是不满意,我这就去给您叫好的!”红姨强忍着迎面而来的,几乎可以将人熏倒的酒气,强作欢颜道。随即便将手中的丝帕一挥,扯着嗓子喊道: “春兰,秋菊,下来迎客!” “不用了!”赵将军皱着眉,挥手道,“怎么,妈妈就拿这种货色来糊弄我等吗?” “将军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啊,春兰秋菊可是我们这的……” “够了,谁人不知绿芙仙子是你们这怡红楼的头号花魁,怎么,我们就请不动她了?”赵将军大着嗓门道,直接奔入正题。(.好看的小说) “不是,只是,这,”红姨这下可为难了,你说绿芙她什么时候弹琴不好,偏要这会子在阁里弹琴。偏偏这得罪的又是朝中一品大员赵将军,哎! “将军你等着,我,我这就给您去叫!”红姨见赵将军脸色愈发难看,眼看就要发起怒来,只得硬着头皮去敲绿芙的门。 “红姨,你回去吧!我说过不接,就不接!”绿芙简短而坚定的拒绝之语从屋内传来。 “绿芙,你,你就行行好,就破例一回好吗?”红姨敲打着门,不敢进去,不停的说着好话劝道,“就当红姨我求你,就这一次,就帮红姨这一次好吗?” 红姨说着,差点没有跪下来。绿芙的性子,她最清楚。之前没有遇到慕容昱时,她就是任由她再怎么鞭打,甚至是饿上几天几夜,就是不接客,更不会出房门半步,甚至有几次都以死相抗。若非见她是一个难得的才貌双全的奇女子,红姨才不舍得下手,否则,不知她早死多少回了。 现在有了慕容昱,她更是不敢轻易得罪她了。可是这一次,不但是赵将军,还有那屋内的众人,虽然她不认得他们都是谁,可是那出手阔绰,再加上那与其他嫖客不同的言谈举止,她明白,这群表面搂着小姐,喝酒划拳的文人仕客绝不是一般人,就算背后有慕容昱这么个靠山,也不能轻易得罪。更何况,从绿芙的口中得知,如今王爷早不在京城了。 “红姨,你再不走,我要生气了!”任凭红姨在门外苦苦哀求,屋内传来的,依旧是绿芙那丝毫不为所动的冷冷语气。 “小姐,要不,”以蕊这话刚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的不对。 “小姐,其实赵将军那帮人都是朝廷重臣,说不定,我们还能从他们口中探出些什么呢?”以蕊想了想,又开口劝道。实在是屋外红姨的哀求让她不得不动容。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轻易的答应红姨。”绿芙淡淡一笑,似乎早有准备。 “哼!不过就是一个妓女,装什么清高!”红姨仍在门外好说歹说,随后跟过来的赵将军却一脚踢开了房门。 “将军要杀便杀,何必多说!”绿芙依旧低头抚琴,不曾抬眼。 “你当真不怕死?”话未说完,明晃晃的长剑已然架在了绿衫女子的脖子上。 “将军不妨试试,我若是皱一下眉,也就不是那个众口相传的绿芙仙子了!”女子抬头,一双明眸平静的直视眼前男子的双目。 “绿芙仙子果然名不虚传!”笑着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赵将军不由得交口称赞。他驰骋沙场多年,平生死在他剑下的也绝不在少数。能够像眼前的女子这般直面死亡威胁的,实在是少之又少,更何况还是一个柔弱女子! 但是她不怕死,不代表别人也不怕!不过一瞬,刚刚还挂在绿芙脖子上的剑这会子已经飞到了红姨的喉咙上。 “绿芙救我,你,你一定要救我呀!”红姨一见那反射回来的亮光早就吓得失魂落魄,颤抖着身子,紧张得哆嗦起来。 “如果仙子连我手中的这条命也不在乎的话,没关系,我会一直杀下去,直到仙子肯了为止!”赵将军可不像红姨那般的轻易服软。他平生最欣赏的,就是像绿芙这般个性独立倔强,从不轻易屈服者。但是反过来,对于那些不肯服从于他的人,他也绝不会轻易放过。 “好,我答应你!”绿芙仍旧是淡淡的语气,神色中不见任何的波澜。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就在赵将军放下手中的剑的那一刻,绿衣女子轻启朱唇,不甘示弱道。 第十九章 .飞鸽传书(3) 一袭白色珠帘隔断了绿衫女子与室内众人,纵然只是咫尺之间。(.)怀抱一把古琴的绿衣侍女将琴放入了珠帘内的琴架上后,便悄然退出。 绿衫女子十指翻转,如同无数精灵舞动在纤细的琴弦上,仿佛施了魔法一般,悠扬的琴声如天籁般徐徐自指尖传来。 绿芙所说的要求便是这,此刻的她,白纱蒙面,将自己与屋内的众人间隔在珠帘内。且她今日只弹这一曲。 当然,屋内众人今日可不只是为她的琴声而来,正如,她也不只是被胁迫而来。 “听说皇上已派了三皇子前往翼城与赵军谈判!”袅袅琴音中,刘大人再度开口。 “据说,皇上听闻我军大败,大发雷霆。不但皇后数次亲去请安都不见,甚至扬言,谁再敢替大皇子求情,一律处斩!”又有一人接口道。 看了一眼对面珠帘内正在低头抚琴的女子,她似乎连眼睛都不曾抬起来过,浑然沉浸在自己的琴声之中,对于室内众人的议论漠不关心。张侍郎开口道:“这么说,如今皇上开始重用三皇子了。” “那也未必,且不说皇后一族在朝中的势力,就凭他母亲张淑妃卑微的出身,他也坐不这太子之位!”赵将军快人快语,直接否定。 室内众人听到这话,都不言语,端起案前的酒杯。赵将军这句话,已彻底暴露了他的立场。 姚相国捋起嘴角的胡须,笑而不语。看来今日的聚会,实在是收获颇多啊! 而同时,珠帘内,不动声色的留意着室内每个人一举一动的绿芙依旧熟练的拨弄着手中的琴弦。谁知道螳螂捕蝉,不会有黄雀在后呢! “也许,皇上此次是真的决定重用三皇子了,否则,又怎么会让昏庸无能的宁王与他随行呢?”一个武将见众人不语,再度开口道。 “听宫里的公公说,那日在乾宁殿,皇上还跟皇后大吵了一架!这会子皇上正在气头上,说不定一气之下,夺了大皇子的理政之权也不一定!”赵将军对面,另一位大臣话锋一转,似乎接下来,废掉慕容远的魏王爵位已是顺理成章的事。 “我也听说,皇上已经下令命魏王回京请罪。”另一位持同样观点的大臣也随即补充道,“听说皇后为此还让人给大皇子送了一封加急密信。” “无论是谋略,武功,三皇子都远在魏王之上,更别说是征战沙场了!所以,皇后在这个时候送这样一封密信给魏王,应该绝不仅仅是让他小心应对接下来的回京复命吧!”张侍郎听罢二人之语,看了一眼仍在正中端坐,一言不发的姚丞相,亦笑着端起酒杯。[.超多好看小说]再次往本就暗潮涌动的湖面投下了又一颗石子。 “你是说?”听到这话,反应最激烈的仍然是赵将军。“皇后担心三皇子他们会对大皇子不利,要他小心提防?”至此,众人虽对他的立场再明了不过,但也不由得暗笑。 三皇子若是愚蠢到这个地步,只怕刘皇后高兴都来不及,哪还会像现在这般忧心忡忡? “是该有人小心提防,只不过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啊!”见姚相国仍旧只是捻须微笑,张侍郎一语双关道。 “若想大皇子地位不被撼动,除非,三皇子也解不了这翼城之局!”看着室内众人脸上悄然变化的微妙表情,刘大人再度开口道。 “可翼城之局若再不能解,只怕蜀国真的就要拱手他人了!”虽说立场不同,但是关乎国事,赵将军仍是一脸的焦急,快人快语。 “不知相国大人对此事怎么看?” 赵将军也一直为不能亲自领兵前去翼城而不忿,此时再次提起此事,他自己自是想不出什么良策,因此便把目光投向了这次聚会的组织者。 “这个,”似乎是有些为难的,姚相国停顿片刻道:“世事变幻无常,圣意更是难测,我看我们大家还是不要在这里胡乱猜测了,一切自有天意!” 说罢,正要起身告辞,恰在此时,白色珠帘内,一身绿衫的女子翩然起身,向众人躬身施了一礼,径直离去。姚相国脸色微变,他注意到了这室内众人的表情和反应,同样在默默观察聆听的,也许还有其人呢? “怎么,这么快就想走,我们说过要走了吗”赵将军见绿芙走到门口,愤而起身。他好不容易用剑把她驾到这里来,这会子就走了,岂不是让他大失面子。 “我说过今日只弹一曲,这一曲已罢,自然起身告辞!”绿芙没有回头,冷冷回道。众人这才醒悟过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数个钟头。 见没有人再强留,绿芙正要再迈出一步,不料姚丞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仙子今日一曲的确可称得上是天下无双,只是不知,今日仙子除了留下了琴音,可还带走了别的?” “今日,小女子是被这位赵将军用剑逼来的!”绿芙听罢此语,愤而转身,一手指着正在榻前饮酒的赵将军道。 “现在,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弹完了这曲,难不成你们,还想抵赖,还想再刁难我不成?”绿芙说着,看向姚丞相的眼中满是委屈和愤怒,俨然是一个受人欺凌,却无处诉冤屈的柔弱女子,说到这,眼眶也禁不住红了。 “我留了什么,我如今剩下的,也不过是这条贱命罢了!”说到此,绿芙语气一转,锐利的目光看向姚丞相,似乎是在回答他的质疑,“大人若是还有什么别的无理要求,恕小女子万难从命!”坚定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的惧怕和游移,“大人若要强逼,不如就把我这条贱命拿去吧!”绿芙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你!”赵将军没有想到一个青楼女子,性子却是这般的刚烈,刚要开口,却被姚丞相制止。 “老夫刚才若有失言之处,还望仙子谅解。”姚丞相走下坐塌,笑着向绿芙赔礼道。 “想来今日,为我们助兴一曲,仙子也乏了,我们也该各自散了!”回过头,冲着室内的众人说道 绿芙不再理会其他人,再次欠身一拜,径直离去。 绿烟阁,已是子时,以蕊抚摸着信鸽洁白的毛发,接过绿芙手中的信笺,小心的系在了鸽子的腿上。 “也不知道王爷他能不能收到!”以蕊走到窗前,摊开掌心,一只白色的鸽子扑腾着翅膀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十章 .惊为天人(1) 慕容昱会心一笑,将手中的信纸放入怀中。(.好看的小说)慕容昊上前问道:“绿芙?” “这下,你有麻烦了!”想着绿芙信中的内容,慕容昱笑着点点头,用力的拍着他的肩膀道。 “我若有麻烦,你估计也好不到哪去!”想着绿芙此刻飞鸽传书,书信内容自然是关于现今的朝中局势,慕容昊毫不为意,笑着追上他。 “咦,芷晴呢?”正准备进店的慕容昱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少了一个人。 “你一看到信,就把人家冷落在一边,”慕容昊指指客栈大堂内,靠窗旁刚刚坐下的,一身蓝白相间长袍的俊美公子。“人家早就进去了!” 慕容昱这才记起自己刚刚看信,忘了扶她下马车之事,不禁摇摇头,脸上浮起一抹慵懒的笑容,径直走入店内。 “若是我这弟妹知道,你在带她出来的同时,还一边在和红粉知己飞鸽传书,真不知道人家心里要作何感想啊!” 就在慕容昱在芷晴身边就坐的刹那,慕容昊低得只有他能听到的话,传入他的耳中。尽管声音很小,但是一字一句却是清晰无比。 听到这话,慕容昱刚好和芷晴四目相对。虽然明白,她不知道信是谁写来的。但看向她的明眸时,还是一脸的尴尬,有些局促不安。而对面,看到他们彼此尴尬对视的眼神,慕容昊端起桌上的茶杯,掩饰脸上此刻藏不住的得意暗笑。 “这里里已经翼城不远了,按照我们现在的脚程,只要再赶上一天一夜的路,应该就可以进城了。”芷晴瞟了一眼他们兄弟俩神色各异的眼神,只做不知,转开话题道。 虽然她不知那封信是何人寄来的,但看到慕容昱接到那封信时,脸上专注的表情。她便明白,信一定是从齐国寄出的,很有可能是有关当前政局的。只因她了解,眼前的这位宁王殿下,除了皇位之外,别无他求。 她此行只为救出表哥,至于其他的,她毫不关心。他若想说,自然会开口,否则,她也绝不会多问。 “来,两位不妨尝尝,这道菜可是翼城当地的一大特色菜啊!”恰好小二端了菜盘子过来,指着其中的一道菜介绍道。 “嗯,味道不错!”为了避开刚才的尴尬,慕容昱低头品菜。 马车夫早在三人进店之时就已打点好客房的一切,正要向慕容昊汇报。忽然,小二的一声吆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客官,您里边请!” 一男一女在小二的指引下进入店内,身后跟着四个清一色白衣打扮的佩剑侍女。 那男子亦是身着一身淡紫衣衫,手中握着一把折扇。只是,不同于慕容昱的是,他这身打扮,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真正不羁的风流侠客。一袭轻衣,宽衿博带,浑身散发着冷月般的清辉。 在他身边,是一位头戴斗篷的白衣女子。看不到女子的容颜,只是那从袖中露出的纤纤玉手和那婀娜的身形,让人不由得猜想,能配得上这样一位傲世脱俗的贵公子的,定是一位举世无双的美人。 “雪儿妹妹,你一定累了吧,来,我扶你上楼休息!”紫衣男子拉起身侧白衣女子的左手,用极尽温柔的语气在她耳边细语道。看向女子时,那般温柔沉溺的眼神,仿佛在他眼里,世间除了这女子,再也看不到旁人。 “好!”女子轻声道,看不到她此刻脸上的表情,但听到那女子允诺,紫袍男子眼中的笑意更浓,脸上也因女子的这句话而焕发出兴奋的光芒,牵起女子的手,径直走向楼梯。 芷晴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容颜绝美的男子,很少有人能让她这般看得入神。尤其是那男子的一举一动,甫一出现,便是无与伦比,惊为天人。她不由得开口赞道:“都说是‘真名士自风流’,时至今日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风流倜傥!”说这话时,目光刚好看向眼前的慕容昱。 若在平时,慕容昱一定对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但是今日,连他都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男子无论气度还是举止,都绝对称得上是举世无双。 恰在此时,众人的又一声唏嘘再度让大家把目光聚焦楼梯上的二人。原来,二人上楼之时,白衣少女不小心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被紫袍男子拦腰抱住的刹那,脸上的斗篷也不由得被风掀开。 那是一张怎样的惊世容颜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仿佛世间所有的言语都不足以形容。又仿佛,她原本就不是来自人间,而是坠入凡间的谪仙。 秀丽绝俗,清逸如仙,美得不染半点尘埃,令人不敢逼视,宛若最纯洁的冰山雪莲。脸上天真烂漫的神情,神似仙女胜似仙女。 若果说刚才的紫衣男子已让众人目瞪口呆,那么此刻,对少女的这惊鸿一瞥,却让整个客栈霎时变得鸦雀无声,静得能听得到苍蝇的嗡叫声。 看到楼下众人惊异的眼神,紫衣男子这才意识到少女绝色的容颜已被众人窥到。心知不妙,径直拉着少女的手走进楼上的客房。 直到那一袭白衣的身影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隐藏在了门后,慕容昱和慕容昊二人才回过神来。 慕容昱平生阅女无数,绿芙的风华绝代已让他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被迷住。纵然对她无半点的儿女私情,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举世无双。可是今日,见了这白衣少女,他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也才恍然明白所谓的‘貌若天仙’原来竟是这般的无法言说。 若是换做是别的女子,芷晴也许会不屑一顾。可是今日,连她都不得不承认,如果这还称不上是倾国倾城的话,那世间就再无佳人了! 若连她都被打动,更何况于其他人。想着,看着他们兄弟二人才回过神来的痴迷表情,微微一笑,心中已有了计较。 第二十章 .惊为天人(2) 次日,正当他们三个在楼下大堂吃早饭时,紫衣男子和白衣少女也刚好下楼,身后的四名侍女提着包裹行李,看样子是准备吃完饭就启程。 小二上好了饭菜,那紫衣男子先将每个菜都尝了一遍,然后再拿过少女面前的菜碟,每样挑了一些放入其中。少女转过碗,一双水汪汪的清澈明眸看向男子,点头嫣然一笑。津津有味的吃起来。想来,这些菜一定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 此刻,摘下斗篷,不经意嫣然一笑的少女让不少人侧目而视。而另一桌上,看着男子那般温柔的呵护,优雅的举止,四个侍女都不由得心生羡慕,手中握着的筷子已不知不觉掉在了桌上。 直到此刻,慕容昊的目光才注意到这四个侍女。虽说不上是沉鱼落雁,但绝对算得上是小家碧玉,而且各有特色。如果不是那白衣女子实在是人间难得一见,宛若谪仙下凡的奇女子,将她们完全遮掩了下去。单独来看,她们四位中的任何一个都楚楚动人。 此刻,她们看向那男子的眼神更多的是爱慕,而非怨恨。对于被男子宠溺的少女也没有流露半分的嫉妒。由此可见,她们绝对不仅仅是二人的丫鬟,至少也是心甘情愿服侍他们的。慕容昊不由得感慨那男子当真是不简单。 少女正埋头喝着燕窝粥,不经意间抬头,才发现众人的目光都只在她身上。白皙的双颊上蓦地多出了两道红晕,露出孩子般的娇羞。如清水般明澈的双眸里流露出丝丝慌乱,不由得再次埋下头去。 芷晴见状,起身径直走到少女的桌旁。 “妹妹当真是天仙般的人儿!”芷晴由衷的赞道。 “真的吗?”少女抬头,如瓷娃娃般的脸上完全是一副疑问的神色,那天真的眼神如同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这就是他们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的原因吗?”少女想了想,一双明眸再次直视芷晴的目光,脸上写满真诚和期待。 芷晴点点头,她这才明白为什么那男子对她是那般的宠溺和细心呵护。因为任何一个人,只要看了一眼,就一定会被她这般天真烂漫而毫无半点防备之心的眼神感染,从而心生呵护和怜香惜玉之情。 “好了,雪儿妹妹,我们该启程了!”紫衣男子看了芷晴一眼,转过头对少女温柔的道。他不知道他们这一行三人的目的是什么,但是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和举止言谈,绝非易与之辈。 白衣少女点点头,正要起身,而旁边一桌的四位侍女听到这话亦拿起桌上的行李包裹和佩剑,尾随其后。 “公子和这位姑娘是要去翼城吧,在下等也正要前往,不妨结伴同行!” 身后慕容昱的声音响起,他当然明白芷晴前去不仅仅是为了与少女谈话。 且不论他们这一行的衣着打扮绝非寻常百姓可比,就是那少女的绝世容颜就是奇货可居。况且目前,敌我身份未明。江湖传言,楚国少主马晟睿身侧有一位举世无双的妙龄少女。而眼前的二人,从他们进店时停在客栈外的马车轮上的痕迹来看,很可能是来自楚国,更不得不防。 “多谢公子美意,只是朱某习惯了独来独往,不欲与他人同行!”紫衣男子右手拇指轻动,手中折扇展开。并未回头,从容笑道。 恰在此时,门外数十个黑衣蒙面人冲进店内。正站在门口的紫衣男子大惊,伸手揽过身侧的白衣少女,飞身一跃,在领头的黑衣人快要冲进来之时,退到了店内大堂的一角。 众黑衣人并没有朝他所在的方位跟过来,看样子不是来找他们的。 “若是想活命的,都趁早给我滚出去!”领头的黑衣人站到大堂正中,扫视了一圈店内众人,最后目光落到了慕容昊身上。举起手中的长剑,冲众人大喊道。 听到这话,无数人连滚带爬的冲出了客栈,霎时间,门口被挤得水泄不通。众人争先恐后的逃着,生怕晚了一步,就被人一剑毙命。 “公子,我们怎么办?”四个白衣侍女已经摆好了阵势,一边各两个的站到了紫袍男子和少女前面,手中拿着长剑。 “静观其变!”紫衣男子看着纷纷涌入门口的众人,反倒是一脸的平静。拉过少女的手,坐到一旁的桌前。 “小二,给我们来壶雨前龙井!” 紫衣男子漫不经心的语气让小二吓得直冒汗,而对面,笑看着这一切的慕容昱三人却是毫不惊讶,似乎他这般的反应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怎么,你们想找死吗?”黑衣蒙面人万万想不到还有人会留下来。 “想找死的,也许未必是我!”依旧是漫步经心的语气,紫衣男子端起桌上的茶品了一口。看到对面白衣少女眼中惊慌的表情,放下手中的茶杯,捧起她的手放在掌心,宠溺的眼神中,那一抹坚定的神色让少女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我奉劝你们最好不要轻易跟我家公子动手,否则,只怕你们该杀的人还没杀,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见领头的黑衣蒙面人就要拔剑刺来,一名白衣侍女一剑挡过,看了一眼对面屋内仅剩的慕容昱三人道。 “哼!待会再来和你们算账!”黑衣蒙面人听到这话,丢下一句,便将目光移向自己的目标。 慕容昱和慕容昊此时心中都想着,他们到底是谁派来的?若是驻守在翼城的赵军派来的杀手,他们又是如何知道他们要来翼城的,又何须蒙面前来?如果不是,那么又会是谁? 正想着,无数的长剑已经迎面刺来。慕容昱拉起芷晴的手,凌空飞起,避开长剑。转身落地的刹那,手中的折扇快速出击,直接点中面前三个黑衣人的咽喉,就在他收回手的刹那,三个人随即倒地。 而在他的背面,慕容昊亦身手敏捷。低头避开眼前一黑衣人迎面刺来的长剑,转至其背后,手中的扇柄迅速点中其穴道,黑衣人便立时不动。恰在此时,另外两名黑衣人正从左右两边持剑刺来,只见他瞬间腾空而起,一脚踢开左边的黑衣人,拾起他手中即将落地的长剑,用力掷向右侧黑衣人的胸口,再次脚尖点地,翩然而立。 “公子,看来,他们二人身手不简单啊!”另一侧,正在一旁观战的一白衣侍女眼中满是赞许之色,笑着冲紫衣男子道。 “这帮杀手也不简单啊!”紫衣男子敏锐的目光打量着围在三人周围的那群蒙面黑衣人,“不是武林高手,也绝非泛泛之辈!” 想来能请得动他们的,也绝非等闲之辈。同样,那么眼前被他们追杀的这三个人不是王宫贵胄,也是江湖上的身份显赫之人。看来,这趟浑水他还是不要蹚的好。 “不,姐姐小心!” 就在紫衣男子思量之际,身侧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被围困的三人的白衣少女却大声惊呼了起来。 第二十章 .惊为天人(3) 听到呼声,慕容昱转身,一把长剑正朝芷晴的咽喉刺来。就在剑尖离他的喉咙只剩一寸的距离之时,眼前一身蓝白相间的俊美公子的身子却已腾空跃起。 慕容昱再次拦腰抱起芷晴,恰在此时,由于事出突然,再加上他一用力,芷晴头上的丝带忽然松开,飘逸的长发随风而起。看着怀中女子那一刻紧张而害羞的面容,慕容昱不由得心中一震,恍然忘了此刻自己正处于危险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被他拦腰抱起的刹那,迎着男子那般担忧的眼神,她的脸蓦地红了,不自觉的露出笑颜。直到此刻,她才不得不承认,那深邃的眼神,还有那带着慵懒笑容的面容,的的确确足以打动任何少女的芳心。否则,她就不会直到双脚落地还恍如在梦中一般。 然而,就在二人都一时失神之际,一把长剑已刺向慕容昱的后背。慕容昊想要前来相救,无奈自己已被数人纠缠住,不得分身。恰在此时,看着少女焦急而恳求的眼神,紫衣男子轻点脚尖。 “带雪儿姑娘离开!” 丢下这句,手中的折扇用力掷出,仿佛一把无形的暗器,瞬间击落离慕容昱的后背不过半寸的长剑。 慕容昱回头,三人相视而笑。同样一人手中握着一把折扇,同样是三个衣袂翩翩,气度不凡的浊世公子。三人联手,靠在一起,将芷晴围在他们中央。 恰在此时,对面的四个白衣侍女已带着雪儿离开客栈。 几乎是同时,面对眼前再次迎面刺来,却有些犹豫的黑衣人们,三人同时出招,却不尽相同。 慕容昊依旧是身形敏捷的凭着上乘轻功,轻易的避开无数射来的长剑,在转身之际,毫不犹豫的迅速击中他们的要害穴道,令他们再也无法动弹。在他没有查清楚幕后指使者是谁时,他们还不能死。 而在他的左边,慕容昱却是凭着极快的出手和准确无误的招式,折扇一出就直逼对方咽喉,且一招致命。自幼备受冷落欺凌的经历让他养成了外表颓废,但内心却是极狠绝的性子。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无论今日来的是谁,他都绝不会让对方得逞。 如果说慕容昊的轻功已算是上乘,那么在他右侧,紫衣男子飘逸的身形和如凌波微步般轻盈的步伐,让周围的众黑衣蒙面人都手足无措。无数长剑袭来,但只是微微沾上他的衣衫就被他轻易避开。同时,手中折扇看似力道不大的袭来,却无一不击中要害。虽不致命,却也令对手再无站起还手的机会。他无意伤人,只想尽快结束战斗。 就这样,在三人的密切配合下,不到半个钟头,身侧的黑衣人不是纷纷倒地,便是立在一旁再也不能动弹。或者如紫衣男子身侧的这些,虽活蹦乱跳的,却再也没半分力气拿剑,一个个痛得在地上打滚直叫。 “说,倒底是谁派你们来的?”慕容昊解开身边一黑衣人的穴道,扒开他脸上的蒙面问道。 “三皇子还是杀了我吧,我就是死,也不能说!”那男子一手抚着胸前刚刚被慕容昊解开的穴道,后退一步,喘着粗气道。他心里明白,慕容昊要想杀他轻而易举,留下活口只不过是为了问出幕后之人。但是,看着对方愤怒的眼神,他还是无力的摇了摇头,他不能说。 “你!”慕容昊气急,就要一掌击来,却被慕容昱拉住。 “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三皇子?”慕容昱却笑了,听到这话,心中已有些眉目。站在紧闭双眼,等着慕容昊下手的那黑衣人面前开口道。 “我,我,”睁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死,看到眼前似乎早已看穿自己心思,面带笑容的慕容昱,黑衣男子结结巴巴道。 “宁王殿下就不要再问了,我,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不如,您还是一剑杀了我,来得痛快!”说罢,咬牙递过自己手中的长剑。 “宁王?三皇子持成稳重,又多次被皇上委以重任,被人认出的确是情理之中的事。”听到这句,芷晴上前道,“可是宁王殿下,却是天下闻其风流之名者不少,真正见过其庐山真面目的却是寥寥无几。”芷晴说到这里,看向慕容昱的笑颜里不知是感慨更多,还是讽刺更甚。慕容昱听到这话,迎上她的目光,只是自嘲一笑。耸耸肩,一脸的无奈。 “若是赵军派来的杀手,何须蒙面?更何况,就算你们的主子分得清他们兄弟二人的真实身份,你们又怎能一眼就认出他们谁是三皇子,谁是宁王?”想起他们刚进店时,那领头黑衣人的目光便直接锁定在慕容昊身上,芷晴话锋一转。 听到这话,慕容昊和慕容昱对视一眼,心中均是一震。 “你们是齐国人?”不等慕容昊回过神来,慕容昱便已问出口。 听到他这话,眼前撕掉蒙面的黑衣男子脸色惨白,但随即低下头去,显然是默认了。 而他这一问,也进一步证实了屋内静立在一旁的紫衣男子心中的猜测。在他们口中提到三皇子之时,也许他只是怀疑。但听到‘宁王殿下’这四个字和芷晴的那番话,他便已知晓他们的身份。而此时,慕容昱的这一问,再加上屋内众人瞬间不同的面部表情,他眉头一皱,看来躲是躲不掉的,唯有小心应对。 “你们不必再逼问了,多的他们也不会说。”心中打定主意,紫衣男子淡淡开口道,“若不是已被人控制了生死,或者他们的妻儿家眷在那人的手里,他们也不会如此的拼命,视死如归!” 听到这话,对面三人脸上都露出明了的神情,慕容昊叹息一声,解开余下众人的穴道。 “你们走吧,别再让我见到你们,否则,杀无赦!”慕容昱一扫脸上一贯的慵懒笑容,冷冷道。声音虽不大,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众黑衣人听罢,诺诺而去。 相互看了一眼,没有过多的言语,四人走出客栈。 “见铭哥哥,你没事吧?”刚走出客栈,一身白衣的雪儿便朝紫衣男子奔了过来。 “让你担心了!”紫衣男子拉过少女的手放到自己脸上,看向少女的眼中有甜蜜也有自责。 “久闻楚国朱三少爷风流倜傥,文武双全。今日慕容昱有幸结识,实乃此生之幸!” 听到雪儿的这声叫唤,慕容昱眼珠一转,轻摇手中折扇,看着他二人笑道。 他心里明白,刚刚在客栈,他们几人的对话,以朱见铭的广闻博识必已猜到他们的身份。既然如此,不如开诚布公。虽说齐楚是敌国,但他知道朱家素来以经商为主,其名下的分店和商铺遍布各国。况且,朱家向来不过问政事,亦不出仕为官。若是能将他笼络麾下,将来必是自己争夺皇位的有力助手。 听到这话,朱见铭再次和慕容昱相视一笑,脸上并无半点的惊讶之色。慕容昱刚刚在客栈的一言一行已被他看在眼里,传言中的慕容昱是如何的**昏庸,他不知。但他知道,眼前的这位宁王殿下绝非泛泛之辈,无论武功还是谋略。 “姐姐,你没事吧!”他们二人对话的同时,雪儿已经松开了朱见铭的手,跑到芷晴身边。打量着她的浑身上下,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不知怎么的,第一次见到芷晴时,虽然刚刚她是一身的男装,但是看着她的眼神,或者是闻到了她身上的气味,雪儿的直觉告诉她,他一定是一个女子。 那时,在客栈内,看着她被慕容昱藏在身后,纤弱的样子,她心中更加坚定了想要救她的想法。只因那时,她脑海中浮现的是那日在马车上,她和晟睿哥哥被众人围困的场面。 虽然她当时为朱见铭所救,但是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晟睿。正因为这几个月来,她每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朱见铭才不得不派人打听马晟睿一行的行踪,带她赶至翼城。 “多谢妹妹相救。要不是妹妹刚刚开口,只怕这会子,我早就不在了!”芷晴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纯真的笑脸,真诚道。此刻少女脸上她生平从未见过的纯真眼神,那从心底而来的善良让她不由得被感染了。 “不,其实,救你们的是见铭哥哥,你们该谢的不是雪儿。”见芷晴面色正常,雪儿回头,走到朱见铭身边,一脸感激的看向他道。 “不错,可若不是雪儿姑娘开了金口,向来不过问江湖恩怨的朱三公子,又怎会轻易出手相助呢!”说话的却是慕容昊,看着眼前相拥对视的二人,当真是一对璧人!连他都不得心生赞叹。 “我,”听到这话,雪儿急得连忙辩解。可是话刚到嘴边,便已双颊羞得绯红,不由得低下头去,拉着朱见铭的衣角。朱见铭对此,只是洒脱一笑。 “既然大家同是去翼城,不妨结伴同行!”慕容昱再次开口,朱见铭点头微笑。店小二接过一白衣侍女递过来的一袋沉甸甸的银子,目送着两辆马车远去。 第二十一章 .夜色正浓(1) 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城门,以及眼前行人往来穿梭不断,热闹非凡的街市,雪儿缓缓放下了掀开的车帘。(.好看的小说)面上不知是喜是忧。 那日见她又是一整天呆呆的坐在桌前,早晨送过来的早点到了傍晚时分都没有动一口。看着她连日来日渐消瘦的脸庞,朱见铭的心早已痛得如刀绞一般。 “我现在就去帮你找你的晟睿哥哥!”丢下这句,紫衣男子再也不忍心看下去,转身离去。 直到三日后,当她从他口中得知她的晟睿哥哥即将去往那个此时正值战乱不断的翼城时,刚刚闪着异样光芒,兴奋而明亮的扑闪着的大眼睛瞬间暗淡下来。他怎么会去那里,他会不会有事?刚刚得知他还活在世上的好消息瞬间便被满心的担忧所取代。 直到朱见铭扳回她泪流满面的粉脸,许诺带她去翼城找他。她才勉强伸手拭掉眼角的泪水,掰开他的手,第一次认真的坐到桌前默默吃完了一桌子的饭菜。 可如今,她真的身在翼城了,她的晟睿哥哥又在哪里呢?她当真能找到他吗? 而此时,翼城外,正值暮春时节,一行商人打扮的旅客正准备进城。 “等等,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要进城干什么?” 一个守城的士兵拦住眼前的白衣少年,看样子是一个少当家的,身后跟着一群一身青衣打扮的随从。此时另外一个士兵正在盘查他们身后三个手推车里的东西。 这些天,随着赵军占领翼城好一段日子了,来来往往的客商人流不减,反倒增加了不少。随着齐军上一役的战败,虽然驻扎在城外的齐国大军据说不几日就要撤回齐国,但是赵军的戒备却反倒更严了。 “官爷误会了,我们不过就是普通的商贩,进城做生意的。”一青衣老者上前,巴结讨好道,说着从兜里掏出几锭银子悄悄塞入士兵手中。 那守门的士兵将银子放入怀里,脸上态度稍缓,但语气依旧坚定。(.无弹窗广告) “真的不行,这几天戒严,只要是从外地来的客商一律不许进城!” “是吗?我们这批货可是你们许副帅亲点的,若是误了送货的时辰,只怕您也担当不起吧!” 听到这句,少年左侧,另一个一身青衣的少年双手抱于胸前,眉头微扬,侧眼看向士兵,自信的笑道。 “听说虞夫人是许将军最近的新宠,若是夫人知道她今日要用的紫檀香不能按时送到,唯一原因却是,”听罢身侧青衣男子之语,白衣少年眉头一皱,实在不想再多浪费时间废话,冷冷开口,漠视着眼前的守城士兵。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不等少年说完,士兵便开口放行。 放眼这个经年战乱不断的翼城,此时城内却是一片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繁华景象。似乎一个月前的那场战争根本就没有影响到城内百姓的正常生活。又或许,只要能有安宁的日子,于他们而言,翼城是蜀国,齐国或是赵国的又有什么分别呢? “少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看着眼前默默观察着街市上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的白衣少年,莫离开口道。 “你们先回客栈吧!”少年回过神来,淡淡道。 “那你呢?”青衣老者不解道。 少年没有回头,看了一眼左前方写着“都督府”几个鎏金大字的建筑,径直离去。 “看来,我也要去某些地方打探一番了!”顺着少年远去的方向看去,身后身形有些颤颤巍巍,一身酒气的另一位黑衣男子若有所思,,亦转身离去。 翼城外的营帐内,三兄弟正把酒言欢。慕容远亲自举杯,迎接远道而来,助他一臂之力的亲兄弟们。慕容昱端起酒杯与他相碰,脸上仍旧是慵懒崇拜的笑容。尽管战败,但是面对眼前这个仍旧视自己为英雄,一心支持,尾随自己的亲弟弟,慕容远心中还是大感欣慰。 只不过,收回目光看向慕容昊时,慕容远脸上依旧挂着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尽管对面,慕容昊也是一脸的笑意,但是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告诉对方,他们互相之间的芥蒂不是一杯酒便可以化解的。将这一切尽入眼底的慕容昱笑而不语,只是灌下一杯一杯的美酒。 暮色渐起,一轮明月悄然升起。早已喝得醉醺醺的慕容昱被侍卫从酒席上扶走。直到室内只剩下他一人时,他才蓦地坐起。推开窗户,望着天上皎洁的月光,飞身而出。此时身轻如燕的他根本就不像是一个醉酒之人,不,应该说他根本就没有喝醉过。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同时,另一个的的确确一手握着酒瓶,颤颤巍巍,脚步凌乱的身影正透过月光,投射在营帐外的沙地上。只不过,纵然男子满身的酒气,醉醉醺醺,但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步伐,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月色依旧,夜色阑珊,只是今晚的翼城注定不会平静! 第二十一章 .夜色正浓(2) 一个月前因为齐军的战败,本来指望盟友能扭转局势的蜀皇,更加的手足无措,焦头烂额。亲自派使者再次前往赵国议和,并达成协议,除已占领的翼城外,与赵国相邻的另外三座城池亦拱手相让,只要刘景弘平安归来。 正是因为这一协议的达成,才使得齐皇慕容邈的愤怒加剧,在急令慕容远回京的同时,亦派出一向沉稳,英勇善战的慕容昊前往翼城,希望尽快扭转目前对齐国极其不利的局面。 而对于此刻依然驻守在翼城的孟念薇来说,虽然这些天刘景弘一直住在她的“都督府”里,外面的消息,只要她不说,便没有人敢向他透露一句。 可是,自从得知他便是幼时林中初遇,青梅竹马的景弘哥哥后,她一向算无遗策的七窍玲珑心却乱了。他迟早有一天会知道这些的,那时他又会如何看待自己?如其到时候,让他痛恨自己的欺骗,反目成仇,不如由自己来告诉他一切好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想到这里,念薇站在门前,靠在门框上犹豫许久的手终于轻轻的敲了三下。 “进来吧!”屋内传来一男子温和的声音。 绯衣女子推门而入,眼前身长玉立的黄袍男子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今夜又是一轮明月悬空,离家多日的他是否正在思念自己远在千里的亲人? 许久,只听得开门和进来的脚步声,便再没声响,也没有听见关门声的刘景弘转过身来,原本以为是进来送夜宵的丫鬟,原来, “是你!”他看着她,带着淡淡愁容的脸上没有任何过多的表情。 “我,我没有打搅到你吧?”绯衣女子不知怎么的,反倒犹豫起来,停顿一下,才开口道。 “那日在城楼上,我陪公主看了一整夜的月光。今夜虽不是满月,希望公主亦不嫌弃,陪我秉烛夜谈。”刘景弘走到桌前,倒了两杯茶水,抬头看着眼前的绯衣女子,温和笑道。几日不见,她似乎消瘦了许多。 不知怎么的,虽然知道他们是敌对的双方,可是看到她,他却恨不起来。而每次与她交谈之时,他心中亦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自在。 看着屋内,烛光摇曳中,正对坐在桌旁交谈的一男一女,一身紫衣,黑纱蒙面的慕容昱心中一震。 早就听闻驻扎在翼城的赵军主帅孟将军腹藏良谋,英勇善战。不但以妙计攻下了翼城,当日更是成竹在胸的闲坐城楼观战,大败慕容远所帅的十万大军。本以为如此良将定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大好男儿,没想到,此刻听到他们二人的谈话才知,她竟是一位如此美貌的妙龄少女。 而此时,孟念薇在“都督府”的闺房内,同样有个一身白衣的身影在查看。无论是这屋内的陈设,墙上字画还有窗台前的那一盆水仙花都无一不标明这是一个女子的房间。他正诧异,一个统领千军万马的主帅的房间竟然布置的像个女子的闺房。忽然两个小丫鬟推门而入,他急忙跃上房梁。 “咦,公主不在房间?”一个身着花绿衣衫的小丫头提着一个纸灯笼进来,推开门对同伴道。 “大概又是去那位刘太子殿下的房间了吧!”另一个小丫头收拾着桌上的碗碟,不假思索的,努努嘴,看向远去的一间厢房道。 “真不知道那个蜀国太子有什么好的,值得公主这般待他!”身着花绿衣衫的丫头将手中的灯笼放在一旁,伸手接过桌旁另一丫头手中,装满碗碟的木盘道。 “可不是嘛,不过是个俘虏,哪配得上咱们公主啊!”另一丫头嘟着嘴,一脸不屑的道。说话间,提着灯笼跟在端着盘子的花绿衣衫丫鬟后面关上门。 直到二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梁上的白衣少年才跳了下来。原来,这个赵军主帅竟然是一个女子。据说赵皇孟承熙最疼爱的**,孟念薇不但容貌出众,而且自幼饱读诗书,能文善武,难道是她? 忽然记起她们二人刚刚谈话中所提到的那个蜀国太子和那间厢房,他趁着夜色,一路寻去。 “景弘哥哥,你?你不要这样!”屋内一女子略带犹豫,有些紧张担忧的声音传了出来。透过窗纸,远远的看见屋内坐着一个绯衣女子和对面一袭月白色绣金龙袍的男子正对面而坐,侃侃而谈。难道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五公主和蜀国太子刘景弘? 白衣少年正想着,忽然右边拐角靠窗户的地方,一身华丽深紫衣袍的男子身影映入视线。 那男子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但是无论他这身深紫的缎子衣袍,还是腰间所系的玉带,无一不显示出他非富即贵的身份。而且若不是自己发现了他,纵然隔得这么近,在这安静的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夜里竟然听不到他的呼吸声。白衣少年屏住呼吸,稍稍后退,将身形隐没在柱子后面。 “你觉得我该恨你,甚至该杀了你,对吗?可是我该从哪里恨起,又到底该恨谁?”许久,黄袍男子冲着对面的绯衣女子愤而起身怒道。转身,看向窗口泻下的银白色月光,眉头紧皱。 刚刚从她的口中得知因为自己的战败,以及这次齐赵之役,赵军的再度胜利,蜀国已经割让了除翼城以外的另外三座城池,甚至父皇现在已经不计成败屈辱,只要自己这个无能的儿子能平安归去。 最初听到“协议”二字时,他几乎要拍案而起,脸上那般的愤怒一定吓坏了对面的女子吧。以至于一向镇定自若,智计无双的她都满脸惊慌失措的表情,眼中的那份自责和难过,还有不自觉敲打着桌面的食指都无一不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和不知所措。 但是很快,他平静了下来,心中的怒意和自责渐渐消散,无力的坐了下来。他能怎么样?杀了眼前的这个让他爱恨交加的女子就能发泄子内心的愤怒吗,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吗? “其实,就算今日驻守在这翼城的不是赵国军队,也一定是齐国,楚国或者其他诸侯国。”那日也是这样一个月夜,城楼上她说的话依然清晰的回荡在耳边。她说的没错,就算对她恨之入骨,此刻杀了她又如何,能扭转孱弱的蜀国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中的命运吗?谁能保证赵国之后,不会有下一个进攻蜀国的诸侯? 第二十一章 .夜色正浓(3) “听说,齐皇已经派慕容昊来翼城督战,据说宁王慕容昱也将与他一起前行。(.)” 见刘景弘站在窗前伫立许久,一言不发,孟念薇再度开口道。 “你是想安慰我说,对蜀国不利的局势,有可能因为他的到来而逆转是吧?”刘景弘苦笑道。转身,看向刚刚还语气镇定自若,此刻与自己四目相对,却是一脸局促不安的孟念薇。 “如果接下来的这一役,齐军赢了,也无非是夺回翼城,再签订一个相似的齐蜀协议罢了!”刘景弘自嘲的大声笑道,“你说的没错,蜀国不过是一个小国,根本无法存活于诸侯列强之间,弱肉强食不过是迟早的事!” 这些天的牢狱刑罚和住在都督府养伤的日子让向来养尊处优,遇事不决的他一下子成熟起来,也看清了很多事。他恨自己生活在这飘摇的乱世,更恨自己的无能,明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担负起这传承蜀国的重任,却不敢,也无力反抗,唯有步步退却,只知逃避。如果将来有一天,蜀国断送在了自己的手上,他又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如果你就这么一直颓废自责下去,你如何对得起正盼着你回去重整蜀国山河的千万百姓,如何对得起你那为你日夜担忧的父皇母后?”孟念薇见他神色更加的伤心自责,甚至有些绝望,不由得厉声诘问道。 “我从来就没想过,也从来就不想做这个一国之君!”说到这里,似乎是赌气一般的,刘景弘猛的脱下身上的黄袍,颤抖着肩膀,一脸痛苦的喘气道。 他背对着孟念薇,所以除了此刻躲在窗外的慕容昱,没有人能看得到他一脸的痛苦无助,甚至有些微红的眼眶。(.无弹窗广告)这些话,他一直都埋藏在心里,纵然百般不愿,一向不敢有违父皇母后的他,从未对任何人讲过。但是今天,不知怎么的,面对这个这些天来朝夕相处的敌国公主,他却忍不住脱口而出。 “是啊,江山社稷二字,说来简单,但若要真正背负起来,又谈何容易啊!”孟念薇感叹道。 见刘景弘迟迟不愿转身,她亦没有强行走到他的对面与他对视。只是发自内心,自言自语道。而听到她的这句感慨,在外面偷听许久的白衣少年和紫袍男子都不由得跟着叹息起来,似乎是心有同感。 然而,即便是这样细微的动作,也惊动了屋内的女子,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女子探头出来查看,却不见人影。也许是自己听差了,她摇摇头,门再一次的关上了。 而不远处的对面屋顶,一白,一紫的身影在银白色月光的映照下却是如此的耀眼。都看了一眼刚刚掩上的房门,两人回过头,对视许久,白衣男子轻点脚尖,跃身而起。他已经得到自己要打探的东西了,没必要再多停留。至于眼前的这个男子是谁,他没有兴趣知道。 然而,行了几里路,紫袍男子却一路跟了来。 “你到底是谁?”慕容昱冷冷开口,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寂静无人的街头,却是足够清晰入耳。 “同是梁上君子,莫非兄台想让我见识一下你的真面目?”对面白衣男子却是一脸不屑的冷笑道。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一贯慵懒的笑容再次爬上慕容昱的嘴角,紫袍男子飞身而出的同时,手中的折扇也已经打开。(.) “身手不错!”未动一步,仰头侧弯,避开对面男子直刺过来的折扇的同时,白衣男子亦开口笑道。眼中却是赞许之色,难得棋逢对手。 然而,慕容昱却注意到,尽管男子腰间系着一把长剑,但他似乎并不打算开鞘。他眼中迸出凌厉之色,再次一扇击来。 二人就这样在街头来回斗了数十招不分上下,当两人再次同时落地之时,彼此脸上却是惺惺相惜的笑意。对视几秒,慕容昱轻摇手中依旧完好无损的折扇,眼中流露赞赏之色,再次笑道:“莫非公子还不准备露出你的真本事吗?” “我若拔剑,不但阁下的真面目会被揭开,只怕性命也将不保!”对面白衣翩翩,凌乱的发丝在微风中摇曳的少年,依旧是一脸不屑的冷笑。 “那就试试吧!”说时迟,那时快,慕容昱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手中刚刚展开的折扇这时已收紧,径直刺向男子的咽喉。显然,躲避是来不及了! 随着“哐啷”一声,两人同时退后。不知何时,白衣少年手中已经握起了长剑。纵然还没有出鞘,但如光速般的出剑和十足的力道,同时对上慕容昱全力使出的扇柄,两人内力对拼,终因不相上下,而同时退后数步之遥。 “受死吧!”似乎不想再多耽搁时间,少年冷漠的脸上,眼中寒意愈浓。不等慕容昱回过神来,手中的长剑已拔出,一道强大的白色剑光闪过,慕容昱躲之不及,接连翻身,剑尖还是擦身而过,割破了臂上衣衫。虽然不曾受伤,但是脸上的蒙面却也因此番激烈的打斗而掉落。 “你?” “问天剑?” 两人同时问出口,但似乎意识到什么,白衣少年没有趁胜追击,再次飞身而去。既然蒙面已被识破,慕容昱也没有再追。 转身正待离去,却忽而发觉自己正立在通向四个不同方向的街口。无奈,初来咋到,没有芷晴在身边,对翼城地形不熟的他只好沿原路返回。 正打算从刚刚偷偷溜进来的都督府出去,不想经过刘景弘的厢房时,里面再次传来的对话却让他不由得再次停下了脚步。 “都怪我蜀国无能,才让芷晴妹妹远嫁齐国!”刘景弘依旧自责的话语再次传入耳中。是了,欧阳靖远的妹妹便是当今的蜀国皇后,他俩自然是表兄妹了。 “看得出来,你很疼爱你的芷晴妹妹啊!”记起幼年时那个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女孩,想来他们定是青梅竹马了。孟念薇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一酸。 “若不是她被迫远嫁齐国,她原本该是我未来的太子妃。我们两家从小就定下了亲事,都怪我,”想到分别那天和芷晴相会的场景,刘景弘心中伤感自责不已,复杂的心情,无以言表。也不知道如今的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你爱她?”生气的问出这话时,孟念薇恨得牙痒痒。不就是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吗?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而此刻,窗外的慕容昱心里却是暗潮汹涌。难怪她要自己助她保住蜀国,助她救出刘景弘。原来不仅仅是因为,那是生养她的蜀国,更因为那个被囚的蜀国太子正是她朝思暮想的表哥。 回想起新婚之夜,她对自己的冷淡和拒绝,即便是这一路上和他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她也无一不是刻意保持距离,自始至终,有礼相待。他们不像是夫妻,更像是朋友。不,应该说是彼此相互利用的盟友! “可惜,你这会子自责也没用了。你的那位青梅竹马的芷晴妹妹已经嫁给了宁王慕容昱了!”孟念薇一脸得意笑道,似乎是赌气一般。她这次一反常态的,不但没有安慰刘景弘,反倒是雪上加霜。 “听说宁王慕容昱不但风流成性,到处拈花惹草,就连新婚之夜都醉卧青楼,看来你那芷晴妹妹,在王府的日子恐怕难熬了!”念薇继续说道,纵然是一脸得意的笑,但是看向刘景弘的眼中分明写满嫉妒和愤怒。 “你说什么,他,他新婚之夜,竟然,”刘景弘气得再也说不下去,一拳重重的打在桌子上。冒着青筋的脸上因愤怒而暴红。孟念薇眼中一向温和的他,此刻却是异常的愤怒和激动。 刚刚还在失神的慕容昱侧耳听到他们的这句对话,再也忍不住,扒开窗纸看个究竟。透过昏黄的烛光,刘景弘按在桌上握紧的拳头赫然在目。纵然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那语气中流露出的愤怒和因自己不能保护心爱女子的无能为力已经显露无疑。 仿佛瞬间,自己的心被某种东西刺痛一般,他身子一滑,无力的倒下。 “谁?”听到窗外的动静,孟念薇和刘景弘同时跑到窗户边,看到显然是被人用手指划破的微小洞口,两人同时破窗而出。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对面屋顶,一身紫袍的男子只是转身看了他们一眼,转瞬便已不见。刘景弘还要再追,却被孟念薇拦住。 “不必追了,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逃跑,说明他的轻功绝不简单。而他最后看向我们的那一眼的镇定自然,也说明他绝非等闲之辈!” 没有理会仍旧望着男子远去身影出神的刘景弘,孟念薇转身走入室内,口里喃喃道:“接下来的日子里,翼城注定不会平静!” 第二十一章 .夜色正浓(4) 宁静如水的月下,一紫衣男子正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街头。 “若不是她被迫远嫁齐国,她原本该是我未来的太子妃……”刘景弘叹息自责的话语依然回荡在他的耳边。 他们本来就是青梅竹马,自幼两小无猜的情义,自己哪比的上?难怪,难怪她对自己如此的冷漠? 慕容昱前行的脚步一刻未停,可是他的心里却好像有一把熊熊烈火在灼烧,在刺痛着他从来都不曾有人触碰过的心底。看着几百米外不远的篝火和营帐,他再也支持不住,靠在了路旁的树下。 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能,又怎么会对一个女子动情,她,她不过是我手中的一粒棋子!哈哈哈哈,这样也好,有了这层关系更好,有她这张王牌在手,将来才能更好的对付刘景弘,一举吞并蜀国! 许久,终于说服自己的他,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慵懒的笑容再次挂上了紫袍男子的嘴角,摇着手中折扇,一个优雅的贵公子径直走向主帅所在的营帐。 “参见宁王殿下!”就在一队巡逻的士兵向他行礼的同时,他也同样注意到了一个怀里抱着个酒瓶子,正靠在营帐外呼呼大睡的士兵。正待把他叫醒,屋内的争吵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多谢三弟及时前来相助,否则只怕接下来的翼城局势对我们大齐会更加的不利!”慕容远双手相交于背后,背对着慕容昊说。虽然这话里的意思透着感激,可是慕容远的语气和他转过身来看向慕容昊的眼中流露的不屑和愤怒让人觉得他这更像是一种表面的客套,实则是挑衅。 “能为大哥效劳是臣弟的荣幸!”慕容昊在他身后淡淡道,他的性子一向温和隐忍,不轻易动怒。 “你心里当真这么想吗?”慕容远转过身,看向慕容昊的眼中全是质疑。 “从小,父皇就夸你勤奋刻苦。甚至这次领兵前来翼城,若非母后和朝中大臣的全力支持,父皇心中的不二人选一定是你,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慕容远说话时似乎沉浸在遥远的记忆中,然而随着他说话语气的加重,看向慕容昊的眼中的愤怒和怨恨也越来越多。 “大哥!”慕容昊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无从辩解。他终于明白那日抵达翼城时,慕容远看向他的眼中的愤怒从何而来。 “别叫我大哥,怎么,说到你心里了?”慕容远看着慕容昊欲辩无语的样子,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加重语气,冷冷道。 “在我们九兄弟中,父皇从来都认为你是最英勇善战的。当真如此,那我接下来可真要拭目以待了!”忽而不等慕容昊答话,他话锋一转,笑着讽刺道。 “若是吴王殿下当真不动一兵一卒就能击退驻守在翼城的赵军,夺下翼城。慕容远自然心服口服!” “大哥这话何意?” 慕容昊心中隐隐觉得不妙,不由得问出口。而此时,一直在帐外听着他二人谈话的慕容昱心里却已明了。见慕容昊前来夺了他手中的兵权,而自己却要回京领罪,换谁都会不服。更何况以慕容远的性子,他若败了,定会想办法千方百计阻挠慕容昊的翼城之行。拒不交出兵权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更何况如今他手上的这十万人马,大多都是他的心腹旧将。若说怕众人不服管束,不敢交出兵权倒也在理。 “何意?你要接手,那是父皇的命令,我自是不敢阻拦。可是休想我会交出手中的兵权!”慕容远再也顾不得许多,撕下之前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拍案而起道。 “大哥!翼城局势,事关的不是你我的私人恩怨,而是关系到齐蜀盟约,甚至是未来大齐的国运!”慕容昊再也忍不住,一改平日的隐忍不发,亦愤而怒道。 “哼!这么说你倒是忧国忧民,心怀天下了!看来,是我自私,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慕容远走近慕容昱,在他全身上下大量一圈。他故意瞪大眼睛,似乎是要重新认识一下他这位向来和自己不睦的三弟,但一圈下来,眼中不屑的冷笑却是更甚。 “你当然心怀天下,你一心想的就是如何讨好父皇,早日取代我入主东宫!”慕容远转身坐到帐内的案前,逼视慕容昊的眼中除了嫉恨还夹杂着某种自信。而他此时的脸上,不再是愤怒,取而代之的却是看透对方心思的得意的笑。 而听到慕容远这句,似乎是击中了自己的某个神经,站在门外的慕容昱的脸色也跟着一变。 “臣弟的确一心是为了大齐,为了父皇。但是,大哥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从来没有过夺嫡之心!过去没有,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跟大哥你去争!”丢下这句,慕容昊再也不想多说,愤而离去。 “七弟?”甩袖径直走出营帐大门,直到一抹紫色略过眼角,慕容昊才恍然意识到什么,蓦地停住了距离刚刚的营帐已经百米之远的脚步。 “三哥,其实,”知道慕容远此刻的心情,慕容昱试着开口宽慰他。 “你都听到了?”慕容昊转身,看着慕容昱沉默不语的面庞,心中已然明白。 “不会,你也认为我有夺位之心吧?”停顿片刻,他再度开口道。 “就算大哥有,那,”慕容昱想了想,终究还是不争气的说出了这句。难道说,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个世上唯一真心待他的亲哥哥吗? “够了,如果连你都不相信我,”慕容昊此时的愤怒已无法言表。终于,他不再多说,语气也渐渐冷淡下来,“你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一路跟着我来这里!” 叹口气,慕容昊看了一眼天空依旧明亮的月色,转身欲离去。 “三哥!”慕容昱毫不迟疑的跟了上来,挡在了他的面前,一只手重重的搭在他的肩膀上。 “就算所有人都怀疑你有夺嫡之心,我不会!因为,如果我们九人当中,除我以外的任何人坐上了未来的皇位,我都会不择一切手段的把他拉下来。但只有你,只有你,我不会去跟你争!”似乎是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慕容昱用尽全部力气,一字一句道。 “可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想,”慕容昊听罢他的话,伸手紧紧抓着慕容昱放在自己左肩的右手。他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怎么也无法再说出口。他从来都知道他的七弟并非表面那般的玩世不恭,他从来都知道他从未放弃过对皇位的争夺。 这些年,他表面上耽于酒色,实际上却在暗中不断的招兵买马,收买朝臣,巩固势力。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坐上皇位。可他从来没有想到,原来,原来在他心里,他竟有着如此重要的分量,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他可以为了皇位不顾一切,不择手段! “我知道,我从来都知道!”许久,慕容昱终于收回了手,平复了自己激动的心绪,缓缓道。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慕容远的营帐里走出来。 “是他!”慕容昱眼中露出惊异之色,来不及跟慕容昊解释就一路尾随那人而去。路过慕容远的营帐时,根本没有察觉到刚刚还抱着酒瓶子在营帐外呼呼大睡的士兵此时已没了人影。 第二十一章 .夜色正浓(5) 直到次日凌晨,慕容昊和芷晴才在慕容昱的营帐见到了刚刚从城内返回,一脸疲惫的慕容昱。[.超多好看小说] “你没事吧!”慕容昊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依旧是慵懒的笑容,慕容昱冲他笑笑,示意没事。不过嘴角残留的液体显示他去过了酒馆。 “你猜得没错,那日袭击我们的那群黑衣蒙面人的确是齐国人.”转身看向芷晴,慕容昱严肃道。 “齐国人,你是说?”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慕容昊看向慕容昱的眼睛里满是惊讶和不解,显然听罢慕容昱的话,他已经知道幕后指使者是谁了。 “没错,大哥!经过昨天晚上你和他的争吵,显然你已经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了。”慕容昱有些无奈的说出这一事实,耸肩道。 “这么说,他明天一定会带着大队人马一起回京了。”慕容昊不再多说,若有所思道。 “可若是这样,我们怎么跟驻守在翼城的赵军抗衡,怎么救出……”芷晴不曾想到他们兄弟之间会有这么大的纷争,而她她现在也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这些。自从抵达翼城,在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她脑海中浮现的都是表哥在狱中备受折磨的画面。