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一世妖娆》 2第 1 章 八坂樱离家的时候,只有十岁。 她已经记不清父母的脸,只记得站在出村的小桥上,回头那一眼看到的樱花。 粉色的枝垂樱。 优雅美丽。 小女孩的目光跟着在随风飘舞的花瓣移动,如水的双眸里第一次泛起了迷茫的涟漪。 她并不怪父母将她卖掉,毕竟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了,她留下来也是饿死,何况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她也不相信人贩子那套会带自己去一个不愁吃穿开心快乐的地方的鬼话。 她只是…… 那一刻,八坂樱觉得自己就像这一瓣离了枝头的花。 也许落在水里,顺着河漂到下游;也许落在地上,被人一脚踩进泥里;也许……就这么顺着风飘啊飘啊,飘到谁也不知道到地方去。 谁知道呢? 人贩子恶声恶气地催促她快点,小女孩应了声,低下头垂了眼,小跑了两步,跟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 我是新人。 请多多关照! 3从乡下来的浪人组 “你听说了吗?” “什么?” “就是那些乡下武士进京的事。” “哦,你说浪士组那些啊?我听说很多人根本就不是武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招来的。” “那位大人啊,连那种粗鲁的乡下人都要启用……真是不行了吧?” “说这些做什么,喝酒吧。” 这是文久三年早春。 京都夜晚的寒冷都隔在纸门之外,房间里四角点着灯,房中还燃着炭盆,将艺妓雪白的面颊映出一抹淡淡绯红,更添几分□。 这位艺妓叫明里,是这家叫做“丹波”的店里的花魁。 美丽自然是不用说的,最好是温柔和顺,如依水白莲一般,微微低着头,衣领间露着小片肩背的肌肤,犹如凝脂。 这时正伸着一双春葱似的纤纤玉手,为旁边的客人倒酒。 在另一位客人身边侍候的,是一个更年轻的女孩。穿着精致的长袖和服,漂亮得就像一个女儿节娃娃,但娃娃可没有她那样生动灵活的双眼。 她的衣领还是红色的,那代表她还是个艺妓学徒。 看到客人的酒盏空了,女孩连忙也拿起酒瓶来帮客人倒酒,一面问:“刚刚说的那些乡下武士,到底是什么人呢?他们来京都做什么?” 客人打了个酒嗝,顺势摸了摸她的手,嘿嘿笑着:“怎么?你对那些人感兴趣啊?” “那些可不是什么好人哦。听说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恶党哩。”另一边的客人也搭了腔。 女孩眨了眨眼,“诶?真的吗?既然他们这么坏,那怎么会让他们来京都呢?” “就是啊,不知道大人们在想什么?京都的治安本来就够乱了。强盗啊,无赖啊,攘夷党啊……再加上这些浪人,真是让人担心呢。” 女孩张了嘴,还要说话,明里却抬起眼来淡淡打断她,“小樱。你去拿三味线来,给两位客人唱个歌吧。” “哦。”被叫做小樱的女孩应声站起来,走向门口。 但她才刚想开门,纸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黑衣人风一般从外面冲进来,只用了一瞬间,就把里面两个客人打倒在地。 小樱惊呆在那里,当她想起来应该叫人的时候,那人已经回过身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那是个高个子男人,脸上蒙着布,看不清长相,但显然很年轻。捂着她的手宽大修长,粗糙而有力。 “别出声。”男人命令。 声音低沉冰冷。 事实上,就算他不说,小樱也已经完全被震慑住了,她睁大了眼睛,一霎不霎地盯着他的眼。 那样一双眼睛。 锐利如剑,又凶狠得就像某种野兽。 一个眼神已足够令人不寒而栗。 “你这混蛋是什么人?” 一个客人挣扎爬了起来,伸手抓住了自己本来放在一边的刀。 黑衣男子放开了小樱,飞起一脚将他的刀踢开,然后才冷冷道:“我是来替人收账的。” “没错没错,既然你已经有钱来找艺妓喝花酒,想必也应该有钱还了四味屋的账吧。” 另一个男人跟着从门口进来,这人也用布蒙着脸,比之前的黑衣男子更不客气,直接将本来已经被同伴打倒的客人踹得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便自行蹲□,从他怀里摸出钱袋,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向黑衣男子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迅速离开了。 那名客人捂着肚子勉强追到门口,大叫起来:“这是抢劫!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抢钱啦。快抓住他们。” 店里顿时骚乱起来,老板娘和负责维护秩序的杂役也赶了过来。 小樱本想说话,却被人握住手拖到了一边。 她回过头,正对上明里平静如水的眼睛。 明里正悄悄将一根手指竖在唇前,轻轻摇了摇头。 她是意示自己不要开口。 小樱有些不解地皱起眉:“姐姐?” 明里轻轻叹了口气。“你听我的就是了。” 小樱抿紧了唇,沉默下来。 明里虽然并不是她的亲姐姐,但在艺妓的世界里,“姐姐”既是老师又是引导者,对于一个学徒,本来就是绝对权威的存在,是绝对不允许反抗的。 所以明里不让她开口,小樱就一直抿紧了唇。 即使在奉行所的人来调查的时候,也只是跟在明里后面,一言不发。 两名受伤的客人很快被各自的家人接走,奉行所的人了解了当时的情况之后,也跟着离开,但店里的生意也大受影响,很快便提早打烊了。 明里和小樱也因而得以更早地返回自己的住所。 在将明里送回她的房间之后,小樱本该像往常一样行个礼就回自己的房间去的。 但她行完礼之后,却依然坐在那里。 明里对着镜子开始缷妆,一面淡淡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姐姐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呢?”小樱嘟着嘴道,“我记得那个男人,如果让我再见到他,我一定能认出来的。如果告诉奉行所的话,一定能抓到的……”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明里叹了口气,打断她,“你应该更谨慎一些。不要管自己不该管的事情。” 小樱抿了抿唇,大眼睛里满是委屈,“可是……” “我们做这一行的,有很多时候会接触到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但那并不是好事。”明里轻轻道,“不该你听的,就不要听,不该你问的,就不要问,不该你说的,更不能说。不然麻烦的只会是你自己。比如今天……浪人队的事也好,那个男人的事也好,你应该统统忘记。这样才能够在岛原活下去。” “可是……”知道不能反抗姐姐,小樱还是忍不住低声嘟哝道,“如果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管,对什么都没有兴趣的话,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明里怔了一下,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小樱。 这个女孩子只有十六岁。 正是什么都好奇的年龄,但却已经在岛原呆了六年。 明里一时间不知应该羡慕六年时间也没有磨去她天真单纯的心性,还是应该取笑她六年来也看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与将来,或者……她应该悲叹自己只比她大六岁,却早已经耗尽了一生。 作为一个艺妓,又怎么可能还有什么人生的意义? 那之后过了一个多月。 那天晚上跑到“丹波”来抢钱的两个人一直都没抓到。 小樱虽然在明里的约束下更加谨言慎行,但却依然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时常对各种事情都流露出莫大的兴趣。 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闪闪发光,就像什么小动物一样。 明里对于这一点又是无奈又是羡慕,但只要她没有招惹到什么麻烦,大半时候,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时候,那天晚上的客人们谈论的浪人队已经分成了两派。 这些浪人们本来是由幕府从各地招募而来,随将军一起进京,担任警卫的。但到了京城之后,提议招募浪人的清河八郎却意图与勤王势力联合,将这支队伍用于勤王攘夷。计划败露之后,清河八郎带着大部分人离开了京都,但有小部分人则留了下来 他们住在洛西的壬生村,自称为“壬生浪士组”,据说是为了保护将军保护朝廷保护京都才留下来的,但是显然在大家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至少小樱接触的那些客人,大半都只是把他们当成大麻烦,又是害怕又是鄙夷,避恐不及。 勤王攘夷之类的大道理小樱当然并不清楚,她对此很不能理解。 “既然他们是为了保护京都才来这里的,为什么大家都讨厌他们呢?”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是有一天下午,在舞蹈课的课间休息时。几个十几岁的艺妓学徒凑在一起,趁着老师、姐姐和老板娘都不在的时候说一些闲话。 “什么啊,京都有奉行所,还有保护御所的武士大人们,要那些人来做什么?” “我听说他们经常喝得醉醺醺的去找商人们要保护费,不给就要打人。这算什么保护啊?” “咦?那个不是精忠浪士组吗?” “一样啦,反正都是那群浪人。据说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党,太可怕了。” “就是。”一个叫千代的学徒抬起手夸张地在鼻子前面扇了两下,“据说那些乡下人从来都不洗澡,臭死了。” “何止。我听说他们根本就不是武士。脱蕃浪人啦,农民啦,还有逃犯呢。现在京都的治安本来就不好了,再有这样一群乌合之众……真不知道会津大人怎么想的。像这些人就应该早早赶出去。”小百合比小樱大两岁,很快就要成为正式的艺妓了,说起话来故做老成地拿腔拿调。 小樱不太喜欢她,将脸扭向一边,悄悄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旁边叫初桃的女孩看到了,一面笑着伸手来拧她的嘴,一面道:“其实对我们来说,他们是什么人也没有区别吧?反正只要到店里来,都是客人。” 千代皱起鼻子摇摇头,“讨厌~我才不要招待那样的客人呢。” 小樱跟初桃打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其实……乡下人又怎么样呢? 这里的姑娘们,谁又不是从乡下来的? 若是旗本家的小姐,又怎么可能会被卖到这里来做艺妓呢? 老师再进来的时候,年轻女孩们的休息时间便结束了,重新开始练习。 舞蹈是艺妓们最重要的技艺之一,老师也非常严格,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细致的眼神,都容不得一点马虎。 但是窗外传来骚动的时候,小樱还是忍不住向那边看了一眼。 是壬生浪人组的人在巡逻。 总共有四个人,都穿着浅葱色的羽织,带着刀。 那些骚乱正是行人们匆忙躲避他们而引起的。 为首一个浪人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但眼下那张威武的面孔上却只有忧虑与无奈。 小樱一眼看过去,却先看到了最后那个男人。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人,高高瘦瘦的,长发在脑后束成一把,微微低着头,眉眼藏在护额的阴影之下。 但小樱还是认出了他。 那样的一双像狼一样凶狠冷寂的眼睛,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那天晚上的记忆在脑海中闪回。 那个人凶狠的眼神。 那个人冰冷的声音。 那个人手掌的力量。 …… 小樱不由打了个寒战,手里的折扇啪地掉在了地上。 琴声停下来。 跟着就是老师严厉的责骂。 其它学徒也停下来,有人同情地看着她,有人则在掩了嘴窃窃偷笑。 小樱跪下来,低下头道歉,努力地收拾了自己的情绪,将全部的心思放到舞蹈上来。 好不容易结束了舞蹈课,几个女孩恭恭敬敬送了老师出去,才松了口气,各自坐在那里捏肩揉腿。 小樱不由又转头看向窗外。 壬生浪人组的人当然早已经过去了,现在外面一切如常。 初桃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小樱,你刚刚吓坏了吧?” 小樱回过头来,“什么?” “刚刚那些浪人走过去的时候啊。” “哦,不是。我才没有被吓到。” “撒谎。”千代凑过来,伸手刮了刮她的脸,“扇子都掉了,脸色都变了,还说没有。小樱明明也很怕他们吧。” “竟然用浅葱色做羽织,真是不知所谓。”小百合哼了一声,挑起眉来评价。 “就是就是。”千代几乎立刻就回应了,“还是山形纹呢,真是土死了。那些人到底知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啊?这里可是京都啊,京都。” 其实刚刚大家都有看到那四个人吧,那…… 小樱摇了摇头,把话咽了下去。 那天晚上看到那个男人的只有自己和明里姐姐,其它人不可能知道那是谁。说了也没用。 不过……连那种专门帮人收账的男人也收容在内,这个壬生浪士组,也许的确跟大家说得一样,就是一群给人添麻烦的乌合之众吧? 但刚刚那些人,为什么看起来那样……一脸无奈的感伤呢? 作者有话要说:讨厌啦~ 你们对新人应该更温柔一点嘛~ 修改并章! 4大念佛会上的少年 没过多久,就到了壬生寺的大念佛会。 在京都的春天,这是一次很热闹的盛会,除了通常的庙会之外,最让人称道的,还是壬生狂言的表演。 小樱自然老早就开始期待起来。 老板娘也算开恩,特意放了这些小学徒一天假。 小樱照例大清早便起来了,服侍姐姐洗漱完之后,问了一声:“姐姐要一起去看么?” “不去了。”明里懒懒回答,“年年都是那些,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我觉得很精彩。”小樱兴致还是很高,“而且多热闹啊。” “你就是冲着热闹去的吧。”明里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人多有什么好?只怕到时候挤得你连个舞台都看不见。” 小樱打了几个哈哈,跟姐姐道了别,叫上初桃和千代一起高高兴兴地往壬生寺去了。 结果倒是让明里说中了。 从黑船开国以来,世道就变了,这两年连京都也开始不太平起来,所以专门赶来在大念佛会上祈福请愿的人反而比往年更多。 当然逛庙会和看狂言的人跟着也就多了。 小樱她们跑到大念佛堂的舞台那边时,果然已经围得人山人海。 几个女孩站在人群后面,踮起脚也看不清舞台上的人影。 千代沮丧地嘟起嘴来,“讨厌。怎么会这么多人的?都看不到了。” “找找看吧,总有可以看清楚的位置的。” 小樱这么说着,左右看看,向人群中挤进去。结果跑来跑去,不但没有找到能看表演的地方,反而连同伴也失散了。 等她停下来喘气的时候,周围已经完全没有认识的人了。 刚开始的时候小樱有一点惊慌,但壬生寺她并不陌生,而且这里这么多人,应该不也会有什么事。所以很快就平静下来,继续找能够观看狂言的地方。 她看中的是舞台侧面的一棵大树。 虽然有点偏僻,角度也不算很好,不过,只要她能爬上去,便可以毫无阻碍地越过众人的头顶看清楚舞台了。 但显然并不止小樱一个人有这种想法。 当她跑到树下,抛弃平日的优雅娴淑,脱下木屐,提起衣服的下摆,准备往树上爬的时候,就听到头顶有个声音笑道:“哎呀,这么漂亮的小姐学人家爬树可不好。” 小樱抬起头来,看到上面的树枝上坐着一个白衣少年,没有结髻,乌黑柔顺的长发就那样披在肩头,肤色很白,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漂亮得就像个女孩。 小樱撇撇唇,“你不是也在树上吗?难道不是爬上去的。” 那少年又笑了笑,“说得也是,这不是没办法嘛。这么多人,我们这样的小个子都看不到舞台了。” 小樱应了声,也不再理会他,继续抱着树向上爬。 白衣少年坐在树枝上,也不再管台上的表演,只低头看着她,就好像她爬树比壬生狂言更精彩一样。 小樱被他看得不自在,索性向他伸出手。 白衣少年有点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诶?” “拉我一把啊。”小樱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哦哦。”白衣少年连忙应了声,伸手握住小樱的手,往上拉。 这少年看起来斯文秀气,力气却实在不小。有他帮忙,小樱很快就爬到了树上,跟他坐在一起。 好在这棵树够大,这样两个半大不小的少年的体重也完全不是问题。 等她坐好之后,少年才松了手,笑道:“看不出来么,你看起来像个有钱人家的女儿,没想到爬树也挺有一手的。” 小樱现在是艺妓学徒,长得漂亮,各项技艺也出色,很快便能成为真正的艺妓,何况又是明里的妹妹,所以老板娘也舍得在她身上花钱,吃穿用度一点也不差,反正日后总能十倍百倍地赚回来。 今天她穿着一件亮蓝色的衣服,绣着绿色的蔓草,袖子和下摆上还点缀着一些嫩黄色的花朵。非常漂亮。而且面料用得是柔软的丝绸,根本不是一般的小姑娘能穿得起的。 所以少年会这样说也并不奇怪。 但难得放一天假,小樱可不想提这种扫兴的事,只是含糊地回答道:“小时候常常爬的。” “我也是呢。”少年笑着道,“真怀念啊,那个时候。” “……有什么好怀念的呢?上山砍柴,下水捉鱼,每天从日出劳作到日落,却依然根本吃不饱……” 小樱这么想着,竟然不自觉地轻声说了出来。 当她意识到自己发出了声音之后,吓了一跳。 不在店里,身边又不是艺妓姐妹,她竟然一时又忘记了姐姐的教悔。她连忙住了嘴,斜眼看了看身边的少年,抿紧了唇。 少年依然一脸微笑,也没再追问。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得就像这时拂过树梢的风。 小樱也没再说话,侧过头去看舞台上的表演。 那天表演的狂言是《红叶狩》和《土蜘蛛》。 小樱看得很入神,紧张的时候便忍不住抓住了身边少年的手。 少年也不抗拒,其实他看小樱的时候,反而比舞台更多。 在他看来,这个女孩子比狂言有趣多了。一身华贵的衣裳,却又能像猴子一般灵活地爬树,而且听她的语气,小时候应该吃过不少苦。 他想她也许是出身穷苦人家,然后被有钱人收养了。 把自己的孩子过继给别人当养子,好让他能过上好一点的生活,或者继承某种身份,这是常有的事情。近藤先生也是这样的。 少年侧脸看着她,心头不由多了几分亲近。只是女孩专注于表演,并没有察觉而已。 表演结束之后,下面的人陆续散了,小樱也准备从树上下去,但是旁边的白衣少年却叫住她。“等一下。” 小樱扭头看着他,他却已纵身从树上跳了下去。 他们坐的树枝离地差不多有一丈高,少年却毫不在意地直接就跳下了,小樱的惊呼还在喉咙里,他已经落到了地上。动作轻盈,安然无恙。 ……只是想故意卖弄吗? 小樱刚一皱眉,少年已向她张开了双臂,“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小樱有点犹豫,这种高度虽然摔不死人,但若有个万一……自己吃苦不说,老板娘那里她就说不过去,如果要让他多掏医药费什么的,只怕以后自己就别想再出来看热闹了。 “别怕,我会接住你的。”少年微笑着在树下鼓励她。 小樱皱了眉,少年又道:“你那身衣服,要是爬来爬去磨脏划坏了,回去不好交差吧?” 也许是少年这句话起了作用,也许是他的笑脸看起来的确值得信赖,小樱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往下跳去。 往下坠落的呼呼风声在耳边响起,小樱紧张得闭上了眼睛,但下一秒,她已落在了少年的臂弯里。 “你看,我说我会接住你的吧。”少年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朵响起来。 他正抱着她。 这少年正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身材并不高大,但臂膀却结实有力,稳稳地接住了她。 年轻男子的气息环绕在她鼻端,小樱在那一瞬间红了脸,连忙挣开他的手,站回地上。 少年左右看了看,将她的木屐捡回来放在她脚边,笑着问:“你叫什么?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我叫小樱。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小樱穿好了木屐,向少年行了个礼,便转身要走。 “还是我送你吧。”少年依然是一脸温和的笑容,“天色也不早了,最近这附近可不太平。” 他这样说,小樱不由得便想起之前大家说的壬生浪士组来,不由有些担心起来。据说壬生浪士组的人也是住在这附近的,万一要是碰上他们怎么办。 她不回话,少年就当她默许了,“那么,走吧。往哪边?” 他们还没走出壬生寺,便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冲田君。” 少年停下了步伐。 小樱跟着停下来。 她倒不是因为这少年的关系,而是那个声音。 低沉的男中音,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锐,就像出鞘的刀。 她曾经听这个声音对她说过一句“别出声。” 小樱循声看过去,果然看到那个男人正快步向这边走来。 白衣少年向正走过来的瘦高个男人笑眯眯地抬起手打招呼。“哟,阿一。” 小樱怔在那里,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他们……是认识的? 那个男人今天没有穿壬生浪士组的羽织,一身很普通的蓝灰色衣服,看起来并不起眼。他走到白衣少年身边,道:“近藤先生在找你。” 声线没有多少起伏,依然是那种冷冰冰的质感。 小樱想他那天大概并不是故意要吓她,而是平常就是这样。但……随时随刻都像会斩人的刀,不是更让人害怕吗? 这样想着,女孩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诶?有什么事吗?可是我正要送这孩子回家……”被叫做冲田君的少年似乎有点为难。 小樱连忙道:“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少年微微皱起眉,有些担心地道:“那怎么行呢?你一个女孩子……” 那边的高个子男人跟着向小樱看了一眼。 小樱的目光与他一触,吓得又向后退了一步,甚至没注意脚下,退到了台阶边缘,一脚踩空,整个人便向后跌出去。 “小心。” 小樱惊呼未落,白衣少年已经伸出手来,一把抓住她,将她拉了回来。 小樱扶着少年的手臂站稳,惊魂未定的喘息着。 “怎么了?”少年柔声问,“你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小樱轻轻摇了摇头,却忍不住悄悄抬起眼,从眼角偷看了一下那名灰衣男子。 他也正打量她。 然后乌黑的瞳仁骤然一缩,皱起眉来。 ——他也认出她了!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小樱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抓紧了白衣少年的手臂。 “哎呀,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嘛?”少年笑起来,回头去问那边的男人,“阿一认识小樱?对人家做过什么?看把小姑娘吓成这样了……” 那边的男人抿紧了唇没说话,小樱连忙道:“不,没有。没有的事。” “那你为什么怕他?”少年追问。好像得不到答案就不会罢手一样。 小樱咬了咬自己的唇,半晌才找到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他……是壬生浪士组的人。” 少年怔了一下,皱起眉来,缓缓问:“小樱你害怕浪士组的人?” 这是见面以来,小樱第一次看到他敛起笑容,露出正经严肃的表情,她有些意外,一时也顾不上回答。 “那么,小樱你怕我吗?”少年问,声音很轻,但表情依然严肃。 小樱摇了摇头。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个少年是谁,但他显然是一个温柔的人。 “我叫冲田总司。”少年自我介绍道,“也是壬生浪士组的一员。” “诶?”小樱惊呼出声,看着他,愣愣地眨了眨眼。 怎么会这样? 这样清秀温柔的少年,怎么可能是传说中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浪人? “这位叫斋藤一。”冲田总司指向那边的高个男子,“如你所见,我们并不是怪物,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就拨剑砍人的疯子,你为什么会害怕我们呢?” “要说为什么……”小樱回答不上来。 因为大家都那样说,所以自然就害怕起来了吧? 但事实上,她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也不了解他们是什么人。 不过…… 小樱又偷偷看了那个叫斋藤一的男人,这个人的确是替人收账随便打人的恶党吧? “总司!” 冲田总司本来还想说什么,被人大叫着打断了。 一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大叫着跑过来,停在他面前,双手撑着膝盖喘了口气才道:“原来你们都在这里,近藤先生找你过去。” “嗯,刚刚阿一跟我说了,但我想……” “好像是美津姐来信了。” “咦?姐姐的信吗?”冲田总司的眼睛几乎立刻就亮了起来,若不是小樱还在旁边,只怕已经直接跳起来跑去了。 小樱连忙再次行了礼道:“你请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我来送她。”斋藤一低沉的声音跟着响起来。 冲田总司这才点了点头,“嗯,那么就拜托了。”然后才跟着后来的少年一起向壬生寺后面跑,走出一步还不忘回头来向小樱道:“你不要怕他,这家伙可不是会伤害女人的人。” 虽然他这么说,但小樱却依然记得斋藤一那天冲进来打人时的凶狠。虽然他的确是没有伤害她和明里姐姐,但…… “走吧。”斋藤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樱不想他送,但是面对冲田总司能说的话,这时却说不出口,只好抿紧了唇站在那里。 斋藤一却没再多话,转过身,自顾向前走去。 他认出了她,自然也记得应该把她送回哪里。 小樱有点不知所措。 她没动,斋藤一就在前面两步的地方停下来,等着她。 ……不管怎么样,她总是要回去的。 小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向前走去。才刚走出一步,左脚的脚踝就传来一阵疼痛。 大概是刚刚摔那一下扭到了,本来只是站在那里还没觉得怎么样,这时一走,就痛得钻心。小樱忍不住□着蹲□来,伸手去揉扭伤的脚。 斋藤一看了她一会,然后走到她面前,背对她蹲□。“我背你。” “诶?”小樱又吓了一跳,更加不知如何是好。 斋藤一保持了那个姿势好一会,才稍有点不耐烦地道:“天快黑了。” 是的。眼见着天色就要暗下来了,如果她一直不回去的话,肯定会被老板娘骂的。而且,如果千代她们已经回去了,而她一个人迟迟不归,只怕老板娘会怀疑她想逃跑,那就不只是骂一顿那么简单了。 小樱咬了自己的唇,颤抖着伏到了斋藤一背上。 高瘦的男子背着她,快步向寺外走去。 一路上都没说话。 斋藤一好像并不太喜欢说话,小樱本来就怕他,自然更加不敢开口。 一直到远远能看见岛原的红灯笼,斋藤一才缓了缓脚步,轻轻说了句:“多谢。” “诶?”小樱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伏低身子,将头靠近斋藤一肩头。 斋藤一顿了顿才继续轻声道:“那天的事……多谢你没有说出来。” ……他为这个感激她? 小樱眨了眨眼,也就是说冲田他们并不知道那件事?他瞒着自己的队友?并不想他们知道? “但……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呢?”小樱忍不住问。 斋藤一静了一会,声音更低,“我欠别人人情。” “但是……”小樱皱起眉来,“姐姐说,如果你做错事,又担心会受到处罚的话,说谎和隐瞒是最愚蠢的方式。如果不想越错越多,最好第一时间就自己承认。” 她话没落音,斋藤一已经停了下来。 小樱才忽地惊醒,伸手捂住自己的唇。 她在说什么? 为什么明明之前还害怕得要死,人家不过稍微对她温和一点,就这样得意忘形起来。 她到底凭什么对斋藤一这样的人说教? 小樱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过问你的事,我只是……那个……总之……对不起……” 斋藤一却没再说什么,继续向前走去。 “等等。”小樱叫住他,“请在这里放我下来吧。” “你的脚好了吗?”斋藤一问。 “不,那个,你知道我是……”他见过她跟着明里招待客人的样子,但小樱这时却不知为何难以启齿,末了只是轻咳了一声,“我……不能让别人看见我跟一个男人……” 这里已经是岛原大街了,甚至已经可以看到丹波的招牌,如果被老板娘看到她被一个年轻男人背回来,就有她好受的了。 斋藤一没再说话,蹲□,轻轻将她放下。 小樱站稳之后,向他行了一礼,“多谢你送我回来。” 斋藤一低下头回了礼,并没有说话。 小樱活动了一下脚踝,一瘸一拐向丹波的后门走去。 快走到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 斋藤依然站在那里,高高瘦瘦的身形挺得笔直,影子被灯光拉得老长,溶在夜色里。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羽织的浅葱色和山形纹……懒得解释了…… 有疑问的姑娘请自行百度吧-_- 5艺妓的前路 小樱的晚归着实挨了老板娘好一顿骂。但因为她确实扭伤了脚,倒并没有其它的惩罚,也算是顺利过关。 第二天她的脚踝就肿了起来,既不能跟着明里去招待客人,也不能去上舞蹈课,只能自己呆在房间里练习三味线。 初桃和千代过了两天才偷空来看她。 初桃很担心地看了看她的脚。“那天我们担心死了。” “就是啊。差点以为你被那些乡下浪人抓去了,听说他们的屯所就在壬生寺里呢。”千代说着吐了吐舌头,“还好只是扭到脚。” 小樱笑了笑,道:“没什么啦,已经快好了。你看,走路已经不痛了。”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一般,她站起来走了两步。 虽然不如之前敏捷,至少没有再一瘸一拐。 “你就是爱逞强。”初桃拉她坐下,笑着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小樱呵呵笑着,继续拿起三味线来一面弹一面跟姐妹们聊天。 千代道:“小樱你知道小百合已经是正式的艺妓了么?” “我听说了,怎么了?” “她真惨,第一次正式招呼客人,就是壬生浪士组的人。”千代口中虽然说惨,但神情里却有几分幸灾乐祸。 “也不能这么说啦。”初桃道,“我倒是听说那些客人出手挺阔绰的。” “那又怎么样呢?”千代嘟起嘴,“我偷偷去看了一眼,的确都是些乡巴佬,又土气又粗鲁,根本就不懂得欣赏。给他们跳舞,还不如去跳给狗看。” “其实他们也……” 小樱本想为他们分辩。壬生浪士组里也并不都是大家说的那样凶神恶煞,也有温柔的人。 像冲田那样。 就算是斋藤一……至少在他背上的时候,小樱还是觉得十分安稳可靠。 她不明白大家为什么那样厌恶他们。 其实就像冲田说的,壬生浪士组的人……并不是怪物,他们也会跟大家一样去看狂言,也会为了亲人的消息雀跃欢喜,也会欠别人的人情,也会有做错事的忧虑。 就像她,就像这世上千千万万普通人一样。 不过想想其实她也只见过他们一面,要说真正了解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只怕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且要是让人知道她认识那些人的话,那天的事情只怕就没这么轻易掩饰过去了。 所以小樱说到一半又闭了嘴。 “也什么?他们是指谁?”千代追问。 小樱笑了笑,道:“我是说,其实他们也是客人,如果要我们跳舞,那也没有办法吧?” 她这样说,自己觉得有些可笑。亏她那天还跟斋藤一说教,说什么不想越错越多,最好一开始就坦白。 但其实谁又没有一些需要隐瞒的事情? “嗯。”千代叹了口气,“要是能像明里姐姐那样可以自己挑客人就好了。” “那是因为明里姐姐受欢迎,好多有权有势的客人追捧她。所以老板娘也不敢得罪她。”初桃笑起来,“你?没可能的。” 千代有些认命地又叹了口气,“也许将来小樱也可以吧?” 小樱本来在想自己的心事,也没注意她们在说什么,这时听到她们提到自己的名字,才抬起头来应了一声:“啊?” 千代噗哧笑出声来,自己摇着头道:“不行不行,就这个呆样,是做不了花魁的。” 小樱这才意识到她们在说什么,连忙也摆了摆手,“我怎么可能?再过十年,我也比不上姐姐一根指头。 初桃静了下来,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再过十年,我们就老了。” 她和小樱同年,年轻轻的,说这种话似乎有些可笑。但她这句话一说出口,其它两个女孩也不自觉地闭了嘴。 十年后,她们不过二十六七岁。 但作为艺妓,却的确已不算年轻了。 这一行里,谁也没有十年如花岁月。 就算是这些十几岁的学徒,也深谙这个道理。 小樱转头看向窗外。 院子里的樱花已经开了,风吹过的时候,会有花瓣随着风晃悠悠飘到墙那边去。 她看了很久。 然后低下头来,重新拨响了手里的三味线。 那天稍晚一点的时候,老板娘来看了小樱。一方面是看她脚好了没有,一方面是找明里商量,是不是应该让小樱成为正式的艺妓了。 她们的老板娘叫近江,是个四十来岁的枯瘦女人。以前也曾经是艺妓。 在岛原这种地方,这就像是一个循环。 年轻的时候被卖进来,努力赚钱还债,这个债不单是自己的卖身钱,还有自己的吃穿用度,各种课程的学费。等到还清之后,人也就老了。一辈子耗在岛原,除了艺妓的技能,什么也不会,依然只能继续吃这碗饭。有些人能够成为教习乐器舞蹈的老师,有些则会被老板娘收作养女继承那家店,或者自己开一家,再买些年轻的小姑娘来。 但就算这样,也算是极幸运的待遇了。大部分艺妓甚至都看不到自己老去的那一天。 明里斜眼看了小樱一眼,轻笑道:“还不急。” “你看连小百合都可以独当一面了,小樱各方面都比她好,应该也可以了吧?”老板娘劝说道,“而且我看她在客人们面前的人缘也很好,这几天养伤,都有不少人在问哩。” 明里喝着茶,淡淡道:“那您是想要一个像玉叶那样的货色,还是想要一个岛原的花魁?” 玉叶是小百合的姐姐,虽然年轻时也曾风光过,但现在已经并不太受欢迎了,跟明里自然更加没得比。 艺妓之间的姐妹,其实说是师徒还更合适。 姐姐要负责查看妹妹的功课,教她各种规矩礼仪,将她介绍给自己的客人,为她铺好要走的路。而当这个妹妹开始成为正式艺妓开始赚钱之后,便要从自己的收入中抽出一部分来供奉给姐姐,一直到死,或者某一方不再是艺妓。 每一个艺妓都是这样被带出来的,所以她们在挑选妹妹和为她安排的时候,也十分慎重。 老板娘听到明里这么说,自然也就没有再说这件事。寒暄了几句之后,试探性地又提起另一件事来,“明里小姐,是不是也该考虑找一个‘旦那’了?” “旦那”,是女子对自己丈夫的敬称。老板娘当然并不是想明里结婚,艺妓是不能结婚的。就算有人愿意为明里赎身脱籍娶她,只怕老板娘现在也不肯放弃这棵摇钱树。 在这里说“旦那”,是指供养人。这个人会与艺妓在一段时间里保持类似“夫妻”一样的关系,为她举办宴会,为她置办衣饰,为她打点各种日常花销。但并不是真的结婚,他邀请艺妓出席宴会或者表演的时候,依然要支付相应的费用,而艺妓们也依然会接待别的客人,只是“旦那”可能会享受一些特殊的待遇而已。比如留下来过夜,或者在邀请上的优先权。 所以,对老板娘来说,如果明里能有一个“旦那”,就表示她每个月都会多出一笔固定收入。所以她很热衷于这件事,甚至开始向明里说,哪位大人已经托她来问明里的意思了,哪位先生又开出了什么样的条件。 明里只是静静听着,半晌才轻笑了一声,也只是淡淡回答,“还不急,再看看吧。” 老板娘虽然很心急,但明里这么说了,她也就只能轻轻应了声。 现在明里的确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光芒万丈。不但丹波,就算整个岛原,也在她的明媚艳光照耀之下。跟她闹得不愉快对自己和丹波都没有一点好处。 老板娘出去的时候,很和气地拍了拍小樱的脸,说了句:“你可要争气啊。” 小樱乖乖应了声,送了老板娘出去,转过身来,却看到明里靠在窗前发呆。 小樱叹了口气,道:“姐姐你好厉害,你在这里老板娘都不敢大声说话,如果只有我的话,她一定已经叫人拿鞭子来抽我了。” 明里笑了笑,道:“所以你要争气。” 小樱微微一皱眉,“怎么姐姐也这么说?” 明里将手里的茶杯放到一边。“因为在这里。只有花魁才能挑客人。” ……但也只是能挑“这一个”或者“那一个”而已,并不能挑“去”或者“不去”。 后面这半句,明里没有说出口。 小樱终归要去招待客人,她自己终归也要让一个男人做自己的“旦那”。 拖得了今天,拖不了明天。 这就是命。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问我这是哪部作品里的冲田君…… 唔……也许……只是我的总司~呼呼呼~ 顺便……文中若有不理解的名词……请自行百度或者直接留言问吧^^ 当然,我的解释是否正确官方……就不予保证了。(严肃 6再见冲田 小樱再见到壬生浪士组的人是几天以后。 她和初桃一起上街帮姐姐们买东西。 本来像这样的跑腿,女佣去就行了,但小樱自己主动要求帮忙,明里也知道她是因为这些天脚受伤闷坏了,也就由得她去。 她们在路边的茶店歇脚时,便正碰上壬生浪士组的巡逻。 路上行人纷纷闪避,初桃也拉着小樱移动了位置背过身去。 “小樱。这不是小樱吗?” 但偏偏有人叫了声,声音温和清爽,像是大念佛会那天的少年。 小樱回过头来,果然看到冲田总司正站在路中,看向这边。 他今天还是一身白衣,但是外面罩了件羽织,是被小百合和千代嗤之以鼻的浅葱色山形纹,但跟他却意外地合衬,看起来清新爽朗。长发用绳子束在脑后,也束了护额,让他漂亮的面孔多了几分英武之气。但眼神依然很温柔,清澈明亮。 小樱完全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见他,连忙站起来,低头行了礼:“冲田先生。” “哎呀,不用这么叫啦。”冲田总司摆了摆手,笑得眉眼弯弯,还是那天温和的少年。“我听阿一说你的脚扭伤了?一直想去看你,他又不告诉我你住在哪里。现在没事了么?” “托您的福,已经好了。”小樱轻轻回答。 冲田总司皱了一下眉,“怎么好像突然生疏了很多?那天回去挨骂了吗?” 虽然那天的确是挨了骂,但小樱这时拘谨,倒并不是因为那个 。她也并不讨厌冲田,而是冲田总司这么一找她说话,几乎整条街的目光便都悄悄落到了这里,实在并不是一件让人好受的事情。 但浪士组的人却似乎并没有这种自觉。 冲田总司后面一个高大的男人跟着就凑了过来,“什么什么?总司你认识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吗?” 另一个少年也叫起来,“啊,是大念佛会那天那孩子。” 他们今天也是四个人一组。除了冲田总司之外,另一个少年小樱也见过,就是那天跑来找他回去的人。他个子比冲田高一点,脸稍有点长,但却十分端正,眉目间似乎还有没来得及退去的稚气,却努力地显出老成的样子来,看起来明明也比小樱大不了多少,却要管她叫“那孩子”。 冲田笑了笑,侧过身来介绍:“这位是藤堂平助。这是原田左之助,永仓新八。这位是小樱姑娘。” 原田左之助就是之前那个大嗓门的高大男子,长相粗犷,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敞着,露出大半结实的胸膛。永仓新八跟在他后面,个子矮小,但看来却十分精干。他们看起来年纪比冲田他们大一点,但依然十分年轻,浑身都散发着青春的朝气。 小樱一一见过礼,其实心头却有点莫名。 介绍这些人给她做什么呢,难道以后还能常来常往? 永仓新八向小樱回了礼,一面打趣冲田,“近藤先生一定会很欣慰的。天才剑士总司先生终于也到了对女孩子感兴趣的年纪了。” “土方先生会更欣慰才对吧?” “说得也是,不过,这样的小姑娘还是不要让他看到比较好吧?” “诶?土方先生怎么了?为什么不能看到?” 两个年长的男子对视一眼,大笑起来,“啊哈哈哈,平助你还小,不知道也罢。” “什么嘛。” 冲田有点无奈地看着他们:“喂,我说,你们不要胡扯了。不是那种关系啦。”又转过头来向小樱赔礼,“抱歉,都是些一起练剑的粗人,喜欢乱开玩笑,小樱你不要介意。” 比起平常跟着姐姐见到的客人,这种程度的玩笑实在也算不了什么。但他这样一道歉,小樱却不自觉地窘迫起来,微微红了脸,低下头来,轻轻道:“各位……是在巡逻中吗?” “嗯。”冲田大概也看出来小樱的心情,笑了笑,道,“我们得继续往前走了,以后再见吧。” 小樱点点头,又向他们行了一礼,“再见。” 冲田回了礼,但拖着藤堂平助继续向前走去。 原田左之助笑眯眯地向小樱多说了一句“我们住在壬生寺,小樱你有空就来找我们玩嘛。”然后才跟上去,一面追还一面嚷:“急什么?巡逻哪天不一样啊?大街又不会走,难得有个姑娘肯跟我们聊聊天的。” 看着他们走远,小樱才松了口气。 周围的行人商家似乎也松了口气,然后便用各种奇怪的目光打量这个跟壬生浪士组的人有交情的少女。 小樱觉得很不自在,正想叫初桃早点回去,却发现初桃依然在看向冲田他们离开的方向,神情呆滞,双颊泛红,目光却像星星一般闪闪发亮。 “初桃?”小樱试探地叫了一声。 初桃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握住了小樱的手,“你什么时候认识那些人的?” “呃,那个……”小樱迟疑了一下,让初桃答应保密之后,才把那天看狂言的时候碰到冲田的事说了。当然,还是跳过了斋藤的事没说,只说自己后来扭伤脚,也是浪士姐的人送她回去的。 “真好。”初桃赞叹着,双眼又开始闪闪发亮。“他们都好帅哦~那个叫冲田的少年真是个漂亮的人。后面那个叫原田的也好有男子气概,就算是藤堂和永仓,也算得上是俊朗的男人哩。” 小樱不由吃惊地睁大了眼,刚刚那些名字她都没有记住,初桃竟然记得一字不差。 初桃又叹了口气,目光就像春日里被风吹皱的湖水,“真是不明白千代的眼光,如果能够招待这样的客人,又还有什么可不满的呢?” 小樱怔了一下,转头看向冲田他们走的那边,大街的另一端,远远还能看到浅葱色的衣角翻飞。 但……他们也会去岛原么? 心中像是突然有什么纠结在一起,闷闷地发疼。 小樱并不希望在丹波看到冲田。 她喜欢冲田的眼睛,看起来那样清澈单纯,她觉得有那样干净的一双眼睛的人,真不该到岛原那种污秽的地方去。 同时,也许,在她心底某个地方,也同样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浓妆艳抹声色事人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扭到脚要人背什么的,我缀喜欢了~ 7艺妓新人吹雪 虽然明里并不想让小樱太早登上艺妓的舞台,但当一个绝佳的机会出现的时候,她也不会放过。 那是一次赏樱宴会。 从举办的人,到邀请的客人,都是京都乃至全国都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在这种宴会上,艺妓的表演当然只是余兴节目,但却是每个艺妓都梦寐以求的机会。如果能够得到哪个大人物的赞赏,哪怕只是随口一句,都足以令她身价倍增,甚至可能成为一生的资本与荣耀。 明里被请去在这个宴会上跳舞。 托她的福,丹波其它的人也有了出场的机会,而小樱理所当然成为了为明里伴舞的人。 她们盛妆打扮,在女佣和老板娘的陪同下,坐着轿子前往那位大人物的宅阺。 小樱还是第一次穿上如此隆重的衣服,金色的织锦腰带系得太紧了,让她有一点喘不过气来,她忍不住隔一会就悄悄挑起帘子来透气。 离他们要去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她便不时看到路边有不少带着刀的人,神色各异,形迹可疑。近了之后,便有全副武装站岗的卫兵。 