她唯一思考的,就是如何去救他! “你放心,他现在一切很好,很安全!”似乎明白芷晴在担心什么,慕容昱冷冷打断她的话道。 看着慕容昱那样一反常态的冷淡语气,甚至眼中隐藏着一丝愤怒,芷晴不解。慕容昱转过身背对着她,继续说道:“刘景弘和赵国公主孟念薇在一起,此刻,他不但没有任何威险,而且,” “原来,原来是她,难怪!”听罢慕容昱的话,芷晴终于像是记起什么,许久才喃喃道。 “赵国公主?”在一旁听着他二人对话的慕容昊却是一头的雾水。难道那个英勇善战,智计无双的孟军将领竟然是一个女子? “你认识她?”许久,他才注意到芷晴脸上失落的表情,开口道。 “一面之缘!”芷晴淡淡开口,她似乎不想再多说,转身就要离去。 “也许此刻,那个一面之缘的女子,在你表哥心里的分量比你要重要的多!”就在一身淡黄衣衫的女子的身影就将离去时,慕容昱的声音从营帐内传出。 芷晴转身,看向慕容昱,彼此都沉默不语,只是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对方的眼神。许久,芷晴的嘴唇动了一下,但是终究没有开口,再度转身离去。 他知道多少,或者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自己主动和他一起来翼城的目的,知道自己对表哥,不,不!他之所以带自己来这里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他们只是盟友关系! 芷晴漫无目的走在喧闹的城内街市上。前面不远就是“都督府”,如果是她带走了表哥,那么就算是念在当初相救的青梅竹马的情分上,她也不会伤害他的,所以她一定是把他安置在府内的某一间厢房里,只是,她该前去吗? 四周都环绕着参天树木的密林里,一片漆黑。除了不远处的一块堆满厚厚落叶的空旷的场地上,一堆燃烧正旺的篝火正不时冒着蓝色的焰火。 “景弘哥哥,我好害怕!”一个身着淡黄衣衫的小女孩紧紧的抓着身侧一个一身黄袍的小男孩的手,哆哆嗦的说道。说着,还看了看四周一片漆黑的树林,偶尔吹过来的山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摇曳,让小女孩心里更加的害怕。 “别怕,没事的,欧阳将军他一定会找到我们的,说不定他们现在正在四处找我们呢!很快,我们就能回家了!”男孩拉着女孩的手,尽管自己心里也十分的害怕,但还是强作镇定的安慰她。 “胆小鬼!以前,我经常和父皇和皇兄他们一起上山打猎的,如果不是今天我迷路了,”男孩左侧,另一个一身绯衣的小女孩亦开口道。尽管她嘴里装着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但是拉着男孩的手还是禁不住在颤抖,毕竟是在这样的暗夜里。(.好看的小说)她从来都被父兄捧在掌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孤单无助。 “你还说,如果不是因为你迷路,我们怎么会……”不等绯衣女孩说完,黄衫女孩便开口反击道。若不是她怂恿着景弘哥哥陪她一起逃了出来,若不是路上遇到了这个小女孩答应送她回家,他们也不会这么晚了还露宿在这样黑漆漆的树林里。 “好了,你们不要再吵了!”见她们两个不由分说的就吵了起来,而且几乎就要互掐起来,夹在她们中间的那个稍大的小男孩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大声说道。 他一向老实,不愿拂逆芷晴的要求和愿望,可是,现在夹在她们两个之间,看着她们越来越大的吵架声,他真的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办! …… 记忆如洪水般袭来,原来她们一早就有了交集。慕容昱说,他此刻安好,是不是表示其实在被俘虏的这几个月里,他们朝夕相处? “景弘哥哥,我一定会再回来找你的!”最后分别的那刻,那个即将上马车的绯衣女孩转身冲刘景弘挥手道。而那时,一身黄衫的她,正站在刘景弘的身后目送着她的离去。 芷晴茫然的在街上走着,她现在甚至不知道,如果真的再见到他们,她有没有勇气面对。然而,就在她几乎要和眼前走过来的一白衣女子撞个满怀时,一个熟悉而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芷晴姐姐,芷晴姐姐!”循着声音望去,她才注意到眼前佩剑的白衣侍女,而在她们身后,一身白衣的雪儿正朝她奔来。 “怎么,这么巧,你们也在这里?”芷晴笑着拉着雪儿的手问道。不知怎么的,再次与这个天真的女孩那纯净的双眸相对,她恍然觉得自己杂乱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我们是来找晟睿……”雪儿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熟识的朋友,高兴的拉着芷晴的手,脱口而出。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朱见铭打断。 “是的,我们是来找城北的一家客商谈一笔生意的。”朱见铭立马接过话道。他早已明了他们一行三人的身份。当然也知道一旦他们知道雪儿和楚国少主马晟睿的关系,后果会怎样。 雪儿一脸诧异的看着朱见铭打断她的话,并且还编了一个谎言。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不能告诉芷晴,但是此刻朱见铭脸上的表情和四个白衣侍女脸上的暗示都无一不在告诉她,如果她说了,她的晟睿哥哥就会有危险。她只好拼命用手掩着嘴,不再开口,生怕自己再开口,就会说错什么。 看到众人脸上的表情,芷晴已然明了。面对着雪儿满脸委屈却又不得不一言不发的表情,她笑着没有再追问,转身看向朱见铭。 “处在乱世,做生意本就艰难,更何况是在战乱不断的翼城。朱三少爷就不怕若天齐赵双方再次交战,玉石俱焚吗?” 虽然知道朱见铭此次来翼城,绝不仅仅是为了生意,但芷晴还是想要试探一番。 “商人最重要的就是‘信义’二字,若没了信用,就算是百年基业,也终有倒下的那一日。”看着芷晴探究的眼神,朱见铭神色淡定,轻摇折扇,笑着开口。 “朱三少爷所言极是。只是不知,若将来齐赵双方当真打了起来,朱家会站在哪一边呢?” 芷晴亦是一脸笑意,闲话家常般开口问道。 “想来王妃也早有耳闻,朱家世代经商,祖宗也早已立下家训,朱家子孙世代不得出仕,也决不涉政!”朱见铭没有想到芷晴会开门见山,神色渐渐严肃起来,一本正经道。 “故而,无论接下来这一役齐赵谁胜谁负,朱某都不关心。朱某在意的,只是这一役之后,朱家绸缎庄的客人会增加多少,或者是朱家名下米铺的粮食,又会多卖出多少。” 说到这里,朱见铭脸上刚刚严肃的神色早已一扫而光,再次轻摇折扇,一脸自信的笑道:“不过若是七王爷想要购买布匹或是行军所需的粮草,朱某倒是不介意和王妃坐下好好谈谈这笔生意。” 那般谈笑自若的翩翩风度,连芷晴都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之前已经遇到过慕容昱,如若她还是懵懂不知的小姑娘,对于眼前这位有着迷人笑容和精致容颜的浊世公子,定会一见倾倒。 而此刻,她明眸一转,站在朱见铭身后的那四个白衣侍女脸上对自家少爷的钦佩,仰慕之情,已溢于言表。而她们看向她芷晴的眼神却更像是带着某种不屑。的确,朱见铭这寥寥数语不但回避了芷晴的问题,更是巧妙的把话题撇开了。看来,他是轻易不会吐真言的。 “若是将来有需要朱三公子相助的地方,芷晴自当亲自登门拜访。不过听说楚国少主马晟睿早已重现江湖,不知对于此事朱公子可有耳闻?” 芷晴话题一转,再度开口道。她这句话仍是试探,尽管刚刚雪儿口中说出“晟睿”二字,但她没有完全的把握。只是此刻,说到“楚国少主马晟睿”时,雪儿激动得就要脱口而出的神色再次坚定了她的猜测。 他们一定隐瞒着什么。但毕竟持续数十年的互相争霸,让齐楚已成为死敌。而身为楚国臣民的他们自然是希望马晟睿尽早复位,以平定楚国持续十多年之久的内乱。 “朱某已说过,朱家从不过问政事。”朱见铭注意到身侧几乎要说出话来的雪儿,眼中流露出厌烦的神色,冷冷道。 “不过,朱某相信,在不远的将来,楚国定当会复兴,也一定会再次问鼎天下!”丢下这句,他拉着雪儿的手离去。诚然,一向只知风花雪月,做着闲散公子的他,甚至是连家族产业都不愿打理,当然更别提什么忧国忧民了。 然而就像众多的楚国民众一样,纵然十几年来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但是在内心从未放弃过对复国的希望,就像李忠他们从未放弃过对少主的寻找和希冀一样。他们每个人看上去似乎都漠不关心,但实际上,每个人心里都有着一个永恒不变的信念! 第二十二章 .静观其变 雪儿不知道,她一直在找的晟睿哥哥就在翼城内离她不远的一间客栈内。(.好看的小说)而倘若得知马晟睿就在此地,不知道朱见铭有没有勇气带雪儿去见他。 而此时,客房内,刚刚回到客栈,正待更衣的马晟睿被敲门声吵醒。 “进来!”依旧是冷淡的语气,青衣老者推开门,眼前的少年正在系着腰带。布满血丝的双眼表明他昨夜一夜未眠。 “老臣本不该这时前来打扰,只是少主昨夜一夜未归,老臣心中担忧,故而,”李忠看着正微皱眉头,显然不愿被人打搅的马晟睿,解释道。 “你不必多说了,若没有别的事,请先出去吧!”马晟睿依旧是一脸冷漠。他知道若不开门,他定不会放心离去。但是此刻的他,委实不希望有人打扰。 “有消息称,齐赵之间不久将会再有一战,少主,我们该怎么做?” 知道马晟睿不想多说昨晚的事,李忠正待离去。身后,莫离端着一盘早点进来。 “是吗?若能坐山观虎斗,自然更好。”马晟睿嘴角流露出不经意的冷笑,似乎一切都已了然于胸。他仍旧没有抬眼去看眼前的二人,坐到桌边,拿起碗筷。那动作似乎是在下逐客令。 “那如果,这一役根本就打不起来呢?”带着一股强烈酒腥味的话从门口传来。莫离和李忠都不由得捂住了嘴。看着身后依旧衣衫不整,提着酒壶的游侠,还有他那同样布满血丝的眼睛,显然他肯定也是一夜未眠,又跑到某个酒馆痛饮去了。 “有意思,你确定?”倒是一向有洁癖的马晟睿站了起来,丝毫不在意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郁酒气,笑着开口道。 “我确定慕容远不会交出手中的兵权,而且他们兄弟二人反目亦是迟早的事。”那满身酒气的游侠也不避讳,径直走入屋内,拿起碗筷便大吃了起来。只是没有吃上几口,见这桌上有饭有菜,却唯独没有酒,大感扫兴,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这么说,你昨日夜探齐军大营,倒是知道了不少。”听到他的这句,马晟睿似乎更有兴趣。嘴角浮现一抹浅笑。尽管此时眼中隐约有赞赏之意,但他脸上习惯性的淡漠表情,看上去仍像是冷笑。好在游侠对此倒是浑不在意。 “不过,在他们三人当中,最该堤防的却是表面看似玩世不恭的宁王慕容昱。”接过莫离刚刚让小二送过来的的酒壶,游侠的兴致似乎大增,猛的大喝一口,才道。 “慕容昱?”似乎记起什么,想到昨夜和自己交手的紫袍男子,马晟睿若有所思,但却理不出头绪。 “不错,如果这次齐国将领中有人能改变目前的翼城局势,那一定是慕容昱!”游侠咬了一口手里拿的鸡腿,又喝了一口烈酒,一抹嘴角的油腻,才肯定的说道。 “可如果没了军队,齐国人凭什么从赵军手里夺下翼城,又凭什么大言不惭的说一定会将蜀国太子平安送回?”听罢他们二人的话,莫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解的问道。 “想要夺下翼城,甚至是未来的蜀国,需要的远不止十万大军。” 马晟睿这才抬眼,认真的看向莫离道。他知道他忠心不二,一心想要复国和报仇。所以即便他一向不喜欢同别人往来,更不屑多作解释,但是和如今身边的这群人相处已久,他对他们的态度已有所改变。 “所以,尽管目前我们手中无一兵一卒,但若能让当前的局势为我所用,那么不但离平息内乱不远,就是未来的楚国复兴也指日可待!”说到这里,马晟睿的眼中闪着某种异样的光芒,一向冷漠的脸上,此刻却是少有的坚定和自信。 “看来少主昨夜都督府一行,也收货不小啊!”游侠不曾想到眼前一向冷漠的白衣少年也有这样耐心和真情流露的时刻,放下手中的酒壶,开口笑道。 “如今,我们也只能静观其变了!”李忠这才明白他俩昨夜去了哪里,心中宽慰不少。看来,有很多事,少主都比自己思虑的还要周全啊!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笑了。,只是这个游侠,一路走来,他是站在他们这边的无疑,但他倒底是谁? “是的,换而言之,无论接下来的这一役打或是不打,我们都可以伺机而动。”游侠似乎已经酒足饭饱,抱着怀里还剩下不多的酒壶,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道。如果不是知道他身怀绝技,若是旁人见了,定要担心他会不会摔倒。 “不错,接下来,我们唯一要做的便是等待!”马晟睿的目光透过窗户看向远处的都督府,虽然昨夜只是惊鸿一瞥,但他知道,只要掌握了主动权,一切都皆有可能。 不过,很快马晟睿转过身来,看了众人一眼,目光锁定在游侠身上,脸上笑容诡异, “不过,我现在更感兴趣的,却是你的身份!” 听到这话,莫离和李忠脸上惊讶的神色溢于言表。事实上,这一路上,他们也一直在试探游侠的身份,只不过每每被他三言两语避开,或者干脆沉默不语。 对此,马晟睿像是浑然不觉一般,也从不过问,之前以为他根本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却不想,此刻他却这般直截了当的问出了口。 “啪”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刚刚还稳稳当当躺在游侠怀里的酒壶,此刻却已摔了个粉碎。 而那张向来因喝了太多的酒,而显得神志不清的脸,此刻却是无比的清醒。只不过,似乎被什么所击中一般,在听到马晟睿的那句话后,瞬间变得惨白。 第二十三章 .计中计(1) “进去!”两个士兵押着一个低着头的男子进了慕容远的营帐,身后,一袭黑衣,脸色铁青,满脸愤怒的慕容昊跟了进来。 “三弟,你这是?”慕容远一脸不解的目光刚好对上地面跪着的那男子抬起头来惊恐不安的面容,他愣了一下,但随即神色如常。 “怎么,大哥还要装作不知吗?”慕容昊一向温和的脸上此刻却没有半分表情,冷冷道。 “你敢做,难道就不敢当吗?” 不屑再与他多说下去,慕容昊的目光从慕容远的脸上转移到了地面跪着的男子身上。他不发一言,但眼中不怒自威的神情,让那男子不由得再次惶恐的低下头去。许久,才低着头,断断续续道: “那日,那日确实是魏王殿下派我们前去,前去刺杀三皇子,” “荒唐!放肆,简直是血口喷人!”不等他说完,慕容远便愤怒的大声呵斥道。他眼中迸出怒火,死死的盯着那男子,若非慕容昊在场,他几乎就要一掌要了他的性命。 听到这话,再看到慕容远眼中隐含的杀意,男子不敢再多说,再次低头不语。 “是吗?若真是臣弟我不分青红皂白,大哥怎会听到这话就如此暴怒,又怎会认识他?”早料到慕容远会有如此反应,慕容昊倒也不急,依旧冷冷逼问道。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三弟你想要栽赃陷害,未免也太轻看了我吧?”慕容远听罢此语,眼中的愤怒之色更甚,用力的甩着衣袖,转身背对慕容昊而立。交叉在背后的双手已紧紧握成拳头。 “此人名叫刘菁,原是齐国都城一家绸缎庄的伙计,自幼拜过师,会些拳脚功夫。那日在街市与人发生口角刚好被大哥撞见,见他身手还算不错,便被收入府中**,留作护卫。不知我可有说错?” 慕容昊拇指轻动,手中的折扇打开,丝毫不理会对面背对着他,负手而立的慕容远。在室内踱着步子,熟烂于胸的娓娓道来。 “胡说,这纯粹是你的捏造之词!”然而他的这段话似乎还是激怒到了慕容远,他转过身来,脸上双眉紧蹙,几乎要爆出青筋的额头和涨得通红的脸,无一不显示他的愤怒。 “哦,是吗?敢问大哥,我哪里说错了?”慕容昊却反倒是一脸的镇定自若,轻摇着折扇,不急不慢的徐徐开口道。 “哼,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绸缎庄的伙计。他本来就是我们王府的家生子,自幼便在王府长大。至于他的这身功夫,那也是我觉得他资质不错,让师父教的。” 慕容远像是终于找到了慕容昊口中的漏洞一般,急于辩解。说到这里,他蹲下身,一只手拧着跪在地上的刘菁的脖子,眼中是让人无法逼视的寒意和盛怒。 “没想到,你竟然敢背叛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说着,用力抓着他的脖子,将他的身子高举到头顶,狠狠的朝地上摔了下去。 “砰”的一声,刘菁便重重的躺在了地上。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平静的坐起,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依旧默不作声的跪在那里。 “大哥刚刚不是说不认识他吗?怎么,这会子却怒其不忠了?原来他竟是大哥府上的心腹!”慕容昊只是在一旁默默的看着眼前愤怒的慕容远做的这一切,冷冷瞥了一眼地上的血迹。直到慕容远似乎已经发泄完了心中的怒气,稍稍平静下来之后,再度开口。 听到这句,慕容远恍然被什么击中一般,瞬间明白过来。呆呆的看着对面慕容昊脸上依旧波澜不惊的神色,眼中夹杂着愤怒,震惊甚至是自责,懊悔等各种表情。许久,才再次神色如常,咬牙道; “就算他是我府上的人那又怎样,你说我派他去行刺你,空口无凭,可有证据?” “若没证据,我也不会在这里和大哥多费口舌了,当日在场的不止我一人,还有七弟和弟妹也同样被刺。”慕容昊见慕容远的态度不再像之前那般的强硬,冷冷道。直视他的目光中隐隐有怒意。 “那你怎么不把七弟叫过来,当面与我对峙呢?”慕容远听到这里,反倒笑了起来。 原本他的母亲刘皇后也就是最初的太子妃,本应在慕容邈登基之后就是名正言顺的中宫皇后。但只因那时先皇后薛紫筠的出现,慕容邈完全忘记了他们母子二人的存在。 直到薛皇后去世多年之后,朝臣一再上奏,中宫之位不可虚待,慕容邈这才重新立了刘贵妃为后。或许是为了弥补这些年对他们母子的亏欠,纵然他的才学武功远及不上慕容昊等,但因他是皇后所生,又是嫡长子,此后,慕容邈也渐渐对他寄予厚望,一度有立他为储君之意。 也是从那时起,目睹父皇对他们母子的冷淡和对先皇后薛紫筠的宠爱,他一度对慕容昱心怀憎恨,处处刁难与他。但慕容昱对此似乎浑然不觉,从小便对朝政毫无兴趣,每日不是和兄弟们赛马,便是上山打猎。后来渐渐大了,更是做起了富贵王爷,夜夜笙歌,整日沉迷于莺歌燕舞。他这才打消了对付他之心。 加之平日,慕容昱对他每每以小弟自诩,敬仰有加,他更是不再记前嫌。开始有意拉拢他,甚至这次他能带兵前来,慕容昱的支持也是功不可没。 然而,就在慕容远想着这些,暗自得意慕容昱是自己阵营之人时,营帐外,一身紫衣的慕容昱却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 “大哥,三哥,你们快去看看吧,芷晴她,她不知怎么的昏迷不醒,”慕容昱一脸焦急的望着他们二人,急切的说道。脸上神色甚是担忧。 “弟妹她怎么了,太医怎么说?”慕容远见慕容昱神色慌张,也急忙问道。 “太医说,她是中毒所致。只是之前我们谁也没有察觉,直到她忽然昏倒,才,”慕容昱似乎已经说不下去了,脸上的神情极其痛苦,他用力的敲打着自己的额头,为自己没有照顾好妻子,竟然不知她身中剧毒而自责。 “怎么会,这一路,她都和我们在一起,怎么会突然中毒呢?”听到这话,慕容昊也一脸焦急,不解的敲打着手中的折扇问道。 “三哥可还记得那日在客栈,我们三个被一群蒙面人追杀之事?”慕容昱接过他的话道。 “当然记得,但是那日,弟妹她似乎只是受了轻伤,不过是胳膊上被人划伤了一道口子而已啊!”慕容昊回忆起当日的情形,一脸不解的问道。看向慕容远时,瞥见他的脸色在听到他的这句话时,已经吓得铁青。他心中暗笑,他终于露出了马脚。但是脸上仍是一脸担忧不解的神情。 “可是太医诊断说,那剑上涂有剧毒,只因是慢性毒药,轻易不会察觉,一旦毒发,就,就会身亡!”慕容昱用一种极其低沉而悲痛的语气道。说完这句时,目光逼视慕容远。 似乎是被慕容昱那深邃的目光一眼看透自己的内心一般,慕容远脸上的神色愈发的慌张起来,眼神也开始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但好在,随即慕容昱的目光便移开,正要再说什么,忽然一个士兵冲进帐内。 “禀告七王爷,太医说,说,”那士兵进来时,脚步极快,径直飞奔而来。但此刻看向慕容昱的目光却是躲闪不定,似乎有什么话不得不说,但又不敢说出口。 “是不是王妃她出什么事了?”慕容昱不顾一切的一把抓着士兵的衣领问道。 “太医说让王爷速速回去,王妃危在旦夕!” 听到这句,慕容昱的手蓦地松开,再也不理会帐内众人,径直离去。而那士兵说完这句,似乎是已经耗费了全身的力气,额上大汗直冒,匆匆退下。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目送着一脸焦急的慕容昱离去,慕容远在营帐内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 “我不是叫你们只杀慕容昊一人的吗,不是说过要留下慕容昱的性命吗?”慕容远此刻的心情再也无法平复下来,已顾不得许多,再次拽起地上刘菁的衣领,两眼冒着凶光,怒问道。 “我们,我们没有,”刘菁还要再说些什么,远处慕容昊看似平静如水的目光中射出来的寒意让他不由得把口中剩下的话咽了下去,不再多言。在他昨夜决定帮他们作证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大哥还想狡辩吗?还要抵赖吗?”慕容昊一反之前的冷静,步步进逼。 “若是让七弟知道幕后指使者是你,你认为他会怎么想?或者这事让父皇知道,让蜀国人知道,他们的和亲公主竟是被堂堂齐国未来的太子殿下所谋害,他们又会怎么想?” 慕容昊不由得提高了自己的声音,眼睛里有着慕容远从未见过的愤怒和寒意。 “那,你想怎么样?”许久,似乎是被慕容昊那样的语气所吓到,又似乎是被他口中所说的后果所惊醒,他终于压低了声音,有些底气不足的问道。 “交出你手中的兵权,当然这也是父皇在此次派我出京的口谕中的旨意!”慕容昊终于松了一口气。冷冷道出自己最终的目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尽管知道自己手里已经没有了博弈的筹码,慕容远还是不甘心就这么认输。 “你觉得,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慕容昊毫不留情的反问道。 慕容远不再多说,进入内室取出虎符,叹口气,放入慕容昊手中。按照宫中旨意,他在慕容昊他们到达之后就必须立即返京。看来,这一步棋,他还是输了! “等等,刘菁我必须留下!”未及慕容远走出营帐,慕容昊冷冷的话语再次在他背后响起。双手一挥,早有侍卫进来拦下了慕容远正待带走的男子。 “你!你想留一手?”慕容远当然不肯,眼中同样冒着寒意。他当然明白,此刻只是受制于慕容昊,况且又有父皇的口谕在前,不得不交出手中的兵权。但只要除掉眼前的证人和那日的那群杀手,斩草除根,就算日后慕容昱知道了此事,也是空口无凭。 “大哥无非是想要斩草除根。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军中大多都是大哥的心腹旧将,若是此时我让大哥带走了他,说不定明日大皇子便会翻脸不认人,那个时候,我手中即便有虎符,恐怕也难收拾残局吧!” 慕容昊说着,眼神瞟了一眼还站在帐内的两个侍卫。看了看他手中的虎符,那两个侍卫终于不再犹豫,将刘菁带了下去。虽说眼下他已经拿到了虎符,刘菁留与不留,都已无关紧要,况且仅凭这一事,也不足以扳倒慕容远。但想起之前答应过慕容昱的话,他还是开口了。 “况且,此刻翼城正驻扎着数十万赵军,若是此刻我军因此而大乱,那我岂不是腹背受敌,所以臣弟也不得不防!” 无视慕容远看着刘菁被押走时脸上的愤怒和杀意,他继续说道。 “你以为留着他,就能扳倒我吗?”慕容远终于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再度开口道。 “也许不能,但至少能让大哥在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寝食难安,不再对臣弟心怀不轨,这已足矣!”慕容昊亦看着他,眼中神色再次平静如常,看不出任何波澜。虽说那日他派人围攻的是他们三个人,但他心中明白,他想除掉的唯有自己。 第二十三章 .计中计(2) 次日清晨,慕容昊和慕容昱目送着慕容远一行离去。(.)直到远去的马车卷起的烟尘渐渐消散,一身淡黄衣衫的芷晴才悄然现身。 看着远去的马车,再看着他们兄弟俩脸上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的神情,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却反而有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 “皇位对你们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甚至,不惜手足相残?”芷晴皱着眉头,脸上神色复杂,不知是在质疑还是在思索着什么。虽说她昨天只是配合他们演了一场戏,但聪慧如她,自然明白他们的目的。 听到她的这句发问,兄弟二人互看了一眼,却没有辩驳。或许她说的原本就没错,生于皇室的他们,很小便目睹宫廷争斗,手足相残,自是比别人更能体会生存的不易。 “天下,到底是谁人的天下?就为了这一城一地之争,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又有多少人为了这所谓的天下不惜弑父杀兄?” 看着远处近在眼前的翼城城楼,芷晴犹眼中忧虑之色更浓,像是在发问,又似在自言自语。 记得那次,景弘哥哥带着她来翼城看望爹爹。那时,她的四周也是像现在这样到处布满身着盔甲的士兵。还记得那日,爹爹带着他俩登上城楼时,曾看着城下无边的沙场说过,这古老的城墙下,这滚滚黄沙中曾掩埋了无数的尸骨,亦有无数家庭因此而妻离子散。 她不再理会身侧的二人,也不期望能从他们口中得到回答。迎着眼前拂面而来的黄沙,径直远去。 她不知道,二十五年前,有另外一个一袭紫衣的女子站在翼城楼上,面对着滚滚的黄沙,面对着那些曾埋葬于此的无数孤魂时,也曾有过同样的质疑。 她唯一知道的是,如今的她早已退去了曾经的稚气,早已不再是那个温和柔顺,不谙世事的闺阁小姐了。自幼,她便精通琴棋书画,原本不过是为了打发无聊乏味的闺阁时光。而那些从小便被她熟读的经书史卷,也只是为了开阔眼界。 但如今,这些都变成了她生存的筹码,甚至那些史书谋略,如今也变成了她算计别人的工具。她不知道,如今这样面目全非的她还能在这乱世的纷争中走多远! 看着漫无目的远去的淡黄衣衫的女子,慕容昱第一次觉得,她的背影是如此的孤单,又是如此的不同。只是,纵然向来自诩聪明睿智的他,都无法,也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她的诘问。 营帐内,慕容昱和慕容昊正在研究着翼城的地形,商量着接下来面对赵军可能的应对方法。 “多谢吴王和宁王殿下相救!”忽然,一身黑衣的刘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平身!”慕容昊放下手中的兵书,挥手道。 “其实,真正救了你的,是你自己!”慕容昱脸上浮起慵懒的笑容,认真的道。 “但如果没有昨日三皇子的执言相救,小人此刻,只怕早已丧命于魏王之手!”刘菁倒也不笨,他心里明白,虽说昨日慕容昊说留自己一命是为了制衡慕容远。但那时他的虎符已到手,他的生死已无关紧要,更构不成日后对慕容远的强大威胁。 “你放心,我许诺过保你家人安然无恙,就必会言出必行!”慕容昱神情坚定道。(.)他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生死,一切只为达成自己的目的。但倘若他答应过的事,却也一定会做到。 “多谢王爷,小人今后一定为两位王爷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刘菁听到他这句许诺,再次拜倒在地。 待他退出营帐之后,慕容昊却笑着看向慕容昱。 “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让他开口的。” “他们能为大哥出生入死,甚至那日,宁愿一死也绝不说出幕后之人。要么他们有家眷在他手上,要么就是真正的死士。” 慕容昱倒也不隐瞒,笑着解释道。 “不错,那你又是怎么打消他心中的顾虑呢?”慕容远追问道。显然此刻,这个比起案上的兵书更能激发他的兴致。 “你最好不要再做无妄之争,否则,”慕容昱的扇柄径直抵着眼前黑衣男子的喉咙处,手中力道也在渐渐加重。 他一路追出,终于在离齐军营地不远处拦下了正要逃跑的刘菁。不过是略施了一段轻功,飞身挡在了刘菁的面前。在黑衣男子来不及拔剑的瞬间,已先发制人。 黑衣男子嘴里喘着粗气,知道自己不敌,手中来不及拔出的长剑“砰”的一声,甩落在地。 慕容昱收起手中的扇子,转身背对着他道: “你之所以宁死不说,只因你的家眷老小都在慕容远的手中。”似乎是早已预料到说这话时,眼前的黑衣男子脸上低头默认不,一语不发的神色。他蓦地转身,逼视他的双目,继续道:“我保证,只要你肯开口,我定担保他们安然无恙。” 没想到,听到这话,对面的刘菁却摇摇头,叹口气,坚定道:“我自幼便是王府的家生奴才,我的父母也都是魏王府的佣人。我们不能,也绝不会背叛王爷和皇后娘娘的。” “是吗?据我所知。魏王府的丫鬟仆人是九个亲王府里,人数最多的。但,也是被主子虐待最多的。”慕容昱全然没有料到他会是慕容远府中的心腹。但也只是一秒钟的时间,随即,略一思索,继续说道 “据说去年,王府便有一位模样长得十分俊俏的玉芝姑娘,只因为王妃嫌她长得太过标致,怕她勾引王爷,便处处处心积虑的打压她。最后这位姑娘竟因不堪**,投井自尽。” 仿佛是自己亲眼所见一般,慕容昱有些惋惜的道来。虽说他平日对魏王府也留心观察,但绝对没有到对府的每个丫鬟仆人都了如指掌的地步。而他这句,也只是随意一试。 “是的,那,那个姑娘,就是我的亲妹妹。”许久,听到他再度提起,对面黑衣男子情绪一下子失去控制,双眼微红,断断续续才道。 “既然如此,你不但不替你妹妹报仇,却还要为仇家卖命?她若在天有灵,怎会瞑目!”慕容昱随即大声质问道,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误打误撞。 “可王爷,他,他毕竟是小人的主子啊!而且,我家世代都在魏王府当差,我怎么能,”虽然提到死去的妹妹时,黑衣男子眼中的恨意显露无疑。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想到自幼受到的教导,刘菁还是再度摇头。 “‘岂不闻良禽择佳木而栖,忠仆择良主而侍’的道理?况且你们世代为魏王府鞠躬尽瘁,但他不但没有善待你们,却反倒如此陷害你的妹妹,欲加之罪,使她蒙冤而死。这样的主子,你还要愚忠下去吗?” 慕容昱没有迟疑,趁他犹豫不决之际,再度开口逼问道。 似乎为他的这句话所动,男子再度犹疑不决。 “我说过,我担保你的家人安然无恙。我说到的,自然也会做到。”慕容昱加重语气,再次神色坚定的打消他心中的最后一丝顾虑 “好,我答应你们!”许久,男子才再次抬头,咬牙道。 “你就这么给他编织了一个谎言?”慕容昊笑着问道。 听罢慕容昱的讲述,想着他一向的作风,一旦棋子再没了利用价值,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抛弃。 “甚至还要我答应保他性命?,”慕容昊不解的问道。 “是,我对于棋子向来不会有怜悯之心。但,只要我慕容昱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慕容昱丝毫不理会他眼中的不解,甚至质疑,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和一如既往的自信。 “可,”慕容昊听到他这样的坚定语气,不得不信。但刚要再问,却忽而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继续说道:“所以,你早上放了那只信鸽。” “是的,估计在大哥返回王府之前,绿芙便已接到我的飞鸽传书,已办妥一切。” 慕容昱的目光看向远处的蔚蓝晴空,停留在一棵柳条倒垂,绿意盎然的柳树上。此时已是初夏,算来,离开齐国已有将近两个月了。只是不知,此时那一身绿衫的女子是否还像往常一样在闺阁眺望,痴痴等候他的归期。 第二十四章 .兵临城下(1) “启禀公主,慕容远已于今早离开翼城。(.无弹窗广告)”一身着灰蓝盔甲的士兵单膝跪地,低头奏道。 离他所跪之处不远的正前方,一绯衣女子正在桌旁一勺一勺喝着碗里的燕窝粥。 许久,女子才不慌不忙的接过右侧侍女手中递过来的丝帕,轻擦了一下唇角粘着的浆糊,这才轻启丹唇:“那现在,驻守在城外的齐国大军又是谁在统领?” 女子的一双纤纤玉手正浸于盛满清水的盆中,身侧,另一侍女正在小心的细细清洗着。 “慕容昊和慕容昱兄弟二人,据说有人看见宁王慕容昱的王妃也出现在军营。[.超多好看小说]”那士兵抬起头答道。 “可是那位蜀国送去的和亲公主――欧阳芷晴?”听到这话,绯衣女子脸色忽变,急忙问道。随之,“砰”的一声,盛满清水的铁盆砰然落地,水花四溅。 “奴婢该死,请公主恕罪!”正端着铁盆的婢女大惊失色,随即跪倒在地。 “正是!”没有想到公主听到这一消息,竟会如此激动。士兵的脸色也蓦地紧张起来,低头答道。 “我早该想到的,”绯衣女子站起身,喃喃自语道。 “报!吴王慕容昊正带领齐国大军结集在城楼下,扬言即刻攻城!”一传令兵急奔而来,跪倒在桌前,将手中的战书高高举过头顶。 绯衣女子大惊,花容失色,一只手刚接过战书,又另有一人从门外奔来。 “宁王慕容昱正候于府外,等候觐见公主!” 一时失神,步履不稳,绯衣女子身形稍倾。放于桌边的两只筷子被女子的衣角带落在地。孟念薇的脸色在听到这一消息时,瞬间变得惨白。双眉紧蹙,匆匆瞥了一眼手中的战书,随之,弃之于地。心里一时大乱,愁眉不展,已来不及紧张,甚至是思考。 “带慕容昱去客厅等候,就说本公主稍后就到!”孟念薇再度转身,不过片刻,绯衣女子脸上神色瞬间已回复如常,纤指指向刚刚最后进门的那士兵,快速吩咐道。 “你,速去传召赵将军来我房中!”同时,眼珠一转,已看向了刚刚递过战书的传令兵,又讯速的下达了另一道指令。 待其他人都退下后,孟念薇独自徘徊于室内,心中瞬间闪过万千思绪。 她深知无论慕容昱或是慕容昊,其中任何一人都不是易于对付的。更何况,如今他们二人联手! 她早探得他们的行踪,也早做好了接下来这一役的部署。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会来的如此的措手不及! 本想借他们兄弟三人之间的矛盾一一分化瓦解,却不想慕容昱这般轻而易举的便逼走了慕容远;与此同时,也给她来了一个始料不及的突袭。 “咚咚咚!”正想着,门外已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孟念薇走到刚进屋的赵将军面前,在他来不及下跪之时,便一把扶起。 “免礼!” 一边示意他近前,一边在他耳中悄悄耳语了一番。赵将军得令,即刻转身离去。 重新坐回到铜镜前,仔细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衫。许久,才缓缓起身,一抹自信的浅笑浮上绯衣女子的嘴角,推门而去。 第二十四章 .兵临城下(2) 都督府的大厅里,左侧宾客席上,一袭紫衣的慕容昱正闲坐品茶。掀开盖子,深吸了一口,一边细细品着手中的茶香,一边打量着这屋内的陈设。 正前方对着门的是一古香古色的上等檀香木桌,对着木桌正中的是一宽大的坐塌,看来这里正是都督府平日办公的地方。只是,他都等了快半个时辰,还不见孟念薇的人影。 而此时,耳边远远的传来城楼下的战鼓声和号角声,想来战斗已经打响。莫非孟念薇早识破了自己声东击西的计谋,任由他自投罗网的前来当人质,而自己已前去城楼下应战? 想到这里,慕容昱的嘴角浮现一抹笑意。放下手中的茶盅,站起身来。也好,趁着此时人去楼空,打探一番虚实。 “怎么,宁王殿下这么急着要走,莫非担心这一役齐军再次败北么?”一声笑语吟吟的清脆女声自身后传来。慕容昱转身,一袭绯衣的女子正从屏风后走来,莲步轻移,径直坐到正中的坐塌上。 “久候不至,本王刚刚还在遗憾,今日不能一睹公主的芳容呢!”嘴角依旧是一抹慵懒的浅笑。慕容昱轻摇折扇,翩翩玉立。 “久闻公主谋略过人,今日一见,方知公主的容颜更是举世无双!”慕容昱笑着夸赞道,一张嘴仿佛是抹了蜜一般,脸上更是眉眼含笑,恍然被眼前的绝美容颜所倾倒。宁王殿下风流之名世人皆知,如今这话看来不假! “承蒙王爷夸赞,本公主愧不敢当!只是不知,若是今日王妃在此,听到这番话,又该作何感想?”孟念薇亦嫣然一笑,从容作答。(.)一句话便将慕容昱驳回,当然也为验证刚刚听到欧阳芷晴也在翼城的传闻真假。 “若是王妃今日与本王同行,只怕此刻,花容失色的却反倒是公主了!”想起之前听到她和刘景弘二人的谈话,慕容昱从容答道,脸上那抹淡然自若的慵懒笑容依旧。 “王爷此话怎讲?”孟念薇大为不解,但脸上仍是浅笑嫣然,镇定自若。 “蜀国太子和我家王妃自幼青梅竹马,想来公主也有耳闻。若是公主慈悲,让他们二人相会,想来太子殿下必会感念公主之恩。”倒也不避讳,看着孟念薇微蹙的柳眉,慕容昱笑道。纵然说出这话时,他心里亦是不悦。 原来欧阳芷晴当真在此,否则慕容昱也不会单刀赴会前来,只为打探刘景弘的消息。 但随即,绯衣女子面上神色如常,孟念薇再次轻启丹唇,自信笑道:“这么说,王爷此番前来定是要救出蜀国太子了!王爷就这么自信,这一役,齐军必胜么?” 她早料到慕容昱前来就是为了拖住她,故而心中已有了计较。纵然赵将军不能与慕容昊抗衡,但已不足三万人马的齐军,也未必能以少胜多。 “确实如公主所料,齐军固然不敌,但赵军也未必有必胜的把握!”似乎是猜透了眼前眼珠流转,自信浅笑的绯衣女子此刻心中所想,慕容昱直言道。 “是么,既然如此,那王爷前来又所谓何事?” “本王前来,只为和公主做一笔交易!”都是心思缜密之人,慕容昱没有兜圈子,直接切入正题。 “我凭什么要相信王爷,又凭什么要接下这笔交易呢?”柳眉一扬,莲步轻摇,孟念薇径直起身,走下坐塌,看着慕容昱道。 “报!” 慕容昱正要答话,忽然,一传令兵奔入室内。那士兵正要回话,见到慕容昱也在场,便咽回了口中正要说的话。 “不必隐瞒!”孟念薇看了一眼慕容昱,转身对士兵道。 “我军士气高涨,一股作气,赵将军已帅大军将齐军击退到城外十数里之地!” “知道了,告诉赵将军,一切依计划行事!” 孟念薇挥手,士兵退下。转身看向慕容昱,绯衣女子脸上是成竹在胸的自信笑容。本就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因那一抹动人的红晕,显得更加的妖娆多姿。慕容昱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她和欧阳芷晴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女子! 如果说眼前的绯衣女子风情万种,宛若妖艳炙热的芍药;那么芷晴则更似一朵淡雅高贵,清香宜人的水仙。 “看来赵将军的确没有辜负公主的期望!”慕容昱仍然是一脸的自信,脸上习惯性的慵懒笑容仿佛对于刚才士兵所说的齐军溃败毫不在意。 “吴王慕容昊的英勇善战,赵将军自是不敌。故而这一役,本公主不求全胜,但也绝不会掉以轻心。”孟念薇起身,作出送客的姿势。 “所以,恕我不想跟王爷做这笔交易!” “但若是这一役,赵军败了呢?”慕容昱丝毫没有动摇,亦起身,手中折扇指向孟念薇道。 “看来王爷对令兄倒是很有信心!”听罢慕容昱的话,孟念薇再度转身,面上仍是自信的笑颜。心中却也不免有了一丝忧虑。慕容昊绝非慕容远可比,若非此刻齐军人马已不足三万之众,否则,即便自己亲自与他对决,也未必能全胜而归。 “世事无绝对,更何况,胜负乃兵家常事!” 孟念薇眼中的疑虑之色不过是少瞬即逝,但还是被慕容昱捕捉到了,他依旧镇定自若道。 只要接下来赵军不能全胜,那么,他们就有跟孟念薇谈判的筹码,而这才是他们发动这次战役的根本原因。否则,不足三万的大军远远无法和此刻驻扎在城内的十万齐军相抗衡。 “报!”说曹操,曹操到。仿佛如慕容昱预料的那般,传令兵再次来报。 “我军,我军,”传令兵再次的迟疑了起来,而他脸上紧张不安的神色表明,这次的犹豫绝不仅仅是因为慕容昱在场。 “说!”孟念薇脸色微变,冷冷道。 “我军在城外树林突遇齐军包围,腹背受敌,正退败回来!” “什么?我不是嘱咐过赵将军将敌军击退即可,万不能趁胜追击吗?”孟念薇听到这话,心知不妙,再也气不过,怒道。 “之前我军确实大获全胜,但,但赵将军认为齐军不过区区几万人马,不足为惧,故而,”士兵见孟念薇大怒,脸色气得通红,低头如实答道。 “那现在战况如何,我军伤亡如何?”至此,一切已成定局,再追究已是枉然。孟念薇只得叹息一声,改口问道。 “虽说齐军引我们入林,但自身也损失惨重!”士兵说这话时,目光却看向正端坐一旁听着他们二人对话的慕容昱,脸上除了恨意,也有不屑。 “我军已在赵将军的带领下退了回来,虽说没有一举歼灭齐军,但也不曾败于他们!”士兵说道这里,咬牙切齿的看向慕容昱,脸上仇恨之色更浓。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估计慕容昱此刻早已死去。 “知道了,你下去吧,让赵将军稍后前来见我!”孟念薇挥挥手,转身看向慕容昱,脸上神色淡然,只是没了笑意。 “王爷的提议,本公主会考虑的!” 第二十四章 .兵临城下(3) 翼城外,滚滚黄沙中,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数浑身插满利器,血肉模糊的尸身。[]一身白衣的少年默然立于风中,看着那些剑尖上逐渐被风干了的黑紫色血迹,想着昨日那一站的激烈场景。 一身黑袍的慕容昊身后是不足三万人马的齐军。与虎背熊腰,咄咄逼人的赵羽身后的十万雄狮形成鲜明对比,更不用说城楼上已布满了手握长弓,蓄势待发,只待一声令下的弓箭手。 随着号角声响起,数以万计的赵军挥舞着长枪奋勇上前。在城楼上弓箭手们几乎百发百中的无数利箭的掩护下,城楼下,本就兵单势薄的齐军在赵军强势的进攻下,节节败退。赵军军旗在风中飘扬,胜利的号角已然吹响。 而那时,城楼一角,默然观战许久的白衣少年已没了再看下去的耐性,这一役胜负已分。只是在转身跃下屋顶的刹那,眼角不经意间露出一丝不屑和惋惜。众人都道吴王慕容昱英勇善战,文武双全。原来,也不过如此! 可如今的他屹立在硝烟未尽的战场,却是一脸的不解。不过是一日的光景,就传来赵军败退的消息。虽说齐军营中此时仅剩的士兵已寥寥无几,但慕容昊又是如何用不足对方三分之一的兵力将赵军击退呢? 看来终究是他太大意,低估了他们兄弟二人。 “少主!” 在漫天黄沙的战场伫立了许久,除了不绝于耳的风声,以及身上的衣袍被大风刮起的猎猎作响之声,便再无其他。直到这一声叫唤自风中传来。 “可有其他的消息?”眉头微蹙的少年没有回头,但已经听出了身后莫离的声音。 “赵军已和齐军达成协议,三日后在都督府谈判言和!”清晰的话语,自呼啸的风声中传来。 “议和?”直到这时,少年才转过身来,再次打量着身侧脚边鲜血淋漓的尸体。似乎被这句话所动。不过片刻光景,他皱紧的眉心已然展开。心中的疑惑终于解了。 原来慕容昊早就算准了这一役不会有胜算的可能,他不惜以仅剩的三万人马做赌,只求赵军入局,以博得和赵军谈判的筹码。 这一役的胜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的谈判! “今日叫战的只有慕容昊一人,莫非慕容昱当时正在都督府?”似乎是记起什么,马晟睿冷漠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似乎是在求证什么。 “据说今日开战之前,慕容昱确实去过都督府拜会赵国公主。至于说,”想起之前在城内酒楼听到几个士兵的谈话,莫离看向马晟睿道。 “难怪如此,”马晟睿的眼中浮现一抹释然的笑意。这样一来,一切就都可以解释通了。 “我们回去吧!” “那三日后的议和?”看到马晟睿眼中兴奋的光芒,知道他心中已有了打算,莫离不解的问道。 “这样的热闹,我们岂能错过!”马晟睿回头,难得的冲他一笑道,转身径直朝城门的方向行去。 “少主要独自前往都督府与慕容昱和赵国公主等人会面?”客栈内,听罢马晟睿的决定,李忠起身问道 “李尚书不必为我担心!”马晟睿看着青衣老者,笑着宽慰道。 “一人前去,实在是太过冒险,我等愿随少主同去!”说完这句,王熙当即手握大刀,双膝跪下。自从妹妹死后,他便一直跟随马晟睿左右,心中除了报仇和复国,再无他念。 随着他的跪下,室内其他众人亦齐齐跪下,即便是这一路走来都心不在焉,对一切都浑不在意的游侠,此刻跟着跪了下来。 记得第一次,他们在他身后跪下时,是为了让他做回楚国少主。那时的他,一心想要救出雪儿妹妹,从没有想过要回头。然而,这些天的生死与共已经将他们连在了一起。 尽管在大多数时候,他都和从前一样,习惯独来独往,一言不发。 “你们都起来吧!”马晟睿脸上的神色变得温和起来,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冷漠。此刻,他们的下跪不再是令他压抑的逼迫,而只为和他同生共死! “你们放心,我定会平安归来!”他一向不是善言词之人,而此时,除了这句承诺,他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言语。不再多做停留,拿起问天剑,转身欲去。 然而,一袭青衣的身影已经拦在了身前。之前一向对他言听计从,无半分忤逆的莫离站默不作声的挡住了他的去路。 “请少主允许我们同去!” 马晟睿不由得再次皱起眉头,还要再说什么,一袭黑衣的游侠也上前和莫离并肩站在了一起。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坚决之色,亦如此刻他脸上的坚定神情。 许久,马晟睿看着他们二人,终于点头默许。三人并排走出了客栈,王熙等人正要追出,却被李忠留下。有他们在侧,他已安心! 第二十五章 .谈判 “吴王的英勇善战,本公主领教了!”孟念薇冷笑道,打量着眼前宾客席上的三位贵公子,眼珠一转,目光看向首席上正悠闲品茶的慕容昊。 三日前的那一役,慕容昊以少胜多,以不足三万之众击败十万人马的赵军,虽未大获全胜,但这一役已足以载入史册。 尽管这一战赵军失利,但此刻孟念薇的脸上已看不出半分的沮丧或是愤怒,依旧是一脸自信,笑靥如花,镇定自若。 “若非小王略施拙计,今日又怎能有幸得见公主!”慕容昊放下手中茶碗,脸上依旧是和煦的笑容,宛若谦谦君子。 “宁王和吴王殿下双面夹击,声东击西,配合得天衣无缝,小女子甘拜下风!”孟念薇自嘲的笑道。但遇到如此熟谙兵法,兄弟齐心的对手,她也算是输的心服口服。 若他们兄弟二人联手,将来的齐国天下必是他们的。既然如此,不如趁此机会双方坐下来好好的谈谈,也为未来的齐赵二分天下打下基础。 “既然今日我们都坐到了谈判桌前,也请公主请出蜀国太子,这样一来,我们也好对蜀国有个交代!”听罢孟念薇之语,开口的却是坐在最下方,慕容昱身侧,那一袭蓝白相间丝质衣衫的贵公子,看年纪不过二十左右。论容貌比之慕容昱兄弟二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宁王和吴王的大名本公主早有耳闻,只是,敢问这位公子是?”孟念薇眼中露出惊讶之色,淡淡一笑。对于这样一位俊美的几乎可以与女子相媲美的男子,她实在是好奇的很。 “在下不过是宁王府中的一个幕僚而已,公主多心了。”那蓝衫公子从容答道,说着轻摇折扇,打量起眼前的绯衣女子。 两弯修长的柳叶眉顾盼神飞,一双大眼睛湛湛有神,浑身自有一种不同于一般女子的豪迈之气。但见她肤色奇白,鼻子较常女为高,修长而略显方形的脸庞不同于小家碧玉的南方女子,与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久闻宁王妃才貌双全,不但精于琴棋书画,更有着倾国倾城之姿。不知王爷可否让我一见?” 本来孟念薇对那蓝白衣衫的俊美公子没有丝毫的怀疑,最多觉得他长相奇美罢了。但方才他自我介绍身份说那番话时,打量自己的眼神中有欣赏,更有着某种隐隐的嫉妒。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一定有问题。 “若是见了公主的绝世容颜,本王的爱妃只怕会相形见绌,故而不敢前来。”慕容昱见她二人各自眼中均有质疑和敌意,笑着开口,打破僵局道。 “公主殿下一直回避有关蜀国太子的问题,莫非太子殿下已遭不测?”慕容昊起身,挡住了欧阳芷晴和孟念薇的目光接触,重新提起刚才的话题道。 听到这话,纵然知道只是一句试探,但蓝衫公子置于几上的左手五指还是禁不住微微的颤抖起来,若非是慕容昊颀长的身形挡住了孟念薇的视线,她一定可以看到此刻蓝衫公子脸上紧张担忧的神色。 孟念薇没有再多说什么,笑着冲身侧侍奉的侍女点头示意。不过片刻,一袭月白色宽大长袍的刘景弘出现在大厅的门口。看他的衣着打扮,均和一般的皇室贵族无二。看来在被俘的这段日子里,他并没有吃太多的苦头,慕容昱之前所说不假。 四目相对,蓝衣公子再也顾不得许多,径直起身来。盈满泪珠的眼中除了门口屹立不动的男子,再也瞧不见别的。忘了自己此刻所处之地,亦忘了自己此时此地的身份! 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她,永远不再是那个当初那个刁蛮任性,一口一口叫着他“景弘哥哥”的芷晴妹妹了。 纵然此刻看着对面熟悉的容颜,不顾双颊的泪水,用丝帕紧掩着的口中依旧忍不住要脱口而出那四个字。 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跟在她身后,一心守护她,疼爱她的表哥了! 再度捕捉到那熟悉的双眸,心中五味杂陈,波涛汹涌,却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一时激动过后的脑海此刻却是一片空虚,就连那一时凝滞的双眼里,片刻的喜悦和慌乱之后,也是一片虚无和茫然! 他再做不回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蜀国太子了;而已嫁做**的她,也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调皮任性的小郡主了。 许久,意识到身侧有另外一双带着嫉恨的怒目正盯着自己,蓝衫公子才回过神来。用丝帕拭掉眼角滑落的泪痕,缓缓坐下。而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的男子却是一脸空洞,茫然走向右侧的坐席,没有片语,亦忘了自己此刻为何要出现在此。 此刻慕容昱眼中嫉恨交加的神色让人不由得心生寒意,而孟念薇此刻投向刘景弘的怒目就几乎可以杀人了。只不过,他们眼中的那人都看不到! “王妃既然来了,何必要隐瞒呢?”冷冷的质问之语从孟念薇口中掷出。而她眼中向欧阳芷晴投去的嫉恨目光让她终于不得不清醒过来。 亦冷冷回了一笑,欧阳芷晴没有任何的辩解,起身掷下头上的白色丝带,如飞瀑般的青丝飘逸开来。眼角瞥过慕容昱愤怒的眼神,她亦不屑多言。冷然相对的双眸分明在告诉他,他们之间只是盟友关系,所谓的夫妻之名亦只是为了达成各自的目的! “宁王殿下此次当真只为解救蜀国太子而来吗?” 刘景弘停留在欧阳芷晴身上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孟念薇心中怒气更甚,再度冷冷开口,逼问道 “齐蜀既是盟国,解救太子自然是我们义不容辞之事!”慕容昊从容答道,脸上也隐隐有了怒气。 “宁王殿下也这么认为吗?”孟念薇不为所动,继续冷冷道。 “其实,就算本王不来,公主也会遣返太子殿下。我们自然不必多此一举!” 慕容昱站起道,刚刚还一脸愠怒的脸上此刻已是笑容满面。说这句话时,满是寒意的目光扫过屋内的众人,继续道: “但我们今日前来,绝不仅仅只为了蜀国太子!” 说到这,他的脸色再次为之一变,脸上笑容瞬间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严肃和坚定。 “无论这一役的胜负如何,翼城已属赵国,这一点没有任何商榷的余地!”孟念薇眼中神色亦是坚定不疑,没有半分退让的回击道。 “公主的意思是,赵国定要拿下翼城了?”慕容昊也冷冷开口道,眼中神色凛然,毫无妥协之意。 若是其他城池归属了赵国,他们也许作罢。但翼城,无论是军事要地的重要性,还是通要塞的地理位置,她的地位都不仅仅是一座普通的城池,怎可相让! “若是三位今日是为翼城而来,那么请回吧!”孟念薇明艳的脸上忽然蒙上一层寒意,柳眉扬起,眼中的拒接和遣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慕容昱再度站起,正要开口驳斥,忽然一男子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得翼城者,得天下!” 一袭白衣的男子悄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手中那柄举世闻名的问天剑显然比他的主人更吸引众人的目光。目光越过宝剑,白衣身侧,一身青衣,一袭黑色风衣,同样怀抱长剑,眼神冷漠,杀气顿现的两名男子紧随其后。 “如此要塞之地,齐国岂肯烘手相让;当然,公主殿下自是不会轻易放手!”目光扫过屋内众人,尤其是在看向一袭紫衣的慕容昱时,一脸冷漠的白衣少年脸上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楚国少主马晟睿?! 第二十六章 .礼物(1) 马晟睿的出现让所有人始料不及,看来翼城未来的局势只会更加的错综复杂。 走出都督府大门,慕容昱一行三人心事重重。 尤其是慕容昱,其实那夜追踪之时,他便已经知道他是马晟睿。若那日真的动起手来,他未必是他的对手;而今日,不过是寥寥数语,便知此人心机深沉,智计过人。 之前那些天,他躲在暗处静观其变。直到这一役胜负已分,他才悄然现身。 不同于此刻面满愁容,心中正苦寻对策的兄弟二人。欧阳芷晴的心还是没有完全从刚刚见到刘景弘的久别重逢的伤感中走出来。直到一行六人的身影在她眼前闪过,尤其是那渐行渐远的白衣少女。忽然,她就像发现了宝藏一般,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蓦地朝那行人的方向奔去。 “雪儿妹妹请留步!”此刻,芷晴脸上已换上了一副邻家姐姐般亲切的笑容,自信从容道。 “芷晴姐姐!”白衣少女听到这熟悉的话语,蓦地转身,一把抓住芷晴的手,欢快的叫了起来。之前一脸闷闷不乐,毫无生气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惊喜。 “妹妹千里迢迢,不顾战乱来到翼城,到底所谓何事?”芷晴依旧笑着问道,脸上满是关心和好奇。 “我,”雪儿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再次撇到身侧朱见铭示意的眼神,怔在了那里。(.好看的小说)一脸犹豫的看着芷晴,欲言又止。 丝毫没有理会此刻朱见铭脸上的不耐烦和愤怒之意,在他再度开口阻止之前,芷晴抢先开口道: “妹妹不说没关系,姐姐我猜,雪儿妹妹来翼城是为了来找你的晟睿哥哥,对吗?” 芷晴和颜悦色的看着雪儿清澈的双眸,一脸真诚的问道,微笑的脸上写满期待。 “姐姐你见到晟睿哥哥了,对吗?”听到“晟睿”二字,雪儿再也忍不住面露兴奋之色,紧紧抓着芷晴的手,激动得快要跳起来,澄澈的眼中满是希冀。 “你的‘晟睿哥哥’可是楚国少主马晟睿?”紧跟在芷晴身后赶来的慕容昱和慕容昊听到雪儿这句,彼此互看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道。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那日我和晟睿哥哥在马车上被他们追杀时,他们口中确实叫着他“少主”,”说到这里,雪儿慢慢松开了芷晴的手。似乎是回忆起往事,眼中蓦地涌出泪珠。 “那天,晟睿哥哥为了保护我,和很多很多的黑衣蒙面人厮杀在一起。最后,最后我被见铭哥哥带走了,可是他,他却被他们一剑……” 雪儿再也说不下去了,哽咽着看向身侧的朱见铭,任由他拿着丝帕轻柔的试着她脸上的泪水。[]然而此刻,雪儿的泪水和朱见铭那般疼惜的眼神却让慕容昱他们更加确定,雪儿和马晟睿之间一定有着莫大的关联。马晟睿的问天剑法自然是师承凌岳的,那么雪儿,莫非是凌岳夫妇的女儿? “晟睿哥哥他没有死,他一定没有死对不对?”雪儿伤心了好一会儿,忽然醒悟过来,再次拉着芷晴的手,含泪求证道。 “不,他很好。而且姐姐保证,明天,明天姐姐就可以让雪儿见到朝思暮想的晟睿哥哥了!”芷晴脸上依旧是亲切的笑容,让人不由得不信。而看向雪儿的眼中的坚定之色和郑重的语气,让雪儿眼中一直在流淌着的泪水渐渐少了,终于少女用衣袖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破涕为笑。 芷晴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雪儿此刻绝美的笑颜,在为她高兴的同时,心里也在暗自思忖,手中终于有了一个对付楚国少主的致命武器! “此话当真?”冷冷开口的,是一脸寒意的朱见铭。只是不知此刻,他眼中的愤怒是对芷晴方才承诺的质疑,还是心中在暗自担心雪儿见了马晟睿便会离自己而去。 “绝无虚言!”慕容昱对上朱见铭隐隐有些伤感的冷漠眼神,淡淡道。他明白此刻心乱如麻的朱三公子的感受,恰如不久前,当他看到芷晴与刘景弘四目含情,脉脉相对时,同样心中波涛汹涌的自己。 “相信朱三公子愿意为了雪儿姑娘的幸福去做任何事!”淡然开口的却是慕容昊。 此刻朱见铭眼中得知马晟睿就在附近的无奈和失落,与之前对雪儿的温柔呵护形成了强烈对比。爱有多深,痛便有多深! 看着此时脸上神色复杂的朱见铭,纵然风流不羁的朱三公子也有神伤的时候。看着他身侧懵懂不知,完全沉浸在即将见到马晟睿的喜悦之中的雪儿。慕容昊脑中不知怎么的,却浮现了绿芙那面带愁容的面容,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明知没有结果,却奋不顾身! “你娘她,便是神医慕雪妍?”烛光摇曳的客栈内,看着灯光下,雪儿更显妩媚的绝美容颜,慕容昱起身开口问道。 “嗯,只不过和爹爹在一起之后,娘就很少再外出给人看病了。后来,后来神医慕雪妍也和爹爹一样,渐渐的被世人遗忘了。这些,都是我长大后,爹爹将给我听的。” 雪儿似乎是沉浸在回忆里,断断续续的说道。看着少女此刻温暖的笑颜,想来和爹娘在一起的时光一定是她此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慕容昱眼中满是羡慕,心中不免泛起一丝酸意。只可惜,他的娘亲…… “那你娘可有跟你提起过神医薛紫筠?”慕容昱深吸一口气,终于平定了心神,仍旧忍不住问出口。 听到这句,慕容昊和芷晴面上都有些不安的看向慕容昱。直到此刻他们才明白为什么他已经明了了雪儿的身世,却仍要开口相问。雪儿刚才的讲述和那一脸幸福的模样,一定刺痛了他的心吧! “当然有了,娘说薛神医她是这世上医术最高明之人,比她还要厉害呢!”雪儿听到这话,似乎是想起了更多,兴奋的站起来道: “爹爹和娘都说薛神医是这世上最善良,最高贵之人,无论她的医术还是她的仁义,甚至她的容貌都是当今世上无人可及的!”雪儿边笑着看向慕容昱道,在谷中的岁月,除了看爹爹练武和娘一起上山采药,她听爹娘提起最多的便是那个不时和娘飞鸽传书的薛神医了。 “可惜的是,娘说后来薛神医成了齐国皇后,她就很少再有师姐的消息了!”雪儿不解的看着慕容昱专注和急切的眼神,把她所知道的关于薛神医的一切都一一道来,只是没想到慕容昱听到后,脸上不但没有半分高兴的神情,却反倒是越来越急躁,甚至是愤怒,难过起来。 “昱哥哥,你怎么了?”雪儿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慕容昱已然愤怒的冲出了客房。 慕容昊和芷晴眼中神色忧虑,没有多想,便跟了出去。 第二十六章 .礼物(2) 许久,一路狂奔的慕容昱才停了下来。重重一拳打在身侧的墙壁上,低下头去。看到身后一前一后的两个黑色身影,知道慕容昊和芷晴一路跟了过来。 “是,在江湖上,她是人人敬重的神医;在齐国,她是百姓称颂的国母!” 似乎有中无形的压力在压在胸口,踹不过起来。许久,慕容昱大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她是完美的女神,一生之中最大的污点便是我,是我这个不争气,没用的儿子!” 慕容昱悲愤道,眼中隐隐有泪光。 “如果不是因为我,父皇也不会这些年都郁郁寡欢,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肯看我一眼,甚至……” “你当真这么想吗?”缓缓开口的却是芷晴。 “你知道一个母亲对于儿子的爱有多深吗?她是用自己的命来换你的命!而你,却在这里自怨自艾,黯自神伤!”芷晴一步步走到慕容昱面前,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说话间,语气也提高了不少。 “你不要跟我说什么你从小没有享受到母爱,不要告诉说你其实是嫉妒雪儿妹妹有双亲的疼爱,”不等慕容昱张开的双唇吐出字句来,芷晴快言快语的打断道。 “你以为她不想陪在你身边看着你长大吗?雪儿说的没错,薛神医是这个世上最高贵的女子,亦是这个世上最伟大的母亲!”回想着雪儿之前讲述的关于薛神医的点点滴滴,芷晴放慢语速,由衷的感慨道。 她不能有幸一睹那一袭紫衣女子的风采,却对她心怀天下的医者之心和慈悲之举有所耳闻。可以被这么多人所铭记,所称颂的女子,又该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你以为父皇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你吗?难道你就不曾想过,父皇当初对你的冷淡,甚至是无视,也许是在逃避薛皇后死去给他带来的莫大痛苦,同时,又何尝不是对你最好的保护?”此刻,一直一言不发的慕容昊徐徐开口,反问道。 “你可知道当初父皇是怎样深爱着你的母后,宫中有多少妃嫔嫉妒她,甚至是想要置她于死地。即便那个时候年幼的我,每次看到父皇与她同行,看到他屡屡夜宿皇后宫中。你知道我有多么恨她吗,我很你的母后夺走了父皇的全部宠爱,夺走了之前我和母妃的所有幸福和快乐!” 慕容昱转身,看着此时同样神情激动,言辞激烈的慕容昊,他愣住了!从小,在众兄弟中,唯一与他交好的便是这位大他三岁的兄长,他从未想过他心中也会有这样深的恨意,而这些,他之前更是从未跟自己提起过。 真的是这样吗?父皇这么做,就是怕自己再像母后那样,集宠于一身,也集怨于一身吗?慕容昱在心里默问道。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疑问,抬头望天,璀璨的星空中,无数繁星竞相闪耀!母后,你也在天上看着昱儿吗? “虽然你的母后走了,但是她在走之前,已经送给了你一份,这世上最好的礼物!” 循着慕容昱的目光望去,芷晴亦抬头看向深蓝色的夜空,一颗颗亮闪闪的星斗,镶嵌在黛色的夜幕上。两人同时回头,相视而笑。 “多谢公主!”许久,慕容昱淡笑着开口。只是这抹笑中更多的带着一些苦涩和生分,她此时安慰自己只不过是出于客气罢了,她的心早在嫁到齐国之前便给了刘景弘。 “王爷不必谢我,我这么做也不过是希望王爷不要因一时的感情失控而坏了大事!” 芷晴脸上亦是没有任何表情的淡笑。她自然听出了慕容昱说这话时的礼貌语气,神色如常,客气的回道。 一时间,尴尬的氛围再次笼罩在三个人之间,慕容昊想要开口说些劝慰的话,却发现怎么也想不出合适的言辞。只好讪笑着转开话题: “其实,今日我们还收获了另外一份,送给楚国少主的特别礼物!” 听到这句,三人相视而笑,不再多言。 翌日,都督府,议事桌前。 “看来,先前,倒是慕容昱大意了!”慕容昱冷笑道,直视对面正襟危坐的马晟睿,轻摇折扇。 “若早知那日与我同为梁上君子的就是宁王殿下,我定不会手下留情。”马晟睿亦是一脸冷漠。冷笑着回道。眼前的这张熟悉的面孔,他自然过目不忘。 “公主一定不希望将翼城拱手让人吧,如其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盟友!”依旧是冷笑,马晟睿犀利的目光扫过屋内众人,最后落在了绯衣女子脸上。 “少主就这么肯定能渔翁得利?”冷冷开口的却是慕容昊,纵然也是一脸的不屑,但说话间的儒雅公子风范和慕容昱却是截然不同。 “无论宁王,还是吴王,都不希望未来的齐国落入魏王慕容远之手吧!”马晟睿脸上的冷笑更甚,一如既往冷漠犀利的语气,却是一针见血。 慕容昱不由得再次起身,一向从容不迫的脸上也不免有了怒容。然而身侧黄衫女子的一个眼神让他终究平静了下来,没有开口。 “若是宁王此刻便容不下我,只怕这一愿望就要成真了!”依旧是冷笑,马晟睿冷漠的脸上没有半分的怒意。转身看向正中的绯衣女子。 “若真如此,想必公主殿下也愿意助魏王达成这一愿望吧!” 马晟睿此语一出,孟念薇脸上如花的笑靥瞬间绽开。 “本公主倒是有兴趣听听少主的提议!” 既然除掉楚国少主已是不可能的事实,不若强强联手! “相对于和赵国联手抗齐,我相信,此刻我手中的这份礼物,少主会更感兴趣!” 就在慕容昱和慕容昊一时沉默不决之际,一袭淡黄衣衫的女子悄然现身。 若单但论容貌,她的确不是倾国倾城。尤其,如果你此刻掀开她身侧那一袭白衣女子的面纱的话,你会完全忘了她的存在。 但是此刻,当她说着这句,从容不迫的步入大厅,脸上那份成竹在胸的自信笑颜,尤其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大气,看着身侧目不转睛的盯着芷晴的倩影的刘景弘,连孟念薇都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看似温婉娴静的女子身上,自有一种她无法比拟的气质。 “我倒是很好奇,王妃送给我的是一份怎样的厚礼?”马晟睿眼中满是好奇之色,冷笑着问道。 纵然看到黄衫女子身侧的一袭白衣时,白衣少年置于桌上的左手微微的颤抖起来,但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问道。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语,不等欧阳芷晴开口,身侧的白衣女子已蓦的撕下了脸上的面纱。自指尖掷出的轻纱还未落地,然而厅内所有人的目光已瞬间都看向了一处。所有人的脸上除了惊讶,再也找不出其他任何一个词语来形容眼前的绝美容颜,除了马晟睿! 因为他那一向冷漠,黯淡无光的眼中此刻却是异常的欣喜,甚至,惊讶,甚至是一时失神! 四目相对,同样一袭白衣的少年和少女眼中只剩下了彼此,雪儿眼中在踏入大厅看到那熟悉的面容的瞬间就盈满了泪水,只是,唯有这次,她却激动的哭不出声! 马晟睿颤抖着站起身来,想要挪开步子,却怎么也无法动弹。那无数次在睡梦中才会出现的一袭白衣身影,的确是上天赐给他的最意想不到,也最珍贵的礼物! 第二十六章 .礼物(3) “晟睿哥哥,晟睿哥哥!”雪儿再也忍不住,含着泪,一路哭喊着朝马晟睿奔去,却在两个人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蓦地停了下来! 依旧是熟悉的面容,只是比之前消瘦了许多,甚至嘴角都长出了细密的胡须。依旧是那双让她安心,宠溺,温暖的眼神,只是雪儿觉得,如今,那双眼中已经多了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一把将面前的少女紧紧的搂在怀里,马晟睿背对着雪儿的眼眶却抑制不住的红了。他抱的那么的紧,生怕自己一松手,怀中的人儿又会再次消失不见。此时,他唯一可以感受到的,就是怀中少女的心跳和落在自己肩膀的滴滴泪珠。 许久,马晟睿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手,放下了怀中柔软的身躯。 “晟睿哥哥,我以为,我以为我今生再也不会见到你了!” 对面,马晟睿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温柔笑容,雪儿抓着他试图擦掉自己眼角泪水的手,再次哽咽道。 “雪儿,雪儿妹妹,你听我说,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绝不会!”马晟睿紧紧抓着雪儿的手没有放开,满脸的歉疚和疼惜,眼中却是一如既往的坚定! “嗯!”雪儿点点头,终于没有再落泪。默不作声的紧挨着他坐下,直到这时,她的目光才落到刚刚带她进来的欧阳芷晴身上,梨花带雨的脸上满是感激的笑意。 “看到雪儿妹妹和少主久别重逢,芷晴真是替妹妹高兴!”芷晴笑着看向雪儿,也笑着冲她身侧的马晟睿道。 对于雪儿,她是真心的祝福,或许,还夹杂着些许羡慕。 “王妃送了我一份如此厚礼,看来本少主的酬谢必要相当才好啊!”马晟睿脸上再次浮现一抹冷笑,冷冷看向欧阳芷晴的眼中,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就算为了雪儿姑娘,少主也应该有兴趣和我们商讨齐楚结盟的事宜吧!” 慕容昱从容的回应着马晟睿的等待,脸上是慵懒自信的笑容,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要不是有芷晴姐姐,雪儿也许就见不到晟睿哥哥了!”丝毫不懂众人一语双关的话中之意的雪儿,听到这话,却是一脸感激的看向慕容昱,转身笑着对马晟睿说道。[] 马晟睿楞了一下,犹豫许久,终于开口道:“莫离,带雪儿姑娘先离开!” “晟睿哥哥?”雪儿见莫离就要上前来搀扶她,一脸不解和难过的看着马晟睿。 “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再分开!”似是有些不忍,马晟睿看着雪儿柔声道,紧握着她的大手中传出的安定人心的力量让雪儿终于依依不舍的松开了马晟睿的手。 “不用你费心,我来照顾雪儿妹妹!”一身浅紫衣衫的朱见铭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径直拉过雪儿的手,无视雪儿身侧跟着的莫离眼中的愤怒和敌意。 马晟睿再也忍不住,蓦地起身,眼中的寒意愈深,右手不自觉的握紧了问天剑,逼人的杀气扑面而来。 朱见铭仍是一脸温柔的看向雪儿,直到对上马晟睿满是杀意的怒容,这才收敛神色,习惯性的,将雪儿护到身后。 两人眼中均是逼人的杀意,没有过多的言语,不过一瞬,马晟睿便越步上前,右手一挥,一道耀眼的白色剑光瞬间划出,所有人都不由得抬手掩住了双眼。 迅速将雪儿推到一边,朱见铭在那道剑光即将要触到自己的衣摆的刹那,腾空而起。一袭紫衣的身影顷刻落到了几丈之外的屋外。 伴随着屋内随之而来的一阵阵剧烈的声响,刚刚被马晟睿一剑划过的地方,早已裂开了几条细密的裂缝,而那之前摆放完好的桌椅早已被劈成数片,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 显然,马晟睿这一剑是用尽了全力,而问天剑之利,至此已是毋庸置疑的了。不过是一招,威力便如此之大,况且马晟睿不仅继承了“剑圣”凌岳的问天剑,当然还有他那举世无双的问天剑法。马晟睿身后,默默坐在一旁观战的慕容昱等人脸上,除了无法言说的震惊之外,均神色复杂。 然而,立在一角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人交战的雪儿早已是心惊肉跳,脸上神色担心不已。不等马晟睿再挥出第二剑,就在朱见铭弹开手中折扇的刹那,不顾一切的站到了二人中间。 马晟睿手中正待挥出的剑就这样被眼前拼命摇头的少女制止,冷漠的眼中带着一丝伤感。而雪儿身后,看着眼前一袭白衣的背影,朱见铭终于叹息着,收回了手中的折扇。 “晟睿哥哥,”雪儿一脸难过的看着马晟睿,转身又看向身后的朱见铭,“见铭哥哥,” “你们不要再打了!” “雪儿妹妹!”马晟睿终于收起了手中的问天剑,一脸不解,甚至有些嫉怒的看向眼前如仙子般的白衣少女。 “见铭哥哥,你走吧!” 犹豫许久,雪儿没有再回头去看马晟睿,只是看着紫衣男子,眼中神色坚定。 “雪儿妹妹?!”此刻,仍旧是一袭淡紫色长袍,衣袂翩翩的朱见铭再没有了半分之前的飘逸洒脱,看向雪儿的眼中满是伤痛,他还想要再多说些什么。然而,眼前的白衣少女只是摇了摇头,不再多说,默默的转过身去。 终于,朱见铭看了一眼雪儿坚决的身影,默然离去。 雪儿这才抬起噙满泪水的清澈双眸,不待马晟睿开口,便冲他点头道:“晟睿哥哥,我去客栈等你!” 说着不再回头去看马晟睿,走到莫离面前,冲他点头示意,径直踏出了大厅。 第二十七章 .翼城之盟 直到一袭白衣的身影全然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马晟睿这才转身,再次坐回谈判桌前。 “相对于翼城,宁王和吴王殿下更想要的,是未来齐国的皇位吧!” 不理会众人听到这话时,脸上神色各异的表情,马晟睿冷冷开口,打破僵局。 “而对于公主来说,赵国想要的不只是翼城,而是整个蜀国!” 两句冷冷的话语自马晟睿的口中抛出,众人心照不宣,刚刚沉寂的氛围再度沉寂下来。 慕容昱终于不再犹疑,无论面对眼前心机深沉的楚国少主,还是对面智计无双的赵国公主,最直接的方式便是开诚布公,各取所需。 而孟念薇,在听到马晟睿那句话后,看着身侧脸色铁青,黯然不语的刘景弘,脸上却是万般无奈而伤感的表情。 “少主想要的,也无非是夺回杜淳手中的政权,光复楚国!”开口的却是慕容昊。 “若少主和公主都愿撤离翼城,慕容昱愿意考虑结盟事宜!”慕容昱接过慕容昊的话,冷冷的看向马晟睿和孟念薇补充道。 “当然,前提条件是,宁王和公主同样愿意放弃翼城!”马晟睿丝毫没有迟疑的回未来道。 “与齐楚结盟对赵国有什么好处,或者两位又凭什么要我大赵放弃对翼城,乃至对蜀国的争夺!” 纵然此刻孟念薇没有回头,也已经感觉到了身侧刘景弘投来的愤怒的目光。然而,纵然心中万分难过和无奈,她还是冷冷开口回击道。 “凭什么,如果公主不希望齐楚联合抗赵的话,”马晟睿冷笑着看向对面的绯衣女子。 “或者,公主不希望未来的赵国步蜀国后尘,被齐楚平分的话!”随即,一脸慵懒笑容的慕容昱冷冷开口。 看着对面,听到他们此刻的言论气愤不已,几乎就要拍案而起的刘景弘,慕容昱身侧,一袭淡黄衣衫的欧阳芷晴起,从容不迫道: “无论今日盟约是否能够达成,目前齐楚赵三足鼎立的局势在短时间内都是不会改变的。故而任何一方想要改变这个格局,妄图发兵占领翼城,或是蜀国都是徒劳的。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坐下来好好商讨一下呢。” 欧阳芷晴说罢,看着对面自责不已而又无能为力的刘景弘,嘴唇挪动,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叹息着坐下来。齐楚赵三方相互抗衡,相互抑制,是目前对蜀国最有利的局面。 “我们同意放弃翼城与齐楚结盟,但,条件是今后无论齐楚赵任何一方都不得再驻兵蜀国,或者干预蜀国内政!” 孟念薇正要驳回欧阳芷晴的话,一男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皇兄!”见到一身黄袍的孟承业,孟念薇激动不已,兴奋的朝他飞奔过去。 “皇兄,你总算来了,还以为你和父皇就这样把我一个人丢在翼城不管了呢!”孟念薇笑着冲眼前对着她呵呵笑的孟承业挥了一记粉拳,撒娇道。大概只有这个时候,她这个表面看来威风八面的公主才会不自禁的流露出小女儿之态。 “怎么会呢?”孟承业习惯性的用食指勾了一下她的鼻子,笑着说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这个赵国公主对付楚国少主和齐国王爷已经是绰绰有余,又何须我们前来呢!”说到这,孟承业拉着孟念薇的手走到谈判桌前,他这句话不仅仅是在对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说的,同样也是说给在做的各位听的。 “赵国凭什么要答应齐楚的条件?”谈到正事,孟念薇的脸色马上一变,冷冷开口道。 “妹妹,”孟承业制止道。 “好,那我们就以五年为期,接下来五年内,齐赵楚三方互不侵犯,同样,任何一方不得进犯蜀国!”开口的是慕容昱,他没有再去看孟念薇和刘景弘的怒容,而是看向孟承业和马晟睿道。 “只要几位不再干预楚国内乱,马某没有任何异议。”马晟睿再度冷冷开口。本来他这句是冲着慕容昱说的,但无意间瞥见了孟承业和站在自己身后一身黑衣的游侠互相对视时,彼此躲闪的眼神。本就冷漠的脸上,寒意愈浓。 城楼上空,一抹残阳逐渐隐入了云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而议事大厅内,争执了一天的三方也渐渐达成一致。 随着孟念薇从孟承业口中得知,自从马晟睿重现江湖,楚国内乱四起,本来独霸朝政的杜淳也逐渐树倒猢孙散,楚国复国已是无可挽回的事实,三方为期五年的翼城之盟也终于在慕容昊的起草下,尘埃落定。 后世,《大周记实录?翼城会盟》中对这一段足以改变未来齐楚赵各国的局势,乃至未来天下格局的三方会盟有着翔实的记载。 第二十八章 .诀别 客栈大堂内,一身白衣,容颜绝色,宛若天仙般的少女正在门前来回张望着。[.超多好看小说]天色渐暗,夜幕降临,看着小二将一盏明亮的灯笼挂在门前,少女脸上的神色更加的焦急,丝毫没有注意到,身侧正站着两个垂涎三尺,盯着她看得目不转睛的贵公子。 “让开!”就在雪儿转过身来,注意到对面一男子满脸坏笑,一双瞪大的眼睛正看着自己时,身后,手拿佩剑的莫离走上前来,冷冷道。 “你是什么人,就凭你,也配和这位姑娘站在一起?”一个贵公子打量了一圈一身青衣,面容冷漠的莫离,讥笑道。 “就凭我手里的这把剑!”莫离皱着眉头,不想再多做纠缠,将怀里的长剑递到那公子面前。 然而对面的三个贵公子来不及开口反击,就已经纷纷吓得屁股尿流的溜走了。因为他们胸前此刻正横着一把亮闪闪的长剑。 “晟睿哥哥!”不等黑衣游侠收起手中的长剑,雪儿再也不理会其他,箭步扑到白衣少年怀里。 马晟睿就这样一动不动的任由少女躺在自己怀里,闻着怀里消失许久的发香,听着自己许久不曾有过的激动心跳,眼角眉梢的疲惫渐渐在怀中少女如花的笑颜里散去。 身后,立在左右的青衣男子和黑衣剑客看着眼前浑然融为一体,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的白衣少年和少女,悄然退去。 次日,当一轮旭日再次高高的挂在这个古老的城楼的上空时,繁华如昔的翼城大街上,喧闹的人潮中,一些人正在悄然离去,踏上各自新的征程。(.好看的小说) “景弘哥哥,今日一别,只怕我们今生都不会再有相见之日了!”都督府外,两驾同样豪华的马车前,一袭淡黄衣衫的芷晴拉过刘景弘的手道。 如果说,一年前,在寺庙前依依惜别时,满脸伤感,恋恋不舍,眼中含泪的是刘景弘。那么今日,早已知晓彼此今生再无交集的欧阳芷晴则是全然不顾身侧正看着她的慕容昱,拉着刘景弘的手,泪水涟涟。 如果说,当初披上红嫁衣,坐在远行的马车上,看着身后骑着马千里相送,渐行渐远的男子身影,那个不谙世事的小郡主心里有的只是从此天各一方的伤感和日后绵延不断的相思。那么此刻,当刘景弘犹豫许久,终于掰开了芷晴依旧白皙温暖的纤手,递到慕容昱的手中的刹那,黄衫女子明白,有些事再难回头!此生,他们也许不会成为敌人,但再也回不到从前! “希望王爷日后能够真正的善待王妃!”许久,刘景弘没有再多看芷晴一眼,目光看向慕容昱,一脸希冀,真诚的嘱托道。 他知道,自己此生已无可能,也根本不能够再保护那个从小青梅竹马的妹妹了。如其让她因自己,因为蜀国再受到牵连和怀疑,不如放手,让她去寻找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家国仇恨原本就不应该由一个女子来背负,而远嫁齐国,她已经为蜀国,也为他付出了太多!未来,无论齐蜀未来会不会兵戎相见,他只要她幸福! “太子殿下放心,本王定不会负太子之所托!”慕容昱亦脸色铁青,坚定道,不再理会身侧芷晴眼中的泪水和恋恋不舍,一把将黄衫女子抱进马车上。 看着慕容昱一行渐行渐远的马车,刘景弘没有过多的留恋,飞身上马。 “景弘哥哥,你恨我吗?”身后,一个女子略带伤感的声音响起。 “还望公主擅自珍重!”刘景弘没有回头,拉起缰绳,绝尘而去。 今生,注定他给不了任何人幸福,恰如芷晴的远嫁他阻止不了,孟念薇想要的幸福,他也给不了! 而与此同时,翼城城门前,一袭白衣的雪儿正被身后的马晟睿拥着,坐在缓缓行驶的马背上。右侧,一两马车正巧经过,车上,正在驾车的两个佩剑的白衣侍女看到雪儿,蓦地停了下来。 许久,随着一袭淡紫长袍的朱见铭从车内走出,一袭白衣的雪儿也被马晟睿扶下了马背。 “雪儿妹妹,你,你当真心意已决!”再次相逢,朱见铭犹豫许久,叹息着开口。手中的折扇不停的敲打着,却不知该如何摆放才好。 “见铭哥哥,谢谢你,谢谢你之前对雪儿的照顾和关心,雪儿会一辈子记得的!”雪儿松开马晟睿的手,走到紫衣男子面前,将右手上一直戴着的银手镯取下来放在朱见铭的手上。那个镯子正是她第一次去镇上赶集时,马晟睿买给她的。 “可是,可是雪儿不能没有晟睿哥哥!”许久,看到朱见铭伸过来的,就要握住自己的右手,雪儿蓦地缩回手去。 在那一刻,朱见铭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记得那日,眼前白衣胜雪的女子说过同样的话语。 朱家后院,一袭白衣的女子呆呆的倚在门前,一动不动的看着院中覆满白雪的红梅树。一朵朵傲然独立的红梅在纷纷扬扬落下的无数白色雪花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的妖艳,更加的夺目。 记忆中,竹屋外的庭院里也开满了这同样火红的梅花,只是,那时同自己一起赏梅的人都再也不在了。 不知不觉间,少女眼中噙满了泪水,直到被身侧的骂声惊醒,才恍然回过神来。 “自以为有着一副妖媚的容颜就可以迷惑我家公子么?” “你凭什么一来就夺走了公子他全部的宠爱?” 雪儿茫然的抬起刚刚还含着泪珠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不解的看着眼前正叉着腰,对她杏目圆瞪,怒气冲冲的叫骂着的两个衣着华贵的女子。 “我,我,”雪儿想要道歉,却不知道自己张口该说些什么。 “滚!”然而就在此时,两个女子身后,一袭紫衣男子悄然现身,依旧是温和的语气,但脸上不怒自威的神色,让两个女子只得强忍着心头的怒火,气愤的退去。 “雪儿妹妹,你没事吧,都怪我不好!”转眼,看向眼前的白衣女子时,紫衣男子眼中是无尽的宠溺。 白衣少女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生动的表情,接过男子递来的丝帕,擦掉眼角的泪水,摇了摇头。 漫天的飞雪宛若无数白色的花瓣,飞舞在院子里正玩得起劲的白衣少女和紫衣公子身侧。雪儿红扑扑的小脸上已印满了白色的雪花,只见她又捡起一个雪球,用力掷向身后正追赶着她的朱见铭,如花的笑靥在周围明艳的红梅的映照下,让人不由得看得痴迷,只愿时光在这一刻停留。 然而,许是朱见铭真的出现了幻觉,刚刚还一路追赶着自己,有着银铃般笑声的少女,这一刻却宛若一个雪中仙子一般停在了原地,口中喃喃自语: “可是,可是雪儿还是想晟睿哥哥!” 一道清泪再次从澄澈如清泉的眼中涌出! 从思绪中回到现实,朱见铭看着眼前依旧笑靥如花,神色坚定的少女,他的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丝苦笑。原来,这世间终究还有他朱三公子都不可得的东西,比如眼前胜似天仙的少女,比如雪儿看向马晟睿时那般深情,快乐的眼神! “雪儿妹妹,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对你的心永远不会改变!”朱见铭看着雪儿身后,一脸冷漠的马晟睿,最后看了一眼眼前有着绝美笑颜,天真烂漫的少女,转身离去。 “谢谢你替我照顾雪儿妹妹!”出乎意料的,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身后传来了白衣少年的声音,一反常态的没有嘲讽,愤怒或是敌意。 和二十年前一样,随着赵国大军再次撤离翼城,慕容昱一行的车马渐行渐远,当马晟睿一行再次走过翼城城楼门时,新的序章再次拉开帷幕;在中原大地上,在远离翼城数千里之外的楚国和齐国,新的故事正在开始上演。 (第二卷完,接下来的故事会更加的精彩,绝对出乎亲的意料哦!另外,亲们,哪怕是一朵小小的花花都是对芸儿莫大的鼓励哦,请在看文的同时,也轻点下您的鼠标! 第二十九章 .绿烟阁 怡红楼,绿烟阁,绿芙正立在窗前发呆,忽然,身后传来了以蕊激动的叫喊声: “小姐,王爷来了,你还不快来相迎!” 绿烟阁门口,一袭紫衣的慕容昱悄然而至,只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绿衫女子并没有起身相迎,仍背对着他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王爷今日来,是想知道大皇子回京这些天的动向和朝野局势吧。”绿衫女子熟悉的声音,淡淡开口,仍旧没有转过身来看他一眼。 站在桌前看着对面女子熟悉的背影,慕容昱没有坐下,只是接过以蕊手中递过的茶杯愣在了那里,想要开口,却发觉什么都说不出来。 “收到王爷飞鸽传书的那日,我便通知小允子妥善安顿好刘菁的家人,这一点请王爷放心!” 绿芙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慕容昱继续说道:“大皇子回京后,虽然被皇上怒斥,被贬至今。但碍于皇后一族在朝中的庞大势力,魏王府也并没有受到重创。而这期间和大皇子走的最近的,便是六皇子。” 绿芙说完,停顿了一下,看着眼前日夜思念的熟悉容颜。纵然是久别重逢,慕容昱脸上依旧没有太多激动的神色。此刻他专注聆听的样子,显然,她口中的情报要比她本人对他来说重要的多。否则,他都回来了这么久了,又怎会迟迟不愿来怡红楼看她一眼! “至于朝中大臣,经此翼城之变,以及连日来,皇上对三皇子接连的嘉奖和频繁召见。朝臣们已基本上暗中形成了两个不同的派系。以赵大将军为首的大皇子党,和以兵部侍郎张大人为首拥立吴王的三皇子党。至于姚丞相,无论明里暗里,至今都没有过任何的表态。” “姜还是老的辣啊,这只老狐狸!”慕容昱嘴角浮现一抹冷笑,但随即,看着绿芙此刻似乎早已心灰意冷的表情,心中掠过一丝愧疚,改口道: “这些天,辛苦你了!你还好吧?” “难得王爷还记我!都回京这么多天了,若非这次,我告诉小允子有重要情报要告知王爷,只怕王爷根本就想不到要来见我吧!”绿芙苦笑着,在以蕊的搀扶下,跌坐在桌前,泛红的眼角涌出了泪花,她终究对他狠不下心来。哪怕,哪怕只听到他只言片语的关心之词,她勉强冷却的内心便瞬间崩塌。 “我,”慕容昱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做任何徒劳的辩解,默认了绿芙的回答,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饮而尽。 “可是,听小允子说,王爷这次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去的翼城,是和王妃一起去的。” 见绿芙再次默默垂泪,以蕊再也忍不住,生气的冲慕容昱道。 “以蕊,住口!”听到这话,绿芙心中的怨气反而更甚,冲着以蕊呵斥道。 “她是蜀国公主,是千金之躯,所以王爷把她带在身边,捧在手心。而我家小姐,不过是个沦落风尘的青楼女子,所以,所以王爷就可以随意践踏她对你的一片痴心了,是吗?”不顾绿芙的阻拦和呵斥,以蕊哽咽着冲慕容昱大声质问道。 王爷不告而别的这些天里,小姐为了他暗自掉了多少眼泪,又为他担了多少惊,受了多少怕;好容易盼到他回来了,本以为他会记得来绿烟阁看看故人!谁知,他总算来了,却依旧不过是为了他的江山,他的皇位而来! “出去!”绿芙的泪水终究还是无可掩饰的流了下来,以蕊看着屋内相对无言的二人,再也忍不住哭着跑了出去。 许久,绿芙终于平静下来,擦掉了自己眼角的泪水,却再没有勇气转过身去看慕容昱。 “这只钗子是我在翼城时买的,想着,若你戴上一定很好看!” 默默的看着眼前不住的颤抖着肩膀的绿衫女子的背影,慕容昱犹豫许久,终于开口。放下手里的金钗,悄然离去。 他明白以蕊的愤怒,亦懂得绿芙的心伤,只是他慕容昱终究还没有想好要去爱一个人。如果他不能给她想要的幸福,不如让她就这样心伤下去吧,也好过,终有一日心死! 不知怎么的,想到这里,他蓦然转身回府,径直走向芷兰殿。 然而,未及进入,远远的便听到了殿内的争执声。 第三十章 .禁足(1) “听说,我和王爷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春盈夫人打理王府上下,可是操了不少心啊!”欧阳芷晴端坐在大厅正中的坐塌前,一边品着手里的香茗,一边和两侧在坐的各位夫人们闲话家常。 这不,她这个正室王妃一回来,这府里的大小姬妾都赶着来请安了。就连一向对她嗤之以鼻,口服心不服的秋荷夫人,自从慕容昱这次单独带她前往翼城之后,也对她恭恭敬敬起来,就连态度也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 眼下,谁都知道,她才是王爷最宠爱的妃子,谁敢得罪! “王爷一向疼爱春盈,平日里,王妃也对臣妾关照有加,臣妾自然要为王爷和王府尽心尽力。” 春盈夫人听罢这句,站起身来,对着芷晴,举起手中的酒杯相敬道,一字一句滴水不漏。 “可不是嘛,春盈妹妹可是尽心了,甚至为了咱们王府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好几次出没于六王爷府上了。谁知道这背地里,都干了些什么呢!”秋荷夫人故意拉长声音道,她的牙尖嘴利在这府里可是向来出了名的,这不,才一出口便让春盈夫人涨红了脸,一时竟想不出半句驳斥之词。 “听说上次,六王爷庆生,夫人还代我和王爷前去梁王府送了贺礼,是吗?” 见春盈脸涨的通红,急于辩解,却又一时说不出驳斥的话来,芷晴不动声色,笑着闲话家常般继续开口道。[] “是,臣妾想着,王爷和王妃都不在,若是我们王府没人前去,便显得宁王府太过不懂礼仪,故而,故而臣妾擅做主张,备了礼前去。还望王妃责罚!” 春盈夫人说完,起身走至殿内正中,双膝跪下,低头乞罪。 “夫人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王府和王爷着想,何罪之有!”芷晴笑着回道,示意侍奉在侧的以菱前去扶起春盈夫人。只不过,四目相对之时,春盈眼中转瞬即逝的躲闪目光还是让她尽收眼底。 “今日,我也乏了,各位姐妹们也都各自散了吧!”芷晴起身道,说话间,刚刚扶起春盈夫人的以菱便走过来搀扶着她走下坐塌。 “臣妾等先行告退!”殿内,在座的各位夫人侍妾微微施了一礼,起身告辞。 “春盈妹妹请留步!”待众人散去,芷晴的声音在一身花绿衣衫,头上并没有过多饰物点缀的女子身后响起。看来,春盈之前也并不怎么受慕容昱宠爱,否则,她的衣着也不会是这般的素雅。 春盈转过身来,略显惊讶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惶恐,不过随即,便低下头去。 “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近日在府内闲逛之时,忽然闻到妹妹屋内有一股奇特的花香扑鼻而来,后来打听才知道,妹妹屋内种的,是一种难得的西域奇花依兰香。” 芷晴走至殿内正中,笑着看向春盈道。 而此时,殿外,听罢之前芷晴与众位夫人谈话的慕容昱躲在石柱后面,避开了刚刚散去的各位夫人。正打算进殿,却在春盈再度折返后,蓦地停在了窗外,示意身侧的小允子不要声张,继续不动声色的听着殿内的对话。 “依兰香也并不是什么奇花,王妃若是喜欢,待会臣妾回去之后便让下人给王妃送来一盆。”听到这句,春盈脸上刚刚还绷紧的神经不自觉的松了下来,笑着看向芷晴道。 “是吗,不过我听说这种花是从西域传来的,中原难得一见。不知妹妹是从何处得来的?”芷晴看着春盈夫人脸上终于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依旧笑着问道。 “这个,这,这只是家兄外出经商时,从西域带回来的。”春盈边思索,一边有些结巴的说道。 “哦,怎么之前没听妹妹提起过,也没见妹妹的院子里摆过依兰香呢。” “嗯,家兄上个月才回京,故而才托人给我送来了这几盆依兰香。”春盈顿了顿,下意识的避开了芷晴的目光,看向对面墙上的字画 “哦,不过听说孙大少爷自去年年底前前去西域一带,至今未归。不知是不是奴婢记错了,恕奴婢冒昧,敢问夫人家中有几位兄长?” 开口的却是一旁侍奉在侧的以菱,不顾一旁芷晴冲她跑过来的责备的白眼,吐了下舌头,低头退到内殿。 “回禀王妃,臣妾家中确实只有一位兄长,但是,”春盈夫人至此才知芷晴这番话的用意,急忙辩解道,却被芷晴打断: “本宫记得,也就是在我刚嫁到王府的那几天,曾有西域使者前来朝拜,其中就带来了不少西域独有的土特产和稀世珍品,至于那产自西域的奇花依兰香是不是送给了梁王殿下,这个就要问夫人了。” 芷晴稍稍将语气抬高了几分,话锋一转,说到这最后一句,目光直视春盈夫人,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散。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这花,”此刻,春盈脸上的表情激动万分,一时情急,来不及思索,便脱口辩解道。 然而,芷晴显然没有了耐心再听她辩解,转身,接过从内殿出来的以菱手中的信笺,拿到春盈夫人面前晃了一眼,笑而不语。 “这封信是前日奴婢一时好奇,被夫人院前摆放的依兰香的香气所吸引,本来是想去向夫人讨要一盆来的,不想一时触动了花盆,发现了这个。夫人还要狡辩吗?” 以菱再次一脸得意的开口道,只不过,这次芷晴任由她说了下去,没有劝阻。 而窗外,听到这番对话,再看到芷晴手上拿着的那张信笺,慕容昱忽然记起之前绿芙所说的,慕容远被贬期间,和他来往最密的便是六皇子,也就是梁王。 “事实上,妹妹院内的那盆依兰香也并不是每天都摆放出来,除了某些特定的时日以外,比如我和王爷出京那天,我说的对吗?” 芷晴看着眼前脸色突变,忽而满脸涨得通红,忽而脸色又变得惨白的春盈夫人,不动神色的步步逼问道。 “我……王妃,”春盈再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扑通一声跪在殿内,脸上神情惶恐。 犹豫许久,却终究没再多说一句话。既没有否认芷晴之前所说的一切,也没有做任何的辩解,只是默默的低头跪在那里,似乎有难言之隐。 “来人啦,将春盈夫人带下去,从即日起,没有我和王爷的命令,不得随意在府内走动,更不得走出王府半步!”芷晴转身,再次坐回到榻上,面上隐隐有寒意,挥手命令道。 “至于春熙殿的丫鬟仆人,也一律要严加看管,有任何异常举动,随时来报!” 就在进来两个下人将含泪不语,一脸委屈的春盈拖下去的同时,芷晴也对着闻到风声,随之而来的王府管家命令道。 听到这里,站在殿外的慕容昱犹豫片刻,终究没有再向前一步,转身离去。 第三十章 .禁足(2) 不过一日的光景,春盈夫人被禁足的消息不但宁王府人人皆知,就连梁王府都有小道消息在传,说是春盈夫人此次受罚只因为她和梁王府来往密切。 听到凑报,案前,正和慕容远对弈的梁王慕容彦淡淡一笑,停下了手中刚要落下的棋子,走至窗前,不远处的假山旁正放着一盆沁人心脾的依兰香。 三日后,慕容彦登门,准备亲自向慕容昱澄清这一误会。只不过,事情却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宁王府的正殿内,慕容昱正和慕容彦举杯相对,他的臂弯里依旧一如既往的躺着一位娇媚的美人。只不过,这次,陪同在侧的不再是之前备受宠幸的王妃欧阳芷晴,而正是那日被芷晴禁足的春盈夫人。 “之前,王妃嫉妒成性,散播谣言,更是擅做主张,私下惩罚府内众人。以至于皇兄的清誉有损,还连累春盈受了这些委屈,在此,慕容昱谨以此杯,一一赔礼致歉!”慕容昱举起手中的酒杯笑着冲慕容彦赔罪道,说罢,便将手中的酒杯递到春盈嘴边,一脸宠溺的笑看着她喝下去。 “如今,看到七弟和夫人恩爱如初,我也就放心了。其实我这次前来,原是怕因为一些小人的谣言,导致七弟与弟妹不和,那样,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听罢此语,慕容彦举起酒杯,看着对面依偎在慕容昱怀里,一脸娇羞甜蜜之态的春盈夫人,笑着一饮而就。 “我本来还怕王爷会因此不理春盈,再也不要春盈了呢!”春盈夫人显然对梁王的在场浑不在意,在慕容昱怀里娇嗔着委屈道。 “怎么会,本王若知当初娶回来的是一个如此不懂妇德,醋意横生的悍妇,当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进门的!”慕容昱略带歉意的在春盈夫人额头留下一吻,但说到芷晴,刚刚还柔情似水的眼神立马变了,一脸的怒气。 “七弟也毋需如此,王妃初来乍到,一时心切,受不了七弟妻妾成群也是难免。否则,当初也就不会有使者以此为借口逼我大齐出兵翼城了,”慕容彦开口劝道,不过话锋一转,却让慕容昱此刻脸上的怒意更甚。 “至于说休妻,七弟可万万不能意气用事啊!且不说王妃是父皇所赐,而且又关系到齐蜀联盟,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可不权衡啊!再说,王妃此次也并没有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最多七弟以后冷落她便是!” 慕容彦接着劝道,对于之前芷晴的恶意中伤,和因春盈夫人被禁足而引发的流言和猜测,他已经全然不在意了。 “若非那妖妇信口雌黄,想以此来挑拨我们兄弟感情,”但是慕容昱似乎并没有被慕容彦劝动,依旧是满脸怒气。 “王爷,这件事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追究了嘛,小心怒气伤身啊!” 身侧,见慕容昱仍旧怒意难平,春盈夫人拍着他的胸脯,递过酒杯,娇嗔着劝道。 “好,既然盈儿你都不介意了,本王也就不提那贱妇了。不过,从即日起,本王定要好好补偿你,从此永驻春熙殿,夫人意下如何啊?” 接过春盈手中的酒杯,慕容昱的脸色马上又变得温柔起来。两人就着酒杯共饮了一口,手中的杯子便被慕容昱扔到了一侧。起身,抱起春盈柔软而娇小的身子,激动的亲吻,浑身不停的着,颤抖着。全然忘了此刻仍坐在对面相陪的慕容彦。 见此情景,侍奉在侧的小允子只得尴尬的笑着向慕容彦赔礼,向来了解慕容昱风流性子的慕容彦倒是毫不在意,悄然起身离去。离开座椅的刹那和正与慕容昱亲热的春盈夫人四目相对,彼此心领神会。 直到慕容彦离去许久,在小允子示意下人拉起的帷帐内慕容昱和春盈还在激动的呻吟着,两人的身子已经交织在一起,不停的来回挪动着。只不过,此刻,看着自己身下依旧兴奋异常,一脸娇羞甜蜜的春盈,慕容昱眼中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再没有了接吻的冲动。 而此时的芷兰殿,除了陪伴在侧的以菱,其他所有的丫鬟仆人都已被撤走。慕容昱早在春盈被芷晴禁足的当日下午,便下了严令。从即日起,府中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得靠近芷兰殿,除了每日定时来送饭菜的嬷嬷,更不准任何人接近她们主仆。当然,她们俩也更别想踏出殿门一步。 此刻,衣着单薄,孤身立于窗前的芷晴正迎着窗外不时刮过来的阵阵凉风,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双臂。前一秒还是锦衣玉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王妃,此刻,相依为命,凄清冷落的她们却连一个下人都不如。想到这,芷晴嘴角撤出一丝自嘲的冷笑。 “小姐,你还是回房去躺一下吧,小心着凉。万一真的冻着了,如今别说请大夫了,只怕一个传话的仆人王爷都不肯放进来!”以菱说着,伸手扶了芷晴去内室。在王府的这些日子,她看惯了世态炎凉,也早褪去了最初的稚气,即便受了再大的委屈,如今也不会再轻易落泪。 是啊,如今受尽欺辱,身在异国的她,还有谁会惦记,又有谁会来看她一眼呢? 芷晴躺在床上,却是一夜未眠。然而此刻,千里之外确实有人还在惦记着她;而芷兰殿外也确实有人在夜色的掩盖下悄然入殿。 第三十一章 .夜探 昏黄的烛光忽然一闪,一道黑影掠过。以菱大惊,张开嘴,却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正要叫醒蒙着被子睡得正香的芷晴,却已经来不及,黑衣蒙面人已在此刻闯入了卧室。 待到黑衣人近前,一直牢牢的护在芷晴床前的以菱才松了一口气。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慕容昱。 以菱正要开口,却被刚刚摘下蒙面的慕容昱一手捂住了嘴。 “别吵醒了她。”慕容昱在以菱耳边轻声说道。说着,便坐到了芷晴的床前。 看着床上背对着他,睡得正香的女子,他伸出的手刚要触摸到那带着女子特有香气的秀发,却终究停在了半空中。顿了顿,起身,轻轻的帮她盖好被她蹬开的被子,又用手压了压,这才放心的转身离去。 本来,芷晴一直都不曾睡着的,虽然没有听到以菱来不及发出的尖叫,但还是感觉到了室内的异样。原本她心里盘算着,自己现在已形同废妃,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无弹窗广告)除非来人另有目的,如果是那样的话,至少不会现在杀了自己。退一步讲,自己现在已经被慕容昱囚禁在此,就算这时候有人加害于她,只怕也不会有人过问。索性闭上眼睛,装聋作哑。 然而,当那个人影坐到床边时,透过烛光映射到帐帘上的熟悉身影,还有那只刚刚伸出又缩了回去的手,就算是闭着眼睛,她也知道来的是谁。 “王爷就这么走了吗?”看到慕容昱转身走向门口,早就一肚子委屈的以菱再也忍不住开口道。 “她既然睡着了,我,还是明天再来看她吧!”慕容昱说着,转身看了一眼床上依旧一动不动躺着的女子,迟疑道。 听到这话,躺在床上的女子也有些意外,微微挪动了下身子,似乎猜不透慕容昱这句话的意思。明明那日在芷兰殿,他二话不说,甚至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就下令将她禁足。(.好看的小说)此刻,却又偷偷的跑来看他,慕容昱这又是在演的哪出戏,连她都一时摸不着头脑了。 “王爷这算什么,一边将我家小姐囚禁在此,一边又偷偷的前来看她?”以菱再也忍不住大声质问道,全然忘了此刻仍熟睡在床的芷晴。 “你醒了?”完全没有理会以菱的责问,慕容昱的目光落到了对面床上微微拱起的被子上,径直走到床前冲着仍背对着自己的芷晴道。 听到这话,本来一直装睡蒙混过去的芷晴,终于不得不转身,睁开了睡眼。 身后,以菱带上房门悄悄退去。 恰在此时,窗外,一片银色的月光倾泻而来,刚刚还昏暗的卧室此刻却显得明亮了许多。 芷晴靠着慕容昱递过的枕头上,看着眼前依旧挂着慵懒笑容的男子,沉默不语,目光移向了窗外的明月。 “记得本王之前问过公主,可愿与我一起携手前行,”慕容昱没有做任何的解释,反倒提起之前二人订下的盟约。 “王爷所说的携手,就是将臣妾囚禁在此?”芷晴终于转过脸来,冷冷的注视着慕容昱道。 “如果,我这么做是想让王妃陪我一起再演一场戏呢?”慕容昱却没有丝毫的生气,一脸诡异的笑看着芷晴道。 不错,其实早在那日听到她和春盈二人在芷兰殿的对话之前,他心中便已知道了一些,只是没有想到是他们。而那日,芷晴的一番请君入瓮的谈话,恰好让他解开了之前心中的疑惑。” 慕容昱起身,抬头看着窗外的明月道。记得在翼城的那日,也是在这样的月色下,正是此刻躺在床上的这个异国女子一席话点醒了他。 “那王爷,希望我陪你演多久?”慕容昱转身,对上芷晴意味深长的双眸,自信从容的笑颜。 如她这般聪慧的女子,自然不用多问。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当初,尽管他们新婚才短短半月,他便毫不犹豫的带她前往翼城。也是为什么,尽管知道彼此的立场不同,他依然对她信任有加。因为,慕容昱知道,除了那个在翼城同他交过手的赵国公主,这个世上只怕再难有第二个,如她这般聪慧的女子了! “我希望,是一生!”许久,慕容昱收敛了神色,认真的一字一句道。 恰在此时,一阵微风吹过,芷晴不由得咳嗽起来。慕容昱健步上前,坐到床上,一手将她抱在怀里,一边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大概是这两天不小心着凉了。”芷晴用手捂着嘴,又咳嗽了一声才道。虽然,此刻靠在慕容昱怀里的芷晴,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她从心底感到排斥。却终究没有挣脱。毕竟,就算她再怎么不愿意,都改变不了,他们已经是夫妻的事实。 只是,芷晴不知道,她的这声咳嗽不仅仅是因为感了风寒,也因为,在数千里之外的楚国。马车上,此时一个白衣少女亦在惦记着她。 第三十二章 .回归 “芷晴姐姐他们,现在应该到齐国了吧。晟睿哥哥,我们还会再见到她吗?”颠簸的马车里,刚刚从睡梦中苏醒的少女抬起头,看着车外陌生的街市问道。如果不是芷晴的帮助,也许她不会这么快回到晟睿哥哥身边,想到这里,少女再次甜甜的笑着躺回到马晟睿的肩膀上。 “会的。”马晟睿看着身侧的女孩,嘴角不自觉的划起一个微笑的弧度。只有在面对白衣少女天真烂漫的笑颜时,一脸淡漠的少年脸上嘴角有一丝笑意。 目光越过少女,看着窗外熟悉的街市,熟悉的房屋,马晟睿脸上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尽管此时已是深夜,但一路未曾闭过眼的他依就清晰的记得马车一路上穿过的每一条街道,和此刻他所经过的每一个路口。 “吁!”随着马车夫的一声长唤,马车停在了一座府邸前。一行人先后下了车,早有府里的管家带着下人前来搬运行李。马晟睿将雪儿从车上抱了下来,准备踏入府门,抬头,赫然看见了大门上刻着“尚书府”几个鎏金的大字。 没错,这里就是楚国京师,而此时他们所在的府第正是尚书府。此刻夜深人静,再加上他们这一行人衣着朴素,行动低调,故而一路上并没有人察觉,也没有发现有人跟踪。(.) 未及进入内室,一身绛紫色长裙,上面绣着几朵牡丹,头上仅插了一只梅花簪子的尚书夫人便匆匆前来相迎。尽管之前,李夫人便得知了李尚书回府的消息,也知道眼前一袭白袍及地的少年便是他们苦寻了多年的少主。但是此刻,她的目光只落在了略显消瘦,满面风尘的青衣老者身上,想来这一路他一定吃了不少苦。 直到李尚书有些歉疚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向身前的马晟睿。李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急着就要行跪拜礼,却被马晟睿一把扶起。不置一词,会意的点点头的少年看向李夫人的目光中却难得有一丝笑意。想来,在李尚书为寻找他,为楚国复兴大业四处奔波的时候,眼前这位慈祥的妇人也一定在背后默默的为他担了不少心吧! “麻烦夫人替我照顾雪儿妹妹!” 依次落座后,瞥了一眼窗外愈来愈浓的夜色,马晟睿冲立在一侧的尚书夫人道,眼中满是感激之色。说罢,目光落回到了坐在自己身侧的白衣少女身上。(.无弹窗广告) 虽然这一路行来,雪儿都沉浸在和他重逢的喜悦当中。对她来说,能够再回到他身边,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了。但马晟睿还是看到了少女脸上这些天来积累下来的疲累。 他已是身不由己,不想再让她承受这原本就不该由她承受的一切! 其实,早在一行人进入内室的那刻,李夫人便注意到了这一行中唯一的一个女子。也许,她平生没有见过太多的奇女子,却有幸在当年目睹过楚国前皇后,也就是马晟睿生母的风采。那个也许不是倾国倾城,但有着高贵气度,雍容华贵的女子是这世间鲜有其他女子可比的。 可眼前,这一袭白衣的女子和她却有着天壤之别。任何见过她一眼的人,都会情不自禁的被那绝世的容颜所吸引。一身白衣,恍然仙子般出尘脱俗的美,无法用任何的言辞来形容。可是,镶嵌在那绝美面孔上的却又是那样一双澄澈如秋水般的双眸,那般的天真烂漫,仿佛不曾沾染过半分的尘世污垢。 尚书夫人拉过雪儿的手,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个天仙般的女子,看着她回头冲马晟睿莞尔一笑的神情动作,她当真会成为楚国未来的皇后吗? 只是,众人看到他们这对金童玉女时心里浮现的这些想法是雪儿从来不曾有过,更从来不曾想过的。 目送着白衣少女离去,听着李忠分析当下楚国形势的马晟睿却再也坐不住了,不由得起身。 “少主?”开口的仍是莫离。 “时候不早了,大家今日还是早些安歇吧,这些事明日再议也不迟,不必急于一时!”马晟睿说完,便向门口走去。 “少主,”身后,青衣老者还要阻拦。此刻,他本就处在及其危险的境地,此时再出门的话,只怕…… “我只想出去走走!”马晟睿转身,坚定的目光扫过屋内众人,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转身,径直离去。 身后,莫离就要跟出去,却被身侧的黑衣游侠劝阻。他决定的事,是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的。退一步说,当今天下,能接住马晟睿问天剑法的,又有几人? 一阵大风刮过,眼前,一家商铺挂在门前的灯笼被狂风刮落在地,在风中来回的转了几个圈之后,终于被吹到了墙角一动不动。 马晟睿迎着暗夜的冷风,在黑暗的街市上游走着。尽管周围一片漆黑,但对于他来说,光线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因为,这条街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过往的一切,随着被他一路抚摸过的墙壁,石柱,一一唤醒。六岁那年第一次偷偷溜出宫看元宵灯会的美好;八岁那年,坐在颠簸的马车上,目睹了母后离世的他,被人强行从这里救走。尽管,到现在他都还记得那时,街市上小贩叫卖糖葫芦的声音,也始终记得马车后阵阵直击他心脏而来的马蹄声。 如今,他终于回来了。不管他愿或者不愿意,他终究要去面对曾经和现在的一切。当然,那些曾经属于他的东西,他都会一样一样的要回来;而那些,曾经夺走他最珍贵的一切的人,他也同样会一样一样的还回来! 不知不觉间,他看到了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府第。庞大而奢华的丞相府果然不是李忠那破败的府落可比的,而此时,大红灯笼高照,大门前络绎不绝的马车更诉说着杜府的钟鸣鼎食。 一丝冷笑划过嘴角,马晟睿飞身一跃,刚刚还在街角观望的少年瞬间没了人影,隐没在一堆进进出出的人群和马车中。 第三十三章 .丞相府 丞相府,尽管此时已近三更,但院内各处来来往往,行动匆忙的家仆和四处巡逻的护卫还是随处可见。而与此同时,才进了大门便听得内院的歌舞和打情骂俏之声,想来丞相府的声势绝非一日形成的。 一身护卫打扮,腰间系着一把长剑的年轻男子一路绕过花园和小径,在一棵大树后将自己的身形隐没起来。眼前分别有四处不同的岔路,两个坐落截然不同的院落,他该先进哪一个呢? 左手边距离自己五百米左右的院落里传来了阵阵夹杂着男女欢笑调情的丝竹声,想来此刻里面一定是觥筹交错,衣袂翩翩!可是右前方的岔路所指向的院落却一反常态,显得极其的寂静。不但没有任何奏乐声传来,就是进出的丫鬟仆人也不曾有一个,与前院的喧闹有着天壤之别。略一思索,黑衣少年跃上了对面的屋顶。 而此刻,丞相府的内院,一间闪着微弱的烛光的小屋内,几个人的对话声正清晰的传入少年耳中。 “烦请将军替我回去转告大皇子,无论接下来发生任何的变故,老夫必竭尽全力助他成就大业,齐楚盟约不变!” 看不清屋内之人的衣着相貌,只听得一位老者压低声音道。 “魏王也请属下转告丞相大人,我等也必会助大人一臂之力,稳定楚国政局。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替大人铲除马晟睿叛党一行!”另外一个略带杀气的低沉声音道,只见那人走到刚刚说话的那老者面前,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从声音上可以基本断定应该是一个年轻人。 说罢,不知道那人在老者耳边窃窃私语说了些什么,只知道片刻后那人便走到门口,看样子是要离去。隐身在转角处偷听的黑衣护卫正要循着刚刚走出内室,衣着华丽的男子追去。路过窗前时,无意中瞥了一眼那年轻男子刚刚走出的内室,发现还有另一手握折扇的男子正从屏风后出来,护卫脸上浮现一抹冷笑,不再追逐,蓦地停在了窗前。 “刚刚赵将军的话有几分可信,或者我们还该相信齐国吗?”刚刚说话的老者捋了捋胡须,对着刚刚从屏风后走出的那人道。显然,听语气,他对之前那位赵将军的话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全信。 “齐国也许未必会支持我们,但大皇子慕容远一定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屏风后走出的那人手摇折扇道,话一出口便听出是一位年轻人,且听他的语气似乎胸有成竹。 “此话怎讲?”老者问道。 “翼城一役,齐军虽是险胜,却赢得了和赵国的谈判权。而此时,马晟睿出来,分明就是在坐收渔翁之利,”那年轻男子本来是很冷静的分析着当前的局势,但说到马晟睿三个字时,似乎带着某种极深的怨恨,带着蔑视的语气不自觉的加重了。 窗外,听到这句的黑衣护卫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却很快又平息了下来。 “马晟睿以楚国少主自居,已经代表楚国和齐赵签订了五年之约,齐国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自毁盟约,调转头来帮我们!” 说到“马晟睿”三个字,语气同样有些愤怒的老者一手排在眼前的架子上说道。 “别忘了,和他签订盟约的是慕容昊和慕容昱,而未来齐国到底是掌握在魏王手上还是被吴王掌控,一切都还是未知数!”看不清此刻说话时,收起手中折扇的年轻男子的表情,但他的语气中却分明有着自信的冷笑。 “不错,我们需要慕容远帮我们除掉“马晟睿”,亦如他也同样需要我们助他夺取皇位!”老者走到床前,黑衣护卫悄然闪过。但透过白色的窗纸还是隐约可以看到此刻老者脸上诡异的笑容。 “眼下,我们唯一需要对付的,就是手持问天剑的“马晟睿”!”室内的年轻男子在老者身后若有所思道。 “他的剑法也许天下无敌,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弱点!”年轻男子再次展开折扇,坐到了室内正中的桌旁。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老者也转身坐到了年轻男子的对面。 “等!”年轻男子起身道。 ………… 听到这里,也许刚刚还有一丝愤怒和冲动的黑衣护卫,此刻看着自己手中的问天剑,却是一反常态的冷静了下来。 忽然,院子里的光线变得明亮了许多,护卫抬头,这才注意到天已经快亮了,趁着最后一丝黑暗的掩护,最后看了一眼刚刚传出声音的那间内室,再一次踮起脚尖,飞身而去。 第三十四章 .离别 次日,回到李府为他准备的卧室,马晟睿疲惫的倒头就睡。不知睡了多久,忽然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将他吵醒。勉强睁开朦胧的睡眼,透入室内的强烈光线将眼前一个白色的影子折射到他的瞳孔中。 “晟睿哥哥,你终于醒了!”雪儿说着,递过温热的毛巾。 一种许久不曾有过的温暖和刹那的记忆在接过眼前白衣少女手中的毛巾时,汹涌而来。 洗过脸的马晟睿果然变得清醒了许多,雪儿接过他用过的毛巾扔在脸盆,又端起桌上她早准备好的一碗粥递了过来。 这一切都是记忆里再寻常不过的场面了,记得之前在谷中小屋时,每天早晨他就是在师母的饭菜的清香中醒来。那时,餐桌上四人围在一起吃饭的场景是他记忆中永恒的温暖。那时的雪儿永远是最后起床的一个,更多的时候,是她耍小性子不愿起床,然后他便偷偷的拿剩下的饭菜去房里哄她吃,不过因为这样,他往往被师傅逮住厉声呵斥,但前一天还跪下低头认错的两人,下一次还是会故技重施。 马晟睿只吃了一口,眼眶便已然红了。记忆中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这碗粥是雪儿亲手做的,尽管再也找不到当初师母做的那种口感和美味,但熟悉的做法和相似的感觉让他埋头一口气喝完,以免让脑海中的记忆再一发不可收拾的倾泻而来。 “晟睿哥哥,”显然雪儿并没有注意到马晟睿此时刻意隐瞒的异样,她一遍笑着看着马晟睿把碗里的粥喝完,一遍又有些惴惴不安的开口道,笑脸里夹杂的,是掩饰不住的紧张和焦急。[.超多好看小说] “怎么了,雪儿?”将粥碗递到雪儿手中的马晟睿显然很注意到了雪儿的异常。 “晟睿哥哥,你,你快出去看看吧!府外围了好多人,还有,李夫人她…...她就要被官兵抓走了!”经马晟睿这么一问,雪儿急得就快要哭出来。 马晟睿这才记起刚刚吵醒他的喧闹声,顾不上眼前泪眼婆娑的雪儿,掀开盖在腿上的被子,拿起问天剑起身就走。 “晟睿哥哥,”身后,更加焦急不安的雪儿追到了门口。本来她是不希望吵醒马晟睿,只想让他好好睡一觉的。可是,可是自从爹爹和娘亲死后,一切仿佛都变得不一样了…… “等我回来!”白衣男子蓦然回头的坚定眼神让她停住了追逐的脚步。马晟睿看了一眼雪儿,径直而去。 而此时,尚书府外,早已围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精兵强弩。 “不知王将军此刻带着大队人马擅自包围我尚书府是何居心?又有何人曾下过御旨?”尚书府外,李忠正义正言辞的和禁卫军统领王将军对峙着。在他身侧立着的是一身青衣的莫离和右侧一身黑色披风的游侠。 丞相府显然没有料到他们会这么快就直接奔楚国京师而来,一时从外地调兵已来不及,故而此刻围在府外的都是身手不凡的禁卫军。 “丞相的手令在此,李尚书要过目吗?”王将军扬了一扬手中的黄色卷册道。[.超多好看小说] “大人若是识趣的话,最好马上交出马晟睿这个逆贼,或许丞相大人还可以网开一面。否则……”王将军骑在在马背上来回走了几步,说道这最后几个字时,勒紧僵绳,面露凶色。 “在老夫眼里,向来只唯圣上的旨意是从!”李尚书双手作揖,朝着正北方道。 “将军手里所谓的丞相的手令,原谅老夫不敢苟同。至于说到少主,”李忠说到这里,似乎有意要卖关子,停了下来。 “少在这里给我装糊涂,昨夜你们一行便拥着马晟睿入京了,别以为我不知道!”王将军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他根本就不把眼前的这个老头放在眼里,更不想跟他继续多费口舌。一挥手,就有两个士兵把一个仆人押到了李忠面前。 李忠定眼一瞧,这才知道眼前的这个仆人就是昨夜府外前来迎接他们,搬运行李的家仆之一。不由得怒道:“混账,你这个畜生!” “大人,我,”那家丁听到这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其实,早在马晟睿出现在翼城都督府,早在齐楚赵翼城之盟达成之际,杜淳便布下了一路截杀和跟踪的天罗地网。