艺妓们是从后门进去的。 下了轿子之后,小樱甚至还看到附近站了好几个穿着壬生浪士组的浅葱色羽织的男人。 小樱本想低着头快步走进去的,但是却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些人里有没有自己认识的人。 冲田总司不在。 但是斋藤一在,而且正站在门口的右边。他的表情很严肃,薄削的唇抿得紧紧的,手就放在腰间的刀柄上,目光锐利地扫过走近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只要发现不对,马上就会拨出刀来。 小樱与他目光一触,不由怔在那里。 上次她没在冲田他们面前说他替人收账的事,他也没对冲田说她是艺妓的事情。这时再见面,虽然他看起来依然阴沉凶狠,但小樱也就并不像之前那样怕他,以而好像有了一种分享过彼此的小秘密之后的亲近感。 这样想着,她向斋藤轻轻笑了笑。 斋藤却微微错开眼,避开了她的目光,一面向他们一行人点点头,让开了门口。 明里当先向里面走去。 小樱连忙跟上,却又在走过斋藤身边时回眸看着他。 斋藤的目光已落到别处,似乎从来不曾见过她一样。 小樱抿了抿唇,低下头跟上姐姐的步伐,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从轿子里下来了,却觉得胸口更闷了。 进入主人家安排让她们休息准备的房间,另一个艺妓才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道:“吓死我了,怎么这么多卫兵?” “就是啊,竟然还让浪士组的人担任守卫。” “听说是因为今天的宴会上,会津大人也要出席。所以临时增加了守卫。” 老板娘解释。 今天这里聚集太多大人物了,当然也会有其它人听到风声,现在局势动乱,会发生什么事都说不定,小樱之前在路上就看到不少可疑的人,所以加强守卫也是正常的事情。 老板娘解释完还不忘叮嘱,“你们都给我认真点,千万不能出错。” “诶?” “真的么?” 几名年轻的艺妓显然被前面那句话震撼了,都顾不上后面的叮嘱,追着老板娘问,“您见过那位大人吗?他长什么样?” 她们这里说的那位大人,是指会津藩主松平容保,如今正担任着新设的幕政参以及京都守护职,年轻有为,是如今日本最风光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当然,也是不少仕女小姐们的梦中情人。 老板娘被她们问得不耐烦,沉下脸来,“都给我稳重一点。今天谁要是出一点错,回去我剥了她的皮。” 艺妓们这才收敛了些,低下头来应了声,“是。” 明里这时反而笑了笑,道:“不用太紧张,像平常那样就行了。把他们也当成普通客人就好。” “普通客人?那位大人耶!” “也只有明里小姐你会这么说吧。” 小樱也点点头,虽然她也跟着明里见了不少有身份的客人,但不管怎么说,这样的场合和这样的人物,她也是第一次见。 明里却丝毫不以为然,眉目间依然一片淡然,轻声道:“……也不过只是客人。” 小樱努力想模仿姐姐这种波澜不惊的态度,但却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紧张。尤其在出场之后,看到主席的右边坐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的时候,她吓得几乎就一脚踩住了自己衣服的下摆! ……这到底是个什么宴会? 壬生浪士组,松平容保大人,还有外国人。 后面的老板娘当即就沉下脸来,明里也递过一个责备的眼神。 小樱连忙收拾好情绪,将全副心思都放到舞蹈上来。 那是她跳得最辛苦的一场舞。 这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院中樱花随风飞舞,但随着音乐起舞的小樱却绷紧了身体的每一根神经,她很努力地想做到跟明里一样优雅从容,却只感觉自己每个关节都是僵硬的,汗水沿着自己的背脊一点点滑下,又粘又痒,但小樱却完全顾不上。 ……她看起来一定像个小丑。 ……给姐姐丢人了。 ……回去一定会被老板娘打。 ……也许挨打还不算是最后的惩罚。 ……她浪费了这样一个机会。 ……彻底搞砸了。 这些想法来来回回的折磨她,小樱一回到休息的房间就直接哭了出来。 明里看着她,却并没有要安慰她,只是很平静地问:“哭什么?” 小樱抽泣着,答不上来。 明里还没说话,有个人跑过来把阴沉着脸的老板娘叫了出去,半晌之后,大家听到老板娘的声音骤然高了起来,“什么?容保大人要见她?” “是的,请快一点。” 老板娘转过身来,一脸激动地叫道:“小樱,快点快点,容保大人……”话没说完先看到小樱的脸,便怔在那里,“你的脸……” 小樱本来也像其它艺妓一样,化着精致的妆容,但刚刚她这一哭……脸上的白粉自然被冲得一道一道,眼角的红妆也晕开了,总之乱七八糟糊成了一团。 老板娘连忙叫人帮她洗脸补妆,虽然他们也带了相应的用品,但这里总不如店里方便,一时间几个人都手忙脚乱的。外面那人还在催促,“请快一点。” “抱歉,她这个样子是不能去见大人的,太失礼了。” “难道你们要让大人等吗?” “可是……” 结果还是明里直接将小樱脸上的残妆都擦了个干净,然后便笑着将她向门外一推,“去吧。” 老板娘睁大了眼,“这怎么可以?” 明里只是轻轻一笑,“她可以的。” 于是小樱就那样穿着汗湿的衣服,素面朝天地被领到了松平容保身边。 小樱已经不记得松平容保的样子,或者她当时根本就没敢抬眼看他,她印象里只记得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声音很温和。 他问她:“怎么了?刚刚哭过?” 小樱的眼睛还是红的,知道没办法掩饰,也就乖乖点下头。 他又问:“为什么?” 小樱轻声回答:“舞没跳好。” 那位大人呵呵笑出声来,半晌道:“……挺可爱的。” 小樱听不出来这是夸奖还是取笑,也就只是又行了个礼。 他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让她为自己斟酒,然后问:“你叫什么?” “小樱。” 他重复了她的名字,笑道:“很可爱的名字,不过就太普通了一点。”他端着酒盏,看向院中的樱花,“不如以后就叫吹雪吧。” 从那一天起,她就从一个叫做“小樱”的艺妓学徒变成了声名大振的艺妓新人“吹雪”。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不要问这到底是哪个漫画哪个片里的人物…… 归根到底说,只是yy同人而已~ 8那是个长相凶恶的可恶的人 正式成为艺妓之后,小樱在店里的待遇比之前好了很多,有自己的房间又不用再做杂务。这让初桃千代她们艳羡不已。 初桃有一次便一半羡慕一半玩笑地说:“以后我们见到你,也要叫吹雪小姐了。” 对于自己的新艺名,小樱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反应不过来,总觉得像是在叫别的人。 也正因为她这种慢半拍的反应,在很多客人眼中,反而比平常更可爱,甚至有人打趣她问,容保大人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夸奖她的。 客人们总是对她那段经历很好奇,小樱自己却觉得完全没什么好说的。那位大人那天看来心事重重,总共只跟她说了那么几句话,翻来覆去说了无数遍,她早已经厌烦了。 但老板娘就很得意,恨不得把那天的事刻在石碑上竖在店门口。自然也就不准她将名字改回去。最后只好折中一点,索性又把她原来的名字加了上去,叫她“樱吹雪”。听起来像是在说樱花,但好歹小樱会更快地意识到在叫她。 初桃叹了口气,道:“我本来还想问你,看你什么时候要去壬生寺,好带我一起去呢。看来吹雪小姐是没有时间了。” 小樱愣了一下,初桃不说,她倒是忘了那天原田还这么邀过她。 一方面她的确是忙,总是有很多宴会指名要她去表演,一方面,则是老板娘专门给她指派了一位女佣,就算她出门,也总是有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也不太好去。 何况……她想起那天见到斋藤一时他的眼神,胸口又有些发闷。 人家都装作不认识她,她又何必去自找没趣呢? 她没有回应,初桃又叹了口气,道:“最近都没见到冲田先生他们巡逻,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呢。” 看她这个样子,小樱笑起来,伸手去拉了她的手,道:“你这么担心的话,我们就找个机会悄悄去看看他吧。” 于是两个女孩隔了两天的上午便去了壬生寺。用得是陪吹雪小姐去祈福的借口,老板娘也没说什么,只交待早去早回,反正也有女佣跟着。 小樱她们一开始倒真的去寺里诚心祭拜了,然后便跟女佣说想在寺里随便走走看看。 女佣只当小女孩顽皮贪玩,自己也有意偷懒,约好了时间地点会合,便由得她们去了。 于是两个女孩便悄悄转到了壬生浪士组的屯所。 说是浪士组的屯所,但显然只是借用了寺里的房子,十分陈旧,“壬生浪士组”的牌子也只是写在一块木板上挂在门口。 里面很安静,听不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小樱和初桃站在门口,悄悄向里张望,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最后还是小樱壮着胆子先问了声:“有人在吗?” “来了。”里面有人应了声,然后就看到一个男人跑了出来。那是个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的男子,中等个头,长相很普通,手里还拿着把扫帚,显然刚刚是在打扫。 他向两个女孩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两位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小樱看了初桃一眼,初桃红着脸缩到她身后,于是小樱只好轻咳了声,道,“请问,冲田先生在吗?” “冲田……先生?”那个男人顿了一下,然后才笑起来,“哦,你问总司啊。” 小樱点了点头,“嗯。他在么?” “真不巧,他刚好出门了。” 初桃听到这句话,沮丧地垂下了肩,但却又似乎松了一口气般。 小樱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那现在怎么样?” 初桃叹了口气,道:“只好先回去了吧?” 小樱还没说话,浪士组屯所里面的男人又问:“两位小姐找他,有什么事吗?” “不,没有。”初桃连忙否认。 小樱也就跟着摇了摇头,过了一会,才又有些犹豫地轻轻问道:“那……斋藤先生……在么?” “斋藤?”那个男人似乎更吃惊,上下打量了小樱好几眼,“小姐你找斋藤一?” 小樱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抿了抿唇,低头行了个礼道:“……不,我只是顺口问问。我们先告辞了。” 初桃连忙也跟着行了个礼,正要离开,那男人又笑眯眯叫住她们,道:“他们去大阪了。不知道两位小姐怎么称呼?等他们回来,我会转告他们的。” “不,不用了。我们并没有什么事情。谢谢你。”小樱连忙道,但是顿了一下,又忍不住问,“他们去大阪做什么?还会回来么?” “会的。”那名男子依然温和地笑道,“他们只是跟随将军大人担任道中警护,和浪士组其它的人一起。大概还要过几天才会回来。真的不用我转告么?” 小樱再次向那个人行礼道谢,然后便和初桃一起离开了。 走到约好的山门那里,初桃才轻轻道:“还好,我还以为冲田先生是生病或者受伤了呢。看起来应该是没事。” 小樱有点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初桃又道:“不过他们真是好厉害哦,居然真的在保护将军大人耶。” “上次见到会津大人那里,也是他们担任守卫的。”小樱补充。 虽然老板娘说是临时加调的人手,又只是守卫后门,但毕竟是有他们在。 想起那天的事,小樱便又想起斋藤的视而不见来。 她刚刚……到底为什么会问起他? 如果他在的话,又怎么样呢? 要去质问他为什么装作不认识自己吗? 凭什么呢? 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才见过两三次而已,都算不上什么愉快的见面,根本连朋友都算不上…… 小樱这么想着,心里不知为什么突然就伤感起来,初桃后面说了些什么她也没听见,直到初桃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她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初桃有点担心地问。 “没什么。”小樱勉强笑了笑,“怎么了?” 初桃道:“我刚刚在问你……那个叫斋藤的,是谁?” 小樱一怔,睁大了眼看着她。 初桃也没注意到她神色不对,自顾一连串说下去:“那天我们见到的人里,可没有叫这个的人咧?你什么时候见到的?那个人是谁?帅么?和冲田先生比呢?” “和冲田先生比?”小樱皱了一下眉,然后仔细想了一下,发现她没办法比较。 她想不起来斋藤一长相的细节。 也许她根本就不曾看清过他的脸。 第一次第二次都被他吓到了,顾不上看。 第三次天色太暗,她大半时间又被他背着。 第四次……时间太短,她又被他的移开目光打击了。 ……她到底为什么会被一个自己甚至记不清脸的家伙打击到? 她半天没有下文,初桃才觉得不对,皱起眉来叫了她一声:“小樱?” “那是个长相凶恶的可恶的人。”小樱这么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吧,薄樱鬼的人设……虽然画得很漂亮,但老实说除了土方之外,其它人物……真是完全让人接受不了。 至于剧情……真是骂都懒得骂了。 另外,霸王仔会尿床哟~ 9天诛! 艺妓新人樱吹雪每天都十分忙碌。几乎连白天也会有人指名邀请她。这让小樱有些适应不来,忍不住私下跟姐姐明里报怨,这样下去,她就算不累死,也会在陪酒的时候醉死。 明里却只是伸出一根春葱般的手指出来戳她的脸,笑着骂她不知福。“也不知有多少人在羡慕你哩。” 小樱有些无言。 “这是好事。”明里说,“但你要明白,现在他们邀请你,并不是真的因为你本人的舞跳得有多好或者琴弹得多动听,只是对容保大人夸赞过的人感到好奇而已。要不了多久,这种新鲜感就会过去。男人们总是喜新厌旧的。所以你要趁乘着大家对你还有兴趣的时候,更好的展示你自己的魅力,让他们对你本人着迷,以后才可能会变成熟客。” 小樱静静听着,似懂非懂。 明里摸着她的头,喃喃道:“不要怕累。多一次宴会,你就能多赚一份钱,就能多还一点债。就能更早为自己赎身,这种地方……能早一刻离开也是好的。” 她的声音很轻,有如梦呓。小樱一时间甚至分不清明里是在跟她说话,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但小樱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但赎身……不应该是旦那才会做的事情么?” 明里笑起来,看着她,又是羡慕又是好笑,末了叹了口气,道:“男人。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是可靠的。记住。永远不要把你所有的希望压在一个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的男人身上。” 小樱依然不太明白,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小樱被请去参加一个在一位大人的别院里举行的宴会。因为招待的客人里有之前赏樱宴上见过的外国人,所以才特意将小樱从岛原接过去表演。 小樱在宴会上喝多了酒,临走时有些昏昏沉沉的,随行的女佣便叫了轿子。 小樱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她正要开口问,就听到抬轿的人惊叫了一声:“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没有回答,小樱听到了奇怪的风声,然后就是一声惨叫和女佣的尖叫声,轿子突然失去了平衡,向一边倾倒,小樱自然跟着就摔了下去,头重重撞在轿门的框上,痛得□出声,酒也跟着醒了一些。 她撑起身子,想从轿子里爬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才刚一探头,就被温热的液体溅了一脸。 小樱伸手一抹才发现是血,不由睁大眼惊呆在那里,张着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听到另一个轿夫在嘶喊着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做什么?” 女佣在尖叫着求饶。 “我们是攘夷志士,此行乃是替天行道!”对方这样大声喝叱。 小樱扭头看过去。 她的眼睛里溅到了血,这时来不及清洗,看东西都带着种妖异的红色。 在这种红色的视野里,堵在路中央的四五个武士打扮的人看起来有如狰狞的恶鬼。而他们手里那些在月下闪动着寒光的长刀,更是红得像是泡在血里。 或者它们本来就在滴血。 女佣跪在地上求饶,“我们只是艺妓馆的人,跟攘夷什么的完全没有关系啊,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你们给外国人跳舞,陪外国人喝酒,就是卖国。必须施行天诛!” 那个人这么叫着,对着正跪在他面前磕头毫无防备的女佣一刀斩下。 女佣这次并没有再尖叫,或者是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刀锋已割断了她的喉咙。 小樱跌坐在那里,看着那个人拖着刀,向自己走过来。 很怕。 身体在发抖,完全一动也不能动。 但她的眼神反而平静。 姐姐说,岛原那种地方,早一刻离开也是好的。 那么,她现在,算是提前离开了么? 她平静的眼神反而激怒了面前的武士,他暂时放下了刀,伸手抓住小樱的头发将她从轿中拖出来。 “混蛋,你这是什么眼神?看不起本大爷吗?” 那个人怒吼着,反手将小樱甩了出去。 小樱被甩得跌在路中打了个滚,这一下比刚刚在轿子里撞得那一下可重得多,她几乎就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已经被摔散了,但这时却咬紧了牙,一声不吭。 这时他的同伙已经将另一名轿夫也杀掉了,其中一个人催促,“快点动手,不要再废话了。要是惊动别的人就不好了。” 那个武士应了一声,再一次举起刀来。 “住手!” “壬生浪士组巡逻!”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另外三四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小樱强撑着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清新的浅葱色。 小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这种颜色如此亲切而可靠。 “呿,壬生狼!”把小樱甩出去的那个武士往地上啐了一口,不屑地骂了声,握紧了手里的刀,转了个方向。 “幕府养的狗!”另一个武士也这么骂了一句。 “我们乃是攘夷志士,正在执行天诛,识相的就不要妨碍我们!”杀死轿夫的那个人也重新将刀拨了出来。 “不要可笑了!向着手无寸铁的百姓和女人挥刀算什么攘夷?算什么天诛?” “杀害没有还手之力的人,你们也有脸配做武士吗?” 壬生浪士组的人这么回应,然后便不再废话,拨刀冲了上去。 小樱努力地爬到了路边,抬起手来,擦了擦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当她修复了视力之后,便第一次看到了斋藤一的剑。 冰冷,锋利,闪动着有如流星的光华,快速准确地收割生命。 穿着浅葱色羽织的男人冷峻的面容凝聚着杀气,双眸在月下闪动着锐利的锋芒,有如猎食的动物。 ……刚刚那个人叫他们什么来着? 是了,狼,壬生狼! 他就像一匹在暗夜里露出冰冷獠牙冲向猎物的狼。 小樱怔在那里。 甚至连战斗什么时候结束的也浑然不觉。 她回过神来时,已看到斋藤一蹲在她身边,轻轻问:“受伤了吗?” 小樱怔怔地看着他。 这一次,她才算真正看清他的脸。 他不如冲田漂亮,也不如原田有男子气概,有些瘦,线条刚硬,唇很薄,紧紧抿成一线。 但……这的确是斋藤一。 小樱这时才心头一定,不自主地扑进他怀里,伸手抱住他,放声大哭。 斋藤一像是被吓到,原本凌厉的目光也慌乱起来,刚刚战斗时还动作敏捷,这一刻却不知应该如何是好,只好任她抱着,呆在那里,手足无措。 也许应该让土方或者永仓来的,他们比较会应付这种事情吧?他想。 但是心底某个地方又在暗自庆幸,还好是他来了。 还好他及时赶到了。 “可恶,让他逃了!” 去追击那个逃跑的攘夷派的岛田魁骂骂咧咧地跑回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呆在那里。“斋藤君?” 斋藤一回头看了他一眼,虽然依然没什么表情,但耳根却稍有些泛红。 岛田魁笑了笑,道:“我去报告近藤先生和奉行所,你先送这位小姐回去吧。” 斋藤一点了点头。 岛田带着其它两名队士先离开了,斋藤一在那里没动,只轻轻又问了一句:“受伤了吗?” 小樱摇了摇头,这才缓缓止住了哭声,松了手。 结果看到斋藤一胸前被自己哭湿的衣服,又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脸一直红到耳根。 ……她竟然会抱着一个几乎可以算是陌生人的年轻男人哭成那样。 ……实在太丢人了。 斋藤一也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过身,背对她蹲下,“我来背你。” 这一次小樱并没有扭捏,乖乖趴到他背上。 斋藤一没再说话,背着她缓缓向前走去。 小樱曾经想过再见到他的话,要怎么样,但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之前种种预想,这一刻都已烟消云散。 她没有质问他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她,也没有告诉他她去找过他,只是静静伏在他背上,紧紧地搂着他的肩。 ……能活下来真好。 ……能看清楚他的样子真好。 姐姐说没有一个男人可靠,但这一刻,她只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这个男人的背上更安全的地方。 如果可以,她宁愿就这样跟他走到天荒地老。 作者有话要说:很久以前,我说如果我要再开同人新坑,就要把主角叫做樱吹雪。 如今我兑现了它! 10终于听到了谢谢 小樱被袭击的事情,在岛原引起了又一次轰动。一时间艺妓们人人自危,晚上根本没有人敢出门。 小樱的伤势不重,只是被甩出去的时候摔的淤青和擦伤,休息了两天也就没事了,只是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依然心有余悸,忍不住害怕得发抖。 明里没有应酬的时候,就会过来陪着她,其它的艺妓偶尔也会来探望她。 但这些人同情的目光,却让小樱更加难受。 她忍不住问明里:“姐姐,你觉得,我可以学剑么?” 明里吓了一跳,“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如果我会剑术的话,那天就可以保护自己了吧?也许……也能够保护其它人,他们就不会……”小樱抿了抿唇,没有说下去。 明里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道:“就算你可以学,就算老板娘准你学,谁来教你呢?谁会教一个艺妓挥剑呢?” 小樱没有回话,但眼前却不由得浮起那个穿着浅葱色羽织的男人的身影。 又过了两天,小樱向老板娘说想去跟壬生义士组的人道谢。 老板娘不太放心她出门,却也不好阻拦,只好多叫了两个杂役陪她去,又再三吩咐一定要早去早回,千万不要走偏僻的地方。 临走时初桃也找借口溜出来,挽了小樱的手说要陪她一起去。 小樱知道她只是想去看冲田,自然也不说破,于是一行五人带着礼物一起去了壬生浪士组的屯所。 浪士组屯所很少有访客,更不用说这么多人了,何况中间还有两个漂亮的女孩。除了执勤的人之在,在屯所的人几乎全都好奇地围了上来。 其中有小樱见过的原田、永仓和藤堂,也有一些从来没见过的。 原田见到小樱十分高兴,大声道:“小樱姑娘你果然来了啊。” “诶?原田你认识的人吗?” “是总司的那个啦。”原田这么说着,一面暧昧地伸出小拇指来,弯了弯。 “哦?” “什么?总司的?” 一群年轻的光棍发出各种奇怪腔调的惊呼,连本来稍微稳重一些的人,都忍不住凑了过来。 “原田先生说笑了。”小樱连忙否认,“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啦。我今天是来道谢的。” “道谢?” 小樱把来意说明之后,一群人便都安静下来。 她不由有些意外,抬起眼来,见大半人的神色都十分激动,有几个甚至连眼眶都红了。 原田上前一步,握住了小樱的手,“请再说一次。” 小樱有些不解,微微挑起眉来,“诶?” “刚刚的话,请再说一次。” 小樱眨了眨眼,回想了一下,轻轻重复:“多亏浪士组的人及时赶来,谢谢你们救了我。” 原田握着她的手,突然哭起来,“终于……终于听到有人说这句话了。” 旁边一名队士也跟着点头附和:“嗯。终于有人承认我们了。我们的辛苦,终于有人看到了。” 小樱怔了一下,但是想想从他们进京以来,大家对他们的评价与态度,也不难理解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 于是她将自己的手从原田手里抽回来,郑重而正式地向他们弯腰行了个大礼,“谢谢你们。” 原田扶住她,抹了把眼泪,道:“是我们应该谢谢你才对。” 说着也跟着向小樱行了个礼,旁边一群人有人跟着起哄的,又有人哭,又有人笑,乱成一团。 初桃拉住了小樱的袖子,微微皱起眉,“真是一群奇怪的人。” 小樱点了点头,“嗯。” 初桃顿了一下,又道:“但……其实还挺可爱的……” 小樱笑了笑,又点下头,“嗯。” 壬生浪士组的局长近藤勇亲自招待了小樱一行人。 他是一个相貌堂堂威严坚毅的男人,小樱曾经在他巡逻的时候远远见过一面,这次小樱特意来道谢,他显然也十分激动,对待小樱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也用了十分郑重的礼节。结果反而让小樱很不好意思。 副长土方岁三陪在旁边,表面上十分平静,但却掩饰不了那双漂亮的凤眼里的欣喜。 近藤勇侧身问他:“那天晚上是哪组人?现在都在么?” 土方道:“是斋藤和岛田,岛田出去了,斋藤应该在,今天是他的剑术指导。” 近藤点了点头,“应该叫他来见一见小樱姑娘。” 于是土方便起身去门口让人去传唤。 女佣和杂役被安排在外面休息,现在跟在小樱身边的只有初桃,在等待斋藤过来的时候,她忍不住轻轻问了一声:“那个,请问,冲田先生在么?” “冲田先生?”近藤怔了一下,眨了眨眼,“哦,你问总司?” 这个反应……好像曾经见过。小樱忍不住抿了一下唇,轻轻笑了笑。 近藤脸上的表情却有点复杂,抬起头来问土方,“总司今天哪去了?” 土方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跟着芹泽鸭出去了,那小子……”他瞟了小樱她们一眼,把后面的话顿住了,轻咳了一声,问,“初桃小姐找他有事么?” “不,没有。”初桃连忙摇了摇头,“只是随口问问。” 于是土方也没有再开口。 房间里的气氛像是突然沉重起来。 好在没过多久斋藤就进来了。 “近藤先生找我?”他在门口问了一声,跟着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小樱,整个人突然就僵了一下。 近藤勇笑起来,道:“你还记得这位小樱姑娘么?她是专程来道谢的。” 小樱转过身向斋藤行了个礼,“那天晚上也没能好好跟斋藤先生道谢,真是抱歉。多谢你们救了我。” “不……那个……”斋藤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索性也就回了一个礼,然后就静静站在那里。 他没有穿羽织,身上是件浅灰色的衣服,肩背有部分颜色稍深一点,大概是被汗浸湿了,额上也还挂着汗珠。 之前土方说他今天要做剑术指导,也许刚刚一直在练剑吧。 小樱看着他,忍不住在想,如果拜托他教自己,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斋藤不说话,房间里又安静下来,一时间似乎有些尴尬。 小樱笑了笑,又向他们行了礼,再次道了谢,然后道:“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近藤起身来送她,到了门口的时候,突然向斋藤道:“最近一直都不太平,索性斋藤君你送她们回去吧?” 斋藤怔了一下,倒并没有拒绝,点了点头,跟在小樱后面。 小樱也没有回绝,道了谢,缓缓向前走去。 初桃打量了斋藤一几眼,露了个暧昧的笑容,路上便有意将女佣和杂役都拖在后面一点。 这些人是被派出来保护小樱的,但他们都知道那些攘夷党想杀的只是陪过外国人的小樱,之前的轿夫和女佣不过是因为刚好跟她在一起才会送命。所以老实说他们也很怕在小樱身边会受到牵连,何况小樱有那个浪士组的人保护,应该没什么问题。 所以初桃根本没用多少功夫,就让他们给小樱和斋藤留出了说话的空间。 小樱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她能看出来那些杂役的想法,便并不怪他们,就算真的碰上袭击时他们丢下自己逃跑,也不能怪他们。这样的乱世里,毕竟总是自己的命比较重要。 但她一叹气,旁边的斋藤就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目光里却有些询问的意思。 小樱笑了笑,索性直接问道:“斋藤先生……可以教我剑术么?” “不行。”斋藤几乎连想都没想就回绝了。 小樱想起姐姐那句话来,是的,谁会教一个艺妓练剑呢? 她不由又笑了笑,道:“我果然……没有学剑的资格吧……” 斋藤的脚步停了一下,半晌才道:“剑,是杀人的凶器。” 他的声音很轻,却泛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森冷,但他看向她的目光里,却似乎有一种柔软的表情,“……你不需要拿起那种东西。” 小樱觉得自己几乎就要化在那种目光里,过了很久,才抑制住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道:“我只是想能够保护自己……” “我会保护你。”他打断她。 小樱怔住,蓦地抬眼看过去,他却已移开了目光,继续向前走去,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开过口一样。 但他的确说了。 那五个字就像烟花一样,在小樱心里绽放。 她满脸通红,心跳如鼓,小跑了两步跟上他,趁着没有人注意,悄悄伸出了手,勾住了他的手指。 很傻,很孩子气。 但是他回头看她一眼,并没有甩开。 反而也屈起手指来,勾紧。 11初见芹泽鸭 回去之后,小樱被初桃狠狠取笑了一番。 “说什么是个长相凶恶的人。顶多是不爱说话罢了,到底哪里凶了?”初桃伸手去扯她的脸,“你到底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快点老实招来。” 小樱讨着饶,说之前扭伤脚那次就是他送回来的。 “咦?上次是他送你回来,这次又是他救了你……真是有缘呢。”初桃有点羡慕地说,然后又叹了口气,“我看我跟冲田先生一定是没有缘分了。上次去不在,这次去又不在。真想再见他一面啊。” ……真想再见他啊。 小樱点了点头,虽然她想见的人和初桃不是同一个,但这种心情都是一样的。 明明才刚刚分别不久,但她却又想见他了。 ……要是能一直在一起多好啊。 ……要是他能…… 小樱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小拇指,微微红了脸。 初桃正要再开口取笑她,却有人来敲门了。 是老板娘来问小樱晚上是不是能见客人了。 既然她白天能出去,这时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再推托。 小樱轻轻点了点头,握住了自己的小拇指,从见到他开始就一直没能平静的心跳,终于渐渐冷下去。 小樱第一次理解了姐姐那种迫切想离开这里的心情。 ……如果她不是艺妓,该有多好。 斋藤说要保护她,但其实他们甚至根本见不上面。 小樱在债务没有还清之前,一直都是老板娘的私有财产,就算有人愿意为她赎身脱籍,也要老板娘肯点头才行。 自上次遇袭之后,没什么事老板娘根本就不让她出门。毕竟她在小樱身上花了那么多钱,这才开始要赚回来,如果让她死在外面,就血本无归了。 斋藤若是想见她,只能来店里喝酒。 小樱现在是丹波的红人,就算时间上安排得过来,她也不确定斋藤是否出得起那个钱。 斋藤也好,冲田也好,甚至上次见过的近藤局长,看起来都不像有钱人。 所以后来她渐渐也就不再想这件事了。 那并不代表她忘记了,只是将它放到了平时触摸不到的地方,封存起来。 就像很多其它的事情。 但后来她发现壬生浪士组的巡逻路线有了一些改动,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总会从丹波的后面绕过去。 小樱偶尔也能从窗口看到斋藤走过。 在岛原附近巡逻,总有些浪士组队士会四下张望,目光追逐着偶尔露面的艺妓们,彼此开些玩笑。 但那从来不包括斋藤在内。 他总是微微垂着头,静静走过去,连看也不会向这边多看一眼。但每次走到丹波后面,就会稍微放缓脚步。 小樱就好像能听见那刻意放慢的脚步声。 不论她在做什么,都能感觉到那个人正一步步走近自己,踏实,有力,可靠。再一步步走远,留恋,不舍,牵挂。 这成了她心底的小秘密。 听到他来,这一天就开开心心,没有听到,这一天就空空荡荡。 但不管怎么样,每次她看到自己的小拇指,心里就会涌上一股甜蜜。 ……他也记着这件事。 ……真好。 小樱重新开始接客之后,她遇袭的事情就变成了客人们热衷的另一个话题。 小樱其实并不太想提,但总是不能得罪客人。于是每次说起来,总是避开前半的血腥,只说壬生浪士组救下她的事。 有些人会跟她一样赞叹浪士组的英勇,但也会有人怀疑。 “真的吗?真的是那些壬生狼吗?我听说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 “就是呢。上次三浦先生还抱怨说他们借钱不还。” 小樱有些意外,“咦?有这种事吗?” “是的。他们还打着筹款的幌子,挨家挨户强收保护费呢。” “说什么他们为了保护大家日夜辛苦巡逻,收点钱也是应该的。真是够了,又没有人拜托他们去巡逻!” “一群粗鲁的乡下人,还是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好了。京都治安再坏,也比不上他们每天挥着刀到处乱跑危险。” 小樱怔在那里。 她完全不敢想象大家说的会是实情,斋藤和冲田他们会公然去骚扰普通百姓强收保护费?就算斋藤曾经有过替人收账的前科,但他显然也自知不对,不然也不会想隐瞒了。而且那些人,那些会为了她一句感谢就热泪盈眶的人,真的会做这种事情吗? 但显然这些客人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他们都是普通的商人,根本没有理由会去诋毁一群浪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她多久。 过了几天的晚上,当她像往常一样打了招呼,轻轻拉开纸门进入房间之后,看到了她完全不想在这里见到的人。 大念佛会那天,和她一起坐在树枝上看狂言的那名白衣少年正坐在那里,脸上依然是温和的笑容,正侧过脸在跟旁边的人说话。 小樱怔在那里。 后面的艺妓轻唤了她一声,她才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去,笑着向客人们行了礼。 除了冲田总司之外,还有另外四个人,她都没有见过。坐在主席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明明是浓眉大眼的长相,但不知为什么却给人一种阴鸷狠毒的感觉。他这个时候也正在听另一个男人说话,一面哈哈大笑,用手里的折扇敲打身侧的塌塌米。 他们是指名要邀请“吹雪小姐”的,所以小樱行完礼报上名字之后,很自然就向他身边走去。但还没等她走近,那个人便抬起手来阻止了她。 “不,吹雪小姐,请坐在那里。”他手里的折扇,正指向冲田总司身边。 小樱有点意外,但还是应了一声,乖乖走到冲田身边,行了礼,坐下来。 冲田打量她,微微皱起眉来,半晌才带着点不确定的意味,唤道:“小樱?” 被他认出来,小樱心中有些难受,他真是不该来这里,不该看到自己如此污秽的一面。 但身为一名艺妓,这种时候,她还是微笑着点点头:“冲田先生。” “真的是你?你怎么会是……这里……”冲田依然皱眉看着她,似乎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最后却只是张着嘴,没再发出声音。 小樱依然微笑着,为他斟上一杯酒,轻轻道:“抱歉,之前我并不是有意想瞒着你。” 冲田还没说话,主席的男人又大笑起来,“哦?看起来我们的冲田先生碰上了熟人?刚刚还跟我们说是第一次来岛原喝酒?撒谎可不好哟。” 另外几个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冲田像是有几分不好意思,解释道:“的确是第一次来,我跟小樱姑娘是在别的地方认识的。” 那个男人侧过身子来,又用扇子遮了一下唇,像是要说悄悄,但声音却依然大得能让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听见。“那么,今天看到艳名远播的吹雪小姐,感觉如何呢?是不是比你们之前见面的时候更加让人着迷呢?” 这句话的语气并不友善,小樱一时间也搞不明白这个人是要羞辱自己还是为了捉弄冲田。但今天晚上的事很显然是这个人故意安排的。 冲田愣了一下,又把目光移回到小樱身上来。 小樱便低下头,掩了唇轻笑了一声,“这位先生过奖了。” “不,很美。”冲田笑了笑,道,“小樱你这样子……也很漂亮。真的。” 小樱没有应声,其它的男人们先笑起来。 冲田也就跟着笑了笑,为小樱介绍,坐在主席那个是壬生浪士组局长芹泽鸭。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问我这个时候是否真的已经有了“壬生狼”的称呼 其实我不太清楚这外号到底是从哪个阶段开始叫的-_- 抽到看不见? 12精忠浪士组? 冲田也就跟着笑了笑,为小樱介绍,坐在主席那个是壬生浪士组局长芹泽鸭。 他这么说的时候,旁边的人立刻便打断他,纠正:“是精忠浪士组。” 冲田皱起眉来,道:“大家难道不都是志同道合的同伴吗?新见先生又何必一直纠结……”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近藤他们放弃壬生浪士组的名字呢?”那个叫新见的再一次打断冲田。 冲田也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介绍,“这位是新见先生。野口先生,平山先生。” 小樱一一见了礼,其它的艺妓们这个时候也都已经就坐了。 芹泽又用折扇指着冲田笑道:“你们看看他,倒好像是在给自己的媳妇儿介绍一样。总司你想做吹雪小姐的旦那吗?” 冲田显然并不明白“旦那”的意思,重复了一次,“旦那?” 大家再一次哄笑起来。 小樱基本上也可以确定这些人的确只是在捉弄这个少年,便也轻轻笑着,试图岔开话题,“几位先生,不如我给大家唱支歌助兴吧?还是你们想先看一段舞蹈?” “不急不急。”芹泽摆了摆手,“我们既然来了,当然是要看的,但首先,要让我们的冲田先生知道什么是人间极乐呀。” “诶?”小樱有点不解。 芹泽又倾过身子来,道:“这样,吹雪小姐你先亲他两口?” 小樱一怔。 艺妓之所以叫做艺妓,正是因为她们首先出卖的是自己的技艺,而不是自己的身体。她们也会陪客人过夜,但那自有一套艺妓们的规矩,绝对不是能够这样轻易随便的。 其它的艺妓们也各自皱起眉来。 冲田自己更是吓了一跳,皱眉道:“芹泽先生,你就不要再拿我寻开心了。” 芹泽没理会他,走过来蹲在冲田身边,用折扇挑起他的下巴,继续向小樱说话,“你看,这样干净清澈的一双眼睛,在这世间怎么走得下去呢?近藤总是把他当小孩一样藏着护着,从来不让他看一点脏东西,他甚至连我这样的人也全心信赖着呐。这怎么行呢?” “芹泽先生……”冲田有些气恼起来,伸手拨开了他的折扇。 小樱则微微低下头来,道:“抱歉,您的要求,可不在我们的服务范畴……” “有什么关系呢?大不了我加你钱。”芹泽笑了一声打断她的话,“你们艺妓不就是服侍男人的吗?这种方式和那种方式,又有什么区别?而且,这样干净的孩子……吹雪小姐不想亲手弄脏他么?” “先生,抱歉,不能这样的……” “去吧,去告诉他,真正的男人和女人应该怎么样。去让他看看他眼里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孩平常是怎么样服侍男人的。”芹泽怪声怪气地这么说着,一面伸手将小樱推向冲田。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小樱根本没办法反抗,直接就跌在冲田身上。 “客人你不能这样,我们是正经艺……”旁边一位艺妓试图阻止芹泽,反被他顺手推得摔在一边。 坐在门口那名艺妓眼见情况不对,便直接开门跑了出去。 冲田伸手扶住小樱,一面站起来,向着芹泽沉下了脸,“芹泽先生,够了,请不要再胡闹了。” “胡闹?我怎么会是在胡闹?”芹泽笑道,“我只是带你出来开开眼。你觉得我在欺负她吗?是的,我是在。但这就是现在的世道!你们每天把话说得那么漂亮。看看你喜欢的姑娘,她是个艺妓,每天会被我这样的人欺负,你救得了她吗?没有钱你连见都见不到她!怎么救?” 他越说越快,末了几乎是在嘶吼,表情越发凶狠狰狞:“拜托你们醒一醒,每天坐在那里念经一样把大义挂在嘴边,每天像小孩逛街一样出来走一圈,怎么可能真的救得了日本!我受够你们这种可笑的家家酒了!” 冲田将小樱护在身后,叹了口气,轻轻道:“抱歉,芹泽先生要说救国的大道理,我是不太明白。但是,如果芹泽先生觉得我们现在做得不对,那你认为我们又应该怎么样呢?” 他这样一问,芹泽反而静下来。半晌之后才重重哼了一声,将身边的桌子一脚踢翻,然后一甩袖子就向外走去。 其它几个人连忙跟上去。 先前跑出去的艺妓已经领了老板娘和几个负责保卫的男人来,但看他们这样气势汹汹冲出去,一时倒也没有人敢拦。 冲田这时才放开小樱,向她行了礼,道:“真是抱歉,让你碰到这种事。” 小樱还没说话,老板娘已开口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有个口快的艺妓将刚才的情况说了遍,冲田又向老板娘赔了礼:“真是非常抱歉。” 看刚刚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样子,老板娘还以为今天这里一定有大麻烦,见冲田温和有礼,才松口气,问:“那这位先生,现在打算怎么样呢?” 冲田看了看这一片混乱的房间,皱了一下眉。 老板娘又问:“要不要给您换一个房间?” “不,不用了。”冲田连忙摆了摆手,道,“我也要回去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往自己怀里摸了摸,然后怔在那里,涨红了脸,道:“那个……钱……我明天送过来可以么?” 芹泽他们其实并不是第一次来,之前虽然也有些粗鲁的举动,但出手也算阔绰。老板娘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平常的恶行也素有耳闻,今天闹成这样,她本来觉得不用赔给他们就已经算好了。冲田看着温和,毕竟也是跟他们一伙的,这时听到他说要送钱,连忙赔着笑道:“不用那么麻烦了。就当是之前你们救了我家吹雪小姐的谢礼吧。” “那怎么行呢。还是您把账结一下,我明天送过来吧。” 冲田这么坚持,老板娘也就没再客套,反正钱她是不会嫌多的。 小樱送冲田到门口,冲田站在那里看了她很久,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笑了笑,再次鞠了个躬,道:“抱歉。” 小樱连忙道:“冲田先生你不用跟我道歉,这没有什么。” 冲田却皱起眉来,“这种事经常会有吗?” “不,我只是说……”小樱试图解释,却发现怎么说都容易让他误会,最后只是轻轻笑了笑,道,“没关系,我很好,你不用为我担心。” 