只不过,这一路上都被他们巧妙的避过。尽管如此,杜淳手中还握有最后一张王牌,就是眼前住着李府家眷的尚书府。所以,早在府内暗藏好的细作昨夜便将他们回府的消息告知了杜淳。 王将军再次挥手,府门前早已准备进攻的禁卫军们挥起手中的长剑,而府外早已拉开弓箭的弓箭手们也即将射出手中的羽箭。 莫离和游侠一行人护着身侧的李忠,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自尚书府**出。 屋外排列整齐的弓箭手们还没来得及射出手中的箭,伴随着那数道白光袭来,快如闪电的长剑上就已经沾染了无数还带着余热的鲜红血迹。而刚刚还搭在弦上的羽箭此刻早已洒落一地。 于此同时,尚书府门前,莫离和游侠等人早已杀出了一条血路。刚刚还人满为患的禁卫军们已经纷纷倒下。见此情景,一直立在马背上,一旁观战的王将军终于按捺不住,趁着眼前众人厮杀的混乱场面,一箭射中了正被家丁们匆忙护送往府内的李忠的后背。 “大人!”随着管家的一声哀嚎,正浴血奋战的莫离等人纷纷回头,挥着手中的长剑砍向一路阻拦的禁卫军们,冲着李忠倒下的尸体狂奔而去。 王将军正准备对准黑色披风的游侠射出第二箭之时,一道白光早已抢先划过他的喉咙。冷冷的看着眼前从马背上垂直坠落的男人,满脸杀气的马晟睿握着问天剑,一步步朝着眼前正拿着长剑对准他,却同时吓得不由得连连后退的禁卫军们走去。 在禁卫军们步步退出来的血路的尽头,早已倒在莫离怀里的李忠目不转睛的盯着正一步步向他走来的马晟睿,等待着最后的告别。 “少主,老臣......老臣对不起你!楚国,楚国就交给你了!”李忠用尽全力,看着眼前依旧面容冷漠却掩饰不住眉眼间流露出的关心的白衣少年道。是他的出现让他从此背上了沉重的家国负担,也从此一度失去了曾经最珍贵的一切。 “李大人!”明白李忠要说什么,马晟睿握紧他几乎已经没有力气的手喊道,双眉紧蹙。 “少主,你,你和雪儿姑娘,一度,一定要......好好的在一起!”似乎是在弥补自己内心的歉疚和之前对少年造成的伤害,李忠说完这句,被马晟睿紧握着的手蓦地滑落,双眼也紧紧的闭上了。 “李伯伯!”仰天长啸中,莫离紧紧的将李忠仍旧带着余温的身体抱在了怀里。默默的看着眼前仿佛昨日才认识,今天就在自己的眼前凋零的老者。马晟睿没有任何的言语,缓缓站起身来。曾经,一度,眼前的青衣老者他是那么的痛恨!是他一路的追寻才使得师父师娘从此离他而去;是他,让自己和雪儿一度生离死别;甚至也是他,强加给他一个原本他已经忘却的少主身份!‘ 但是此刻,死去的青衣老者仿佛在他体内注入了另外一种,比死去的师父师娘更重要,比自己的自由幸福更崇高的一种信仰!一种从此他不会再轻易放弃,并且会为之奋斗终生的使命! 转身的刹那,黑衣游侠和白衣少年眼中都有一团剧烈无比的火焰在燃烧着!当那道白光再度挥出,当黑色披风少年手中的长剑上早已干涸凝固的血液再次有了温度,地上,莫离也终于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老者,起身拿起了长剑! 远处,豪华雄伟的楚宫隐隐若现。十年前,这座曾经传承三世的宫殿一夕易主,十年后,又会有谁成为她的新主人呢? 第三十五章 .闲坐庭前 楚国京师,那场震惊天下的杀戮让依旧在噩梦中沉睡的百姓们开始有了反抗的勇气;而尚书府门前,那依旧斑驳的血迹则是在宣告着一个时代的总结。 此刻,被静谧的,白色包围的灵堂里,众人肃穆,沉默不语。脸上挂满泪痕的雪儿没有了,看着身侧依旧一言不发,没有一丝表情的马晟睿,心中再次涌出一股酸楚。之前一路上还在逗她开心的老爷爷,此刻却已经长眠于地下。 雪儿径直走到停放着棺材的灵位前,地上蹲坐再此的尚书夫人已经是第三次从昏睡中醒来,此刻已没了泪水。雪儿接过她手中一叠黄色的纸钱,一张张,默不作声的扔在了面前已满是灰烬的火盆里。 李夫人并未抬眼看她一眼,转身拿起来左侧又一叠冥币正要再放入,却被雪儿伸过来的右手制止。 “夫人!”雪儿想要说些劝慰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刚开口便“哇”的哭出了声。 在她身后,站成两列的清一色白衣的送行众人被这一声哭声所打动,再也忍不住,有人捂着嘴呜咽起来,然而更多的是像莫离那样红了眼眶,紧握双拳的武将们。 而如此同时,李夫人也再也抑制不住的扔下了手里的纸钱,抱着雪儿大哭起来,本就沙哑的声音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动容。许久,雪儿扶起终于平静下来的李夫人,冲马晟睿点点头,两人去了内室。 目送着李夫人走远,面色悲凉的马晟睿走到灵位前,看着眼前无数双悲愤而充满期待的目光,缓缓开口。而室内,扶着李夫人缓缓坐下的雪儿却第一次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和压抑。而带给她这种压抑的不是此刻尚书府内悲伤的氛围,而是没有流露一丝表情,甚至是一丝悲伤的马晟睿。[.超多好看小说] 表面上他一如既往,面如寒冰。但她感受到了,那种无法言说,甚至是难以自抑的难过和沉重,那种悲伤不仅仅是因为此刻离去的李忠,或许还有别的,只是她无法了解,也不知道怎么去化解。 “雪儿一定很喜欢你的晟睿哥哥,是吗?”那日,在客栈,芷晴和她的对话再次回荡在耳边。 “我只要和晟睿哥哥在一起,我只要他开心快乐!”想到马晟睿,雪儿的嘴边不由自主的浮现一抹甜甜的笑意。 “我相信,无论将来如何,只要有你在他身边,他一定会快乐的!”看着雪儿甜甜的笑颜,芷晴意味深长的说道。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那个面色冷漠,桀骜不驯的少年,那个有着无敌的剑术和同样无敌的谋略的少年,能够靠近他的人很少吧,又有多少人能够走进他的内心呢!但至少,至少他还有雪儿,还有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温暖! 可是,可是晟睿哥哥他,他真的会快乐吗? 雪儿喃喃自语道,如果芷晴在就好了,她那么聪明,一定会告诉自己答案的。 而此时,宁王府,准时响起的丝竹声中,大殿上,正中的坐席上,慕容昱和春盈正手挽着手交杯同饮。恰如几个月之前,洞房花烛夜被冷落一旁的新娘,此时正被千里之外的雪儿惦记的宁王妃却已经被王府的众人忘却。 依旧冷清,比之之前更加破败不堪的芷兰殿只是更加明显的衬托着慕容昱对春盈夫人的专宠。(.)如果说欧阳芷晴的到来,结束了慕容昱的滥情。那么,宁王妃的囚禁,则让春盈夫人一夜之间成为了宁王府的新宠,甚至有望取代欧阳芷晴的嫡妃之位。因为慕容昱已亲口许诺,一但他来日向父皇求得恩典,必将迎娶她为正妃。 芷兰殿,尽管以菱满腹委屈,但每日仍是小心翼翼的说这话,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生怕一时说漏了嘴,说出“王爷”,“春盈夫人”等字眼惹芷晴伤心。但出乎她的意料的是,芷晴对于殿外的情况,哪怕是王府内每日发生的事都从未开口过问过。每天不是拿起针线绣荷包,就是闲坐抚琴,甚至一时兴起还吟起诗来。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以前是没时间,在将军府的时候也时常被爹娘和教养嬷嬷们管着,束手束脚的。现在好了,不但乐得一人清净,甚至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人来打扰。偷得浮生半日闲,自然要做自己喜欢的事了。为此,以菱暗中心下着急,小姐莫不是病糊涂了,嘴上却又不敢明言。 想着那几日,王爷每日半夜前来探望,一定是他跟小姐说了什么,才使得小姐变得这样的。想到这里,以菱再也管不了许多,这日趁着看守芷兰殿的门卫打瞌睡的当,一溜小跑的跑出了殿外。说什么,她也要去和王爷理论一番,就是死了,只要小姐得救了,那也值了! 一路绕过假山和小径,她正要往正殿方向去,忽然,一个人影从对面迎面走来,手里似乎还抱着一个花盆,来不及细想,她便躲在了身侧的一棵半人高的盆栽后面。 来人越来越近,等到了眼前才知道那人竟是春盈夫人,以菱拼命的捂住惊恐的张大的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叫了出来。 是的,眼前的春盈夫人一袭大红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三千青丝也用红色发带束起。左侧发髻上横着蝴蝶金钗,右边发髻上更是斜插着一只玲珑玉簪和镂空金步摇。不过数日,她的衣着打扮便已是天差地别,足见慕容昱对她的宠爱。春盈夫人将手中的花盆放到假山上,仔细的打量着四周,直到确定没有什么人看到,这次迈着小步匆忙离去。 哼!这回我可是眼见为实,等我拿了你的赃物到王爷那去对证,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以菱想着,见春盈夫人走远,四周再没有旁人出现,起身走至花盆处,端起花盆,却发现盆地空无一物。难道,难道是她错了? 她心里思忖着,不对啊,虽然说如今春盈夫人便得聪明了,用一盆再普通不过的茉莉代替了有着特殊香味的依兰香,但是她一定是有目地的。可是,在哪呢? 以菱杵着下巴想着,看着眼前的茉莉出神,渐渐的,有些疲惫的视线中,花朵的方向好像都是向着一个方向,就是前面正北方的假山上的一块高高耸立的石头。她便一路查了过去,终于在两个耸立的石头缝隙里发现了一张卷成细条的信笺。她刚要打开看看,却不料手中的纸条被人一手抢走。转身,身后正站着一袭紫衣的慕容昱。 以菱一阵心跳,正要想着解释之词,不料刚刚看完信笺的慕容昱却是慵懒的笑着将纸条完璧归赵的放回原处。 “王爷!”以菱再也顾不得自己是偷跑着出来的,瞪大眼睛看着慕容昱,一脸的愤慨。 “怎么,菱丫头,你今天偷着跑出来,可不是专门为了抓贼来的吧!”慕容昱满脸赞赏的笑看着她道。 “我,王爷还说,要不是你,小姐她,”经慕容昱这么一提醒,以菱这才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更是满脸的委屈和不平之色。 “芷晴她怎么了?”听到这话,慕容昱正色起来,满脸焦急,甚至直呼其名道。 原来,王爷心里终究还是在乎小姐的,以前从未见他这么直呼其名的,更别说你焦急的语气了。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小姐她这些天,”以菱的语气反倒缓和了下来,顿了顿道:“她每天不是做着女红,便是弹琴,画画,有时候一时兴起,甚至,甚至还要我陪她下棋,一点也不着急。我担心她,” 以菱正要说下去,但看到慕容昱听到她这话,忽然眼神一亮,脸上也是满脸的钦佩和赞赏之意,便不知所措的停了下来。 “看来,她倒是沉得住气!”慕容昱看着眼前一脸不解的以菱道,“走,带我瞧瞧去!” 慕容昱说着便沿着小径走了过去,走了几步,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来,这才注意到身后的以菱还呆在那里。 “丫头,你不带路,我怎么知道怎样偷偷的去瞧你家小姐啊!”慕容昱终于摇了摇头,看来芷晴身边的这丫头倒是挺忠心的,就是心眼太死了!这不,他这话刚说完,刚刚还在暗自高兴的那丫头这会子又再次撅起嘴来。 “王爷去见我家小姐,光明正大的,难道还怕被人看到不成!” 而此时,芷兰殿内,悠扬的琴声正穿过殿堂传入门前的慕容昱耳中。在前面带路的以菱得意的看着身后正听得入神的慕容昱,正要前去禀报,却被慕容昱制止。内室,一身淡黄衣衫的女子正优雅的坐于古筝前,十指灵巧的舞动着。 第三十六章 .坦诚相对 一曲罢了,未及转身便听到了身后的喝彩声和鼓掌声。芷晴回头,刚好和慕容昱四目相对,而此时,侍立在一旁的以菱早已悄悄退去。 “王爷怎么有空来了?”芷晴作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坐到了慕容昱的对面。 “还不是你那菱丫头,担心你受委屈,偷溜出去向我报不平……”慕容昱笑着将之前如何撞见以菱,两人又如何得知了春盈的秘密娓娓道来。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刻的他甚至是像面对一个知己好友一样正和芷晴侃侃而谈,讲到以菱那满脸委屈的可爱样子时,连他自己都不自觉的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慕容昱大笑的同时,以菱也刚好端着沏好的茶水走了出来。听到他这般调侃的话语,将手中的茶水在他二人面前摆好,一脸委屈的立在了芷晴的身后。 芷晴见他俩这般斗气的样子,也不由得掩嘴笑了。任由以菱不满的冲慕容昱眨着眼,也不加责怪。 “这么说,王爷是打算顺藤摸瓜了,还是从绿芙仙子那得到了更加可靠的情报?”芷晴喝口茶,清了清嗓子,转入正题道。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王妃啊,足不出户,却已洞察千里之外了!”慕容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倒是对她知道此事很是好奇。这件事,除了一直跟在他身侧的小允子,绿芙她们不再有其他人知道。即便是慕容昊,但他恰恰是最不轻易开口之人。 “王爷倒也不必疑惑,世人都道绿芙仙子和宁王殿下是知己之交,想来关系匪浅。”芷晴起身道。 “说下去,”慕容昱不置可否,抿了一口茶道。 “而绿芙仙子“天下第一花魁”的名号也绝非浪得虚名,能入她慧眼之人,或是文才武略,或是德行操守,想来必有其过人之处。若宁王真如世人所说的那般荒淫颓废,又怎么会让她一夕倾心呢?”芷晴笑看着慕容昱,意味深长道。 “就算是这样,王妃又何以断定,”慕容昱淡淡一笑,宠辱不惊。 “那就要问宁王殿下本人了,”芷晴说到这里,忽然卖了一个关子,停顿了一下,才再度开口道:“王爷此生可曾真正爱过一个女子?” 听到这句,慕容昱一时之间却说不出话来,更没了言语反驳。[] 若论妃嫔侍妾,齐皇慕容邈的九个儿子里面,就数他最多。不仅如此,齐国,即便是仅仅在京师,和他慕容昱有着或明或暗的暧昧的女子绝不在少数。否则,他宁王的风流之名怎么会传遍天下;否则,慕容邈也就不会对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 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他到底爱过多少女人;或是,在这所有的女人当中,他到底有没有真正的爱过,哪怕是一个?所有人都只看到了他表面的风流,却没有人能够看透他内心的寂寥;又或者,那些被他供养在府里的女人,有多少是爱他的,更有多少只是为了一个宁王妃的名号地位而来? “如果心怀天下的宁王,不是因为爱一个女人而和她靠近的话,那一定是另有目的。”看着眼前沉默不语,似乎是默认,又似乎是惊讶于她居然会开口问他这样一个问题的慕容昱,芷晴再度开口道。 “不错,她的确很爱我,才一心想要助我称帝!” 时至今日,在另外一个女人的逼问下,慕容昱终于不得不正视他一直回避,甚至是忽视的,自始至终,绿芙对他的一片痴情。 “那你,可曾爱过她?” 见慕容昱陷入了沉思,想必是在想那人人口中传诵,一身绿衫的传奇女子吧,芷晴开口道。 “或者,王爷觉得,比之她的绝妙琴音,我刚刚弹的这一曲如何?”见慕容昱沉默不语,芷晴笑笑,将话题转开。 “各有千秋,更确切的说,你们是两种不同的人,所以这同样一曲的意境自是大不相同。”慕容昱看着芷晴若有所思,淡笑道。当初听绿芙第一次弹这一曲时,他确实是被她那激流飞泻,滴露轩昂的琴声所震惊,那般干净的琴音,那般纯粹而不失完美曲调,在那之前,他从未听过。 而今日,芷晴这一曲也让他明白,眼前,这个他从未真正读懂的女子,有的绝不仅仅是过人的智慧。 瞬间,一黄一绿的身影在眼前交叠出现。眼前的黄衫女子,绿烟阁,那一袭绿衫的倩影,不知怎么的,想到两个人,慕容昱心中一动,一种一直以来,他都从未有过的复杂感受涌上心头。 “王爷若真的爱她,就请不要辜负她吧!”芷晴见慕容昱脸上神色复杂,许是又想起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的,淡淡道。 “那王妃呢,心里是不是也一直都放不下,远在蜀国的表哥?”突如其来的,慕容昱正视芷晴道。 良久,两人都不再言语。一直以来,他们都是以盟友的身份面对彼此,从未越界一步。哪怕是之前,表面上的恩爱夫妻,也只是为作秀而已。但今日,面对彼此突如起来的坦诚相对,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们是夫妻! 恰在此时,小允子赶来,在慕容昱耳边说了些什么,他来不及回头,匆匆而去。 望着远去的紫色身影,芷晴心里,第一次,开始有了一丝慌乱。 第三十七章 .皇储人选(1) 楚国尚书府门前的那场血战,不仅震惊了楚国朝野,也让齐赵各国闻之色变。如果说之前楚国长达十年的内乱让他们有了喘息之机,甚至一度想要趁火打劫。那么如今,面对横空出世的楚国少主马晟睿,提前那个单刀赴会,不仅左右了翼城格局,甚至是奠定了接下来五年齐楚赵三国鼎立局面的神秘少年,所有人都从最初的掉以轻心,甚至是不屑一顾,到如今的后悔莫及。 “父皇,我们万万不可让楚国政权落到马晟睿手里,一旦楚国再度崛起,后果不堪设想啊!” 朝堂上,慕容远上前一步奏道。显然,楚国京师的血案同样震惊了齐国上下。 “其实,当初在翼城便能解决掉的麻烦,若不是有些人……” 在慕容远之后,同时从武将中出列的赵将军瞟了一眼立在一侧的慕容昊,毫不避讳的,将矛头指向他道。 “昊儿解了翼城之围,确实是大功一件。不过,说到楚国少主马晟睿,你有何见解?”慕容邈显然是听进去了慕容远的建议,深邃的目光看向慕容昊道。 “诚然,若没有楚国少主马晟睿的出现,以大哥和楚国杜丞相多年的盟友关系,楚国的确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但大哥可曾想过,如果楚国真的这么容易被我们拿下,又怎么会拖了十年都不曾实现这一宏图呢?更何况,觊觎楚国的,远不止齐国,别忘了,还有同样虎视眈眈的赵国。” 慕容昊不慌不忙,从容出列道。对于慕容远和杜淳暗中的勾结,尽管他之前只是有所耳闻,但自从看了慕容昱遍布天下的情报网络搜集而来的情报资料,他自然也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对于楚国,慕容远如此的自信。 “一个蜀国就足够分散我们的精力,更何况是人人都在觊觎的楚国。纵然楚国一度内乱,但齐楚赵三国鼎立的局面仍未改变。眼下任何两方的敌对或是交战都会让第三方渔翁得利。所以,目前,我们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慕容昊说完,对上龙椅上慕容邈赞赏的目光,笑看着对面微露不忿和惊讶之色的慕容远,优雅从容的站回了原处。 “事实未必如此吧,到底真的是齐楚赵三方在抗衡,还是吴王为了自己的野心私下里和楚国少主早达成了交易呢?”慕容远脸色一变,目光直视慕容昊,冷冷质问道。 “大哥此言可有证据?”慕容昊没有想到慕容远会先反咬一口,亦冷笑着回道。 而此时,坐于朝堂之上的慕容邈表面不动声色的看着眼皮底下两个争论不休的儿子,心里却是暗暗担忧。 自从慕容昊从翼城凯旋而归,整个朝野,乃至后宫便也因此暗地里自动划成了对立的两个党派。拥护慕容远的皇后党和拥立慕容昊的吴王党。 此刻,看到二人争锋相对的辩论,他忽而有了一种强烈的厌恶和愤怒。若真有一日,他百年之后,身后是否真的就是兄弟相残,罔顾人伦的夺位之争? “这是儿臣的奏表,还望父皇御览!”慕容远递上一纸奏折,满怀信心道。 然而,接过刘公公递到眼前的奏折,本就心情不佳的慕容邈才看了两眼,便怒而离去。 “退朝!刘公公绵长的声音回响在大殿内,众人纷纷散去,留下对峙的慕容远和慕容昊兄弟二人。 “看来是我之前的确是看轻三弟你了!”慕容远看着慕容昊冷冷道,眼中满是敌意。 “魏王怎么想,臣弟不知。只不过,若大哥以为还能凭借杜淳之力重夺楚国政权,那无异于异想天开!”冷冷说完,毫不理会慕容远脸上的怒意,慕容昊径直走出殿门。 而此时,后宫,刚刚走出朝堂的慕容邈却是眉头紧皱。皇位之争竟然已经白热化到如此地步,他该如何化解,又如何去选出一个真正适合的接班人呢? “臣妾参见皇上!”御花园,刘公公正要传旨回乾清宫休息,一身绛红宫服,端庄大气,头插镂空飞凤金步摇,耳佩流苏耳环的刘皇后却迎面而来,侧身行礼。 “皇后免礼!”慕容邈淡淡开口。 “皇上今日愁容满面,不知为何事苦恼?”刘皇后察言观色,小心的问道。 “倒也没什么,不过是朝堂的一些琐事罢了。今日遇到皇后,朕倒是想起大皇子了,被贬至今,他如今情绪可好?”慕容邈目光看向远处,闲话家常道。 “翼城一役,确实是远儿他太过大意。如今,他自己也每日在府中闭门思过,发奋苦读,还请皇上勿要太过挂心,保重龙体才是啊!” 自从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刘皇后这一次可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那就好,朕如此的惩罚远儿,皇后心中可曾怪罪过朕?” 慕容邈也不曾想皇后的态度竟是转变的如此之快,对慕容远竟没有了半句的求情辩护之词。 “皇上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臣妾怎会怪罪。臣妾只是一介妇人,不懂朝政大事,只盼着,远儿他不要再让皇上失望才好!”刘皇后笑着应道,语气中充溢着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期望和关怀。 “臣妾宫中早让人备好了皇上平日爱吃的饭菜,不知臣妾今日能否替皇上添杯解闷?”翊坤宫前,刘皇后再次侧身拜道,慕容邈点头默认。 摆上好饭菜后,刘皇后亲自为慕容邈盛起一碗莲子汤。 “皇后辛苦了,”慕容邈尝了一口,笑看着刘皇后道。自从慕容远被贬之后,他已经许久不来翊坤宫了,难为皇后还每日炖汤等着他。 “能侍奉皇上左右,是臣妾的荣幸!”难得听到慕容邈的一句赞誉之词,刘皇后激动不已,眼中也闪耀着兴奋的光芒。 “看到皇后,朕就想起远儿,他也不小了。当然,还有他这几个弟弟,也都大了。若朕要在他们几个中选出一个,皇后觉得谁才堪当此任?”慕容邈尝了一口面前的甜品,波澜不惊道。 “这个,”显然没有料到慕容邈会直接问她这个问题,刘皇后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其实几个皇子各有所长,除了宁王,也许是闲散惯了。其他的,譬如六皇子,二皇子等等,无论文才武略都不在话下。”刘皇后小心翼翼的边思索,边答道。 “那远儿和昊儿,若是朕定要你在他们二人之间选出一个,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显然明白刘皇后是在避实就虚,慕容邈索性直接问道。 “论文才武略,三皇子的确在远儿之上,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毕竟他的母亲淑妃出身低微,若是将来立他为皇嗣,只怕会招致朝野非议。至于说到远儿,其他皇子中比他优秀的也大有人在,还望皇上三思而行!” 刘皇后战战兢兢道,说完这一席话,额头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但愿皇后谨记自己的国母身份,不要轻易干涉朝政才好!” 听罢刘皇后这番话,慕容邈接过身侧婢女递过的丝帕,擦了一把嘴角的油腻,起身离去。 “摆驾椒兰殿!“ 第三十七章 .皇储人选(2) “臣妾参见皇上!”椒兰殿内,一身素装,来不及更衣的淑妃匆忙行礼。 慕容邈平日忙于政事,一个月都才进后宫四五次,至于说淑妃这里,更是几乎快有三年未曾来过了。故而当椒兰殿的执事公公前来通报时,淑妃完全愣在了那里,几乎有些不可置信,手中的针线也滑落了一地。待她匆忙整理好衣衫时,慕容邈已经一脚踏入了内殿。 “你殿中这般的素雅,”慕容邈环视一周才道,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来了。但显然,从这殿内简单的陈设,还有刚刚才被宫女抱走的,淑妃自己动手缝制的那叠衣服就可以知道因为自己的冷落,她在这宫中的日子过得并不是太好。 “朕很久没来了吧!”转过身,慕容邈看向淑妃的眼中略有歉意。 “皇上政务繁忙,也难得抽出时间来来后宫。再说,昊儿他也时常来宫中和我做伴,我这不是挺好的嘛!”淑妃一脸满足的笑道,亲手将宫女端上来的茶点在慕容邈面前摆好,脸色显得有些激动。显然,慕容邈今日的到来,对她来说实在是个意外的惊喜。 “说到昊儿,朕今日来,倒确实是有一桩心事要征求你的意见。”慕容邈闲散的与淑妃一起坐于榻前,一手解下身上披的黄色外袍。看来,他今日是要留宿椒兰殿了。刘公公会意的挥挥手,早有一个机灵的小太监去殿外挂明灯了。 “昊儿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听到这话,淑妃心中一急,脱口问道。慕容邈平时根本不踏足椒兰殿,他这次才来便开口提及慕容昊,莫非? “你放心,是好事。朝中不少大臣想拥立昊儿为太子,朕也有此意。”慕容邈面色平静的看向淑妃道。 “万万不可!”听罢这句,仿佛如晴天霹雳一般,淑妃脸上神色震惊无比,就连手中的筷子也因为紧张害怕而抖落在地。 “皇上三思啊,昊儿他绝不能担此重任啊!”淑妃急着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在慕容邈面前拼命摇头道,她一向不善言辞,此时此刻,却也顾不得许多,急着辩解道:“大皇子的文才武略都远在昊儿之上,他才是更好的人选啊。更何况,更何况皇上您有九个儿子……” 说到最后,淑妃甚至急得掉下泪来。 慕容邈见淑妃如此,叹口气将她扶起道:“别的妃嫔都争着为自己儿子谋划,要是听说朕有此意,谢恩还来不及呢!你倒好,一口回绝,是不是,要是朕决意立昊儿为太子,你就在朕面前长跪不起了?” 见淑妃的脸色比之前更加的惶恐,慕容邈只得摇头道:“若昊儿知道你这般的阻拦,真不知道他心里会怎么想你这个母妃!”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请皇上相信臣妾,相信昊儿,他,他绝对不会去争夺储君之位的。臣妾,臣妾愿以身家性命作担保!”听到这话,淑妃一脸的惶恐不安,更是语无伦次道。说到最后,竟是如此坚决的,再次低头跪倒在慕容邈面前,以自身性命作担保。 “你当真就这么不想让昊儿登上九五之位,成为人君吗?”慕容邈不得不再次扶起淑妃,心中再无疑虑。 “‘集宠于一身,便是集怨于一身’,这句话是当初薛皇后告诫臣妾的。臣妾出身卑微,此生能够侍奉皇上左右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了,更不敢有其他的妄想。至于昊儿,我只要他此生做一个安安稳稳的亲王就好。” 说到这里,淑妃注视着慕容邈,眼中有泪花闪出,“臣妾知圣意难为,亦知道皇上心中自有决断。只是,臣妾实不愿昊儿他将来和自家兄弟手足相残。臣妾是一介妇人,不敢有违圣意,恳求皇上成全臣妾,作为一个母亲自私的心愿!” “这件事,朕自会慎重考虑的。今日提起,原也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慕容邈拥着淑妃坐到帐内。 “多谢皇上体谅!”淑妃说着拿帕子试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再次展露笑颜道。 “提起紫筠,这宫中除了朕,大概也就只有你还会这般的惦记她!”似乎是被淑妃刚才的话所触动,慕容邈有些伤感道。 “皇上对薛皇后情深意重,想来她的在天之灵,也一定会感召到皇上的相思之情的。”淑妃柔声道,任由慕容邈将她拥在怀里,继续道:“皇上既然这么深爱着薛皇后,也请皇上匀出一份关心给七皇子吧!” “淑妃,你是不是管得也太宽了些!”听到这句劝慰之语,慕容邈有些不耐烦的松开拥着淑妃的手臂,坐起身道。 “恕臣妾斗胆,自薛皇后去世以后,皇上便不准任何人再提起有关她的一切,即便连七皇子也一并疏远了。薛皇后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七皇子的降临。皇上如此冷落宁王殿下,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也一定不会安息的!”淑妃不顾慕容邈的生气和愤怒,继续说道。 “够了!”慕容邈大声道,脸上的怒意愈盛,起身下床。 “虽说昱儿并非我亲生,也并非是我亲手抚养长大的。但他们兄弟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我看在眼里。昱儿如今的颓废绝不是他有意如此,实是他自幼缺乏关怀,缺少父母之爱啊!皇上为了薛皇后,一度不愿再立后,甚至这么多年都有意疏远后宫妃嫔,就不肯去看看七皇子么?”淑妃字字句句,情真意切道。 慕容昱从小和慕容昊一起念书,因为彼此都备受后宫诸人的冷待和欺凌,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比之寻常的皇室子弟之间要深厚许多。也因此,他也常常和慕容昊一起在椒兰殿用餐,一起听从淑妃的教导。而淑妃向来性子敦厚善良,又因薛皇后在世时,也颇受她的恩遇,故而,对慕容昱关怀备至,视若己出。 然而,不顾淑妃的苦苦相劝,慕容邈显然是不愿提起这个不挣气的儿子,穿上外袍,径直离去。本以为今夜皇上会在椒兰殿留宿的,看这样子,刘公公也只好冲淑妃摇摇头,施了礼,转身跟随而去。 第三十七章 .皇储人选(3) 乾清殿,慕容邈有些疲累的半躺在长榻上。本想去淑妃那图个清静,却不想她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想到慕容昱那颓废的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刘公公不声不响的打发走了殿外一堆想要求见慕容邈的妃嫔,端了一碗参汤进来。 “皇上,喝点参汤吧!” 熟悉的药香再次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慕容邈这一次却没有端起药碗。 “你也觉得朕冷落了昱儿?”慕容邈坐直身子,看了一眼身侧恭恭敬敬立在一旁的刘公公道。 “奴才不敢!” “今日是几号了?”慕容邈看了一眼那盆近在眼前,不知何时被人搬进内殿的郁金香,忽而记起什么道。 “回皇上,今日是八月初九!”刘公公毕恭毕敬道,看来总算是找到切入点了,心中暗喜,但脸上神色依旧平静。 “你把什么都安排好了,这药,这花,还有这时间都掐准了,朕能不去吗?” 经刘公公一提,慕容邈终于记起,明日便是当初紫筠来齐国开医馆第一天的纪念日。难怪从椒兰殿回来后,刘公公又是给他送汤药,又是摆弄花草的。他早知自己不会忘记和紫筠在一起的每一个特殊的日子,所以才一言不发的做好这些,引起自己的注意。 次日,一身便装的慕容邈,身后跟着一身侍从打扮的刘公公悄然出宫。穿过繁华的街市,两人来到了挂着随风摇曳的招牌的医馆门前,看着门前依旧络绎不绝,排满长队的患者,仿佛那个紫衣女子此时就在眼前,一切都没有变过。 “老爷!”刘公公见慕容邈站在馆外出神,悄悄的在他耳边唤了一句。二人正待进去,一袭紫衣的慕容昱赫然入目。 慕容邈停下了正要前行的脚步,静静的站在了排队等候的人群里。 “笙姨,我来帮你!”慕容昱走到一个容颜有些苍老的中年妇女身侧,笑着搭把手道。说话间,正将一包药递给正排队等候的一位中年男子。因为他的加入,队伍前进的步伐也快了不少。 “王爷,你怎么有空来了?这阵子府里的事多,这药馆啊,我看着就是了!” 以笙手里正熟练的在给一个老者把脉,侧过脸和身边的慕容昱说话。虽说她口里喊着“王爷”,却并没有行礼的动作。看两人边说话,边配合着发药的的亲密程度,倒像是母子而非主仆。 “按时间推算的话,今天刚好是咱们医馆开张25周年的纪念日!”慕容昱看着远方,像是在和身侧的妇人对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啊,一晃,皇后娘娘她已经仙逝二十多年了!”听到这句,笙姨心中感慨万千,叹息道。看着眼前排队的人也不是很多了。她便让正从店里送一位患者离开的学徒过来接过自己手中正在派发的药物,和慕容昱退到了一侧。 “王爷又想起皇后娘娘了吧?”两人进入馆内,在僻静的内室坐了下来。 “想又有什么用,我连她的面都不曾见过……”慕容昱脸上伤感的神色显露无疑,也只有在自幼抚养他长大的笙姨面前,他才敢如此自然的流露自己的真实感情。 而此时,刚刚避开慕容昱的慕容邈也在刘公公的陪同下进入了馆内。依旧不变的陈设,甚至连一些药品的摆放顺序都不曾变过。自从紫筠死后,他已经有许多年再没有来过这里了,纵然很多次他都有种冲动,想要出宫来看看。(.好看的小说)但他还是一再制止了自己。他不能,也不敢来!任何与紫筠有关的一切都会让他触景生情。 窗前,一盆紫色郁金香开得正艳。难以磨灭的记忆汹涌而来,慕容邈情不自禁的走到窗前,一手轻轻的捧起一朵郁金香花瓣放入鼻尖吸允。 “住手,这花可不能随意乱碰!”忽然一女子的喊声在背后响起,不待慕容邈回过神来,那白衣女子便已走到了窗前,一手将花盆移开,紧紧的护在胸前。 刘公公正要上前理论,却被慕容邈拦下。 “这馆内的一桌一椅可都是王爷的心爱之物,尤其是这花,外人是不能随便乱碰的。不然,王爷他可要大发雷霆了。”那白衣女子见两人的面孔陌生,想是新来的患者,严肃的告诫道。 “宁王经常来吗?”慕容邈不动声色的开口道。 “可不是,据说先皇后,也就是这个医馆以前的主人薛神医,就是宁王的生母。可惜她难产而死,虽说宁王殿下未曾亲见过她,却是时常来这里。” 那白衣女子说起慕容昱时,滔滔不绝,就连脸上的神情也是十分的敬佩。 “殿下他经常盯着墙上挂着的薛神医的遗像发呆,或是抚摸着这些年代已久的药柜沉思,看得出来他真的非常思念他的母亲……” 慕容邈没有打断那白衣女子的话,默默的听着,转过身看着墙上被慕容邈保存完好的紫筠的画像,深邃的双眸中有某种光芒在闪动,眼角有些湿润。 在遗像前站立许久之后,慕容邈终于回过神来,向内室走去。不管过去他们父子之间有着多么深的纠葛和怨恨,但至少他们身上有一样东西是相同的,而且,自始至终都不曾变过! 然而,刘公公正准备掀开帐帘的手却因屋内接下来的谈话缩回。 “你所言属实?”问话的正是慕容昱。 “奴才看的真真切切,春盈夫人的确又在暗中给六皇子传递了一次情报,而且她也收到了六皇子新的指令。”小允子说着,将一张折叠好的信笺递到了慕容昱的手中。 “你没有打草惊蛇吧?”慕容昱警惕的问道。 “没有,这封信是奴才照着那封原信仿写的。”小允子压低声音回道。 “王爷既然有要事商议,不如,我先回避吧!”说话的,是一直坐在屋内的以笙。 慕容邈虽看不清此刻屋内众人的表情,但是对于他们的声音还是能分辨清楚的。 “笙姨你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这些年,我的努力,我做的一切你也都是看在眼里的。昱儿纵然瞒得过所有人,又怎么会瞒着笙姨你呢!”慕容昱的声音再次响起,字字句句中满含着真诚和信任,与之前的小心谨慎完全不同。 “是啊,你这些年装的这么辛苦,背地里又吃了多少苦!甚至,甚至连皇上都一度因为皇后娘娘的死而一直迁怒于你,冷落你。这些,这些笙姨都看在眼里,又怎么会不知道!” 以笙说到最后,不由得哽咽起来。当初,她自告奋勇的担起了抚养慕容昱的重担,但这些年,看着他一路忍辱负重的走到今天,自知对不起先皇后的托付。她深知慕容昱有着远大的抱负,自己却帮不了他,心中更是难过不已。 直到此刻,慕容邈一直平静如常的脸上终于起了波澜。刘公公听到这些话,心中也暗暗心惊,虽然他平时没少受慕容昱的恩惠,但也万万没有料到宁王隐藏的竟是如此之深。 “笙姨,你不要为我难过,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曾经欺凌我们,轻视我们的人十倍百倍的还回来!我一定会是笑到最后的人!我也一定会让父皇看清,到底谁才真正配当他的儿子!” 慕容昱轻拍着以笙的肩膀安慰道,语气充满坚定。 “那王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小允子再度开口道。 “看来大哥是沉不住气了,”想起信中的内容,慕容昱沉吟道。 “王爷的意思是大皇子打算对付魏王?”小允子接过话道。 “父皇这些天对三哥的重视,自然会让他妒火中烧。听说,父皇之前曾就皇储人选试探过皇后和淑妃,昨夜还和淑妃一起共进了晚餐,大哥怎么会不心急呢!”慕容昱冷静的分析道,语气平静。 听到这里,刘公公吓出了一身冷汗。宁王该是下了多大的功夫才在宫里安插下了这么多的线人。否则,又怎么会这么快就轻易的知道了宫里昨天才发生的事呢!更何况,这皇储人选的事,可不是谁都敢乱说的啊! 刘公公小心翼翼的斜着眼看向慕容邈,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刚刚脸色突变的慕容邈此刻却是波澜不惊的听着。 “那我们是不是要想办法阻止大皇子,助三皇子一臂之力?”小允子接着问道。 “我们是要暗中帮助三哥,但是阻止么,”慕容昱话说到一半,忽而停了下来。 然而此刻,在帘外偷听的慕容邈却没有了再停下去的耐心,转身悄然离去。回宫路上,慕容邈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刘公公不敢多言,只有默不作声的跟在其后。 第三十八章 .携手并肩 芷兰殿,一旁的以菱正绘声绘色的讲着关于这些天王府内外发生的一切,芷晴边听着,一边整理着自己从蜀国带过来的衣物。 经过了之前以菱偷偷溜出殿的事之后,对于她的出行,在慕容昱的默许下,看管他们主仆的守卫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咦,这条裙子真漂亮,记得还是小姐来齐国之前,我帮你装进衣箱的。只是,小姐好像从来就没穿过!” 以菱见芷晴对她的说的那些趣事只是笑笑,并不做回应。只得讪讪的自己停了下来。忽然,见芷晴从衣箱里翻出一件质地极好,做工精细的蓝色长裙,不由分说的抢了过来。先拿着裙子在自己身上比划了半天,接着,又将芷晴拉到镜子前,比划了一下。看着镜子里的美人,以菱不得不感慨这裙子不但是为小姐量身定做的,就连每一个小的细节和花样都十分的考究。搭在她的身上,简直是完美至极。 “小姐,这么漂亮的裙子,你不穿实在是太可惜了吧!”以菱嘟着嘴道。 “是很漂亮,可惜,我这一辈子都不能穿了!” 芷晴从她手里将裙子拿了回来,盯着看了一会,又叹息着放入了衣箱里。 蜀国皇宫,皇后宫中,欧阳雨薇正拉着芷晴的手闲话家常。 “晴丫头,这段日子在宫里,你住的还习惯吧!”欧阳皇后一如往常的笑着问道。 “习惯啊,有姑姑疼着,又有表哥每日陪着我到处玩耍,怎么会不习惯呢!”才十岁的芷晴一脸稚气的笑着答道。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将来啊,你可是要在这宫里住一辈子的,姑姑还真怕你不习惯呢!”欧阳雨薇将芷晴拉到怀里,慈爱的用手摸着她那头柔顺的秀发道。 “一辈子,难道姑姑的意思是我要一辈子留在宫里陪着姑姑?”芷晴不解的问道,脸上仍是甜甜的笑容。 她自幼便和刘景弘一起长大,温婉柔顺的性子更是深受皇后欧阳雨薇的喜欢。 “是啊,难道我的小芷晴不愿意?”欧阳皇后笑着试探道。 “可是爹爹和娘说,芷晴将来长大了,是要嫁人的。”芷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欧阳皇后道。 “那嫁给景弘哥哥好不好,这样啊,你俩就能永远在一起玩耍了!”欧阳雨薇用手拍了拍芷晴的头道。 “好啊,好啊,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了,景弘哥哥说他会一辈子保护我的……”小芷晴听了这话,兴高采烈的拍着手叫了起来。[.超多好看小说]可是,说到一半,却又忽然停了下来,双颊浮起红晕。她虽然不大懂姑姑的意思,但是自幼在爹爹的熏陶下,饱读诗书的她,“嫁人”二字的意思还是懂的。作为一个女儿家,想着娘亲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不由得羞红了脸。 欧阳皇后见她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欣慰的笑了,冲身侧的侍女点点头。片刻后,那侍女便手捧着一件折叠整齐的蓝色衣裙出来。芷晴在欧阳雨薇的点头示意下,好奇的拿过衣服。 “好漂亮啊!”小芷晴不由得尖叫了起来。 “这衣服是姑姑特意让御衣房为为你量身定制的,就当是姑姑送给晴丫头你的礼物好了!”看着一脸兴奋的芷晴,欧阳皇后更是高兴。 “可是今天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姑姑怎么会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呢?” 小芷晴眨着眼睛,还是一脸的不解。她拿到那件衣服的时候就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布料,而是用上好的丝绸和金丝线缝制而成的,且手工也是十分的精细。虽说她从小长在将军府,锦衣玉食,但是这样好的料子,她还是第一次摸到过。 “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礼物,它可是姑姑送给未来儿媳的见面礼哦!” …… 从那天以后,芷晴便把这件衣服小心的收了起来,原本打算那一天到来的时候穿的,却不想….. 表哥,你曾经许诺过要一辈子保护我,虽然如今这个诺言再没有了实现的可能。但,但至少,我还拥有我们曾经最美好的记忆。如今,不如换我来保护你和未来的蜀国吧! 看到以菱拼命眨眼的眼神,芷晴的思绪从记忆中拉回,这才注意到正站在自己面前多时的慕容昱。 “你怎么了?”见芷晴眼神凝滞,似乎在想着什么,慕容昱关切的问道。 “大概是离家太久,我想家了吧!”芷晴将衣箱锁好,有些伤感的说道。 “这些都是你从蜀国带过来的衣物?”慕容昱的目光这时才从芷晴的身上转到她面前的那个衣箱和桌上的那堆物品上。 芷晴点点头,没有说话。许久,转开话题道:“王爷今日来,又是所谓何事?” “本王就不能来看看王妃么?”慕容昱没有正面回答,语气似在询问。 “听说近日魏王和吴王之间的皇位之争在朝野传得沸沸扬扬,王爷可是在为这事所烦恼?”虽是表面囚禁王府,足不出户,但是以菱每天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对于这外界的消息,她想不知道都难。 “他们二人之间的争斗与本王何干?况且,三哥早就表明了立场无心帝位,一直都是大哥在挑起事端。”慕容昱终于不由得露出了笑颜,芷晴果然是一言中的。 “那王爷是想坐山观虎斗呢,还是暗中助三皇子一臂之力?”芷晴依旧淡然笑道。示意以菱将卧室的这些衣物收好,自己则和慕容昱一起边走边谈,去了内殿。 “王妃觉得哪种办法更好?”慕容昱笑着将各自的杯中斟满茶水,意味深长道。 “想来王爷为了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也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吧!”芷晴低头抿了一口茶水。 “不错,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也许,我不应该再等下去了!”慕容昱拿起杯子却并没有递到嘴边,脸上神情坚毅。 “是啊,王爷也不会打算就这么将我一直囚禁下去吧?”芷晴笑看着慕容昱,再次举杯道。 两人对视许久,会心一笑! “六皇子/梁王!” 第三十九章 .请君入瓮(1) 梁王府书房,慕容彦看着手中刚刚送来的一叠密报,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朝堂上,慕容邈正大发雷霆。 “这,就是你们平日里嘴边说的忠君报国,你们就是这么赈灾济民的?” 慕容邈怒而起身,将手中的奏折掷于台下,怒发冲冠道。 一个月前,齐国北部瀛城爆发洪水灾害,导致数万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然而直到洪水过去半月后,无数难民纷纷涌向瀛城附近的其他州县,这事才被上报到朝廷。随后,尽管朝廷向瀛城拨发了大量的赈灾粮款,但灾情非但没有减缓,灾民和死亡人数更是在不断增加。为此,才有了赵将军奏折中道出的瀛城总督钱予隐瞒不报,中饱私囊之事,自然也就引起了慕容邈的龙颜大怒。 “皇上息怒,灾情紧急,事关百姓生死存亡,眼下最要紧的,是亲派钦差大臣前往瀛城查明实情,赈灾济民啊!” 姚丞相上前一步力奏道。 “丞相大人所言极是,瀛城灾情有蔓延之势,还请皇上速速派人前去,以安抚民心啊!”赵将军也附和道。(.好看的小说) “那,你们谁愿前往呢?” 慕容邈很快冷静下来,环视殿内的众大臣道。 “卑职以为,三皇子乃最佳人选!之前,以不足三万人马应战翼城十万赵军。救出蜀国太子,解翼城之围,已足见三皇子的文韬武略。况且,三皇子此去便如同皇上亲临,比之我等朝臣,更有安定民心的效果。” 难得一向快人快语,忠心拥护大皇子的赵将军能说出这番有理有据的话来,更何况是力荐慕容昊。 “是啊,赵将军所言有理啊!” “如今,大皇子被贬,而其他诸皇子中实在是没有人比三皇子更有才干,也更适合的啦!” ...... 听罢赵将军一言,不但慕容邈沉思不已,底下,众朝臣也议论纷纷,纷纷点头赞同。 “儿臣也认为理应由三哥代替父皇前往,一方面查明真相,赈济灾民;一方面传达朝廷的天恩,安抚民心。儿臣亦愿协助三哥前往!” 就在慕容邈的目光移向慕容昊,沉吟不决之际,六皇子慕容彦上前一步道。而在此前,魏王府便传出了慕容远近日犯了头疾,卧病不起的消息,接连几日的朝政都不曾参加。 除却他们几个,其他几位皇子要么就是还小,要么就是像慕容昱这般的闲散王爷,一向不过问朝政的。因此,这几个皇子中,除了嫡长子慕容远,沉稳持重的老三,和刚刚进言的梁王,倒真的是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儿臣愿前往赈济灾民,亦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为父皇分忧解难!”事已至此,慕容昊只得上前一步,毛遂自荐道。此刻的情形,他已经没有了更多的选择余地。 果然,听罢慕容昊的这番话,慕容邈微微点头,面露欣慰之意。 “钦命吴王为此次的赈灾特使,即日去往瀛城,查明真相。同时,梁王一同协助前往!” 宁王府,得知慕容昊次日便要出发的消息,慕容昱沉默了,这一次,他的脸上再没有了成竹在胸的自信。 “七弟可有良策?”书房内,慕容昊愁眉不展,明知这是慕容远暗中策划的阴谋,却不得不跳进去。 “钱予贪污之事,十有**属实,故而,我们唯有大义灭亲!”慕容昱沉吟道。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无论钱予贪污与否,一旦查实,我们都脱不开干系。大哥更可以借此事大做文章,说我们结党营私,谋国篡位。”慕容昊意味深长道。 “对于救灾之事,父皇的圣旨已经下达,你我都无力挽回。但是,”慕容昱推开窗户,对面假山上,一盆水仙花开得正艳。 “对付大哥和梁王,我们未必没有办法。”慕容昱转身,脸上再度露出自信而诡异的笑容。 “莫非七弟已有办法?”慕容昊起身,一脸期待。 “大哥设下此局无非是想让三哥你引火烧身,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将计就计呢?”慕容昱拍着慕容昊的肩膀,脸上笑容慵懒,再次回到坐塌上。 “七弟是想借此机会让大哥自乱阵脚?”略一思索,慕容昊亦笑着问道。 “我知道三哥心系灾民,无论钱予是否是我们这一派的,你必会秉公处理。三哥放手去做就是,至于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来安排吧!” 慕容昱笑看着慕容昊道。 “对了,之前传闻因为春盈夫人一事,你已将芷晴囚禁,可有此事?” 刚走至宁王府门外,忽有记起什么,慕容昊折返,似是不经意的提起。其实,今日前来告别之时他便觉宁王府与以往有些不同。自从进府,一路上,人人口中谈论的,恭恭敬敬施礼跪拜的便是那位浓妆艳抹,一身华服的春盈夫人。而“王妃”二字似乎没有任何人提起过,整个王府更是寻不见芷晴主仆的半点影子。 “三哥信么?”慕容昱没有作答,反而笑着问道。 “不信!”慕容昊摇摇头,看着此刻一脸笑容自若的慕容昱,更是不信。 “我也不信!”身后慕容昱坚定的声音传来。 第三十九章 .请君入瓮(2) 宁王府,春熙殿内,春盈夫人正坐在铜镜前端详着镜子里浓淡相宜,明眸皓齿的美人。同时,一边挥手让侍奉在侧的丫鬟拿衣服来给她试穿。 “书香,你说我要是穿上这身紫色百蝶裙,殿下他会喜欢吗?还是这件大红的长袍更衬我的身材呢?”春盈夫人一边拿着衣服在镜子面前比划着,一边自言自语道。但说了半天,却没有听到书香的半句回话,不由得柳眉一皱,转过身怒道: “书香,你这个死丫头,哑巴了不成?” 话刚说完,她就愣在了那里,身后站着的,是一脸笑盈盈的欧阳芷晴。至于书香,早已吓得脸色苍白,不敢吱声的低头跪在了一侧。 “我觉得相比于那两件,我手中的这件粉色纱裙更衬妹妹如花的容颜!” 芷晴淡然笑着拿过一件粉色长裙递到春盈夫人面对道。 春盈夫人脸上的神色片刻由最初的震惊,继而不解,变成最后的愤怒。 “王妃今日怎么有空来臣妾这里啊?哟,我忘了,你已经被王爷囚禁在芷兰殿了,这会子应该不能再尊称您为王妃了吧!” 不过片刻的迟疑,春盈夫人便回过神来,避开对面黄衫女子淡然的眼神中隐隐带有的一丝寒意,反唇相讥道。 “即便我被贬了,那也改变不了我是皇上亲赐的王妃的事实,除非王爷下了休书或者皇上下了圣旨。否则,只要我在这王府一天,我的位分就在妹妹之上,妹妹见了我就得行礼!” 春盈夫人大概是这阵子被慕容昱宠得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就连刚才最基本的尊卑之礼都没有行。芷晴冷笑,神色一变,径直坐到了大殿正中的坐塌上,看向春盈夫人的目光俨然有当家主母的威严。 “你?!”春盈夫人见状,气急败坏,但又无话可说。只得稍稍欠身,勉强施了一礼道: “臣妾参见王妃!” “这就是了!”芷晴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水,细细抿了一口,这才抬起头来,笑靥如花。 “哼,就算我刚刚有所失礼,那你呢,你违背王府禁令,擅自外出,就不怕我告到王爷那里去吗?”春盈夫人粉脸涨红,不服气的指着芷晴辩道。 “还请妹妹小心自己的言辞,可不要,又一不小心触犯了尊卑之序哟!”芷晴冷笑着看向春盈,说完将手中的茶杯放于几上。轻移莲步,走下坐塌,一步步走到春盈夫人面前,看着她杏目圆瞪的怒目一字一句道: “若我真的是被王爷囚禁了,夫人您觉得,我还敢这么大摇大摆的行走于府内吗?换句话说,梁王殿下早于三日前便出发去了了瀛城,夫人觉得,此刻还有谁能护着你么?” 附在春盈夫人耳边说完这段话后,芷晴后退一步,看着眼前女子惊慌而不解的神色,脸上浮现一抹嘲讽的冷笑。 “你,不,这不可能!”春盈再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不住的后退,到最后扶着身后的椅子,不住摇头大喊。 “是么,那这些又是什么?”芷晴再没有耐心听她辩解下去,将一叠信笺掷于地上。 春盈夫人有些不可置信的,一步步挪到那堆信笺旁,伸出手,刚触碰到那叠卷在一起的纸条,便蓦地缩了回去。抬头,正对上芷晴犹如寒冰的目光,一咬牙,犹豫着,颤抖着手将其中的一张纸打开。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摊开纸条,看到上面自己亲笔写的清秀的小楷字迹,春盈夫人瘫坐在地。(.好看的小说)看着地上其他自己再熟悉不过,甚至还散发着熟悉的墨香的的信笺,她再也了勇气去看第二封,额头早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那句诗,表面看不过是一句再熟悉不过的情人间的密语,但实际上却是春盈夫人和梁王暗中接头的暗号。而这两句其中暗含的便是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妹妹是不是还想说,这不过是自己随手抄的一句唐诗,借以表达自己对王爷的相思之情啊?”芷晴见春盈瘫坐在地上沉默不语,不动声色的再次开口道。 “是又如何,王妃单凭这样一句私下里人人都会抄写的唐诗,就想再次栽赃臣妾吗?” 纵然底气不足,春盈夫人仍然再次强辩道。 “是么,那妹妹怎么不再打开其他几封看下,是不想呢,还是不敢?”芷晴弯下腰,捡起其他散落在地的纸条,扬手递到春盈夫人的眼前,厉声喝道。 “说吧,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如果妹妹硬要说这不过是一句情人间的私房话,那么,这听的对象大概也不是咱们王爷,而是梁王殿下吧!” 芷晴站起身,背对着春盈夫人道。说这话时,她的目光仿佛穿过殿内的屏风看向远处,嘴角也不经意的露出了一丝恶作剧般的微笑。说完,她笑着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回到了瘫坐在地的春盈夫人身上,恰在此刻,屏风下面忽然露出一截紫色的衣衫。 “我,我,”春盈夫人愚懦着开口,但沉默片刻,还是低下了头,没有再多说,脸上忽而浮起一片红晕。 “你喜欢梁王?”芷晴眉头微皱,有些不敢相信的试探道。真不知道屏风后面的人听到这句,心中会作何感想。 春盈夫人听到这句,条件反射般猛的摇头,但再次对上芷晴有些讶异,但又似乎已经看透她心中所想的目光时,终于还是点了一下头,再次低头不语。 “那,那为什么你还要嫁到宁王府,难道是……” 芷晴再次不解的问道,说这话时,她不是在审问一个细作,语气中夹杂着的,是对一个女子的叹息和同情。 为了所爱之人,她不惜将自己的终身幸福都拿来做赌注的;她可以为了那个自己深爱的男人牺牲一切,哪怕嫁作他**。只是,这一切真的值得吗?那个男人真的爱她么。或者只不过是在利用她? “其实,原本我也许只会是宁王府的一个普通的小丫鬟,直到那天,我无意中在宁王府撞见了梁王殿下,这才知道,他便是当初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 春盈没有想到,听到她的实话时,对面黄衫女子脸上的同情和叹息大过愤怒。 她已经不再害怕,又似乎是已经知道了自己接下来的结局,倒仿佛像解脱了一般,将自己和慕容彦的过往缓缓道来。 说到最后,地上衣衫不整,青丝凌乱的女子忽而笑了起来,抬头看着芷晴,有些自嘲的自言自语道:“王妃也许觉得我这样做太过不值了,甚至,甚至明知道六皇子他只不过是在利用我。可是,可是至少我知道自己是真切的活过,真正无悔的去爱过一个人。至于那个人是否一样的爱我,哪怕从来就没有爱过我,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听罢这话,芷晴沉默了,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她是心甘情愿的,哪怕她知道她将为他付出一生的幸福,乃至生命,她都不曾后悔过。真的值得吗,她不知道? “其实王妃你和我又何尝不是一样的,”看到芷晴沉默不语,甚至是深深为之叹息的神情,春盈再度开口道。 “你千里迢迢远嫁到齐国,又何尝不是在用自己的一生来换取他人的幸福。区别只在于,我的牺牲只为了一人,而王妃所为的,却是千千万万的蜀国百姓。也许,从这种意义上来讲,王妃你要比我更伟大,也更高尚。但其实,我们的人生甚至是最后的命运都是一样的,难道不是吗?” 说到最后,春盈不由得大笑了起来,只是那笑中还夹杂着些许泪水。 她,她和春盈真的是一样的人吗?她远嫁齐国,真的是为了蜀国的和平,为了保家卫国吗?不,不是的,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不是的。 春盈说的没错,她们是一样的人!她为了助他成就帝业,努力让自己成为了慕容昱的姬妾,只为了给他传递情报;而她呢,又何尝不是为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表哥而甘愿成为和亲公主。表面上,她和慕容昱有着相同的利益,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在相互利用? 她知道她的六皇子也许根本不会喜欢她,却依然飞蛾扑火:而她呢,明知道此生和表哥再无可能,又何尝不是在自欺欺人? 芷晴沉默了,她没有再去理会从地上爬起来的春盈夫人,一下子摊坐在了一旁的塌上。今日,面对慕容昱兄弟之间的相争,春盈夫人已别无选择;那么,若有朝一日,齐蜀交战,面对敌对的表哥和慕容昱,她又该如何抉择? 然而,不待芷晴理出头绪,守在殿门口的一个小丫鬟的一声惊呼让她瞬间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不要!”然而,她的这句话刚喊出口就已经晚了,春盈夫人已经一脚蹬开了脚下的木凳,吊在了横梁上的一条白绫上。 第三十九章 .请君入瓮(3) 就在此时,一个紫色身影自屏风后闪出,慕容昱飞身将吊在空中的春盈夫人抱在了怀里,怀中的女子还有一丝热度,试了一下鼻尖,还有呼吸,看来只是昏了过去。[.超多好看小说]慕容昱迅速将春盈扶在自己面前坐好,一边运功将真气输入她的体内。 不过片刻,怀中的女子便悠悠转醒。春盈徐徐睁开双眼,看到正焦急的把自己抱在怀里的慕容昱,许久才喊出了一句:“王爷!” “你终于醒了!”慕容昱松开臂弯里的女子,站起身,冷冷道。 此时,春熙殿内除了他们三人,其他人都已被遣散。春盈看了一眼同样立于一侧,沉默不语的欧阳芷晴,终于再度开口道: “王爷都已经知道了?” 低下头去,不敢看慕容昱的目光。 听到这话,慕容昱转过身来,冷冷注视着面前的女子一言不发,但眼中的寒意却让人不敢逼视。 “接下来的一切不过是我和王爷联手演的一场戏而已,同样,夫人和梁王也同样在我们面前演了一出戏!”再度冷冷开口的是芷晴。 “王爷,”春盈不再多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写满愧疚之色。 “春盈自知对不起王爷,甘愿受罚!” “这么说,你是不肯吐露半字了?”慕容昱眼中没有半分的愤怒,语气中隐隐有些不耐烦。 春盈抬起头,迎着慕容昱冷漠的眼神,许久,终于还是摇摇头,低下头去。 “可笑,本王自诩风流,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栽倒在一个女人手里!”慕容昱蹲下身,一手掐着春盈的脖子,冷笑着自嘲道,眼中有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 春盈凝视着慕容昱的怒容,眼中隐隐有泪水,但还是任由他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垂下头去。 如果不是那日在府内撞上梁王,也许到现在她都还是一个懵懂不知的小丫鬟;又或者,如果那日她没有一路跟在慕容昱和慕容昊的身后,让六皇子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许,她也可以继续做他众多姬妾中的一员。[]但没有如果,一切都回不去了! “你以为你不说,我们便不会知道梁王的计划吗?”芷晴没有理会此刻有些恼羞成怒的慕容昱,再度冷冷开口道。 “王爷和王妃知道些什么,我不想知道。但,王爷也绝不能从我口中套出一字半句关于梁王的消息。”春盈再次抬头,目光坚定,语气坚决的说道。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慕容昱气急败坏,再次一手掐住春盈的脖子,将她举了起来。 “臣妾早已抱定必死之心,只求王爷成全!”春盈说完这最后一句,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慕容昱却终究松开了右手,本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却到底还是…… “从即日起,封锁春熙殿。殿内所有人一律不得擅自外出,违者,斩立决!” 身侧,一身淡黄衣衫的芷晴却站了出来,看了慕容昱一眼,转过身,冲着殿外自发站成成两列,所有春熙殿内的男女仆从冷冷道,眼中神色寒如玄冰。 殿外,跟在他二人身后的小允子听到这句,一个眼色示下,这些人便被前来的王府卫队带走,等待接下来的讯问。 慕容昱冷冷的最后看了一眼地上仿佛呆滞了一般,默默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的春盈,径直而去。 “至于春盈夫人,她已得了重病!所以,从现在开始,就由湘琴和书香你们两个负责看管,不得有误!” 仍旧留在殿内的芷晴对着低头跪在殿内一侧,一红一绿衣着的两个婢女命令道。 “是,王妃!” 身后的殿门“砰”的一声重重的关上了,从此,也许春盈会在这里终老一生;也许,会在将来的某一天黯然死去。芷晴默默的走下台阶,心中却仿佛如押着一座大石头般喘不过起来。直到视线好像被前面的什么东西挡住,不经意的抬起头来。 眼前,一袭紫衣的慕容昱正立在她面前的路口,默不作声的盯着对面似乎藏有心事,面无表情的女子。 “有朝一日,王爷会不会也这样对我?” 两人对视许久,芷晴冷冷开口,目光直视慕容昱。她始终还是看不透眼前这个表面颓废不羁的男子。 “那王妃,将来会是第二个春盈夫人吗?”同样冷冷质问的,是对面,眼中同样充满质疑的慕容昱。 若真有一日,齐蜀不能两立,那时的他们又会如何面对彼此,如何抉择? 再没了言语,两人再次避开彼此的目光,默默低头前行。 而此时,在瀛城,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暗战,也同样在进行着。 第四十章 .饿殍遍野 一路行来,满山遍野的饿殍和浮尸,让一行人看得触目惊心。(.)根本不用慕容彦暗地里再多动手脚,瀛城的灾情不仅属实,而且比想象中的要严重数倍。 慕容昊本来是坐在马车里的,但是眼下,他却不得不下车步行,因为前面的道路已被无数饿殍,或是已经奄奄一息的老弱妇孺堵塞住了,根本无法通行。而他们这辆,罕见的出现在这个几乎是死人堆里的马车也早已被一拥而上的难民围得水泄不通。 “三哥,怎么办?要不,我们调转马头,抄小路去都督府吧!” 慕容彦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周围聚集的越来越多的难民。尽管随从们已经按照慕容昊的吩咐将他们随身带的干粮和饮水分发给周围的百姓。但涌上来的人还是越来越多,看来,这群难民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疏散的。 “我们就是为赈灾来的,岂能迎难而退!”慕容昊没有抬头,一边帮着分发馒头和粮食,一边吩咐着身后的随从。 “你们俩速速快马加鞭赶去瀛城,就说我奉皇命前来赈灾,让钱都督即刻带着赈灾粮饷前来!” “是!”两个身着黑色衣衫的带刀侍卫领命,一人牵了一匹马,绝尘而去。(.) “接下来,还要劳烦六弟。”慕容昊转过身对着身侧默默观察着这一切的慕容彦道。 “三哥有什么吩咐,臣弟必定竭力去办!”慕容彦收起手中折扇,冲慕容昊作揖道。 “我知道毗邻瀛城的渝州总督和六弟关系匪浅,烦劳六弟替我跑一趟,去渝州筹备赈灾粮款,并恳请渝州总督协助我们赈灾。”慕容昊恳切的道。 “臣弟领命!”慕容彦回道,说罢便起身离开。慕容昊一开始便先发制人的将自己支开,是不是他心里早已有了盘算或是知道了什么,他不知道。但既然已经处于了被动局面,不若将计就计。 直到慕容彦的坐骑绝尘而去,慕容昊才真正的安下心来,全身心的投入到救济灾民中来。虽然他心中早有打算,对慕容彦此去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至少,无论他最终能否筹得赈灾粮款,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是不用担心有人在身边暗下手脚了。 环顾四周,已有不少灾民都已经拿到了馒头或是干粮围坐在周围大口的吃着。[]当然也还有更多人只抢到了一点,或是已经将刚刚分发的,原本就不多的事物舔了个干净,正一脸饥饿乞求的望着他们。 “我们随身带的吃的还有剩的吗?”慕容昊转过身问贴身侍卫小叶子道。 “没有了,马车里已经是空无一物了。我们所有的干粮和食物都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分发给灾民了。”小叶子摇头道。 “这里离城内还有多远,他们最快什么时候会回来?”慕容昊一边问,一边小心的移出自己的右脚,从人堆里一步步向前迈出。 “按照路程计算,如果他们快的话,大概天黑之前就能赶回了。”小叶子回道。 抬头,慕容昊已经走到了一位身边带着三个孩子的母亲身旁,那母亲怀里还抱着一个正在吃奶的婴儿。但显然,看那母亲枯槁苍白的脸色,她是再也没有奶水可喂了。 慕容昊坐到了那位已经是衣不蔽体的妇人身边,伸手摸了一下她怀里孩子的额头,似乎已经完全冰凉。他心中一惊,抬头看到妇人两眼空洞,面无表情,几乎已经绝望的神色。他立马伸手解下身上的大衣,又从妇人抱得紧紧的臂弯里将孩子抱了过来。那妇人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身侧慕容昊真诚而坚定的眼神,终于松开了紧箍着的双手。 慕容昊将孩子紧紧的包裹在大衣里,左手将孩子环在臂弯里,右手手掌轻轻的抵在孩子的后背,将真气灌入孩子体内。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对小叶子道: “去把药箱里的那枚药丸拿来。” “可是,可那枚药丸是太医专门给王爷您配的救命丹药啊!”虽知慕容昊的用意,小叶子却是止步不前。 “既然是救命丹药,当然要用来救命,快去!”慕容昊没有抬头,一边给怀里的孩子输着真气,一边命令道。 小叶子只得悻悻的走了,很快,接过小叶子递过来的丹药和水袋里的水,慕容昊小心翼翼的将丹药给孩子灌了下去。许久,孩子终于悠悠转醒,一声清脆的啼哭划过沉寂的荒郊。 那妇人接过慕容昊手里正啼哭不已,眨巴着眼睛的孩子,激动不已。紧紧的将孩子抱到自己胸前,低下头贴着孩子终于有了温度的小脸,似乎再也不敢松开。忽而,怀里的孩子似乎是读懂了母亲的眼神,停住了哭泣。那妇人这才抬头注意到身侧,同样一脸欣慰笑容的慕容昊。迅速将孩子递给身侧的另外一个最大的孩子,自己则“扑通”一声跪在了慕容昊面前。 “多谢恩人,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那妇人泣不成声。慕容昊正准备将她扶起,谁知听到妇人的这一声跪拜,又目睹了那个孩子的起死回生,所有难民仿佛瞬间找到了救星一般,纷纷跪倒在地。 “请王爷救救我们吧!” “请大人您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吧!” 慕容昊不得不站起身来,在他脚下,无数人先后一遍又一遍的给他磕头跪拜,脸上写满乞求和希冀。 慕容昊的神情在这一刻变得肃穆,甚至有些沉重和惶恐。他不知道接下来还有多少难民在等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如他们所期待的那般,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无论接下来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也无论这次赈灾之后,他将面临什么,面对眼前的这一声声无助的呐喊,一张张没有半分血色的面孔,他都已经无路可退! 而如此同时,魏王府,收到梁王来信的慕容远,脸角浮起了笑意。一切都如他所料的一般,接下来,该是釜底抽薪的时候了。 第四十一章 .赈济灾民 暮色渐起,在慕容昊和小叶子的带领下,一些体力还能勉强支撑住的难民们纷纷从各处捡来许多干柴火,燃起了一堆堆篝火。本来四散开来的难民们围坐在一起,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许多原本面无血色,苍白枯槁的脸也渐渐的在火光里映红了。 然而此刻,早已脱下长袍,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衣衫的慕容昊却悄然的走出了篝火圈。望着远方正逐渐暗淡的夜空,白衣男子被晚风吹散的刘海下,浓密的剑眉紧蹙。 即便是有了他们带来的这些不多的干粮,还是有不少难民在这不到半天的时间里纷纷倒下,就再也没有醒过来。如果大队人马和赈灾粮饷不能及时送到的话,只怕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有更多尸骨被淹没在即将来临的黑暗里。 慕容昊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忽而,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循着声音望去,伴随着马蹄声的还有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明亮的无数灯光。 除了朝着马蹄声走过去的慕容昊,在他身后,无数难民也纷纷站起身来,望向灯光的方向。 “瀛城总督钱予参见吴王殿下!”待大队人马靠近后,队伍最前方的一匹白马上,一身着紫色官府的男子飞身下马,单膝叩拜在慕容昊面前。(.好看的小说) “平身!”温和平静的语气出自眼前的白衣男子之口。 “你带来了多少粮响,可解眼前的这些灾民之饥吗?” 目光一转,慕容昊身后,远处如饥似渴的难民们正对着马车上刚刚拉过来的成堆的粮食直掉口水。若果不是马车附近早布满了手握长剑的侍卫,只怕他们早就一哄而上了。 “应该是够的,”钱予循着慕容昊的目光望去,远处黑压压的人群让他额头不由得涔出了汗珠,有些底气不足的道。 “那我们开始吧!”丝毫没有注意到身侧的这个地方官员此刻无奈的表情,慕容昊径直走向装满娘食的马车。 半个小时后,刚刚生起的数个火堆上已经夹起了一张张煮上了热气腾腾的稀粥的大锅。而小叶子和几个侍卫们则分别一人守在一口锅前往排队前来的每个难民碗里不停的舀着大勺的稀粥。 看着此刻吃的正欢的难民们,慕容昊脸上却并没有丝毫轻松下来的表情。 “除了这些被你赶到城外的,城里的难民还有多少?瀛城这次水灾后还剩下多少人口?” 慕容昊看着眼前寸步不离的跟在自己身后,想着法子拍马屁的钱予,一脸严肃道。 “这个,他们……他们都是自己逃出来的,我也没有法子啊!”钱予哭丧着脸,有些紧张的结巴道。 “如果不是你隐瞒不报,赈灾不力,他们又怎么会背井离乡的外逃?”慕容昊不由得加重了语气,脸上隐隐有怒意。 “下官失察,还请王爷赎罪!”钱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只是如今夜深露寒,还请王爷早些进城安歇才是,赈济灾民也不必急于一时!”见慕容昊脸上的怒意仍未消散,钱予只得低头,避开话题道。 “如今灾民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你要本王如何能安歇?”慕容昊冷冷看着跪倒在自己眼前,大腹便便的钱予,不由得有些嫌恶的皱眉道。 “今夜,一起进城的不只是我,还有我身后的这些难民!”慕容昊不顾身后长大了嘴巴,一脸惶恐紧张的钱予,指着眼前,篝火旁仍在大口大口喝着稀粥的难民们说道。 几个时辰之后,通往瀛城的官道上排满了数列整齐排列的难民,尽管衣冠不整,甚至有的衣不蔽体,但至少,此刻的他们已经浑身有了力气,也有了重新建设家园的信心和希望。 队伍的最前方,是领头带路的钱予和几个身披佩剑的黑衣侍卫。而队伍中间的那几辆马车里,和靠在路边缓缓行驶的马背上则坐满了行动不便的老弱妇孺。 望着眼前一眼望不到头的绵长队伍,闪现在慕容昊脑海的,则是无数正伸着手等待他前去救援的难民。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瀛城到底有多少难民,钱予又到底隐瞒了多少实情?”渝州,都督府内,慕容彦同样未眠。桌前摇曳的红烛已经烧了过半,可见,坐在桌对面的二人已经秉烛夜谈了许久。 “具体的数字,卑职无法统计。但,我知道,瀛城原来大概有三十万人口,如今,只怕已剩下不足十万了。”昏黄摇曳的烛光里,渝州总督托着下颚,沉吟半响才道。 “至于说钱予贪污了多少,这个,只怕无从查起。唯一知道的是,自他前年升任了瀛城总督,便在老家修建了一座堪比皇宫大内的豪宅。且府内收集了各州县搜刮而来的奇珍异宝,并聚集了各地寻来的数百位美女。据我所知,就是钱予他本人,就有超过二十几位夫人……” “这些,你们私底下都是知道的,是吗?” 听罢渝州总督的讲述,慕容彦眼中一道亮光闪过,追问了一句。 “虽说迫于钱氏一族在地方以及朝野的势力,之前一直没人敢上报朝廷。但此事在附近各州县,尤其是瀛城,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了。”渝州总督站起来道,目光看向窗外。不知何时,窗外已经渐渐有了一丝亮光,不知不觉间,黎明已经悄然降临。 “总督大人可知钱府坐落何处?” 在晨曦中的第一束白色的光线照进室内之前,慕容彦开口问出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如此同时,瀛洲城内,无数围在都督府外排队领取粮食的难民们也终于盼来了等候许久的光明。 当东边升起的旭日将金色的光线洒向每一个,正迎接新的一天的灾民时。站在队伍旁边的人影里,看着眼前无数欢呼雀跃的笑脸的慕容昊却隐隐觉得有些寒冷。当那那道金色的光芒带来温暖的同时,某些光线照不到的角落却反而显得更加的寒冷。 ~ 第四十二章 .生离死别(1) 半个月后,在慕容昊采取了一系列的救灾安民措施并大力号召下,瀛城不少富豪乡绅纷纷捐出了自家囤积的粮草。而钱予,也终于在慕容昊的逼问甚至是刑讯后,开放了瀛城所有的粮仓,并上缴了自己这些年贪污所得的赃款。 当一切重新回归正途,瀛城的街市上再次响起小贩们的吆喝;被大水冲刷殆尽的土地上,再次长出了鲜绿的嫩芽。最初给他们带来希望的那辆马车也载着慕容昊一行远去。瀛城的百姓们一路送到了城外数十里,挥泪拜别恩人的他们,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在瀛城人人称颂的吴王殿下,转眼间,却成了阶下囚。 当一路跋山涉水,疲惫不堪的旅人终于回到京师的吴王府时,等候他的却是手拿镣铐的士兵。满脸讶异,张开了嘴唇,却来不及询问慕容昊的就这样被匆忙铐上了手镣,关进了监狱大牢。 宁王府书房内,慕容昱正焦急的踱着步子,他料想到了慕容远一定有所行动,却没有想到一切来得这样快。(.好看的小说) “你真的打算明日去朝堂面圣?”书房门口,正推门而入的,是一身淡黄色纱裙的芷晴。看着眼前的紫衣男子一遍遍的拿起书桌上写好的奏折,却又一次次的折回,放下,踌躇不决。她沉吟许久,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三哥和我情同手足,我不能不救!”有些焦急的,慕容昱脱口而出。第一次,芷晴看到了紫袍男子脸上写满从未有过的慌乱和不知所措,愁眉不展。 “那你打算如何去救?”芷晴叹口气,依旧是不急不缓的淡然语气。 但对面女子从容平和的目光中,却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让慕容昱原本急躁不安的面容在那一刻,慢慢变得平静下来。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后,慕容昱再度开口道:“大哥无非是拿钱予的贪污受贿和瀛城的灾情大做文章,并将这一切的矛头指向三哥……” “可瀛城的灾情已解!”芷晴脱口而出。[] “但梁王已抢在三哥之前到达钱府,没收了全部赃款,并搜集了一切罪证。更何况,因为瀛城赈灾一事,钱予已被三哥下狱。此刻被梁王攥在手心的钱府家眷们自然会倒戈站到他们那一边。” 慕容昱一口气说完,一手倚着额头立在桌前,长长的叹了口气。当初辞行时,他便提醒过慕容昊要小心慕容彦。但,他的三哥终究还是太过忧国忧民,急于赈灾。从而完全忽视了隐藏在身边的那颗定时炸弹。 “所以,你打算避开钱予一案,从梁王入手,绝地反击?”芷晴将手中斟好的茉莉花茶递到慕容昱的手中,微微一笑。转过身,目光却看向不远处的宫殿。如今凄清的春熙殿,只怕是形同冷宫了。也不知道,春盈夫人此刻是否真的已经安然面对这一切了。 “若说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只怕大哥和六弟与三哥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慕容昱饮了一大口茶水,才加重语气道,握紧双拳,眼中隐隐有愤怒和不平之意。 “但这也并不能抹杀钱予贪污受贿,赈灾不力的事实。”芷晴直视慕容昱道,纵然语气升高,却是极尽温柔。不像是争辩,反倒像是提醒。 “是,但眼下,唯有出其不意,让他们自乱阵脚,我们才有可能找出他们的破绽。寻得一丝线索,救出三哥。”慕容昱沉吟道,眼中的神色已经回复了一如既往的从容自信。 “可这样,那便意味着你之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芷晴摇头叹息道,虽知救慕容昊是眼下迫在眉睫的事。但,想到慕容昱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和伪装就要毁于一旦,眼中神色终是不忍。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慕容昱苦笑着反问道,眼中尽是自嘲之色。 “无论最后成败与否,本王都要感谢王妃这一路的相伴与同行!” 次日清晨,芷晴第一次亲手侍奉慕容昱着衣打扮,这也是慕容昱第一次穿上尘封已久的朝服。走至芷兰殿的门口,慕容昱忽而转身笑道,看向芷晴的眼中恍然有种从未有过的温柔与眷恋。说罢,再没有多看身后的黄衫女子一眼,径直离去。 望着远去的背影,不知怎么的,芷晴心头第一次有一种痛彻心扉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一直以来,她都只当自己是在和他做戏。可是今日,听到那句,有可能是最后道别的话语,她却一脚踏空,跌坐在了地上,眼角不自觉的渗出了泪水。 “小姐!”以菱急着去拉起芷晴,然而抬头间,却发现殿门口正站着一位手拿佛尘的公公。 “淑妃娘娘请宁王妃进宫一叙!”那位公公一扬佛尘,作揖道。 “扶我起来!”用尽全身力气,芷晴咬紧牙关,拉着以菱的手,终于勉力让自己站了起来。一阙一拐的跟在了那公公后面。 ~ 第四十二章 .生离死别(2) “参见淑妃娘娘!” 椒兰殿内,芷晴恭恭敬敬的下跪施礼道,身后跟着同时跪下的以菱。(.) “快快请起!”淑妃一个健步上前,扶起芷晴。 “若非是昊儿他出了这样的事,本宫也不会暗中接你进宫相商。”淑妃拉着芷晴进入内殿坐下,以帕拭泪,哽咽道。 “皇上向来器重吴王殿下,请娘娘放心,说不定,再过几日便会放他出狱的。”芷晴起身劝慰道,看到淑妃难过神伤的样子,亦不敢多言。 “你不必安慰我,你我之间,也毋需说这些客套话。”淑妃见芷晴言辞谨慎,不欲多言,直言道。 “从小,虽说我没有抚养过昱儿,却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和昊儿虽不是同母所生,但彼此的感情却比之一般的皇室子弟要深厚的多。”淑妃拉过芷晴的手,仿佛和自家儿女闲话家常般娓娓道来。 “之前昱儿身边也有过无数的女子,但直到你的出现,乃至那次他们携你,三人一起前往翼城。我才知道,他这次,与以往的逢场作戏不同,是动了真心了。”淑妃端详着眼前一身淡黄纱裙,略施粉黛的芷晴道。眼前的女子端庄娴雅,的确不负蜀国公主之名。只不过,如画的眉眼间自有一股不同于一般皇室女子的淡雅气质。 “娘娘过誉了!”芷晴不由得避开淑妃的目光道,双颊微红。他真的会对自己动情么?不但她自己不信,只怕说出来,连他都会摇头否认吧! “其实,之前昊儿走时便曾嘱咐过我,若他真有不测,能依靠的也就只有昱儿了。”淑妃松开芷晴的手,目光看向大殿一侧的一盆兰花,喃喃道。 “所以娘娘才召我进宫商议?”芷晴循着淑妃的目光望去,想来那盆兰花该是慕容昊送来的吧。 “我知道如今情势危急,更不敢和昱儿接触,怕也连累到他。(.好看的小说)而你,则是如今他身边唯一信任的人,也是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络人。我这才想到暗中召你进宫商议。若真是有人问起,今日是我诞辰,你代昱儿进宫请安,也在情理之中。”淑妃转过身,眼中神色认真严肃。 芷晴环顾四周,这才注意到,殿内只剩她们二人,其他宫女侍从都已被支开。再没有了半分的顾虑,一字一句道: “宁王今晨便已为吴王入狱一事,上朝面圣去了。” “万万不可,昱儿他糊涂啊!皇上本就一直不喜欢他,这会子又在气头上,他再跑去劝,岂不是火上浇油!”淑妃听到这话,虽是担心慕容昊,但脸上焦急的神色和眼角再次迸出的泪花分明暗示着她对慕容昱同样的心疼和担忧。 “可宁王说,别人他可以不救;但是三哥,他不能不管!”芷晴走到淑妃面前,拉过她的手,扶她坐到身侧的椅上。模仿慕着容昱的语气道,眼中神色坚定。 “那,这可怎么办啊?”淑妃焦急的看着芷晴道。 “娘娘这殿内这般的素雅,想来皇上必不常来吧。” 芷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淑妃的问话,步至殿中,打量着殿内的陈设,转身看着一身素雅宫装的淑妃道。 “自从上次因为我提起昱儿惹皇上生气,他已经许久不来本宫这里了。”明白芷晴的话中之意,淑妃淡淡道。但说这话时,她的脸上并没有半分的失落,反倒似已经习惯了慕容邈对她的冷淡。 “就算他来了,本宫又怎么能,又怎么敢劝呢?”淑妃再次红了眼眶,眼中写满无奈,摇头道。 芷晴看着眼前忧心儿子,难过万分,却依然安守本分,面露两难的淑妃。恍然明白了为什么慕容昊是目前齐皇最器重的皇子,却也是最无心皇位之人。[.超多好看小说] 看来,淑妃这条路是行不通了,如果要救出慕容昊,也就只有…… “娘娘,娘娘,大喜啊!”芷晴正沉思间,忽而一个太监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是不是,是不是昊儿他……他有救了?”淑妃听到声音,立马打开殿门,走至殿外,对着跪在地上的太监焦急的询问道,握着丝帕的手不停的在颤抖着。 。“王爷暂时还不能出狱,但是,皇上已经下令重审此案了!”那太监站起身回道。 “是不是,是不是宁王,”听到这里,芷晴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眼中神色比淑妃还要焦急。一时着急,竟忘了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如果齐皇改变了心意,那至少说明慕容昱已经成功了一半。 “的确,据御前的刘公公说,皇上同意重审此案,完全归功于宁王在早朝上的直言上谏。” “那宁王他如今……?”芷晴再次追问道。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早朝后,皇上单独留下了宁王殿下。”那太监说完这些,便朝淑妃躬身施了一礼,退了下去。 “留下?”芷晴心中慌乱不已,一个趔趄,被赶来的以菱扶住。她浑然不觉的被以菱扶至内殿休息,全然忘了自己此刻还在椒兰殿,身侧还站着同样焦急不安的淑妃。 如果慕容邈真的如此厌恶慕容昱,那么接下来,得知了他的真面目,他又会如何处置他?会念及前皇后的面上,对他网开一面吗? 朝堂上,慕容昱的出现,乃至他的一言一辞震惊了所有人,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慕容彦也不由得暗自汗颜,他还是低估了慕容昱。 “还请父皇明察,三哥若真是有心欺瞒,或是包庇钱予,又怎会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并将他逮捕入狱呢?” 正当众人纷纷进言,历数钱予的桩桩罪行。慕容远等人欲再度将此事同慕容昊挂上钩时,从未有过一言议政的慕容昱上前一步奏道。 看着这个第一次出现在朝堂上的新面孔,慕容邈心中也不由得暗暗一惊,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七弟和三弟自幼感情深厚,一时难以接受也是难免的。”不想为了吴王,一向对政事漠不关心的慕容昱竟然也上朝议政,慕容远纵然一时有些震惊,但仍旧上前一步劝道。 “说到隐瞒,其实,大哥和赵将军也难逃干系吧。既然当初,大哥和赵将军均已知道了瀛城洪灾一事,为什么不及早上报朝廷,却要等到灾民们流离失所,哀鸿遍野的时候才上奏呢?”慕容昱话锋一转,犀利的话语直击对方言辞中的漏洞。 “这个,末将确实是在瀛城灾情告发之后才知道的。至于大皇子,他,他完全不知情啊!还请皇上明察!”赵将军显然没有料到慕容昱甫一出场便给了他一个下马威,急忙上前辩解道。 “那赵将军又是如何知道钱予贪污了赈灾粮款呢?可若不是你事先便知晓了瀛城的洪灾,又怎能断定吴王之前便已知晓此事,且隐瞒,包庇了钱予呢?”慕容昱步步紧逼,针锋相对。 “我们确实不能仅凭片面之词和个人猜测便妄断吴王之前便已知晓瀛城水灾,隐瞒不报。但,钱予在这之前的贪污受贿已是附近州县人尽皆知的事实。且在吴王府也确实搜出了不少之前确为钱予所送的奇珍异宝。这一点,此刻牢中羁押的钱府家眷均可作证!” 就在慕容远等看着眼前忽而变得能言善辩的慕容昱目惊口呆,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时,梁王慕容彦上前一步奏道。 “梁王的意思,是承认三哥并没有隐瞒瀛城水灾一事,且赈灾得力了?”听到这话,看向慕容彦的眼中不自觉的有了嘲讽之色,慕容昱冷笑着反问道。 “说到钱予的贪污受贿一事,且不论是否属实。若当真属实,那么作为同犯,他的家眷所说的话又岂能作为证词;况且,梁王和魏王能保证,若此刻派人前去你们府上搜查,不能搜出一件朝中各位大臣私下相送的金银财宝吗?以此断定吴王贪污受贿,岂非太过武断?”说到这里,慕容昱的语气不由得加重,看向慕容远和慕容彦的目光中有着摄人的寒意。 “退一步说,若钱予贪污受贿一案只是子虚乌有之事,”慕容昱再度话锋一转,只不过,说这话时,他的目光看向的,却是高高在上,坐于龙椅上的慕容邈。 “众人皆知,最初上奏钱予贪污一案的是赵将军,而最终声称从钱府查出了金银珠宝和赃款的则是梁王殿下。此外,无人查证,更无他人插手过此案。而赵将军和梁王同为大皇子党,这一点,朝堂上在列的每一位大臣都心知肚明。既然如此,又有谁能证明,这不是魏王党暗中设计,对吴王的诬告和陷害之举呢?” 慕容昱朗声说道,说到最后,无论是慕容昱疾言厉色的言辞,还是此刻他脸上的怒容,都让朝堂上本来确信无疑的大臣们开始议论纷纷,不少人开始摇头。 尽管魏王党和吴王党的纷争私底下人尽皆知,但没有任何人敢在朝堂上公开的表现出来,更没有人敢在慕容邈面前对此置一词。而此刻,慕容昱的义正言辞让身后在列的不少人面露惶恐之色。也许真如他所说,慕容昊是无辜被冤的,否则,慕容昱又怎敢在朝堂上冒死进言呢? 而龙椅上端坐的慕容邈听罢慕容昱的这番陈词,微微蹙眉。终于开口,同意重审慕容昊一案。对于其他,却不置一词。 待众人散去后,刘公公叫住了慕容昱。 御书房,刘公公悄然掩上了门,室内只剩下慕容邈父子。 “如果不是这次昊儿出事,你终于不得不站出来,你到底还打算隐瞒多久?” 看着眼前,不同以往,坦然自若,仿佛早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儿子。慕容邈开口道,面上神色严厉,不怒自威。~ 第四十二章 .生离死别(3) 谁也不知道那日在御书房,慕容昱父子谈了些什么。(.无弹窗广告)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慕容昱走出门的那刻,刘公公看到了他眼中无法言说的复杂神色。那一刻的慕容昱的表情沉重,恍若经历了某种深刻的变化一般,茫然失措的走出了乾清宫。 然而,就在朝野都在对此议论纷纷,宁王慕容昱一度成为各位朝臣口中热议的焦点,乃至是可能的新的皇储人选时。宁王府,慕容昱却呆呆的站在空荡荡的芷兰殿门前,神色紧张。 “王妃哪里去了?”慕容昱走至殿内,一切和早晨自己走时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至今还能嗅到,衣袖上残留的,那一袭黄衫的女子发梢划过时留下的那缕沁人心脾的清香。 “王爷前脚刚走,王妃就被宫里来的一位公公叫去了,说是淑妃娘娘有请。”守在殿门口的一个小丫鬟躬身回道。 不可能啊,如果真的是淑妃把她叫去了,那,现在已是晌午,早该回来了啊! 慕容昱听到这句,更是心急如焚,来回的在殿内踱着步子。她会去了哪里,难道? “王爷,绿芙仙子请王爷速去绿烟阁,有要事相商!”正当慕容昱焦头烂额之时,小允子快步跑来,急禀道。 “在没有查到王妃的下落之前,本王哪里也不会去!”慕容昱没有转身,不耐烦的挥手让小允子退下。眼下,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找回那个黄衫女子更重要了。 “可是,绿芙仙子说,此事正是事关王妃的安危……” 小允子的话还没说完,慕容昱便已转过身来,眼中神色一变。 “去!” 不等身后的小允子爬上马背,慕容昱早已拉紧缰绳,绝尘而去。 绿烟阁,绿芙正焦急的等待着,直到看到那一袭紫衣的身影,她便急忙迎了上去。 “你知道芷晴在哪里?”一只脚刚刚踏入门内,看到绿衣女子的第一眼,慕容昱便脱口而出。 对面男子脸上有的,是从未有过的焦急。不,不只是焦急,还有眉眼间分明流露的,那般的关切和担忧。那样的眼神,在她面前,从未有过。刹那,绿衣女子脸上流下了两行清泪,竟然一时之间怔在了那里,说不出话来。 “怎么,是不是她出什么事了?快告诉我,芷晴她,她到底怎么了,她在哪里?”看到对面女子脸上突如其来的悲伤表情和晶莹的泪珠,慕容昱眼中的神色更是焦急。不由得两手摇着绿芙的肩膀,急切的接连发问道,面上神色几乎就要抓狂。 “她,她很好,你放心,至少现在她是不会有事的。”许久,看到慕容昱眼中那般焦急的神色,绿芙心中一痛,忽而就心疼起来,哪怕不是为了自己。淡淡道。说完这句,浑身再没有了半分的力气,一下子跌坐在椅上。面上神色不知是自嘲还是难过。 听到这句,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慕容昱紧蹙的双眉终于舒缓了一些。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坐在桌前,泪流不止的绿芙。脸上神色瞬间变得尴尬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是张了张唇,一字未吐。 慕容昱也颓然的坐在了绿芙对面,面上神色疲惫,仿佛心力交瘁。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她,”刚说出一个字,看到对面女子难过神伤的样子,却再也说不下去。 “她被皇后带去了翊坤宫,目的,只在威胁王爷。不到万不得已,皇后是不会轻易动用这张王牌的。所以,她暂时不会有任何的生命危险。”绿芙起身,避开慕容昱的目光,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走至窗前才缓缓道出。这些,也都是她在绿烟阁,借一些朝臣之口打听出来的。所以才一知道了,便急着告诉他。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猜到的!”重重一拳打在桌上,紧握的右手关节泛白,慕容昱喘着粗气重复道。那语气,分明是在自责。 “你当真那么在意她?”听到身后的声响,绿芙再也忍不住,转身含泪道,盈盈泪光中,神色凄楚。 本来,她是怕因此会连累到慕容昱,威胁到他未来的皇位之争,所以才急忙让小允子传话。却万万不曾想,在他心里,原来还有比皇位,甚至是比他自己都更要的人。那个蜀国公主,又该是怎样的一位女子,才能这般不声不响的掳走了他的心。 努力的让自己平复下来,一直埋头,沉默不语的慕容昱再次站起身来。看了绿芙一眼,没有半句的辩解之词,似是默认了一般。转身,头也不回的急着推门而出。 身后,绿芙黯然神伤,呆呆的望着已远去多时的紫衣身影的方向,眼角却再没有了泪水。 如此同时,翊坤宫,芷晴正恭恭敬敬的跪在大殿上。 “参见皇后娘娘!”芷晴低下头去,不卑不亢的施礼道。 “你就是那位蜀国嫁过来的和亲公主?”刘皇后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不急不徐的道,全然没有理会眼前一身淡黄宫装的女子已跪在了地上多时。 “是!”芷晴微微低头道,依旧不敢抬眼直视前方发话的女子。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刘皇后清冷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芷晴这才抬起头来,眼前,一身大红绯罗蹙金刺宫装的女子正端坐在大殿正前方的榻上。,头上是一色宫妆千叶攒金牡丹首饰,枝枝叶叶缠金绕赤,整个人似被黄金镀了淡淡一层光晕,而那绣在红色锦服上的精致的牡丹图案,更是尽显中宫威仪,国母风范。 “虽不是沉鱼落雁,倒也是个美人。你起来吧!”刘皇后打量了许久,这才发话道。眼前一袭淡黄色纱裙及地的女子薄施粉黛,头上也并无过多的饰物。比之之前被皇上册封为贵人的刘璃,嫁到魏王府的刘思云,若论容貌,也算不上是个中翘楚。 只是,浑身上下,似乎如她的衣着打扮一般,散发着一种旁人不可及的淡雅气质。即便不是闭月羞花,也会让人不自觉的被那样一种魅力所吸引。 “你可知道今日本宫为何召你前来?”刘皇后走下坐塌,走至殿中,在距离芷晴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犀利的目光直视眼前的女子道。 “臣妾不知!”丝毫没有被那样威严的目光所吓住,芷晴直视刘皇后,平静的道。 本来,淑妃得知慕容昊的案子会重审之后,便暗中派人护送她们主仆出宫,以免再生事端。谁知,马车刚刚行到宫门口,便被守门的侍卫拦下。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一位仿佛等候多时的公公带去了翊坤宫。 “今日在朝堂上,宁王的表现不仅震惊了朝野,想来皇上也是颇为震惊的。否则,就不会留他在御书房这么久,直到晌午,才让宁王离宫。”刘皇后看了芷晴一眼,径直走到大殿左侧的一盆君子兰旁,轻抚着淡红的花瓣,转身看向芷晴道。 “臣妾只是一介妇人,实在不懂朝政之事。得宁王不弃,有幸侍奉在侧。纵然深知王爷生性风流,府中姐妹众多,但臣妾一直谨遵妇德,不敢有任何争风吃醋之举。至于其他,臣妾自嫁进王府不过一年半载,实在还有许多不懂之处,还望皇后娘娘指教,也请娘娘明察。” 芷晴沉吟片刻,字斟句酌道。既然刘皇后不满皇对于置慕容昱的态度,甚至是有所怀疑,想来慕容昱应该不会有事。想到这里,尽管说完这番话,额头已经不自觉的冒出了冷汗,但却在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当真不知慕容昱之前的风流颓废,乃至是四处留情都只是在做戏?”尽管芷晴的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但刘皇后还是微微皱起了柳眉,不经意间右手食指弹落了一朵淡红色的花瓣。看向芷晴的眼中分明写满怀疑,语气也依旧严厉。 “臣妾不懂娘娘在说什么,我只知道宁王他向来如此。过不了几日,府内便会新添一位姐妹。至于臣妾那里,他也已经一个多月未曾踏足过了。”芷晴说到这里,忍不住掉下泪来,忙用手帕擦拭眼角。 “你今日也累了,就暂时留宿在翊坤宫吧!”刘皇后听到这里,眼中神色似乎有些诧异,有些不耐烦的道,语气依旧冷淡。 “碧瑶,送宁王妃去内殿休息!” “啪”的一声轻响,手中的一枝君子兰已被刘皇后折断,再没有多看芷晴一眼,刘皇后冷冷吩咐道。 “臣妾告退!”依旧是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芷晴这才跟在那名叫碧瑶的宫女身后离去。 夜色渐凉,一轮新月不知何时挂上了枝头。 宁王府,手里拿着从淑妃宫中传出的密信,慕容昱仍焦急的在书房来回踱着步子。今夜,未眠的不只有独坐在翊坤宫,看着窗外清冷月色的芷晴;绿烟阁,再次泪湿枕巾的绿芙也不由得再度坐起,披上了外衣。推开窗户,依旧是如水的月色,只是看久了那银色的清辉,不知怎么的,她的双眸反而越发的红肿,怔怔的掉下泪来。 ~ 第四十二章 .生离死别(4) 刑部大堂,姚丞相看着堂下跪着的衣着单薄,蓬头垢面,神形憔悴的慕容昊,心中却是思虑万千,不敢贸然决断。慕容昊包庇钱予一案由姚丞相主审,同时陪审的大臣分别是兵部侍郎张大人和护国大将军赵将军。看来,慕容邈虽然对两大党派之争未置一词,却已心知肚明。 “钱予贪污受贿一事确如梁王所调查的一般,完全属实。” 纵然明知这是一个早就布置好的陷阱,慕容昊仍旧如实道 而跪在他身侧的,是一位面色憔悴的妇人,尽管此刻已经是衣衫褴褛,但凌乱的秀发下露出的绝美面容依旧清晰可辨,只见那妇人看了慕容昊一眼,眼中神色同样坚定,一口咬定: “对,是他,就是吴王。我家老爷常说,若没有吴王这座靠山,只怕我们钱府早就没了。所以,所以才把那尊从西域得来的玉佛亲自送去了吴王府。只是民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如今,如今带给我们钱府灭门之灾的,也是吴王!” 说到最后,那位年轻的少妇以帕掩面,痛哭失声。 “对此,吴王可还有话说?”看了一眼摆在案头上的那尊玉佛,姚丞相看向慕容昊道。 “我无话可说!”慕容昊看着那尊佛像,平静道。他已经不记得那尊佛像是什么时候摆在了吴王府,更不记得是谁送来的。 “既然如此,一切都已明了。虽说吴王赈灾有功,但不可否认,之前吴王和钱都督之间确实有着密切的往来。若非此次灾情暴露,只怕,吴王是不会揭发自己的亲信大臣吧!”赵将军见慕容昊不置一词,甚至没有做任何的辩解。为防夜长梦多,急忙脱口而出道。 “事关重大,还请丞相大人务必请示圣上之后,再做定夺!”张大人起身道。 姚丞相听罢双方之语,捋着下颚的白须,点头同意。说罢,正要命人将慕容昊押送回狱中,一人直奔大堂而来。 “还请丞相大人看过这封密函之后再做定夺!”小允子双手托住密函,恭恭敬敬的递到姚丞相手中。 姚丞相看过密函,脸色大变,眼中神色震惊无比,一时不决。 “我家王爷让小的转告大人,吴王一案须从长计议。另外,王爷也恳请丞相大人将这密函呈于皇上面前。小的告退!” 小允子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在座陪审的各位大人此刻急变的脸色,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仍跪在地的慕容昊,径直离去。(.) 与此同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怡红楼,前一日还在朝堂上为慕容昊奔走呼号的慕容昱,此刻却正高举杯盏,美人绕膝。被莺歌燕舞围绕的他,脸上丝毫没有半分担忧甚至是慌乱的神色。 “宁王殿下,好不快活!”慕容昱正喝在兴头上,忽然一人手提大刀,怒气冲冲的冲进了怡红楼,那满脸腾腾的杀气,吓得一干食客早散了大半。 “原来是赵大将军,可有兴趣坐下来陪本王喝一杯啊?”慕容昱望着来人,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醉醺醺的站起,摇摇晃晃的举过酒杯道。 “哼,我倒是要看看,宁王殿下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能让吴王这么快便毫发无损的回到了王府!”赵将军话未说完,便提起大刀径直砍来。 慕容昱周围,一群女子见这阵势,立马尖叫着四散开来。刀尖距离慕容昱的喉咙就剩下不到一寸的距离了,慕容昱身后,一袭绿衫女子的一声尖叫,慕容昱醉醺醺的仰头倒了下去,任由刀面从自己头顶划了过去,依旧毫发无损。 赵将军见状,涨得通红的脸上冒起了青筋,又连着一刀挥来。然而,任凭赵将军一招招砍来,慕容昱只是拿着手中的酒杯,醉醺醺的自斟自饮,甚至连长剑都未拿起,却依然毫发无伤。 看到这里,绿芙一直提到嗓门上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在她身侧,一群正看得目惊口呆的姑娘们,甚至还有看客竟然争相鼓起掌来。看样子,赵将军想要伤到慕容昱,只怕是没有可能。 然而,就在赵将军脸上的怒意更甚,几乎就要咆哮着再次迎头挥刀砍向慕容昱时,忽然,四周无数的暗器袭来。且所有暗器都朝着慕容昱所在的方向而来。 一股直渗入心底的寒意自脚底传入头顶,慕容昱的酒意刹那全无,飞身跃起。借着手中握着的折扇,手腕翻动,挡下了如暴雨般袭来的所有暗器。 忽而,一女子的惨叫自身后传来。慕容昱轻点脚尖,再次转身,拿起长剑的刹那,才看清尖叫自绿芙的身侧传来。一身红衣的春兰早已倒下,而在她的附近,无数暗器仍旧呼啸而来。再来不及多想,慕容昱抱起绿芙飞身越到楼上。 彼此的距离从来没有这么近过,闻着身侧男子熟悉的味道,绿芙恍然失神。直到她的脚尖再次着地,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真切切的被慕容昱抱在怀里。 “小心!”慕容昱搂紧怀里的女子,飞身避到走廊上的一个石柱后面,躲开了左边刺来的长剑。然而,他还来不及喘口气,怀中的女子便奋力的挣开了他的手臂,伸开双臂,完全挡在了他的身前。 彼此的身体再次重重的撞击在一起的刹那,慕容昱再也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正前方一把长剑笔直的刺来,穿透了胸前女子的身体。那一袭绿衫的影子就这样渐渐的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恍若自天际滑落的绚美的焰火,又恍若瞬间调零的花瓣,慢慢的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最后那一刻,绿芙转过身来,眼中有的是从未有过的绝美微笑。那般的温暖,那般的绚烂! “不,绿芙!”慕容昱怔怔的立在那里,手足无措,脸色苍白。在那袭淡绿的衣衫就要完全着地的刹那,慕容昱像发疯一般,不顾一切的,抓起眼前最后一缕绿色的丝带,冲到了绿芙面前,紧抱着怀中就要闭眼的女子。 ~ 第四十三章 .峰回路转(1) “不!”慕容昱说不出话来,双手紧紧的箍着怀里的女子,生怕一松开手她就会消散。 “王爷,你……你不要难过!”绿芙强颜笑道,伸手想要去拭掉慕容昱眼角的泪珠,却终究再没有了半分的力气。慕容昱一把抓过那即将垂下的纤手,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脸上。 “王爷,我…我不能再陪你了!”绿芙停顿许久,才吃力的开口道,尽管嘴角还留着笑容,但是眼中泪水还是不住的滑落。 “不,不,绿芙,你不要再说了,我...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慕容昱起身,一把将绿芙抱起。 “王爷……王爷,不要!你…你听我说……”怀中,绿芙的气息越来越弱,脸上神色苍白,用尽全力抓着慕容昱的手臂,阻止道。 “绿芙,”看着怀中女子胸前不断涌出的鲜血,慕容昱不由得再次瘫坐在地上,停下了脚步。 “能陪在王爷身边,已是……绿芙这辈子最大的福气,我……我不能再帮王爷了……这…这个,王爷拿去吧,你…你快去救王妃吧…..”话未说完,最后一滴泪水滑落,绿芙闭上了眼睛,右手垂落在台阶上,一个锦囊从手中滑落。 紧紧握着那个还带着体温的香囊,慕容昱将脸紧贴着怀里的绿芙,深深埋下头去,红肿的眼中,一行清泪划过。 许久,楼梯上的紫衣男子终于抬起头来,再度抱起怀中的女子,迎着面前无数亮闪闪的长剑一步步走下楼梯。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但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悲痛神色却震慑了所有人,众人不由得纷纷后退。 然而,怡红楼中正悲痛欲绝的慕容昱并不知道,此刻,在翊坤宫,另外一个女子同样生命垂危。 翊坤宫,满脸怒容的刘皇后端坐在正殿,凌厉的目光射向大殿正中跪着的淡黄宫装的女子。 “说,宁王蓄谋已久,到底有何居心?” “臣妾不知!”芷晴低头答道。 “怎么,你还想继续在本宫面前装傻充愣吗?”冷冷的语气中夹杂着威胁。 “臣妾不敢,亦不懂皇后娘娘在说什么!”芷晴依旧没有抬头,对充斥在耳边的怒语充耳不闻。 “不知,不敢!你要是真的不敢,慕容昱怎么会知道你在翊坤宫,之前又怎么会带你前往翼城?” “啪”的一声重响,刘皇后将自己手边的一个茶杯用力的掷到芷晴面前。伴随着面前四散的碎片,杯中残留的茶渍溅了芷晴一脸,甚至都让她睁不开眼睛。任由脸上的污渍一滴滴的滴到光洁的地板上,芷晴埋着头,依旧沉默不语。 刘皇后拖着长长及地的大红吉服,一步步走到芷晴面前,尖长的指甲直嵌入到她光滑白皙的下颚,带着精致妆容的双眼中却是杀气毕露。 ,任凭鲜红的血液从刚刚被指甲划破的裂口中缓缓流出,溅红了胸前的衣衫。眼前面容憔悴,衣着凌乱的黄衫女子依旧不发一言。 “你当本宫是傻子吗?他慕容昱处心积虑多年不就是为了争夺这太子之位!”刘皇后松开手,站起身道。忽而转身,再次看向芷晴,话锋一转,眼中寒意逼人: “你以为本宫不敢杀你吗?” “皇后娘娘不会的,娘娘还要留着我做人质来牵制宁王,又怎么会舍得杀我呢?”迎着刘皇后摄人的目光,芷晴直起身,从容的冷笑道。 “是吗?”听到这句,刘皇后有些意外,轻蔑的看着地上的女子,眼中神色起了变化。忽而,嘴角再次泛起笑容:“那你就不怕他慕容昱自投罗网吗?” “不,王爷比谁都清楚,眼下,没有什么地方比呆在翊坤宫对臣妾来说更安全,也更让他放心了。所以,若真有一日,王爷能亲自前来翊坤宫向娘娘请安,必定会当面向皇后娘娘致谢!”芷晴再次直视刘皇后的目光,脸上笑意更浓,摇头答道。 “他可以为了一己野心一度装聋卖傻这么多年,你就不怕他为了自己的皇位,万不得已,也同样会牺牲你吗?”刘皇后不由得抬高了语气,质问道。 “在我决定嫁到齐国的那一刻,我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芷晴淡淡道,说这句话时,她并没有在意刘皇后的眼神,似乎这句话不只是在对她说。 “诚然,宁王也许根本不会在乎我这颗棋子的死活。但无论如何,只有保住宁王,我才可能有一线生机。否则,若宁王当真败了,作为他的妻子,到时候,皇后娘娘您当真会放过我吗?”似乎早看透一切,芷晴的语气依旧冷淡,脸上是自嘲的冷笑。 她当然知道,对于慕容昱来说,皇位高于一切;可她也同样知道,此刻在齐国,不仅仅她,是目前慕容昱唯一能够信任的人;慕容昱于她,同样是身在异国的她,唯一的依靠。 想到这里,芷晴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什么时候,原本不过是盟友的他们,却变得生死与共了? “所以,如果皇后娘娘想以此来威胁我开口的话,臣妾奉劝娘娘,还是免了吧!” 无视刘皇后此刻气得浑身发抖,却无话可辩的怒容,芷晴再次冷笑着回道。 “你以为本宫真的奈何不了你吗?”刘皇后咬紧下唇,再没了耐心,威胁道。 “碧瑶,把这个贱人给我拖进暗室,用刑!我看她能嘴硬到几时!” 任凭两个婢女一人拽着一只手,拖起自己的身子,芷晴要紧牙关,沉默不语。忽而,一个太监深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皇上驾到!” 一身黄袍,器宇轩昂的慕容邈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了翊坤宫。殿内众宫女和太监纷纷跪下,刘皇后急忙上前迎驾。而芷晴的身子就这样一半露在殿外,一半露在殿内,卡在了门口,来不及拖走。 “皇上今日怎么也有兴致来臣妾宫中?”行过礼后,刘皇后满脸堆笑的问道。一边将慕容邈请到大殿另一侧的桌边谈话,以免右侧门口的芷晴被人看到。 “皇后是怕朕来坏了你的好事吧!”慕容邈冷冷开口,眼中逼人的寒气让刘皇后心惊胆战,额头已是香汗淋漓。 “臣妾不敢,臣妾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皇上明示?”刘皇后紧张不已,急忙追问道。 慕容昱看着眼前一脸心虚的刘皇后,脸色阴沉。正要开口,忽而,眼角一瞥,像是看到了什么,刚刚沉下来的脸色此刻更是乌云密布。 “把她带回乾清宫!” 慕容邈的目光扫过内殿门口,看了一眼地上长发凌乱,嘴角还挂着血迹的黄衫女子,冷冷道。说完,扭头便一脚踏出了翊坤宫。~ 第四十三章 .峰回路转(2) “昱儿的事,你知道多少?” 打量着眼前衣衫不整的芷晴许久,慕容邈才缓缓开口道。(.) “其实,皇上知道的,比臣妾更多。或者,恕臣妾冒昧,其实皇上早就已经知晓这一切,不是吗?” 芷晴抬起头,直视慕容邈威严中夹杂着质疑的目光,道。 “起来吧!” 慕容邈转过身,双手插于后背,淡淡道。 芷晴这才抬起早已跪得酸软无力的四肢,环顾四周,目光却被墙上的一副紫衣女子的画像所吸引。这才意识到,这是在齐皇的寝宫。而那幅画上的女子,当然,和在宁王府,慕容昱的寝宫看到的一模一样。 “你都知道?”转过身,看到芷晴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画像,慕容邈的语气稍缓。 “想来,皇上平时看这幅画的时间不比宁王少吧!”芷晴转过眼,注意到慕容邈眼中的伤感之色,感慨道。 “也许,是朕错了,如果不是朕当初这般的对他,他,他大概就不会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似乎是在说给画像中的女子听,慕容邈目不转睛的看着画上的紫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色。 “也许,根本就没有谁对谁错!”许久,似乎在慕容邈此刻深情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什么,芷晴像是瞬间明了一切,眼中神色却伤感起来。 “所以,你会一直陪着昱儿走到最后?!”慕容邈眼中神色再次平复如常,转开话题,语气既像是在询问,更似是一种命令。 “在我嫁到宁王府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没有了选择!”同样的回答再次从芷晴口中说出,只是这一次,迎着齐皇眼中带着某种压迫力的目光,芷晴的语气却和上次有所不同。 “若真有一日,昱儿他败了,你又会如何选择;又或者若有一日齐蜀交战,你还会一如既往的站在昱儿这边吗?”慕容邈眼中神色忽而变得比之前更加严厉,语气中的那种压迫更甚。 “我,我不知道!”似乎是迫于那样强大的压力,不敢抬头去看齐皇的脸,芷晴终于支撑不住,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摇头道。 “不知道?”显然慕容邈对于她的这个回答并不满意,脸上如罩了一层寒冰。 芷晴只是摇头,却再没有力气回话。她不知道,是的,这个问题给任何人答案。即便,即便此刻开口的是慕容昱,她的回答依旧如此。 “昱儿他能将你留在身侧,显然是对你动了真情。但朕看来,你终究是异国女子,不能对他一心一意。如其将来有一天让他承跟受朕一样的痛苦,不如朕今日就……”慕容邈说着,一只大手径直朝着芷晴的天灵盖而来。 一股摄人的杀气自上而下而来,芷晴不再多言,默默的闭上了眼睛。忽而,慕容邈正要落下的右手停在了半空中。 “皇上!” 殿门口,刘公公急着闯入,手中正拿着一份密奏。他径直走到慕容邈面前,将手里的密奏呈上,又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悄然退下。 慕容邈没有去看手里的密奏,却转而看向芷晴道: “你走吧,他现在正需要你!” 芷晴再次站起身来,刚刚走到殿门口,身后传来慕容邈严厉的警告。 “你是一个聪慧的女子,若你真心协助昱儿,必能助他成事。否则,若你有二心,朕必不饶你!” “其实,皇上心里一直是深爱着王爷的。既然如此,为何,为何却要……” 至此,心中再无疑惑,想到在慕容昱心里一直解不开的那个心结。芷晴转身,苦笑道。眼中有的满是对慕容昱的惋惜和心疼,丝毫没有在意慕容邈语中的威胁之意。 “知道为什么,朕终究还是留下了你吗?因为,你和她,在某些方面,真的很相似!”慕容邈看着回过头来的女子,这一刻语气平和,脸上也再没有了半分威严。不像是一个帝王,倒像是…… “但我永远也不会是她,也不可能做出她那样的选择!”然而,丝毫没有退却的,芷晴却反而脱口而出,眼中神色坚定无比。 “记住朕跟你说过的话,也永远,不得把今日之事告诉昱儿!” 有些讶异的,慕容邈仍旧挥手示意,道。黄衫女子转身的刹那,慕容邈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转身,目光再次落回到墙上的画像上。 昱儿身边有这样一位红颜知己陪着,紫筠,你可安心了? 宁王府,匆匆回府的芷晴寻遍了整个王府,却不见慕容昱的影子。难道真如齐皇所说,他出事了? 就在她满脸失落,憔悴不堪的再次折返芷兰殿时,小允子匆匆赶来。 “王妃,您总算回来了,快去看看王爷吧,他……”看到芷晴,小允子眼中有过片刻的惊喜。不过,随即又变得忧心起来。 “王爷,他怎么了?”尽快浑身疲累不堪,一手扶着以菱,芷晴上前一步问道。 “王爷他,他没事,只是,只是绿芙仙子为救他而死,他现在……”小允子刚要再说下去,看到对面,芷晴身侧以菱像要喷出怒火的目光,不由得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看着她们主仆憔悴的面容,想来这些天,她们在宫里的日子也一定不好过。 “哦,她绿芙仙子为王爷而死,就是牺牲,就是伟大。那,那我家小姐呢,在宫里受尽羞辱折磨,九死一生,又是为了谁?”以菱再也忍不住大声哭诉道。 “够了!”本是想要呵斥以菱住嘴的,但话到嘴边,看着那丫头那样委屈难过的样子,却不是为了自己,只为了她。芷晴的声调不由得硬生生的降了下来,红了眼眶,道。 虽是心里存了万分之一的希冀,但听到以菱这番抱不平之语,小允子看了一眼芷晴,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悄然离去。 “他现在何处?”身后,芷晴平静的声音传来。 “绿烟阁!”小允子忙回头答道。仿佛是垂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闪着激动兴奋的光芒。 ~ 第四十四章 .尘埃落定 推开门,一股兰花的清香扑面而来。(.)环顾四周,屋内陈设不多,却是极具特色。墙上挂着的字画,案头的诗稿,还有那窗前摆放的兰花,无一不显示这房子的主人与风尘女子格格不入的高雅品位和横溢的才华。 “出去,你们都出去!”室内正中,一身长玉立的紫衣男子正背对着她,一手轻抚着一口上好的榆木棺材。显然这句怒语正是出自他之口。 芷晴径直朝紫衣男子走过去,无意中,瞥到了墙上的字画。 那不过是一副普通的山水画。淡墨勾画的小桥流水将画的左右变成两幅完全不同的意境。画的右边是一素衣打扮的村姑正在河边一手捶打着衣服,一手擦着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虽然劳苦,但是那溅起的水花却分明昭示着少女的快乐。 而小桥的左边,则是两位仙风道骨的男子正在一个凉亭里对弈,看不出谁胜谁负。留在画面上的只有一少年抬手走棋的手势,以及对面之人专注的神情。 视线从画上移开,自然而然的落到画左右的两句唐诗上: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芷晴脱口而出,直到这一刻,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紫衣男子才转过身来。 眼前的女子轻轻的将头上的斗篷摘下,熟悉的素颜,依旧是那一身淡黄的衣衫,恍若梦中一般。慕容昱上前一步,握着芷晴的手,许久才道; “这些天,你还好吗?”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哽咽和愧疚。看向彼此的眼神仿佛是刚刚经历了生死离别的患难夫妻,又似久别重逢的故友。 “她,仙子她,她是怎么走的?”许久,芷晴收回了一直停留在慕容昱脸上的目光,将泪水硬生生的压回眼眶,缓缓道。 “都是我连累了她,”慕容昱松开手,转身,目光再次落到那口棺材上。视线模糊中,仿佛,那个绿衣女子还没有离去,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她这一生都只为我,甚至到最后,也是为我而死!”慕容昱舒了一口气,才缓缓道,不知不觉间,视线再次模糊。不敢回头去看芷晴。 “你知道吗?” 看着眼前慕容昱颤抖的后背,即便是撑在棺材上的右手也在在微微发抖。芷晴没有上前去劝慰,反倒自顾自的说着:“在翊坤宫时,皇后以死相胁,要我说出你蓄谋已久的计划。要我供出你的阴谋。可是,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一直让她觉得我是在故意装傻充愣。” 说到这里,芷晴自己都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慕容昱的声音再身后传来,语气中夹杂的是沉重的歉意,甚至是自责。 “那时,刘皇后尖锐的指甲抵着我的下巴,以死相胁。我当时就在想,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我已经无路可退了。若我死了,至少,至少还有她陪在你身边!” 说着,芷晴的眼角两行清泪悄然滑过。再次回过头看向墙上的那句诗,黄衫女子梨花带雨的脸上泛起了笑容,恍若雨后彩虹版绚烂绝美。 “想着,若她陪在你身边,一定会事事顺着你的心意。绝不会像我那般,那般的和你争锋相对,不曾想……”说到最后,脸上泛起泪花,无语哽咽的却是芷晴。 慕容昱蓦然转身,上前一步将芷晴紧紧搂在怀里,许久无言。只是眼角,不知何时,压抑许久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齐国京师,郊外,一座新坟前,一袭绿衫的女子正跪在坟前烧着纸钱。崭新的墓碑上刻着“绿芙仙子”几个大字,墓碑下,摆满了各式祭祀的食物和香火。 “小姐,这些都是你生前最喜欢的,我,我把它们都带来了。你也一定记得要吃啊!”以蕊跪在坟前哭道。 在她身后,一紫一黄的两个男女并肩行来。径直走到墓碑前,一人手里点上一注香,默默拜了三拜。 以蕊转身,这才知道身后前来祭拜的是慕容昱和芷晴,那个传言中,备受宁王宠爱的王妃。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讲,小姐便是间接被她害死的。 “难为王爷还记得来给我家小姐上香,小姐,你的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以蕊再次回头,默默的烧着手里的香纸,看着眼前的墓碑,难过道。 慕容昱听到这话,心知以蕊对他积怨颇深,并不往心里去。 “王妃今日来,是来祭拜我家小姐,还是来炫耀来了?”不料,料定慕容昱无话可说,以蕊的语气比之之前更加刻薄。 “若说炫耀,我拿什么来炫耀。在王爷心里,绿芙仙子的地位已是无人人可以取代的。而我,我自是万万不及的。我不知道,若换做是我,那日,那日,是否我也有她那样的勇气。