冲田便没再多话,也笑了笑,“那我走了。” “再见。” 目送冲田远去,小樱才转回店里来。 老板娘迎上来接着她,紧张地问:“你有没有怎么样?” 小樱摇了摇头,跟在老板娘后面的艺妓拍拍胸口长吁一口气,“吓死我了。这些人真是可怕,说动手就动手。” “上次小百合也被他们吓得够呛。” “那个叫冲田的看起来还不错,怎么会跟他们混在一起呢?” 小樱听着他们的议论,没有插嘴。 她现总算明白为什么大家对壬生浪士组的评价差别会这么大。 原来他们根本就有两派人两个局长。芹泽这些是一派,近藤土方他们是另一派。所以上次她去浪士组屯所的时候,他们说起冲田跟芹泽出去,才会脸色不好。 她想着芹泽最后说的那些话,不由皱起了眉,他们以后会怎么样呢? 老板娘打量着她的神色,试探着轻轻问了声:“枫之间还有一批客人想见你,你是现在去呢?还是先休息一会?” 小樱自嘲地笑了一声。 她哪里还有空去想别人以后会怎么样? 她自己以后到底会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缀勤快了呀~ 所以霸王仔都要尿床! 13我来教你吧。 第二天冲田果然送了钱来。 老板娘很意外。壬生浪士组恶名在外,敲诈勒索的事没少干,前几天还有人抱怨他们欠钱不还,所以虽然她昨天没多跟冲田推辞,其实心里希望也不大。本来想反正也没伤人,只是酒食损失也不大,就当去财免灾了。 这时冲田真的如约而来,她也不敢怠慢,连忙请了进去好生招待着。 冲田把前一晚上的钱结清了,迟疑一下才问:“我可以见见小樱姑娘么?” 他似乎还是很介意芹泽那句“没有钱你连见都见不到她”,问这句话的时候,并没什么底气。 老板娘笑了笑,又让人去把小樱请过来。现在是上午,本来也不是艺妓们赚钱的时间,她也不想得罪浪士组的人,何况有人对小樱着迷,怎么也是好事。 反正是在店里,里里外外有人看着,也不怕他们能怎么样。 小樱头一天晚上喝多了,才刚起来不久,头还晕晕的,听到是要见冲田,也没有刻意再妆扮,穿了件日常的米色小碎花衣服就过来了。 才刚进门,老板娘的脸色就沉下来。 她也是艺妓出身,向来要求手下的姑娘们时时刻刻精致漂亮,见不得她们有一点随意邋遢,更何况小樱连头发都没梳好,松松挽在脑后。 老板娘重重一声咳嗽,小樱才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惊呼了一声,转身就要回去,冲田却先笑了起来,“小樱。” 小樱站在那里,回头看了一眼。 冲田也站起来,“见到你这样真好。” 小樱抿了抿唇,低头行了个礼。“抱歉,让冲田先生见笑了。” “不,我说真的,很可爱。” 冲田这么说了,老板娘也就没再说什么,毕竟客人的意见最重要,而且现在也的确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她向小樱点了点头,道:“冲田先生特意过来了,你陪他喝杯茶吧。” 小樱点头应了声,在冲田身边坐下来。 佣人端上了茶和点心,小樱替冲田倒了一杯茶。 是平常做惯的事,抬起手,挽着袖子,掐着分寸,露出一小截莹白如玉的手臂,勾着男人的目光,让人心荡神迷。 其实昨天芹泽说得并没错,艺妓虽然说得似乎比那些妓女清高,但毕竟还也只是在服侍男人而已。 她受到的训练就是这样的。一支歌一场舞,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她的一举一动,都只是为了吸引客人而已。 但当她注意到冲田的目光的确落在她的袖子里面的时候,却突然窘迫起来,匆匆放下茶杯,收回了手,几乎连茶水都要溅出来。 老板娘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 小樱垂着头,微微红了脸,抿紧了唇不知道应该要说什么。 冲田也有些不好意思,匆忙地移开了目光,轻咳了一声,“那个,其实我是想代芹泽先生跟你说声抱歉。” 小樱笑了笑,道:“我说过没有什么,冲田先生不用放在心上。” “芹泽先生……其实不是坏人。”冲田叹了口气,才缓缓接下去,“他只是性格太急躁了。” 虽然明白自己不该多嘴,但对方是冲田,小樱还是忍不住轻轻道:“恐吓平民,敲诈商家,这可不是一句性格急躁就可以说得过去的。” 冲田沉默下来。 小樱抬起眼看着他,皱了眉,“你们其实早就知道?” 冲田勉强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小樱怔了一下,心里突然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像是什么东西突然崩塌了一样。亏她这些天一直在帮他们说好话,但……她真蠢。 小樱咬了咬牙,扭过头去不想再理他,但静了半晌之后,还是忍不住问:“你们为什么就这样放任他们胡作非为?近藤先生不也是局长么?就一点都不能管束他们?你们知不知道,只要有一次恶行就会将你们辛苦保护京都几个月的名誉全部毁掉啊。” 冲田被她问得皱起眉来,为难地一摊手,“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啊。我们当时一起进京的有两百多人,但是留下来的,就只有近藤先生芹泽先生我们这么几个了。好不容易又聚集了这么多伙伴,难道还要互相厮杀吗?” 小樱闭了嘴。 冲田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才缓缓道:“我是跟着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一起来京都的。我从小在近藤家的道馆里学剑,他们就好像我的大哥一样。我打心眼里敬佩他们,不论他们做什么,我都愿意跟随他们。但是……”他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声,“他们也真的只把我当成小弟,觉得我永远只是在道场里跑来跑去的那个小孩吧。” 他突然说起往事,小樱也没有打断他,一面静静听着,一面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冲田道:“我没读多少书,也不像山南先生那样能说会道,年纪又小,所以他们很多事都不太跟我商量。但现在大家的处境和焦虑,我也不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我们来京都这么久了,不论是上面的大人,还是普通的百姓,都没有真正承认过我们。大家都看不起我们,从来都没有正经的任务和差事,出勤几次也不过是看守后门和驱逐路上的乞丐。所以芹泽先生说,你们每天去巡逻有什么用?但是,如果不巡逻,我们又应该做什么呢?” “大家离乡背井带着理想和抱负来京都,一心想做一番大事业。但是到了之后却得不到赏识,没有俸禄,吃力不讨好,走在街上被人戳着背脊骂,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冲田又笑了笑,但明明应该明朗的笑容,却像蒙了层雾,“就算这样,近藤先生每次看到我,还是乐呵呵地说,不用担心,没问题的。我们一定会成功的。看到他那样,我很难受。还不如索性像芹泽先生一样直来直去简单粗暴地发脾气呢。” 小樱不知道如何接话,索性也就继续沉默,她想,也许冲田也只是想找个人听他说说这些而已。毕竟这些话大概他也不能对浪士组的同伴们说出口。 冲田也意识到自己把气氛搞得太沉重了,一面拿起点心来吃,一面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总之我就是不喜欢近藤先生他们一直把我当小孩啦。” 这句话本身就十分孩子气,小樱不由得笑起来。 冲田又道:“近藤先生他们就算了,队里其它人也一样。连阿一这小子也是。他之前送你回来的,明明知道你住在这里也知道你是艺妓的事,却什么也不告诉我。明明他才是比较年轻的那个吧……” 他话没说完,小樱已经被口里的茶呛住,咳嗽起来。 冲田伸手过来拍拍她的背,“怎么了?” 小樱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转过头来看着身边的少年,“你刚刚说什么?斋藤先生比你小?” “小了两岁呢。”冲田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小樱想起那个人的脸来,一时不知应该说他少年老成呢,还是该说冲田这张嫩脸太具欺骗性。 冲田又补充:“不要看我这样,我可是天然理心流试卫馆的塾长哦。” “塾长……是教人练剑的么?”小樱问。 冲田点了点头,“小樱对剑术有兴趣么?” 小樱也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指,轻轻道:“但斋藤先生说我不应该握剑……” “为什么?”冲田不解地打断她,“女人也未必不能学剑啊。我姐姐就很厉害呢。” 小樱知道他是误会了,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解释。毕竟她和斋藤的事也并不是什么可以四处宣扬的。 冲田又道:“学剑有什么不好?至少能够保护自己啊。如果有人欺负你的话,就能够直接打回去了。就像我姐姐那……”他说着想起自己被姐姐追着打的时候,突然觉得似乎也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便轻咳了一声,住了嘴。 小樱噗哧笑出声来。道:“冲田先生的姐姐,一定是一位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吧。” 冲田又咳了一声,“不说那个了。如果小樱想学剑术的话,我可以教你啊。” “诶?可以吗?”小樱一怔。 冲田很郑重地一点头。“如果你担心老板娘不让你学,我去帮你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哦,修改之后,似乎往前提了不少~ 作者有话说里的各种说明也许对不上了,算了,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词……就百度或者直接问吧~ 14学剑术的艺妓 丹波的老板娘简直从来没有见过像小樱这样风波不断的艺妓。 被容保大人夸奖,被外国人邀请,被攘夷党刺杀,被壬生浪士组救下……现在竟然要学剑术! 艺妓有足够谈资当然不是坏事,客人们也会喜欢有些故事的女人。但真的练起剑来了,算什么呢? 艺妓本来就是展现的就是女性柔美优雅的一面,谁会想专程来岛原花钱看一个舞刀弄剑的粗鲁女人呢? 但是小樱坚持要学,冲田坚持要教,连明里也出来替她说情,老板娘也就只能勉勉强强地答应了。只不过说如果小樱要学的话,只能在店里学。并且只能在每天上午练习,下午依然要练习艺妓的各种技艺,如果她的舞蹈和乐器有一点退步的话,就必须停止剑道的练习。 冲田第二天来教小樱的时候,老板娘就把店里几个杂役保镖叫上跟小樱一块学。一来是为了监视小樱和冲田,毕竟小樱还是没有接待客人过夜的艺妓新人,跟年轻男人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会影响她水扬的叫价。二来么,世道纷乱,店里的杂役保镖们多点本事老板娘也会觉得更安全,毕竟如果去剑道道场学习,还是要付学费的。冲田教小樱是免费的,指导其它人当然也就顺便了。何况本来练剑也总需要人对练。 当然,另一个让老板娘松口同意的原因,是因为壬生浪士组现在显然已经在京都扎根了,她要是真能拉拢他们做靠山,也不是件坏事。何况现在是冲田自己提出来的。 小樱一向听话,老板娘倒也不担心她学了剑之后会持力逃跑,反而是如果真的惹火了冲田这些的浪人,挥着刀冲进来把她抢走的话,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除了小樱之外,最高兴的人大概就是初桃了。 她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冲田就好了,结果现在冲田只要没有任务不用巡逻就会每天上午按时过来,她当然不会,也不想跟小樱一样绑起袖子喝喝叫着挥舞竹刀,但每天籍着各种借口,总能和冲田说几句话。 冲田为人十分随和,对艺妓也并没有什么偏见,对为他端茶送水的初桃更是温柔礼貌。 也正因为如此,本来很多艺妓都觉得老板娘答应小樱学剑术,又让一个浪人来店里教她,简直是疯掉了。但过了两天之后,她们反而比小樱还要热切,每天早早等在那里。只是为了多看冲田两眼而已。 冲田对这种围观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要她们不影响练习,也就不会去管她们,偶尔还会在休息的时候向她们笑一笑。他这种举动常常会引起艺妓们的尖叫,他反而会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来。 小樱有时候会觉得,她这位剑术老师,有时候真的像一个单纯的小孩。他大概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女性的魅力,也完全没有自己是位翩翩美少年的自觉吧。甚至也根本没有过什么男女之情的想法。 小樱看着初桃每天无数个媚眼抛空,觉得十分惋惜。却又什么也做不了。 能怎么样呢?既不好刻意去提醒冲田,也不好劝初桃放弃,其实就算冲田能够接受初桃,他们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就像她和斋藤。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冲田是位很不错的老师,剑术高明,指导学生的时候也十分认真严格,小樱觉得他愿意教自己实在是天大的福气。 但是,她跟着冲田学了几天剑之后,就发现壬生浪士组巡逻的时候,没有了那个熟悉的脚步声。 那并不是说斋藤不再出来巡逻,小樱曾经见过他,走在队伍中间,依然是微微低着头不发一言,但却只是直接走了过去。 就好像这里对他而言跟其它的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并不值得他特意放慢脚步。 这个发现让小樱心头隐隐作痛,坐立难安。 也许,在他看来,是自己破坏了那个约定吧。他说过会保护她,她却依然去向别人学剑了,他会不会觉得是因为她不信任他?小樱这么想着,攥紧了自己的小拇指,心里充满了惶恐忐忑,但是下一刻,又忍不住想,这个男人真是小气,他自己不肯教她,难道还不准她跟别人学? 不安自责和埋怨斋藤的情绪在心里不停交替,让小樱倍受煎熬,就像有一辆牛车在心肺间反复辗过。 她想见斋藤,想跟他解释,也想确定他的心情……不,也许这些都不重要,她只是…… 想见他。 有一天休息的时候,小樱终于忍不住装作不经意地向冲田提起了斋藤,试探性地问他斋藤最近是不是不高兴。 “不高兴?”冲田皱了一下眉,“不知道耶?阿一么,反正就是那个样子,高兴也看不到他笑,伤心也看不到他哭。” ……是的,他的确是没什么表情,又不爱说话。就算他真的为这个生气,大概也不会告诉冲田吧? 小樱叹了口气,“他以前说过不想教我剑术……” “不用理他。”冲田心思单纯,根本没有多想,只是随意一挥手,“我觉得小樱你很有天分呢。认真练习下去的话,不用多久就能赶上我队里那些不争气的家伙了。” 说到自己的队士,冲田顿了一下,像是犹豫了一下才道:“说到这个,也许有件事小樱你知道会很高兴吧。” “什么?”小樱扭过头来看着他。 “我们今天杀了一个队士,叫石冢。” “诶?为什么?”小樱问,其实她更加不解的是为什么冲田会认为她会高兴。 “就是那个用壬生浪士组的名义借钱不还的家伙。查出来之后,他本来想切腹的,土方先生不准,说他没有资格用武士的方式死去。结果——斩首示众。” 冲田伸手在自己脖子那里一划,语气很平淡,脸上没有笑容,但也看不出悲喜。 小樱有点吃惊地睁大了眼,“你们终于要开始整顿了么?” “是吧,谁知道呢?”冲田说着,站了起来,伸手拿起旁边的竹刀,喝了一声,“都起来,休息时间结束了。” 小樱跟着握住了竹刀,但心情一时却平复不下来。 壬生浪士组开始内部整顿也许是件好事。但一上来就以这种激烈的方式的话,也就是说近藤和芹泽两派大概无可避免地会正面冲突了吧? 这些一起为了理想而相互扶持着走到现在的伙伴之间…… 到底会怎么样呢? 真的要互相厮杀么? 作者有话要说:*啊*,你到底要抽到什么时候? 15龙马来了。 壬生浪士组那边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传来,小樱先认识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那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身材高大,头发乱糟糟地绑在脑后,稍有些偏瘦,轮廓分明,一双眼深邃明亮,脸上却总是带着点懒散的笑容。 他的同伴是一位瘦小的男子,细长眉眼,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细缝。 两人听口音都不像是京都人,却一进店里来便指名要请吹雪小姐。当时小樱正在陪别的客人,他们就请了另一位艺妓,但却再三请求,无论如何也要请吹雪小姐过来坐坐。 当小樱送走前一拨客人去见他们时,他们正用筷子沿着碗,和着艺妓的琴声唱歌,看起来又轻松又快乐。 小樱笑着行了礼,做了自我介绍。 那边高大的男子连忙停下来,向她还了礼,自称坂本龙马,又介绍了身边的同伴叫近藤长次郎。 小樱在他们身边坐下来,一开始只是普通的寒暄闲聊,然后坂本龙马便问起她和容保公的事来。 小樱想这专程来见她的客人,果然也是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她有些厌烦,但依然带着笑容将那天的事说了一遍。 坂本龙马听完反而安静下来,微微皱了一下眉。 旁边近藤长次郎甚至直接失望地叫起来:“这么说你其实并不是容保公的情人?” 小樱怔了一怔才轻笑了声:“不知道近藤先生是从哪里听到这种流言的,可惜我没有那种福气呢。仅仅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坂本龙马搔了搔一头乱发,叹了口气,“真是可惜。” 近藤长次郎把手里的酒杯重重一放,“那我们不是白来了吗?” “嘛,也不用这样啦,既然来了,就索性好好喝几杯吧。”坂本龙马倒是依然一脸无所谓的笑容,再次举起杯来。 小樱侧过身子去为这藤长次郎重新斟满酒,轻笑着问:“两位客人……其实是为了那位大人来的么?” 坂本龙马笑了笑,“嗯,算是吧。我想见见容保公,但是……像他那样的大人物,普通人可见不上。听说吹雪小姐和容保公关系亲密,就想来找你碰碰运气……” 小樱又低头行了个礼,“抱歉,帮不上坂本先生的忙,真是不好意思。” “算了,总有办法的。”坂本龙马撇了撇唇,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近藤长次郎跟着喝了口酒,闷声道:“说得倒容易。” ……也是,若他们真有别的办法的话,也不用想来一个艺妓这里碰运气了。 小樱勉强又笑了笑,帮坂本龙马斟了酒,问:“坂本先生为什么想见容保大人呢?” “啊,那个啊,是为了海军操练所的事。” “海……军?操练所?”这两个词对小樱来说太新鲜了,她的好奇心不由又冒了头,睁大了眼睛看向坂本龙马。 龙马大笑起来,解释:“海军就是可以在海上与敌人作战的军队,操练所就是训练这些人的地方。” 小樱不由更加好奇,大海她见过,在到京都来的路上人贩子带着她坐过船,但是她依然不太能想象那种画面,便追问:“海上不是都只有坐船才能去么?怎么打仗呢?” “就是开着船啊。”龙马被她的样子逗乐了,挥动着双臂比划,“大蒸汽船,大炮,突突突地迎风破浪。” “诶?”小樱拉长了声音,“好厉害。” “吹雪小姐知道黑船么?” 小樱点了点头:“听说过一点。” “黑船就是美国人的蒸汽船,军舰。他们开着大黑船,跨海而来,用他们的火炮威胁日本开国,日本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小樱似懂非懂地听着。 龙马握了握拳,道:“如果我们也有海军的话,就可以保卫我们的国家,就可以不让这些外国人为所欲为,就可以真正的自强自主。” 小樱眨了眨眼,其实还是不太明白。 近藤长次郎哼了一声,道:“你跟一个艺妓说这些做什么?” “话可不能这么说。”龙马笑了笑道,“吹雪小姐虽然是艺妓,但也是日本的艺妓,日本也是她的国家,她有权利知道自己的国家正在发生什么,也有权利参与到自己国家的事情里来。” “诶?”小樱吓了更大一跳,“我也可以?” “是的。”龙马很坚定地点了点头,“在将来的日本,每一个人都可以参与国家大事的决策,不论是公卿,大名,武士,还是平民和艺妓,每一个人都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 小樱再一次睁大了眼,她根本不敢想象那样的情景,“但是……但是……那样的话……不就乱套了吗?大人怎么可能和农民一样呢?” “其实……大人……和农民……到底又哪里不一样呢?”龙马学着她的语气,哈哈大笑,“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人么?” 小樱说不出话来。 这种想法……真是太大胆了,她根本想都不敢想,但这个人,却就这样说了出来。 坂本龙马喝着酒,笑容随和,目光明亮,“让日本成为每一个日本人的日本,让每一个日本人都能做自己的主人,每一个人都能微笑着生活,这样难道不好么?” 小樱张大了嘴怔在那里,连酒也忘记帮他倒。 如果真的能够那样,该有多好? 但是…… 像是看出小樱的疑虑,龙马又笑笑:“这一天会到来的,而且不会太久了。” 小樱这才回过神,轻笑了一声,抬起手为他倒上酒,道:“抱歉,我失态了,但坂本先生说的……我真是从来没有听过。您怎么会有这样伟大的想法呢?” 龙马连忙摆摆手笑着道:“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我啊,以前也是懵懵懂懂,什么也不知道,幸好遇上了一些很好的老师,像河田小龙先生,现在的胜海舟先生……才知道世界原来这么大,觉得自己真是渺小,真想出国去看看世界啊,美国啦,欧洲啦……” 小樱又听到了新鲜的词:“出国?欧洲?” “出国就是离开日本,到其它的国家去。”龙马耐性很好,索性就向她解说起来,拿起手里的酒杯向小樱晃了晃,然后放在面前的地上,“比如说这是日本,只有这么大,那个整个世界就有……” 他站起来,绕着屋子转了一圈,还觉得不够,索性拉开纸门走到了院子里,张开双臂:“这么大!” 小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不知道是他太夸张了,还是日本真的如此渺小。 她每天只是局促于这座院子里,连岛原之外的世界都看不到,却有人已经把目光放到了天边,追逐着日本之外的风。 ……日本之外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真想看一看啊。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提到的芹泽鸭……是新選组的初代局长。 有兴趣的同学可以自行百度。 没有也无所谓,反正死得早-_- 黑船是指美国当年开到江户,用“不开国就开炮”来威逼日本打开国门的军舰,据说是因为刷着黑漆,就索性被当时完全没有见过这种东西的日本人叫做“黑船”,这次事件也被叫做“黑船来航”。 另外,我很喜欢龙马~ 但大河剧的造型真是很傻很村~ 16相扑大会 八月初,由壬生浪士组牵线,大阪力士们来京都举办了一次相扑表演。 这是很难得的事情。 门票提前几天就被抢购一空。 老板娘通过小樱求着冲田才买到了两张票,也正因为如此,小樱表示自己也想去看的时候,她才没办法拒绝。而且之前遇刺的事已过了这么久,又是在壬生浪士组的地盘,想来攘夷党们也不会有什么动作,所以也没派保镖,只让女佣跟牢她,以防万一。 小樱其实对相扑兴趣并不大,她只是想趁机去见见斋藤。 相扑大会当天,冲田过来接小樱。 离会场还有老远,小樱便看到了斋藤。他和另一个浪士组的队士站在门口,高瘦的身形挺得笔直,分外引人注意。 “阿一。”冲田扬起手来笑眯眯叫了声。 斋藤扫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小樱正想跟着打招呼,他却已移开了目光,扫视着正陆续进场的人群。 小樱抿了抿唇,心情跟着就低落下来,轻轻道:“他果然在生气吧?” “谁在生气?阿一?”身边人潮纷涌,人声嘈杂,冲田没听太清,追问了一句。 小樱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什么。” 冲田笑起来,道:“你不用在意啦。他执勤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本正经,看到什么也不会分心。阿一他可是个很认真又可靠的人哩。” 他这么解释,小樱才觉得有几分安慰,心想,大概见到会津大人那次斋藤也是因为在执勤,所以才装作不认识她的吧? 冲田带着小樱先绕到了后院,力士们和其它的浪士组队员们都在这边休息。 没看到芹泽鸭他们,但是原田永仓这些人都在。 原田左之助见到小樱便挥着手大叫起来:“哟,小樱姑娘,好久不见。” 小樱弯下腰来行了礼。 原田三两步就跑到她面前来,“听说你最近在跟总司学剑术?” 小樱点了点头。 “啊,总司真是狡猾。”原田哇哇叫着,伸手搂了冲田的肩,“自己悄悄找了这样一份好差事,却不带我一起去。” “带你去做什么?教剑而已,哪里用得了那么多人?” “你又帮不上忙。”永仓新八跟着过来了,毫不留情地嗤笑,“就你那三脚猫剑术。” “我可以教长枪啊!”原田摆出架势来,“我可是组中用枪第一高手!” “只是没人跟你比而已吧?” “就是说啊,而且姑娘家谁会要学长枪!” “你不要吓到人家了。” 几个年轻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取笑他,原田也不在意,依然挑着眉毛涎着脸争辩,非要大家承认他是组内第一长枪高手不可。 一直到另一名男子走出来,笑着拍拍手道:“好啦好啦,你们都不要闹了,小孩子似的,让人家看笑话。” 几个人这才停下来。 刚出来的这个人小樱之前没有见过,看起来比原田这几个要稍年长几岁,中等个子,眉目俊朗,笑容温和,与其说是武士,倒更像是斯文儒雅的秀才。 冲田介绍道:“这位是山南先生。” 山南向小樱点了点头,“初次见面,我是山南敬助。” 小樱连忙也行了礼,报上自己的名字,山南笑道:“小樱姑娘的名字,我们可是一点都不陌生呐。” 小樱一怔,冲田已经有些难为情地搔了搔头,“山南先生……” 他们这边寒暄还没有结束,那边原田又不甘心地嘟哝了一声:“我也很想去啊,据说每天都被漂亮姑娘包围着,各种香艳……” 永仓掂起脚一把捂住他的嘴:“闭嘴。” 山南看向他,皱了一下眉:“你就不要去给小樱姑娘添麻烦了。” 丹波毕竟是艺妓馆,本来就没有任由浪人随便出入的道理。冲田能被接受,也有很大部分是因为他的长相性格,若是这些人都吵吵嚷嚷要去,只怕老板娘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原田也自知失言,轻咳了一声,道:“那小樱姑娘有空多来找我们玩嘛。” 小樱含糊地笑了笑。 老板娘会不会让她出来不说,如今她还真是没空了,要练剑,要继续练习艺妓的各种技艺,要接待客人,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 原田又道:“你不知道,我们这里最近可热闹了。大阪的力士们都跟我们住在一起,每天都会有有趣的事情。” 永仓点了点头,“前两天力士们练习的时候,我们还去挑战来着。” “咦?”小樱睁大眼打量他们,又看了一眼在另一边休息的相扑力士。力士们每一个都膀圆腰粗长得像一座小山一般,小樱觉得这两边根本不是同一个等级嘛,简直就是猫咪挑战老虎。她好奇地追问:“结果呢?” “结果……”永仓话没说完,先笑了出来。 旁边的原田更是已经笑得捂着肚子弯下腰,连山南也有些忍俊不禁。 “到底怎么样嘛?”小樱不由得更加好奇。 “是这样的,第一个上去挑战的是岛田,结果第一个回合,黑神才刚刚抓住他的兜档布,它就断了,大家只好排成一排掩护光屁股的岛田兄回去换衣服……”原田一面说,一面模仿着当日岛田左遮右挡跟在大家身后的样子,哈哈大笑。 小樱想象着当时的情况,加上原田的动作又滑稽,不由也轻笑出来,末了又觉得不雅,微微有些脸红,抬起袖子来遮了一下唇。 “后来力士们就不肯跟我们相扑了。”永仓补充,“我们只好自己来办比赛。” 原田点了点头,“跟水户那帮人。” “水户?”小樱有些不解,冲田轻声解释,“芹泽先生他们都是水户藩的脱藩浪人。” 他这么一说,小樱便紧张起来,再一次问:“结果呢?” 永仓很自豪地道:“当然赢了。” “赢的人是老子和斋藤!”原田可不会放过报复的机会,“你小子输得太难看了。” “啰嗦。”永仓身体矮小,相扑自然不是他的长项,会输也很正常,但在斗嘴这件事上,他却毫不相让,“反正最后赢了。” 他们提起斋藤让小樱怔了一下,原来那个人也会相扑啊? 但跟着就不由在想,他们这相扑比赛,是一种和好的表现,还是两派真正分裂的前奏? 她想不明白,也不好开口问,幸好这时表演开始的锣声响了。 冲田送小樱从旁边的小门去预留的位置,然后叮嘱她在这里看就好了,结束的时候他会来接她。 小樱扭头看着他,“咦,冲田先生不看表演吗?” “看啊,但不在这里。”冲田笑了笑,向门口那边一指,“而且过一会我要去替阿一他们。今天人这么多,维持秩序也得轮班才行。” 小樱点了点头,向他道了谢。然后才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能够看到在门口执勤的人。 虽然只是半边背影,但是毫无疑问,正是她想见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注:水扬是指艺妓的初夜权。 看起来有些怪,但我不知道日文原文是什么,我知道这个词的时候,是这么翻译的,所以就沿用了。 17等着我! 相扑大会很精彩,观众们群情激奋,大声为自己支持的力士喝彩。 但小樱的目光只停留在门边,默默关注着那个人的影子。有时候露得多些,有时候露得少些,也曾离开去处理一桩小纠纷,但大多时候,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表演进行到大概一半的时候,小樱看到有人去替下了他的位置,是个她不认识的队士。斋藤低头行了个礼,然后离开了门口。 小樱一时失去了他的踪影,不由得紧张地站了起来。 这时候中间的比试正激烈,她周围也有其它站起来挥动手臂加油的人,并没有人觉得她有什么不对。 小樱犹豫了一下,让女佣坐到自己的位置,自己找了个借口溜出去,依然从来时那扇小门回到后面的院子里。 斋藤果然也回了这里,这时正站在井边,上衣两边袖子都脱了,半挂在腰际,光着上身,提着半桶水从自己头上浇下去。 眼下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他刚刚一直站在门口晒着,估计是热得够呛。 他脱下衣服来,倒不像看起来那么瘦,肌肉健美匀称。晶莹的水珠自他结实紧致的肌肤蜿蜒流下,在阳光下闪动耀眼的光芒。 小樱站在那里看着,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地方也不自觉地热了起来,按捺不住的燥热,直接蒸红了她的脸。 斋藤抹了一把脸,又甩了甩头发滴下的水珠,这才发现了小樱。 愣愣地对视了半晌,他才突然回过神来,慌忙将衣服拉起来穿好,扭开了脸。 这个时候院子里并没有其它人在,力士们都去了前面,浪士队一半的人在执勤,刚换岗下来的人大多也已经跑去看相扑大会了。 小樱走近了斋藤,轻唤了一声:“斋藤先生。” 斋藤没有应声,只微微点了一下头。 然后就安静下来。 小樱觉得有点可笑,他们每次见面都这样,似乎沉默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交流方式。 她深吸了口气,索性直接问:“你在生我的气么?” 斋藤这才重新抬起眼来看着她,半晌之后才闷声道:“不,没有的事。” “那你为什么……”小樱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 为什么不来? 他明明每天都去了。 为什么走那么快? 听着就别扭。 好在斋藤显然明白她想说什么,低低道:“有冲田君在。他剑术比我好,他会保护你,不用我……” “我一直在等着你。”几乎没有经过思考,这句话已经冲口而出。 斋藤一怔,眉头稍微皱了一下,像是被这句话吓到。 小樱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是话已经说出口,她索性抿了抿唇,继续道:“我每一天,都在期待你走过去的声音。” 斋藤微微动容,但末了只是轻咳了一声,也没说什么,转身走向那边的树荫。 小樱跟了过去,一面轻轻道:“我知道听起来有点傻,其实在楼上和里间的话根本听不到外面人走动的声音,但我就是知道。只要你来我就知道……”她握住了自己的小拇指,声音更轻,“知道你记着这件事……我就很开心。” 斋藤抿了抿唇,依然没有出声。 他还是在生气吧。小樱这么想着,解释道:“我记得你那天说的话,但我学剑不是为了杀人,也不想争强斗胜……我只是想能够保护自己。”看着斋藤眉头一皱,她连忙加快了语速,“是的,我知道你会记得,你会保护我……但是,我也希望我自己能够更坚强一点,能够尽量不拖累别人……” 斋藤静静看着她。 小樱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垂下眼来,声音里有了一丝凄惶,“好吧,我还是怕。如果我会剑术的话,至少……至少……让我能撑到你来……” 斋藤伸手抱住了她。 小樱吓了一跳,蓦地抬眼看着他,“斋藤先生……” 斋藤只是收拢手臂抱紧她,半晌才笨拙地安慰道:“没事的。不会再有事了。” 小樱心头一暖,在听到他声音的这一刻,觉得整个人都安宁下来。 他的衣服还没干,混着汗和刚才淋上去的井水,湿湿地粘在身上,勾勒出年轻男子结实而充满力量的躯体。 她放松了身体,伸手搂住他的腰,放任自己轻轻靠在他肩头。 鼻端萦绕着他的味道,阳刚的男性气息混着淡淡的汗味,小樱有一种微醺的感觉,很微妙,很美好,让她不舍得放手,不舍得离开。 斋藤也没有放手。 没动,没说话。 他们就那样站在树荫下面,静静拥抱着。 阳光从树叶的间隙里筛下来,细细碎碎的金色光斑洒了他们一身。 时间似乎在那一刻静止,将他们定格成一副美丽的画卷。 前面相扑大会的锣声像是无情的魔咒,打破了这温馨平静的时刻。 观众们震天的欢呼声响起来的时候,斋藤轻轻松了手。 小樱在他的扶持下站直了身子,红着脸,有点依依不舍地退开了一步,“那……我先过去了。” 斋藤点了点头。 小樱整理好自己的衣襟,低头向他行了个礼,然后转过身,向前面的会场走去。 斋藤追出两步。 小樱停下来,回头看着他。 斋藤抿了抿唇,半晌才低低道:“我在搛钱。”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小樱却蓦地一惊,心脏不受抑制地狂跳起来,连鼻子都开始泛酸。 她自然明白他告诉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论他是想去见她,还是想替她赎身,这份心意,都让小樱心底暖乎乎的。 她看向斋藤的视线开始变得有些模糊,当斋藤伸过手来在她眼下轻拭,她才发现自己已流出泪来。 “等着我。”斋藤再次开口。 声音还是很轻,声线也没有太大起伏,却比之前坚定得多。 小樱抹了眼泪,抽了抽鼻子,露了个笑容,然后重重点下头。“嗯。” 斋藤目送小樱的背影消失在那扇小门里之后才转过身来,再次走到井边,打了一桶水上来,然后一头扎在冰凉的井水里。 好一会才抬起头来,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就看到山南站在对面的房间门口。 斋藤一慌,几乎连手边的水桶都要打翻。“山南先生。” 山南温和地笑了笑。 斋藤轻咳了一声,将水桶放好,向他那边走过去,“山南先生没去看表演?” 对于这个沉默的青年难得一见的主动开口,山南也依然只是温和地笑笑,“身体有点不适,大家照顾我没安排工作,我刚刚躺了一会。” 就是说……山南刚刚一直都在这里? 斋藤的脸刷地红了,一时窘迫,索性也就闭了嘴,在走廊边坐下来。 山南看了他一眼,又笑了笑,轻轻赞叹道:“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呢。” 斋藤连耳根都红了起来,但静了半晌,还是点了头,更少见地露了一丝温和的笑容,“嗯。”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天跟朋友说起山南,她说她自从看了大河剧之后,就觉得山南就该是堺大叔的样子……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也觉得…… 这个时候的山南……就是微微偏着头带着点坏笑的堺大叔模样……哈哈~ 18“那么总司呢?” 隔了两天的晚上,小樱在店里见到了山南敬助。 当她推开纸门见到安静地坐在那里自斟自饮的温润男子,不由有些意外。 山南抬起眼来,看着面前盛妆的年轻艺妓,笑了笑,“是应该称你吹雪小姐呢,还是小樱姑娘?” 小樱也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来,“随山南先生高兴。” 结果山南打量着她,一时倒也并没有开口。 小樱拿起酒瓶来为山南斟酒,一面笑道:“山南先生怎么会想起一个人来这里喝酒?” “我是专程来见你的。”山南这么回答。 小樱怔了一下。 山南又笑了笑道:“有件事情,想确定一下小樱姑娘的想法。” “诶?”小樱抬起眼来,有什么事情会让这个人专程跑来见她? 山南喝了一口酒,才缓缓道:“小樱姑娘……喜欢的人是斋藤一么?” 小樱的心脏突然多跳了一下,差点拿不稳手里的酒瓶,红着脸,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才轻轻问:“山南先生为什么想问这个?” “那么总司呢?”山南继续问,“小樱姑娘跟他学剑,是真的对剑术感兴趣么?” 小樱点了点头,“山南先生觉得女人不能学剑么?”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山南笑起来,“我见过不少剑术高明的女子。我以前学习剑术的千叶道场,有一个外号叫‘千叶之鬼’的女孩子,是定吉老师的女儿,十岁的时候就拿到了北辰一刀流小太刀免许皆传,道场里所有的弟子都不是她的对手。像总司的姐姐,也十分厉害……” 山南的声音很温和,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小樱却觉得受到了冒犯,咬了咬下唇,皱起眉来。“所以山南先生这么问,是觉得我学剑只是为了接近冲田先生,其实另有目的?” 不论是听其它人说起,还是自己上次见到,在山南的印象里,小樱都只是一个温柔娴静的女孩子,所以他根本就没料到她会这样直截了当尖锐地反问,反而被噎了一下,一时倒不知应该如何把话题继续下去。 小樱抬起手来,为山南把手里的酒杯加满,然后才轻轻道:“我是个艺妓,如果我另有目的,无非是想找人傍身。不过……请恕我冒犯,现在看起来,不管是论钱还是论势,你们浪士组的任何一个人都还没有会让我想打主意的资格。” 她倒不是自夸,以她现在在岛原的名气,早已不是普通人可能承受得起的身价了。 小樱这么说,本来只想反击山南,但话说出口,山南还没有反应,却先伤了她自己的心。 是的,浪士组任何一个人都出不起她的身价。 包括斋藤一。 何况还有明里的例子摆在眼前,这些年里不是没有人想为她赎身,但老板娘还未赚够,又怎么肯放手? 小樱的名气越大,她与斋藤之间……便越看不到前路。 心里像是下过一场雪,冷得发痛。 小樱垂下眼来,闭了嘴不再说话。 而山南再次怔在那里。真是失策,早知道这个女孩是这种外柔内刚的性格,便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来跟她说话的。他自嘲地笑一声,摆了摆手,“不,小樱姑娘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要指责你的意思。” 小樱垂着眼没有说话, 山南又笑了笑道:“壬生浪士组这些人,要说起打架战斗,每人都是一把好手,但其实……都是些性格单纯的家伙。” 以小樱接触的这些人看来,倒的确都是单纯爽快的人,但她却不太明白山南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 山南斟酌了一下用词才继续道:“尤其是总司这孩子,开心不开心,都写在脸上。喜欢一个人,也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山南顿了一下,“他喜欢你。” 小樱怔住,原来如此。 冲田虽然并不曾在她面前说过什么,但显然他的心情却从来没有瞒过自己的队友们。所以之前芹泽会做那种事,斋藤也…… 斋藤之所以会改变自己的态度,也许并不单纯只是生气小樱违约。 若不是相扑大会她去找他,大概他就真的会放弃吧。 小樱轻笑了一声,抬起眼来看向山南,“所以山南先生想让我怎么样呢?装作我也喜欢他么?” “不。”山南摇了摇头,温和地笑了笑,“我不想勉强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我只是希望,如果小樱姑娘喜欢的另有其人的话,不妨对总司直说,以免日后更加纠缠不清。不然的话,不论是对总司,还是阿一,都太不公平了。” 冲田是个很好的人,对她也很好,亦是十分称职的老师,虽然并非男女之情,但小樱其实还是很喜欢他。 听到山南这么说,她才觉得,也许因为冲田太温和了,自己与他相处的时候也很放松,可能是在无意间给出了错误的信息吧。山南说得没错,像这种事,的确应该早一点说清楚的。 小樱点了点头,又忍不住轻轻问:“山南先生就是为了这个专程来找我的吗?” 山南到这个时候才重新端起酒杯来,“小樱姑娘觉得我小题大做么?” 小樱倾过身子去倒酒,没有说话。 山南又笑了笑:“我这个人没什么兄弟,从进入试卫馆,到一起来京都,一直走到现在,浪士组这些人,就好像是我的兄弟手足。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大家永远都能快快乐乐的。任何一个不开心,都好像是家里缺了什么。我是不是太婆婆妈妈了?” 小樱摇了摇头,也笑了笑,“不,山南先生真像是个温柔的大哥。真是羡慕冲田先生呢。” “小樱姑娘是想说我爱操心吧。”山南喝掉了杯子里的酒,“相扑大会那天,我看到了你和阿一……倒是很羡慕你们呢。年轻多好啊。” 原来那天他有看到么? 小樱觉得自己的脸微微有些发烫,轻咳了声,“山南先生就不要取笑我了。” “真的很羡慕呢。”山南又笑起来,“总司和阿一都是我很重视的家人,我很希望他们都能快快乐乐的,而且眼下这种时候……我真不想看到组里再闹出什么纠纷来,所以才来多一句嘴,希望小樱姑娘能够体谅。” 小樱点了点头,却忍不住想,眼下这种时候……是指什么呢? 小樱答应了山南,但仔细想来,却不知道要怎么跟冲田说明。 如果他有明确跟她告白,那么倒是直接拒绝就好了,但他并没有开口,小樱若是直接去跟他讲“对不起,我喜欢的人不是你”……那也太奇怪了一点。 其实她也可以把和斋藤的关系说出来,但一来不确定会不会传到老板娘那里去,二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冲田和斋藤的关系。 所以小樱想着山南那些话,犹豫了很久才做了决定。 从第二天冲田来教她剑术的时候,小樱便时常在他面前问起斋藤。 一开始冲田还没觉得怎么样,像往常一样,有问有答。 一直到小樱从斋藤的生日斋藤喜欢吃的东西,到斋藤今天穿了什么衣服去了哪里,越问越细,他才微微皱起眉来,反问:“小樱你最近……好像很在意阿一?” 小樱抿了一下唇,轻轻回答:“我其实一直都在意他。” 冲田静下来,怔怔看着她。 小樱硬起心肠来,又轻轻补充:“从一开始,我就喜欢他。” 冲田清澈的眼眸里浮起一圈涟漪,有一瞬间,小樱甚至觉得他会哭出来,但冲田却只是笑了笑,道:“是吗?果然是这样啊。原本小樱最开始认识的就是阿一嘛。” 小樱垂下眼来没再说话。 冲田又笑了笑,“……这样也很好。” 看到他这样笑,小樱心底有些隐隐作痛,但也没能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贴张图 岩崎阳子的《无赖》里的斋藤一。 这部漫画里的阿一,大概是我到现在为止看的所有电视电影小说漫画里最温柔最温柔的阿一了。 温和善良。 被这部漫画里的总司说“像你这种好人应该活下去。” 岩崎阳子的画风我很爱,但是找了好久也找不到大图,这张还是拿相机拍的漫画封面。 