但我知道,她一定是爱极了王爷,才会不顾一切,甚至全然忘了自己的生死!” 芷晴看着眼前刻着苍劲有力的大字的墓碑道,想起那日,在乾清宫,慕容邈的话依旧回荡在她耳边。她这番话,如其是在对以蕊说,不如说是在说给慕容昱听。甚至像是在拷问自己。 “那,王爷你呢,你当真对我家小姐有过一丝一毫的感情吗?”以蕊站起身来,目光锁定在满脸憔悴,眼中布满血丝的慕容昱身上。 “我,我不知道。之前,我......我从未想过,也......也从未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虽然,虽然我从来都知道绿芙她对我情深意重,但,我......我之前确实没有对她有过......” 慕容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的犹豫,一句话吞吞吐吐,到最后,都终究没有说完整。 从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人会直截了当的问他这个问题。即便是问,他以为,开口的那个人也一定是绿芙。却不曾想,时至今日,她已香消玉殒,他自己却还是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一个明确的交代。 “但是,王爷心里确实有王妃的,对吗?”以蕊再次逼问道。 这一次,慕容昱没有回答,却只是看了一眼身侧的芷晴,低下头去。 “我懂了!”以蕊不再多言,再次“扑通”一声跪在了墓前。小姐已经去了,她孤零零的一个人留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难不成回怡红楼接客吗? “小姐,我来陪你了!” “砰”的一声,绿衣女子一头撞倒在石碑前,待慕容昱和芷晴从眼前四溅的鲜血中回过神来,为时已晚。~ 第四十五章 .风云再起 怡红楼的那场暗杀震惊了齐国京师,然而更让人震惊的,则是与此同时不仅吴王慕容昊被宣布无罪释放,赵大将军因意欲行刺皇子被降职,甚至梁王都牵连其中。 至于说吴王府的那尊玉佛,更有谣言称其实乃是有大臣私下送给梁王的,后来才辗转至慕容昊手上的。不过,无论传言是真是假,宁王慕容昱却因此备受议论和朝野纷争则是不争的事实。 梁王府,噼噼啪啪的摔碎东西的声音不停的从书房传来。慕容远未及进入,就已经听到了里面慕容彦的怒吼。 “你说什么,是宁王买通府里了下人招供的?”那抬高了八分的声音里不仅有着不可遏制的愤怒,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气声。 “不仅如此,其实……其实就连春盈夫人也早被宁王软禁了,只不过对外宣称是重病。”一个下人战战兢兢的小心说道。 “什么时候?”声音下降了不少,带着某种无可挽回的颓败。 “就在王爷您和吴王一起去瀛城的次日。”这次的声音倒是清晰流畅,一字一句。 然而,这话刚说完,紧接着,“砰”的一声,又一件器件被一手挥落在地,随之而来的则是碎片四散的声音。听这声音,应该是一件瓷器。 慕容远终于再也忍不住,径直走进了书房。 四目相对,彼此都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再没有多的言语。(.) “你先下去吧!”慕容远侧眼看着门口那位刚刚回话的下人道。 书房门再次重重的带上了。 然而,宁王府书房,看到再次归来,面容略显消瘦的慕容昊,慕容昱却是眉头紧锁,丝毫没有半分得胜之后的喜悦。 “你知道,父皇为什么会这么快便下令将你释放吗?”彼此落座后,慕容昱开口道。 “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密奏,不是因为梁王?”慕容昊一脸的不解,眼中神色诧异。 “不全是,”慕容昱起身道,语气沉重,停顿了许久,才再次转身,开口道: “因为眼下,楚国政局大变,就连之前被大哥掌控的丞相杜淳都已是岌岌可危。父皇的意思是,希望有人能够前去楚国,直接面对马晟睿。”一口气说完,慕容昱眼中的担忧之色更甚。 “所以,本应该呆在狱中的我就成了最好的人选。”慕容昊站起身,嘴角瞥过一丝苦笑。看来,父皇对他不只是器重。 “之前,我以为,只要将你救出来,一切便可水到渠成。现在看来,我们要做的,还远远不够……”慕容昱的视线看向远方,眼中神色凝重。 “本以为,大哥和六弟才是我们的阻碍。(.无弹窗广告)但其实,我们最大的对手并不在齐国。”循着慕容昱的目光,慕容昊同样看到了窗外假山后的小径上,一个绿衣的女子正朝着书房的方向走来。 “三哥,你做好了去楚国的准备吗,如果父皇真的指定要你前往?”蓦地转身,慕容昱话锋一转,再次看向慕容昊道,眼中神色坚定。 “既来之,则安之。如今,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慕容昊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慕容昱不再多说,他已经得到他要的答案了。恰在此刻,一身绿衫的以蕊刚好进来。 “王妃请王爷移步芷兰殿,有要事相商!” 以蕊匆匆向慕容昊和慕容昱行了一礼后,默然的低头传话道。 “以蕊?”看到眼前的绿衣女子,慕容昊睁大了吃惊的眼睛。她,她怎么会在王府,而且成了芷晴的殿里的婢女? 看着慕容昊疑惑不解的目光,慕容昱一脸微笑,不做解释,径直离去。 跟在他身后的以蕊再次拜别慕容昊,迎着他不解的目光,沉默不语。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慕容昱的身后。 “我,我这是在哪里?”醒来的以蕊头疼欲裂,看着头上的白色纱帐,简单素雅的室内陈设,一头雾水。那日,她一头撞倒在绿芙的坟前,便再没了知觉。 我,我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已经到了阎王殿? “啊!”她使劲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脸,疼得叫出了声,这才确认自己真的没死。 听到这声尖叫,很快,卧室门被推开,两个女子走了进来。 看到一身淡黄衣衫的芷晴,以蕊一脸的迷惑。而在她身后,那个一身粉色长裙的侍女,脸上愤愤不平的神色则更加深了她的不解。 “你醒了?以菱,去叫刘太医来,看看她的伤势恢复的怎么样了?” 芷晴坐到床前,看了一眼眼前刚刚苏醒的绿衫女子,转过脸吩咐道。说着,接过身侧婢女端过来的汤药。 “是!”身后的女子一脸不情愿的,甚至是恨恨的瞪了以蕊一眼,转身离去。 “来,喝药吧!”芷晴小心的呵着药碗,试了试温度,这才递到以蕊面前。 “你……王妃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不仅救了我,还好心的给我熬药?”以蕊将嘴从药碗面前撤开,侧过脸,冷冷的质问道。 “是的,我不仅要你活着,而且还要让你好好的活下来。”意识到了以蕊的抗拒和愤恨,芷晴将药碗递回婢女手中的托盘上,挥手让她退下,起身冷笑道。 “为什么?”以蕊大声质问道。 “为什么,我要让你看着我是如何备受王爷宠爱,如何助王爷成就帝业,甚至是将来和他并肩成为一代帝后,受万民敬仰!” 芷晴挑衅的看着床上恨意更深,满脸不服的以蕊,冷笑道。 “你以为这样,你就可以取代我家小姐在王爷心中的地位吗?我家小姐能为王爷做的,你永远都不可能做到。你!,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是吗?那你最好别再动轻生的念头。我会让你好好的看着!之前,你家小姐不能拥有的,我将会拥有;你家小姐不能为王爷做到的,我会做到,而且,会比她之前做得更好。你若不信,不妨留着这条命瞧着,也好,将来为我做个见证。” 以蕊紧咬着双唇,看着眼前冷笑的黄衣女子径直走了出去,恰在同时,提着药箱走进了的刘太医正跪下给她行礼。 我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想着那日芷晴轻蔑不屑的眼神,以蕊再次不自觉的要紧了下唇。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芷兰殿门口,慕容昱已经进去。 “这封信是雪儿妹妹写给我的。”芷晴见慕容昱进来,并没有寒暄,直接将一封信笺递到他的手里。 慕容昱看了她一眼,拆开了信封。 看完,再次对视的两人,脸上有着相似的表情,不用多言,微微点头,彼此脸上同样坚定的表情,意味着他们已经默契的达成了一致的决定。 ~ 第四十六章 .辞行 椒兰殿,淑妃一个健步上前,扶起了正跪于地上向她请安的慕容昊。看着眼前消瘦了不少,面容憔悴的儿子,她不由得用锦帕捂住了嘴,眼中早有泪水滴落下来。 “母妃,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慕容昊连忙搀扶着她坐到椅上,笑着安慰道。 “你可知道,母妃我,我这些天有多担心?”淑妃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这才勉强止住,哽咽道。 “儿臣不孝,让母妃你担心了。”慕容昊说着,欲在起身再拜,却早被淑妃扶了起来。 “昊儿,经过了这次,母妃我也明明白白的把话跟你说直说了。”淑妃说着,起身走到大殿的左侧,一盆兰花开得正艳。那是之前慕容昊去翼城前为怕淑妃太过想念,所以特意送来的。如今,不想他平安回来了,却因为皇位之争而入狱。 淑妃看着兰花出神,许久,才转过身看向身侧的慕容昊道: “上次,你父皇来我宫中,还亲自试探过我,意思是,打算立你为储君。” 淑妃拉过慕容昊的手,眼中神色严肃。 “母妃,你知道的,孩儿……”慕容昊看向淑妃,急着辩解道。[.超多好看小说]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母妃不管。你想做九五之遵也好,你只想当个闲散王爷也罢。总之,母妃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说到这里,淑妃伸手,有些颤抖着触向慕容昊的脸庞。许久,才道: “所以,我当即就跪了下来,驳回了你父皇的圣意。就当母妃我自私一回吧,昊儿,当母妃我求你了,不要再和大皇子他们争了好吗?你斗不过皇后他们的!” 淑妃说到最后,再次泪如泉涌。伸出的右手早被慕容昊紧紧的用一只手覆在了脸上。 “昊儿今日在母妃面前发誓,今生今世,我绝不会争夺皇位,更不会成为未来的齐国国君!” 慕容昊扑通一声,跪在淑妃面前,举起右手起誓道。 “好,好!有你这句话,母妃我就放心了!”淑妃扶起慕容昊,刚刚还沾着泪痕的脸上,此刻去有了欣慰的笑容。 “不过,孩儿不想争夺皇位,却并不意味着,孩儿会向大哥和皇后一党妥协。”话锋一转,慕容昊语气坚定道。 “这又何苦呢?”淑妃脸上神色再次变得忧虑起来。 “如果没有七弟,只怕孩儿这次根本就无法出狱。”慕容昊看着淑妃,诚恳道。 “你是说昱儿他,他其实……”像是恍然明白了什么,淑妃不由得伸手捂住了嘴,脸上神色震惊无比。 恰在此时,殿外,一个太监通报的声音远远的传了来。 “宁王殿下嫁到!” “参见淑妃娘娘!”慕容昱见到淑妃母子。会心一笑,低头跪拜道。 “昱儿,快快请起!”淑妃笑着扶起慕容昱,“我和昊儿刚刚正说到你呢!” “是吗,早料到皇兄今日会来庶母这里请安,看来我来得巧了。”慕容昱笑着看了一眼慕容昊,目光再次看向淑妃,打趣道。 他俩自幼一起长大,他在淑妃这呆的时间也比较多,故而,自然比之其他人要亲切,一般的客套寒暄都免了。 “其实,儿臣今日来向母妃请安,也是来辞行的.....”慕容昊当然明白慕容昱这话的意思,随即对淑妃道。 “其实,三哥的意思是,儿臣今日不仅仅是和三哥一起来给娘娘请安,同时也是特来向娘娘辞行的。”不等慕容昊把话说完,慕容昱便接过他的话道。 “七弟,你?” 一旁的淑妃被他们兄弟二人的对话弄得一头雾水,刚要发问,慕容昊早已一脸不解的开了口。 “这是父皇刚刚下的圣旨,三哥还有疑问吗?”慕容昱正视着慕容昊的眼睛,从袖中抽出一道黄色的卷幅道。 慕容昊急忙接过,匆匆扫了一眼,脸上神色便黯淡了下来,将圣旨递给身侧的淑妃,看向慕容昱的眼中,神色复杂。 “为什么?” “因为,臣弟自认为比三哥更能担此重任。况且雪儿姑娘和芷晴的关系向来就比较好,这一点,三哥也是知道的。” “不,这些都不是你要代替我前往楚国的真正原因。”慕容昊只是摇头道,脸上神色不是不信,而更多的是不忍。 “昱儿,怎么会这样,皇上他,他当真就对你有那么大的偏见吗?”看过圣旨的淑妃,同样一脸焦急的看向慕容昱道。 “楚国此时正处于内乱之中,据说自从他们的那位少主回国后,国内就是战乱不断。你此时去,岂不是……”淑妃看着慕容昱,眼中隐隐有泪水,虽不是她亲生,但他们之间的感情远超出了一般的妃嫔与皇子之间的淡漠。 “庶母放心,昱儿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慕容昱忽而觉得鼻子一酸,看着眼前同样一脸担忧的淑妃母子,心里大为感动。虽说,从小便没了父母的疼爱,但是此时此刻,他忽而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他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七弟!”就在慕容昱转身拜别的刹那,慕容昊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再也没有了多的言语,眼中神色凝重,一时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之前,一直都是皇兄在为臣弟而付出,甚至是牺牲。这一次,就换臣弟吧!” 拉过肩头慕容昊的手,慕容昱眼中神色坚定,脸上却依旧是一贯慵懒的笑容,转身出了椒兰殿。 ~ 第四十七章 .孕妇 楚国京师,马晟睿一定料不到,他的对手不仅仅是那位。他即将要与之会面的神秘男子,同样,还有两位此刻正从齐国兼程赶来的旅人。又或许,他们,才是他真正的对手! 此时的他,正独自走在一条僻静的街巷中。自那日尚书府门前的那场血战后,一夜之间,楚国的所有复国义士们凭空消失在世人的眼中。任凭宰相杜淳的铁蹄踏遍了整个京师的无数街道和所有民宅,依然一无所获。 而此刻的他,依旧是孑然一身。唯一不同的,是一沉不变的一袭白衣被外面从头罩下来的黑色披风所掩盖。即便他那俊美的容颜,任何人只要见过一眼,便再也无法忘却。但至今,尽管自己的通缉画像贴满整个京师,却依然没有一个见过他的人会把眼前的男子和画像上的人联系起来。据说,那让无数人跃跃欲试的赏金高达10万两白银。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身侧擦肩而过,匆匆瞥了自己一眼的一个满身补丁的伙计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急着逃走。慌忙中摔了一跤,却顾不及疼痛,头也不回的,爬起来就跑。 面对这样一张冷漠到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抑或是那双有着摄人杀意的双眸,又有谁敢,或是愿意再多看一眼呢?哪怕,那张冰冷的脸上有着如雕刻般的精致容颜! 一袭黑色披风的人影就这样,看似漫无目的的游走在空旷无人的街头。无意中,握剑的右手拇指触碰到了剑柄上那一袭红色的剑穗。黑衣人蓦地停下,将手中的剑提了起来。伸出左手,小心翼翼的摩挲着手里的剑穗,似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晟睿哥哥,一定要这样吗?我,雪儿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吗?” 尚书府门前,一袭白衣,素颜如仙的一位白衣少女站在一辆马车前,扭头道。少女眼角依稀还有流淌着的泪水。她的目光所望向的,正是她背后那个同样一袭白衣,手握长剑的少年。 看着眼前依依不舍的少女,少年眼中隐隐有一丝伤感和不舍闪过。但他依旧一眼不发,只是默默点头,似在向少女告别。 “晟睿哥哥,雪儿会一直等你来接我的!”忽然,少女一个转身,飞奔着扑到少年怀里,大声的说道。 将怀中的人儿紧紧抱起,少年环在少女腰间的双手有些不知所措的颤抖着,许久,未曾松开。终于,少女挣脱他的怀抱,依稀还有泪痕的脸上,此时却有了笑意。雪儿没有再多说什么,甚至没有再回头,挥挥手,径直坐上了马车,示意车夫前行。 “少主,我们该启程了。”许久,直到马车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甚至卷起的灰尘也早早散去。身侧,一身青衣的莫离望着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去的马车的马晟睿,这才低声提醒道。 马晟睿收回目光,沉默不言的朝着相反的方向,转身离去。 “少主放心,在那里,雪儿姑娘会很安全的,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害到她的。”看着少年依旧冷漠,一眼不发的神情,身侧,跟着的莫离补充道。 听到这里,少年停下了脚步,看着身侧的莫离道: “你亲自前往南方泗城,联络傅将军。当年,他曾是你父亲麾下的旧将,若能晓之以理,定能说服他加入我们的阵营;若是不能,必要的时候,当机立断,伺机而动。” 少年的面容依旧冷峻,低沉道。 “那少主你呢?”莫离不解道。 “我,是时候该去会会他了。”少年的目光看向远方道。 “可是,少主你一个人前往,实在是太过危险…..”莫离还要再多说什么,却被身侧的少年挥手制止。 再没有了多的言语,马晟睿独自继续前行。最危险的地方,未必不是最安全的。 算算日子,雪儿妹妹她如今也该安全抵达那里了吧。黑衣人依依不舍的放下手里的剑穗,思绪却被耳边一个女子尖利的骂声打断,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滚,还不快滚!如今,你都作出了这等不知廉耻的下贱勾当,我还要留你在家里作甚么?出了这个门,你最好别跟人说是我们萧家的人,我们丢不起这个脸!” 右前方,一座豪华的府第前,一中年妇女用力的将门口的一年轻女子重重的推出了门外,由于那穿红衣的年轻女子突然被人用力推了下来,未及站稳,便径直从府门前的台阶上重重的滚了下来。 伴随着那女子滚落下来的身子摔在地上的重响,同时,那座府邸的红漆大门也重重的关上了。那中年妇人看也不看摔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年轻女子一眼,转身便进屋去了。 “不要,不要!庶母,不要赶我走,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见那府门就要关上了,红衣女子顾不上嘴角正流淌着的鲜血,一瘸一拐的爬上台阶,大喊了起来。但还是晚了一步。厚重的红木门在她的手刚要触及到的时候,“砰”的一声,重重的合上了。 红衣女子趴在门上,不停的敲打着,哭喊着,但依旧无济于事。或许是她哭累了,整个身子顺着门滑落下来,坐到了冰冷的地上。 冷冷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马晟睿嘴角掠过一丝嘲讽的冷笑,迈开步子,继续前行。忽而,那红衣女子茫然四顾的眼睛似乎是撇到了对面几步之遥的街上正匆匆赶路的黑衣人影,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之人,不顾一切的朝着马晟睿的方向奔来。 到最后几步,似乎是再没有了力气,红衣女子再次跌倒在地,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黑衣男子,要紧牙尖,一步步爬到他的脚边,用尽最后的力气道:“救救我……我的孩子!” 马晟睿正要不耐烦的一脚踢开,听到这话,这才低下头,注意到脚下红衣女子隆起的小腹。而此刻,紧抓着他的衣角的红衣女子早已昏倒过去。~ 第四十八章 .白衣少女 醒来时,自己已然躺在了一个医馆中。她正疑惑,奈何浑身酸软,动弹不得。想要翻身坐起,无意中被从衣袖中滑落的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嘞的生疼。拿起来一看,才知道是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夫人千万不要再过多的运动了,不然,腹中的胎儿只怕不保!”正盯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发愣,忽而一身着灰衣的大夫走了过来。那大夫看着床上似乎疑惑不解的红衣女子严肃的嘱咐道。 “这…”她刚要开口相询,忽而又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待这位大夫给她把完脉,这才开口道:“大夫,我腹中的孩子怎么样?” “暂时已经没有了大碍,待我开一服安胎药给你。不过,要切记,好生休养,万不可剧烈运动” 那大夫说完,便要起身去抓药。 “等一等,大夫,他,”她刚要问出口,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谁。 “你是说,刚刚送你来的那位公子吧!”大夫听到这话,转过身来道: “昨日半夜,他急急忙忙的抱着你来敲我医馆的门。待确定你们母子平安后,就扔下诊金,独自一人走了。”那大夫一边回想着,一边说道。虽说才是一面之缘,但那男子如万古不化的寒冰般冷漠的俊美容颜,却让他无法忘却。 “他走了,他…..”坐在床上的红衣女子喃喃自语道。若非是他昨夜出手相救,只怕她们母子早就命丧街头了。 而此刻,红衣女子口中的救命恩人,那一袭黑衣的少年,在一座看似破败已久的府第前停留了下来。 打量着眼前斜挂在府门上,几乎就要掉落下来的牌匾,少年环顾四周,门前的石柱上已经结满了蜘蛛网,而脚下的台阶上,已经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青苔。 提起手中的长剑推开面前那扇满是灰尘的大门,他皱皱眉,迎着扑面而来的尘烟,抬脚走了进去。身后的大门关上的刹那,府门上,那高高挂起的牌匾终于“吱呀”一声掉落了下来。上面,赫然写着几个鎏金大字:恭亲王府 而与此同时,在位于齐楚交界处的一家客栈里,一袭紫衣的慕容昱正扶着一身淡黄衣衫的女子走下马车。 客栈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里是临近齐国的楚国樊城,每天来往的客商络绎不绝。 “看样子,二位客官是从远方赶来的吧,菜齐了,请慢用!”店小二陆将二人点好的菜端了过来,打了个招呼,便忙着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两人相视一笑,正要举筷,忽而听到了对面桌子的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咱们楚国,看样子要改朝换代了!” “可不是吗,自从尚书府门前的那场血战开始,听说,朝中不少杜丞相门下的文武官员都纷纷倒戈相向了。” 一人手里拿着一只鸡腿在啃的两个赤膊大汉围坐在桌前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可不是吗?你们是没看见,那天,我可是亲眼见识了那马少主问天剑的厉害。” 似乎被他们谈论的话题吸引,另外一张桌上,正独自一人在饮酒的一位青衣男子也凑到那两人的桌前,一只脚搭在凳子上,边喝了一口酒,边道。 “真的,怎么样啊?” “是啊,快讲讲吧,真的有传说中的那般厉害吗?” 听到他这句,周围不少人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嚷着,等着他讲下去。 听到这里,慕容昱和芷晴再次不约而同的笑着看了彼此一眼,端起了手里的饭碗。不再理会耳边那青衣男子绘声绘色的演讲,埋头吃饭。 “哼,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没想到,那青衣男子还未讲完,一刚刚进店的中年汉子听了几句,扫了一眼周围围着他转的众人,一脸的不屑,大声说道。 被他的声音打断,那青衣男子和围在他周围的众人这才不情愿的将目光移到考窗前的一张桌上,正在大口喝着碗里的茶水的一衣着华丽衣衫的男子身上。 慕容昱瞥了那男子一眼,恰在此时,店门外,进来一仆人打扮的伙计走到那男子身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也坐到了他的对面。而与此同时,芷晴注意到客栈外听着一量载满东西的马车。看来,对方是位商人。 “那位少主的武功再厉害又如何,依我看,都及不上他身侧那位天仙般的白衣姑娘。” 这句话,如同又一颗抛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众人的好奇心再次被提了起来。 “这话倒是不假,那位宛若天仙般的雪儿姑娘,当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绝美女子啊!这世间,除了她,只怕也再没有人配得上咱们少主了吧!” 听到这句,本欲反驳的那位青衣人却连连点头,也禁不住称赞了起来。 “这世间当真有这般天仙般的人儿,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时到今日,亲眼见了才信啊!”那身着华服的楚国商人又喝了一口茶,这才感叹道。 “这么说,这位爷,您是亲眼见过那位少主的红颜知己――雪儿姑娘了。” 听到这里,刚刚围在一起讨论的众人中,有人插了一句道。 听到这话,同样一脸期待的还有坐在一旁桌边的慕容昱夫妇。 “说起来,也算是巧了。前几日,我因为有几笔和朱府的买卖账款没有结清,便驾车赶往朱府,恰巧在路上遇到了朱三少爷朱见铭,便与他结伴一起回府。这才在途中遇到了那位传言中的雪儿姑娘。” 听到这里,慕容昱和芷晴心里再无疑虑,确信无疑。只是,雪儿不是和马晟睿在一起吗?他又怎么会让她再和朱见铭相见呢? “那日,我和朱夜正在路边的一家茶肆喝茶,歇脚。恰在此时,也有另外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从车上走下一位一身白衣的少女,起初,我并未在意。直到那少女注意到了我对面坐着的朱爷,叫了一声“见铭哥哥”便朝着他跑了过来。我这才看清了那少女的容貌。” 说到这里,那商人停顿了许久,似乎是为了平复内心的激动,缓缓才继续道: “那是一张怎样绝美的容颜啊,纵然不施粉黛,却胜却仙子。白皙如玉般的肌肤,澄澈如秋水般的双眸,比画中的仙子还要美上数百倍,不,是数千倍。还有,还有她那脸上,那如孩童般温暖纯真的笑颜……” 似乎仍旧沉浸在记忆中,那楚国商人嘴里不停的感叹着,描述着那女子绝美的容颜。手中溢满茶水的茶碗却不知不觉间滑落在地,不但茶水洒了一地,就连碎片也落了一地。然而,不但他没有觉察,就连围在他身边听他描述的那些人也浑然不觉。仿佛,通过他的描述,那位飘然若仙的白衣少女就已经站到了众人面前。 “请问兄台是在何处见到这位雪儿姑娘的?”忽而,一男子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打断了众人的幻想。 “就在樊城,离朱府不远的一条官道上。”许久,那商人才回过神,冲着刚刚站起相问的慕容昱道。 “敢问兄台可知这位貌美如仙的雪儿姑娘将要去往何处?”问话的,是站在紫衣男子身侧的黄衫女子。 “檀溪谷。”~ 第四十九章 .檀溪谷 楚国樊城,一辆马车正急行在前去官道上,车上没有车夫,只有一位身着紫衣,一身贵公子打扮的男子。[]只见他手里紧拽着缰绳,大喝了一声:“坐稳了!”,使劲的用马鞭抽了一下马身,那马便飞奔起来。 而此刻,在谷门前,一辆马车也刚好停了下来。一袭黑衣的游侠扶着马车内一位白衣少女走下了马车,然而,两人却并没有继续前进,反倒是望着远处谷内的那一排房屋立在了那里。 黑衣游侠单膝下跪,目光循着那排设计精巧的木屋,朗声道:“高寒求见大师兄,不知师兄近来可好?” 然而,任由他的声音再大,喊破了喉咙,屋内还是没有一丝回应。 “弟子高寒拜见大师兄,之前种种,皆是愚弟我一人之过错,不敢乞求师兄的原谅。今日前来打扰,也实乃迫不得已,还望师兄现身一见。” 见屋内依然没有人回应,黑衣游侠仍是跪在地上,朗声继续说道。直到此时,雪儿才知道原来,他的真名叫高寒。见他一言不发的在地上跪了许久,脸上神色沉重。雪儿再也不忍,也将双手摊开做喇叭状放于唇前,大声道::“大师兄,高寒哥哥他真的在这里跪了很久了,他,”雪儿看了一眼地上仍旧跪着的高寒,想了想他刚才说过的话,这才继续说道:“他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出来见见我们吧!” 雪儿说完,刚好对上地上高寒投过来的目光,她不由得有些害羞的吐了吐舌头。地上的高寒依旧沉默不言的跪在那里,似乎打算一直跪下去,直到屋内的人出来为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屋内的人依然没有半分的动静。雪儿好想把高寒拉起来,但是看他的神情,她便想起了分别时,晟睿哥哥的神情也和他此刻一般的坚决。她心知自己不能劝动他,又不敢主动前去叩门,便也一声不哼的跪在了高寒的身侧。 高寒见此,正要劝阻她起来,不想此时,屋内却传来了一人的回话。 “你们回去吧,我不会出来见你们的。”那声音平静至极,带着不可抗拒的拒绝。 “大师兄,”高寒还要再说什么,然而未及说完,便被屋内接下来传来的声音打断: “之前的一切,我都已经忘了。此生,我对你再没有了半分的怨恨,但,也不想再见到你!”那声音依旧平静,淡然得没有半分的情绪,却足以拒人于千里之外。 然而此刻,高寒听到这里,脸上的神色却忽而剧变,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高寒哥哥,你起来!”身侧的雪儿再也忍不住,用尽全身的力气,不顾一切的将跪在地上的高寒拉了起来。 “我们用不着求人,大不了,就是一死!”雪儿说着,声音渐渐哽咽了起来,那声音听起来,不像是为了自己,倒更似在为高寒抱不平。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你,你根本就不用带我来这里。”雪儿转过身,看着对面一脸歉疚的高寒继续道:“其实,高寒哥哥,你知道吗?我只想和晟睿哥哥在一起,哪怕会有再多的危险,哪怕我会随时死去,我都不在乎。高寒哥哥,你送我回去好吗,我们回去找晟睿哥哥好吗?”少女如莲花般的素颜上再次泛起泪花,本来就歉疚不安的高寒,此刻,更觉得自责心疼。 其实,这一路上,虽然雪儿强作欢颜,只字不提马晟睿,一路上也只是安安静静的呆在马车里看着沿途的风景。但是,只要一看到她那凄美的眼神,他便知道,她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飞回到那人身边。 “我既然答应过少主要护雪儿姑娘周全,就决不能辜负他的所托!” 高寒语气坚定,但见少女脸上仍是一副悲怆的神情,心中不忍,便多说了一句道:“还请雪儿姑娘不要太过伤心!只有雪儿姑娘你平安无事了,少主他才能安心的挑起楚国复国的重任。否则,若是姑娘你有任何不测,只怕,即便是他日坐拥天下,少主他此生都不会有片刻的欢愉的。” “所以,请雪儿姑娘为了少主,也要保重自己,好吗?” 一口气说完,这最后一句的语气依旧坚定,高寒恳求道。 “少主?”似乎被屋外二人的谈话惊住,就在二人心灰意冷之时,一个声音从屋内传来。雪儿循声望去,见一白衣男子坐在轮椅上,正徐徐向他们所在的方向滑动轮椅而来。 直到此刻,雪儿才看清了那男子的摸样,面容清秀,脸色苍白得无一丝血色,更似是患病了一般。但是他那双眼睛却如潭水般平静,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又仿佛,隐隐中带着几丝忧愁。 即便是隐居世外多年,甫华也不得不被眼前这副,几乎不受半点世俗沾染的绝美容颜所震撼。许久,他说不出话来,直到高寒开口道:“这位雪儿姑娘,便是当今少主的知己红颜!” “所以,你们来此,”直到此刻,甫华震惊的目光才从雪儿身上移开,看了一眼她身侧的高寒道:“就是为了躲避杜丞相的追杀?” 高寒没有再多说一句,只是点了点头。因为,即便是如此,他也不敢肯定,与世隔绝多年,向来不见外人的大师兄一定会准许他们入谷。 看到高寒脸上早预料到的表情,甫华没有再多说,将轮椅调转了一个方向,转身回去,丢下一句:“你们进来吧!” 身后的雪儿听到这话,看了一眼身侧的高寒,眼中神色欣喜无比。 ~ 第五十章 .采药 推开木门,傍晚的斜阳从朱红的雕花木窗透进来,零碎的洒在梨花木的书桌上,案上翻卷的书页沙沙作响,除去那堆满书卷的案台,屋内只是简单的摆放了几张桌椅和碗碟。 看了一眼前面带路的,只看得到背影的白衣人。再瞧了瞧这四周整洁如新,几乎没有半点灰尘的桌椅,雪儿眼中神色惊讶无比,不由得张大了嘴。不过看到身侧面色如常,依旧一言不发的高寒,在他们兄弟二人尴尬的沉默中,她只好闭上了待相问的嘴,乖乖的坐在了一侧。 “这些年,大师兄都是一个人住在这谷中吧!”许久,高寒开口道。久别重逢,他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冲动易怒的小师弟了。只是,不知怎么的,说出这话时,他的语气中似有一种莫名的难过。 “都习惯了!”依旧是平静的语气。这些年,甫华的生活平静如水。一如当年,他依然隐居避世,早已看淡一切。 再没有了过多的言语,三人就这样沉默着坐了许久。似乎是意识到了雪儿对于他们兄弟之间这种尴尬的沉默的不习惯,两人在客厅稍作片刻,甫华便再次转动轮椅,开口道: “你和雪儿姑娘就暂且住在这里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说完这句,便带着他俩去了客厅后,一排空了许久的客房外。 “这是你们的客房,只不过,许久不曾有人来了,咳咳……”甫华说着,禁不住咳嗽了几声,面色显得更加的苍白。 “你没事吧?”雪儿见状,急忙蹲下身,掀起他右手的衣袖,便给他把起脉来。 许久,才放下他的手道:“你这是旧疾,从小便有的。”说完,见甫华点了点头默认,雪儿转向站在对面的高寒,一脸焦急道:“可惜,现在一时半会,我也研制不出治病的药方。高寒哥哥,怎么办呢?或者,”雪儿看着远处,谷内一丛开得正艳的奇花异草,心中一动,道:“这附近有草药吗?” “咳咳…咳咳,雪儿姑娘不必为我忧心,我这是旧疾,是不可能治好的。你们今日还是早点休息吧!”又咳嗽了几声,甫华再次平静下来,淡然道。 然而,雪儿见他这一咳嗽起来,脸色更显得苍白,心下更急。便冲着高寒道:“高寒哥哥,你快扶甫华哥哥进屋休息吧。他这病是受不得半点风寒的。”说罢,再也不理会二人,便跑向了屋外不远处的花草丛中。 “师兄,你先进屋休息吧!”不顾甫华的反对,高寒执意将轮椅推入到了眼前的客房中,放下二人的行李道。 “我没事!”甫华冷冷道,对于他俩的这份过度的关心,他似乎很不习惯。说着,便将轮椅移到门前,远处,万花丛中,雪儿正在埋头寻找可以用的草药。 高寒不再多说什么,径直走到了屋外的雪儿身边。眼前的白衣少女正全然忘我的寻找着她要的草药。甚至一度,在雪儿的央求下,高寒帮她爬上了谷内的那座峭壁。 暮色降临,甫华的咳嗽反而因他此时坐在门口,吹了不少秋日的凉风,因而变得更加的频繁起来。但他似乎已经习惯,丝毫不以为意。目光却落在对面峭壁上,那个依旧还在不停地埋头寻找着草药,从未抬起头的白衣少女身上。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习惯了一个人独居的他,心中似乎有着某种东西在触动。 “雪儿姑娘,我们回去吧!天已经黑了,恐怕再找下去也是徒劳。要不,明天再来吧!” 默默的看着眼前一连数个时辰都趴在草丛中,不停的在用双手扒着身侧浓密的杂草,没有半分停下来的念头的白衣少女,高寒终于忍不住道。 “不行的,如果不能尽快的找到合适的草药,暂时延缓他的病情。甫华哥哥的咳嗽就会越来越频繁的,而且,病情也会随之加重,很有可能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的。” 一直躬着的后背和膝盖早已麻木,雪儿好久才费力站直了身子。扭头看着身后的高寒,摇头道。大概是她一时回头,失神忘记了自己此刻的所在。再次转身准备继续寻找时,却一不留神,一脚踏空。眼看就要掉落峭壁,身后的高寒手疾,飞身过来将她救起。 当两人腾空而起的瞬间,雪儿仰头望着此刻一双大手正紧紧抱着自己,一脸紧张的男子。不知怎么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同样陡峭的山涧上,一个白衣少女正托着腮帮子坐在一块青石上。在她右前方的一处峭壁上,一同样着一身白衣的少年正在伸手够向崖边一朵开得正艳的红色小花。忽而一个趔趄,少年只顾着摘花,一脚不稳,眼看就要摔落悬崖。 身后的少女一脸的焦急,哭喊着跑过去。直到那少年蓦地转身,将手里的那朵刚刚摘下的小花递到少女面前,一脸的兴奋。少女的脸在那一刹那,忽而,多云转晴。梨花带雨的脸上,此刻已经绽放出了比眼前的这朵花还要绚烂万分的笑颜。 “雪儿姑娘,你没事吧?”正当雪儿沉浸在回忆中时,耳边一个声音将她唤醒。 雪儿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忽而指着悬崖边上的一株小草道:“高寒哥哥,你快去把那株草摘了来,那个就是我要找的草药。” 高寒再次飞身跃起,一把连根带起的摘下了那株草药。原来,这正是雪儿刚刚要倒下时,一眼扫过的。 是夜,雪儿顾不上一下午忙着采药的辛苦,便就着炉火熬起了草药。直到一个时辰后,高寒才接过她的手,将那罐中刚熬好的草药倒出来。雪儿端着热气腾腾的草药递到桌旁的甫华面前,这才歇了一口气,用丝帕擦着满脸细密的汗珠。 “雪儿姑娘会医术?”抿了一口还带着丝丝泥土清香的草药,甫华开口道。 事实上,如果不是今日之事,在一起这么久了,连高寒都不知道,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绝美少女居然会医术。 “嗯,我也会一点啦!因为,我娘就是神医慕雪妍啊。”雪儿点点头道。 “小时候,晟睿哥哥跟着爹爹习武,爹爹要我也跟着学,可我最讨厌打打杀杀了。于是,就整天就跟着娘上山采药,翻阅医书,也就会一些了。” “原来,你就是凌大侠和慕神医的亲生女儿?”虽然看到马晟睿的问天剑,高寒便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他们兄妹二人的来历,但直到此刻,才在雪儿的再次点头中得到证实。 “可惜,爹爹和娘,他们,他们都被坏人害死了。只剩下我和晟睿哥哥了。”说到这里,雪儿的眼角不由得泛起泪花。眼前的深谷,乃至这座简陋的谷中木屋,无一不让她想起了小时候一家四口在山谷中生活的场景。不由得触景生情,心中更是难过。 “原来如此,”甫华看着雪儿认真道:“当初,若非幕神医相救,只怕我这条命早就没了。” 那时,他们一家数十口,惨遭朝中奸党杀害。直到师傅赶到,救起了尚在襁褓中的他,但却已然奄奄一息。若非遇到云游的神医慕雪妍,只怕,也是枉然。 “可是,娘她既然救了你,又怎么会让你留下终身的顽疾呢?”雪儿不解道。 “后来听师傅说,当日我已身中剧毒。若是强行解毒,尚是婴儿的我,恐怕承受不住。故而,慕神医只是为我舒缓了毒性,并未彻底根除体内的毒素。本来是想等我再长大一些,再为我彻底医治。却不想随着我的长大,毒性也逐渐蔓延至全身,一时之间,反倒难以根治。” “那后来呢?难道娘她没有继续为你诊治吗?”雪儿追问道。 ~ 第五十一章 .旧疾 “其实,这些年,我都一直在吃着慕神医配的草药。(.)只是,自我三岁那年之后,慕神医便再也没了踪,迹渺无音讯。好在,在那之前,师父一直留着她开给我的药方,我这才活到了现在。” 甫华诉说着这些年的过往,看向雪儿的神色开始有了一些动容,不似之前二人初见时的那般冷淡。 听罢甫华的讲述,雪儿这才注意到,就在刚刚她熬药的火炉旁,其实还放着一个装着药渣的药罐。接过高寒手中递过来的药罐,雪儿闻了一下。有些熟悉的药香,让她恍然间似乎记起了什么,记忆中也曾有过类似的味道。 许久,雪儿才含着泪道:“可惜,我已经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雪儿慢慢的将药罐再次地还给高寒,喃喃自语道,眼中神色伤感。“否则的话,甫华哥哥,我…我一定现在就可以治好你的病的。” 看着甫华一脸的不解,雪儿继续道:“记得在我十岁那年,有一天,娘反复的拿着手里的一张药方,沉默不语。” “许久,她才道,如果这辈子,她做错了什么的话。那她最大的愧疚,就是对不起一个三岁的孩子。当年,她没有研制出适合的药方将他治愈。而等到她救下了坠落悬崖的爹爹后,他们便双双归隐,再也不问世事。那个最后的药方,也是在她钻研了数年之后,才终于研制出来的。” “这么说,是有解药的?”高寒激动起来,而一旁的甫华却反倒沉默不言。 原来是这样!如果不是见到了此刻正站在眼前,和慕神医容貌相似,有着绝美容颜的少女。也许,他怎么也不会相信,其实,他们一直都不曾放弃过他。而今日,雪儿为了一面之缘的他采药的执着,满脸的焦急也更让他一向平静如水的内心起了涟漪。只是,习惯了平静的他,纵然此刻内心波澜迭起,但脸上神色却依然平静。 雪儿点点头,继续道:“就在娘研制出了药方之后,曾带着有孕之身和爹爹一度出谷去寻找过清风大师和他的徒儿,希望尽早治愈他体内之毒。可是,去了旧宅,却是人去楼空。后来,他们二人也曾四处寻访了数月,却依旧没有任何线索。而恰在那时,楚赵交战,娘也即将临盆。为躲避仇杀,爹爹只好带着娘再度返回谷中。从此,他二人再未涉足过世事。” “原来如此,原来,都是我,都是我害得大师兄你……”没想到听到这里,语气激动甚至是语无伦次的却是高寒。(.) 想当年,天下第一暗器大师――清风老人,在江湖上是何等的人物。可是,自从他收了两个闭关弟子,尤其是因为小弟子卷入了一系列的乱世纷争和当时的楚赵之争后。为了躲避江湖仇杀和朝廷通缉,他只好带着徒儿,从此隐退江湖。 至于高寒,也曾因为当初的冲动而闯下大祸,差点被逐出师门。虽说后来,清风老人宽恕了他的罪过,但也因此立誓,师徒此生不复再见。 “这也不能全怪你,大概,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吧!”听罢雪儿之语,甫华脸上神色再也无法平静,长长叹了一口气才道。 曾经,他又何尝没有怨恨过他这个,师傅向来器重,资质悟性无一不在自己之下的小师弟呢!甚至,如果不是因为他,也许,也许他今日也不用再坐在这轮椅之上,与将死之人没有半分的差别! 可若不是他?想到这里,甫华脸上显现出一丝痛苦之色。若非他,他又怎么能够见到今日的雪儿,知道这许多过往呢? “不!”看到甫华仿佛认命般的叹息,雪儿拼命摇头,急着脱口而出道:“其实,我曾经仔细的看过那张药方的。只可惜,我现在已经记不全了。都怪我,如果我当时…...” 看到此刻一脸自责的高寒,雪儿一时心急,更是自责起来。 “不,雪儿姑娘,”甫华想要开口安慰她,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我们还有时间的,不是吗?”高寒忽而转过身,看着雪儿道。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只要雪儿姑娘努力回想,我相信,一定会有一天能记起来的!” “对啊!”听到高寒的这句,雪儿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启发,忽而高兴的看着甫华,笑道: “反正在晟睿哥哥没有来接我之前,我都要一直和你们一起住在这里的。而且,我曾经也跟着娘一起看了不少的医书,知道了不少的药理知识。对那份药方虽记得不是十分的熟,但我相信,假以时日,我一定会配齐的。” 说罢,雪儿便飞快的跑到了书房,摊开纸墨。待甫华他们二人跟进来,她已经动手写好了记起的药方的部分。转过头对甫华道: “对了,甫华哥哥,因为你的毒素已经扩散到了全身。所以,在我想出完整的药方给你根治之前,我还要先给你开其他的药不断的进行调理。只是这样,就要苦了高寒哥哥你了,”雪儿说到这里,吐了吐舌头,转过眼看着高寒道:“因为谷中的药材一时难以配齐,就要你从明天开始,去谷外数百里之外的小镇上去抓药了。” “只要能让师兄早日好起来,这些,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高寒看了一眼身侧的甫华,真诚道。 住在这谷中,接下来的日子倒也平静。雪儿整日翻找着医术,想着怎么记起药方给甫华治病。反倒因为这整日的忙碌,让她顾不上思念远在千里之外的马晟睿,因此,也就没有了之前那般的伤感。 而高寒,因为要按照雪儿的药方隔一段时日便去谷外的小镇上抓药。因此,更多的时候,是雪儿和甫华呆在一起。 一方面,年长的甫华更像一个大哥哥一样,能够去体会雪儿和马晟睿分离的痛苦,去耐心的劝解安慰她;而另一方面,雪儿的天真烂漫和乐观,就如一股潺潺流动的清泉,不断的冲击着甫华早已波澜不惊的内心。二人相处,倒也融洽。 只是,太过宁静的生活,注定,不会在当今的乱世存活太久。更何况,如今的他们,还面临着随时可能的追杀。 ~ 第五十二章 .花间细语 其实,只用了不到三天三夜的时间,慕容昱和芷晴便赶到了那日那个楚国客商所说的小镇。[]只是,他们询问了店小二后,但却仍旧在驾着马车赶了一天一夜后,依旧找不到通往檀溪谷的入口。 这日,他们停下马车在一旁的路边休息。慕容昱扶着芷晴下了车,站在马车前环顾四周的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均会心一笑。远处高耸入云的峭壁,近处潺潺流动的溪流,鼻尖沁人心脾的画像,耳畔是来回穿梭的鸟儿们的鸣叫。 如果,此时的他们不是身处战乱的楚国,如果此刻的他们不是在匆忙赶路。那眼前的一切,该是多么的美好! 慕容昱看着芷晴,会意的笑道:“既然我们奔波了这些天,还是一无所获。为何不停下来,稍作休息呢?” 说罢,便携起她的手坐到了溪边光滑的鹅卵石上。 “可是,”虽知眼下只能如此,但芷晴眉眼间仍旧有忧虑之色。 “如其疲于奔命,不若以逸待劳。”慕容昱笑着起身,从他们身后的花丛中摘下一朵粉色小花,随手细心的插于芷晴的发髻,再次坐到她的身侧,拉过她的手放于掌心,温柔笑道。 四目相对,脉脉无语。芷晴娇笑的脸颊泛起一片红晕。缓缓侧过身,靠在了慕容昱的肩头。身后,无数扑闪着翅膀的彩蝶在花丛中起舞。花丛中,不时被阵阵微风吹起的花瓣随风摇曳,不多时,两人身上便沾染上了各色香气各异的花瓣。 慕容昱小心的将黏在芷晴秀发间的花瓣一一取下。不经意间,一股与周围的花香全然不同的女子体香让刹那间,扑面而来。慕容昱顿时觉得气血上涌,一时按捺不住,顿时猛的紧紧将芷晴拥在怀里,在她那光滑白皙的脸颊上深深印上了一吻。许久,慕容昱才松开手。芷晴再次娇羞的低下了头,不敢再抬头去看慕容昱的目光。 远处,一簇紫色郁金香开得正艳。似是为了回避这种尴尬,芷晴径直站起,朝着远处的花丛走去。 “哇,真的好香!”万花丛中,一淡黄衣衫的女子正低下头亲吻着手中的一束紫色的郁金香。互相映衬的颜色,微风中女子微微飘散的发梢,空气中浓郁的花香,种种交织在一起。此刻,慕容昱就这样呆呆的站在了原地,望着远处,恍若孩子般天真的芷晴正在花丛中来回转着圈,不断的奔跑着,欢笑着。此刻,花丛中那一袭淡黄衣衫的倩影是那般的美丽,以至于他都不敢再上前一步,只怕破坏了这份,此生从未有过的宁谧的美好。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我会这样。”秋日的斜阳慢慢隐向了云堆,花丛中,伴着徐徐凉风,任由慕容昱紧紧的将自己拥在怀里,芷晴有些紧张,又有些甜蜜的道。 “是啊,我也没有想过有一天,”慕容昱说着,松开环在芷晴腰间的双手,走到她面前道:“有一天,我们能够如此逍遥自在的畅游于天地间,抛开世俗和羁绊,就只有我们彼此。”慕容昱说这话时,溢满双眼的温柔,再也无需掩饰。也只有此刻,芷晴才真正察觉到,这一刻的他,不是在做戏;专注的双眸中,是真的,只在看自己,也只有自己。 “是啊,我也好久没有这么快乐的做回我自己了,从小在家里,虽是养尊处优。但自幼叠和娘对我的管教就甚是严厉,更别说允许我出府了。”芷晴看着慕容昱,像一个委屈的孩子般抱怨道,说到最后还撅起了小嘴。 “是吗?看来,你这个郡主也未必比我好到哪里去啊!”慕容昱伸手点了一下芷晴撅起的嘴角,打趣道。 “可不是,爹爹他从小就对我严加管教,这也不许吗,那也不行。”芷晴见慕容昱打趣,也不生气,索性直说道:“唯一最快乐的一次,要数小时候和景弘哥哥背着爹爹,偷偷骑马出去玩的那次了……”芷晴还要再继续说下去,忽而,看到身后变了脸色的慕容昱,蓦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停了下来。 “你心里,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对吗?”许久,慕容昱再度开口,语气中夹杂着伤感。 “我们,不!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去了。”芷晴看着慕容昱,摇头,语气坚定。 是的,他们已经不可能再回去了。其实,也正是在那次,偷偷溜出来的她和景弘哥哥,遇到了同样迷路的小念薇。想起之前在翼城时,孟念薇看向她的,那般嫉妒,仇恨的目光。芷晴看着对面的慕容昱,忽而苦笑起来,一字一句道: “无论之前如何,此生,我和王爷都已是别无选择,无路可退了!” 原来,一切都早已注定! 花丛中,刚刚还谈笑风生的二人,此刻却是遥遥相对,沉默不语。然而,或许正是这份无声和宁静,让远处正急速前进的一群黑衣人忽视了此刻花丛中这对男女的存在。 “你们确定,这里便是通往檀溪谷的路口吗?”一年轻男子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花丛中,刚刚还相对而立的二人,此刻听到这句,早已隐匿起来。 “是的,绝对没错,王爷!”一黑衣蒙面人认真的看了下手中的地图,然后收起,对着身侧的,一手拿折扇,身着湛蓝长袍的年轻男子道。 “好,出发!”那年轻男子,纸扇轻摇,指着前方,声音低沉,命令道。 直到眼前那群手拿长剑的黑衣人渐渐从视线中消失,慕容昱和芷晴才缓缓站起身来。 “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两人四目相对。 “若雪儿妹妹当真在此,那?”芷晴心中一惊,对上慕容昱同样神色复杂的双眸道。 “我们走!”不再多说,慕容昱拉起芷晴的手,沿着刚刚那群黑衣人的方向走去。~ 第五十三章 .天女散花 书房里,雪儿正不停的翻阅着架上陈列的书籍,地上,已经被她扔了满满一地的书。这些天,为了配齐药方里剩下的几味药材,以及知道它们准确的药量,她已经把这室内大半有关医药的书籍翻了个半。好在甫华不但精通机关暗器之道,对于医学,由于他自幼便宿疾缠身,也有一些研究。故而,这室内也有不少的医书。 “这本也不是!”雪儿嘀咕着,将手中的一卷书随手弃之地上,接着,又拿起架子上的另外一本。 “雪儿妹妹,快走!”恰在此时,甫华滚动轮椅,急忙冲入进入室内道。 “怎么了,甫华哥哥?”雪儿口里问着,眼交的余光却仍然停留在架上的那排书上,手里也正不停的在翻着一本医术。 “快走!”甫华来不及多说,不由得上前拉过她的手,将她推出了书房。 恰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声严厉的命令。 “搜,给我仔细的搜,每间房,每个角落,都不可以放过!” 雪儿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被甫华带着,绕过了大厅,来到了一间普通的客房前。 “快,进去!”甫华急切的对着正不知所措的雪儿道。 然而,就在自己被推入门内的刹那,望着屋外不停的在翻箱倒柜,穿梭于各个屋子的无数突如其来的黑衣人,雪儿蓦地记起什么,再也不顾一切的折返了回去。 “雪儿妹妹!”身后的甫华急着大喊。 好容易再次进入了书房,不顾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雪儿的目光在堆满书卷的书桌上不停的寻找着,终于,一张因为反反复复的看了多次,已有皱褶的药方终于被她找到了。 “我终于找到了!”白衣少女兴奋的叫出了声,然而就在同时,她看到了无数正拿着长剑指向她的黑衣人。(.好看的小说) 少女转身的刹那,所有站在室内拿着长剑的黑衣们都愣在了那里。那是一张怎样绝美的容颜啊?只一眼,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说不出话来。刚刚举起的长剑霎时,也不自觉的全部落在了地上。见此情景,雪儿更是一脸的不解,他们,难道不是要来杀自己吗? 恰在此时,被屋内齐刷刷的长剑落地声所惊醒,更多的黑衣人涌入了室内,却又在看到少女的刹那,仿佛不约而同的,都怔在了那里,不敢近前。终于,一身着湛蓝长袍的年轻男子来到了书房。 看到白衣女子,尤其是那张相似的容颜。刹那,他也不由得呆在了那里。不错,眼前这位清丽绝俗,胜似仙子的白衣少女毫无疑问,正是他要找的人。也正是那日,尚书府一瞥,便艳惊四方的,马晟睿的红颜知己。然而,他终究还算清醒,随即便从片刻的沉醉中回过神来。脸上神色由最初的震惊,逐渐变得不平,甚至是愤怒起来。 忽而,他神色一变,轻摇折扇,脸上浮现一抹得意之色,一步步走至雪儿面前。不知怎么的,尽管对面男子满脸笑意,但是雪儿看着那双似乎隐隐写满嫉恨的目光,不由得步步后退。 “雪儿姑娘,不,雪儿妹妹,别怕!我,我是来接你去见少主的。”那蓝袍男子眼看就要近前,雪儿不自觉的往门边靠。恰在此时,无数银针从门外袭来,突如其来的漫天暗器,让屋内的众黑衣人来不及躲避,便已纷纷倒下。 “雪儿妹妹,快走!”甫华大叫了一声,雪儿见到他,一脸的惊喜,紧拽着手中的药方,藏到了他的身后。待到此时,蓝袍男子才看清眼前发射暗器的,竟然是一位正坐于轮椅之上,面色苍白的白衣男子。[]冷笑两声,眼中神色更是不屑。 然而,很快,他便变了脸色。因为,从那轮椅中射出,涌向四面八方的银针已在瞬间将书房内黑衣人们手中的长剑纷纷击落,更别说近前了。 他再也按捺不住,飞身而起,笔直一剑刺来。然而,那坐在轮椅上的白衣男子只是一个仰头向后,便巧妙的避开了。待他第二剑从背后刺来,仿佛是后背长了一双眼睛一般,无数银针逆袭而来,他只得抽身,一一避开。 “甫华哥哥,快来!”另外一边,客房外,雪儿焦急的站在门口大叫了起来。 最后一把暗器如天女散花般,漫天袭来。待众人一一躬身躲过,再次抬头时,眼前已不见了白衣男子喝少女的影子。蓝袍男子只是瞬间的一愣,便迅速奔向雪儿刚刚所在的那间客房。推开房门,却是空无一人。难道有密道? “快,火速赶去谷外伏击!” “是!” 就在一帮黑衣人纷纷涌出这排木屋的同时,一间密室内,雪儿正推着甫华的轮椅在匆忙的急行着。 抬眼,雪儿这才注意到,这间密室全部是由石头打造而成,而且,如果细心观察的话,可以看到每隔一段距离,两侧的石壁上就会有一个不起眼的活动机关按钮。 雪儿正四处张望着,甫华已走到了一面石壁旁,转动了一下手边那个鸟型的活动按钮,很快,眼前的石壁忽而变成了一道腾空而起的石门。雪儿好奇的跟在轮椅后进入门内,身后的石门也随之缓缓落地。 “甫华哥哥,他们不会再追到这里来吧?”雪儿不由得回过头望了一眼,背后的石壁依旧完好。 “不会的,即便他们找到了客房通往密室的按钮,如果不知道正确的方向,对这个密室不了解,他们是很难活着出去的。”甫华转过身安慰雪儿道,“你放心好了,现在,我们安全了。” “甫华哥哥,这个密室是你设计的吗?那现在,我们去哪里啊?”雪儿想了想,再次开口道,脸上神色依旧不解。 甫华点点头默认,“雪儿妹妹,你刚才……”这番话刚要问出口,忽而注意到此刻雪儿依旧紧攥在手心的药方,甫华蓦地明白了。不知怎么的,再次打量起眼前肌肤胜雪,容颜绝丽,胜似谪仙的白衣少女时,他的眼眶有些湿润,竟一时之间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甫华哥哥,你怎么了?”见到眼前的男子一反常态的失神起来,雪儿脸上的神色担忧无比,立马蹲下来给他把脉。 “我没事,只是,”看着再度起身,脸上神色稍稍放心下来的雪儿,甫华缓缓看着她道:“雪儿妹妹,如果,如果今日我不能及时赶到。即便冒着生命危险,你也要去拿回药方吗?” “那当然啦,娘她已经为此遗憾自责了一辈子,我,我不能再让遗憾延续下去了。再说,我现在不也没事吗?”雪儿说着,脸上神色由最初的坚定认真变得轻松起来,不由得笑道:“而且,我知道,甫华哥哥,你一定会来救雪儿的。我怎么会有事呢?”说着,雪儿蹲下了身,靠在甫华的轮椅边。 只觉得一阵阵淡淡幽香从身侧的少女身上渗出,甫华一时之间心神大乱,呼吸急促起来。只瞧了一眼雪儿此刻天真烂漫的绝美容颜,便不敢再多看。生怕自己一时失神,做出什么不当的举动出来。 “雪儿妹妹,眼下之计,我想,我们还是先出谷再说吧!”许久,甫华终于再度清醒过来,转移注意力道。 “嗯!”雪儿点点头,起身,继续推着轮椅前行。 当最后一道石门打开,雪儿欣喜的看到了外面直射入眼中的刺眼光线。她正要拍手欢呼,忽而,刀剑互击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眼前,正独自一人应战刚刚从谷内涌出的黑衣人的,正是高寒。 “怎么办啊,甫华哥哥?”雪儿一脸的焦急。 对方既然预料到了他们会出谷,那么,若是此时,他们再退回谷内,难保不会遇到事先预留在谷内的追兵。怎么办呢?甫华皱起眉头,苦思良久。终于,再次豁然开朗的看向雪儿。 “甫华哥哥,你是不是已经有办法了?”雪儿正看着高寒一人苦战,心惊胆战,见甫华冲她点头,不由得高兴起来。 背对着离檀溪谷入口的,是一片开得正盛的野百合地。无数的白色百合花在密密麻麻,在风中摇曳,无数的白色花瓣漫天飞舞。雪儿在甫华的示意下,蹲在了眼前的一簇白色花海中。 雪白的衣裙,更不用说那比白衣还要白皙的容颜,如果不是因为此刻他就在她的身旁,放眼望去,漫天花海中,你根本不会看到,甚至根本分不清眼前的人和花。 最后,看了一眼,眼前漫天的鲜花都远远不及的绝美容颜。定定神,甫华笑着转动轮椅离去。雪儿看着远去的甫华,正不解间,忽而瞬间明白了什么,不顾一切的,起身就要跟了去。然而,正当她将要大喊着站起时,身后,一双纤纤玉手蓦地捂住了她的双唇,一把将她的身子再次拉了下去。转过脸的刹那,看着身后的二人,雪儿眼中的震惊之色更浓,甚至脸上还夹杂着一丝欣喜。如果不是因为此刻她的嘴还被人捂着,她一定会忍不住再次惊叫起来。~ 第五十四章 .真相大白(1) “芷晴姐姐?”雪儿再也忍不住,惊喜的低声叫了出来,身后,淡黄衣衫的女子的纤手也终于松开了。 芷晴和慕容昱冲着雪儿笑着点点头,看得出来此刻见到雪儿,他们也很意外。 “你们怎么会……”雪儿急切的想要问出口的话被耳边不停传来的刀剑相撞的金属声响,和不时发出的厮杀声打断了。 她焦急的回过头去,眼前,有着一黑一白鲜明对比衣着的两个男子被无数黑衣人围在了中间。随着坐在轮椅上的甫华射出的无数银针击退了四周不断涌上来的黑衣剑客,在他的左手边,一身黑衣的高寒正和湛蓝长袍的年轻男子大战了数十个回合,依然不分上下。 但从身手上看,周围的黑衣剑客们显然无一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对手。若真的单打独斗,高寒也未必会输给那蓝袍男子。只是,此时的他不但要应战那手拿折扇的青年男子,更要应付随时上前的黑衣剑客们,故而渐渐占了下风,眼看就要败下阵来。 而与此同时,虽说甫华的银针令他身侧的无数黑衣剑客都不敢近前。但是无奈对方人多势众,眼看双方交战一时不可能停息下来。况且,身侧的高寒也逐渐招架不住,他一时忧心,乱了方寸,倒是给了身侧一剑刺来的一黑衣人机会,顿时手臂上留下了一道血红色的口子。 花丛中的雪儿看得心急如焚,只恨自己不能上前相助。忽而记起身后的慕容昱,不由得转过身去,一脸哀求的看向慕容昱。未及开口,一袭紫衣的身影便自花丛中飞身而出。恰在此时,蓝袍男子手中的折扇正要直插入高寒的咽喉,而与此同时,在高寒背后,一把长剑也同时刺来。 花丛中,雪儿怔怔的坐在地上,瞪大眼睛,已经说不出话来,几乎就要有泪水从双眸中溢出。 “哐啷!”一声,一把突如其来的折扇,打落了高寒背后那黑衣剑客手中的长剑。与此同时,慕容昱的身子径直落在了高寒和那蓝袍男子中间,硬是只手抵住了对面径直刺来的折扇。 “嘶”,随着折扇的撕裂,慕容昱和蓝袍男子同时退后数步;而在他们身侧不远处,以剑杵地,长长舒了一口气的高寒也同样一脸的疲惫不堪。凭空杀出的帮手让甫华和高寒都楞在了那里。 尤其是高寒,看向慕容昱的眼中,神色复杂,满是质疑。而那蓝袍男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后,平定心神。一边挥手示意身后的黑衣剑客们退下,一边打量着慕容昱,眼中闪过一抹诡异的神色。 “怎么,宁王殿下也觊觎我楚国的大好河山吗,抑或是,看上了那位马晟睿身边,被誉为“天下第一美女”的雪儿姑娘,故而寻到了此处吗?”蓝袍男子戏谑的笑道,看来参与这场游戏的人越来越多了,也好,这样,或许这个游戏才会更加的精彩;而他的目的也更容易达到呢? 慕容昱听到这话,看了一眼此刻被自己救下,却仍然对自己充满着敌意的高寒,也不加解释从容笑道:“爱江山更爱美人,自古英雄皆如此,本王,当然也不能例外了!” 说着,右手拇指一动,展开手中刚刚拾起的折扇。顿了顿,转过身,看向身后不远处那片白色花海,继续道:“若论容貌,除了雪儿妹妹还称不上是国色天香的话,试问这世间还有谁人能与之比肩?”说到这里,慕容昱忽而心中一痛,记忆中,那个一袭绿衫,风华绝代的女子此刻再次浮现在眼前。 但是很快,慕容昱便收回目光,扫了一眼高寒和甫华同样隐含怒意的目光,道:“但是,自始至终,我都只当她是妹妹,只因为,我心中已有了另外一位,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女子。纵然,她不是倾国倾城。”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已越过眼前的花海,落到了远处那位身着淡黄衣衫的女子身上。 听到这里,雪儿会意的笑着侧眼看向芷晴。而身侧,刚刚还沉着冷静的女子,此刻脸上却不由得多了一抹红晕。 就在她们二人相视而笑之时,慕容昱却忽而话锋一转。 “说到觊觎楚国江山嘛,本王不否认,此次前来,的确是为此事而来。”此话一出,蓝袍男子的眼神逐渐凝聚起来,一扫刚才的戏谑和笑脸。 高寒不由得再次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脸上神情悲愤,“慕容昱,你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好汉?就算今日我死在你手上,也绝不会让你得逞的!你休想带走雪儿姑娘,更休想能够以此来威胁少主,觊觎我楚国江山!” 然而,慕容昱脸上的神色却愈发的慵懒起来,笑道:“雪儿妹妹的确在我手里,不过,说到觊觎楚国江山,”慕容昱毫不理会高寒眼中愈来愈甚的愤怒和杀意,转过眼,看向那蓝袍男子。冷冷道:“有资格和我坐下来谈的,不是你,而是马晟睿!而我今日来此,等的,同样,也是他。” “你!”看到对面慕容昱眼中那般轻蔑的神色,蓝袍男子再也无法冷静,怒而变色道。 “说到趁人之危,”慕容昱脸上再次浮起那招牌式的慵懒笑容,“恭亲王世子,只怕比我做得更好吧!”慕容昱不动声色的笑道,说这话时,目光再次扫了一眼眼中神色同样惊讶无比的高寒和甫华。 若非是刘菁当日的叛离和投靠,他又怎么会知道,原来私下里和慕容远早有来往的,不只是楚国丞相杜淳,同样,还有一向觊觎马晟睿的皇位,一心想置他于死地的堂弟马修儒。 “不错,宁王果然好眼光!若王爷肯与在下联手的话,本王一定不会让殿下您失望的。”既然身份已被识破,马修儒也不再隐瞒,索性开门见山,志在必得,笑道。 “本王的确对世子的这番提议很感兴趣,只可惜,世子晚了一步。”慕容昱故作一本正经的摇摇头,叹息道。 “什么意思?”看到他这番神情动作,马修儒一脸的怒容,不由得脱口而出道。 “若是这世上没有马晟睿这个人,又或者,若是世子之前抢先一步,斩草除根了。那么,毫无疑问,此刻,唯一可以代表楚国和本王谈判的,当然是世子。可惜,可惜!”虽是连声叹息,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得出慕容昱这话中的轻蔑之意。 “哼,若不是当初我一时失手,而且,若不是那凌岳夫妇顽固不化,哪怕陪上自身性命,也不肯说出那小子的下落,我岂会容他活到今日!”想起当初的失手,那蓝袍男子恨得咬牙切齿,握紧的右手十指将手中残破的折扇捏得粉碎。 “你说什么?”看到那年轻男子眼中的杀意,想起雪儿那日难过的面容,甫华心中有种不祥的感觉。 恰在此时,不知何时,雪儿已经从花丛中冲了出来,泪流满面,步步上前,指着眼前愤怒不已的马修儒,道:“你是说,是你,是你害死了爹和娘?”说完,就再也忍不住趴在身后赶来的芷晴肩上,痛哭出声。 “不错,是我!”马修儒毫不隐瞒的冷冷道,“若非他们太过痴情,又太过愚蠢,宁愿一同赴死,也不肯透露半句那小子的去处。以我一人之力,又怎么对付得了天下第一剑客凌岳和神医慕雪妍呢?” “你住口!”一向生性善良温和,从未与人有过半句争执的雪儿,此刻却蓦地转身,满脸怒容,哭着呵斥道,“若非你趁机下毒,用了卑鄙下流的手段,你怎么会是爹爹的对手,又怎么可能害死娘亲?” 说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断从红肿的眼中涌出。想起那日她和晟睿哥哥回到竹屋时所见的惨状,尽管那时她已经哭得累到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力气。但是,看着从爹爹口中和娘的胸口涌出的乌黑的血迹,她再不懂,却也知道,他们一定是中毒而死。 “不错,雪儿姑娘果然冰雪聪明。那日,若非凌大侠一时心急,为救爱妻而不顾自身安危的踏入毒花丛中;慕神医宁愿自己中毒身亡,也绝不肯连累夫君,在下又怎能偷袭成功呢?”马修儒说到这里,看着雪儿此刻梨花带雨的悲痛容颜,一脸得意。 而此刻,听到他的这番讲述,无论是高寒,还是甫华,都握紧了拳头,一股怒意油然而生。而一旁互相对视的慕容昱和芷晴却是紧紧相依在一起,一脸的凝重。他们能够想象得到,当时,凌岳夫妇是如何的同生共死,不离不弃。也许,对于他们来说,死亡并没有什么可怕的。相反,同赴黄泉路,对于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甫华转过轮椅,紧紧的握住雪儿似乎早已冰凉的玉手;而高寒,则再次准备挥起手中的长剑。恰在此时,远处,一身白衣的少年忽而从天而降,一剑挡过马修儒刺向高寒的长剑。一道耀眼的白光刹那间让所有人都不由得避开的目光。 “问天剑!”慕容昱低低的说出这句的同时,一身白衣的雪儿早已冲到了马晟睿的怀里,大哭起来,道:“晟睿哥哥,就是他,就是他害死了爹娘!”说着,愤怒的指向对面,被马晟睿这一剑冲击得连连后退,一个趔趄,差点站立不稳,被身后的黑衣剑客们扶起的马修儒。 马晟睿一手揽过怀里的雪儿,眼中聚集的杀意比之刚才更甚。冷冷的看着数步之外的马修儒,再度举起手中的长剑。 ~ 第五十五章 .真相大白(2) “是时候,我们该做个了结了!”马晟睿冷冷道。说话间,一手将怀里的雪儿扶起,低下头,缓缓伸手拭掉怀中女子眼角残留的两滴泪珠,凝视着她悲伤的双眸,许久,才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怀中的雪儿只是抬起头,呆呆的看着马晟睿,默默摇头。视线再次不经意的瞥过对面的马修儒,少女又是一脸的难过。马晟睿放开怀中的雪儿,扫了一眼马修儒和他身后正手握长剑,蓄势待发的黑衣剑客们。目光冷冽,大声喝道: “来吧,你们都一起上吧,给师父师娘陪葬去吧!” 就在无数长剑刺向白衣少年的同时,霎那间,无数白色剑光同时闪过。慕容昱忙拉过芷晴,避开从马晟睿四周四散溅开的血迹。不过是一瞬,周围便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黑衣人,看着自那光洁的剑尖不断滴出的殷红血液,慕容昱不由得暗暗心惊。不过是几年的光景,马晟睿不但剑法日渐精湛,而且,随着临敌应战经验的增多,反倒更加的得心应手。比之那时在翼城,两人的初次交手,现在看来,又精进了不少。放眼天下,如今能和他相较之人,只怕是寥寥无几。 他正想着,周围的黑衣剑客们眼见慕容昱又扬起了手中仍在滴血的长剑,不由得步步后退,四散开来。再也没有人有勇气上前一步。马晟睿根本无视四周握着长剑,且战且退的黑衣人们,他的目光只在对面和他只有几步之遥的马修儒身上。此刻,蓝袍男子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哼,我早料到会有今日,大不了,就是你死我活!”话未说完,马修儒便飞身而起,提剑径直刺向马晟睿而来。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马晟睿仍是不紧不慢的迎着对面男子走过去,甚至,连手中的剑都懒得举起。 “小心!”身后,同时喊出这句的,是看得真切的慕容昱和甫华等人,当然还有同样一脸担忧,正倚在芷晴怀里的雪儿。 马修儒这一剑的确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眼看就要一剑刺来。众人都以为他这是最后的拼死一搏。不料,就在那剑离马晟睿的颈脖不到一寸的时候,一把银针同时自马修儒的左手衣袖中洒出。即便,马晟睿此刻再挥剑抵挡,也已是不能。要么,他一剑隔开就要刺向他咽喉的长剑,但此时毒针必定早已射入他的体内;要么,他仰头后退,避开毒针,但这样,势必要受马修儒那一剑。 身后,众人的心都悬在了空中,雪儿只把头埋在芷晴怀里,急得不停的掉泪,却是不敢抬头喊出半句,怕马晟睿分心。 岂料,自始至终,马晟睿都不曾把这个记忆中几乎没有任何印象的堂弟放在眼里,更不屑提剑和他动手。故而,他一直都未举起过手中的问天剑。直到那如天女散花般的无数暗器,漫天袭来,他眼中的冷笑和轻蔑之色却是更甚。 就在那无数的毒针几乎就要穿透他的身体时,白衣少年才蓦地仰头后退,整个身子横着倾斜下来,与此同时,硬是伸出左手抵住了马修儒全力刺来的那一剑。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扭曲折断的声音,又一道白光挥出,强烈的剑气,让刚刚呼啸而来的毒针全部沿原路返了回去。 这样一来,措手不及的反倒是马修儒。全力刺出的那一剑被马晟睿用极强的内力生生折断。踉跄后退的他,来不及站稳,便手臂一麻,无数银针呼啸而来。若非马晟睿的这一剑震落了不少银针,只怕此刻,他身上插入的银针远不止这几枚。弹不得的他,终于无力的瘫坐下来。恰在此时,一把长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受死吧!”马晟睿的眼神冷漠无比,声音却是平静至极,没有半分的愤怒。战战兢兢的瞧了一眼还沾着不少带着余温的,黏黏糊糊的血迹的剑尖,马修儒终于低下头去,不敢看向马晟睿的眼睛,身子也不自主的哆嗦颤抖起来。 就在马晟睿手里的问天剑即将要划向他的脖子的刹那,他忽而仰头大笑起来,直视马晟睿的目光,冷笑道: “哈哈哈哈,不错,的确是我杀了凌大侠夫妇。可是,马晟睿,你扪心自问,若不是因为你,他们,他们会死吗?” 听到这话,马晟睿握紧问天剑的右手微微有些发抖,但脸上神色依旧冷漠。 “哼,他们好心救了你,甚至传授你武功。但,却因为你的牵连,双双殉情而死。马晟睿,你真的以为是我害死了他们吗?其实,其实真正的罪魁祸就是你自己!如果不是你,雪儿姑娘又怎么会小小年纪便父母双亡,又怎么会跟着你浪迹天涯,东躲西藏,无时无刻都被人追杀?” 马修儒继续说道,语气也越来越激动。马晟睿的脸色终于变了,架在对面男子脖子上的问天剑也“哐啷”一声,像散了架一般,掉落在地。有些茫然的,他回过头,看向身后,同样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雪儿,眼中神色黯然。 “娘,哥哥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啊?”耳边一个小女孩稚嫩的语气传来。 “我也不知道,他的身子太弱。又是从那样高的悬崖上坠落下来。就是醒了,只怕……”紧接着,是一个妇人和蔼,担忧的语气。忽而,他感觉到有一双大手正按在他的额头上,那般的轻柔,那般的温暖,仿佛就像是母后正慈爱的看着他,抚摸着他。 一股强烈的思念之情让昏迷中的他,不顾疼痛,用力睁开了双眼。眼前,同样一袭白衣的母女恍然坠落人间的天使,幼小的他就这样,怔怔的掉下泪来。一种许久不曾有过的温暖,瞬间击溃了他心里筑起的所有防线。 “晟睿哥哥!晟睿哥哥!”看着呆呆走过来,神情涣散的马晟睿,雪儿忙飞奔过去,抱着他的肩膀,不住的摇晃,试图唤醒他。马晟睿看着眼前的少女,许久,将雪儿紧紧的拥在怀里,沉默不语。 忽而,一阵凉意从背后袭来,抬头看到雪儿背后,高寒眼中射来的担忧之色,他心里已然明了。马晟睿抱起雪儿飞身而起,就在怀中的少女正诧异的看着他时,他已经转过身来,脚尖轻轻着地,又一次避开了对面马修儒刺来的一剑。 雪儿这才明白过来,吓得脸色都白了。马晟睿轻轻的将雪儿放下,眼中神色温柔,示意雪儿没事。转过脸,再次看向马修儒的目光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终于支持不住,马修儒再次杵剑倒地。虽说刚刚马晟睿一时分心,他趁机服下了解药,但终因银针的毒性太强,他又身重数针,一时无法恢复。故而,刚刚那一剑才轻易被马晟睿避开,这时却已是浑身无力。 “记住,问天剑是为天下人而拔,不到万不得已,你绝不可轻易拔剑,更不可滥杀无辜!”竹林里,凌岳对着即将跟着自己修习剑术,才八岁的小晟睿,郑重说道。 “那,那如果徒儿将来碰到的,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大仇人呢?”然而,对面的男孩却紧咬着嘴唇,不甘心的追问道。眼中的仇恨之色却是再也明显不过。 看着对面男孩眼中那般的恨意,与他小小的年纪很不相称。想着他当初从数千米高的悬崖上坠落下来。而在谷中的这些天,他也一直是沉默寡言,独坐发呆。虽从未直接过问过一句,但是凌岳心中却隐隐明白了一些。 “所谓侠者,当是心胸宽广,不拘于个人恩怨,心怀天下之人。”凌岳蹲下身来,扶过小晟睿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他也许未必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孩子心里一定积攒了长久的怨恨。 若非当初他一时心软,也就不会被人逼落悬崖。念及此,许久,看着马晟睿眼中依旧有些愤愤不平的神色,凌岳的眼神也随之一变,一字一句,厉声道:“同样,对于真正的敌人,我们也绝不能心存仁念。” 再次拾起地上的问天剑,看着那熟悉的剑身,马晟睿耳边,凌岳清晰的话语再次响起。没有了半分的犹豫,这一次,他直接将手中的剑笔直的刺向了对方的胸口。 马修儒默默的闭上了眼睛。他心里明白,这一次,他躲无可躲。 “不要!”就在长剑再次笔直刺来之时,一女子高声哭喊着,急切的奔来。 ~ 第五十六章 .遗孤 马晟睿想要抽回刺出的那一剑,但已来不及。殷红的鲜血自一身红衣的女子身上四溅开来,恰如一朵正娇艳盛开的血色海棠,因染上了这浓烈鲜红的血迹,更显得红艳至极。反倒在美到极致之时,瞬间凋零枯萎了一般。 眼前的红衣女子冲着马晟睿勉强一笑,无力的倒下。眼中丝毫没有半分的遗憾和怨恨,反倒是满脸的感激和心甘情愿。她万万想不到,当初,是眼前的马晟睿救了她们母子二人的性命,如今,却是当初的救命恩人了解了她们母子的性命。 “晟睿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雪儿,终于回过神来,不顾一切的跑过来,扶起了眼前的红衣女子。待看到她那隆起的小腹,再也忍不住哭着埋怨了马晟睿一句。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马晟睿只是提着剑连连后退。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他居然会一剑刺向一个怀有身孕的弱女子。他们,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同样神情恍惚,怔怔的站在远处的,还有似乎感同身受,几乎就要红了眼圈的慕容昱。(.)眼前的这一切,仿佛是记忆重现一般,让他再也忍不住想起那个早已远去的绿衫女子。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傻? “王爷!”明白慕容昱此刻心中所想,同样一脸伤感的芷晴在身侧低声安慰道。 “芷晴姐姐,你快来帮我啊,要不然,要不然这位姐姐腹中的孩子就会死去的。”雪儿一边扶起躺在地上的红衣女子,一边冲芷晴哭喊道。 “孩子?”此刻,似乎浑身早已麻木,再次一脸震惊的问出声的,却是那红衣女子身后,刚刚站起的马修儒。 “是的,我们的孩子!”口中一口鲜血喷出,红衣女子用力看着马修儒道。 “红嫣,你?”马修儒长大了嘴,踉跄后退道。 “我知道,你从未喜欢过我,也……也一直想要撵我走,可是,可是,”红嫣看着眼前吓得后退的马修儒,含泪道,胸口的鲜血越流越多。 “够了,如果你们想保住她腹中的孩子,就不要再说了!”芷晴一边帮着雪儿给红嫣止血,一边大声冲着马修儒道。 “求求你,求求你……一定……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红嫣拼尽最后一口气,拉着雪儿的手,哀求道。说完,便两手一松,仰头向后,昏死过去。 “怎么办,怎么办?”雪儿看着她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急得不停的掉泪。 “怎么,还是没用吗?”推着轮椅过来的甫华,看着雪儿道。 “除非,除非能止住她胸口涌出的鲜血,否则,”雪儿哭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听到这话,对面的马晟睿蓦地转过身来,伸手点住了红嫣肩头的穴道。 “不可以的,晟睿哥哥!这样的话,她腹中的孩子会死掉的。”雪儿见了,拼命摇头。虽说,这样,血是止住了,大人是保住了,可是孩子…… “那,我们一起运功吧!”慕容昱上前道。 马晟睿,高寒,慕容昱三人分别围在红嫣周围,盘坐在地,同时输出真气灌注入正中的女子体内,红嫣胸口涌出的鲜血渐渐止住了。雪儿急忙让马晟睿抱了她去屋内,又急忙让高寒按她说的药方却熬来草药。 半个时辰后,床上的女子终于悠悠转醒,雪儿和芷晴扶着她喝完碗里的草药。红嫣看了她们二人一眼,又看了看屋内众人,却已不见马修儒的影子。她心下明白,不由得苦笑道:“雪儿姑娘,我自知,我已经不行了,只求你保住我腹中的孩子。” “不会的,红嫣姐姐,不会的!”雪儿的泪水再次涌出了眼角,她知道此刻床上的红衣女子想要见谁,可是? “噗!”又一口鲜血自红嫣的口中喷出,雪儿和芷晴都心下难过,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红嫣再次拉着雪儿的衣袖,只是流泪,眼中哀求之色更甚,却再也说不出话来。雪儿终于含泪应了。 半个时辰后,一声婴儿的啼哭让屋外等候的马晟睿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雪儿和芷晴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晟睿哥哥,你看,孩子真可爱!”雪儿将孩子抱到马晟睿的跟前,笑着流泪道。说着,又把孩子抱到马修儒的跟前,终于落泪,不忍道:“红嫣姐姐,死了!” 马修儒仔细的端详着怀中的孩子,许久,终于不再多说,默默转身。 “等一等!”马晟睿冷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顾身侧,雪儿不住阻拦的眼神。 马修儒转身,脸上神色平静,似乎在等待着某种宣判。 “为什么?”马晟睿的语气依旧冰冷。 那日,无意中救下红嫣的他,本是直奔恭亲王府而去的。以杜丞相一人之力,又怎么能够把持楚国朝政十几年,甚至排除掉了所有的异己。直到,他搜遍了王府的所有角落,正无意中看到了书房里,那些来往的信函。然而,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马修儒已经抢先一步行动了,他不但料到了他会前往恭亲王府,更从密信中得知了高寒的过往。否则,他又怎么会寻到檀溪谷呢?~ 第五十七章 .亦敌亦友 再次坐回到谈判桌上,彼此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不似初见时的那般敌对,倒仿佛是知己一般。看了对面的慕容昱一眼,马晟睿淡淡开口。 “翼城盟约五年之期未到,王爷此刻来楚,想必是另有图谋吧。” “如今看来,楚国大局已定,少主已是志在必得。本王即便是想要有所行动,只怕也为时已晚!”慕容昱嘴角上扬,依旧是慵懒的笑容,自嘲道。 “只怕,宁王殿下这一趟是白来了。也许,王爷真正的敌人未必是在下,也未必在我楚国。”马晟睿冷笑道,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叠信笺,看向慕容昱的眼中闪过一抹诡异的笑容。 “当真?”接过马晟睿手里的信笺,慕容昱的神色瞬间变了,惊问道。 “至于是不是真的,王爷不妨即刻修书一封,派心腹赶往魏王府打探一番不迟。我只怕,”马晟睿说到这里,似乎有意要卖个关子,停顿片刻,才继续冷笑道:“王爷若再不赶回齐国,只怕真的是大局已定,为时晚矣!” “既然如此,那少主为何还要告知本王这些?若是此时少主想要除掉我,亦是轻而易举。”纵然此刻心里思虑万千,心急如焚,但慕容昱终究还是冷静了下来。此刻,既然一切已无可挽回,不若坦然面对。 然而,听到这句话,暗暗忧心的,除了立在慕容昱身侧,沉默不语的芷晴。同样,还有抱着孩子,刚想要出声劝阻,却终究在甫华的眼神示意下,没有挪动半步的雪儿。 这些天经历的种种,让这个原本不谙世事的女孩仿佛一夜之间明白了许多;又仿佛,对她来说,一夕之间,一切都变了。 也许,雪儿永远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她的晟睿哥哥就变成了众人口中的楚国少主。但她知道,就像她阻止不了马晟睿杀掉马修儒替父母报仇一样,她也同样,无法化解此刻谈判桌上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敌意和杀气。 屋内的氛围因为慕容昱的这句话而变得异常的紧张起来,然而,看着同样面色紧张的雪儿和欧阳芷晴,马晟睿并没有正面回答,却是一口反击道: “就像王爷之前出手相助在下,想来,也绝不仅仅是,因为王妃和雪儿妹妹情同姐妹这般简单吧!” “固然,若非雪儿妹妹相求,慕容昱刚才绝不会主动出手相助二位。”言及此,慕容昱看了一眼对面的甫华和高寒,直言道。但目光再次落回到慕容昱脸上时,却话锋一转,继续道:“但,从翼城见到少主的第一眼开始,本王就知道未来的楚国格局已定。” “那王爷,想来也同样不会轻易放弃未来的齐国皇位吧?”马晟睿接过话,反问道。 “若论文韬武略,在慕容邈的九子之中,只怕除了吴王慕容昊,鲜有人能与宁王比肩吧。只不过,三皇子若有心夺嫡,也就不会暗中相助王爷这么多年了。况且,先皇后薛紫筠,据说是齐皇此生唯一挚爱,想来,王爷将来若想登上九五之位,也未必是难事。” 马晟睿起身,推开窗户,看着窗外,远处一片万紫千红,开得正盛。像是讲述着一个已知的事实一般,娓娓道来。 “所以,从一开始,少主和本王便知,无论现今的形势如何,日后,你我必将成为彼此的大敌。”慕容昱看着马晟睿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亦冷冷的直言不讳道。 “同样,你我都心知肚明,此刻,我与王爷也是彼此最好的盟友。无论任何一方先出手,结果都必定是两败俱伤。” 马晟睿转身,从窗边走回到谈判桌前,看着慕容昱,脸上神色同样坚定。 听到这话,甫华一直按紧在轮椅暗器机关上的手,直到这刻,终于松了下来。 未来会怎样,今日坐在坐之人,谁也无法预测。远处,秋日的余辉依旧,天边的晚霞亦如初进谷那天那般绚烂夺目。只不过,今日,不是初见,而是告别。看着谷外,已经坐上马车即将绝尘而去的慕容昱和芷晴,雪儿脸上的难过之色显而易见,恋恋不舍。但不停挥手告别的少女却再也不似往常那般跟在马车后追赶不已,眼中也再没了昔日的泪水。 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马晟睿转过脸,看了一眼身侧的少女,一时心中五味杂陈。紧紧的将她拥在怀里。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晟睿哥哥,这个孩子好可怜啊,我们一起把他养大好不好?” 客房内,雪儿躺在马晟睿怀里许久,忽而,看着一旁的摇篮中怀里一动不动,睡得正香的男婴,看了一眼马晟睿道。 “只是,这样一来,就要辛苦你了!”马晟睿点头,看向雪儿的眼中写满歉疚和关切。 “既然如此,不如少主和雪儿姑娘一起给世子取个名字吧!”推门而入的高寒难得的见到马晟睿脸上有了久违的温暖之色,趁机道。 “对了,甫华哥哥,你博古通今,又知晓天文地理,不如,你来替他取个名字吧!” “这,”雪儿的提议反倒让一旁沉默不语的甫华迟疑起来是,视线转向马晟睿。 “如此甚好,就请南宫公子为孩子赐名!”马晟睿随即点头,附和雪儿的提议,淡淡道。 然而,此言一出,在场的三人却是同时变了脸色。雪儿满脸惊讶的看着马晟睿,她自己知道甫华的身世,这并不意外,因为有娘的药方和记载。可是,晟睿哥哥? 然而,甫华在片刻的震惊和迟疑后,很快便把目光投向了高寒。不错,此刻马晟睿的目光只落在了高寒身上,脸上神色也瞬间变得冷漠如常。冷漠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份隐隐的质疑,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高寒脸上片刻的迟疑在对上马晟睿的目光的刹那,便随即褪去了。他并没有躲闪,看了马晟睿一眼便走出了客房,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第五十八章 .新的旅程 谷内,客房外的走廊里,雪儿正对着眼前的火炉使劲的摇着扇子。(.好看的小说)炉子上的药罐里煎的,正是那日她在密室忽然记起的,那张药方上才刚配齐的草药。经过她这些天的调理,甫华的病情也渐渐有了好转,咳嗽也明显的比之前减少了许多。 雪儿蹲在药炉旁一手托着腮帮子,一边守着眼前的药罐,一边侧眼看向远处。在离木屋不远处的一簇花丛间,马晟睿和高寒正相对而立,看着两人不时闭合的双唇,似乎在交谈着什么。 “嗷嗷……”几声婴儿的啼哭划破了眼前的宁静,雪儿循声望去,见甫华正推着轮椅过来,而那哭声就是从他怀中传来的。 “嗯……好了,乖,不哭哦!”雪儿连忙走过去抱起孩子,一边轻拍着孩子的后背,一边又是跺脚,又是唱歌的,哄了好一阵,孩子终于沉沉睡去。一旁的甫华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神情是那般的专注,又是那般的温柔,不由得呆在了那里。 “甫华哥哥,你想好了给他取什么名字吗?”忽而,雪儿蹲下身来,将孩子递到甫华手里道。 “就叫他“安翔”好了,他父亲一生都在为追逐权位而奔波,从未有过片刻的安宁生活。但愿将来的他能够一生安详幸福。”甫华接过孩子,打量着那酷似马修儒的眉眼,沉思片刻道。 “但愿,未来的楚国在他的领导下,真的能够让所有的百姓安居乐业,自由的翱翔在这片蓝天白云下。(.好看的小说)”不知何时,马晟睿和高寒也走了过来,接过话道。 “少主的意思是?”听到这话,身侧的高寒大惊道,而对面,正打量着臂弯里的孩子的甫华也吃惊的抬起头来看向马晟睿。 “原本就是你们把我推上这个少主之位的,我本就无意于未来的楚国皇位。”马晟睿迎着三人不解的目光,直言道,说到这里,看着甫华真诚道: “我既然答应过他的父亲,就必会信守诺言,让他成为未来的楚国国君。早就听闻南宫公子文武全才,博古通今。故而我马晟睿今日在此,恳请南宫公子能够担此此任,悉心教导幼主,并辅佐他成为一代明君。” 马晟睿说着,认真的上前朝南宫瑾作揖道,脸上神色诚恳,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冷漠和桀骜。 没错,在马晟睿看到马修儒书房的那些密信,得知高寒的身世过往的同时,自然,也同样知道了甫华的真实身份楚国 甫华望着臂弯里的孩子,再看着一旁同样一脸期待的雪儿,终于点点头,没有再多言。而此时,炉火上的药罐也发出了滋滋声。雪儿正忙着把药罐里的药倒出来,端给甫华的刹那,却发现高寒和马晟睿彼此互看了一眼,眼神凝重,都朝着谷口的方向而去了。[.超多好看小说] “莫少将让卑职等来此迎接少主回京,他们已经在京师等候少主多时了。”傅将军看着马晟睿,躬身道。 “傅将军也在吗?”马晟睿扫了一眼眼前备好的马车,冲着那位回话的士兵道。 “傅将军等早召集了兵马,只等少主一声令下了!” “好,我们是时候该出发了!”马晟睿转过身,看向眼前的雪儿等人道。 “甫华哥哥,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吧,想来等去了京师,只要有了好的草药,你的病就能好的更快了!”雪儿一脸高兴的看着眼前坐在轮椅上的男子道。 “这,我许久都不曾出过谷了。但愿少主和雪儿姑娘此行一切顺利,南宫瑾就送至此了!”许久,迎着雪儿期待的目光,甫华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道。 “甫华哥哥,你当真不跟我们走吗?”马晟睿身边,雪儿一脸的不解,恋恋不舍道。 许久,甫华看了一眼怀里的婴儿,终于还是迎着雪儿几乎就要掉下泪来的难过目光,再次摇头。 “我既答应过少主要好好教导幼主,就一定会信守承诺。”甫华再次抬头,脸上的神色却是坚定如初。 “这样也好,想来只要我们离开了,就不会再有人来谷中打扰师兄了,想来幼主也自然可以平安的长大了。”许久,一直沉默的高寒开口道。看着甫华看向雪儿坚定而不舍的目光,他能理解此刻大师兄的决定。 一旁的士兵们正在帮马晟睿他们一行搬运行李,准备出发。而在屋内的大厅里,雪儿却正在冲着甫华不停的嘱咐着。 “甫华哥哥,这些都是孩子需要的衣服,尿布,奶瓶等等,我都分类好了。你记得到时候不要忘记了啊!” “还有这些都是你要一直吃的药,我也都写好了方子和日期,记得让服侍你的下人们按时去帮你买回来煎啊!” “噢,对了,还有你一直都咳嗽不止,这些药也要常吃啊。然后,对了,你书房里的书我已经刚刚让他们帮你放回整理好了……” 眼前,一袭白衣的身影正来回的在屋内穿梭,忙碌着,嘴里还在不停的嘱咐着他什么。可是,除了将眼前的这张如天使般绝美的容颜永远的刻在脑海里,甫华根本记不得她还说了什么。忽而,就在他盯着那一袭来回的白衣身影出神时,不知何时,雪儿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蹲下身,握紧了轮椅上,白衣男子微微有些颤抖的右手。 “雪儿妹妹,你……”纵然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此刻,甫华看着眼前依旧天真烂漫的少女,却是没有了只言片语。 “甫华哥哥,我真的要走了。雪儿,雪儿会舍不得你的。”不知何时,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了,雪儿看着甫华,满脸的不舍,“你真的决定,不和我们一起去了吗?”似乎还是不死心,雪儿最后开口问道,眼中满是希冀。 目光穿过少女的身影,屋外不远处,一袭白衣的少年正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许久不曾移动半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甫华终于不再迟疑,再度深吸了一口气,平定心神,缓缓开口道:“雪儿妹妹,你快走吧,少主还在等着你呢!” “这个给你,甫华哥哥,我走了,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再没有回头,少女取下手腕中的一个玉镯递到甫华手里,转身离去。 直到那一袭白衣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远去的马车卷起的烟尘也早已消散。追出谷外数里的甫华终于缓缓回过神来,示意身侧的仆从推着轮椅返回。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可是,自从他接过了雪儿递过来的那个婴儿,同时,便也接受了雪儿的再三请求,同意留下高寒安排过来的,侍奉他饮食起居的仆从们。 之前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他的生活从一成不变,也从未想过要去改变。可是,在这短短的数月里,他却接受了太多的改变,也开始努力的去改变自己,习惯随之而来的一切。只是,如今,他的改变,那个人却再也看不到了;也许,也再没有了意义。 马车上,正被书房里,一手拿着那张早已泛黄的药方,坐着发呆的甫华思念的白衣少女,此刻却已在马晟睿怀里沉沉睡去。就在这辆马车正朝着未知的楚国京师驶去的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齐国,慕容昱和芷晴却正在面临着一场生死攸关,惊天动地的剧变。 第五十九章 .柳暗花明 “驾!”随着车夫的一声吆喝,齐国京师,一辆马车正急急的行驶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然而周围的吵闹声再大,人流再多,正专心的赶着马车,不停的避让着四周来往的行人车辆的马车夫还是能够感觉得到,一直围在马车四周,不时打量着的数双眼睛。 此刻,车子已经按照车内主人的吩咐驶向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马车夫望着周围越来越明显的无数双盯梢的眼睛,心惊胆战,有些害怕的回过头向马车内看了一眼。然而,马车内的二人自始至终未曾有过半点的动静,更别说吐出一个字了。没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果不其然,眼前,无数黑衣人仿佛从天而降,手里都拿着一把把明晃晃的长剑横立在马车前。 “停车!”未及领头上前的那位黑衣人的话说完,马车夫早已勒紧了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自己也已经战战兢兢,满头大汗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各位大爷,你们行行好,就放了小的吧……小的也是没办法,这,这都是……”马车夫还在哆哆嗦嗦的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刀剑,吓得魂都没有的辩解着。然而,根本就没有人理会他。身后,一群黑衣人早已撬开了车帘。 “什么,车内居然是空的。让他们给跑了?”梁王府书房内,慕容彦听到门口一位下属的禀告,一脸愤怒,一记重拳重重的敲击在眼前的书桌上。 而此时,乾清宫,刘皇后正看着眼前一身黄袍,背对着自己的男子,冷冷开口道: “皇上最好想清楚吧,否则,只怕齐国京师,三日内就要血流成河了!” “皇后就这么自信,万无一失?”转过身来的慕容邈却是一脸的从容淡定,云淡风轻的笑问道。仿佛,此刻被监禁的,不是他本人。 “三日后,无论是否有皇上的圣旨,一切都会按计划行事的!”看着慕容邈此刻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甚至像是在冷眼观戏的眼神,刘皇后未免有些心虚。不敢与他对视,只是丢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来。 “皇后娘娘,”刚走出门,就有一位心腹宫女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在她耳边耳语几句后,便匆忙退下。 “什么?”那宫女刚刚转身,一身大红宫袍的刘皇后刹那便失了端庄气派,花颜失色。不由得怒而惊叫起来。 而此刻,被监禁在卧室内,听到这声尖叫的慕容邈。只是将目光移向了对面墙上,那一袭紫衣女子的画像上,依然一脸的平静,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宁王府的大门早已紧闭,看着上面贴满的封条,一紫一黄的两个身影悄然现身。早料到眼前的一切的慕容昱拉起身侧一脸忧心的芷晴,踮起脚尖,飞身上了屋顶。 府内,黑漆漆的一片,寂寥无声,想来,府内众人早被人关押起来了吧。想到这里,芷晴正想要开口劝阻,却听到了府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给我守在门口,只要有人胆敢近前,一个都不许放过!其他人,跟我进府搜!” 一声尖锐的命令随之传来,很快便有灯光四处扫来,芷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恰在此时,慕容昱却仿佛早料到了这一幕,早有准备一般,一把将她抱到怀里,随之轻点脚尖落到了芷兰殿外的那座假山背后。 “王爷?”芷晴刚要开口,忽而,他们眼前的假山转动起来。未及她看清慕容昱是如何转动的开关,整个人便已经被慕容昱抱着跳了下去。 次日清晨,一道红日缓缓自东方升起。望着眼前徐徐上升的旭日,芷晴放眼望去,这才知道,自己此刻正处于湖中心的一条木舟上。身侧,迎着她不解的目光,慕容昱依旧只是慵懒一笑。未及靠岸,她便看到了眼前等候多时的一行人,直到看清了前方手持折扇,转过身来的黑袍男子的面容,她再也忍不住惊呼起来: “三皇子?!” 第六十章 .柳暗花明(2) “驾!”随着车夫的一声吆喝,齐国京师,一辆马车正急急的行驶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然而周围的吵闹声再大,人流再多,正专心的赶着马车,不停的避让着四周来往的行人车辆的马车夫还是能够感觉得到,一直围在马车四周,不时打量着的数双眼睛。 此刻,车子已经按照车内主人的吩咐驶向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马车夫望着周围越来越明显的无数双盯梢的眼睛,心惊胆战,有些害怕的回过头向马车内看了一眼。然而,马车内的二人自始至终未曾有过半点的动静,更别说吐出一个字了。没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果不其然,眼前,无数黑衣人仿佛从天而降,手里都拿着一把把明晃晃的长剑横立在马车前。 “停车!”未及领头上前的那位黑衣人的话说完,马车夫早已勒紧了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自己也已经战战兢兢,满头大汗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超多好看小说] “各位大爷,你们行行好,就放了小的吧……小的也是没办法,这,这都是……”马车夫还在哆哆嗦嗦的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刀剑,吓得魂都没有的辩解着。然而,根本就没有人理会他。身后,一群黑衣人早已撬开了车帘。 “什么,车内居然是空的。让他们给跑了?”梁王府书房内,慕容彦听到门口一位下属的禀告,一脸愤怒,一记重拳重重的敲击在眼前的书桌上。 而此时,乾清宫,刘皇后正看着眼前一身黄袍,背对着自己的男子,冷冷开口道: “皇上最好想清楚吧,否则,只怕齐国京师,三日内就要血流成河了!” “皇后就这么自信,万无一失?”转过身来的慕容邈却是一脸的从容淡定,云淡风轻的笑问道。[.超多好看小说]仿佛,此刻被监禁的,不是他本人。 “三日后,无论是否有皇上的圣旨,一切都会按计划行事的!”看着慕容邈此刻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甚至像是在冷眼观戏的眼神,刘皇后未免有些心虚。不敢与他对视,只是丢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来。 “皇后娘娘,”刚走出门,就有一位心腹宫女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在她耳边耳语几句后,便匆忙退下。 “什么?”那宫女刚刚转身,一身大红宫袍的刘皇后刹那便失了端庄气派,花颜失色。不由得怒而惊叫起来。 而此刻,被监禁在卧室内,听到这声尖叫的慕容邈。只是将目光移向了对面墙上,那一袭紫衣女子的画像上,依然一脸的平静,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宁王府的大门早已紧闭,看着上面贴满的封条,一紫一黄的两个身影悄然现身。早料到眼前的一切的慕容昱拉起身侧一脸忧心的芷晴,踮起脚尖,飞身上了屋顶。 府内,黑漆漆的一片,寂寥无声,想来,府内众人早被人关押起来了吧。想到这里,芷晴正想要开口劝阻,却听到了府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给我守在门口,只要有人胆敢近前,一个都不许放过!其他人,跟我进府搜!” 一声尖锐的命令随之传来,很快便有灯光四处扫来,芷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恰在此时,慕容昱却仿佛早料到了这一幕,早有准备一般,一把将她抱到怀里,随之轻点脚尖落到了芷兰殿外的那座假山背后。 “王爷?”芷晴刚要开口,忽而,他们眼前的假山转动起来。未及她看清慕容昱是如何转动的开关,整个人便已经被慕容昱抱着跳了下去。 次日清晨,一道红日缓缓自东方升起。望着眼前徐徐上升的旭日,芷晴放眼望去,这才知道,自己此刻正处于湖中心的一条木舟上。身侧,迎着她不解的目光,慕容昱依旧只是慵懒一笑。未及靠岸,她便看到了眼前等候多时的一行人,直到看清了前方手持折扇,转过身来的黑袍男子的面容,她再也忍不住惊呼起来: “三皇子?!” 1.决战(一) 青蜂峡,猎猎寒风中站着两个人。 一袭白袍及地的凌岳,右手里握着那把名震天下的问天剑。 一身黑色风衣,甚至是连握剑的右手都戴着黑手套的,楚,乃至天下第一的剑客——楚啸天。 脚下是布满青苔的陡峭山岩,耳边是身侧万丈悬崖吹来的寒风和风中不时夹杂着的鸟叫声,当然还有空气中那迎面而来的强烈杀气,纵然剑未出鞘。 不知两人就这样凝神定气的站了多久,等在崖边观看的众人和齐国派来的满身盔甲的武士们都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但是谁都没有出声,因为谁都不敢出声。纵然二人未使出一招,弥漫在空气中的杀气和强烈的剑气便足以让每个人心惊胆战。 正在所有人都漫不经心,甚至以为这一战要无限的拖延下去之时,一阵强烈刺眼的白光伴随着忽然刮起的狂风盘旋在每个人的头顶。待被强烈的剑气震倒在地,好容易爬起来的人们再次睁开双眼时,刚刚还静止不动的二人已然在崖边飞舞起来。 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拔剑的,更不知道是谁先拔剑的。众人看到的,只有万丈悬崖边,一黑一白两道对比极其鲜明的身影在来回舞动。空气中越来越重的剑气,以及耳边越来越响的风声让昭示着那回荡在耳边的舞剑声,那只能看到来回交错的剑影的剑法有多快,多准。 “呯”就在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之时,一个清脆的响声传入耳中。不知何时,楚啸天手中的长剑已然落地,众人来不及惊呼,黑衣男子便颓然倒地。 耳边除了依旧呼啸的风声,静谧的氛围在那一刻显得更加的安静。似乎听不到一个人的呼吸,甚至连空气都仿佛停滞了。 这是自凌岳出山以来,和他决战的第十五位剑客,也是最后一位。在此之前,江湖人士听到楚啸天的名声无不闻风丧胆,敬佩有加;在这之前,也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剑客前来向凌岳挑战,纵然都一一拜倒在他的剑下,却也未必称得上天下第一,直到青蜂峡一役。 后世《大周纪实?剑客篇》中记载:齐高宗十九年,齐国剑客凌岳与楚国剑客楚啸天战于楚国樊城青峰峡,两人交战数合,胜负终分。自啸天亡,除凌岳,天下再无人敢称第一;剑圣之名由此响誉天下。 默默的拾起楚啸天遗留的宝剑,凌岳抱起他的尸身。正待离去,却被一群身披盔甲的武士拦住。领头的队长挥挥手,身后两个士兵从凌岳臂中接过楚啸天的尸体。 “这等小事何劳凌大侠费神!”赵君坦笑道,每次与人交手,无论对方身手如何,身份如何,一旦比武身亡,凌岳必亲为料理后事。这已成为江湖上人们茶余饭后的美谈。 “你们?”依旧是一脸的面无表情,凌岳根本无视眼前的众人,向前一步,眼中足以威慑人的目光吓得众人连连后退。 “凌大侠不要误会,我们是奉太子之命前来迎接凌大侠回国的。”赵君坦连忙跟上前去笑着解释道。他心知以凌岳的为人,这个差事绝不简单。但是没办法,太子殿下早已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慕容邈让你们来的?”听到这话,停下脚步的凌岳并没有回头。 “是,太子殿下让我们前来迎接凌大侠!”赵君坦讨好道。[] “那你们怎知今日一战我必会胜呢?若我败了,你们又该如何回去交差?”凌岳忽然转身,像是若有所思,眼中的目光蓦然变得锐利起来。 “这,这个……”赵君坦避开他威严的目光,唯唯诺诺起来。 “说!”凌岳的目光变得更加的凌厉,一手握在身后的佩剑上,似乎他再不说实话,就要拔剑而起。 “我,我说,太子殿下令我们在一旁观战。若是凌大侠您赢了自是更好,若不幸输了,便,” “便帮我打败楚啸天,是也不是?”凌岳不等他说完便接过话道。眼中的怒意油然而起。幸而今日是他赢了,否则,否则这一场纯粹的比武较量只怕便要变成一场阴谋了。说罢,更是头也不回,愤而加快步伐。 “凌大侠光明磊落,心胸坦荡,在下佩服!只是太子已有令在先,”见他执意离去,赵君坦心知无力再劝,不得不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你们回去吧!回去禀告慕容邈,我凌某人是绝不会助他涂炭生灵的。自今以后我凌岳自当归隐山林,齐国的存亡荣辱于我再无半点关系。自然,我也绝不会再过问任何世间事,这一点也请他放心!”凌岳说罢,抬脚前行。却被一群从身后冲上来的武士围住。 “想来凌大侠即已许诺,必会言出必行。只是就怕凌大侠肯隐居深山,其他各国也不肯放过凌大侠吧。未免将来大侠为他国效力,成为我大齐强敌。若是凌大侠肯跟在下等回去,自是最好。若是不肯,就休怪我等无礼了!”赵君坦脸色一沉,挥手示意,周围的众武士纷纷拔剑以待。 “那你以为,就凭你们区区几人就可以将凌某拿下吗?”凌岳说这话时,音量大增,就连脸上的青筋也因愤怒而暴起。 “若是在平日,自是不敌。但是今日,”赵君坦探试着拔剑上前,嘴角浮现一抹阴冷的笑意道:“凌大侠刚刚与高手对决,元气早已大损,更何况围在您身边这些人都是齐国数一数二的高手。我等拼死一战,即便没有十成的把握,也有五成的信心。”事到如今,唯有一搏,赵君坦继续冷笑道。 “来把!”凌岳不再多言,拔剑出鞘,凛冽的剑气将在场的每个人的衣袍都吹得嘶嘶作响。挥剑出手,不过数招,似风般的出剑速度,变幻莫测的招式,加上问天剑的所向披靡,不过片刻,刚刚还手持长剑围在一旁的众人早已瘫倒一圈。 但赵君坦也所料不差,凌岳刚才与楚啸天交战,不过是凭着问天剑法无人可破的最后一式,险中取胜。一战下来,早已是体力不支,元气大伤。此时面对群攻,纵然不是顶尖的武林高手,但内力不足,这一场大战,亦是拼尽全力才侥幸没有受伤。此时见众人倒下,他的精神也随之松懈下来,以剑拄地,喘气起来。 见凌岳经历了一场生死决战依然屹立不倒,不过数个回合便将自己的手下击毙。赵君坦心中大为震撼,但若此时不能趁机将他拿下,日后就更是难上加难了。反正,拿不下凌岳,此时回去复命是死路一条;拼死一战或许还有最后一线生机。略一思索,趁凌岳正凝神运功之际,他咬牙勉力站起,拼尽全身力气,朝他后背,一剑刺来。 凌岳不觉,后背受敌,一口鲜血喷出。怒从心起的他,硬是忍着剧痛,咬牙从腰间拔出鲜血淋漓的长剑,用力掷像向赵君坦的胸口。他的手法精准无比,纵是身受重伤,力道大减,但因赵君坦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还会在重伤之下,拼死反击,随即倒地。 “你们还有谁敢上前?来啊!”身上涌出大量鲜血,随着这一怒喝,他口中再次鲜血四溅。他摸了一把唇边的血迹,怒视众人。身侧围攻的众人纵然知道他已无力拔剑,但一时间都被他这一叱吓住,谁也不敢近前。 “纵然我死了,你,你也无路可退了。束手,束手就擒吧!”被他那一剑重创,勉力想从地上爬起,奄奄一息的赵君坦看着地上一滴一滴从凌岳身上滴下来的越来越黑的血迹,狞笑着倒地不起。 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再看看刚刚被他刺入赵君坦胸口的剑尖,上面的鲜血已经变得乌黑。凌岳蓦然醒悟。原来他们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无论这场生死决战最后赢的人是谁,只要不臣服于他慕容邈,下场便都一样。 想到这里,一阵从未有过的寒意从心底涌入大脑。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明晃晃的刀剑越来越多,而且似乎正一步步向他靠近。他以问天剑倚地,步步后退。忽然眼前刚刚还在移动的身影不动了,他正不解,转头向后望去,身后便是万丈悬崖。 “哈哈哈哈!”伴着一阵划破苍穹的长笑,一袭白衣的身影在不见底的深渊里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2.决战(二) 就在一群黑衣盔甲的武士目睹凌岳的跳崖,正要赶回齐国报信之时,楚国未来的皇位继承人,慕容邈同样面临着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场决战。 无论是从交通要塞的角度还是从军事防守的重要性而言,蜀国翼城向来是兵家的必争之地。既然蜀国自己守不住,作为盟友,齐国只好代劳了。而对于赵国来说,拿下翼城,便等于拿下了未来的蜀国。 这场大战被后世称为乾坤之战。因为这场大战的主角,一个,是为后来慕容昱称霸天下打下坚实基础的齐太祖慕容邈;一个,是开创了赵国盛世之治的赵高祖孟承熙。 翼城城楼下,分列两边的分别是各帅十万大军的齐国太子慕容邈和赵国国君孟承熙。两面各写着“齐”,“赵”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的军旗在风中飘扬。纵然天气晴好,微风和煦,但此刻,容纳下二十万大军的战场上却是前所未有的寂静,决战一触即发。 一身银色盔甲,腰系长剑的慕容邈整装待发。他的身后,则是依次排成数列的弓箭手,步兵,骑兵和战车部队。每一队都已排好阵型,只待主帅一声令下。 与之相对的,则是对面孟承熙身后列队整齐,身着蓝灰色盔甲的列队整齐的十万之众。正如齐国军队向来擅长奇门遁甲之术,多以战车和新式兵器居多;赵军则靠勇猛取胜。若论剑术和武艺,各国则以楚赵二国最为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赵国军队均是精兵训练而成,但凡出战的士兵,个个身手不凡。故而放眼望去,赵军战车,战马数量远少于齐军,但赵军骁勇善战之名却为天下人所知晓。 双方的号角已吹响,伴随着传令兵手中摇晃的战旗,回荡在耳边的是震耳欲聋的战鼓声。 “杀!” “兄弟们,冲啊!” 在地震山摇的铁蹄声中,如潮水般涌现的双方士兵厮杀在一起。烟尘滚滚中,无数战车早已摆开阵势,一路碾过身插羽箭,长剑入胸,甚至有的还掰扯在一起的无数尸身,一往直前。[] 刀剑声,车轮声,战鼓声,甚至是厮杀声交织在一起,漫天盖地。若论单打独斗,赵军自然个个身手不凡,更有甚者以一敌众,一剑刺去便是三五人倒地。若论英勇,齐军却也不弱,刚刚前一秒被一剑重伤,胸喷鲜血,下一刻便已强力站起,继续拼杀。甚至到最后干脆放下刀剑,赤手空拳的扭打在一起。 翼城城楼前,赵军的长梯不断架起,又不断被城楼上的弓箭手们一一击落;放眼望去,片刻前还乌压压人影一片的偌大战场上,此刻已是横尸遍野。赵军的进攻越来越凶猛,也越来越急。但,远离城楼的数里之外,齐国的战车却是所向披靡,无往不利。 这一战是齐赵两军相交的第一战,也是最激烈的一战。双方无论兵力,粮草,甚至于布阵谋略都不分仲伯。这一役持续了三天三夜,慕容邈和孟承熙二人亦激战了数百个回合,不分胜负。 最后,赵军败于齐军装备精良,阵式多变的战车之下;齐军亦折损于赵军身手不凡,作战勇猛的骑兵和步兵之手。双方都已损伤数万人马,但仍不分胜负,不得不停战议和。既然赵奇两国都不能得了翼城,唯有撤手,翼城仍然归属于蜀国。 虽说这一役于齐国而言是不得已之战,亦是勉强维持目前略占优势的时局。毕竟,作为蜀国的盟国,只要翼城不落于他国之手,翼城的战略地位便仍然控制在齐国手中。但,经此一役,齐赵双方都元气大伤,无力再战。慕容邈亦是心力交瘁,准备不日退兵回国。 在大军准备返回之时听到凌岳坠崖身亡的消息,与慕容邈而言,算是安慰。即便不能为自己所用,但也已对齐国构不成威胁。因为,真正的威胁还在后面。 “报!太子殿下,大事不好啦!”慕容邈已传令三军即刻启程,刚跃上马背,便听得传令兵匆忙来报。 “何事惊慌?”慕容邈勒紧僵绳,调转马头道。 “回太子殿下,我大军,我大军染上时疫了,病情正在扩散。”传令兵几乎是要哭出声道。 “什么?”慕容邈心神大乱,险些从马上摔下来。许久,才缓缓道:“赵国撤军了吗?” “回太子,刚刚探子来报,赵国大队人马正在撤离。但,但若我军不能及时控制疫情,” “不必再说下去了,传军医!”慕容邈只觉得胸中憋闷,打断军师的话,挥手道。 “可有把握治愈?”慕容邈满怀希冀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张太医道。 “回太子,这次疫情来得突然,老臣,老臣是在不知从何下手,更不敢有万全把握治愈。”张太医说着,不由得低下头,心中焦急不安,战战巍巍道。他心知此刻情况危急,若是不能及时研制出时疫良方,不但翼城失手,只怕齐军全军覆没,甚至整个齐国都威在旦夕。 听罢张太医之语,慕容邈只觉得眼前一黑,扑通一声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3.初识(一) 待慕容邈再次醒来之时,已经一天一夜过去了。浑身无力的他,勉力用手撑着枕头坐起。 “太子殿下醒了,喝口水吧!”一直守在帐门外的小李忽然听到里边的动静,忙跑进来相扶。见慕容邈终于清醒过来,他递过茶水,一脸的兴奋。 “现在的军情如何,我军得了时疫的消息,可传了出去?”慕容邈一口饮尽碗中之水,递给小李,有气无力道。他人虽醒了,但想到眼下时局,心中已做了最坏的打算。脸上神情悲凉。 “太子放心,镇远将军已亲自拜会蜀皇说明了情况。为隐瞒疫情,对外宣称蜀皇特意留大军多驻几日,一来防备再有他国来犯;二来也为感谢齐国守城之功,犒劳大军。” 慕容邈听及小李之言,心中宽慰了不少。齐蜀联盟,这么一说也确实在理。就算赵国将信将疑,又或者有探子探得实情。但经此一战,赵国也损伤大半。即便他孟承熙此时折杀回来,举齐蜀倾国之力联军抗之,纵是不能胜之,也未必会一败涂地。想来非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他孟承熙也不敢轻取妄动。 至于说第三国插手,楚国历经三世,虽是国力强盛,但自现任楚皇马鸿远登基以来,国势一日不如一日。[]他近年来更是沉迷于女色和丹药,因此政权逐渐旁落到丞相杜淳手中,此时楚国国内纷争不断,自是无暇顾及其他。 “那军中疫情可有缓解?”想到此处,慕容邈刚刚舒缓的眉头,此刻又皱了起来。 “回禀殿下,我正要跟您报喜呢!”小李接过话,快人快语道 “喜?这么说军中的疫情已经解了?王太医已研制出了治病良方?”听到“喜”字,慕容邈激动地拉着小李的手,一跃而起,容光焕发。 “是,不,不,军中的疫情已经稳定,但解药却并不是王太医研制出来的。”小李刚要点头,却又立刻否定道。他见慕容邈已经站起,忙一边帮他更衣,一边继续说道:“这次是天佑我大齐,就在疫情不断扩算,太子您又因操劳过度病倒,大家一筹莫展之时,一位身着紫衣的仙子,不,应该是活菩萨翩然而至……” “紫衣仙子,活菩萨?你是说军中的疫情是她治好的?”不待小李絮絮叨叨的说完,慕容邈便打断他的话,随手系好腰带,“走,带我去看看。” 原本是大军扎营休息的大帐,此时已改为伤病员的集中营。慕容邈不顾小李和急着赶来相劝的军师等人的阻拦,执意要亲自前来查看。 偌大的营帐内,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面色苍白,身缠纱带,病恹恹的士兵。慕容邈沿着中间空出的间隙,一步步走了进去。一边观察着士兵的伤势,一边挥手示意让他们不必站起行礼。刚刚闻得喜讯,激动兴奋的心情此刻已荡然无存。他每多走一步,心中就越是百感交集。正待继续前行,眼前一袭紫衣的背影赫然在目,他默默停在了身后。 紫衣女子正在给一个受伤的士兵治腿伤。即便是他在身后远远的瞧着,也不由得一阵恶心。那士兵双腿膝盖上溃脓的伤口散发出阵阵恶臭之气,难闻至极。但此刻蹲下身来正在给他清洗上药的紫衣女子似乎全然不觉。 只见那女子一双白皙的纤手先用毛巾在盆里浸了清水,洗干净他两个膝盖上的化脓和污秽之物,接着又取出酒精等消毒之物,轻轻的再次清洗了一遍。此时,受伤的士兵虽是皱着眉头强忍着伤痛,但是紧咬的牙尖发出的声音和握紧拳头的双手还是让紫衣女子瞧了出来。她一边取出草药和纱布帮他给左膝上药,一边轻柔的说道:“你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听着女子温柔的细语,再看到那如天仙般清丽的容颜上温暖和煦的笑容,受伤士兵绷紧的脸渐渐舒展开来,不由得害羞的笑了起来。 虽是如此,一眼瞥到士兵忍受不住伤痛,依旧不断抖动的双腿。紫衣女子再度开口,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说要等腿好了以后再重返战场,为你们太子殿下奋勇杀敌吗?只要你好好调养,我敢保证不出七天,你就能再次站起来了。” 受伤士兵听到这句,再迎上紫衣女子身后慕容邈赞赏的目光,又是害羞,又是不知所措,不由得红着脸,鼓起勇气大声道。 “是。我一定会尽快好起来,追随太子殿下,再战沙场!” “那你就更要好好养伤,好好休息了。”紫衣女子说话间,已然包扎好了伤口,提起身侧的药箱,转身道。 一身紫袍,头戴玉冠,腰悬长剑,剑眉星目,潇洒俊雅的男子正微笑打量着她。男子眼中的目光似赞赏,又似钦佩。 对面同样一身淡紫色长裙拖地,宽大的衣摆上绣着几枝青青的竹叶,更显得高贵淡雅。芊芊细腰,用一条紫色织锦腰带系上;乌黑的秀发亦是一条淡紫色的丝带随意系起,耳旁的几丝秀发随意垂落双肩,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未施粉黛的脸上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 看到彼此的瞬间,两人都不由得失神。 “阁下应该就是军中主帅,齐国太子殿下慕容邈吧!”紫衣女子先开口,淡淡一笑道。虽然眼中有过片刻的惊讶,但随即神色恢复平静,微微欠身,施了一礼,如空谷幽兰般淡雅脱俗,不卑不亢。 “多谢姑娘救我齐国大军于危难之中,慕容邈感激不尽!