现在大概市面上也看不到这部漫画了…… 19八·一八政变 文久三年八月十八日,京都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在天皇的授意下,以会津、萨摩两藩为首的公武合体派发动了宫廷政变,将以长州藩为中心的尊王攘夷派势力逐出了京都,因而扭转了京都的整个局势。 这件事情后来被称作“八·一八政变”。 两派开战当天,京都乱成一片,丹波自然也紧闭门户,艺妓们惶恐不安地聚在一起,猜测着外面到底怎么回事。 “听说长州带了大炮来呢。” “什么?他们竟敢对着御所开炮吗?” “不会吧,没听到炮声啊?” “岛原离御所这么远,开了你也听不到吧?” 小樱坐在一边听着大家说话,没有插嘴,只是缓缓握紧了练习的竹剑。 初桃凑到她身边来,压低了声音轻轻问:“小樱你听说了吗?冲田先生他们也出阵了。” 小樱点了一下头。 初桃长长叹了口气,双手合十道:“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菩萨保佑,希望冲田先生平安无事。” 小樱又点了点头,跟着轻念了一声菩萨保佑。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佛祖神明的话,请一定要保佑他们吧。 斋藤,冲田,原田,永仓,山南……希望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平安无事地回来。 小樱在心里默念着这些名字,将手里的竹剑握得更紧了一些。 战斗只持续了一天多,第二天长州的人便保护三条实美等支持攘夷的公卿撤出了京都。会津、萨摩方大获全胜。而在会津旗下的壬生浪士组也因为战斗英勇而倍受瞩目,在胜利之后受到了会津藩主松平容保的嘉奖,并且亲自手书“新選组”赐名。 更名为“新選组”的当天晚上,他们便在丹波开了个宴会庆祝。 比起荣誉和嘉奖什么的,小樱最开心的反而是看到大家都平安无事。 进入房间之后,她的目光自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划过,然后停留在斋藤身上,贪婪地从上到下看了一眼又一眼,然后泪水就模糊了视野。 ……他们没事,真好。 ……他没事,毫发无损,真好。 “咦?小樱姑娘你哭什么?”斋藤没说什么,倒是旁边原田先叫起来,一面叫一面指着她的脸,很新奇的样子,“妆要花了哦。” 小樱连忙抬起袖子,印了印泪痕,笑道:“没什么,我只是高兴。为你们高兴。” “就是啊,今天真是太高兴了。终于也到我们扬眉吐气这一天了。” “以后还有我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呢。” 打了胜仗,又受到封赏,大家都很开心,兴致高涨。 这是小樱见到新選组的人最齐全的一次,两派的干部们都在。庆功宴会气氛很好,连坐在上首的近藤和芹泽两位局长也在亲热地互相称兄道弟交杯换盏。 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和的迹象。 藤堂酒量不太好,没多久就喝醉了,小樱跳舞的时候,他就跟在后面学,大家拍着手笑成一片,末了连小樱自己也笑得弯下腰去。 她这舞跳不下去了,原田便索性站到中间来接替了她的位子,拉开上衣,在自己肚皮上画了一张笑嘻嘻的人脸,然后将衣服撩上去蒙住头,跳起肚皮舞来。 几个艺妓反而变成了在旁边给他打拍子的陪衬。 他们这样一闹,宴会的气氛便更加热烈起来。 近藤大概也是多喝了两杯,放下酒杯,站了起来,大笑道:“我也来跳舞。” “诶?局长也要跳?” “对啊,跳我们多摩的传统舞蹈。”近藤这么说着,伸手一指土方,“阿岁你来唱歌。” 这位有双漂亮凤眼的新選组副长本来正微微皱起眉来想要阻止局长胡闹,他现在好歹是会津麾下堂堂新選组的局长,在这里跳什么多摩乡下的土风舞也未免太有*份了。但这么突然地被点了名,他反而怔在那里,眨了眨眼,脸色变幻着,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大家又是一番哄笑,已有人把琴递了过来。 土方虽然表现得有点不情不愿,但还是伸手将琴接过去。试拨了几个音,然后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 小樱本来觉得他应该是个冷漠严厉的人,但是,他的歌声却很好听。浑厚的磁性嗓音,轻松流畅的曲调,就像是能将人带离这繁华都城,看到一片旷无边际的田野。 有一个瞬间,小樱就像是回到了家乡,青山绿水,父母在田间劳作,小孩在野地里撒欢。 近藤就在这歌声里跳起舞来,算不上是多优美的舞蹈,动作简单,节奏分明,但却像是有一种奇特的感染力,不论是跳的人还是看的人,心情都跟着明快起来。 他才跳了没多久,冲田便跟着站起来,跑到他身边。“我也来跳。” “嘿,还有我。” 几个跟近藤一样是试卫馆出身的人都笑着跑去一起跳起舞来。连原田和永仓也跟在后面,有模有样地学着跳。 小樱笑得跌坐在地上,拍着手给他们打拍子,然后偏头看了看依然安静地坐在那里的斋藤,轻笑着问了声:“斋藤先生不去一起跳么?” 斋藤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轻轻说了声:“我不会。” 小樱向他那边稍微移了移,侧过身子看着他,突然想起冲田说他“高兴也看不到笑,难过也看不到哭”来,不由又抿唇笑了笑。 斋藤回眸看了她一眼,声音压得更低,道:“抱歉。” “嗯?”小樱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道歉,扬起眉来。 “之前让你担心了。” 原来他看出来她之前是为什么会流泪。 “嗯。我是很担心。”小樱轻轻应了声,然后悄悄伸过手去,覆上了他搭在膝头的手,“但是我已经有觉悟了。” 从第一次看到他挥剑开始,小樱就明白,他是暗夜里的狼,战斗与猎杀才是他的本性。 她会担心他,但却不能要求他放下手里的剑。 狼就是狼,永远也不可能变成栓在院子里的狗。 不单是他——小樱坐在斋藤身边,看着那群跳舞的男人——这些人都一样。 斋藤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十指相扣,握紧。 没再说话。 除了斋藤之外,山南大概是唯一一个安静的人,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端着酒,带一脸温和包容的笑容,静静看着大家嬉笑吵闹。 小樱想起他那天说的话来,不由也在想,如果大家能一直这样快快乐乐地在一起,该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八一八政变什么的……有兴趣可以百度,没有跳过也没有关系,总之就是从这次之后,才正式有了新選组的名字,以及新選组开始彻底站到了攘夷派的对立面。 至于攘夷,顾名思义,就是在外国人用枪炮打开日本大门之后,坚持要把外国人赶出日本的激进派,长州藩尤为激进。这个……看过幕末背景的相关动漫小说都应该知道,但之前有人反应说这文的背景看不太懂,所以在这里解释一下。 文久三年,是1863年,是前两章提到的黑船开国十年后,明治维新的前几年,跟我国清末情况类似,当时执政的幕府与外国人签定了很多不平等条约,于是不满这种情况的人提出了“尊王攘夷”的口号来反对幕府,国内政局动荡,各种冲突都很严重。 新選组属于保幕派的会津藩,当时负责京都一小部分区域的治安,当然,最大的任务,其实还是镇压捕杀维新志士,是不折不扣的恶党!(真的 20新见锦死了。 那之后新選组就变得忙碌起来,要维护大乱之后的京都治安,还要追捕长州余党。冲田来丹波教剑的时间也变得不确定了,时早时晚,甚至可能两三天才来一次。 但小樱却并没有因而间断练习。 杂役保镖们都去偷懒休息,她却依然一个人在那里坚持挥剑。 连老板娘都有些意外。她本来觉得小樱大概是因为喜欢冲田的关系,只是想能在练剑的时间跟冲田在一起才想学剑。但是看到冲田不来,她也在认真练习,就觉得很难理解。但是问起来,小樱也只是笑了笑说只是想在这乱世里有能力保护自己。 事实上私情当然也有,不过却不是因为冲田,而是斋藤。 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既然喜欢他,自然也就有了觉悟。 想做狼的女人,就算不把自己变成狼,至少也应该要有相当于狼牙的力量,才有资格站在他身后。 不过对老板娘而言,只要她不影响艺妓的本份,也就由得她去。 自从那天庆功宴会之后,丹波就成了新選组队员们喝花酒的首选。其中一些人甚至成了丹波的常客。 也许对这些整天刀尖舔血的男人来说,酒和女人就是最好的放松吧。 而让小樱意外的是,山南也变成了这里的常客。 但他来找的不是小樱,而是明里。 有时候明里没有空,他也不叫其它的艺妓,自己一个人坐那里一边喝酒一边等,或者就索性改天再来。 小樱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她偶尔经过他们的房间,也听不到里面有音乐嬉笑,似乎只是轻言细语说话。后来问了明里,明里也笑而不答。 但小樱觉得对明里来说,山南先生肯定跟一般客人不一样。因为姐姐以往就像平静的湖面一样的眼睛里,在她提到山南的时候,总是会溅起一朵又一朵小浪花,甚至也不再说“男人没有一个可靠”这种话了。 果然那之后没过多久,山南就成了明里的“旦那”。 老板娘为此大发雷霆,但是一向柔顺的明里在这件事情上却毫不相让,对抗了好几天,最终老板娘还是让了步。一来不想因为这份旦那的例钱少了点就丢掉明里这棵摇钱树,再来也是不想得罪山南。虽然现在新選组有了正规的番号,但大家依然觉得他们还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浪人。 他们没有像其它有名的艺妓一样举办盛大的仪式,只是请了平常关系不错的艺妓和新選组内几个干部一起喝酒。 虽然小百合她们私下曾经说过肯定是因为明里的“旦那”太寒酸,不明白明里身为花魁为什么会接受这样一个人之类的话,但小樱却真心为姐姐高兴。 山南先生那么温柔的人,他们在一起的话,一定能够幸福吧。 九月中旬的一天晚上,山南再次来到丹波。 与以往不同,他脸色十分沉重。就连小樱在走廊上碰到他,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也只是勉强点了点头,完全没有平时温柔安逸的笑容。 小樱有些担心,等送走自己的客人之后,便想去找山南,打算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她敲了门之后却没有听到回应,于是她又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半晌才听到明里的声音轻轻应了声:“进来吧。” 小樱拉开了纸门,见山南躺在那里,握着明里的手,枕在她腿上,已经睡着了。 但就算在睡梦中,脸色依然并不轻松,双眉紧锁,还咬着牙。 小樱刚想开口问,明里已在自己唇前竖起了一根手指,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樱也皱起眉来。 明里放下手来,轻轻抚平山南的眉心,柔声道:“让他睡吧。” 于是小樱行了个礼,什么也没再说便又退了出来。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山南先生难过的事情。她想。 她有些好奇,但却又下意识地觉得,那肯定是她不想知道的事情。 所以她也就把这个问题压了下来。 那天山南留在明里那里过夜,到了第二天起来,似乎已经恢复了精神,甚至还温和地笑着,代替冲田指点小樱的剑术。 小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问他。 但当天晚上她就知道了。 新见锦死了。 她记得这个人,就是冲田第一次来丹波的时候,跟他争论是“壬生浪士组”还是“精忠浪士组”的人。 而告诉她这个消息的人是芹泽鸭。 芹泽第一次独自一人跑来喝酒,虽然指名请了小樱过去,却只是坐在那里喝酒,连酒瓶都不让小樱碰,只让她坐在那里,以一种恨毒的目光盯着她,自斟自饮。 这让小樱十分不自在,她甚至下意识想握住一把剑。 结果芹泽冷笑了一声,“你怕什么?怕我会杀了你?” 小樱勉强笑了笑。 “放心,我还没有无耻到会向手无寸铁的女人挥刀的地步。也没有卑鄙到可以像近藤土方那样搜罗些莫名其妙的罪证来逼人切腹。” 芹泽这么说,小樱不解地皱起眉,“诶?” “新见死了。谁都知道他们只不过是想砍掉我的臂膀,却要让新见背负那么多罪名。可恶!这些卑鄙小人,有胆就直接来找老子决斗啊!” 芹泽说着恨恨将手里的杯子摔了出去。 ……原来发生了这样的事。 小樱睁大了眼,难怪山南昨天才会那个样子。 她这么想着,下意识已念出了声:“山南先生……” “当然,也少不了他!”芹泽又冷哼了一声,“平常一副笑眯眯老好人的样子,背后捅这种刀子倒是毫不含糊。” “不是的。山南先生不是那样的人。”小樱争辩,山南昨天明明那么难过,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更重视这些同伴。 “你知道些什么?他们是什么人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是因为喝多了酒,还是因为愤怒,芹泽的眼睛变得通红,向着小樱咆哮,“你以为他们都是英雄?他们就是一群儒夫!” 小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们在玉造攘夷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我为了尊王攘夷大义被关在赤沼牢里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我芹泽鸭一心为了日本,精忠报国,他们却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谋划要除掉我!”芹泽鸭说得激动,索性一把推翻面前的小桌,站了起来,“除了跟在会津藩后面摇尾巴,他们还会做什么?昨天是新见,明天不知又会是谁。这群鼠辈,甚至不敢光明正大向我挑战!” 小樱吓得跌坐在地上,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那天芹泽在店里乱砸了一通之后,又愤愤拂袖而去。 而小樱依然怔在那个一片狼藉的房间里,有点不知所措。 她的确是不太了解近藤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也不了解尊王攘夷是什么事,看到芹泽鸭这样,她只觉得很难受。 为他难受,也为近藤和山南他们难受。 这个世间,到底什么才是对的? 她……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免许皆传,就是一种……呃,类似毕业证或者合格证或者等级证……之类的东西吧。 这里提到的千叶之鬼,叫千叶佐那子,据说是坂本龙马的未婚妻,后来他跑去干革命把好好的小美人丢下了。结果他死了之后,佐那子就终身未嫁…… 当然这是题外话,跟这个故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顺便不要问我山南到底有没有兄弟,其实我不知道-_- 21你们果然要对芹泽先生下手?! 那之后小樱又见过芹泽几次,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跟其它人一起,虽然没再像上次一样乱砸东西,但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 而让小樱意外的是,后来他差不多每次都带着斋藤一。 小樱一直觉得斋藤应该是近藤派的,虽然他平常不怎么说话,但显然也是跟冲田他们亲近一些,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反而会跟芹泽在一起。 但是转念想回来,斋藤一是新選组的干部,而芹泽怎么说也是新選组局长,似乎在一起喝酒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芹泽之后倒也没有继续特别针对小樱,只有带着斋藤的时候才会请她,而且很显然是为斋藤请的,自己根本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偶尔其它人取笑斋藤和小樱,他就会跟着冷笑几声。 那种带着怨毒的冷笑,常常会让小樱觉得不寒而栗。 好在有斋藤在。 虽然他依然常常只是安静地坐在最末的角落,但是看到他挺拔的身姿,小樱便觉得安心。就好像只要有他在,天塌下来也没关系。 那天小樱中途出去替他们催酒,却在走廊上看到熟悉的身影,一高一矮,看着像是原田和永仓的样子。于是小樱交待了女佣一声,自己便跟过去,果然是他们。 原田见到她,也很开心,“我们刚刚还在说可惜小樱姑娘有客人,可能见不到呢。” 小樱笑了笑,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了。还有山南先生和藤堂他们。”原田向二楼一指,“雪之间。小樱你的客人走了吗?和我们一起过去吧。” 小樱一怔,“咦?你们……不是跟芹泽先生他们一起的吗?” “什么?他也在啊?”永仓皱了一下眉。 原田则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口,“谁要跟那家伙一起喝酒?看着他那张脸,再好喝的酒也会变成毒药的。” 小樱想起芹泽的脸来,下意识就点下头赞同他的说法。但顿了一下,又忍不住轻轻道:“但……斋藤先生在那边……” “咦?阿一又跟芹泽在一起?” 永仓撇了撇唇,“肯定是芹泽强邀他的啦。斋藤君那个人,有时候未免太重义气了。” 原田点了点头,“芹泽那家伙也真是狡猾,他这样到哪里都带着阿一,显然是想让阿一给他做保镖吧?真可恶,这样就不好动手了嘛……” 永仓飞快地伸手拉了他一把,打断他的话,转移了话题,向小樱笑道:“小樱姑娘这是准备去哪里?” “只是出来催他们送酒去。”小樱回答,心头却不由绷紧了。 ……刚刚原田的确是提到了“动手”吧? ……他们打算做什么? “哦哦。”永仓应了一声,“那一会能来找我们吗?” 小樱点了点头,他便拖着原田挥挥手上了楼梯。原田还回头笑眯眯加了一句,“一定要来哦。” 小樱笑着挥了挥手,目送他们上了楼之后,才转身回了芹泽他们的房间。 新叫的酒已经送过来了,芹泽也没问小樱为什么耽搁,只是瞟了她一眼,自顾喝着酒。 小樱歉意地行了个礼,依然坐到斋藤身边,缓缓为他倒酒。 她有点心神不定,酒溢出了酒杯也没有发觉。 斋藤伸手托出她的手腕,轻唤了一声:“小樱。” 小樱这才惊醒,连忙放了酒瓶,低下头去,“抱歉。” 斋藤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怎么了?” 小樱摇了摇头,勉强露了个笑容,“没什么,只是……”她压低了声音,轻轻道,“有点累。” 斋藤没再说话,微微皱了一下眉,然后握紧了她的手。 小樱轻轻靠在他身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他们刚刚原田的话。 但就算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随着新選组的名气越来越大,新加入的人也多了起来。 那之后不久,他们办了个欢迎新队士的宴会,当然,也选在丹波,将整个的一楼都包了下来,队士们划拳喝酒,热闹非凡。 宴会刚开始没多久,土方便悄悄找借口将小樱叫了出来。 小樱跟着他走到旁边僻静的小间,心里忐忑着,不知道这位素来没有什么交情的副长找她做什么。 “其实今天有件事,想拜托小樱姑娘。”土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称呼小樱的艺名吹雪,而是像冲田原田他们一样直接叫了小樱的名字。 小樱点了点头,“请问是什么事?” “一会如果有人中途离席,请小樱姑娘留住斋藤。”土方并不绕圈子,开门见山地提了出来,“灌醉他也好,用其它手段也好,请务必将他留到宴会结束。” 小樱一惊,心脏提到了嗓子口,下意识已脱口而出:“你们果然要对芹泽先生下手?!” “谁告诉你的?”土方眉头一敛,眼睛微微眯起来。 小樱被他骤然凌厉的目光逼退一步,几乎要靠到墙角,只觉得身边的温度似乎突然降了下来,连空气都已凝滞,让人几乎不能呼吸。 ……自己这张嘴。小樱几乎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真是被姐姐骂过一万次也学不乖。她伸手抿了一下唇,摇了摇头,才勉强轻轻道:“……没有人告诉我,只是我自己的猜测。” 土方依然微微眯着眼审视她,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可以信任你吗?” 小樱静了一会,轻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点下头。 于是土方也点了点头,“既然小樱姑娘已经知道了,我也不再瞒你。是的,我们是要除掉芹泽。” 听他坦然承认,小樱却不知应该要说什么。 “但我们要杀他,并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想来芹泽一贯的行径,小樱姑娘也有所耳闻。”土方继续道,“他到处惹事生非,搞得怨声载道,早已成了新選组的害群之马。就在十八日之前,他甚至还因为对大和屋不满,拖了大炮去炮击人家的仓库。上面也接到不少投诉,连调停都忙不过来,会津藩的人已经明确表示过,如果让芹泽继续这样胡作非为下去,就要取缔新選组。你知道我们有多辛苦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绝对不会容许新選组毁在那个人手里!” 小樱睁大了眼……原来情况竟然已经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 “如果小樱姑娘能够理解的话,就请什么也不要说,帮我留住斋藤。不然的话……”土方抬起眼来看着小樱,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杀芹泽的事,他们今天晚上已经势在必行,绝不想出一点意外。 小樱点了一下头,迟疑着,还是问了句:“斋藤先生……是站在芹泽先生那边的么?” 提到斋藤,土方似乎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斋藤不是芹泽那样的恶党,但他这个人……剑术虽然高明,脑筋却实在死板。芹泽以前帮过他,他记着这份恩情。如果被他看到我们对芹泽下手,他一定会保护芹泽的。芹泽那种人实在不值得他这样。而且……”土方顿了一下,声音愈加沉重,“同伴之间的血,还是见得越少越好。所以我才来拜托小樱姑娘。” 之前永仓也说过斋藤重情义之类的话,而且……那个男人连收烂账的人情也要还,何况是一路走过来的同伴? 小樱抿紧了嘴,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土方很郑重地向小樱低头行了个礼,“那么,今天晚上就拜托了。”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新選组整个的就是个悲剧,但我有时候依然会想,也许这才是悲剧的开端-_- 22“你的剑,为什么而挥?” 小樱比土方先回到会场,依然坐到了斋藤身边,努力保持平时的笑容,为他斟酒。 斋藤有些心不在焉,没跟其它人嬉笑聊天,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喝酒,目光不时在几个干部身上掠过,尤其注意着芹泽和近藤的动向。 ……他知道的。 小樱想,其实斋藤一定已经知道了。 她忍不住伸过手去,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斋藤回眸看着她。 小樱便索性轻轻靠在他肩头。 她这一靠过去,旁边的人便一片哗然。 这是几十个人的大宴会,就算把丹波所有艺妓叫出来,也不可能每个人身边都有艺妓作陪,很多人的目光本来就一直在这些艺妓身上流连。 明里和小樱都是艳名远播的艺妓,但今天这场宴会上,明里坐在山南身边,小樱却陪着斋藤,而两位局长身边反而是普通艺妓。干部们虽然都知道是为什么,两位局长也并不在意,但对新人们来说,这场面却实在太诡异了。 本来就已经有人在悄悄议论,小樱再有这样亲昵的动作,更是让他们大为意外。当即就有人大声起哄。 就算斋藤平时习惯了木讷冷面,被大家这样一场哄笑,也不免红了脸。 小樱本来只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那自然是最有效的办法,但这时大家一起哄,才意识到似乎太过大胆了一些,不由得也有些不好意思,坐正了身子。 土方这时才进来,看到这种场面就笑起来,取笑斋藤道:“你看小樱姑娘都等不及了,斋藤君可要加把劲啊,要像山南先生那样早些抱得美人归才好。” 山南本来坐在旁边跟明里轻声说话,听到土方这么说,才搭了句话道:“土方先生只是嫉妒了,不要理他。” “我也很嫉妒啊。”原田叫着,凑到小樱身边来,大力拍了拍自己的肩,向小樱笑道,“你看,我的肩膀可比这小子宽得多呢,小樱你只管靠。” 连冲田也凑过来,“喂喂,小樱可是我的弟子,你们不要欺负她。” “这哪里算欺负啦?” “就是啊。冲田先生也未免太护崽了吧。” “明显是吹雪小姐在厚此薄彼吧。” 围过来闹腾的都是些熟人,其实大家也都知道了小樱喜欢斋藤的事,只是凑在一起开玩笑罢了。 小樱微笑着,取了三味线来给大家唱歌算讨饶赔罪。 斋藤也似乎放松了一些,端着酒杯坐在那里静静听着。 他们这边唱着歌热闹着,那边土方便在给芹泽敬酒。 芹泽斜睨着他,倒也来者不拒。带着那种冷笑,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不多时便有了醉态。土方招呼着平山和平间送他回去。 芹泽轻哼了一声,在平山的扶持下,踉踉跄跄向门口走去。 斋藤跟着就站了起来。 小樱心头一慌,没把握好手上的力度,仓惶中竟然拨断了琴弦。琴弦反弹上来,瞬间在她手腕上划出一条血痕。 “小樱。”冲田担心地叫了一声。 已站起来的斋藤也回头看了一眼。 小樱连忙将琴放在一边,低下头来行礼:“抱歉……” “道什么歉,先让我看看你的手。”冲田将三味线挪到一边,不分由说拉过小樱的手。 已经快走到门口的芹泽也回过头来,看了小樱一眼,然后笑起来,向斋藤道:“斋藤君你今天就不要跟着我了,去看看你的小美人吧,难得有表现的机会,不要让别人抢去了。” 斋藤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坐回去。 芹泽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各位近藤派干部,又笑了一声,“那么,祝各位武运昌隆。”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几乎所有人都怔了一下。 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话来,显然并不合适,而芹泽那带着冷笑的声音,听起来与其说是祝愿,倒不如说是讽刺。 斋藤抬起眼看着他,表情瞬间复杂起来。 但芹泽丝毫不理会这些人的反应,自顾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斋藤向前移动了一步,最终还没有跟上去。 小樱看着芹泽的背影,心里又难受起来。 ……其实芹泽自己也知道的。 那句话,毫无疑问是在讥讽近藤派这些准备对他下手的人,但小樱却又隐隐觉得,他更像是在交待遗言。 也许芹泽对新選组倾注的心血与期望……丝毫也不比近藤和土方他们少。 土方说绝不能让新選组毁在这里,芹泽也未必就真想毁掉新選组。 也许,他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 一直到芹泽一行人消失在昏暗的夜色里,斋藤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向小樱轻轻问道:“你的手怎么样了?” “没事。是我太不小心了。”小樱抬起手来给他看,本来只是小伤,这时血已止住了,被冲田用手帕包着。 斋藤有点不放心,解开来看了一眼。 他小心地捧着小樱的手察看伤势,旁边冲田便站了起来,笑了笑,道:“我出去透个气。” 小樱怔了一下,转头看过去。冲田已头也不回地拉开门出去了。 小樱心头涌起了一丝内疚。 她虽然早跟冲田说过了喜欢斋藤的事,但很显然,她跟斋藤的亲近,还是让冲田不太好受。 斋藤也不知有没有留意到,默默又把那块手帕系回小樱的手腕,然后再次端起刚刚喝到一半的残酒,一饮而尽。 小樱抿了抿唇,也没说话,提过酒壶来,为他加满。 斋藤看了看他,嘴角动了一下,也不知是想笑还是想说话,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只是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这跟他以往喝酒的方式完全不一样。 他以前永远只是端着酒杯十分节制地缓缓啜饮,就算在场的所有人都醉了,他也永远是依然清醒的那个。 但今天他似乎只是想醉。 小樱想,土方完全没有必要交待她灌醉他,他自己分明已经在试图灌醉自己。 目前的形势,各种利害关系,以及土方和芹泽的心情,也许这个沉默的青年早已再清楚不过。 所以她也没劝,依然默默为他将酒杯加满。 冲田一直没有回来。 然后原田去上厕所,一走便无影无踪。 跟着是山南不胜酒力,被明里扶到另外的小间去休息。 一直到连土方说先去结账便也不见了人之后,小樱才突然醒悟——刚刚冲田哪里是吃醋,分明是去追芹泽了! 她知道他们今天晚上会动手,却没想到第一个行动的竟然是冲田。 那个白衣胜雪温润如玉的少年! 那个刚刚还担心地叫着她的名字温柔地为她包扎的少年! 小樱心头突然一阵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斋藤伸过手来握住了她的手。 小樱扭过头来看着他。 斋藤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一只手握着她的手,一只手端着酒杯,连眼也没抬。 但手上的力气却很大。 小樱的手被他握得隐隐生痛。 被他握紧的手并不好用力,但小樱还是忍着痛轻轻移动了自己的手指,反握住他的手。 就好像紧贴的手心里传递的温度就是彼此唯一的慰藉。 近藤端着酒杯过来敬斋藤。 斋藤已有了几分醉意,微微偏起头看着他,并不喝他敬那杯酒。 近藤的脸色很沉重,甚至算得上悲痛。他轻轻问:“你的剑,为什么而挥?” 斋藤抿紧了唇没有回答。 “男人的确应该重情重义,有恩必报。也许你会认为我没有资格来跟你谈‘恩义’这两个字。”近藤继续道,“不错,我已经变成了鬼,为了自己的目的,我会斩杀一切挡成在我面前的东西。一切!” 斋藤垂下了眼,连看也不看他。 “我的目的,新選组的目的,就是用自己的剑为今后的日本铺出一条新的道路来。这也是容保公为我们赐名新選组的期望。这才是我的‘义’。”近藤顿了一下,缓缓道,“但你的剑是你自己的,你有权利选择自己要走的路。我只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剑为什么而挥,血为什么而流,才有真正的价值!” 他说完又将手里的酒杯向斋藤举了举,然后也不管斋藤的反应,自己先喝了。 斋藤静了很久才端起杯子来,依然一饮而尽。 近藤扬了扬嘴角,但眼睛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一片悲伤。 他没再回自己的位置,就坐在那里,跟斋藤你一杯我一杯地喝酒。 没有再说话。 外围不知情的新队士们依然在饮酒作乐划拳嬉笑,热闹非凡,但这边两个不停喝酒的男人加上一个静静陪在旁边的艺妓,就像一出拙劣的默剧。 斋藤很快就真的醉了,枕着小樱的腿躺在那里,伸手紧紧抱住她。 小樱突然想起那天看到枕着明里的腿睡觉的山南。 ……山南先生今天也去了,也许回来之后,会比那天更痛苦吧?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为什么为了日本的将来,就非得让大家这么痛苦呢? 作者有话要说:芹泽吧……虽然是个激进暴力分子,但其实……也许换一个成长环境,会变成风雅的贵公子吧~ 正统武士家庭出身,剑术又好,还擅长和歌~ 我有时候会想,不知道他心情好的时候,有没有跟阿岁互相唱和过,哈哈~ 23各自选择的路 第二天小樱就听说了新選组局长芹泽鸭在寓所被长州乱党刺杀的消息。 客人们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都显得很兴高采烈,甚至还有人说长州此举真是大快人心,简直是为京都人民除了一大害。 小樱应酬地听着,没有附和也没有反对。 以芹泽的所作所为,她能理解大家拍手称快的心情,但她心里却更为那些不得不对同伴刀剑相向的人感到悲哀。 山南那天也是很晚才过来找明里,一脸疲惫。 这次小樱并没有过去找他,只是远远行了一个礼。 山南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但也并没有说话,然后就走进了明里的房间。 冲田隔了一天才来继续教小樱剑术,见面就问起了小樱手上的伤口。 小樱伸出手来给他看,伤口本来就浅,两天时间,早已愈合,只留下一首细细的血痂。 冲田笑了笑,道:“没事了就好。” 依然是小樱熟悉的温和笑容,这少年的眼睛依然清澈纯净得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小樱忍不住问道:“你那天,后来去了哪里?” 冲田静了一会,但还是笑了笑,“小樱你知道的,又何必再问呢?” ……他果然是去追芹泽了。 小樱抿紧了唇,半晌才轻轻道:“为什么……会要你去做这种事呢……” “我自己请缨的。”冲田道,声音很平静,“我啊,的确是个除了剑之外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太复杂的事情我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想。但是我相信近藤先生。不论他走向哪里,我都会跟随他,而他想做的事情,就是我要做的事情。” 小樱脱口问:“哪怕是杀人吗?” “是的。”冲田依然平静地回答。 小樱闭上了嘴,冲田的坚定让她有些震撼,那一瞬间,她觉得冲田本人就像是一把剑,只为了斩杀敌人而存在。 她想斋藤说得没错。 剑的确只是杀人的凶器,哪怕是为了守护自己重要的东西,也必然会伤害另一些人。 只要拿起剑,就必须要有杀人的觉悟。 所以他才不想她学剑。 小樱突然觉得手里的竹剑格外沉重。 冲田的目光扫过她的手,“如果你现在想放弃的话,我也不会怪你。阿一说得没错,你的确不该拿着这种东西。” 到这个时候,小樱才觉得冲田跟之前笑着跟她说“谁要是欺负你,你就打回去”的少年不一样了。 有时候,人的成长,也许只在一夜之间。 小樱笑了笑,握紧了手里的竹剑,向冲田一鞠躬:“不,请冲田先生继续指导我。” 他们选择了自己的路。 而她选择了那个人。 那之后新選组重新编了队,大力整顿了纪律,一步步地走上了正规。虽然很多人还是不太待见他们,依然一见到他们浅葱色的队服就会下意识回避,但好歹已经不再像之前一样恶评不断。 小樱依然跟着冲田学剑,继续练习舞蹈与三味线,接待各式各样的客人。 有一天她又见到了那位跟她说日本有多小世界有多大的坂本龙马先生。 这次与他一起来的并不是上次那位,而是一个长相憨厚的粗壮男子。坂本龙马介绍说是土佐藩士望月龟弥太。 酒过三巡,小樱才问:“上次坂本先生说想见容保大人,后来见到了么?” 坂本摇了摇头,才端起的酒杯又放了下来,“我本来以为容保公还算有点见识,才想去跟他商议建立海军的事情,但现在看起来,不过也是个笨蛋罢了。” 小樱惊得张大了嘴。 这位坂本先生,还真是每次都有惊人之举,上次说了一通人人平等的新日本什么的,这次竟然真的就开口骂起容保大人来了。 “看看他们八月都做了些什么蠢事!”坂本哼了一声,“长州的确有一部分人太过急躁了一点,但是他们尊王攘夷的主张毕竟还是有一定道理。会津倒好,直接联合萨摩一起把他们连窝端了,把朝廷这边的攘夷火种直接给掐灭在摇篮里,却又激起了长州独自一藩也要抗争的志气!这边也好,那边也好,都是一群笨蛋!” 小樱听得似懂非懂,轻轻追问了一声,“那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以后?以后就会变成长州单方面向外国人宣战,然后被洋枪洋炮打死。而幕府朝廷只会被英法操控,坐视不理,甚至出兵镇压长州!” 听着这样残酷的预言,小樱不由打了个寒战,呐呐道:“那不也是在自己人打自己人吗?” “是啊。连你都明白,日本人都是自己人,日本人不团结在一起就打不赢外国人。可是会津萨摩长州这些强藩,却依然在窝里斗,自己人打自己人,你说他们是不是笨蛋?”坂本又哼了一声,端起酒来,一饮而尽。郁闷之情溢于言表。 小樱想起那天也是在这里说出“这就是我的义”的近藤来,抿了抿唇,道:“也许只是各自追求与坚持的东西不一样吧。” “都是些不知变通的榆木脑袋。有很多事情,明明是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就能够互相理解的,但就偏偏没有人肯……” 龙马话还没落音,望月龟弥太已打断他,道:“是龙马你太天真了,如果真的能够互相理解,土佐为什么还有‘上士’‘下士’的制度呢?那些自以为是的上士怎么可能会想听我们说话?下士在他们眼里就像一条狗。” 龙马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杀了他们,就能改变这一切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阿一这个人……其实真是矛盾…… 虽然是有名的暗杀鬼,而且杀人时出手十分干净利落,但却是个……老实人。有恩必报。包括后来跟着伊东做卧底的事,据说晚年也常常会说“对不起伊东先生”…… 这里说的恩情,是指他少年时杀了人,逃跑的时候,据说芹泽帮他安排了船。大河剧里也有这段剧情,但事实上我没去求证,不知真假~反正只是个yy故事啦~ 24会谈的希望 望月龟弥太沉默了一下,却依然道:“总之你那套不流血政变的想法太天真了,要创造一个新时代,怎么可能没有牺牲?” “用暴力创造的时代,就是你想看到的新时代吗?”龙马看着他,道,“剑始终是杀人的凶器,用剑来创造的时代,始终是杀人的世界,你真的愿意生活在那样的世界里吗?何况就算你能杀掉所有的反对派又怎么样呢?凭你们手里的刀剑,能对抗黑船上的大炮吗?” 望月龟弥太哼了一声,“那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办法能让长州和会津萨摩和好?” 这次倒是轮到龙马沉默下来,连喝了两杯酒,才闷声道:“……总有办法的。只要长州那些家伙不要急着做蠢事,总有办法的。” “现在该责备的不是长州吧?他们根本已经自身难保。上层完全撤出京都不说,留下来的人也一直在被壬生狼追捕……” 小樱本来一直在静静听他们争论,一面想着新選组那些人,如果,他们一开始就能像坂本先生这么想的话,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发展到同室操戈的地步? 这时刚好就突然听到了“壬生狼”这三个字,小樱不由一惊,倒酒的手一颤,几乎要把酒洒出来。 好在望月龟弥太说得激奋,也并没有在意。 “……壬生狼。”坂本龙马重复了一遍,笑了笑,“近藤勇这个人我曾经见过,倒也不算是个坏人,可惜也是个榆木脑袋!” “不管他是什么人,长州的志士们被新選组压得喘不过气来是事实。” 坂本龙马却不再理他,突然又转向小樱问:“听说新選组的人也经常出入这家店,是真的么?” 小樱坦然点了点头,“是的,有好几位都是我们的常客。” “啊——”龟弥太失声惊呼了一声,伸手掩了自己的嘴,睁大眼看着小樱。“你该不会是壬生狼的探子吧?” 小樱笑起来:“请望月先生放心,绝对没有那种事。我们只是艺妓,对我们来说,你们也好,他们也好,都只是客人。” 至于她个人,虽然是跟新選组的人亲近,但却也不会随便泄露客人的谈话。这也算是艺妓的基本素质。 望月龟弥太依然半信半疑看着她。 龙马却挥了挥手,道:“没关系啦。我只是在想,如果有机会的话,吹雪小姐能为我引见么?” 小樱一怔:“坂本先生想见他们?” 望月龟弥太直接叫起来,“龙马你疯了吗?那些家伙最近不知抓了多少攘夷派志士,碰上了躲还来不及,你倒特意想见他们?” “所以才请吹雪小线牵线,私下里见一面,不用把立场摆得那么分明嘛。”龙马向小樱一合手,“拜托了。” “所以才让你不要一厢情愿了。你想把立场摆在一边,怎么知道人家就跟你一样?只怕一见面立刻就抓你去领赏了——” “不,他们不会的。”小樱打断了望月龟弥太的话,他瞪起眼睛来看着她,小樱笑了笑,道,“近藤先生和山南先生他们都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 龙马笑起来,道:“太好了。我这两天都会住在寺田屋,如果吹雪小姐见到他们,请让人来告诉我。” 龟弥太责怪道:“啊,龙马你真是的,这么轻易就透露自己的住所,太轻信了。” 龙马却丝毫不以为然,“人与人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的话,这世界不就完蛋了吗?” 小樱笑起来,应了声。 龙马再次向她双手合十半开玩笑地行了一礼,“那就拜托了。” 小樱虽然答应了龙马为他和新選组的干部们牵线,但却并没有找到适合的机会。 毕竟像这种事情,只能跟近藤土方山南这样的高层商量,如果是普通队士,根本就做不了主,或者真的会出现莽莽撞撞直接把龙马抓起来的情况也说不定。 新選组最近一直十分忙碌,甚至冲田来教小樱剑术其实也只是匆匆考察一下她的进度,指点几句,便要回去。 小樱托他跟局长他们传个话问问看他们什么时候能过来,冲田虽然应下了,但小樱还是过了两三天才见到了山南。 显然近藤他们忙得很,也不觉得一个小艺妓找他们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所以当山南听小樱说完原委之后,显出吃惊和后悔的神情来。他当即就让人去了寺田屋请坂本龙马过来。但佣人回来的时候却是单独一个人,说坂本先生已经离开京都了。 山南不由扼腕叹息:“真可息,竟然错过了。” “坂本先生……是位很重要的人物么?”小樱试探地问,早知如此,也许她一开始就该跟冲田说明是坂本龙马要见新選组的人。 “他是一个非常令人敬佩的男人。”山南回答,“我在千叶道场的时候,就听说过他。这几年也偶有耳闻,有他的名字出现的时候,都是些了不得的大事呢。” “目光那样远大,态度却又那样平和的人,本来就应该是做大事的吧。”小樱赞叹着,把之前坂本跟她说的话,都告诉了山南。 山南听完,沉吟良久,才向小樱道:“小樱姑娘下次若是再见到他,请务必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小樱才点下头,山南又补充了一句,“先……只要通知我就好。” “诶?”小樱怔了一下。 山南抬起眼看向窗外一角天空,喃喃道:“……海军,会谈,世界……坂本先生已经走到了整个日本的前面,只怕……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理解他……” 小樱不太明白走在日本的前面是什么意思,但是想想连身为同伴的龟弥太很多时候都似乎并不太赞同龙马,也就勉强意会到山南的顾虑,也没再追问,点头应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楼昨夜又东风》征订完成。 答应送给订书的童鞋的手绘书签第一批已寄出~ 纯手绘,连纸都是我自己裁的哟~ 部分书签预览图~ 每本书一张,随机发送,拿到哪张就看运气喽~ 另外订了书没给我地址的童鞋请抓紧时间~ 25被绑架的小樱 很快就到了冬天。 龙马没有再来丹波,小樱却先被绑架了。 那几个人是以普通客人的身份来的,但小樱才刚走进房间见了礼,就被他们用个大布袋兜头套下来,一把打晕,扛着就跑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双手双脚都被绑住,口里还塞着一团布。 ……这是什么情况! 小樱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试图挣脱自己手上的绳子,但显然只是徒劳,她甚至连坐起来也做不到,而当她想呼叫时,也只能发出一些可怜的呜呜声。 ……她以为自己学了剑术可以变强,但却连对方是什么人都没看清已经被抓住。几个月以来的练习,根本丝毫也派不上用场。 小樱挣扎的声音让门外的守卫拉开门看了一眼。 那是两个陌生的男人,小樱从来也没有见过。 “她醒了呢。”其中一个说。 “要不要给她点水喝?”另一个问。 “不要多事。”前一个喝断他,“万一被她跑掉就麻烦了。” “只是给点吃的给点水有什么关系啊?这个漂亮一个小女孩,怪可怜的。” “闭嘴。把你那风流的同情心收起来。她可是冲田总司的弟子。” “吓?”那人似乎吓了一跳,又多看了小樱一眼,“那个冲田的弟子?不是说是情人吗?” “反正上面交待过她会剑术,不要擅自接近。总之只等片山先生他们去谈妥条件就要把她交给新選组的,就让她这样呆着,千万别搞出什么意外来。” 那个人将纸门关起来,叹了口气,“嗯,能把田中先生平安换回来就最好了。” ……原来他们想用自己跟新選组交换被抓去的同伴? 小樱侧过头看向门口,不管这些是什么人,他们大概打错了如意算盘。 用她要挟新選组? 她算什么呢? 就算她是斋藤的恋人,是冲田的弟子,但是为了她而放掉抓到的人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绝无可能。 近藤先生也许偶尔还会感情用事,但土方先生绝对不会。他绝对会冷静现实地做出对新選组,对会津,对幕府最有利的判断。 如果新選组不同意交换,这些人会将她怎么样? 会杀了她吗? 小樱战栗着,咬紧了牙。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想能够逃脱的办法。 现在还是晚上,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纸门外透进来的黯淡光亮,他们大概是在屋檐下挂了灯笼。 守卫的影子映在门上,左右各一个,隔一会还能看到外面有走动的人影。 是巡夜的人,他们和守卫问答让小樱听出来是两组人轮番巡逻的。 就这些,大概就有七八个了,小樱不知道外面还有多少人,显然以她现在的状态,并不太可能跑得出去。何况对方的头领似乎还是个谨慎的人,先交待了不让人接近她,连美人计也用不上。 ……怎么办呢? 小樱深吸了口气,再次将心里的恐慌压下去。 是的,斋藤说过会保护她,但是在他来之前,她必须保护自己。 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这个房间是空的,找不到任何可以借助的工具,如果她想做什么,还是只能从自己身上想办法。 她是直接在陪酒的时候被抓来的,身上是华丽的织绵和服,并没有携带什么东西,连钱包也没有。事实上,大概就算带了什么,也一定老早被搜走了。 她的双手被绑在背后,用的是粗麻绳,绑得很紧,根本就挣不开。 小樱叹了口气,有些泄气地放弃了挣扎。 但是,当她的头靠到塌塌米上的时候,突然被硌了一下。 小樱眼前一亮。 她工作的时候,自然是盛妆打扮的,发髻上插了不少华丽的发簪,现在那些金属的籫子虽然被收走了,但却还留下了一把玳瑁做的梳子。而且因为之前用布袋套她,和后来拨走她头上那些尖锐的金属籫子的原因,她的发髻早已被弄松了,这把梳子也偏离了本来插的位置,松松斜在一边,所以刚刚便硌了她的头。 也许那些人只是没注意,又或者是觉得梳子这种东西完全没有威胁性,所以才没有拿走,但对小樱来说,这显然是最后的希望。 她不停摇晃着脑袋,让那把梳子掉下来,并且小心地让它掉在自己身上,以免发出太大的声音引来守卫的注意。 虽然有点费劲,她还是将梳子拿在了手里。 但真正艰苦的工作现在才刚刚开始。 小樱用力折断了梳齿,用玳瑁锐利的断面一点一点的磨锉绑在自己手腕上的绳子。 好在守卫们得到过不要擅自接近她的命令,只偶尔打开门来看一眼,并没有走进来仔细查看,所以虽然花了很长时间,在自己手腕上留下无数擦伤,小樱还是将绳子锉断了。 就在她的双手摆脱绳子重获自由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的守卫惊慌地大叫了一声。 “什么人?!” 守卫只叫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纸门上溅起一道鲜红的血花。 小樱扭转身子,紧张地睁大眼睛看向门口,握紧了手里的梳子。 门被拉开,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高瘦男子拖着还在滴血的剑走进来。 他背着光,还蒙着脸,小樱却一眼就认出他来。 泪水瞬间就模糊了眼帘,小樱扔下了手里的梳子,哽咽着叫出了他的名字:“斋藤……” 高瘦的男子一个跨步已到了她身边,用剑挑断了她脚上的绳子,弯腰扶起她,扫了一眼她血迹斑斑的手,微微皱了一下眉,轻轻道:“抱歉,我来晚了。” 小樱摇了摇头,却说不出话来,只是伸手抱住了他。 斋藤并没有回抱她,只是扶住她的肩,问:“能走吗?” 小樱的脚被绑得太久了,血气不顺,这时就算勉强站着,也隐隐有些发麻,但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斋藤便直接扶着她向外走去,没有再多说话。但小樱也明白他们必须要赶在巡夜的人发现之前离开。 门口两个守卫都已倒在地上死了。 小樱看着他们的尸体,停了一下。 “别怕。”斋藤握住了她的手,这样两个字,对他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安慰了。 小樱回头向他笑了笑。 她并不是怕尸体,也并不同情这些绑架她的人,但是想起之前这个人还问要不要给她点水喝,心头还是有些伤感。 但她很快收拾好心绪,弯下腰捡起了身边那个人的佩剑。 可以想象刚刚斋藤的出手有多快,这个人根本连剑都没有拨出来。 斋藤看着她捡剑,又皱了一下眉,但却并没有阻止她,只是轻轻催促了一声,“走。” 小樱握紧了捡来的剑,应了声,跟上他。 这是她第一次拿起真正的剑。 比竹剑重,沉甸甸的。 小樱的心情也很沉重。 握住剑,就要有收割或者被收割生命的觉悟。 有谁的生命不是沉甸甸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土佐藩的上士和下士……是个很漫长的故事(?),有兴趣的可以去查,没有也无所谓,反正看名字就知道是两个等级而已……下士的地位十分低下,基本不可能参与藩内政务,如果一不小心冲撞了上士,上士就算直接杀了他也不用负任何责任。 另外,第二批!除了个别……忘记告诉我名字的姑娘之外,订制《小楼昨夜又东风》附赠的手绘书签已全部寄出~话说好久没寄过信了,这样一把感觉真奇怪~ 我字写得很难看,姑娘收到了不要笑话我哈~ 改个错字,没有更新,今天偷懒了,补看了一晚上的死神动画……真是……连糟都不知往哪吐啊~ 26让我变成你的女人吧。 斋藤一是翻墙进来的。 但是带着小樱,出去显然没有进来那么容易。小樱平常虽然也算动作敏捷,但今天穿的衣服实在累赘,而且被绑了那么久,手脚也远没有平日灵活。 斋藤刚刚帮助小樱翻上墙头,那边就听到了巡逻的人的呼喊,“快来人啦,吹雪逃走了。”跟着各处的灯便都亮了起来。 “在那边。” 有人这样叫着,灯光便向斋藤和小樱的方向晃过来。 纷杂的人声与脚步声跟着就快速向这边接近。 “快走。”斋藤叫了一声,伸手轻轻推了小樱一把。 小樱应着声,也顾不得什么,拉起裙子就从墙上跳了下去。 好在墙并不算高,她跌了一下,但也没受什么伤,自己很快便爬起来,扭头去看斋藤。 斋藤也已经爬上了墙头,一手撑着墙,一手握着剑,正要跳下。 就在这个时候,小樱听到一声剧响。 她从来没有听过那样的声音,就像本该在半空里炸裂的烟花被放在极近极小的地方点燃。 跟着斋藤的身体晃了晃就从墙上一头裁了下来。 幸好他刚刚已准备跳,这时栽倒也跌落在墙外。小樱惊呼了一声,冲过去扶他。 墙内的人声音甚至比她的惊呼更大。 “打中了。” “快追,他们跑不远了。” 斋藤在小樱的扶持下站了起来,却推开了她的手,咬牙道:“快跑。” 小樱再次伸过手去扶他,也咬了牙,“别说傻话了。我一个人怎么跑得掉!要跑就一起跑,要死就一起死好了。” 斋藤闭了嘴,抬头四下看了看,指向了西方。 小樱也没再说话,扶着他向那边跑去。 “下雪了。” 冰凉的雪花落在小樱脸上的时候,她轻轻说了句。 “很好。”斋藤回答。 若是换个时间地点,也许这样的对话会显得更风雅,但他们现在正缩在一口枯井里躲避追兵,这种话听起来就有些可笑。 小樱苦笑了一声,却也明白斋藤的意思,下了雪以后,就能掩盖住他们留下的脚印和血迹,对现在的情况来说,的确是件好事。 斋藤受了伤,小樱又是个女孩子,比起用跑的来摆脱那些追兵,找地方躲起来才更现实。 但那些人显然并不想轻易放弃,他们换了好几个地方,最后不得不躲进这口枯井。 这并不是个理想的地方,万一被人发现,他们就无路可逃了。 但他们别无选择。 斋藤用打水的桶子把小樱放到井底,自己再把绳子绑在井沿上爬下去。这是个废弃的枯井,井边的水桶自然也不知扔在那里多久了,放小樱下去的时候还勉强,等斋藤自己下去的时候,便承受不住,断了。 好在井底一层淤泥枯叶,又有小樱在下面接着,摔得并不重。 小樱和斋藤一起跌坐在井底,不由笑了笑,正要说话,斋藤却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 小樱安静下来,听到上面有人奔走的声音,然后又有人叫,“放火。”“就不信着火了他们还藏得住。” 小樱不由倒抽一口气,他们刚刚的确藏在那边一个干草堆里,要是真烧起来,只怕就完全没有办法了。 斋藤皱紧了眉。等上面的喧哗声远去之后,才低低闷哼出声。 小樱这时才有空去看他的伤口。 他伤在左肩,锁骨稍下来一点的地方。不是剑伤,小樱从来没见过那样可怕的伤口,一开始又没能妥善处理,这样东奔西逃下来,早已血肉模糊一片,几乎小半边身体都染了血。 小樱小心地拉开他的衣襟,撕下自己衣服的衬里为他包扎。 一面包扎,眼泪已止不住滑落。 斋藤抬起手来,擦了擦她的眼泪,轻轻道:“抱歉……我好像……总惹你哭。” 小樱摇了摇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握紧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冷。 小樱发现这一点之后,才突然意思到,其实他整个身体都很冷。 并不像正常的体温。 就算是冬天,也没有人会冷成这样。 也许,是流太多血了。 ……她应该一开始就帮他包扎好伤口的。 小樱这样自责地想着,伸手抱住了斋藤,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口,紧紧抱住他。 雪越下越大了。 上面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那些人也许已经放弃了。 但是小樱和斋藤却只能继续坐在井底。 他们上不去了。 绳子断了,小樱爬不上去,而斋藤……他的左臂几乎抬不起来,身体又冷得像块冰,只怕比小樱更使不上劲。 但小樱反而平静下来,她依然紧紧抱着斋藤,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一面低喃道:“我们会死在这里吧?” “不会的。”斋藤说。 他是在安慰她吧?小樱笑了笑。 现在这种情况,大雪掩盖了他们留下的痕迹,没人知道他们在这里,斋藤又带着伤,冻死还是饿死也只是时间问题。 “斋藤先生……”小樱呢喃着,凑过去亲吻他,“让我变成你的女人吧。” 斋藤像是吓了一跳,平常锐利的眼神变成一片慌乱,“小樱……” 若是在平常,也许小樱怎么也不可能说出这样大胆的话来,但是……现在她心中却一片平静,就好像这种渴望有如天经地义般自然。 她想要他。 她再次亲吻他的唇,呢喃道:“至少在死之前,让我拥有你吧……” 斋藤回应了她的吻。 直接,笨拙,而激烈。 小樱贴紧了他的身体,一面与他唇舌交缠,一面勾引他的手伸进自己的衣服。 她的身体就像娇艳的含苞花蕾,带一点娇怯,带一点羞涩,而更多的部分,却是如火的热情。 她已经准备好了。 迎着春情,迎着雨露,向着她深爱的人,毫无保留地甜蜜而幸福地绽放。 作者有话要说:我家这里最近停电停得十分离谱…… 趁着有电的时候,又先写了风炎的圣诞番外…… 所以这边就迟了一点,不好意思~ 27无法预定的命运 “他们到底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老板娘这么问。 小樱垂着眼,不发一言。明里坐在一边,安慰地拉着她的手。 这已经是她被救回来的第二天。 绑架她的人已经被证实是长州的激进攘夷志士。 斋藤那天虽然算是擅自行动,但近藤很快便派了冲田带着一番队去接应他。这边土方山南借着谈判拖延时间。 冲田找到斋藤和小樱之后放出了信号,新選组组织了反扑,反而将那些攘夷党一窝端了。 斋藤的伤是枪伤,小樱给他的包扎只是止了血,子弹并没有取出来,在见到队友之后,他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小樱和斋藤一起被送回了新選组屯所。 近藤请了医生分别为斋藤和小樱治疗,听到消息的老板娘没过多久就找了过来,要接小樱回去。 小樱坚持要等着斋藤醒来。 老板娘拗不过她,又是在新選组的地盘,不好强行带她走,也就只好留下一个女佣陪着她。 斋藤的情况不太好,他们又另找了一位兰医来,为他动了手术。但斋藤还是没醒,医生说他失血过多,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天意和他自己的意志了。 新選组的干部们送走了医生,小樱就坐在斋藤身边,伸手握紧他的手。 处理完公务的土方过来看斋藤,目光扫过小樱的手,也没说什么,出去就顺便带上了门,并且要求所有人都不要去打扰他们。 小樱在那里守了一夜。 直到自己实在支撑不住,才稍微打了个盹,但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被斋藤握着。 她本来只是握着他的手,但现在已经变成了十指相扣。 ……他一定醒来过! 而她竟然错过了! 小樱慌忙抬起眼去看斋藤。 他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看起来还在昏睡,但呼吸平稳均匀,体温也比之前高了,至少已经接受了小樱自己的温度。 “谢天谢地。”小樱将另一只手也覆上他们交握的手,轻喃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她连忙自己拉起袖子擦了擦。 真是的,好像真的每次都在他身边掉眼泪。 会让他担心吧。 都已经是狼的女人了,不坚强点怎么行呢。 但依然有泪珠滴在斋藤的手上。 他微微扇动着睫羽,缓缓睁开了眼。 “……阿一。”小樱俯□去,轻轻唤了声。 斋藤看着她,目光温柔,过了半晌才轻轻动了动嘴唇。 小樱将耳朵贴近他唇畔,才听到他说:“……放心,我会努力活下去的。” 刚刚才擦干的眼泪再次失控,有如决堤的洪水。 小樱抱紧他,重重点下头。“嗯。” ……既然没有一起死,那就一起活下去吧。 ……长长久久的。 第二天小樱还是被接回了丹波,刚刚安顿下来,老板娘便切切地问:“抓你的人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她平安回来,两只手腕上的伤口早已经包扎好了,这都是明摆着的,老板娘还问,自然是担心另一方面的事。 若不是明里在场,她只怕会直接撩起小樱的裙子来检查她的贞操。 小樱抿紧了唇没说话。 明里不悦地皱起眉来,叫了声:“妈妈,小樱平安回来了,这不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吗?” “话是这样说啦。可是,你要知道,先前武田先生可是为小樱的水扬开了这个数啊!这个数!”老板娘比划了一个让小樱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的数字,但老板娘看着她,一脸煮熟的鸭子飞掉的表情,“现在她被浪人抓去的消息一传开,不要说武田先生了,只怕其它人也不肯出高价了。” 小樱依然抿紧了唇没说话。 明里继续皱着眉,“你这是说什么话呢?钱总是能赚回来的,要是人回不来,你不是更加血本无归吗?现在好歹人还在,就不要抱怨那些了吧。” 这个道理老板娘当然也明白,但她却还是对小樱的水扬钱念念不忘。 收集这些年轻漂亮的艺妓的初夜,是某些有钱人的嗜好,同样也是他们的一种炫耀资本。 像小樱这样的艺妓,当然早就有人盯上了。 本来已经明争暗斗地出了几轮价了,老板娘想把价格再往上抬,所以一直没有确定下来。谁知道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那些无法无天的浪人连外国人也敢杀,一个艺妓落在他们手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何况从长州浪人手里被救出来之后,她还在新選组屯所呆了一晚。 就算小樱坚持她是清白的,老板娘验证她是清白的,这些出钱的大爷当然根本就不会相信。 本来还在为她的水扬竞争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就放弃了。 眼看着那么大一批钱就这样没了,老板娘又怎么会甘心? 而且小樱是个艺妓,不管她还是不是处女,水扬都是必经的仪式。 所以没过多久,老板娘便索性放出了风声,要公开出售吹雪的水扬,只要是当晚来丹波的客人便可以参加竞价,价高者得。 这在岛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艺妓出卖的是自己的歌舞技艺,*的交易从来都是在暗处的,就算水扬,也是要由客人向老板娘和艺妓私下里提出,这样公开叫卖的话,岂不是跟那些以身事人的□毫无区别? 这简直是对吹雪的污辱,甚至是对“艺妓”这两个字的污辱。 明里气得发抖,骂老板娘目光短浅,杀鸡取卵。但骂归骂,却也无可奈何。 丹波是老板娘的。 小樱是老板娘的。 就算明里自己,也是老板娘的。 明里将自己所有的积蓄拿了出来,推到小樱面前。 小樱皱起眉来,“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知道钱不多,你让他再凑一点,到时候来丹波吧。”明里叹了口气,虽然没有说出那个名字来,但小樱明白她指谁。 她笑了笑,把钱推回给明里,“姐姐留着赎身用吧,不然以后你和山南先生总会有要用钱的时候,我没关系。” “但你难道想把自己的水扬交给根本不知道会是……” “没有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的。”小樱的声音很平静。 她知道或迟或早,这就是自己的命运,至少……她对自己的第一次毫无遗憾。 明里闭了嘴。 是的,这就是她们的命运。 以往都是她教小樱认命,现在反而是她自己看不开。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她突然很想念山南。 至少,那个男人的怀里总是暖和的。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老套的剧情其实我最爱了 扭到脚要背什么的,抱在一起取暖什么的…… 注:兰医,是日本幕末对西医的称呼,又叫“兰方医”。据说是因为日本最早的西医,是从荷兰学来的,所以叫做“兰医”。 28小樱的水扬 冲田来看小樱的时候,她手腕上的伤还没好。 女佣泡了茶上来,小樱端给冲田,笑了笑,“抱歉,冲田先生,我今天大概还挥不动剑。” 冲田本来也不是为教剑而来的,听她这么说皱了一下眉,“急什么,好好休息几天就是了。” 小樱自己端起茶杯来,犹豫了一下,才轻轻道:“其实我有个问题,冲田先生你不要生气……” “什么?” “就是……我本来,是想保护自己,想变得强大,才想学剑术,但是……”她顿下来,抬眼看着冲田,“剑术……真的有用么?” 冲田怔了一下,反射性地道:“怎么会没用呢?” “打中阿一的那个东西,叫步枪对吧。”小樱轻轻道,“当时离我们还有那么远,会不会剑术,有没有拨刀,根本没有区别……” 冲田虽然还是有点不服气的样子,但却抿紧唇没再说话。 是的,阿一避不过去的,他也一样躲不过去。 在步枪的射程速度和威力面前,刀剑的力量实在不值一提。 小樱又道:“以前还有个客人,跟我讲过外国的黑船和火炮,就算是在海上,也能够一炮轰塌岸上的城堡……” 冲田皱起眉来,打断她,“所以你要放弃剑术吗?” 他是个性格温和的人,但这个时候语气却十分严厉。倒并不是因为小樱质疑剑术的用处,而是因为他自己没办法反驳。 早在八月十八日的时候,他已经见识过长州士兵手里的新式武器。 他是名强大的剑士,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清楚刀剑与枪炮之间的差距。 这是事实,无可辩驳。 但他却不甘心。 这不单是刀剑的输赢,更动摇了他一直以来的信念。 ……非常不甘心! “……如果没有剑,那武士还是武士吗?”冲田收拾了一下情绪,才缓缓开了口。 小樱想起那天龙马说,以后就没有阶层,没有大名,没有武士,大家都是一样的。她想也许那样也好,但对着冲田,却并不好说出来。 冲田继续道:“那样的话,一直在为了成为一个真正的武士而努力的近藤先生和我们,又算什么呢?” 小樱沉默下来。 没有武士的日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这些人一直以来的努力,到底又为了什么呢? 她握着茶杯,看向对面屋顶上的残雪,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问:“阿一怎么样了?伤好了么?” 冲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他情况不太好,断断续续地发烧,医生说是伤口感染了。” 小樱握紧了杯子,轻轻道:“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冲田点了点头,然后又补充,“小樱你放心,到那天的时候,我们一定会把他带过来的。” “那天?”小樱一时没有意会过来,重复了一句。 “就……你的水扬……”冲田微微红了脸,有点期期艾艾。 “啊。”小樱一时也有些窘迫,半晌才道,“没关系,你们不用费心……” “怎么可以把你交给别人!”冲田直接截道。 小樱笑起来,道:“那冲田先生是要把那天晚上出价的人都打跑么?” 冲田微微一愣。 就算是他,现在大概也明白像小樱这的艺妓的初夜会需要多少钱。以新選组那些微薄奉禄,就算全组人加起来,也未必能凑出来。 他咬了咬牙,闷声道:“总有办法的。” 但还没等冲田想出办法来,小樱的水扬已被人买下。 是一个叫谷梅之助的外地客人,似乎也不介意小樱被浪人抓去关了一晚上的事,连价都没还。 虽然比不上当年明里的价格,但在小樱这一批新人里,却已是无人能比。 老板娘开心得不得了,自然也就没再提公开竞价这种蠢事。 那天晚上,小樱早早便准备起来,洗了澡,梳好头,换上一身红地金花的华丽和服,细细画好妆容,然后被老板娘亲自送到那个准备好的房间里。 老板娘临走还悄悄交待了小樱,如果没有落红的话,就在自己身上哪里刺一下,总之千万不能让客人起疑。要是让客人发现她不是处女要讨还那笔钱可就不好办了。 小樱只是低着头应了声。 老板娘拍了拍她的手,说了声加油,便笑眯眯退了出去。 加油?加油做什么呢? 房间里酒席被褥都已经准备好,就像是新婚夫妇的房间,小樱坐在一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声。 她不知道别的艺妓在这一天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是紧张期待还是害怕? 她都没有。 她心里很平静。 反正躲不过去,只好顺从地接受它。 好在她有了阿一,她可以努力将那个人想象成阿一…… 纸门刷地被拉开,小樱吓了一跳,扭过头去看。 一个年轻的男人已经进来了,正转过身在关门。 是个高且瘦的男子,从背影来看,把他想象成阿一大概并不太难。但这个人的头发很短,大概只有寸许,简直就像个……和尚。 小樱正在意外,他已经站起来,面向她。 小樱看清了他的脸,那是张十分清俊的面孔,眉很浓,剑一般上挑,双眸狭长,却炯炯有神,薄削的唇微微向右边挑起,带着点洒脱的笑容。 “吓着你了?”他问。声音很好听,爽朗亲切。 小樱连忙低下头去行礼。 那个人过来扶起她,仔细端详了她的脸,笑起来,道:“果然是个美人哩,怪不得会让那些壬生狼们拼命。” 小樱怔住,“客人……” 他收回手,从怀里抽出一封信来,递到小樱面前,问:“识字么?要不要我念给你听?” “我识字。”小樱应着声,接过那封信,才发现是一封谢罪书。 她又吓了一跳,抬起眼来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这……” “是片山在切腹前写下的。”他脸上依然带着点淡淡的笑容,“那天绑架你的人,有几个被当场斩杀,被新選组抓去几个,逃回来两个,我让他们切腹了。” 小樱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那个人却正正经经跪在那里,向小樱行了个礼。“先前的事情,是我们的人做错了,对不起。” 小樱张大了嘴,半晌才讷讷道:“您这是……想让我做什么?” 这些人……之前半路袭击她,又绑架她想从新選组那里换人,现在又改成了怀柔政策想怎么样? “吹雪小姐不要误会。”那个人又笑了笑,“我今天并不是因为想让吹雪小姐帮忙,更不是想讨好新選组拉近关系才来这里的。仅仅只是因为我们做错了事,所以才向吹雪小姐你道歉,只是向你,跟其它人没有关系。哪怕吹雪小姐现在去把壬生狼叫来,我跟他们大概也只能用剑说话。” 小樱闭了嘴,有些不太好理解。 既然他是攘夷党的人,为什么要专程来向她道歉呢?还搭上这么大一笔钱? “我们攘夷,是为了从外国人手里保护日本,天诛杀的也是与外国人勾结迫害日本人的奸党,打着这样的旗号为难普通人,甚至对手无寸铁的女子动手,简直太混账了!”那个短发的男人继续道,“我今天来向吹雪小姐说这些,并不指望能得到你的原谅,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他顿了一下,又道:“这家店的老板娘也混账得很,公开出售一位艺妓的水扬,也亏她说得出口。” 小樱到这时才轻轻笑起来,问:“这位客人,您……到底是谁?” 那个人歪起头来看着她,也笑了笑,一拍自己的腿,道:“也是,说是来道歉的,连自己的本名也不用,也未免太没诚意了。我是长州人,叫高杉晋作。” 作者有话要说: 另外,说几句闲话 关于这篇文吧,似乎有好些人在问“到底是不是综漫” 我可以确切地回答你们,是! 我之所以在文案里的综字后面打了个顿,是因为综的不止漫画。 比如到现在为止,其实这里牵涉到大河剧,小说,电影,以及漫画。 我在某个留言下面列了名单,这里不重复了。 如果说因为你们不知道那些剧和漫画,就觉得这不算综漫的话,真是不知要说什么…… 这么说吧,《无字拼图》里写到一百多动漫,大家都知道的,大概也就只有十分之一左右,其它都是冷、偏、老的东西,你要说拼图也不是综漫么? 托大一句,我虽然一直认为自己是小新人,但还真不用在标签这种事情上做什么文章。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我有一骑当千同人,那更冷,我也不会把它标成hp-_- 29“已经开战了!” 高杉晋作是一个爽朗风趣的男人。 小樱觉得,若不是之前长州蕃的人给她的印象并不好,她也许会很欣赏这个人。事实上,就算双方是这样的立场,与他相处依然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 他并没有提水扬的事,只是坐在那里,一边喝酒,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与小樱聊些天气风物,悠闲随意,就好像他只是来看个老朋友。 小樱虽然并不认识他,但从他的一些话里不难听出来,这个人在长州的攘夷派里地位肯定不低。 长州在八月的政变里败阵,几乎所有人都被赶出了京都,就算勉强留下来的人也都转入了地下,攘夷派的骨干们更是各方通缉的要犯。 而这位高杉先生竟然明知道她与新選组的关系,还会在这种时候跑来找她,并且还毫不在意地对她说出了真名。 ……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一点。 小樱坐在旁边为他斟酒,过了好一会,才忍不住轻轻道:“高杉先生……真是一个大胆的人。” 高杉笑起来,“彼此彼此。” 小樱怔了一下,抬起眼来,“诶?” “若是一般的女人……在被袭击又被绑架之后,只怕一听到长州这两个字就已经尖叫着逃跑了吧?”高杉敬了小樱一杯酒,“不愧是狼的女人,好胆色。” 小樱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她其实倒真没想那么多,抿了抿唇,把那杯酒喝了。然后才轻轻道:“高杉先生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人。” 听到这种评价,高杉又笑起来,并没有解释,转移了话题问:“我听说你在跟壬生狼们学剑,是真的么?” 小樱点了点头。 高杉打量着她的手,“吹雪小姐作为一位艺妓,怎么会想起来要学剑呢?那种事情可是跟风雅一点边的沾不上哟。” 小樱练习剑术的时间还不长,手上倒还看不出什么痕迹,但她手腕上的伤口还没全好,深一点的伤口还结着痂,就算上了粉遮掩,也不难看出来。 高杉看过来,她便下意识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我学剑,本来只是想能够保护自己,可是……”小樱顿下来,笑了笑,没往下说。 高杉收回了目光,又说了声:“抱歉。” 小樱只是又笑了笑。 高杉静了半晌,轻轻道:“刀剑的时代……很快就要结束了。” 他这句话,便让小樱想起之前和冲田的争论来,不由得握紧了缩在袖中的手,“……那样的话,武士的时代,就会跟着结束吧?” “不,我倒不是这样想。”高杉回答。 小樱抬起眼来看着他。 “吹雪小姐觉得武士是什么呢?”他笑了笑,问。 小樱眨了眨眼,有点茫然,“武士……不就是武士么?” 高杉再次笑出声来,道:“出身在武士之家,就是武士了么?手里握着剑,就是武士了么?” 小樱答不上来,不由更加好奇地看着高杉。 他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只有拥有真正强大的心,才能称为真正的武士。忠诚仁义,勇敢无畏,诚实守信……只要还有人能坚守自己的尊严与名誉,武士的精神就不会消亡。只要武士道还在,手里握的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小樱想了想,问道:“照高杉先生的说法,岂不是不管是旗本还是商人农民,都可以成为武士了?” “正是如此。”高杉道,“不管什么样的出身,武士也好,商人也好,农民也好,甚至神官和尚也好,只要胸怀志向,以武士的精神来要求自己,就是真正的武士。” 这“每个人都可以做武士”和龙马之前那个“大人和农民到底哪里不一样呢”好像有些相似的道理,小樱忍不住轻轻问:“高杉先生认识坂本龙马先生么?” 高杉反而怔了一怔,“怎么?吹雪小姐认识坂本先生?” 小樱点了点头,“见过几次,总觉得高杉先生这种说法,似乎跟坂本先生的理想有些类似。” “是么?我听说过这个人,但目前却还无缘识荆。”高杉像是很有兴趣,“他跟你谈了些什么呢?” 小樱皱了一下眉,突然觉得自己大概又多嘴了,客人之间的谈话,本来就不该传扬出去。上次告诉山南,是因为龙马拜托她牵线见面,这次却完全是自己说漏嘴。 但高杉……应该是可以信赖的人吧?小樱这么想着,轻轻道:“坂本先生说,将来的日本,每一个人都可以做自己的主人。” “不错,正该如此。”高杉点下头,露出正和我意的笑容。 小樱迟疑了一下,又道:“他还说,日本人不该打日本人,很多事情只要坐下来谈一谈,总能解决的。” 听到这句话,高杉的笑容便有点僵,半晌才嗤笑了一声,“没想到他是这么天真的人。” 小樱道:“坂本先生说只靠长州是打不赢外国的,如果开战,一定会……” “已经开战了!” 高杉打断了她的话,声音骤然沉了下来。目光冷峻,却坚定有如风浪中屹立的巨岩。“我们在下关已经和外国人打了半年!” 小樱睁大了眼睛怔在那里。 ……长州在跟外国人打仗,新選组却在京都抓长州人。 ……这算什么呢? 高杉自己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静了静,又笑起来,向小樱道:“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跳支舞吧。” 小樱很意外:“诶?” 舞蹈是艺妓最基本也是最常用的技艺,但小樱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位艺妓会在水扬的时候被要求跳舞。 毕竟舞蹈平常有的是机会看。*一刻值千金,客人们出那么高的价钱,可不是为了看她们跳舞。 虽然高杉大概不能算普通的客人,但这种要求还是太奇怪了一点。 高杉倒是毫不在意,自己去拿了三味线过来,调了调音,“我来给你伴奏?” 小樱还没回答,他已经开始弹奏了。 高杉的三味线弹得很好。 比起寻常在岛原流行的那些优雅纤丽曲子,他的演奏更加激昂,音色亮丽,富有变化和感染力。 小樱笑了笑,站了起来,和着乐声,跳起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这个图我忘记从哪里收来的作者是谁了,但我个人很喜欢,借花献佛一下吧! 另 高杉晋作是幕末我很喜欢的一个人物,说起来,这个人简直拥有言情男主的一切条件啊~~ 出身好,有钱,帅,聪明,学问好,剑术高明,年轻有为,热血激进,还弹得一手好琴~以及……死得早! 哈哈~ 30“我会娶你的。” 那天高杉晋作并没有碰小樱,只是一起弹琴,跳舞,喝酒,聊天……最后反而是小樱自己喝醉了,躺在那里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连高杉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她被外面的喧闹吵醒,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才刚刚坐起来,门就被人急冲冲从外面拉开。 小樱听到老板娘的声音在后面叫“冲田先生,你不能……哎呀,不能进去……” 小樱回过头,果然看到冲田直接跑了进来。 他在看到小樱那一瞬间停下来,僵了一下,然后刷地背过身去。 小樱稍微清醒了一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坐直了身子,向他行了个礼:“冲田先生。” 冲田红着脸,依然没有转头,恨恨道:“……怎么会这样?” 小樱一时不明白他指什么,也就没有回答。 “因为你喜欢的是阿一,我才……但……”他说到这里,也顿了下来。 一时无言。 老板娘和两名佣人跟着跑来,这时看到这种情况,一时也不知应该怎么办,索性就只站在门口没进来。 冲田显然是为了小樱的水扬来的,大概在外面已经闹过一场了,老板娘也不敢直接赶他出去,就算不顾及新選组,店里也实在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好在高杉已经走了,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冲田咬着牙背对着小樱不说话,也不知在打算些什么,老板娘只好不停向小樱使眼色,示意她安抚冲田。 小樱点了点头,老板娘便又领着两名佣人退了出去,顺手还将门带上了。 只要能将冲田安抚下来,她才不介意小樱用什么办法。反正小樱的水场钱她已经一分不少地收到了。 小樱自然明白老板娘的意思。 在老板娘眼里,从昨夜开始,她就已经不是那个需要随时让人盯着以免有失贞洁的小女孩了。现在她大概只恨不得小樱会对每个男人抛媚眼,反正接客的是小樱,收钱的是她。 小樱轻笑了一声,只觉得宿醉之后头疼得厉害。她站起来,自己走去倒了杯水喝了。 冲田听到她走动,才转过身来看她。 小樱昨夜是和衣而睡的,虽然刚刚自己整理过,睡过一晚上,和服还是显得有些凌乱,发髻也有些松散,鬓角几缕乱发一直垂到颈侧。 冲田的目光随着发梢,滑过小樱的衣领间露出的雪白肌肤,不由又红了脸,连忙垂下眼轻咳了一声。 “抱歉,让冲田先生担心了。”小樱放了水杯,转过身来。 她脸上还带些点醉后的嫣红,唇瓣刚沾了水,更显得水漾润泽,就像刚洗过的樱桃,让人不自觉想咬一口。 她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羽掩着双瞳,看不清神色,但眸光流转,却似有千万种欲说还休的风情。 ……她有什么地方看起来的确不一样了。 ……或者是自己的目光有哪里不一样了。 冲田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然后在思想下达指令之前,身体便先有了动作。 他上前了一步,张开手,抱住了小樱。 紧紧抱住。 真正把小樱抱进怀里的时候,他胸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有什么一直空着的东西,在这一瞬间被填满了。 温暖,甜蜜,满足……他觉得自己大概从出生时就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刻。 他低下头,亲吻了小樱的嘴唇。 这是他第一次亲吻一个女人。 但就好像他天生便会这个动作,又或者早已经在梦里练习了无数次。 小樱没有惊慌,也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抬起眼来看他,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就像一条着火的鞭子,狠狠抽在冲田身上。 就像过来时一样突然,他松开手退了一步,扭开头,涨红着脸,低低道:“抱歉。我……”他咬着牙,突然跪下来向小樱正经行了个礼。“对不起。” 小樱并没有直接回话。 她知道冲田对她有好感,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大概跟端庄也沾不上边。所以她其实并不怪冲田。 她想也许冲田只是在生气,气她把自己交给别人。 但……她又能怎么样呢? 碍于高杉的身份,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并不太好跟冲田解释,何况……就算能解释清楚高杉没有碰过她,也总会有下一个。 刚刚老板娘甚至都分明在暗示就算跟冲田做点什么也没关系。 在她赎身之前,这种事情……总是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静了半晌,小樱才伸过手去,握住了冲田的手,轻轻笑了笑,道:“谢谢你。” 冲田像是不知要摆什么表情,最后只是皱了一下眉,抿紧了唇。 小樱又笑了笑,道:“但是没关系。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冲田看着她,突然想起芹泽对他说“这是你喜欢的姑娘,但你甚至没办法救她”那些话来,悔恨和无力感像另一根鞭子,狠狠抽下来。 冲田咬了一下牙,“是我太没用了。如果我们能够更强大,更……” “以后……会好起来的。”小樱轻轻打断了他的话。 她想,比起等着谁变成了不起的大人来救她,也许,反而是每个人都可以做自己的主人的时代,才更值得期待吧? 第二天小樱去看了斋藤。 斋藤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虽然还是很虚弱,但已经不发烧了,也能坐起来,或者由人陪着走一走。 小樱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自己水扬的事情,不过斋藤没有问,她也就没有提起。 斋藤虽然还是不爱说话,但是她来看他,他显然很高兴,精神也显得比平常好,甚至和小樱一起在廊下坐了一会。 小樱也没说话,就静静坐在他身边,轻轻靠在他肩头,看那边院子里队士们练剑。 过了一会,斋藤牵起她的手来。 小樱抬起眼来看着他。 斋藤屈起手指,勾住她的小指。 “我会娶你的。”他说。 声音很轻,稍有点虚弱。 但却是一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承诺。 “嗯。”小樱点了点头,轻轻应了声。“我等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在停电,大概要过完年才会好转吧~ 更新不太定时了,不好意思 顺便,刚这章写到一半的时候,发给朋友看~被郁闷了~ 乌鸦21:53:39 好正经…… 风魂21:57:49 那跳过去吧 乌鸦21:57:55 [无言的表情] 风魂21:58:06 “后来他们都死了” --第一卷完-- 乌鸦 21:58:19 ……你太冷了! 风魂22:04:32 哪有? 乌鸦22:06:39 各种! 再顺便试贴一首三味线…… 看看能不能放吧~ 这首是津轻三味线《风林火山》演奏:上妻宏光 ------- 改这两章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一年了哈~ 哈哈哈~ 31冲田先生怎么了? 小樱的水扬卖出了她这一批艺妓里最高的价格,之前那些她被攘夷浪人抓去糟蹋的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先前对她垂涎三尺的那些客人后悔不及,对她又变得热情起来,花样倍出地向小樱本人献殷勤,也有人向老板娘提出想成为她的“旦那”,当然,只想找机会一亲芳泽的也不少。 只有三流的艺妓才会随便答应客人那样的要求。 既然现在小樱的行情又回来了,老板娘自然不会再做那种掉价的事情,反正小樱年纪还小,还有时间端着架子慢慢挑。 小樱也就趁着得宠,提出了自己的附加条件。 那就是如果有人想做她的“入幕之宾”,除了满足老板娘的要求之外,还要能堂堂正正用剑术打败她才行。 这样的条件,在岛原也是破天荒第一次。 但大部分人,包括老板娘在内,都没真的把这个条件当一回事。 小樱这么一个小姑娘,学剑还没有一年,怎么可能打得过一个男人? 所以,他们只把这个当成小樱想出风头的一种小情趣,老板娘也没多说什么就同意了。 大概只有新選组的人才知道小樱说这句话有多认真。 有次过来喝酒的时候,原田借着酒兴便凑到小樱面前来,问:“嘿,只要打败小樱就可以的话,不一定要只限定用剑吧?” 冲田将他推开一点,“左之你不要瞎起哄。”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原田不依地蹭回来,“为什么我不行?” “就算你想,也要先打败我。” “为什么啊?”原田又问,“为什么还得先跟你打?难道总司你也……” “不要胡说!”冲田连忙打断他的话,“小樱是我的弟子,你想打败她,当然要先过我这关。” “说反了吧?”旁边永仓探过头来,“一般情况,不是应该先打败徒弟,师父才会出马么?” “不管啦。”冲田索性耍起赖来,“总之你们就不要添乱了。” 几个人都哄笑起来。 他们都知道小樱和斋藤的关系,本来也就只是开玩笑而已。但冲田在之后为小樱授课的时候便严厉了很多。 “我的弟子可不能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打败。”他这么说着,连中间休息的时候也减少了。 而且山南来找明里的时候,也常常会顺带问起小樱的剑术功课,给她指点。 明里看着他们,忍不住轻笑道:“你们……这是摆明了想让小樱找不到‘旦那’吧?” “不,我们只是知道她已经找到了而已。”山南这么回答,也露出温和的笑容来,“小樱已经可以算是我们新選组的媳妇儿了。” 他一向都把新選组当成一个大家庭,说这种话也并不奇怪。 就算她一时还不可能真的嫁给斋藤一,听到“媳妇儿”这三个字,也觉得格外温暖。 甚至比小时候坐在自家火塘边的记忆更加温暖。 这就是“家”的感觉吧。她红着脸,悄悄想。 ……真好。 到老板娘发现她挑的客人竟然真的没有一个人能够打败小樱的时候,已经到了元治元年。 这让她十分恼火,但是却也有些无奈。 一方面因为她同意小樱那个条件大家都知道,如果她没有合适的理由就出尔反尔的话,以后就不好服众了。 再一点,小樱摆明是有新選组做后台的,上次水扬的事新選组没找她麻烦已经算是给过面子了,如果她对小樱逼迫得太厉害,谁知道那些人会做什么呢? 去年他们刚刚到京都,大家都拿他们没办法,现在他们已经在京都站稳了脚跟,连奉行所都不能对他们怎么样,普通百姓谁还敢去惹他们? 好在除此之外,小樱的收入还不错,隐隐有超过明里,成为下一代花魁的势头,而且她那个要用剑术决胜负的条件多少还吸引了一些好奇的客人。 所以老板娘也只能暗自把早早给小樱找个“旦那”的念头压下去。 小樱和斋藤见面的时候依然不多。 斋藤很少会单独来找小樱,顶多就是和新選组其它人一起来喝酒的时候见一面。也很少说话,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看她。 他说过要娶她。但小樱有时候想到为自己赎身的金额,就有点绝望。不过,在每天听到他巡逻的时候像之前一样刻意放缓的脚步声,她便又开心起来。 ……只要他们心存希望一起努力,总会好起来的。她想。 见得更多的人自然还是冲田。 冲田依然教她剑术,虽然偶尔会半开玩笑地说,“再往后就没什么可以教你了呀。”但却依然一有空就过来了。 但与前一年相比,他和小樱一起挥剑的时候慢慢变少了,反而是坐在一边看她练习的时候比较多。 小樱偶尔会听到他压抑过的咳嗽,但每次她回过头想看,就会被冲田喝叱练剑的时候应该要专心。 直到那天冲田咳得太厉害了,虽然他努力想抑制,却依然止不住咳得弯下腰去。 小樱放了剑跑过去扶着他,轻轻抚着他的背,问:“冲田先生你怎么了?” “我没事。”冲田回答。 因为刚才那一连串的咳嗽,他的呼吸稍有点急促,本来白皙的脸颊带了一丝潮红,嘴唇也红得好像染了血。 小樱甚至怀疑他刚刚真的咳出了血,下意识伸手向他的唇抹去。 冲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应该能写到池田屋吧…… 但……由于依然在限电,更新时间就实在说不准了~ 32是肺痨。 情急之下也没有注意力度,小樱觉得手腕一痛才意识到自己这举动有点不太合适。 ……既然她一开始就拒绝了冲田,这动作……也未免太轻佻了一点。 小樱低下头来,行了个礼,道:“抱歉,冲田先生,我只是……你咳成这样,真的没事吗?” 冲田笑了笑,松了手,重新坐正了身子,抬起头看向院子里仅剩的几枝樱花,“真的没事,我想也许只是因为花粉吧。” ……吸到花粉不是更应该打喷嚏么?而且樱花都快谢完了,哪还有那么多花粉。小樱本想这么问,但冲田跟着那句话,就让她把这问题咽了回去。 冲田问:“小樱你现在叫阿一的时候,是叫名字的吧?” 小樱点了点头,自从她在那个枯井的激情中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之后就一直没有再改口。 “左之,平助和新八他们,你也会叫名字吧?” 小樱又点了点头,“他们都很亲切,不自觉就……” “那为什么一直叫我冲田先生呢?”冲田转过头来看着她。 小樱一怔,半晌才道:“你问为什么……你是我的师父啊。虽然我不能正式做你们道场的弟子,但该有的尊重肯定还是要有啊。” 冲田也跟着怔了半晌,才再次轻笑起来,“原来如此,我真蠢。” “诶?”小樱一时倒不太明白他这是指什么。 但冲田也没有解释,只是又转过头去看着枝头的残花,讷讷道:“我也想听小樱叫我的名字啊。” “总司……先生?”小樱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后面加上了敬称。 冲田一愣,然后卟地笑出声来,摆了摆手,“算了,称呼什么的,还是随你高兴吧。” 他这一笑,跟着又咳嗽起来。 小樱连忙去给他倒了杯茶,皱了一下眉,担心地道:“你还是去看看医生吧,这样咳下去可不行。” “已经看过了。”冲田淡淡回答。 “那医生怎么说?” “是肺痨。” 小樱手里的杯子摔了下去,茶水溅了一地。 冲田抬起眼来看着她,又轻轻笑了笑,目光平静如水。“我只告诉了小樱你哦。这件事情,可一定要帮我保密啊。” 小樱张着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这个病可不能继续劳累,一定要好好休息啊。应该跟近藤先生他们说的,他们一定会免去你的……” “我就是不想他们照顾我。”冲田很平静地打断她。 小樱皱紧了眉,追问:“为什么?” “因为我是新選组的剑。” 这已经是小樱第二次听到他说这样的话,不由得就沉默下来。 冲田继续道:“一把剑如果收起来放在阁楼上,那就什么也不是了。我不想有那样的人生。” 他的声音很平静,脸上依然是初见时那样温柔的笑容,目光里却像有一团火,像是随时会将一切——包括他自己的生命——燃烧殆尽。 小樱在他身边坐下来,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所以小樱要帮我保密哦。就当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吧。”他像个孩子一般,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来,约定。连阿一也不要告诉哟。” 小樱觉得胸口就像有千钧巨石压下来,鼻腔一阵酸涩,但还是缓缓伸出了手,勾住了他的手指。 樱花都谢了之后,很快就到了夏天。 京都将迎来一年之中最盛大的祭典——祇园祭。 虽然时局依然动荡不安,但却并不影响这从平安朝就延续下来的祭典如期举行。从五月里开始,各种仪式、祭拜、游行和表演便都早早的准备起来。 岛原当然也不例外。 艺妓们要在庆典上表演的节目与人选早已成了各家店与艺妓们明争暗斗的目标。 老板娘们自然将这类祭典当成最好的宣传,而艺妓们自己也抱有各自的目的。 年长的希望自己在祇园祭上的风采能为自己找一个归宿,至少能挽留住已经情薄意淡的恩客,年轻的则更不用说,都指望着能籍这次机会走红。 大家商议争论了很久,才终于将名单定下来。 小樱得到了一个独舞的机会。 老板娘很开心,这固然是她极力争取的结果,同时也是岛原对小樱的一个共认的肯定。她把这个消息告诉小樱,再三叮嘱她一定要努力练习,到时候千万不能出错。只要这次表演成功,那下一任花魁的位置小樱就毫无疑问地坐定了。 小樱当然也知道机会难得,她虽然并不在乎自己的名气和受欢迎的程度,但是能做花魁,当然也是好事。到时她就可以像明里一样,有自己选择客人的自由。再者说,身价提高之后,她能分的钱多少也有增加,虽然可能比起赎身的金额还是不够看,但……两个人攒钱总比一个人攒快。 所以小樱很主动地减少了每天上午练剑的时间,用来练习舞蹈。 但她觉得这样似乎对依然悉心指导她的剑术的冲田总司有些过意不去,所以特意向他解释了这件事。 小樱很不好意思地向冲田行礼道歉,冲田倒并没有生气,依然每天过来,然后坐在那里看她跳舞。 事实上,就算之前小樱练剑的时候,他也是坐在旁边看着。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作为小樱为他保密的条件,他在这里的时候,就只能好好休息。 冲田不愿意让新選组的其它人知道他得了肺痨,更不愿意大家因为这个而特意照顾他,所以小樱也只能这样变相地给他休息的时间。 冲田口中虽然偶尔会抱怨“小樱你不要把我当成病人啊。”“我还不到这么没用的时候吧”之类,但却没有拒绝。 从小樱问起他的病,已经过了几个月,但冲田的病情并没有好转。 小樱也曾陪他去看过医生,再三确定他每天有乖乖吃药,但他的咳嗽还是越来越厉害了,有时还会发烧。 小樱几次劝他向近藤先生说出实情,却都被冲田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冲田平时看起来温柔随和,但他决定的事情,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动摇。 看着这温润如玉的少年一天天消瘦下去,小樱心头比病的是她自己还要难受,但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这一点伤感也不能表现出来。 这是冲田自己选择的路,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之惨……在微博和萝卜坑里都说过了……这里不重复了 总之更新不定时请大家多多体谅 鞠躬~ 33池田屋! 祇园祭很快便到了。 从月初开始,各种活动一直要持续大半个月。 小樱的演出很成功,接下来连续几天指名的客人和其它各种各样的邀请让她忙得□乏术。 宵山祭的前夜也是如此。 都已经到了半夜,丹波依然灯火通明,客人们饮酒狂欢,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在老板娘的立场,当然巴不得他们再多喝一点,但小樱却已经有点撑不住了。 她向旁边的初桃使眼色让她帮忙掩饰,自己悄悄退出了房间。她要去将喝下的酒吐出来,不然只怕客人们还没回去,她就要先趴下了。 吐完之后,小樱也没有立刻回房间去,反而走向僻静的后院。她想稍微吹吹风静一静。整天都在应付各种各样的酒鬼色鬼,她的头都大了一圈。 小樱就在这时候看到靠在后门边的那个人。 现在时间太晚,估计后院的杂役们都去偷懒睡觉了,所以才让人从后面进来了。 眼下时局动荡,就算是京都治安也并不见得好,浪人盗贼都不少见,也经常有流浪汉和乞丐跑来乞讨。 “什么人在哪里?”小樱一面问,一面探头多看了一眼,却发现这个人她认识。 正是见过两次,但后来去找却找不到人的坂本龙马。 小樱一惊,酒也醒了,跑过去叫了一声:“坂本先生。” 坂本龙马被她这一声吓了一跳,竟然下意识便握紧了自己的剑。 小樱怔了一下,后退了一步,放轻了声音,又叫了一声:“坂本先生?” 坂本龙马像是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小樱,又看了看周围,“诶?吹雪小姐?这里……是丹波?” 小樱这才发现坂本龙马身上竟然有大片血迹,而且神色紧张,像是在躲避什么人。她点了点头,“这里是丹波的后门,坂本先生受伤了么?您怎么会在这里?” 坂本龙马又看了看她,却什么也没说,半晌轻轻笑了笑,道:“只是路过而已。那我先告辞了。” 他向小樱点了点头,正要转身,小樱便听到远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那边看看。”“别让他跑了!”的呼喝,她下意识已经上前一步,伸手就拖住了龙马的手,“坂本先生,请跟我来。” 坂本龙马怔了一下,“吹雪小姐,这……会给你添麻烦的……” 小樱笑了笑,没说话,先将他拉进门,将后门关上,然后才问:“坂本先生是受了伤么?” 坂本龙马摇了摇头,眉目间一片黯然,声音也低沉下来,“是别人的……” “没受伤就好。” 小樱点了点头,让坂本龙马将沾血的外衣脱下来拿去藏好,然后便领着他一起回到了宴会的房间,甚至没再给坂本龙马回绝的余地。 好在她这时作陪的是个大宴会,十几个男人喝得东倒西歪,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多一个人少一个人。 坂本龙马一开始虽然担心会给小樱添麻烦,但他也并不是婆婆妈妈的人,见小樱镇定自若地做这一串事情,便也没再多话,进了房间之后索性就缩在角落里蜷起身子装醉。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丹波的大门和后门同时被敲开。 冲进来的男人清一色地穿着浅葱色的羽织,为首的人大喊了一声:“新選组,奉令搜查!” 领着新選组冲进丹波的是五番队队长武田观柳斋。 这个人并不是丹波的常客,多少却还是见过几次。但他这次冲进来却一点情面也不讲,凶神恶煞的。 老板娘有点惊慌地迎上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等是奉令前来追捕不法浪人的。”武田观柳斋根本懒得跟她解释,一挥手,身后几个队士就挨个房间查看起来。 这时已经很晚了,有客人的房间并不多,他们不多时就搜到了小樱他们所在的房间。 队士里有认识小樱的,打了个招呼随便看了几眼便退了出去。 “你们怎么回事?”跟在后面的武田观柳斋当即就喝了一声,“给我仔细地搜查!” 他身边的队士压低了声音轻轻道:“里面是吹雪小姐。” 武田观柳斋皱了一下眉,依然一挥手,“不管是谁,总之给我彻底搜查清楚!那个人跑到这里就不见了,一定是藏在这家店里。” “可是……”那名队士还有些犹豫,“吹雪小姐是……” “正是为了她的安全!”武田观柳斋道,“谁知道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队士们应了一声,再次进了房间搜查盘问。 小樱迎到门口,向武田观柳斋行了个礼,“武田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呢?” 武田观柳斋看了她一眼,道:“今天晚上那些攘夷党的不法浪人在池田屋密谋火烧京都,我们冲进去之后,有几个人从后门突围了,我们正在追捕。” “火烧京都?!”小樱睁大了眼。 “是的,幸亏被我及时发现。”武田观柳斋的声音里有点压仰不住的沾沾自喜。 但小樱却完全没在意这些,她关心的是别的事情。 她伸手抓住了武田观柳斋的手,急切地问:“今天晚上的行动,你们全体都出动了么?有没有人受伤?大家都没事吧?” “具体我不太清楚,我是负责外围的。”武田观柳斋有些不忿地回答。 这件事最开始是他在那家店里发现了武器火药和伪造的带有会津纹章的灯笼旗帜,但结果行动的时候,却只安排他守在后门,他本来就有些不满。但偏偏还因为人手不足被几名浪人突围出去。 虽然他们追上去抓了两个杀了一个,但还是有一名逃脱了,这更让武田观柳斋大为恼火。 他索性也就不理会小樱的追问,转去扫视了一圈房间里的客人。 那些人大半都已经醉了,有些人东倒西歪地躺着,剩下几个也已经连话都说不清楚,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 看起来这里的确没有问题,以吹雪跟新選组的关系,若是有人中途跑进来,她一定不会是这种反应。 于是队士过来汇报说没有发现不法浪人的时候,武田观柳斋也就点了点头,让他们去搜查下一个房间。 他们将丹波里里外外搜了个遍,都没有发现。 武田悻悻然地带着队士们出去了。 小樱跟着老板娘一起,将他们送到门口。 老板娘长长叹了口气,抱怨道:“这个世道……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哟。” 小樱担心着房间里的坂本龙马,也没应声,向老板娘行了个礼便返回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_- 但我们这里还在持续停电,所以下次更新……还是不知道哪天…… 另外……我的手这样了……求安慰-_- 真是每年都冻得像个猪蹄~ 34你没事就好。 被新選组这样一闹,客人们自然没有继续喝酒的兴趣,何况他们本来也就喝得差不多了。稍微清醒一点的人付了账,让老板娘给那些醉得走不动的人安排个房间,等他们明天早上酒醒了再回去。 坂本龙马本来要走,被小樱留下。 小樱压低声音悄悄道:“他们还在外面搜查,现在反而是这里最安全,坂本先生不如在这里等到明天早上。” 坂本龙马犹豫了一会,还是答应了。 小樱特意让人给坂本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 老板娘并不认识坂本龙马,只以为小樱对这位客人有好感,这对她来说并不是坏事,所以不疑有他地让人照办了。 小樱给坂本龙马泡了茶送去。 房间里没有其它人,坂本龙马自然也就不再装醉。他端端正正向小樱行了个礼:“今天晚上真是多谢吹雪小姐了。” “坂本先生不用客气,我并没有做什么。”小樱连忙扶住他。 坂本龙马抬起眼来看着她,却微微皱了一下眉,“但是……吹雪小姐为什么要救我呢?” 小樱抿了抿唇,并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缓缓倒了一杯茶。 坂本龙马皱着眉犹豫了一会,还是继续问道:“吹雪小姐跟新選组的关系的确很好,也是真的在担心他们……为什么却要帮我逃避他们的追捕呢?” 小樱端着茶递过去,一边轻轻道:“他们是很好的人。所以我并不想他们受伤……但,我也不希望坂本先生被抓住。山南先生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你的想法,如果你被他们抓住的话……”她顿了一下,轻轻笑了笑,道,“跟新選组的各位比起来,也许我对坂本先生并不了解,但是,一个希望每个日本人都能笑着生活的人,应该不是坏人吧。” 坂本龙马接过茶,神色黯然,半晌没说话,最终只是自嘲地笑了声。“我只是个笨蛋而已……” “不,我觉得应该会有那么一天的。”小樱又笑了笑,“只是,也许那需要更多人一起努力才行。坂本先生要走的路还很长,可不能在这里停下来。” 坂本龙马像是十分意外,端着茶杯,张大了嘴看着小樱。 小樱垂下眼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他说他要娶我。但他没有钱,我稍微估算了一下我的身价,只怕他再过几十年,也未必能帮我赎身。” 坂本龙马依然安静地看着她。 小樱又笑了笑,道:“但是,你看,我还是希望能够跟他在一起,哪怕每天一文一文的存,总有一天能够存够的。哪怕到时候我们都已经老得白了头发,我也总能够跟他在一起。” 坂本龙马放下了杯子,再次正经向小樱行了个礼,笑了笑,“吹雪小姐你真是让我惭愧。” “坂本先生你这样说就太抬举我了。”小樱抬起眼来看着他,道,“我想,也许你今天只是一时心情不好而已。” 坂本龙马静了很久,才轻轻点了点头,道:“吹雪小姐还记得龟弥太吗?上次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 小樱点了点头。 坂本龙马道:“他死了。就是今天晚上,在池田屋后面,被新選组的人杀了。” 小樱一怔。 在她听到今天晚上有战斗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斋藤冲田他们有没有受伤,但是…… 若他们毫发无伤,那么受伤乃至送命的就必然是另一方的人吧? 她本来对长州的浪人们并没有好感,但是……不论是现在坐在她面前的坂本龙马,还是只见过一面的望月龟弥太,以及买下她的水扬的高杉晋作,却都并不是恶人。 他们……也只是一群在为了自己的理想奋斗的人而已。 “也许我的确是太天真了。”坂本又自嘲地笑了一声,“改革这种事,永远都避免不了牺牲……” 小樱咬了一下唇,轻轻打断他,道:“……你们,真的要在京都纵火?” 坂本摇了摇头,“他们的会议内容我并不清楚,我不是与会人员。我本来只是想找到龟弥太,劝说他和我一起回海军操练所。如果他们真的想这么做……”他说到这里顿下来,两道浓眉皱起来,然后一拳捶在地上,“真是愚蠢之极!” 小樱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正要说话,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是个跑腿的佣人,在外面叫道:“吹雪小姐,有位新選组的大人要见你。” 小樱又吓了一跳,坂本也紧张起来,伸手握住了自己的剑。 小樱吸了口气,勉强笑了笑,道:“我先去看一眼,坂本先生你……见机行事吧。” 坂本龙马点了点头。 小樱便拉开门出去。 她才刚走到楼梯口,那名身着浅葱色羽织的高瘦男子已匆匆走上来。 是斋藤一。 小樱松了口气,笑着叫了声:“阿一。” 斋藤一停下来,上下打量她,然后像是也松了口气,道:“你没事就好。” 小樱同时也在打量斋藤,他的羽织上溅了血,但看起来并没有受伤。小樱又笑了笑,道:“我听武田先生说了今天晚上的事。大家都没事吧?” 斋藤却微微怔了一下,目光左右游移,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这不太对劲。 斋藤平常也不太说话,但从来没有这样目光躲闪,他的眼神一向平静坚定。 小樱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轻唤了一声:“阿一?” 斋藤这才道:“我们死了好几个人。藤堂也受伤了。”他顿了一下,吸了口气才继续道,“冲田的情况很不好。” 小樱一怔,抓紧了他的手,“冲田先生怎么了?受伤了?伤势很严重?” “不是剑伤。”斋藤道,“但他吐了血,现在还昏迷着。” ……他的肺痨! 一定是战斗让他的病情恶化了! 小樱只觉得全身的力气突然被抽空了,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斋藤连忙伸手扶住她。“小樱?” “为什么会这样呢?”小樱靠在斋藤的臂弯里,喃喃问。 为什么明明都是好人,却非得这样厮杀呢? 龟弥太死了,冲田又……这样的牺牲,真的有必要吗? 斋藤没有回答,只是收拢了手臂,抱紧她。 作者有话要说:湘黔桂渝冰雪灾害加剧 湖南20县市降暴雪 * 天气:[未来三天南方有大范围雨雪][湘黔桂渝暴雪冰冻灾害加剧] ------------ 【湖南76县市降雨雪 蔬菜均价上涨50%】中新网消息:湖南气候中心最新统计显示,湖南76县市降雪(雨),31县市冰冻。桃江等10县市积雪深度突破历史最高记录;长沙等8 县市积雪深度达到历史记录第2位。暴雪致使该省蔬菜均价上涨50%。农作物绝收面积27.4千公顷;倒塌房屋3425间。 -------------- 吗的,真是死死死…… 这种天气还持续限电……不知道过年时会不会好一点。 另外 关于池田屋事件……我不详细说明了,有兴趣的请去百度。 那大概可以算是新選组最耀眼的一次战斗吧 另外的另外…… 换了一个封面 35你能来看我,我真高兴。 第二天小樱去看了冲田。 冲田还很虚弱,躺在被褥上,乌黑的发披散下来,更衬得脸色苍白如雪。 小樱进去的时候,他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小樱连忙快步上前扶住他,“别起来了,快躺着。” 冲田皱着眉,有点无奈地看着她,“小樱,我又不是……” “不是什么?”小樱扶着他躺回枕头上,“你要不是爱逞强,又何至于拖到这个地步?” 陪她进来的斋藤听她这么说,也微微皱了一下眉,看了看冲田,又看看小樱,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问,微微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小樱在冲田身边坐下来,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一室寂静。 半晌之后,冲田像是想打破这样的气氛一般,勉强笑了笑,“哎呀,竟然被自己的学生训斥,还真是丢人呐。” 小樱也就跟着笑了笑,道:“这种时候,就不要摆什么老师的架子了。” 她为冲田倒了茶,轻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咳得厉害吗?医生怎么说?有没有乖乖吃药?” 她问得很急,一连串问题问下来,都没给冲田说话的时间。 冲田看着她,眨了眨眼,又笑起来。 小樱自己也静了一下,也笑了一声,伸手扶着冲田,将茶杯送到他唇边。“抱歉,我……有点心急……” 冲田就着她的手喝了口茶。 小樱的衣服薰了香,很好闻。 但离得如此之近,女性温柔的体香却比衣服上的薰香,比手中的茶香更为馥郁,在他鼻端久久萦绕。 冲田一时间竟然不舍得离开,长长又吸了口气,才低喃道:“……真好。” 小樱没听清,侧过脸来,轻轻问:“什么?” 冲田看着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笑道:“你能来看我,我真高兴。” 即使在病中,少年的眼睛依然清澈明亮,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 但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小樱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是一名艺妓,男人的甜言蜜语她每天都不知要听多少,逢场作戏的回答她也并不是不会。 冲田这样一句话,若当成情话,未免太笨拙朴实了。 但正是这样,正是知道这个少年的心思就是如此纯朴简单,她反而不知所措。 她担心他的心情是真的,她为他心痛也是真的,却唯独回应不了他这样单纯直接的感情。 小樱抿了抿唇,露了个浅浅的笑容,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将茶杯放到一边,依然扶着冲田躺下。 冲田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她。 一直到小樱避开他的目光转过身去收拾茶杯时,冲田才轻轻道:“我说错话了是么?” 小樱的动作停下来。 冲田又道:“抱歉。我并不想让你困扰的。” 小樱转过头来,笑了笑,道:“不,没有,不是……” “但我真的很高兴。”冲田缓缓闭上了眼,然后又轻轻加了一句,“真的。” “嗯,我知道。”小樱这么应了声,又交待几句要好好休息之类的话,便起身出去了。 小樱从冲田那里出来,又去看望了其它的伤员。 虽然带着伤,但大家的情绪还是很不错,毕竟昨天在池田屋可算大获全胜。 小樱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才把昨天的事情了解了一个大概。 最开始是他们发现了一个叫桝屋的小商店十分可疑,似乎有大量不法浪人出入。而当他们冲进桝屋调查的时候,不但发现了大量攘夷志士来往的书信,还找到了大量武器、火药以及绘有会津藩纹样的灯笼与服装。 他们把桝屋老板娘喜右卫门抓回去审问,才知道他们打算趁着祇园祭,在京都放火,然后冒充会津藩的人暗杀松平容保,潜入御所,将天皇劫往长州。 就算是新選组这些人,也被这个疯狂的计划震惊了,自然一刻也不敢耽误,一面向会津方面报告,一面继续搜寻那些浪人们的情报。 他们确定了攘夷浪人们将在当天晚上聚会,但会津藩却毫无动静。所以近藤和土方便决定不再等援军,由新選组独自行动。然后各带一组人去搜查可疑的旅馆酒肆。 结果近藤带领那队人就在池田屋跟那些激进浪人碰了个正着。 年轻的队士们邀功般向小樱展示自己的伤口,眉飞色舞添油加醋地讲述着当时的战斗。 对他们来说,这样的战斗显然可以拿来当作一生里最荣耀的功绩。 小樱并不反感新選组的队士们这种行为,以他们的立场,这样的胜利的确值得夸耀。但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却不由得想起坂本龙马来。 想起他说起望月龟弥太时的眼神。 这一步胜败之间,相隔已是一重天地。 如果坂本龙马再见到新選组的人,只怕已经不会再有“坐下来谈一谈”的想法了吧? 这么多人的血和生命,早已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天堑。 永远不可逾越。 现在还是祇园祭的时间。 远处游行的喧闹声就像隔着整个世界一样遥远。 新選组昨天虽然打了胜仗,但今天依然并没有松懈。除了照顾伤员和警卫屯所的队士,其它人依然照常巡逻,以免不法浪人伺机作乱。 屯所里的人不多,但小樱找了好一会才找到斋藤。 他正靠在门柱上看外面几个小孩嬉闹。 两个年长一点的男孩大概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戴着祭典上买来的面具,呼呼哈哈地模仿着大人们祭神的样子。小一点的女孩大概□岁,站在旁边看着,嘻嘻笑着拍手。 小樱走过来的时候,斋藤并没有察觉。 小樱站在他身边,跟着一起看了一会,才轻轻笑了笑,“你喜欢小孩吗?” 斋藤转头看了看她,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淡淡道:“不,他们是来找冲田的。” “诶?”小樱有些意外。 “冲田很喜欢小孩,常常跟他们一起玩。所以这些小孩有什么新玩意,也会来叫上他一起……”斋藤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像是犹豫了一会,才缓缓问,“冲田的病,你早就知道了?” 小樱抿了抿唇,并没有回话。 斋藤也没再说话。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很蠢的话。 她知不知道,其实又有什么关系? 以冲田的个性,他们知不知道,其实结果又会有什么差别? 但是,冲田那样的人,偏偏患上这种病…… 斋藤咬紧了牙,一拳捶在身边的门柱上。 旁边嬉闹的小孩像是被他吓到,惊叫着跑掉了。 小樱叹了口气,伸过手去,拉住他的手。 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她只能轻轻道:“别这样……” 斋藤垂下眼看着她,微微动了一下唇,欲言又止。 小樱大致也猜到他想说什么,踮起脚在他唇畔亲了一下,握紧他的手,道:“你说过会娶我。我在等着。” 斋藤微微一怔,但很快就平静下来,眼神也恢复了平日的坚定,点了点头。“我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封面的原图~ 另外……其实我不知道冲田在这个时候有没有确诊是肺痨……也不知道当时新選组的其它人知不知道。 总之,这只是个故事。-_- 36质问与约定 过了两天的晚上,山南敬助去丹波见明里的时候,顺便找了小樱。 其实如果山南单独来,一向只是跟明里轻言细语聊天温存,连歌舞都不用,更不用说其它人了。 所以当女佣过来请小樱的时候,小樱便明白,山南大概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过去之后,果然看到山南坐在那里,端着酒杯,微微偏着头,一脸沉思的样子。 小樱行了礼,挨着明里坐下来。 山南这才抬起眼来,看着她,轻轻笑了笑。 “山南先生找我有事?”小樱问。 认识这么久,山南早已清楚这个女孩子的性格,也不绕圈子,直接道:“我听说宵山祭的前夜,小樱你曾经中途离场又带回一个客人,这是真的吗?” 那天晚上的客人们虽然大多醉得人事不省,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并不在意,但是丹波的艺妓和佣人们却总还有清醒的。 那么大一个人,要想躲过所有人的眼睛根本不可能。其实小樱自己本来就没指望能够瞒得天衣无缝。 只求当时能为坂本掩饰过去,以后被问起来再想办法解释。 不过,小樱在店里人缘向来不错,而且几次被攘夷党暗杀绑架,大家本来也没把她带进一个男人和新選组追捕攘夷党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顶多就以为是她的情人之类。老板娘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它人自然也就更加不会声张。 但山南这时问起来,小樱倒并不意外。 山南是个长相俊秀温文尔雅的男人,又没有架子,对艺妓和佣人们都很和气,在丹波一直都很受欢迎。就算小百合那些人曾经取笑过他寒酸,却也十分愿意和他接近交谈。 何况他是明里的旦那,明里又是小樱的姐姐,关系本来就比别人亲近一层,若是有人把那天的事当成小樱的笑话讲给他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山南的心思何等敏锐?自然能察觉其中有问题。 小樱索性就坦然点了点头,道:“嗯,是真的。” 山南笑了笑,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才缓缓道:“真的是情人么?” 小樱的性格他了解,她和斋藤的感情也是他一路看着走过来的,她半夜私会情人之类的话,拿来骗骗别人还好说,又怎么瞒得过他? 小樱也就跟着笑了笑,“不,是坂本先生。” 山南一怔,蓦地抬起眼来,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惊诧:“坂本龙马?” “嗯。”小樱点了点头。 “他——”山南微微眯了一下眼,“当时也在池田屋?” “坂本先生说他是去找人的。”小樱想了想,把当时和坂本的对话学给山南听,末了自己叹了口气,声音也低沉下去。“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大家都想日本能变得更好,为什么……” “小樱!”山南抬起手来,打断了她的话,严肃正经,“你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吗?他们要火烧京都!你知道若真的让他们得手,京都会变成什么样子吗?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会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小樱垂下眼,没再说话。 山南叹了口气,放软了音调,“小樱,我知道你是个善良温柔的女孩子,但并不是什么人都应该同情的。总有些事情,是必须去做的。” 小樱又静了半晌,才点了点头,轻轻道:“是的,我觉得我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我不后悔。” 听到这句话,就算山南这样的好脾气,也一时气结。 他将手里的酒杯重重一放,沉声喝叱:“小樱!” 杯子里剩的半杯酒溅了出来。 旁边明里一面掏出手帕来擦,一面安抚地拍了拍山南的手。 山南深吸了口气,才缓缓道:“小樱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如果那天来的是别人,也许就另当别论,但是……是坂本先生。”小樱抬起眼看着他,目光平静,一丝畏缩也没有,“我相信他。” 在她在这样目光下,山南竟然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小樱又轻轻补充,“就像我相信山南先生一样。” 山南本来准备要继续劝说训斥的,被她这么一说,反倒把话都堵在的喉咙里。 见他这样,小樱反而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一般,“并不是怕骂才故意讨好山南先生的。是真的打心底信赖你……” 山南有点无奈地皱了眉,叹了口气,“我知道。” 否则她也就不会直接交待那天的人是坂本了,如果她顺水推舟只说是个相熟的客人,他也不可能逼她承认什么。 但正是这种完全毫无保留的坦白和信任,才让山南有些为难。 要怎么样呢? 这个他当成妹妹一样疼爱的女孩子,竟然向他坦言她窝藏了他们正在追捕的攘夷浪人,并且还说不后悔,大概下次还是会这么做。 这要他怎么办呢? 山南一时没开口,小樱也就跟着安静下来。 她知道自己说这些话可能会有什么后果。 但她并不打算收回。 她做过的事,她下定的决心,自然要有承担的觉悟。 她的确并不后悔,她相信坂本龙马不是那种不顾百姓性命在京都纵火的人。 算起来她和坂本龙马并不熟悉,总共也就才见了那么几次,但就像坂本一开始就能把自己的地址告诉她,那天晚上也是明知道她跟新選组的关系,却毫不怀疑地将性命交给她一样,她对他有着同样的信任。 再来一次,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坂本被人抓走。 山南和小樱都没说话,房间里的气氛沉重得有些尴尬。 明里看看山南又看看小樱,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明里生性恬淡柔顺,向来并不会深究客人们的事情,也不会去管外间世态变化。她只是一个艺妓,掌权的是长州还是会津,其实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小樱和山南的对话她听得不是很明白,也并不知道坂本龙马是什么人,但再怎么样也能听得出来,这事只怕比她想像中严重得多。 明里半晌才轻笑了一声,为山南倒了一杯酒,试图打个圆场,毕竟一边是她深爱的男人,一边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妹妹。 但她还没出声,山南已先开了口。 他看着小樱,缓缓道:“小樱你不要再管这些事了。” 小樱抬起眼来看着他。 山南继续道:“这件事就至此为止,如果以后有人追究,我会处理。但是,你不要再插手了。不管是我们的事,还是攘夷党的事,都不要再管了。” 小樱微微挑了一下眉,“山南先生是说……” “是为你好。趁现在还能抽手,不要再继续陷进这些事情了。”山南道,“新選组与攘夷派的浪人们——不管是长州还是土佐——都已经形同水火,势不两立。你如果继续夹在中间,只会让大家不好过,尤其是你自己。” 小樱张了张嘴,但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她知道山南说的是事实。 “如果坂本和我打起来,或者坂本和阿一打起来,你又能怎么样呢?”山南叹了口气,眼神疲倦而沧桑,“所以,别再管了。等着阿一来娶你,找个小院子住下来,生几个小孩,安安稳稳开开心心,这就比什么都好吧?” 小樱安静了很久,才轻轻点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小五同学说的和服是这种吧~ 其实呢,关于艺妓的服装,细分起来真是很多种,平常的,宴会上的,跳舞的……新人学徒和正式的艺妓也不一样,要考证起来就太繁琐了,我懒得考-_- 但真不能说她们只能穿这种腰带系在前面的华丽和服,看下面这两张…… 并非完全如此吧 其实也能找到更早的幕末或者二战时的黑白照片什么的,我就不贴了,大家有兴趣可以自己去搜~ 当然,其实我用那张画做封面也并不确定她画的是不是艺妓~ 毕竟我又没问过原作者-_- 我只是很喜欢那张画那种又纯真又妩媚的感觉而已~ 37我想离开这里 那天之后,小樱就便变得十分安静,甚至隐隐开始有明里之前那种万事波澜不惊的风神。 明里曾经希望小樱能够更稳重,收起自己的好奇心,谨言慎行,但小樱真的开始这样做之后,她却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而更让她担心的是山南。 池田屋的事之后,以真木和泉和久坂玄瑞等人为首的激进派为了报复这件事情进攻了皇宫的蛤御门,这件事情后来被称为“禁门之变”。 新選组在这次战斗中出阵九条河原,表现得十分英勇,加上之前池田屋的事新選组也立了大功,一时声名大振,会津、幕府甚至朝廷都有不同程度的嘉奖。 但身为新選组总长的山南却显得越来越不开心。常常皱着眉头喝闷酒,话也越来越少。明里有心劝慰,却不知从何劝起。 她私下也曾问过小樱,小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小樱大概能够猜到山南在为什么苦恼。 新選组这个名字的喻义是为日本的未来开创一条新的道路。这是近藤局长的愿望,也是山南的。一路走过来,他甚至背负了暗杀同伴的罪孽,但……现在的日本,现在的新選组,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眼下日本正面对外国人的炮火,英美法荷四国要联合攻打长州,幕府非但没有出兵援助,反而因为禁门之变的事,在号令各藩出兵征讨长州。 坂本龙马担心的事情,正一点一点变成现实。 但新選组却依然只是在京都捕杀维新派浪人。 当然,这是会津方面的命令,也是新選组本身的职责和立场。 小樱能够理解。 她只是觉得有些悲哀。 明明都是为了日本的将来,明明都有为国为民的抱负,但却走上了截然相反的路。 她分不清哪边是对哪边是错,也许谁也说不明白,只能留给后世的人去评说。 所以山南让她抽身,她也知道是为她好,乖乖答应了。 但是……山南自己显然已经抽不了身。 他跟冲田不一样。 冲田只把自己当成新選组的剑,近藤局长的剑,反而单纯轻松。 山南向来是个目光高远深思熟虑的人。 之前小樱第一次跟山南谈起坂本龙马的时候,他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就表明他其实是认同坂本的理念的。 尤其事态一步步发展到现在,更证明了坂本的担心是对的,如果幕府真的出兵讨长,到时会沦陷的绝对不止长州一藩。 小樱能看出来,山南自然不可能不明白。 但处在他的位置,这种念头和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却是无可调和的矛盾。 山南大概正在迷茫纠结,不知应该选择什么样的路吧。 小樱不知道应该怎么向明里解释,更加不知道应该如何帮助山南。 她只是一个艺妓,在这个时代的惊涛骇浪中,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八月底的一个晚上,新選组的几个干部像往常一样来丹波喝酒。 小樱进去之后,才发现只有山南,永仓,原田,斋藤和岛田几个人,平常总是跟他们在一起的冲田藤堂都不在。 她有点意外,问:“冲田先生的病还没好么?” “不是,他最近好着呢。”原田一向口快,直接便回答道,“我们没叫他。” 旁边的永仓伸手悄悄拉了他一下。 原田一怔,跟着就笑道:“我们悄悄来喝酒不带他一起,小樱你可不要向他告密哦。” 小樱也跟着笑了笑,没再纠缠这个问题。 知道大概他们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让冲田参与。 她答应过山南,两边的事情都不管,自然也就不想追问。只是坐在斋藤身边,陪他喝酒,中间只起身去跳了一支舞。 一开始永仓还提醒原田,酒过三巡之后,倒是他自己也不管小樱还在场,便挑起了今天晚上想商议的正事的话头。 “我觉得近藤先生最近真是太过份了。” 小樱一惊,几乎要将手里的酒洒出来。 永仓继续道:“不管是上次赏金发放,还是这次重新编组,都实在有失公允。” 岛田接了话道:“没错,池田屋那次的赏金,很多人都有意见呢。永仓你们跟着局长一起冲进池田屋的人是得到最多赏金的,那些留守在屯所的队士甚至有人一两都没有拿到呢。” “本来就是啊。大家都是这么多风雨一起走过来的同伴,是先攻进池田屋的人也好,后来从四国屋赶过来的人也好,留守在屯所的人也好,难道不都是为了新選组为了京都吗?这样区别对待,分明就是为了排除异己……” 小樱只听到这里,道了声歉,站了起来,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永仓怔了一下。“小樱怎么了?” 山南看了门口一眼,勉强笑了笑,抬起手示意永仓不用在意。 是他让小樱什么都别管的,但以她的个性,这种话题……要她假装没听到只怕也不容易,索性起身回避了也好。 小樱并没有去见别的客人,一个人静静坐在后院的走廊里,看着池塘里的鱼发呆。 夜色很好。 风轻云淡,弯弯一轮下弦月在水面的倒影不时被鱼儿游过带起的涟漪荡散,又缓缓聚拢来。 小樱叹了口气。 时局已经如此动荡,新選组内部,为什么还会有这样那样的纷争? 以后,到底会怎么样呢? “小樱。” 斋藤一的声音轻轻在身后响起。 小樱回过头,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高瘦男子,笑了笑。 斋藤站在她身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小樱又笑了笑,移了移身子,靠在他腿上。 斋藤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然后也坐下来,伸手搂了小樱的腰。 小樱将头靠在他肩窝里,轻轻叹了口气。 斋藤皱了一下眉,垂下眼去看她。 小樱依然看向池塘里的月影,轻轻道:“我想离开这里。” 斋藤又皱了一下眉,小樱继续道:“我并不是在催你,或者不相信你,只是……我有点怕。” 斋藤搂着她的腰的手紧了一紧,唤了一声:“小樱……” “我……不知道以后到底会怎么样……”小樱握紧了他的手,笑了笑,声音却有些发抖,“不知道你们会走上什么样的路……不知道……还能陪在你身边多久……” 斋藤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笨拙地安慰,“不用担心,没事的。” “嗯。”小樱应了一声,抬起头来,吻上了他的唇。亲吻的间隙里,细细碎碎地道:“我想离开这里,想有所自己的房子。我会每天点上灯等着你回来。会为你做好饭。我……想为你生个孩子……” 斋藤一只觉得喉间突然被什么堵住,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收紧自己的手臂,将小樱紧紧抱在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唔,又被问到这个文到底是不是综漫了…… 我记得前面有一章的作者有话说里已经解释过了……总是有不看这个的姑娘……索性今天放到上面吧…… 这个文的确是综漫。 我知道这个标签是什么意思,也没有选错,但什么时候安排什么人物什么情节,那是我的事,你们要是心急,不妨等完结再看。 谢谢。 38是放弃还是争取? 丹波的后院虽然僻静,却并不是什么隐蔽的地方。 小樱和斋藤在那里拥吻的事情,自然也避不过所有人的眼睛,而且很快就被老板娘知道了。 但是,当老板娘怒气汹汹准备狠狠教训小樱一顿的时候,小樱却先告诉她,自己愿意放弃那个一定要打败她才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的条件。 老板娘十分意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想通了。 但这对老板娘而言怎么说都是件好事。她开心得几乎立刻就准备去给小樱安排新的客人,至于后院那点小事,自然也就直接被丢在脑后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新選组的人里,反应最大的是冲田。 