敢问姑娘尊姓大名,不知如何称呼?”慕容邈笑问道,依旧是一脸赞许的神色。 “太子殿下若真是爱兵如子的话,就少些征伐,也少些杀戮吧!若能如此,又何须我薛紫筠前来治病救人呢?”说这话时,紫衣女子已是一脸的冷淡。看向慕容邈的目光中似乎还带着隐隐的厌恶。说罢,女子扭头向后道:“张太医,我们再去别处看看吧!” 擦身而过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药香拂面而来。女子径直向营帐外走去,不再回头多看一眼。 4.初识(二) 睁开双眼,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透过帘帐,眼前是一间再素雅不过的竹室。室内只是简单的摆放着一张放有茶壶和茶碗的桌子,几只四脚凳子。远处的窗前,一盆水仙花正含苞待放。看室内摆设应该是一个女子的房间。 凌岳想着,难道自己居然还没死?刚要动弹一下,一股钻心的疼痛,由下至上而来。这才打量起自己的身体,浑身上下都被纱布缠的结结实实。尤其是脚踝和小腿处,几乎已经痛得失去知觉。 “你最好别再乱动,否则,只怕是华佗再世都救不了你!” 就在他挣扎之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循着声音望去,一袭白衣的身影从帐帘外款款走来。 白衣女子将手中的药箱放在床边的柜台上,伸手挂起床上的帐帘。一股淡淡的女子清香拂面而来,直到这时,躺在踏上的凌岳才看清楚眼前女子的容颜。 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身量苗条,一头乌黑的青丝只用一根白色的带子随意束着。身着淡白色纱裙,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 凌岳正待开口相问,女子却已动手解开了他腰间缠着的层层白色纱布,准备上药。凌岳循着她的手望去,只见腰际以上的皮肤已完全是一片乌黑,溃烂的不成样子。这才记起那日赵君坦一剑刺来,自己身中剧毒。 白衣女子拿起一块沾了清水的毛巾仔细的清洗着溃烂的伤口,忽然感觉到自己手触及的肌肤正在微微的颤动,抬头正迎上凌岳似乎有些尴尬的眼神,不由得红了脸,慌忙收回手。她这才意识到,此刻的凌岳已经醒了,不同于三日前自己从山谷救回的昏睡的将死之人。 一时之间,两人都不知所措起来。白衣女子随即起身,将刚刚撕下的纱布扔到一旁,从药箱中取出刀片,银针等医用器具依次在柜台上排列开来。 再次迎上凌岳的目光,她犹豫许久,正待开口,不料凌岳爽朗的笑道:“姑娘想要如何医治凌某人,尽管动手好了。都是江湖儿女,不必拘这些小节的。再说,若非姑娘出手相救,凌某的这条命只怕早没了。” “都说凌大侠为人豪爽,不拘小节,雪妍今日算是见识了。”见凌岳虽身受重伤,却依然爽朗大笑,白衣女子眼中隐隐有敬意,刚才的尴尬也一扫而光,继续埋头给他清洗伤口。 “只是,若要凌大侠彻底康复,小女子却不敢有十全的把握。”清洗完伤口,白衣女子抬头看了一眼凌岳,有些忧虑道。 “姑娘的意思是,我从万丈悬崖摔下,下身骨折恐有瘫痪?”凌岳记起刚刚醒来时,下身一阵剧痛,浑身无力的感觉,不由问道。 “这倒不是!”白衣女子摇头道,说着将研制好的草药涂到他腰间的伤口上,“你身上的外伤,包括下身的骨折,我都一一检查过,并已帮你包扎好,只要再休息几月便可痊愈。只是,你所中之毒,再加上本来就有内伤在身,只怕……”说到这里,白衣女子摇摇头,叹息起来,眼中流露出伤感和自责之情。 怕凌岳伤感,不由得起身调转头去,径直走到窗前的水仙花旁。 “姑娘不必为凌某人伤心,若非得姑娘相救,凌某只怕早就去见阎王爷了。此刻还能和姑娘在此谈笑,即便是只能再多活一天,那已是凌某修来的福分了。”凌岳见雪妍伤感,不由笑着宽慰道。 他本就是看淡生死之人,那日跳崖原本就存了必死之心。今日听白衣女子这番话便知自己存活的希望不大,但见到白衣女子眼中的自责和伤感之色,不由得心中一震。 想自己浪迹江湖数十年,并无一人对他如此关怀照顾。而这位白衣女子,和自己素昧平生,却竭力相救。此等仁义,善良之心怎不令他感动?若是因为自己的死而让她难过自责,岂不是….. 想到这里,他强作笑颜道:“凌某一生追求剑术的至高境界,也曾因与人比剑,让数十人丧生。今日中毒而死也是因果报应,姑娘实在无需为凌某难过。” “凌大侠误会了,其实凌大侠身上之毒也并非无药可解。只是,”听到背后凌岳的宽慰之语,再迎上他已然看淡生死的笑脸,白衣女子转身,继续说道:“七星散本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毒药,且至今无药可解。但,当年我师父南宫师太在世时,曾留下一个未完成的偏方。再加上这些年,我行走江湖专找疑难杂症来治,逐渐研制出了一个可能解毒的药方。” 听罢白衣女子的讲述,凌岳不由得心中一寒。纵然他料到慕容邈要斩草除根,却没有料到他们竟然如此毒辣。那日他经此一役,即便是要杀他,普通的毒药已经能够致命。但他们为保万无一失,竟然使用了江湖上人人闻之丧胆,无药可解的七星散。 见他脸上神色忽然大变,雪妍心中不解,只好将口中要说的话咽下去。凌岳见她眼中充满疑问,便索性将自己的遭遇一口气道来。 听罢凌岳的讲述,雪妍将他后背垫得高些,给他换了个姿势,递过水杯道:“眼下正是乱世之秋,各国交战不断,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天下太平。即便如凌大侠这般身怀绝技之人都无法存活于乱世,看来,小女子避世隐居倒是明智之举了。”说罢,迎上凌岳赞同的目光,二人相视一笑。 想起雪妍口中刚刚提到的南宫师太,凌岳心中忽生敬意,“姑娘竟是师从神医南宫师太门下。据说师太一生只收了两个高徒,一个是被世人称作“紫衣仙子”的薛紫筠,而另一个,想来就是幕雪妍,幕姑娘你了。” “雪妍一生醉心于医学,只想找寻天下疑难杂症加以根治。我刚才说没有完全的把握治愈凌大侠身上的毒,只因为我这药方从没有在他人身上试过,未知药效如何。况且,若要彻底清除你体内毒素,必须长时间内外兼治才有效。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故而,” 说到这里,雪妍停顿下来。她生平虽未见过凌岳,但剑圣之名早已誉满江湖。他一生纵横江湖,有怎肯在这空寂无人的山谷中待上数年呢?再者,若是她的解药无效,岂不? “那又如何,凌某早已看淡江湖事,若能从此避世隐居自是再好不过了。况且若慕姑娘的药方当真能治愈凌某身上之毒,岂非是凌某为天下人做了件大好事,就是死那也值了。” 凌岳见雪妍脸上迟疑,凌岳不由朗声道。说话间,看向雪妍的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与信任。 窗外,不时有许许的凉风透过竹子的间隙徐徐吹来。伴着风中夹杂的阵阵花香,一种从未有过的沁人心脾的感觉直冲胸臆。 若真能从此远离江湖的刀光剑影,乱世的战乱纷争,那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吗? 5. 天下(一) 经过十几日的调养,凌岳身上的外伤已经基本恢复,甚至还可以在雪妍的搀扶下走到窗边小憩或是走到院子里看看风景。 竹屋前的空地上开满了争芳斗艳的鲜花。淡黄的菊花,艳红的月季,还有粲然夺目的芍药,傲然怒放的牡丹,眼前的花海中是蜂舞蝶飞的空前盛况。无数蜜蜂,蝴蝶在花丛中环绕,翩翩起舞。 凌岳静静的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呼吸着混合着各种花香的清甜的空气,心里有着从未有过的宁静与平和。过往的刀光剑影仿佛已经在脑海中慢慢褪去,而此时的自己已融入到这片花海和大自然的宁谧中了。 他微笑着闭上了双眼,任由自己的鼻子,耳朵去感受周围的鸟语花香。忽然,一阵异常的声响在他耳边,纵然他此时仍不能行走自如,但握剑的手依然灵敏如常。一挥手,便将头顶飞过的东西抓住。待睁眼时才知道正在自己手里扑腾着翅膀的是一只鸽子,脚上还缠着一封信。凌岳正要打开,忽又想起正在屋内煎药的雪妍,便将鸽子放了,将纸条放在一旁。 将熬好的药递到凌岳手边,一身白衣的雪妍打开了信纸。 “是师姐!”看罢信的她,一脸欣喜的看向凌岳。 翼城内,慕容邈正在案前忙着处理手中的公文。作为齐国皇位继承人的不二人选,这些年他不但率军东征西讨,屡立战功;更是协助齐皇处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政事。因此,即便是在带兵出征期间,每天送来的公文仍然不少。 “殿下,您都看了一整天的公文了,喝碗汤药补补身子吧!”一个侍从端着一碗汤药进来。 “你先放这吧,我待会喝。”慕容邈头也不抬,继续埋头案前。 “这碗汤药是老臣请薛神医特意为殿下配制的,有提气养神,健身强体之效。”似乎是料到慕容邈一贯的反应,小李子一个眼神示意,刚放下汤药要走的张太医补充道。 “薛神医?”慕容邈果然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眼前站着的是张太医。因此问道:“军中情况如何,疫情是不是已经稳定了?” “回殿下,经薛神医和老臣合力救治,已经基本上痊愈了。这两日我大军就可启程返回了。” “那薛神医呢?你刚才说这碗汤药是她为我配的?”慕容邈听着张太医的回话,心思似乎并不在军情上,端起手边的药碗,慢慢喝了起来。 “是,薛神医她,”张太医正要回话,却见慕容邈已然站起。 “我去外面走走,你们不要跟来。” 银色的月光洒满大地,抬头才看到天空中赫然挂着一轮圆月。此时的军营外,除了不时冲他敬礼,四处巡逻的巡夜兵以外,其他人大多在帐内休息了。他沿着一个个营帐,漫无目的的走着。忽然,一袭紫衣的身影再次映入眼帘,如果不是正低头走路的他看到了对面地上忽然多出的一个影子,也许他们就要撞个满怀了。 相视一笑,紫衣女子脸上仍然是淡然的神色。两人在月色下,并肩行走。 “这么晚了,太子殿下都还没睡吗?”紫筠淡淡开口,看不到黑暗中她此刻的表情,但那依旧淡淡的语气已经可以让慕容邈想象出来。 “这么多年来都习惯了,薛姑娘不也一样还没睡吗?”慕容邈笑着反问道。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如她的衣着打扮般高贵的女子面前,他有一种强烈的倾诉愿望。 “薛姑娘整晚都在给士兵们治病疗伤,若非遇见我,此刻应该还在为他们就诊吧!”说这话时,慕容邈再次想起初遇那天见到紫衣女子的那一幕。那一刻,面对受伤的士兵,她的神情是那样的专注,又是那样的温柔,丝毫没有注意到在背后观看多时的他。面对那些衣衫不整,脓疮满身的伤病员们更没有丝毫的厌恶和鄙弃。 “殿下放心好了,军中的伤员已经基本痊愈了,明天你们就可以启程了。”紫筠的话将将慕容邈飘远的思绪拉回。 “那薛姑娘接下来又要去哪里,又有什么打算呢?”慕容邈有些犹豫的,将这句似乎在心里藏了许久的话问了出来。说这话时,他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不舍,他们终究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 “如今乱世,烽烟四起。紫筠此生只想尽自己微薄之力救助天下需要救治之人。”紫筠似有所思,一字一句道。天上的月亮依旧是那么圆,只是此时此刻,能有心情赏月,甚至是能看到这轮圆月的人又有多少呢?或者又有多少人,也许明天就会死于战乱之中,再也无法看到这轮圆月了呢? “紫筠姑娘心怀慈悲之心,慕容邈敬佩。只是这天下需要救治之人何其之多,凭姑娘一己之力,又如何都救治得了。”看到女子双眸中流露出的悲悯伤感之色,他不由劝道。 身侧的女子正仰头看着天上的圆月,如流水般的月光倾泻下来,照在她如雪般白皙的鹅蛋脸上,本就精致无比的五官在那一刻更显得清丽脱俗。 “太子殿下知道紫筠祖籍何处吗?”听罢慕容邈之语,紫筠淡淡一笑,不做辩解,随口问道 虽说神医南宫师太门下的两个高徒――紫白双姝薛紫筠,慕雪妍之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对她二人的身世,江湖人士却鲜有人知晓。 “我出生于赵国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家。”紫筠平静的说道。说这句话时,似乎是勾起了往事,她根本就没有掉头去看此刻慕容邈的表情,只是径直前行。又或者他此刻脸上的惊讶震惊之色早已在她意料之中,无需去看。 “赵国?”望着眼前紫衣女子的身影,慕容邈心中不知是惊是幸,一种无以言说的复杂感情充溢着他的脑海。 且不说作为敌国臣民的她尽全力抢救齐国伤病的士兵,即便她只是袖手旁观,听之任之,又或者将疫情告诉赵国军队。无论哪种情况,他慕容邈都自问难以应对,甚至完全有可能全军覆没。可是,可是她并没有,或者说她心系的并非是狭小的家国,民族之间的恩怨,而是天下苍生。她心怀的,只是一位医者该有的仁义之心。 慕容邈愣住了,他只是愣愣的望着眼前如一朵傲放的郁金香般高贵的紫衣女子,心中第一次充满了疑惑和矛盾。他一心想的便是征战沙场,让齐国有朝一日成为天下霸主,甚至是一统天下。但是如今想来,这个天下真的是他想要的吗,是世人想要的吗?又或者什么才是真正的天下呢? 就在二人在月夜漫步之时,青峰峡下的山谷里,雪妍和凌岳亦在花香中谈笑。 “其实师姐她的医术远在我之上,她的心胸更是我万万不及的。”雪妍起身将写好的信笺放到鸽子的脚上,摊开双手。看着扑腾着翅膀远去的白鸽,不由感慨道。 “幕姑娘无需自谦。不过说到神医薛紫筠,凌某早就听闻她周游列国,只为救治天下贫苦百姓,且分文不取。凌某行走江湖多年,让我敬佩的人不多,她是其中之一。” “那你可知她此时在哪里?”迎着凌岳眼中钦佩赞赏的目光,雪妍走过来笑问道。 “如果此刻有人最需要救治的话,那一定是在蜀国的翼城。”凌岳略一思索道。 这一个月以来,赵齐两国双方纠集数十万人马。一场大战,不知有多少士兵战死沙场,又有多少人受伤。如果她知道的话,一定会前往。那日慕容邈派人追杀,亦是希望他能够为他效劳,助大军一臂之力。 “是,她就在翼城。因齐军感染时疫,她前往救治。”想起紫筠心中之言,雪妍不由得有些担忧道。 “薛姑娘当真是令人敬佩,凌某自愧不如。”凌岳说到此,眼中满是敬佩之色。一个柔弱女子,却心怀天下,奔走于刀光剑影,哀鸿遍野的沙场,需要的是多大的勇气啊! “可若你知道师姐她原是赵国人,又当作何感慨?”雪妍许久才道出这句,眼中神色复杂,满是忧虑。 那日听罢凌岳的遭遇,对慕容邈的为人她也略有了解。如果纵然凌岳是齐国剑客,不能用之便杀之。那么师姐呢,即便她救了他的万军于水火中,在事成之后,他又会如何对她呢? 雪妍起身离去,袖长的指尖轻抚着墙角开得正盛的紫色郁金香。而此刻,望着被女子一袭白衣衬得愈加紫艳,愈加高贵的郁金香,凌岳却仿佛看到了那一身紫衣,被世人传诵的,谜一样的女子。 6. 天下(二) 这是赵国南部的一个偏远村落,夕阳西下,目光循着渐渐落下山脊的红日望去,山脚下,一间毫不起眼的茅草屋赫然入眼。[] “走,我们去看看。”几个腰系佩剑的捕快看到那间隐约冒出炊烟的茅草屋说道。 而此刻,草屋内,一身粗麻布衣服的一家三口正围在一张老木桌前吃晚饭。 “筠儿,来,吃块肉。咱家都好几个月没动荤腥了,你一定连猪肉是啥味都忘记了吧!”一身灰色粗布衣服,庄稼汉打扮的男子,满脸高兴的将桌上盘子中本就不多的肉丁夹了一大把到身边小女孩的碗里。 “恩,好吃!”扎着两个简单的小辫子的小女孩埋头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当家的,咱今赶上好年景,大丰收了。陈老爷又念你在他们家干了多年的长工,才能赏给咱这许多的工钱,咱可不能忘了他老人家的大恩啊,以后你一定要为好好东家干活啊!”见女儿正吃得起劲,坐在她右侧的,一身素衣打扮的妇人也一脸欣慰的笑着叮嘱自个儿男人道。 “那是,娘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活,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庄稼汉一脸敦厚的看向妇人,再看看孩子,眼中满是幸福的笑意。 “爹,娘,你们也吃。”见爹娘只看着自己吃,自己却没有动筷子。小女孩吃力的夹了一块肉递到汉子碗里,又衔了一筷子递到妇人碗里。 “筠儿真懂事!” “筠儿真乖,好,我们吃!”庄稼汉慈爱的摸了一下女孩的头,夹起碗里的肉放到嘴边。然而不等他吃下去,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开门,快点开门!”屋外的敲门声越来越重,伴随着的是越来越多的脚步声。 官爷来了?男子心中想着,心中一阵害怕,手上的筷子就这么“砰然”一声落在了桌子上,当然还包括那块还没来得及吃的肉。 看到那块肉就这样被生生的浪费了,小女孩心中一阵心疼,又是一阵难过。要知道,她都记不起有多久没有吃过肉了。(.好看的小说)正当小女孩准备将桌上的那块肉捡起来时,耳边的争吵声和哭闹声让她惊恐的停住了伸出的手。 “官爷,官爷您行行好,放了我吧。我们家就我一个男丁,我不能跟你们去啊!”庄稼汉被两个捕快驾着胳膊拉到门外,他不敢挣扎,只有跪下来求饶。 “是啊,官爷,您就放了我当家的吧!咱们家就只有他一个劳动力啊。他若走了,你叫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啊?”跪在地上的妇人边说着,边捶打着地哭诉道。“再说,朝廷不是有规定,只有一家有两男丁的才要应征吗?我们家就只有他一人啊!” “怎么,你们倒是跟我讲起律法来了,啊?现在赵楚交战,朝廷急需壮丁上阵杀敌,故而有令。只要家中有男丁的,一律需入伍。”被妇人拉着裤脚苦苦哀求的捕快脸一沉,一脚将妇人蹬开,向同伴一挥手道:“把他带走!” “当家的,当家的,你可不能就这么丢下我娘俩不管哪!你可一定要回来啊,我等着你!”地上的妇人一边一步一步爬着,追赶正回头看的汉子的脚步,一边哭喊道。 “爹!”忽然一直在屋内的小女孩冲出来,哭喊着追上去拉着汉子的手不肯放下。 “你们最好别再拉拉扯扯的,否则别怪爷的刀没长眼。”一名捕快拔出刀对着孩子威吓道。 妇人一个箭步爬过来,紧紧的将孩子搂到怀里。惊恐的看着被捕快带走的丈夫,任泪水不住的留下来,却不敢再哭出声。 “这,就是你这么痛恨战争的原因?”翼城楼上,听罢紫筠的讲述,慕容邈开口道。 “是,如果不是那场战争,我爹就不会被带走,娘她也不会死。”紫筠说话时,已哽咽不能语。 只见两行清泪从身侧的紫衣女子眼角流过,慕容邈默默地听着,不发一言。夜色渐深,高高的城楼上不时吹来阵阵凉风。看着身侧女子因为难过而瑟瑟发抖的双肩,他悄然取下身上的大衣披在她的背上。 看了一眼身侧的慕容邈,紫筠没有拒绝,拉过衣服,用手绢擦了一下眼角的泪道:“其实,这天下,每天像当初的我一样,因为战争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又不知有多少。太子殿下也许会因为我的身世而为我难过,却又如何能明白,因为你的这场战争又有多少人会变成当初的我?” “也许你说的对,”慕容邈没有回应紫筠的质问,目光看向远处无尽的黑夜,若有所思道,“战争的确让很多无辜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可是,只要这天下一天没有统一,战乱就一天不会停止。” “就算没有我慕容邈,就算我齐国不觊觎这天下,不会发动战争。其他各国照样会征战不止,照样会为争夺者天下导致而血流成河。”就算有朝一日,他肯放弃,也改变不了群雄征战的事实;就像她的仁义也许救得了这天下的一些人,却终究救不了黎民苍生。 “天下,这天下到底是谁人的天下?”就算他说的都是事实,可如果不是他们这些自诩要挽救天下苍生的枭雄们为了争夺天下而致天下万民于水火中,又怎么会有今日的征战,又怎么会有,又怎么会需要今日的薛紫筠。听着他的阵阵有词,她不由得苦笑质问道。 7. 天下(三) 如果不是被师傅救走,也许我早死于乱世之中了。[.超多好看小说]”雪妍回忆起过往,脸上有悲伤,亦有苍凉,许久才道。 她本身吴皇陈思远的独生女儿,她本是高高在上的皇室公主,只因一场战乱,吴国被楚国吞并,一朝灭国。从此,她便从天堂坠落地狱。 为了躲避楚国士兵的追杀,为了隐瞒曾经的皇室身份。一向娇弱,出生于富贵名门之家的母亲,在父皇被害后拼死护着她,循着一条众侍卫用生命换回的血路,死里逃生,离开吴国都城,从此母女俩过起颠沛流离的生活。 好容易逃到数千里之外的偏僻城镇,本以为就算是去给富贵人家做丫鬟,靠着洗衣服,做苦力好歹能混碗饭吃。才发现,由于战乱,到处是人吃人,根本没有半点活路,更没有人愿意收留他们。 一路上,她们花光了所有的银两,当掉了身上所有能当的衣着首饰,就在一无所有,准备挨饿受冻的时候,好容易找到一个富贵人家愿意收留她俩做杂役,母亲却因为一路的奔波,积劳成疾,又拿不出没半分银子救治,生生的病倒了。 那时的她,不顾众人的白眼,不顾主人的鄙视和唾骂,拉着那位夫人的裙角苦苦哀求,哭了半天,不但换不回半分同情,硬是被家丁们拖着两人的身体抛出了府外。 从小锦衣玉食,未尝过半分世态炎凉的她,抱着母亲刚刚还和她说着话,渐渐冷却的尸体,眼角不再有半分的泪水,在墙角整整坐了一夜,从天黑到到天亮。 直到次日,她学着平日里看到的那些难民们的做法,写了一个卖身葬母的牌子,用草席裹着娘的尸体坐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怎么,卖身葬母?这丫头长得倒是不错,是个美人。”几个小混混很快围上来。 “可不是嘛,小丫头,跟爷走,包你吃香喝辣的。” “就这脸蛋,身材,如果把她卖到怡红楼,红姨一定会给咱一个好价钱。” 说着几个小混混便上前去,拉扯起她早已麻木的胳膊。 “只要你们帮我葬了我娘,我一定跟你们走”衣衫褴褛的少女脸上如同死人一般,没有半分的表情,木然应道。 “死都死了,葬不葬都一样。跟爷走!”一个小混混不由分说的拽起还一动不动的看着妇人尸身的女子。见她不动,几个人不由得用上了力,将她抱了起来。已累得没有半分力气的少女不由得用力挣扎。 “放开她!”一把黑色佛尘迎面扫来,刚刚还拉扯着少女的几个混混已然被一阵狂风吹到一边,惊慌失措的呆在墙角一动不动。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一袭黑影闪过,孩子已被人凌空抱走。 雪妍絮絮说着,纵然那段过往是刻在她心中再也不愿揭开的伤疤。但此刻的她脸上已然没有任何表情,默默的将沏好的茶水倒入凌岳的杯中。 “从此你便一心跟着师太学医,只为弥补当初不能救回你母后的遗憾。”凌岳细细的品着淡淡的茉莉茶香,看向雪妍的目光中有宽慰,有叹息,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感同身受的理解。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师姐她因为亲历过生离死别的伤痛,所以立志解救天下人,只希望不要再有更多的人像她一样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想起紫筠,雪妍似乎想要此刻冲淡脑海中不断涌现的过往画面,转开话题道。 “而你,同样因为那份亲生经历,不堪回首的过往,从而看淡生死,看淡人世。选择一心研习医术,从此避世隐居。”似乎是了解她的所有心事,如同一个相交已久的知己一般,凌岳接过她的话,娓娓道来。 听罢凌岳之语,雪妍却沉默了,她们彼此都被师父所救,都有过相似的境遇,只是她们却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对我而言,曾经的“天下”已然坍塌,只有一心埋进医书里,我才会忘记曾经的伤痛,才会有片刻的安宁。”雪妍对凌岳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只有在治病救人时,我才能感觉到些许的安慰,才觉的,在天上的父母没有离开我。他们一直就在我身边,就像我所救治的那些众多的贫苦百姓一般,在我身旁默默的看着我。” 而这句话亦同样从此时正在翼城城楼,仰望星空的紫筠嘴里,传到慕容邈耳中。 看着雪妍自言自语,凌岳这一次没有接话,他只是默默的听着。当初他一心研习剑术,沉醉于武学之中,亦如她只为寻求世间的不治之症,醉心医学,是何等的相似!而他闭门习武,又何尝不是和她一样,想要逃避乱世,避世隐居呢?他们原本就是一样的人! “于师姐而言,她曾经的“天下”早已在她五岁那年,失去双亲时,便已失去。只是,她终究是一个世间罕有的奇女子,用她的勇敢和医者之心,为世人筑起了另一个“天下”!”许久,似乎是思索良久,雪妍再度开口。她们都曾倒下,再度站起时,却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只是在这乱世之中,谁也无法评判她们谁对谁错? “也许,正如你所说,慕容邈一心想要我为他所用,一心想要称霸天下,未必不是为了他心中的“天下”。”似乎是被雪妍前后的感慨触动,凌岳仿佛在这一刻理解了慕容邈。 也许,正如她们姐妹二人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却不能说谁对谁错一样。他和慕容邈之间的恩怨,抑或是追杀,也许只是因为从一开始就心怀不同的天下。 就像世人都认为他一心想要的是天下第一剑客之名,却未必了解他内心的真实感受;也许,慕容邈的征战恰恰是为了阻止战争。只是,如今乱世,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又能成就谁的天下呢? 8. 陌上花开 闲来对弈品茶,饮酒对诗;或是兴起,谈古论今,舞剑抚琴,嗅着空气中萦绕的花香,或是听着山谷中的鸟鸣,五年的时光已是弹指一挥间。[.超多好看小说]在雪妍的精心调理和医治下,凌岳身上的余毒渐渐清理干净,至于说身上的外伤已多时好了。 琴剑和鸣,淡忘江湖事;任乱世纷扰,于彼此却是岁月静好,他们早已心有灵犀。此生能携手相伴,抛开世俗的纷扰于他们而言,已是最大的幸福。 满月如镜,花香沁脾。良辰美景,依旧素雅但温馨的竹屋内,摇曳的红烛映照着一身红妆的新娘愈发娇艳的闭月羞花之容,而凤冠霞帔下的女子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娇羞和幸福。 凌岳端起酒杯递到雪妍手中,两人相视而笑,再多的言语也已是多余。相互挽着彼此的手,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委屈你了,大婚本应三媒六聘,祭祖拜堂的,可我们却只有这红烛和喜酒相伴。”凌岳一向是豪爽,不拘小节之人,但是今日望着屋内简陋的陈设,不由动情道。 “若真要明媒正娶,大宴宾客的,只怕我还真不习惯呢!再说,我要的从来都只有你,这,便已足够!”雪妍红着脸依偎在凌岳怀里,柔声道。早已厌倦尘世的她,原以为自己会和师父一样,孤独终老于这空寂无人的山谷中。与他的相遇,是老天赐给她,今生最好的礼物。 “谁说我们没有客人,看,这不来了吗?”凌岳伸手托过正展翅飞来的白色信鸽,一如既往的将信纸取下递到雪妍手里。 “是啊,信鸽还给我们送来了师姐的结婚礼物呢!只是,礼尚往来,我们也应该再送她一份才是。”雪妍笑着将展开的信递给凌岳。 《大周纪实录?齐国本纪》:齐太祖元年,慕容邈即位,同年大婚。不顾众议,立江湖女子,神医薛紫筠为后。 待到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紫筠睁开眼,这才知道自己正躺在前行的马车上。一向警醒的她,不得不佩服车夫的驾车技术,她一路昏睡,竟然没有感到丝毫的不适。要不然,也许早就不坐在马车上了。她正这么想着,眼角已瞥见身侧,一袭白衣的慕容邈,正悠然的欣赏着窗外的美景。而他身上披着的那件紫袍此时正盖在自己身上。 “我这是在那里?”她问道,心中已猜出了答案,但还是问出了口。 “回齐国都城的路上。”慕容邈丝毫不惊讶于她听到这个答案时一脸释然的表情。以她的聪慧,从醒来看到这辆豪华的马车,以及车窗外列队保护的侍卫,便已知道身在何方了。 “停车,放我下来!”伸手摸到了身侧的药箱,她看了他一眼,一脸愤怒的叫道。回想昨夜的谈话,知道他们不日便会返程回国,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未经她的同意,就…… “齐国照样有很多需要薛姑娘救治的贫苦百姓,为什么薛神医却不肯去救他们呢?”慕容邈不理会她的愤怒,转移话题道。 “就算我要去齐国,就算我想去救治那里的贫苦百姓,也一定不会坐你的马车去。停车!”紫衣女子见马车并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迹象,不由得再次开口辩道,怒视着慕容邈。不顾此时的马车正在疾驰,颤颤巍巍的拿着药箱走到马车门前。 慕容邈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加阻拦,任由她掀开车帘,目光却转向了窗外。 “薛姑娘,您快进去吧。这马车跑得快,您坐在这里危险啊!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小的可担当不起啊!”马车夫见紫筠跑出来坐到他的身侧,不由惊慌的劝道。看了一眼车内的慕容邈,他的目光仍看向窗外,没有他的命令,他也不敢停车,只好硬着头皮前进。 忽然,紫衣女子全然不理会马车夫的劝告,纵身从马车上跃下。 “薛姑娘!”马车夫吓得瞪大眼睛,惊讶的叫出声的大嘴还没合上,一袭白衣的身影已然从车内跃出。 如果再晚一秒,眼前的紫衣女子很有可能就滚下了马车,后果不堪设想。慕容邈惊出一身冷汗,看着坐在身侧,仍旧一脸愤恨的紫筠,这回倒是换成他一脸的怒气。 “只要我薛紫筠不想做的事,从来就没有人可以强迫我去做。”许久,紫衣女子将目光移向窗外,坚决道。 “那你觉得,我齐国太子慕容邈想要的东西,会轻易放手吗?”慕容邈亦淡淡抛出一句,不再多言。 不过半月的行程,齐国都城已近在眼前。紫筠坚持不肯跟慕容邈回宫,一路上不管她绝食也好,抗拒也罢,他总有办法制服她。她的善良便是她最大的弱点。但唯有这次,他没有拒绝她的要求,一口应了。 几日后,一直呆在客栈闭门不出的她见到了他的贴身侍卫小李。她知道,如果从前在回齐国的路上,她无路可逃,那么现在她更不必费什么心思了。 “你来是要带我去他的太子府?”紫筠漠然问道,他终究还是不会守约的。 “不,薛神医。我是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小李说完,转身引路。 刚下马车,一个医馆的招牌在风中显得格外的注目。她一愣,有些好奇的走了进去,医馆墙边的柜子上,整整齐齐的陈列着各类药材,医书。而另一边则摆放着几张方便病人前来看病的桌椅板凳。她一直都梦想着想要有一家自己的医馆,而眼前的一切仿佛按照她心中设想的一般,布置得井然有序,但又丝毫不奢华铺张。(.好看的小说)看到她满意的四处走走,随手翻开那些陈列在架子上的医用器具查看着,脸上不经意间露出笑容。小李笑了,悄然退去。 自从那日她免费为街上邢家媳妇引产之后,随着胎儿的平安降生,越来越多的百姓慕名而来,她的医馆一时人满为患,神医薛紫筠的大名也一时在齐国家喻户晓。 当然,这其间不乏有看她的医馆眼红,怕她抢了自己生意的商人们的刁难,还有一些被她拒绝诊治的达官贵人的威胁和迫害。只不过,不等她为此皱眉,就有人摆平了。就像她的医馆里似乎从来没有缺过药材,断过绷带什么的。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派人在暗中保护她,观察她。往往今天快用完的药,明早就被人补齐了。后来,甚至她都不知道小李是什么时候来送药材的。 她唯一知道的,是偶尔她送走病人,累得倚在医馆门上休息时,抬眼总会看到一袭紫袍的身影。偶尔,在医馆人不是很多的时候,他也会来这里小坐。沏一壶铁观音,两人一边品茶,一边闲聊。上至天文地理,下至诗词歌赋;近谈彼此的生活,远观纷争的乱世。 她发现她渐渐喜欢上了这种生活,以及偶尔和他的交流谈心。或许,在过往漂泊江湖的岁月里,从来没有一个可以如此和她畅谈古今,又可以如此交心的朋友。每一次,待日落西山,他笑着离去;而她因之前劳累而紧皱的眉头,也舒缓不少。 就这样,五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般流过。他依旧是重任在肩的太子,她也依旧是众人爱戴的薛神医。他们之间的交集除了一个月内,偶尔三五次的碰面,交心,如君子般淡如水。 唯一不同的只是,抛开过去对他的种种偏见,她发现他真的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太子;而他的杀伐决断,纵然她不喜欢,却足以证明他是一个明君的不二人选。 对他而言,除了她令他印象深刻的善良和仁义,她身上有着他们所固有的坚守和执着。多少次,见她累得汗流满面,他心疼的想要给她派两个助手,甚至是让她放弃医馆,却被她一口回绝。她对自己所有的病人亲力亲为,绝不敷衍,亦绝不轻言放弃。纵然前一日累得倒下,次日照样早起看病,风雨无阻,从不间断。 如果一切就这么继续,也许他们会就这样做一辈子的知己好友。直到那日,齐皇去世,举国同哀。她担心他太过伤心悲痛,却找不到去看他的理由,也没有进宫的途径。那几日她人也懒懒的,打发走了几个病人,躺在卧室百无聊赖,心中却一直不安,直到三日后,小李的出现。 “薛姑娘,您去看看太子,不,皇上他吧!”小李见到她就抹泪道。 她二话不说,跟着进了宫。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一个呆在一边侍奉的太监。她一步步走进去才发现,一副手持弓箭的画像前正站着一个一动不动的男子。看着那熟悉的背影,耳边想起小李子的哭诉:“他,他已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了。”她的心忽然一痛,就要落下泪来。 走到他身后,想要开口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的从后背抱住他。似乎是被那熟悉的药香触动,他依旧没有动,只是用有些冰冷麻木的大手紧紧的拽着她的一双小手。 身后,小李和太监默默退去,关上了殿门。 在接下来的数日里,她一直不曾开口说话。只是任由他在她怀里大哭了一场,听着他像个孩子般,絮絮叨叨的哭述着那些从前的父子回忆,那些记忆中的谆谆教诲。他是齐皇生前最疼爱,也最器重的儿子。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注定不同于常人,正因为如此,他的悲痛才来得更加的深刻,更加的刻骨铭心。 因为有过同样生离死别的经历,她说不出半句抚慰的话,只是第一次,默默的为他精心准备着各种羹汤,补药,看着几日来须发渐白,眼圈乌黑的他一口一口喝下。 半个月后,处理完齐皇的一切身后事宜,在她的再三劝说下,看着她不同平日的脸上,那般温柔担忧的神色,他终于振作起来。 登基大典已过,就在众臣忙着起表立后之时,他不顾群臣反对,一道立后圣旨将她置于风间浪口。 除了当初被他强行带回齐国之时,她一路对他开口骂过,生气过,这么多年来,她不曾和他红过脸,更不曾和他开口辩过一次。但是这次,她却不得不生气了。 虽不懂政事,但聪慧如她却也明白她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先皇去世后的这半个月里,除了她,他不曾让,更是禁止了所有后妃前来相见。甚至那段日子,面对堆积如山的奏折,亦是她模仿着他的笔记,在他的授权下,甚至有时候,是按照他的行事风格批的。更不用说,这些年,宫里宫外流传的他们之间,他欲禁不止的流言; “你若不收回圣旨,我明日就离开齐国,从此永不再见你!”得知他在朝堂上宣了旨,她气得拍着桌子,若不是在他的寝宫,有重重护卫守着,此刻她早已离去 看着她气得发红的脸,他亦铁青着脸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他刚刚为了她打发走了前来哭闹的太子妃(原本是他中宫皇后的不二人选),此刻她不但不理解他的苦心,却要离去。 “你若要走,就永远别回来。我慕容邈不需要别人的施舍,更不要同情。”见她依然一脸怒气,他终于怒发冲冠,愤而站起,指着门口怒道。这些年,他对她心意,她还不能接受吗? “如果你真的那么恨我,就不会为我留在齐国五年,就不会在我最失望无助的时候默默陪着我,为我担心,落泪。你敢说,你敢说,你从没有喜欢过我?”许久,望着含泪走到门口,却又停下的她,他再次开口,却哽咽着颓然坐下。 第一次遇见,他便被那一身紫衣,高贵善良的女子打动。纵然那时的他早已二十有五,也早在十年前大婚,就是妻室也有了四五个。但那种砰然心动,那种相见恨晚的心情在她之前从未有过。之后,一路见识了她的倔强,坚持,更加坚定了带她走的决心。 此后的五年里,他对她再没有半分的勉强,除了每月两人固定的品茶谈心。她永远都不知道,他有多羡慕她可以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他亦愿意,以成就她的梦想为自豪。 他只知道,每每他遇到任何朝政上的难题,抑或是承受了多少宫中尔虞我诈的负重,只要看到她的笑颜,那些烦恼便雾散云消;她从不过问他的朝政,但他心中的疑难却总能在她云淡风轻的谈笑中得到解决。 如果不是这次父皇去世,也许他还不能坚定她对他的心意。也许,他只会就这样远远的看着她,守护着她,把她放在自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放她自由。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对他的不离不弃,眼中不经意流露的关心,忧虑和心疼,让他明白她心里终究是在意他的。那日,她为他进宫,不发一言,只是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任由他发泄,哭泣。那时,他便知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比她更懂他的人,他怎会再放她走! 如果不是那一纸圣旨的宣吿,也许倔强如彼此的二人,谁也不会轻易开口。 是的,这五年里,她若想走,随时都有机会。但她留下来了,心甘情愿的呆在这里。五年,真的只是因为这里有需要她救治的人吗?抑或是,在这里,她能远远的看着他的一言一行,或是静静的听着世人对他的种种评说? 蓦然回首,彼此眼中都噙满泪水。 她看着他,不是她不想留,只是,他们注定是不同世界的人,她如何能留?可她这一脚若从此踏出了宫门,此后,她还如何能安心的在齐国医馆?若是彻底离开,此去经年,万载相思,她又如何面对? 似乎已然看透她的心事,他上前拥住她,久久不肯放开。 “就让我们都忘掉江山天下,亦抛开世俗,做一回自己吧!”许久,从未掉过这许多泪水的她,听到他在耳边低语。 “真的可以吗?”第一次,她如孩子般呓语道,满脸期待。 他点点头,温柔的亲吻着她的红唇,许久才放开她柔软的身体,看她睁开的的双眸边有些细小的鱼尾纹,心疼道:“只是要把你留在这深宫中和我一起煎熬,却是苦了你了。” 9.归去(一) “就让我再多陪你一程吧!”他永远不相信,大婚之夜,她的那句许诺竟一语成谶。 殿内,产婆正焦急的忙着接生,早已累得满头是汗的紫筠在拼命使劲,一次次坐起,一次次声嘶力竭的叫喊,紧抓着床单的掌心已涔出血迹。 帐外,跪了一群战战兢兢的太医。 而此刻,一身黄袍的慕容邈正在殿外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里面紫筠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小,他的眉头也越来越紧皱。 不顾太医阻拦,他冲进后殿。张太医纵然已是心惊胆战,还是硬着头皮回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难产,母子,只怕只能保其一!”说这话时,他不停的擦着脸上豆大的汗珠,不敢抬头去看慕容邈。 “混账!”慕容邈一脚踢开张太医,径直走到帘帐外,想要看一眼里面的女子。但想想,还是忍住。转过头来,对着低头跪了一地的太医们怒道:“听着,必须母子都给我保住,否则,朕即刻满门抄斩!” 听到他的怒吼,身后,紫筠虚弱无力的声音响起:“啊邈,你,你不要再为难太医了,我了解自己的身体。若是,若是我不能活下来,记住,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 “不,紫筠,不,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慕容邈此时已慌了神,帝王的威严早已消失不见。 “你听我说,保住孩子!我,我最是了解你的性子,”紫筠断断续续道,“你若不肯,即便,即便日后我活下来,也一定会一头撞死。”想必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说完这句,便昏了过去。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皇上,作决断吧!否则,若再拖延,只怕母子都不保啊!”张太医冒死拉着慕容邈的裤脚劝道。 "哇--哇"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气氛紧张的大殿,慕容邈再也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小皇子!”奶娘兴奋的抱着孩子送到慕容邈跟前。只是瞅了一眼,他便觉得那眼神和紫筠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罢孩子,他的目光转向了床上憔悴不堪的妇人。 “紫筠,紫筠,你怎么样?”将面色苍白的女子抱到怀里,他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啊邈,我没事。”许久,女子强作欢笑,挤出这句。她看了看慕容邈,又看了看围在殿内的宫女,不再说话。 “你们都下去吧,朕想和皇后单独呆会儿。[.超多好看小说]” “啊邈,你听我说,我知道我快不行了。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 “不,紫筠,你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再说,再说你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神医,你一定有法子的。”慕容邈将紫筠的头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亲吻着她的秀发,哽咽道。 “我救得了天下人,却救不了自己。就像,就像我终究还是无可救药的爱上了那个,那个原本只是过客的敌国太子一样。”紫筠自嘲道,脸上却是从未有过的幸福。 他们就这样偎依着,回忆着过往。初识,争吵,到最后的相知相守。许久,知道自己时间不多的紫筠再次开口,脸上依旧是初遇时那般淡然的微笑: “啊邈,你不要难过。能陪你一程,已是我此生之幸!”女子脸上依旧是那样平和温暖的笑意,她想了想,摇摇头道:“只是,你太过宠我,才,才会招致天下的怨言。答应我,不要再这样宠溺我们的昱儿了,就让他做个闲散王爷吧!不要他,再像你我这般辛苦,答应我,你一定要答应我!”紫筠用尽全身力气,一再恳求道。 孩子的名字早在怀胎之时,他们便已想好。若是男孩便叫慕容昱,若是女孩便叫慕容紫。 “我答应你,紫筠,我答应你!等你好了,我们一起教孩子,一起看着他长大。”慕容邈已然落泪。这一世,除了父皇去世时,他双眼红肿;今日,面对自己最爱之人即将凋零,他却毫无办法,此生他再无泪可流。 “好!”女子强作笑颜,用微弱的声音应道。那双向来神采奕奕的双眸,此时缓缓闭上了。许久,慕容邈紧紧的将紫筠抱在心口,直到她的身体渐渐冷却。他想呐喊,想哭,却一句话也再说不出来,眼眶红了,却没有了泪水。 之后的三个月内,慕容邈不理朝政,不问世事。他默默的坐在紫筠的寝殿,抚摸着她用过的一碗一筷,那把她平日常弹的七弦琴,那盆她最爱的郁金香,还有,还有空气中弥漫的,经久不变的药香。 一件件拾起那些她曾经穿过的衣服,除了紫色,仿佛再没有别的颜色,亦如她一直不曾变的为人处事;那些他亲手为她戴上的簪花,首饰,那些诉说着他们往事的汤药,诗词,三个月,他为她守灵,独自与她长谈。仿佛,她从不曾离去! 三个月后,慕容邈下诏,赐封慕容昱为宁王,即日迁往宁王府,由紫筠生前的贴身侍女以笙代为抚养,未得他的诏令,永远不得进宫觐见。 “皇上,娘娘尸骨未寒,您为何就要如此对待小皇子?”以笙含泪跪倒在地。 之前,她的为人处事便处处受到紫筠潜移默化的影响。紫筠为人善良,对待下人更是宽厚慈爱。紫筠死后,她本想以死殉主,却被慕容邈制止。 “若非他克死了他母亲,紫筠怎会离朕而去!”提起那个名字,慕容邈便不能自已,怒喝道。 “皇上!”刘公公眼见慕容邈这几月来已瘦了大半,不敢深劝,亦叹息道。 “怎么,你们还敢抗旨不成?快把他抱走,省得朕看得心烦!”慕容邈拍案而起,恰在这时,以笙臂弯里的婴儿竟大哭起来,他更是心烦的挥手。 “走吧,以笙姑娘若是真的感念皇后娘娘的大恩,以后,就好好善待七皇子吧!”刘公公送以笙一行出宫,嘱咐道。 殿门外,慕容邈望着远处渐行渐远的一行人影,心里默念道:“紫筠,但愿你是对的!” 经此之后,再也没有人再敢提起紫筠生前的只言片语,甚至是她的名字,一旦提起便激起慕容邈的勃然大怒。而慕容昱也从此备受朝堂内外的排挤。 10.归去(二) 又是一年初春时节,院子里的百花早已争先怒放。一曲高山流水,如天籁般响彻在寂静的山谷。琴声如流水,时而激昂,时而婉转;时而余波激石,时而旋洑微沤。伴随着琴声的还有一男子手持宝剑,伴随着琴声的高低舞动。剑法精妙,忽而灵动轻盈,忽而大气磅礴,一招一式更是灵活多变。 远处几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然舞动,一只信鸽不偏不倚的落在一身着白衣,纤手弄弦的女子肩头。女子抬头,冲着正凌空舞剑,同样一身白袍的男子嫣然一笑。纵然不施粉黛,依然清丽脱俗。看那女子模样,想来不过二十多岁,怎么会是? “老大,我们是不是错了?他们怎么会是收养了少主十年的夫妇呢?那白衣美妇看上去顶多二十来岁啊!”远处,竹林外,一群手持长剑,肃静以待的黑衣人正暗中观察着竹屋前琴剑和鸣的夫妇。 “是啊,是不是大人的情报有误?再说看那男子舞剑的姿势,便知他身手不凡。不是绝世高手,也绝不会是等闲之辈啊。我们能拼的过吗?”一黑衣人小声附和道。 “闭嘴!废话少说!世子的判断一定不会错的。趁他们还未察觉,动手吧!”说这话的是最前面的一个黑衣人,听语气像是他们的头领。 忽然一阵久违的刀剑声在身后响起,凌岳正疑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就看见数十把长剑正齐齐朝对面的雪妍刺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领头的黑衣人剑尖就要刺向雪妍的咽喉不到一寸的地方,一袭白影闪过。“砰”的一声,两把剑交错的刹那,一阵强烈的白光和剑气让人不由得捂住眼,连连后退。黑衣人早已被那白袍男子深厚的内力震得瘫倒在地,手中的剑也早已抖落。 待到再睁眼时,白衣女子已然躺在白袍男子的怀里。两人四目相对,相视而笑。就连对面看得目瞪口呆的蒙面人们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真的是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同样一身白衣,让他们都几乎融入彼此,不可分割。而那脉脉相对的四目中,流露的不只是柔情,还有一种看淡生死的从容与淡定。 “凌某早已退出江湖多年,不知哪里得罪了各位兄台?”凌岳收起长剑开口道。 “大侠姓凌?敢问大侠可是失踪已久,享誉江湖的“剑圣”凌岳,凌大侠?”听到白袍男子自称之语,再看看他手中那把在日光下泛着耀眼白光的长剑,一名黑衣人斗胆上前问道。 “在下正是凌岳,至于说“剑圣”之名,是在愧不敢当。只是不知各位今日来此寻访我凌某,所谓何事?”凌岳听罢他的话,也不隐瞒,坦白相告。自从十六年前那场大战之后,他的名字便已响彻江湖。 虽然那日他坠崖已被多人亲眼所见,但仍有不少江湖侠客相信他并未身亡,依然存活于世。这些年,有不少江湖人士四处走访他的下落,有想要与他一决高下的,也有想要拜他为师的。只不过,由于雪妍所居的这片山谷隐秘之极,再加上又处在悬崖峭壁之下,鲜有人寻到他们的踪迹。 看着眼前一群黑衣蒙面打扮的众人,凌岳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莫非他们是前来寻仇的?十几年未曾见血的问天剑,当真要开封了吗? “快把我们,”就在他们互相打量之时,另一黑衣人上前,一脸凶狠的语气。只是话未说出口便被那位领头的黑衣人捂住了嘴,拉了回来。 “下人鲁莽,还望凌大侠见谅!其实我们前来只为打听一个人,不知贤伉俪十年前是否收养过一个8岁大的男孩?”领头男子喝退手下,温和有礼的笑问道。 雪妍和凌岳听罢这话,相互看了一眼,如实说道:“是,我们确实收养了一个男孩!” “那,那个男孩被二位收养时是不是已经奄奄一息,脖子上,或者身上还带着一块玉佩?”黑衣人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 凌岳和雪妍再次相视对望,他所说的的确一点不差。莫非他们和那男孩有什么关系,或者是前来寻访他的家人?但是,看他们的衣着打扮,人人都是一身黑衣蒙面,手中各持一把长剑,更不必说刚来就给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见面礼。多年行走江湖的直觉告诉凌岳,他们绝非善类。 “二位千万不必误会!我们之所以千里迢迢寻到这里,只是为了接晟睿少,少爷回家。这些年我们找遍了各国,都一无所获。若是凌大侠夫妇肯告知在下晟睿少爷的下落,我等感激不尽!”似乎看出了二人心中的疑惑,黑衣蒙面人上前一步,毕恭毕敬道。他们夫妇刚才的表情告诉他,马晟睿确实是被他们收养了。 “他,”雪妍刚要再说什么,却被凌岳的眼神制止。 “不知各位要带睿儿去哪里,各位真的是前来接他回去,而不是来灭口的吗?”凌岳说着,扫视众人一样,语气逐渐加重。刚才若非他反应及时,只怕雪妍就要被他们所伤。他们若真是来寻睿儿的,为什么不表明身份,却要遮遮掩掩,还要蒙面呢? “凌大侠真的误会了!,我们,”黑衣人还要在说些什么。他身后的手下们却早已不耐烦。 “废话少说,快把我们少主交出来!否则,刀剑无眼,就别怪我们冒犯了!” “少主?”雪妍听到这话,不由惊讶道。她被哭得泪水连连的雪儿拉着找到晟睿时,他已经浑身是血,昏迷不醒。那时的他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神情抑郁,终日沉默寡言。怎么会,会是某国少主呢? 听到这话,凌岳蓦然想起那块一直戴在晟睿身上不曾取下的玉佩。那分明是一枚罕见的,成色极好的九龙玉佩。若非皇亲贵族,寻常人绝不会拥有。虽然晟睿从未跟他们提起过自己的身世,他也从来不问。 “不错,就是我们楚国流落在民间的先皇遗子,少主马晟睿。两位最好把他交出来,或者告知他的下落。否则,”刚刚还彬彬有礼的黑衣人,此刻脸上一沉,冷冷道。 “睿儿,睿儿他,他是楚国少主?”雪妍喃喃自语,脸上神情复杂。震惊之余,还夹杂着些许复杂,悔恨的心情。若非马鸿远当初一举吞并吴国,她怎么会从一个千金之躯的公主,沦落到民间,又怎么会眼看着故国灭亡,亲人惨死?若是她当初便知他是马鸿远的儿子,她还会有勇气救他吗? “雪妍,雪妍,事情已经过去!再说,睿儿他,也是无辜的!”凌岳见妻子神色凌乱,已明了她此时的心情。将她拥入怀里,亲拍着她的肩膀劝道。 “快,快把他交出来!” 就在此时,黑衣男子示意下,一群人早已拿着剑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他既是你们的少主,你们为何还要杀他?”看到周围众人脸上阴狠的神色和径直指向她而来的剑尖,雪妍渐渐平静下来。 正在这时,刚刚趁他们被围住之时,几个进竹屋搜查的黑衣人已经出来了。 “报告,我们在屋内搜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人。” “说,他人在哪里?”黑衣人听罢,脸色更沉,毫不理会雪妍的问话,继续大声质问道。 “我们不知道,就算知道,也绝不会说!”凌岳看了一眼雪妍,平静的说道。十年的师徒情分,纵然那孩子总是沉默寡言,但他们已将他当做家人一般,视若己出。 “那就别怪我们无礼了!” 周围无数把刀剑再次齐齐刺来,凌岳抱起雪妍,飞身跃起。长剑一挥,伴着阳光反射下刺眼的银光,问天剑被无数长剑压了下来。他大喝一声,将全身内力灌注到右手手腕,再次用力使出一招,只听得七七八八的哐啷声,周围的黑衣人纷纷后退,手中的剑,落了一地。 凌岳脚尖着地,轻轻将雪妍放下。若是平日,哪怕是比这再多十倍的人手,他也不惧。只是如今,雪妍在侧,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似乎看出他的心思,雪妍默默松开他的手。径直走入了屋外的万花丛中,回头冲他点点头,会心一笑。 没有了刚才的顾虑,他凝神静气,准备提剑再大干一场。恰在这时,缓过神来的几个黑衣人以为寻到间隙,径直向雪妍所在的花丛走去。雪妍只是嫣然一笑,示意他不要阻止。 果然,未及近前,那几个黑衣人便已纷纷倒地,口吐白沫,满地打滚,痛苦不已。雪妍笑而不语, 那些花都是可以入药的药草,即可治百病,也是剧毒之物。只是,她自幼研习医术,早已是百毒不侵。那些花草原是为阻止外人进入的,不想终是派上了用场。 凌岳见此,再无不放心。问天剑再次扬起,招招致命。刚刚还围成一圈的蒙面人此时只剩半数。而花中淡笑观战的雪妍,因为前车之鉴,没有人再敢上前。 战局急转直下,与刚才不同的是,此刻是众黑衣人面对着凌岳手中沾满鲜血的问天剑,步步后退。 “怎么,都怕了?还不快滚!”凌岳不想再多杀人,大喝一声,眼前的黑衣人早已一哄而散。 转身望去,花间的女子依然是浅笑倩兮,绝美的容颜在姹紫嫣红的映衬下,愈发美不可言,宛若花中仙子。 “雪妍,我来救你!”凌岳正要上前。 “不,凌大哥,你千万不要过来。这花有毒!”雪妍忙挥手阻止道。 凌岳不由得止步,看着雪妍一步步从花间走出,脸上不经意间露出笑意。 11. 归去(三) “啊!”不过是几步的距离,凌岳一时失神间,一把羽箭径直射向雪妍的胸口。全然忘了她刚刚的提示,凌岳健步奔了过去,雪妍渐渐倒地,只是摇头,眼中全是自责和泪水。 “雪妍,你,你没事吧!”凌岳将雪妍抱起,一脸焦急和自责。 “凌大哥,你,你实在不该过来的。这,这花,”雪妍还要再说,却哽咽着再也说不出来。那些花原是她用来防身的,却不想害了自己最爱的人。 “我不管,我只要你没事。再说了,你不是神医吗?有你在,还怕解不了毒吗?”凌岳示意她不再多说,起身就要抱着她回屋。 “不错,一个是名震天下的慕神医,一个剑圣凌大侠。两位本来是天下无双,无人能敌。只可惜,现在凌大侠已身中剧毒,而幕神医却身受重伤。只怕二位,谁也救不了谁了吧!”伴着两声清脆的掌声,一身形俊雅,手持折扇,身着湛蓝锦袍,头戴玉冠的年轻男子自身后的竹林走来,男子声音清脆,衣着精致,年岁应该和晟睿不分上下。身后,刚刚离去的黑衣人们再次尾随而来。 “我种的花,你怎知我就不会有解药?”雪妍不顾疼痛,看着年轻男子淡笑道。说罢,便从内衣中取出一个白色小瓶,将一粒药丸送入凌岳口中。 “神医自是会有解药。只是,若是在下记得没错的话,这花丛中一共有15种不同的花。每种既是药材也是毒药。若是只中了其中一种花的毒,当然好解。可是若是所有的花在一起,那便是一种剧毒。就算要解,也要按照不同的分量重新一一配置吧!” 男子走到花丛附近,扫了一眼,转身直视雪妍一身白衣衬托下,愈发苍白的笑脸,一字一句道。 凌岳不理会他的话,用力托着雪妍,将她放到胸前,想要运力逼出她胸口的箭。 “凌大侠切不可运功,尊夫人身子薄弱,若是强行运功,只怕会加重内伤。再加上这箭中含有剧毒,一旦运功,箭是逼出来了,只怕毒药就要进入五脏六腑了。” “凌大哥,不要听他胡说!你吃了丹药,感觉好点了吗?我,我一定有法子帮你解毒的。”雪妍倒在凌岳怀里,阻止他强行运功,笑着安慰道。 “当然,吃了慕神医的这颗救命丹药,凌大侠虽然说功力大不如前了,但至少接下来的几日之内,生命是不会有危险的。再加上慕神医的妙手,假以时日配制出解药自是不难。只是,二位觉得,在下会给你们时间吗?”望着强行站起身,再次拿起问天剑的凌岳,男子轻摇折扇,一脸得意的笑问道。 “就算凌某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绝不会屈服于你们这些卑鄙小人!”凌岳面色狰狞,大喘着气道。 “凌大侠自然是威武不屈,但尊夫人呢?难道你忍心看着她毒发身亡,或是眼睁睁看着我身后的这帮兄弟们对她横加*冒犯?早就听闻紫白双姝不但医术高超,容貌更是倾国倾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男子一挥手,将折扇收起。脸上依旧是慵懒的笑容,退后一步,身后的黑衣人们再次拔剑而来。 凌岳再次挥剑而起,却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大大减退。身侧,雪妍胸口的血越流越多,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见他神色犹豫,雪妍冲他摇摇头。她心中已然明了,即便凌岳能凭借问天剑之利杀出一条血路,他们也一定会拿她的性命来威胁他罢手。她本想拔下胸口的箭,先他而去。但看到他此刻倔强不允的眼神,她知道,她若死了,他必会随后拔剑自刎。 百转千回,两人虽未言语,但眼中的神色,面上的表情,一举一动都已知晓对方的心意。不再相劝,亦不再挣扎,他放下宝剑,抱起浑身是血的她。 “只要两位告知马晟睿的所在,我等绝不会再为难二位!”蓝袍男子的声音再次在身后响起。 望着怀里的她,相视一笑。他没有回头,抱起她登上步步台阶。步走进卧室,这是他们新婚之夜的婚房,也是他们相遇相知的地方。 “凌大哥,此生能遇见你,我已心满意足。”雪妍吃力道。 “我也是!”他亦笑道。若非她相救,他早已不在人世。这谷中的十六年岁月,亦是他一生中最安宁,最幸福的时光。 “幸好雪儿和晟睿他们,他们不在。不然看到我们现在的样子,不知道那丫头要哭成什么样子。”雪妍强忍着不让泪水再次滑落,笑着转开话题。 “是啊,幸好他们不在。但愿睿儿能善待雪儿!”凌岳不再去看雪妍身上越来越大的伤口,目光看向竹林之外。 “他,他们到底在哪?说!”刚刚还自信满满的男子此时已然没有了耐心,脸色因恼羞成怒而变得通红。 看着年轻男子扭曲的脸,雪妍仿佛看到了早上下山跟她道别的睿儿,亦笑着回道:“你放心,睿儿的本质其实不坏,他,他一定会善待雪儿的!” 那个总是皱着眉头,一脸冷漠,桀骜不顺的少年,其实是脆弱的,内心深处的善良也从来不曾泯灭。他沉默寡言,但对他们夫妇二人却是恭敬有礼,他不苟言笑,却总会在那个小小的白衣女孩的笑颜里,不经意的扬起嘴角。他愿意,也只愿意为那个女孩去做任何事,哪怕是再无理,再难办。 忽然明白了妻子心中所想,凌岳眼中不再有忧虑,只是默默的笑对雪妍,不再言语。 “说,快说,他在那里?”看着地上似乎早已淡忘生死的二人,蓝袍男子再也控制不住,狂躁起来。拔剑直指雪妍的喉咙。雪妍一脸淡然,浑然不见。 再看一眼凌岳,无需再多的言语,用尽全力拔下胸口的长箭。鲜血四溅的刹那,白衣女子在他怀里静静倒下,如天使般绽放的笑颜定格在他的眼中。 “啊!”凌岳用尽全力挥起问天剑,剑光四射中,门窗早已散落一地。刚刚围在屋内的众人也纷纷被震了出去。 不等年轻男子想明白,爬起来制止时,问天剑已径直插入了凌岳胸口。他满脸幸福的微笑,抱着怀中的白衣女子,渐渐倒下。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