他跑来找小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就气得一直在咳嗽。 小樱倒了杯茶给他,又伸手去拍他的背。 冲田拂开她的手,皱起眉看着她,依然很生气:“小樱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怎么能够答应这种事嘛?要是有别的男人成了你的旦那,阿一怎么办?我怎……”他顿下来,半晌才又轻咳了一声,闷闷道:“阿一会伤心的。” 小樱收回了手,自己也倒了杯茶,静了一会才缓缓道:“我正是想能够早点和他在一起。” 她并不是不相信斋藤,但一个人攒钱当然不如两个人攒快。 而她能够赚钱的途径只有这一个。 并非真的要像□一样一直出卖自己的*,但男人们来这里本来就都是为了寻欢作乐,总要让他们觉得有甜头可尝才会在她身上砸钱。 至于斋藤…… 阿一…… 小樱心头不由得抽痛了一下。 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斋藤就知道她是做什么的,相信以后也能够理解。 毕竟,就算她能够一直为他守贞,但若一生都没办法赎身出去真正和他在一起生活,守着这个身子又有什么意义? 冲田也跟着静了一会,叹了口气:“还是我们太没用了。但钱的事,我们会想办法。小樱你不要这么委屈自己……” “我只是一个艺妓,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什么委不委屈的。”小樱笑了笑,“其实能够遇上你们……我已经比其它人幸福得多了。” 她的笑容平静温和,冲田却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忍不住伸手过去握住了小樱的手,低低叫了声:“小樱。” 小樱只是又向他笑了笑,轻轻道:“谢谢你,冲田先生。没有关系,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冲田怔了一下。 他已经是第二次听到小樱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了。 上一次是她水扬之后的早上。 像上次一样,无力感与心痛再次笼罩了他。 这算什么事呢? 他也好,阿一也好,就算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剑士。他们打倒过无数敌人,就算面对新式的枪炮,也不曾皱过一下眉头,但却一而再地让他们心爱的姑娘说出这样的话来。 怎么会没关系? 怎么会没有事? 可是……他却这样无能为力。 他不能去偷去抢,也不能用刀逼着老板娘把小樱的卖身契交出来,武士的尊严不允许他们做这种事情。 这实在很讽刺,他的剑到底在保护什么? 冲田握着小樱的手,将她拉进怀里抱住,喃喃道:“要是能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比看狂言那天更早,比来京都之前更早……早在你被送到这种地方来之前认识你就好了。” 小樱靠在他怀里没动,半晌才又轻轻笑了笑,“嗯。但是……就算不是我,也总会有别的女孩子被卖来这里。如果……时代更好一点就好了。不用挨饿,也不用卖掉自己的孩子。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人,每个人都能微笑着生活……该有多好。” 冲田突然觉得怀里这个一直叫他“先生”的女孩子,这个一直只生活在岛原的女孩子,其实目光比他要远得多。 但如果真有她说的那样的时代…… ……该有多好。 小樱在岛原来本就很受欢迎,当她那个“禁令”解除之后,人气自然就更高了。 那些早就想一亲芳泽的客人们开始不停地向她大献殷勤,送她各种礼物,请她出席各种宴会……暗自争强斗富,只盼着把小樱哄开心了,一点头,小美人就归自己了。 正式的旦那小樱现在还不愿意定下来,但这些礼物和宴会自然来者不拒。 那天晚上有一位客人请小樱到角屋去见面。 被邀请到别的酒馆茶屋之类的地方去表演或者陪酒对艺妓来说是常有的事。所以一开始小樱并没有觉得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但是进了房间,才发现那位客人竟然是新選组的副长土方岁三。 房间里并没有其它人。 土方一身黑色的常服,独自坐在那里自斟自饮,皱着眉,神色肃穆。 小樱怔了一下,才轻轻行了礼,“没想到竟然会是土方先生。” “怎么?我不能邀请小樱姑娘么?”土方抬起眼来看了看她,轻轻笑了笑。 “不,只是有点意外。”小樱在他身边坐下来,伸手拿过酒瓶,准备为他倒酒,“土方先生要见我,为什么不去丹波呢?” 土方跟小樱虽然不算亲近,但也常常跟新選组其它人一起去丹波喝酒,多少也算是常客。今天特意把小樱叫来角屋,未免有点奇怪。 土方又笑了笑,才缓缓道:“有点事情,不想让他们知道。” 小樱又怔了一下,蓦地抬起眼来看着他。 这位副长大人虽然一向有风流的花名在外,但小樱倒不觉得他会对自己有什么非份之想。事实上,土方的嘴角虽然微微上扬,但那双狭长的凤目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冷峻而……悲伤。 小樱为自己在他眼中解读出这个词而感到疑惑,不由皱了一下眉,问:“土方先生找我,到底什么事呢?” “想请小樱姑娘帮个忙。”土方喝了一口酒,道,“本来大概找明里小姐更合适,但那样的话,他一定会知道是我的意思……” 小樱心头一紧,但神态反而平静下来,伸手过去为土方斟酒,道:“是……山南先生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挺喜欢土方的~ 但在这里他的戏不多-_- 39为他做点什么吧 “嗯。”土方又笑了笑,“果然跟小樱姑娘说话就是轻松。” 小樱抿了抿唇,“土方先生想让我做什么呢?” 她这么一问,土方却沉默下来,半晌才叹了口气,“老实说,具体该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总该做点什么吧。你没有发觉那家伙最近都不对劲么?” 小樱看着他,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之前为了冲田和斋藤的事来找自己的山南。不由得就笑了笑。 听到她笑,土方的神色稍微有点不自然,将头扭向一边,轻哼了一声,“不要笑。我知道来找你商量这种事很丢脸,所以才不想去丹波……” “不,我不这样觉得。只是……”小樱笑了笑,“之前有些队士说土方先生和山南先生似乎有些不合,看起来完全不像那么回事嘛。” “我……很敬重山南先生。” 土方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十分真挚。他又喝了一杯酒,才再次开口,声音悠远,“我和近藤先生都出身于多摩的乡下,并非武士之家,也没有念过多少书。近藤在别人家里做养子,我四处做学徒卖药,是被人踩在脚底的虫豸,受尽冷眼。我们从一开始,就只是想出人头地,只是想得到人们的承认,只是想成为真正的武士。但是山南不一样……从他走进试卫馆那一天,我就知道他跟我们不一样,他是把目光放在高空上的人。” 小樱抿了一下唇,没有接话。 土方又道:“我们只是一把剑,山南却为这把剑指出了最初的方向。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新選组。今后的新選组,也不能没有山南。” 前一句还好说,后面一句却像一个不祥的预言,小樱当即皱起眉来,追问道:“山南先生……并没有想离开新選组吧?他明明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和理想……” “嗯,正因为他是一个很理想化的人。”土方的眼神愈加沉重而伤感,“所以我们才会有分歧。” ……这么说起来,队士之间相传副长土方和总长山南不和,也并不是空穴来风吧? 小樱正这么想着,土方又继续道:“你知道新選组的队士们都是什么来历。的确很多人都不是武士,农民,小贩,甚至流氓乞丐……说是一群乌合之众也完全不为过。要把这样一群人统合成一支铁打的队伍,不用点强硬的手腕怎么行?山南太心软了。” 小樱知道土方被队士们私下称为鬼副长,之前池田屋的事,桝屋老板被抓之后,队士们怎么审问都没开口,最后也是土方亲自去用刑才逼问出他们的计划。 这个时候土方自己说强硬的手腕,她不用猜都知道会强硬到什么程度。 相比之下,山南的确太心软了。就算当初对付芹泽一派是山南自己的主意,他在事后所受的煎熬小樱也曾亲眼目睹。 “也许现在的新選组,的确离山南最初预想的方向有所偏差。但人在变,局势也在变。很多时候,并不是我们在选择自己的路,而是这个世界只给了我们那条路。不投靠会津,我们就是流落街头的丧家之犬;不杀芹泽,大家的辛苦就会前功尽弃;不追捕那些攘夷浪人,他们就会打着天诛的旗号杀人放火,京都就会血流成河;不重编组队不整顿纪律,新選组就会变成一盘散沙……有些事,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去做。” 土方跟着的这些话,与其说是在跟小樱解释,其实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小樱甚至觉得,其实他今天找她来,并不是为了商量山南的事情,只是为了找个人说说这些话。 也许这么多年这么多事积累下来,这位“鬼副长”心里总也会有矛盾的时候。也会……需要一个倾诉的缺口。 小樱看了他很久,才轻轻道:“其实这些话,土方先生为什么不直接去跟山南先生自己说呢?” 土方又露出那种不自然的表情来,半晌才哼了一声,道:“你觉得……他自己不明白么?” 小樱轻轻点了点头。 是的,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会痛苦吧? 明明与自己的理念相悖,却又不得不继续走下去…… 小樱叹了口气,又绕回了最初的问题:“那么,我能为他做些什么?” 土方喝干了杯子里的酒,也叹了口气,“一直以来,小樱姑娘就像山南的妹妹一样。找机会劝劝他吧。也请明里小姐多开解一下他。他们那些有学问的人,反而比我们这些粗人更容易钻牛角尖。其实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还想那么多做什么呢?既然走了,当然就该走到底。就算为了容保公这份知遇之恩,我们也必须要成为保护京都最强的剑!” 小樱应了声,伸过手去为他倒酒,心头却不免沉重。 土方的话让她想起了高杉晋作来,想起他说那些关于武士的话。 有武士的心,有武士的信念,有武士的坚持……小樱觉得新選组这些人,不论什么出身,都可以算是高杉口中真正的武士,但他们却活得如此艰难。 她想也许土方说得没错。 有时候,并不是他们在选择走哪边,而是只有那条路可以走。 不论是被卖进艺妓馆的她,还是想成为武士的他们,都别无选择。 小樱答应了土方劝劝山南,但却依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山南可以对她说,你抽手吧,两边都别管了。 她可以对山南说一样的话么? 她只是一个艺妓,不论是新選组的事,还是维新攘夷的事,其实她能插手的程度都很有限,所以要收手也很简单,但山南不一样。 一边是自己的理想,一边是自己花过无数心血的大家庭,不管那一边,都不可能割舍吧? 小樱犹豫为难着的时候,以永仓新八为首的六名新選组成员联名向会津藩主松平容保上了建白书,书中列举了新選组局长近藤勇五条非议。 虽然这件事情在容保公的调停下化解了,但土方却依然十分震怒,以强硬手腕迫使其中一名上书成员切腹,新選组内部的气氛因而更为紧张。 之后不久,伊东甲子太郎便带着自己的门人加入了新選组。伊东是不论剑术还是学问都十分优秀的名士,名望很高,入队之后就被奉为新選组的参谋。这种后来居上和伊东派本身就高高在上的作风却造成了为新選组立下汗马功劳的旧干部们的不满。 而正在这个时候,长州终于因为实力悬殊而惨败在英法美荷四国联军之下,长州藩主派高杉晋作前往联合舰队签定了放弃攘夷的“下关条约”。 小樱虽然答应了山南两边的事情都不管,但还是在客人们的谈话中陆陆续续听到了这些事。 事实上,也有一些正是山南本人不留神透露出来的。 有些话,他不能和新選组的队士们说,明里又不了解,小樱几乎是他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 “日本就快要沦陷了。我们却还在纠缠于队里的派系之争。真是太难看了。” 当山南这么抱怨的时候,小樱迟疑着,终于还是直接把土方找过她的事情坦白向山南说了。 山南沉默了很久,才自嘲地笑了一声。 “做这种无谓的事情……也真是难为他费心了。” 听起来并不像是在高兴的样子,小樱不由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不该跟他直说,连忙道:“土方先生只是在担心你。”她顿了一下,又补充,“……姐姐也很担心。” 山南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明里。 明里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带着点淡淡的微笑看着他,目光温柔如水。 “抱歉。”山南轻轻叹了口气,道,“没事的。我只是……有点累了。” 小樱点了点头,向他们告辞。 退出房间回身去拉纸门的时候,小樱看到山南已经枕着明里的腿躺下了。 明里一只手握着他的手,一只手轻抚着他的头发,哼着一支轻柔的歌谣。 也许……这样就好吧。 合上门的时候,小樱这么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土方……从小就很花呀~ 据说也有被始乱终弃的女人找上门来,让近藤去应付,自己从后门逃跑的事情~ 当然,只是据说,无考据,信不信由你~哈哈 40又一年 这一年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季节却依然如常交替。 秋去冬来,很快就到了新年。 虽然新選组一直风波不断,但让小樱感到欣慰的是斋藤一直挺好,没有受到什么处罚,也没有在战斗中受什么大伤。后半年冲田的病也好了很多,虽然还是会不时咳嗽,但已经很少有咳血的现象。 而小樱自己也已经取代了明里,成了丹波的新花魁。 世界依然动荡不安,但小樱的小世界里却平和安宁。 她有时候会想,也许山南劝她不要多事的时候说得没错,只要自己没事,自己爱的人没事,自己关心的人没事,这就比什么都好。 新年的时候小樱和明里特意去壬生寺参拜,斋藤和山南不用说,冲田永仓原田藤堂这些新選组里跟她们相熟的队士们也都顺便跟着一起去凑热闹。 参拜完之后,藤堂又拉着大家跑去求签,说这里的签最灵了。 其实这一群都是在刀尖舔血的人,谁又会真的在乎签灵不灵,只是凑在一起起哄罢了。 但小樱闭着眼,念念有词地捧着签筒轻摇的时候,大家还是都安静下来。 冲田离小樱最近,依稀听到“大家”“平安”“一起”这样的词,不由得露出微笑。 但他的笑容还未展开,便看到了正要从签筒里掉出来那支签。 ——凶。 明明不信这些的,但看到那个鲜红的“凶”字,冲田却突然一阵心悸,下意识已伸出了手,轻轻在小樱手肘上一推。 小樱被他推得一晃,手里的签筒跟着一抖,竹签洒落一地,也不知哪支先哪支后。 “哎呀。”小樱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藤堂问。 小樱反而转身扶住了冲田,急切地问:“冲田先生怎么了?头晕么?不舒服?” 冲田摇了摇头,笑道:“抱歉,只是稍微绊了一下。小樱你再去抽吧。” 旁边永仓已经把掉下的签都收拾好,重新放进签筒里递给小樱。但他的左手却已暗扣住几支“凶”和“大凶”的签,悄悄藏在袖子里。 在场这几个都是剑术高手,一个个目光如炬,刚刚看到那支签的可不止冲田一个人。 小樱扫了一眼签筒里数量明显不对的竹签,对这些家伙这种孩子气的行为有点又好气又好笑,但心头却暖融融的,笑着摇了摇头,道:“算了。反正再灵的签,也架不住你们作弊。” 几个人一起笑出声来,永仓将藏起来的签放回签筒里,交还给旁边的僧人。 冲田笑着,伸手指向另一边结满纸条的许愿树,道:“不如去那边许愿吧。” 小樱应了声,一群人又嘻嘻哈哈跑去写自己的新年愿望。 人多笔少,一时间吵成一团。 “让我先写。” “明明是我先到的嘛。” “咦,原田你这家伙,字写得不错嘛。” “可恶,不要偷看啊!” “谁稀罕啊。” 小樱笑着写完了自己的愿望,折起来,走到许愿树前,仰起头找合适系的地方。 下面的枝条都已经被系满了纸条,小樱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根空的枝条,却稍微高了一点,她踮起脚还稍微差了一点。正皱着眉想再试一次的时候,自己便被人抱了起来。 不用回头,只凭那熟悉的气息她便知道这双有力的臂膀属于谁。 小樱伸手系好了写着自己愿望的纸条,才回过身来攀住抱起自己的人的肩,“阿一也去写一个吧。” “诶?我就不用……”这一向沉默的青年一面将小樱放下来,一面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为什么啊?”小樱拖着他的手,将他向桌子那边拉,“难道你没有新年愿望吗?” “斋藤君的愿望,就是早点把小樱娶回家吧。”永仓也系好了自己的祈愿纸,凑过来打趣。 斋藤微微有点脸红,但却并没有急着否认。 小樱挽着他的手,侧过头去看着永仓,“那新八你的新年愿望又是什么?” 永仓装模作样的板起脸,“已经写好的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哦。” “诶?还有这种说法吗?”原田惨叫一声,“那我刚刚写的都被他们偷看到了怎么办?” “新八胡说的吧?” “就是就是,刚刚新八你还大声地说斋藤的愿望来着。”藤堂也在旁边起哄。 “不管啦,要是今年愿望没有实现,我们就把新八抓来打一顿好了。” “我看不如现在先打了吧?” “呸,不要乌鸦嘴。” 看着那几个加起来都快一百岁的家伙像小孩子一般打打闹闹跑来跑去,小樱不由笑出声来,长长呼了口气,“嗯,真好。” 斋藤没回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冲田也没有加入他们的打闹,静静坐在一边。 小樱有点担心地走去他身边,轻轻问:“累了么?” 冲田皱了一眉,埋怨地看了她一眼,“小樱真是的,不要总是把我当病人啦。我已经好了。” “嗯。” 小樱笑着应了声,在他身边坐下来。 “我只是在看那个。”冲田伸出手,斜斜一指。 小樱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是在院子那一边的一棵大树。 “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里吧。”冲田讷讷道,“快两年了呢,真快。” 小樱点了点头。 两年前还会在那树上爬来爬去的小姑娘,现在已经变成了艳帜高张声色魅人的花魁。 两年前稳稳接住从树上跳下来的她那个少年,现在却已经变得苍白而虚弱…… 小樱一时有些感伤,吸了口气,转过头去看斋藤。 他就站在她身侧,高瘦的身姿挺得笔直。 这个人倒是没变,依然沉默木讷,眼神凌厉,目光偶尔在她身上停留,才会有柔软的表情。 小樱与他目光交会,一时失神,连冲田在说什么也没听清,回过神来时,已听到冲田轻轻叹了口气,道:“……看不了多久了吧?” 小樱吓了一跳。“什么?” 冲田刚刚还在说不要把他当病人,这句话又是怎么回事?她漏听了什么? 冲田稍微皱了一下眉,也抬起眼来看了看斋藤,然后才轻笑出声,“我在说我们要搬家的事。” 小樱松了口气,道:“你们屯所要搬?搬去哪里?” “西本愿寺。”冲田有点无奈的样子,“我真不想搬。山南先生也不想的。他还跟土方先生吵了一架,但后来近藤先生还是决定要搬过去。” 山南先生……又和土方吵架了?小樱微微皱了一下眉,还没说话,冲田又接着道:“其实我倒是无所谓,但我觉得如果真的搬到西本愿寺,山南先生一定会比现在更不开心的。” 小樱看着远处山南和明里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旁边斋藤伸过手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这个时候,他们都不知道,山南最终还是没能搬到西本愿寺去。 41山南出走 山南的出走,是那一年二月间的事情。 除了山南和明里本人,小樱大概是最早知道他们要离开的人。 那天晚上小樱送走最后一批客人,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自己的房间,便看到明里在门口等她。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小樱连忙叫了一声,将明里让进屋里。 才刚刚坐下来,明里便轻轻道:“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道别?”小樱吓了一跳,“姐姐要去哪里?” “嘘。”明里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压低了声音,“小声点。” 小樱跟着压低了声音,但却止不住心中的意外,急忙追问:“姐姐说道别是怎么回事?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呢。”明里笑了笑,“我和敬助准备离开京都。” 小樱不由得更加吃惊:“山南先生也一起?” “嗯。”明里点了点头,脸上虽然还是平日看惯的恬淡笑容,却洋溢着说不出的幸福,“他已经为我赎了身,我们一会就走。” “诶?这么急?”小樱吃惊得直接站起来。 “计划已经有一阵子了。一直没跟别人说。”明里回答,“我们打算先随便走走,也许看到什么地方喜欢,就找个小房子住下来。”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小樱一时只觉得自己心中有千万句话要对明里说,但却不知从何说起,结果只是抓住了明里的手。 她很高兴姐姐和山南先生终于有了结果。但山南最后选择这样悄悄离开又让她有些不能理解。 她希望他们能够幸福,却又不免有些担心。 小樱跟新選组的人这么熟,新選组的局中法度她自然也知道。其中就有“不可擅自脱离”这样一条,如果山南这么走掉的话,被发现是要切腹的。 想到这一点,小樱不由得皱起眉来。 明里笑了笑,温柔地伸手抚平她的眉心,道:“你不祝福我们么?” 小樱动了动唇,说出来的却是:“你知不知道山南先生这样会……” “我知道。”明里淡淡打断她。 于是小樱沉默下来。 明里又笑了笑,道:“……我也知道他其实舍不得。” 小樱没有说话。 山南先生……怎么可能舍得新選组? “他想做的事情,他放弃的事情,其实我并不了解。”明里说,“但既然他决定了,我就跟着他。不论天涯海角,不论是非对错,我都情愿跟着他。” 明里的声音很轻,温柔而坚韧。 小樱这才伸手抱住明里,本想祝福他们,但才一开口就哽住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掉下来。 “哭什么?这是好事嘛。”明里为她擦了眼泪,又拿出一包东西来给她。 小樱怔了一怔,“这是什么?” “我的一些首饰,反正以后也用不上了。小樱你留着,自己戴也好,变卖也好。这些钱是你这几年给我的例钱,还有我赎身后剩下的一点积蓄,你都留着,以后有用……” 明里话没落音,小樱的眼泪便再次涌出来。 “我们能做姐妹,也是一生的缘分。”明里握紧了她的手,“别哭了,惊动别人就不好了。” 小樱点了点头,勉强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再次抱住了明里。“姐姐,祝你们一生平安,幸福美满。” “嗯。谢谢。” 明里这么应了声。 那天晚上小樱没去送明里,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她很担心山南,觉得就算现在形势不好,这样子悄悄离开……实在并不太符合他的个性。 但更多的时候,她还是希望他们能够远走高飞,就算自私也好,就算逃避也好,她都希望他们能够幸福。 毕竟有时候,她会觉得,也许山南和明里的今天,就像是她和斋藤的将来。 正当她计算着日子,心想山南和明里是不是已经在哪里安了家,有个小小的院子,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而美好的生活时,斋藤一便给她带来了一个噩耗。 斋藤很少会主动来丹波找她,小樱听到佣人说他来了,就知道一定是有事,但却没想到斋藤连茶也不喝便直接要她去新選组屯所一趟。 “脱队的山南先生被找回来了,今天晚上就会切腹。” 斋藤不太爱说话,所以向来用最简单的语句直接说明。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小樱却像没听懂,睁大了眼睛,抓住了斋藤的手臂,喃喃问:“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斋藤垂下眼,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也没再解释,只是又轻轻道:“去见他最后一面吧。顺便陪陪明里小姐。” “为什么?”小樱叫出声来,“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非把他找回来不可?为什么他一定要切腹?为什么他不能照自己的理想去生活?为什么他连那样一点小小的幸福也不能拥有?” 她叫到最后一句,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嘶哑暗涩,就像是杜鹃叫出了血,再也无力以继。 斋藤皱了一下眉,却不知应该怎么安慰她,末了只能伸出手抱住她。 小樱挣开了他的手。 斋藤一怔。 这是小樱第一次抗拒他的怀抱。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小樱已经向外走去,身形微微有些摇晃,但眼神却已恢复了平静。 平静得就像爆发前的火山。 斋藤追上一步,一把拉住她的手,“小樱!别做傻事!” 小樱笑了笑,“你以为我想去做什么?” 斋藤抿紧了唇。 小樱又笑了笑,“是的,我不想他死,我想救他。但是……”她抬起眼来看着斋藤,笑容里充满了尖锐的嘲弄,“武士大人们都可以看着自己的同伴去死,我一个艺妓能做什么呢?无非也就是去见他最后一面。” 斋藤的瞳仁骤然一缩,抓着小樱的手紧了一紧。 手腕被他抓痛,小樱却毫不退缩,咬着牙瞪着他。 很久之后,斋藤才轻叹了口气,“你冷静一点。我们是不是那样的人,你自己明白。只是……” 只是…… 后面的话他却说不出来。 能说什么呢? 小樱再次笑起来,一面笑,一面流出了眼泪。 斋藤静静看了她半晌,还是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 这次小樱没再挣开,伏在他胸口泣不成声。 “……为什么……连那样微小的幸福……都不能拥有……”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拜年啦~ 兔年吉祥万事如意~ 今天要回去陪妈妈过年……明天晚上或者后天才回来~ 下次更新……就等我回来再说吧~ 总之,祝大家过个好年^^ ----- 改的时候看到这个有话说……真是……哈·哈·哈 本文从下一章开始v~ 以前看过的朋友可以跳过前几章,大概从五十章左右开始买就好了~ 42新選组就拜托了 新選组屯所里一片愁云惨雾。 老队士们个个脸色沉重,新来的没那么深的感触,但是再不识相也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跟着屏声静气。 山南被关在一个空房间里独自等着切腹的时间来临。 门外由岛田看守着,任何人想见他,都得有局长或者副长的命令,小樱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斋藤领着小樱先去找近藤局长。 途中看到了冲田。 单薄瘦弱的少年坐在走廊上,斜靠着廊柱微微垂着眼,嘴角噙着一丝苦涩的表情,就好想连哭都哭不出来。 小樱停下了脚步。 斋藤跟着停了一下,半晌才道:“去跟冲田说说话吧,我在前面等你。” 小樱点了点头,缓缓走到冲田身边,轻轻唤了声:“冲田先生。” 冲田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竟然向她露了个笑容。 他这样一笑,小樱心头反而酸楚,喉咙也像被什么哽住了,说不出话来,只在他身边坐下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我带他回来的。”冲田说。 小樱一怔,蓦地抬起眼看着他:“什么?” “山南先生。”冲田道,“是我追到大津去把他带回来的。” “什么?”小樱松开他的手,刷地站起来,咬紧了牙,“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为什么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走?” 相对于她的激动,冲田显然平静得多。他只是再次垂下眼来,“我也想啊。其实这里每一个人……都想放他走啊。” 小樱抿紧唇没说话。 “派我去追,本来就是因为近藤先生想网开一面了。”冲田轻轻道,“近藤先生说,脱队虽然是死罪,但如果实在找不到,那也就没有办法了。你要是追到草津都没看到他,就回来吧。土方先生也说,总司的剑术高明,派你去才放心。但是如果路上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勉强了。” 确实,这样的说法,显然已经是在指示冲田,只要做个样子就好。 但是……为什么…… “但是……我还没走到草津……就看到山南先生站在路中央等着我。我偏头看向别的方向,他还出声叫我,‘冲田君,这里这里。’”冲田学着山南的声音,又笑了笑,“我还能怎么样啊?” “山南先生到底在想什么啊。”小樱忍不住叹了口气。在想什么呢?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了,为什么又要做这种事情? “不知道呢。”冲田又笑了一声,“当天晚上我在旅馆里问他,他只回答我说累了。想不明白啊,山南先生明明不是那么怯懦的人……我说请他就当没见过我这么继续走,他也不愿意。为什么呢?明明知道回来就是切腹……为什么要回来送死?这样的死,到底有什么意义?” 山南很早之前,就说过“只是累了”之类的话,但没想到他最后竟然会选择这样的归属。 小樱按下自己心头的伤感,再次握住了冲田的手,轻轻道:“别笑了。既然难过的话,就不要再笑了。” “没办法啊。”冲田又轻轻扬起了嘴角,“山南先生说希望我为他介错,我如果现在就哭的话,他会走得不安心吧……” 小樱伸手抱住了冲田。 冲田怔了一下,然后便放松下来,靠在小樱怀里,闭了眼,又轻笑了一声:“我不想啊。” “我真的不想啊。” “为什么到最后……我喜欢的人的生命,都要由我来终结?” “我可不是为了这个才学剑的。” “……真的不想啊。” 声音低迷沉闷,压仰得令人窒息。 小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抱紧他。 土方的心情很不好。见到小樱的时候,眉头紧锁,脸色阴沉,“你也是来为山南求情的么?” 小樱摇了摇头,“我求情也没用吧?” 土方抿紧了唇没说话。 小樱又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大家都不想……” 土方抬起手来打断她,缓缓道:“这是山南自己的决定和觉悟。” 小樱静了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我想见见他。” 土方也点了点头,正要让在外面等着的斋藤带她过去,就看到岛田匆匆跑过来,在门口行了个礼,“副长你叫我?” 土方怔了一下,“你不是应该在看守山南吗?” “对啊,永仓说你找我有急事。” “永仓?”土方皱了一下眉。 “对啊,他和原田都这么说……”岛田有点茫然地搔了搔头,“是不是搞错啦?土方先生之前不是让我守在山南总长那里不要让人进去么?怎么会突然又找我?” 土方皱着眉,眼神变幻,最终轻咳了一声,道:“唔,是,我刚让他去找你的。” 岛田这才松了口气,一脸释然,“嗯,那副长找我什么事?” 土方又静了一会才道:“是这样的,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 土方起身去拿了一包药来,“这是我家里刚刚送过来的石田散药,你拿去用吧。” “诶?”岛田很意外,“治什么的?” “头痛发热跌打损伤。你想治什么就治什么。” “但是我……最近也没病没痛……” “叫你用就用!”土方提高了声音,“一半和酒内服,一半用酒化开外敷,快去。” “诶?现在?” “叫你去就去!多揉一会!” 见副长发火,岛田连忙接过药应了声出去了。 真是拙劣的演技与借口。 如果不是山南的事,小樱肯定会笑出声来,但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显然是永仓他们想救山南就随便找个借口把岛田支开,结果岛田却真的跑来找土方,土方也就顺水推舟地继续给他们拖延时间。 就像证明小樱的想法一样,土方看了门口的斋藤一眼,给小樱指了个方向,“斋藤我另外有事要他做。小樱姑娘你自己过去吧。这边过去,走到底那间。” 斋藤微微一皱眉,并没有开口问要自己做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 小樱行了个礼,才走出两步,土方又在后面叫住她。 小樱回过头,土方重重叹了口气,闷声道:“如果……他还在的话,就……劝劝他。” ……果然大家都不想他死。 小樱的心情复杂起来,也不知是要继续为山南难过,还是为这些人的心意感动。向土方点了点头,便匆匆向山南的房间跑去。 山南果然还在。 永仓和原田正在劝他逃走。 “机会就只有这一次,晚了就来不及了。” “就是啊,山南先生你快点走,之后的事交给我们了。” 山南却只是微笑着站起来,走到门口,伸手将纸门合上。 “山南先生!” “山南先生!” 小樱和永仓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来。 山南拉门的动作停下来,从还没来得及合上的门缝里看到正跑过来的小樱,轻轻笑了笑,“哦,小樱你也来了啊。” 看着他的动作和永仓原田两人的表情,小樱已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也跟着笑了笑,拉开门进去,道:“土方先生真了解你。” 山南抿着唇笑了笑,没回话。 反而是原田叫起来:“土方那家伙发现了吗?他还想怎么样?” “不,土方先生说,如果他还在,就劝劝他。”小樱微微抬起头来,正视着山南的脸,“不过我想,劝也没用吧? 山南笑出声来,道:“真是的,最后也还在做这种无谓的事情……” “那……”小樱顿了一下,才轻轻问,“姐姐怎么办?” 山南道:“局长已经答应我派人送她回家乡去。” “她不会去的。”小樱道,“你在这里,姐姐不会走的。” “对啊,就算为明里小姐着想,你还是快点走吧。”永仓再次劝道。 山南摇了摇头,面带微笑,眼神清明,道:“不,我已经逃过一次了。现在我很清楚,我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山南先生……” “总长……” 无视永仓和原田脸上的焦急,山南向他们行了一礼,缓缓道:“新選组的将来,就托付给你们了。请用你们的双眼来见证它走的每一步。拜托了。” 室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很久都没有人再说话。 43哭泣的壬生狼 山南切腹的时候,除了当值的人,新選组队长以上所有的干部都出席了。 冲田担任介错。 小樱和明里坐在旁边的房间里。 小樱本来担心明里会哭,但她却十分平静。 “我不后悔。”她说,“能认识他,爱上他,跟他走到现在,我已经很知足了。我不会回家乡去,他说过会来接我,我就在这里守着他,等着他。” 小樱握紧了明里的手,哽咽着叫了声:“姐姐……” 明里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但就算这样,听到隔壁传来拨刀的声音时,小樱还是感觉到明里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伸手抱住明里,听到明里喃喃道:“……你要幸福。要比我们幸福!” 之后近藤局长来跟明里说安排人送她回家乡的事,果然被一口回绝了。 明里依然是一副温顺柔和的姿态,但却拒绝得毫无余地。 近藤打量了她一会,也并没有坚持。 当天晚上小樱陪着明里就住在新選组屯所。 明里安静地呆在房间里,并没有插手山南的后事,甚至连看也没去看一眼。她很早就躺下了。小樱不知道姐姐有没有睡着,但这种时候,就算她有心安慰,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樱睡不着。 她躺在那里翻来覆去很久,最终还是坐了起来。 明里脸向里躺着,没有动。小樱也就没惊动她,悄悄地起来了,穿好了衣服,开门出去。 已到了后半夜,整个屯所都安静下来。 银白的月色照在院子里,清冷得就像铺上一层冰霜。 小樱缩了缩肩,沿着走廊向队士们的住所走去。 她想去找斋藤。 山南切腹的时候,明里抱着她说的那句话,虽然是句祝福,但不知为什么,却让她心头发冷。 “要比我们幸福。” 这样的声音在她耳边一遍遍回响,就像个不祥的预言。 …… 这一刻,她只想见到斋藤。 只想抱紧他。 也许,在他怀里会暖和一点吧。小樱想。 斋藤也还没睡。一个人在道场里练剑。 没有什么花哨的招式,只是最基础的挥剑。 握剑,吸气,迈步,劈斩。 一遍又一遍,机械地重复。 眼睛半垂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小樱在门口看了很久,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打断他。 斋藤一直都是这样,开心也好,难过也好,很少表现出来。但若不是心里有事,谁又会大半夜一个人在这里练习挥剑? 这种时候,是为了什么,根本连猜都不用猜。 小樱想斋藤一定比她难受得多,但她今天来这里之前,竟然还跟他讲了那种话…… “小樱?” 小樱回过神来,见斋藤不知几时已经放了竹剑,走到她身边来。 小樱勉强笑了笑,抬起手,扯着自己的袖子轻轻印了印他额角的汗。 斋藤静了一会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问:“怎么了?” 小樱就势搂住了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胸膛,低声道:“抱歉……我之前那些话……”后面的话却说不出口,她顿下来,末了只是闷闷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斋藤抱着她,半晌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没事了。” 小樱不知道他这句话是指他已经不介意她当时的指责,还是说山南的事结束了,又或者是在承诺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她轻轻抿了抿唇,没有回话。 就像是明白小樱心中的不安一样,斋藤再次开了口,“我不会这么轻易死去的。” 小樱一怔,手指下意识已经揪紧了他的衣服。 斋藤笨拙而温柔地抚着她的背,低下头来,声音很轻,伴着他温热的呼吸在耳边响起。 “我说过会努力活下去,说过会保护你,我记得。” 是的,他们约定了。 他会活下去,然后娶她,然后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小樱在那一瞬间安下心来,只要有他这句话,哪怕天塌下来,她也不怕。 她伏在斋藤怀里,轻轻点下头。 小樱和斋藤依偎着在那里坐了很久。 没说话,也没动,就那样静静靠在斋藤肩头看月亮。 一直到明月偏西,斋藤才轻轻道:“我送你回去。” 小樱微微皱了一下眉,她不舍得走。 不管怎么说,她是丹波的艺妓,虽然说事出有因,但在外留宿一晚上已经算是老板娘开恩了。明天早上无论如何也要回去的。下次再跟斋藤独处……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但是,这里毕竟是新選组的屯所,不是斋藤的私宅。住的是一群年青的单身汉,让她和明里留宿本来就已经是破了例。就算大家都知道她和斋藤是恋人,要是真的一晚上腻在一起也的确太不像话了。 所以就算再不情愿,小樱也还是红着脸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看着她皱眉,跟着又脸红,斋藤反而怔了一下,就算是块石头,也能看出这女孩子的心思。斋藤心底某个地方禁不住柔软起来,又伸过手去牵住了她的手,良久不舍得放开。 小樱笑了笑,顺手拉他起来,道:“走吧。要是姐姐醒来看不到我就不好了。” 斋藤这才轻轻点了点头,陪着她往客房那边走去。 没走出多远,斋藤便停了下来。 小樱刚要出声问怎么了,斋藤伸手一把捂了她的唇,拖着她退后了一步,悄悄躲进转角的阴影里。 小樱有点意外,但斋藤的神色并没有很戒备,想来并不是什么危险,何况有斋藤在身边,她也并不害怕,只跟着探头向前面看过去。 是近藤和土方坐在那边喝酒。 两个人,却摆了三个杯子。 两人都没有说话,缓缓倒上酒,缓缓喝了。 月光映在他们脸上,一片湿漉漉的反光。 ——他们在哭! 小樱无声地张大了嘴。 以勇猛凶狠名振京都的壬生狼的局长和副长,竟然就那样对着一个斟满酒却没有人喝的杯子,泪流满面。 斋藤拉着小樱,又往后退了些,索性转到另一条走廊上才停下来。 站在那里沉默良久。 不用询问,也不用解释,他们都知道那两个人在哭什么。 刚刚才好一点的心情跟着便低落下去,心底浮上了浓得化不开的伤感,小樱揪紧了斋藤的衣服,仰头看着他,闷声道:“为什么……既然大家都这么难受……为什么他非死不可?” 斋藤没有回答,却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这亲吻来得突然,小樱一时怔在那里。 斋藤用力地抱紧她,像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小樱第一次感受到他有如此强烈的情绪,他的不安,他的悲痛,他的无可奈何……小樱想,也许,就像自己之前心神不宁时想见他一样,这一刻,他也同样渴望着她。 他们本来就是彼此的依靠与慰藉。 小樱张开了双臂回抱他,闭上了眼,温柔顺从地回应他。 ……结果那天晚上,小樱最终还是没有回到明里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嗯,那什么……也不多说了…… 总之就是v了~ -_— 今天照例三更~ 44再见龙马 山南的遗体被安葬在光缘寺。 明里便在附近租了一间房子住下来。 新選组的队士们自动承担起了照顾她的义务,小樱也常常找机会去看望她。 明里依然安静而温柔,就像是回到了没认识山南之前,每天按部就班地生活,什么也不关心,什么也不在意。 但小樱却觉得姐姐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明里虽然心如止水波澜不惊,但心里总还有“离开岛原”这个希望,而现在的明里……说得好听点是无欲无求,说白了,根本就是心如死灰。 小樱一度觉得她会自寻短见,但她并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山南临终前对她说了什么,所以她依然活着,却只是行尸走肉般等死。 那比自杀殉情更让人心痛。 小樱每次从姐姐那里回来,就觉得心头一阵阵发凉。 ……自己不会步上姐姐的后尘。 小樱告诉自己,并拣起了曾经一度放下的剑道,每天练习。 如果……如果有一天自己面临同样的处境,便用自己的剑为自己斩出一条生路! 她这样下定了决心。 山南去世之后没过多久,新選组便把屯所搬到了西本愿寺。 接下来几个月里忙得不可开交,招募新队士、在将军上洛时担任警卫、追捕攘夷倒幕派的余党……山南的事情便渐渐被大家丢到了脑后。 难得空闲的时候,新選组的干部们还是会到丹波来喝酒,但也并没有人再提起山南的名字。小樱想,或者……大家本身就只是想籍着忙碌来淡忘这件事。 结果小樱再听人说到山南,竟然是在坂本龙马口中。 坂本龙马竟然会冒着被追捕的风险再来京都,让小樱大为吃惊。但她还记得自己答应过山南的事,也没有追问他来的原因。 龙马也就没有多解释,只是说上次走得匆匆忙忙,也没好好跟小樱道谢,这次特意来补上。还给小樱带了些礼物。 倒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是些新鲜的小玩意。比如把眼睛凑上去就能看到美丽的花样,但转动一下立刻就变成另一种花的叫做“万花筒”的小圆筒,或者玻璃做成的颜色鲜艳的漂亮风铃。 龙马解释都是外国人做的东西。 小樱很好奇地玩着万花筒,想看看它到底能转出多少花样。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还在陪客,连忙又放下来,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道:“抱歉。” 龙马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刚刚得到有趣玩具的小孩。 ……事实上……似乎也的确如此。 小樱又咳了一声,垂下眼来,低声抱怨道:“真是的,坂本先生不要把人家当成小孩子嘛。” 她这么一说,龙马索性笑出声来,道:“吹雪小姐比我小十几岁呢,本来就还是个小孩吧?” 事实如此,小樱也就没再分辩。 酒过三巡,龙马便说起山南的事情来。“山南的事情,我听说了。” “诶?”小樱有些意外,抬起眼来看着他。 “毕竟算是北辰一刀流的同门。而且,我想……当初虽然说想跟新選组的人坐下来聊聊,但真的能听进去我的话的人,大概也只有山南先生了吧。” 龙马对山南的死感到大为可惜,末了叹了口气道:“不过吧,虽然他的武士之心令人敬佩,但却实在太蠢了一点。” 小樱皱了一下眉,龙马又连忙摆摆手道:“我没有其它的意思,只是啊……不管想做什么,总要先活下去才行啊。不管是要建立新日本,还是想维持旧秩序,自己的性命都是首要的条件嘛。人都死了,还谈什么理想呢?” 小樱垂下眼来,叹了口气。 龙马又道:“眼下世道虽然艰难,但活下去就会有改变的机会。就像吹雪小姐上次跟我说的,只要活着,只要一点一点努力,总能够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自己先放弃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道理小樱自然明白,她觉得山南也不可能不明白,只是……武士有武士的执着与骄傲,只怕这一点,她永远也不会明白。 但是,既然他自己选择了,其它的人,可以做的也只能是尊重他的选择了吧。 小樱笑了笑,抬手帮龙马倒满酒,转移了话题,问:“不说这个了。坂本先生的海军操练所怎么样了?” “那个啊……”龙马露出有点无奈的表情来,“已经关闭了。” “诶?”小樱有点吃惊,她记得龙马第一次来找她,就是为了海军操练所的事,去年池田屋那件事的时候,也是为了海军操练所的同伴……她还记得龙马说起新式海军时的眉飞色舞,明明那么重要,那么有发展前景……为什么说关就关了? “幕府说要关闭,麟太郎老师也没有办法。”龙马喝了口酒,哼了一声,“说到底,这里那里,都是些短视的家伙。” 看起来龙马这一年也并不顺利,小樱迟疑着,才轻轻问:“那坂本先生现在怎么办呢?” “我?”龙马笑起来,“不用担心,我跟海军操练所的同伴们在长崎成立了‘龟山社中’,一边做生意,一边寻找机会……” “做生意?”小樱吃惊得打断了龙马的话, “坂本先生你们……明明也是武士吧?怎么能跑去做生意?” “有什么不可以?”龙马笑道,“我们虽然是武士出身,但如今都是些脱藩浪人,也没有俸禄,不想办法赚钱的话,不就饿死了吗?” “可是……武士……和商人……”小樱甚至有点不知道如何表达。 龙马像是看出她的心思,道:“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吧。都是靠自己的头脑和双手生活,没什么好丢人的。反而是那些白白拿着俸禄,却完全不为日本和人民着想的家伙,才更应该羞愧吧?” 小樱没有话可以反驳。 这位先生倒是每次都会有出人意料的言论,让人意外让人震憾,她忍不住又想起山南对他的评价来。山南说他走在了日本的前面,只怕大部分人都没办法理解,想想还真是。海军啦,平等啦,谈判啦……现在竟然还做起生意来了。 小樱忍不住笑了笑,为龙马加满了酒,道:“我倒是没什么,但这种事情,武士大人们不会理解吧?” 那些平常就眼高于顶的武士和贵族们,如果说要他们和农民一样种田,和商人一样叫卖……只怕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跳起来拨刀了吧。 龙马也笑了笑:“他们总有一天要理解的。时代总是在向前发展嘛。没有武士,没有刀剑,不用流血,不用争斗的时代一定会来临的。”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小樱也希望那样的时代能够早一点来临,但是…… 如果真的不再有武士,不再有刀剑……新選组……会怎么样? 那群以刀剑为生,以成为真正的武士为目标的人……会怎么样呢? 45死去的艺妓 初桃去世,是那一年冬天的事情。 她怀孕了,但是那位让她怀上孩子的客人却怎么都不肯承认,更不用说为她赎身了。 老板娘气得大发雷霆,但也没有办法,狠狠教训了初桃一顿之后,便请来医生来为她打胎。 结果胎是打下来了,初桃却跟着就大出血,怎么都止不住。 末了医生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已经无能为力,让老板娘准备后事。 小樱她们几个一起长大一起学艺的姐妹都围在初桃身边陪她,看着初桃往日笑靥如花的脸渐渐苍白,眼见着就撑不住了。 千代终于忍不住,转身跑了出去,放声大哭。 一方面固然是这么多年姐妹情深,另一方面来说,同为艺妓,看到初桃这样的结局,也不免有些芝焚蕙叹。 小樱握紧了初桃的手,强忍着眼泪安慰她,“没事的。你还这么年轻,一定会没事的。” 初桃已经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看着小樱,嘴唇轻轻张合。 小樱俯□去,好不容易才分辩出来,她在叫“冲田”。 ……她竟然还是一直挂念着冲田! 小樱本以为初桃已经死了心,但到了这个时候,弥留之际,她心心念念,竟然还是那个人的名字。 小樱连忙点下头,应诺道:“我去叫他来。你振作一点,我一定把他叫来。” 时间紧迫,怕佣人路上耽搁,小樱索性自己跑去新選组的屯所。 冲田那天没有任务,刚好在屯所休息。看到小樱在一名队士的带领下走过来,便起身迎了上去。 小樱一路上走得太急了,见到冲田时犹自重重喘息,双颊泛红,这样冷的天,额上还滴着汗,丝毫没有平常优雅从容的样子。 冲田从没见过这样急躁的小樱,有点意外地皱了眉,递过手帕给她:“怎么了?这样气喘吁吁的?来找阿一吗,他刚好……” 小樱也顾不得接手帕,先拖住了冲田的手,打断了他的话,“不,是有点事想找冲田先生帮忙。很急,请现在马上就跟我走吧?” 冲田不由更加意外,但并没的拒绝,当即便点了点头。跟着小樱往外走时才一面问道:“到底什么事啊?你急成这样?” 小樱一边走,一边把初桃的事跟他讲了,“请冲田先生跟我去见她一面吧……” 她话没说完,冲田却突然停了下来,皱起眉看着她。 小樱转过身来,“冲田先生?” “小樱,你……”冲田叹了口气,声音低下来,“你明知道我对你……为什么偏偏还要让我做这种事情?” “抱歉,我也不想让冲田先生为难。”小樱再次拖住了冲田的手,用一种哀求的目光看着他,“但是……初桃她要死了……她真的……这是她最后的愿望了……” 冲田抿着唇没说话。 小樱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初桃是跟我一起被卖到丹波的姐妹,这么多年,我们一起吃苦,一起学艺,一起表演和陪酒……在那种地方……能有一个喜欢的人,也许就是心底唯一的温暖了……现在她就要死了,我求求你,请去见她最后一面吧,就当行行好。她才十八岁,冲田先生,我求……” 冲田抬起手来按住了她的唇。 小樱停下来看着他。 “我去。去就是了。”冲田这么说着,唇角的笑容稍微带着点苦涩,声音低沉,“小樱你不要再说了。你这么跟我说话,我心里……难受得很……” 小樱抿了抿唇,轻轻道:“……谢谢你。” 冲田又笑了笑,大步向前走去。 小樱连忙小跑了两步跟上去,过了一会才听到冲田轻轻道:“你不用跟我道谢……更不用向我请求。只要是你想要我做的事,我就会去做的。” 小樱不由得一怔。 冲田回眸看了看她,漂亮的眼睛依然像他们初见时那样清澈温和。 “心甘情愿的。”他补充。 他们回到丹波的时候,初桃依然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但却已经换上了她最漂亮的一套和服,也梳了头,化了妆。 “初桃请我们帮忙梳妆的。”小百合哑着声音悄悄解释,“她想以自己最美的样子见自己的心上人……” 小樱没有回话,只是抬起眼来看向后面的冲田。 冲田神色间虽然有点不太自然,但还是走到初桃身边,坐下来,露出平日一贯的温和笑容,轻轻唤了声:“初桃小姐。” 初桃睁开了眼。 那一瞬间,她的眼中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甚至能缓缓地抬起手来。“冲田……先生?” 冲田握住了她的手,“是的。我在这里。” 小樱和小百合对视了一眼,悄悄退了出去,拉上门。 一出门,小百合的眼泪便滑下了脸颊。但她一向要强,连忙抬手用袖子擦了,又笑着掩饰道:“一起学跳舞……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 小樱只轻轻应了声:“嗯。” 之后就没有再说话。 还能说什么呢? 小百合站了一会,便先离开了。小樱没问她去哪里,她想也许小百合只是想去找个地方哭。 小樱回去拿了三味线来,就坐在初桃房间外面的走廊边上,弹了起来。 从她和初桃一起学的第一首曲子开始,一首接一首地弹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樱身后的纸门才再一次被打开。 冲田缓缓走了出来。 小樱没有停下。 冲田在她身边坐下来。 这一曲弹完,小樱才轻轻问:“……初桃……走了?” 冲田点了点头,缓缓道:“她听到你弹琴了,让我替她说‘谢谢你’。” 小樱静了半晌,才将琴放到一边,轻轻道:“谢谢。” 冲田微微皱起眉来,“我不是说过……” “不,是替初桃说的。”小樱打断他的话,坐正了身子,恭恭敬敬向他行了个礼。也许,只有她们自己才会明白,对她们来说,最后能死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是多大的幸福。 “小樱。”冲田连忙伸手去扶她,却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冲田的手僵了一下,过了一会才伸手去帮她擦拭眼泪,一面轻轻唤了她的名字,“小樱……” 但根本就来不及擦,温热的泪珠不停从她眼中涌出,沾湿了他的手,又沿着他的手滴下去。 他从没有见过小樱哭成这样,就算她被长州人绑架,就算她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身体……他之前唯一见过小樱的眼泪是八一八政变之后那次庆功宴上,但他知道那不过是因为看到他们平安归来而高兴。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她真正伤心哭泣时的眼泪是这样的。 一滴一滴,就像砸在他心上,滚烫又坚硬。 几乎要烧出个洞来一般痛。 冲田放弃了擦拭,伸手将小樱搂进怀里。 小樱没有抗拒,没有出声,只是揪紧了他的衣服。 冲田抱紧了她。 小樱哭了很久。 但她终于平静下来,冲田胸前的衣服已经完全被她的眼泪浸湿了。 小樱坐直了身体,抿了抿唇,低低道:“抱歉,冲田先生,我……” 冲田伸手按住她的唇,轻轻笑了笑,道:“小樱,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小樱抬起眼来看着他,问:“什么事?” 冲田缓缓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不要为我哭泣。” 小樱怔住,反射性地冲口而出道:“冲田先生你不要胡说。好端端的,不要说那种事。” “我刚刚啊,本来也在想,如果到我临死的时候,也能见到自己心爱的人就好了。但是……如果要让你哭成这样,还是算了吧。”冲田笑了笑,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拂上小樱因为流泪而有些发肿的眼,声音温柔,“小樱哭的时候,我真的很难受,心都要碎了。我希望以后再也不要让你碰上伤心的事,不过却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到……但至少,请不要为我哭。就算我到时候已经没有知觉了,但是,我想,看到小樱哭,一定有人比我更难受……所以,别再哭了……” 他这么说,小樱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又哽住了。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哦。” 冲田这么说着,自己拉起小樱的手来,勾住了她的小指。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其实我还是很爱总司的~ 46新的局面 庆应三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由坂本龙马居中牵线,长州藩和萨摩藩结成了“萨长同盟”;幕府发动了第二次讨伐长州的战争;十四代将军德川家茂公去世;庆喜公继任为第十五代征夷大将军;跟着天皇陛下也去世了。 对于京都的普通百姓来说,这些事情都很遥远,唯一与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的是物价飞涨。之前买一石米大概只要一两金子,现在则需要十两左右了。 这种情况当然也对岛原有一定的影响。 虽然说有钱的大人们还是会继续在岛原花天酒地,但普通客人还是少了一些。各家店都在想方设法招揽客人。 丹波也一样。 明里走了,初桃死了,虽然不至于一下子冷清下来,但比起明里和小樱都在的时候,生意显然还是差了不少。 所以老板娘又买来了两个小姑娘。 老板娘把两个小姑娘领给小樱看,说希望她能够认她们中的一个做妹妹。 两个小姑娘都很漂亮,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另一个则更小,怯生生地站在那里,悄悄抬起眼打量小樱。 小女孩们不知道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看着面前衣饰华丽仪态优雅的大姐姐,目光里小半是不安,倒有大半是羡慕。 小樱看着她们,就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当初自己和初桃,也是这么被领到了明里面前……但……想到明里和初桃,小樱便不由得悲从中来。 这见鬼的地方,到底还要吞噬掉多少女孩才甘心? 她一时没说话,老板娘便误会了她的意思,笑道:“要是不好决定,就索性两个都认下?” 眼下明里不在了,丹波最出名的艺妓就是小樱。 虽然说花魁的妹妹并不一定就都能继续做花魁,但由花魁带着出道,总比其它人好些。 小樱本来想要拒绝,她都不知道自己明天会怎么样,又怎么可能负担起两个孩子的将来?但是看着两个小女孩清澈单纯的眼睛,却还是不自觉地点了下头。 也好。跟着她总比跟着其它的艺妓好一点。 她已经答应了,老板娘却还是没走,磨蹭了一会,便开始期期艾艾地试探着问是不是能请明里回来。当然,她不是说想请明里继续接客,只是如果明里在店里,生意可能会好一点。她会发给明里工钱,如果明里愿意,可以带带新人,当然其实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 她话没说完,小樱已蓦地抬起眼来瞪着她。 目光凌厉冷峻。 老板娘竟然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小樱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她。 从她认识明里开始,明里就一直在想离开这里,现在好不容易离开了,怎么可能再把她带回来? 老板娘便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又寒暄了几句,讪讪退了出去。 关上房门,老板娘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冒了冷汗。 刚刚那一刻,她竟然觉得那个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子像是换了一个人。 甚至不用说话,眼神中便有一种冷酷凶狠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就像是……那群壬生狼。 果然不该让她学剑的。 或者说,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她接触到那群人。 但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一来这店还要靠着小樱的名气撑下去,再来么,现在显然为难小樱就是和新選组作对,新選组现在声势壮大风头正盛根本得罪不起。 就算小樱本人……老板娘见过她每天练剑。就算老板娘并不懂得剑术,也看得出来小樱和两年前她刚开始学剑的时候早已判若两人,如果小樱真的想直接从这里逃出去,她根本不知道店里这些杂役保镖能不能拦得住她。 所以……不管怎么说……现在也只能继续维持现状了。 新年的时候,小樱照例叫上了明里,去壬生寺参拜。 现在新選组的屯所虽然搬去了西本愿寺,但小樱还是愿意去壬生寺。就好像虽然有了正式的番号,但新選组的老队士们依然把被叫作“壬生狼”当成一种荣耀一样。 这天斋藤冲田他们自然也一起去了,与前几年相比,只少了藤堂。 藤堂平助是他们几个之中年纪最小的,向来也是最活跃的。他今天竟然没有出来,让小樱有点意外,不由问了声:“平助呢?” 永仓他们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变,连斋藤的神色也不太正常。 小樱轻轻挽了斋藤的手,又问:“怎么了?” 结果还是冲田先开了腔,轻轻笑了笑,“平助啊,跟伊东先生在一起呢。” “我们叫他了。”原田也道,“但人家严肃认真地说‘有正事要办’。”他装模作样地学着藤堂的语气,末了还扮个鬼脸,很鄙夷的样子。 小樱不由一怔。 永仓那边已经拖了原田一把,道:“不要介意啦。伊东先生原本就是平助的老师,他过去帮忙也是应该的。” 原田撇撇唇,没再说什么。 他们口中的伊东先生就是前两年加入新選组的伊东甲子太郎。 这个人小樱接触得很少。一来是因为他本人很少来丹波,再来就是因为山南的关系。倒不是说山南对伊东有什么意见,事实上,山南提起伊东的时候,倒是十分敬仰。但是,伊东是带着自己的门人一起加入新選组的,无形之中,就已经将新選组分成了两派。这也正是山南之前感慨说“日本就快要沦陷了。我们却还在纠缠于队里的派系之争。”的原因之一。再加上伊东来了没多久,就发生了山南脱逃的事情,所以小樱便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人。 到这时她才知道原来藤堂之前正是在伊东的道场里学的剑术,也一直都很尊敬他。但是……如果新選组真的分成了近藤派和伊东派,藤堂很显然已经偏向了自己的老师。所以刚刚她问起来,大家才会那种表情。 这样的话…… 小樱突然想起了芹泽。 这样的话……历史不是要重演了吗? 小樱没有问出口,只是握紧了斋藤的手。 斋藤垂下眼来看了看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47伊东派的聚会 新年的壬生寺还是很热闹,来参拜的人很多,还办了庙会。 但小樱和新選组这些人都像心事重重,没有人去求签,也没有人许愿。只有原田和冲田跑去买了些烤鱿鱼之类的零食,但大家都兴趣缺缺,最终也还是没能热闹起来。 大家参拜完,只静静在附近走了一圈,又回原来的屯所旧址看了看,然后便回去了。 这是正月的第一天,是个应该全家团圆的日子,岛原所有的店都歇业。 不用陪客,小樱难得地早早睡下了。 但是没过多久就被吵醒了。 老板娘在外面叫她,说有人要请她去角屋参加一个宴会,价格开得很高,请她务必赏脸。 小樱本想拒绝的。虽然做她这行没什么由着自己的心情来的时候,但一年到头能休息的时候也不多,而且想想这种日子还跑到岛原来喝酒的家伙,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她还没说出口,第二次来催请的人便到了。 这次竟然还是个熟人。 正是小樱白天没见到的藤堂平助。 小樱十分意外,这才起身梳妆更衣出去见他。 藤堂十分有耐性地在那里等她。 小樱见了礼,才轻轻笑道:“原来是平助你们溜出来喝酒么?那为什么不直接来这里?” 藤堂也只是笑了笑,却没回答,只说她去了就知道。 小樱便没再追问,跟着他去了角屋,才发现并不是以往常常跟藤堂在一起的冲田原田他们,而是以伊东甲子太郎为首的一群人。 更让小樱吃惊的是,永仓新八和斋藤一竟然也在。 ……这是唱的哪一出? 伊东甲子太郎是个风姿俊雅的美男子,笑容温和,谈吐风趣。 他先向小樱道了歉,道:“在今天这种时候打扰吹雪小姐真是过意不过。不过吧,我们的斋藤先生说除了你之外,别的女人都不要,所以只好麻烦吹雪小姐跑这一趟。” 小樱便笑着还了礼,坐到了斋藤身边,这才仔细打量了周围的人。 显然在座都是新選组的队士,但小樱相熟的,也只有斋藤,永仓和藤堂。连向来和永仓焦不离孟的原田都不在。 斋藤一没说话,只安静地喝着酒。 旁边藤堂便向小樱介绍,这位是服部,这位是加纳,那位是中西,靠门边的那位叫内海……都是伊东经营道场时的弟子。 小樱带着职业性的笑容听着,一一见了礼,却忍不住抬起眼去看永仓和斋藤,这明明就是个伊东派的宴会,为什么他们两个会在这里? 永仓也另外叫了龟屋的艺妓小常来,眼下正在跟她开玩笑,眉飞色舞,似乎完全没有觉得跟这些人喝酒有什么不对。 而斋藤依然只是他一惯的面无表情,偶尔抬眼看看房间里正在讲话的人,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看他这样喝酒的势头……小樱便不由得再次想起芹泽。 想起那个晚上,芹泽临走时的冷笑,以及之后近藤和斋藤对饮时那出拙劣的哑剧。 她忍不住颤抖着伸出手,按住了斋藤端酒的手。 斋藤抬起眼来看着她。 小樱笑了笑,低下头去,就着他的手,从他的杯子里喝了大半杯酒。 伊东派的那些队士们之前都没见过他们这样亲昵,不由便开始起哄。 斋藤如今对这种哄笑倒是镇定得多,只是将那小半残酒喝了,然后握住了小樱的手,索性就直接将她揽在身边,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道:“没事的。不用担心。” 有他这句话,小樱也就把心放下来,伸手拿过酒瓶,缓缓为他把酒杯斟满。 那天大家一起欢歌笑语,闹到很晚。 永仓有了七八分醉意,踉踉跄跄站起来,道:“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伊东看起来比他清醒一点,开窗看一眼,道:“急什么,还早嘛。而且外面下雪了,也不太好走。” “……再晚的话,就赶不上门禁了。” 新選组扩大之后,为了约束队士,土方定了不少新规矩,其中就有无事不得晚归这一条。过了规定的时间才回去,不管是队士还是干部,都是要被处罚的。最严重的甚至会要切腹。 伊东道:“难得大家喝得这么开心,这么早回去就太扫兴了。不如就痛痛快快喝到天亮好了。土方君要是怪罪下来,就由我来担当。” 永仓还有点犹豫,他身边的中西又侧身给他倒了杯酒,道:“怎么?永仓先生就这么怕副长吗?” “胡说。谁说我怕他了。”永仓一听到这句话,便直接重新坐了下来,端起酒杯,豪快地一饮而尽。 中西又笑着过去劝酒,永仓也就没再说要回去的话。 ……很简单的激将法。但永仓会这么容易上钩,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喝多了,另一方面来说,大概是因为他对土方,肯定也还是心存芥蒂。 小樱想,早先芹泽的事,建白书的事,包括山南的事,永仓一定都还在介意。已经产生的裂痕,要再消弥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也许,这就是伊东不请别人却偏偏请他来喝酒的原因? 小樱这么想着,不由又抬起眼来看着斋藤。 永仓没再说要走,斋藤也就没说话,坐在那里伸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微微偏着头,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酒,平日锐利的眼眸似乎也有些醉意朦胧。 那么,伊东请斋藤,也是因为觉得斋藤对土方……或者说对眼下新選组的管理有所不满? 伊东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伊东虽然说要痛痛快快喝到天亮,但其实到后半夜,大家就差不多都趴下了。 伊东让角屋老板另外准备了房间给永仓和斋藤休息,顺便也留住了小樱。微笑着跟她说:“我已经派了人去丹波通知老板娘,今天晚上就请吹雪小姐留下来,好好照顾斋藤君吧。” “但是……” “不用担心,钱我已经让那个人带过去了。”伊东这么说着,露了个暧昧的笑容。 小樱回头看了看斋藤,虽然她也希望能够和斋藤在一起,不过以斋藤的性格,这种要让别人出钱来跟她在一起的事情,肯定不能接受吧?不要说牵涉到他们的关系,斋藤本来也不是那种会随便贪图别人这种小恩小惠的人。 但出乎她的意料,斋藤竟然没有出声反对。 ……他大概的确是喝醉了吧。 小樱正这么想的时候,伊东跟着轻笑了一声,道:“斋藤君喝醉了呢。我们扶他去旁边的房间休息吧。” 伊东扶起斋藤,小樱连忙跟了过去,和他一起让斋藤在被褥上躺好。 小樱送了伊东出去,拉好门转过身来时,发现斋藤正躺在那里看着她。 一双乌黑的眼清明如镜,哪里还有一丝醉意? 小樱不由得怔了一怔,张大了嘴:“阿一,你……” 斋藤伸手拉过她,抱在怀里,闷声道:“别问。” 伊东为什么要请他们喝酒,斋藤为什么要装醉接受他的安排……这些事情都让小樱很不安,但斋藤这么说了,小樱便伏在他怀里,轻轻应了声。“嗯。” 是的,她只要相信他就好,只要在他身边就好。 就算天会塌下来,至少这一刻他们还在一起。 ……这样就好。 斋藤静静地抱了她很久,才轻轻道:“抱歉,本来不该这样留下你的……” “不,我很高兴。” 小樱这么说着,将头枕在他肩膀,脸就贴在他颈边。说话时温热的呼吸拂上他的皮肤,有种令人浑身发软的酥痒。 斋藤忍不住侧过脸去亲吻她,一面将她拉进被子里,伸手解开了她的腰带。 整个过程都没有人说话。 一直到一切平息下来。 小樱枕在斋藤肩头,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斋藤轻轻问:“怎么了?” 小樱摇了摇头,伸手抱着他,紧贴上他结实强健的身体,呢喃道:“……真好。” 这种时候,她这句话,在斋藤听来,自然有如一句暧昧的嘉奖。他的唇角不自觉地稍稍扬起,搂了小樱的腰,温柔地抚摸着她光滑的脊背。 小樱抬眼看着映在窗户上的微光,听着雪花飘落的细碎声音,听着身边男子平稳有力的心跳,听着彼此混在一起的悠长呼吸,忍不住又喃喃道:“要是能永远这样在一起,该有多好……” 像是听出她心底的不安一般,斋藤偏过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鬓角,低声道:“没事的。不用担心。” 今天晚上第二次听到他这么说了。 这个傻瓜,就不会换句别的话么?真是的,难道以后要对儿女说,你们的爸爸对妈妈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没事的”? 小樱不由笑起来,抬起头来回吻他。 “笑什么?”斋藤在亲吻的间隙里问。 她的手停在他胸膛上,轻轻道:“如果我有了小孩的话……” 斋藤怔了一下。 他从冲田那里听说了初桃的事。 他这一怔,小樱才意识到他大概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不,我并不后悔跟你在一起,更不后悔把自己交给你,我很幸福,我只是在想……” “生下来。”斋藤打断了她的话。 小樱抬起眼看着他。 “如果有了孩子,就把他生下来。我一定会在那之前迎娶你的。”斋藤这么说着,翻了个身,再一次覆上了小樱的身体。 再次进入她的时候,他握紧了她的手,亲吻着她的颈项,低低道:“小樱,为我生个孩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伊东……据说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不太喜欢这个人~ 觉得……他在这个时代这个局势中……就好像一个小丑……嘿-_- 48小樱你怎么办呢? 结果伊东和斋藤永仓他们在角屋喝了三天酒,一直到第四天早上近藤派人来才把他们叫回新選组屯所。 其实像他们这样身为新選组干部,却对新選组的法令明知故犯,按理说本该重重处罚的。但是不知是大家的求情起了作用,还是近藤局长心软不想再看到无谓的牺牲,最终并没有让他们切腹,只是处以了禁闭的处罚。 伊东被关了两天,斋藤关了三天,永仓则因为“历来态度不好”被关了六天。 小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由觉得很讽刺,那天晚上拍着胸脯说要是土方怪罪下来就由自己承担的人,最后得到的处罚竟然最少。不知是近藤局长对伊东这样秀才型的人物的敬重,还是伊东派的实力真的已经大到可以影响到新選组的管理。 但她还没能了解得更多,她那天晚上担心的事情便以另一种方式现实了。 伊东甲子太郎以守护孝明天皇的御陵为由,率领自己门下的弟子脱离了新選组,成立了“御陵卫士”,由西本愿寺的新選组屯所搬到了三条的城安寺。 而最为让人震惊的是,不但身为伊东弟子的藤堂平助跟着走了,一直不爱说话的斋藤一竟然也在“御陵卫士”的名单之中。 这是庆应三年三月下旬的事情。 冲田对这件事又是吃惊又是生气,十分不能理解,甚至向小樱抱怨道:“平助也就算了,阿一到底在想什么啊?怎么可以跟着伊东先生脱队呢?大家在一起这么久了,竟然说走就走。近藤先生也是,竟然就同意了。” 小樱却想起那天斋藤说“别问”时的声音和语气来。 也许,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决定了跟着伊东走了吧? 但是为什么呢? 斋藤平日虽然不说话,但大家都知道他重情重义,为什么突然就要离开新選组? “我本来想,就算要打一架,也要把阿一和平助留下的。但是土方先生不让我去……”冲田一时气急,话没说完就咳嗽起来。 小樱连忙去扶住他,一面伸手拍抚他的背,一面道:“自己的身体都这样了,还惦记什么打架。冲田先生就不要管这些事了,好好安心休养才对。” 冲田的肺病的确又严重了。身体单薄,脸色苍白,还不时咳嗽,运动量稍微大一点便会疲倦乏力,更不用说打架了。 “可是,发生这种事,叫我怎么躺得住啊?”冲田好不容易止住了咳,皱起眉来,“难道小樱你可以做到不在意吗?” “在意又怎么样呢?”小樱倒了杯茶给他,轻轻叹了口气,“反正你们总有自己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吧?” 冲田一时没有回话,静了一会才跟着叹了口气,道:“希望阿一只是一时冲动,很快就能回来。” “嗯。” 小樱虽然应了声,但心里却清楚得很。斋藤这次参加“御陵卫士”绝不是什么一时头脑发热。 早在正月里那一天,他就已经决定了。 那之后果然很久都没再有斋藤的消息。 到了六月,新選组以近藤局长为首,被幕府授与了直参的身份。全体都成为了真正的幕臣。 新選组为这个在丹波开了一次庆功宴,近藤和土方他们说起受封时的情景,激动得热泪盈眶。 小樱也忍不住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冲田笑着递了手帕给她,“小樱你还真是容易掉眼泪。” “我只是高兴嘛……”小樱其实有更多感慨,但却不知道如何表达。 经过这么多年,这么多风雨,他们终于有了确确实实的武士身份。怎么能不叫人高兴? 但是,似乎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一样高兴。 永仓新八虽然端着酒跟大家一起笑着,但小樱却总觉得他眼底并没有真正的兴奋。 小樱抽了个空,去永仓身边为他倒酒,一面轻轻问:“怎么了?新八你不高兴?” “不,没有。”永仓一开始还忙着掩饰,但扭过头来对着小樱的眼,才轻轻笑了笑,带着点自嘲的口气,压低了声音道,“这下子,可真成了幕府养的狗了。” 小樱怔了一下。 永仓轻咳了一声,看了看正喝得高兴的其它人,把声音压得更低,“我也不是想说扫兴的话……但是,我看有些人早已经忘记了我们上京的初衷。事到如今,幕臣什么的……到底算个什么……” 小樱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他们的初衷,他们的追求,他们的无奈,他们的痛苦……这些年她在一边看着,一鳞半爪地了解着,自以为感同身受,但今天听到永仓说出这样的话来,才明白自己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知道得多。 也许,除了他们自己,别的人永远没有办法理解。 永仓自己也怔了半晌,然后挥了挥手,道:“我喝多了,胡说些什么。小樱你也当没听过吧。” 小樱也就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中途有不胜酒力的先退了席,小樱借口送他们,顺便出去透口气。 回来的时候在走廊上碰到了两个喝醉的新選组队士。并不是小樱熟悉的人,只是在几次大宴会上打过几个照面。 小樱带着一惯的笑容向他们行了个礼,站到一边为他们让出路来。但这两个人却并没有向前走,反而凑近了小樱身边。 “吹雪小姐……” 其中一个人一开口,浓重的酒气几乎直扑上小樱的面颊,她不由微微皱了一下眉,这两个人到底喝了多少? “凑近了看还真是漂亮呢。” “是啊是啊,我老早就在想跟这样的美人来一发了。” 这人说得下流,小樱当即就沉下脸来,“这位大人,请自重。” “哎哟,又不是没跟人搞过,端什么架子?” “现在大爷也是堂堂的旗本了,你不要看不起人。” 也不知是喝醉了,还是幕臣取立让这两人飘飘然起来,一面这么说着,一面将小樱堵在墙边,其中一个直接伸出手向小樱摸去。 小樱皱着眉,一面打开那人的手,一面道:“你们再这样发酒疯,我可要叫人了。” “叫吧叫吧。我可不介意多些观众。”那人凑近了小樱,一脸下流的淫`笑。 被小樱打开手的人的表情则更为狰狞,握着被打痛的手腕叫道:“你能叫谁呢?这店里的老板敢把我们怎么样?还是你要叫斋藤那个叛徒?省省吧。不要以为你还有三番队长护着,那个叛徒老早就夹着尾巴跟伊东逃跑了,别指望他会来救你……” 小樱冷冷看着他们,提起了自己和服的下摆,露出一双修长雪白的腿来,正当他们发出兴奋的笑声时,便狠狠一脚踢向其中一人的□,转过身来,又以手肘重重撞上另一个人的胸膛。 那两个人完全没有预料到小樱会突然动手,被踢那个直接惨叫一声,捂着□倒在地上站不起来,另一个则跌跌撞撞地退开了好几步。 “可恶,区区一个艺妓,竟然敢打我!”被击退的男人气急败坏地叫了一声,伸手就拨了刀出来,但还没等他把刀举起来,已经有另一把刀压在他的刀上。 刀光雪亮森寒。 但是比刀光更冷的是从他侧后传来的声音:“你想做什么?” 音量不高,语气也十分平稳,但其中的杀意却令那名队士下意识地腿软,直接跌在地上,回过头去,才看清身后的人是冲田总司。 他的酒在那一瞬间便醒了,牙齿打着颤,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冲田缓缓将自己的刀收回去,缓缓道:“阿一不是叛徒。如果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就杀了你。小樱是我的学生,谁要是再敢打她的主意……” 他的话尾断在咳嗽声里。 冲田捂着唇,咳得弯下了单薄的身板。 虽然知道他带着病,但冲田总司的威名犹存,那名队士丝毫不敢冒犯,连忙赔了罪,又向小樱道了歉,拖着还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同伙落荒而逃。 小樱过去扶住还在咳嗽的冲田,让他在旁边的楼梯上坐下,本想说声谢谢的,但是想想他之前说过“不用道谢”之类的话,便改了口道:“其实你不用出手啦,我自己可以料理那两个混蛋的。你看,又咳成这样。不好好休息怎么行呢?” 冲田笑了笑,道:“没错,刚刚那两下可真厉害。” “那不是冲田先生教的么?”小樱轻轻抚着他的背,也笑了笑,“碰上欺负我的人,就要狠狠打回去啊。” 冲田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却半晌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小樱才道:“差不多该回去了吧?你出来这么久,近藤先生他们该担心了。” 冲田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向宴会房间那边走出一步,才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如果……我只是说如果……阿一他……真的不回来了……小樱你怎么办呢?” 小樱笑了笑,没有回答。 49龙马之死 庆应三年十月,坂本龙马终于联合长州萨摩土佐一起促成了德川幕府的大政奉还。 龙马本人也再一次来到京都。 他去见小樱的时候,十分开心,踌躇满志地向小樱解释大政奉还是什么。 幕府原本应该是将军征战时处理军务的僚幕,但是后来手握实权的将军便将天皇架空取得了对日本的实际统治权。幕府也就成了统治日本的机构。现在的德川幕府,是从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康开始的,到现在已经两百六十多年。 所谓“大政奉还”就是要将军把政权重新还给天皇。 小樱似懂非懂地问:“那以后就没有幕府了?” 龙马点点头:“正是。以后的日本,将由天皇陛下亲自统治,下面再从全国各地选拨有才能的人成立新的政府辅佐天皇。不必限于哪一藩,也不必限于什么出身,只要有能力,便可以身居其职。” 小樱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龙马说的那些话来,不由喃喃道:“竟然……真的成功了。” “是的。”龙马很开怀地笑起来,“我们做到了。以后的日本,便是没有阶层,没有尊卑,每个人都可以做自己的主人的日本了。” “真是了不起!”小樱由衷地赞叹,顿了一下,才又问道,“那……将军大人呢?如果没有了幕府……将军大人怎么办?” 龙马道:“将军大人么,我想以庆喜公的能力,应该可以在新政府做一个大臣吧。” “大臣啊?”小樱重复了一遍,但其实她对从将军到大臣会有什么样的改变并没有什么概念,索性也就没有再想,为龙马倒上酒,又问,“那坂本先生呢?也会在新政府做官么?” “不,我不去。”龙马摇了摇头。 小樱十分意外,“诶?为什么?这明明是坂本先生一直想看到并一直在努力的事情吧?” “是啊,这样的新政府,一直是我的理想。但我并没有想过自己要身居高位,毕竟……我还是不太适合啦。”龙马喝着酒,笑着摆了摆手,“而且……吹雪小姐还记得我说过我还有一个梦想么?” “嗯?” “就是,我啊,一直想离开日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现在日本的新政府成立了,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也差不多可以去了。”龙马看向窗外,露出孩子一般天真的笑容来,“先去英国,然后去法国,荷兰……或者先去美国也不错……” “美国啊。”小樱又跟着重复了一次,不由也生出一丝向往来,“我也想看呢,在大海的那一边,到底住着什么样的人?他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对吧?怎么都值得看一看吧?我们海援队的同伴们计划开着自己的船去周游世界。”龙马回过头来看着她,笑道,“如果吹雪小姐想的话,跟我们一起去也可以啊?” 小樱反而一怔:“我也可以去么?” “可以啊,为什么不行?我们可以凑钱赎你出去,而且……”龙马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表情就像是准备去偷邻居家的桃子的小孩,“要真是凑不够,还可以悄悄溜走嘛。吹雪小姐也一直在学剑不是么?我们半夜逃走,到天亮就上船啦。到时海阔天空,谁还管艺妓馆的老板哟。” 明明是促成了萨长联盟和大政奉还的大英雄,这时却说出这样无赖的话来。小樱愣在那里张大了嘴,半晌才讷讷道:“这样不好吧?” 龙马倒满不在乎地道:“为什么不行?本来强迫一个女孩子做艺妓就是一种不合理的畸形行为,就算彻底取缔也没什么不对。” 小樱又愣了一下,才笑起来,道:“坂本先生真是爱说笑。” 龙马倒是很正经地皱了一下眉,道:“我是认真说的。以后,会有那一天的。” 小樱想着从认识到现在这个男人说的话,似乎的确在一点一点地现实,想象着那样的未来,小樱只觉得胸中涌上一种感动,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这样一来,龙马倒是慌了,连忙道:“哎呀,别这样。我可不想把你弄哭啊。” “嗯。”小樱笑起来,道:“谢谢你。刚刚的话也好,肯带我周游世界也好,真是太感谢了。虽然我也很想去看一看世界到底怎么样,但是……现在却还不能走。我喜欢的人在这里,我便想在这里。” 龙马也笑了笑,半晌之后,却又轻轻叹了口气:“……新選组啊。” 小樱也静了一会,才轻轻问出了上次就在想的问题:“如果以后……不再有武士,也不再需要刀剑,他们……会怎么样呢?” “所谓不需要武士不需要刀剑,并非就不需要侠义之心。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也可以继续做维护治安的警察,或者抵御外敌的军人。”龙马说这到这里,自己停下来,又叹了口气,“但是,只怕……有些人的脑筋是死的,永远也转不过弯来。新的时代已经来临了,不能顺应这股新潮流的人,只会被时代所抛弃。” 小樱沉默下来。 新選组那些人,努力了这么多年,才终于得到了幕府的承认,成了幕臣,但……这连半年都没有,幕府就没了。幕臣什么的,自然也就成了一个笑话。叫他们怎么接受得了? 小樱没回话,龙马便转移了话题,重新说起大洋彼岸那些国度的事情来。 小樱带着点微笑,静静地听着。 这个时候,他们都没有想到,龙马的双脚,永远也没能踏上异国他乡的土地。 十一月十五日晚上,坂本龙马被暗杀在他寄宿的酱油店“近江屋”。离他一手促成的“大政奉还”仅仅只过了一个月。 小樱在坂本龙马去世第二天的晚上听到了这个消息。 当时她接待的客人之中,有一个在奉行所供职的,将这件事情作为了佐酒的谈资。 小樱不知道他有没有添油加醋,但却的确有板有眼,是她认识的那个坂本龙马无疑。 小樱吃惊得直接打翻了酒瓶。 “咦?吹雪小姐怎么了?” “都是你啦,在女人面前提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她们当然会怕了。” 小樱连忙道了歉,又去收拾打翻的酒瓶,却还是忍不住问:“坂本先生我以前见过,十分和气,怎么会有人要杀他呢?” “吹雪小姐你被他骗了吧?像他那种连将军大人都敢逼迫的无法无天的家伙,肯定早就有人看不顺眼啦。” “就是啊。还说什么要取消武士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我要是碰上他,也要宰了他。” “吹牛吧。真碰上的话,你肯定掉头就逃跑啦。” “是真的,不信你把他叫来我宰给你看。” “你就是看他已经死了叫不来吧?” 客人们打着哈哈互相取笑。 小樱的心情却沉重起来。 坂本先生……原来也一直被人这样忌恨着啊? 其实也应该可以预料的。虽然他说新时代已经来临了,不能适应的人都会被时代抛弃。但是,整整一个阶层,这样说没就没,第一时间便能完全适应的人又有多少呢? 何况这些大人们一惯都是高高在上养尊处优作威作福的,现在要他们和农民商人一样,靠自己的双手才能有饭吃,叫他们怎么能不恨? 先前那个客人又道:“据说这个坂本是北辰一刀流的高手,一般人可杀不了他。” “什么高手,不是也死在那里了吗?” “那就要看是谁杀的了……”那个人压低了声音,“我听人说是壬生狼做的!” 新選组改了名字已经很久了,屯所也早就从壬生村迁出。但一般人私下提起他们,还是习惯叫他们“壬生狼”,尤其在并不带有善意的时候。 小樱几乎又要把酒瓶打翻。 “是吗?” “又是他们啊。” 其它的客人们也露出又恐惧又嫌恶的神色来。 虽然新選组有了正式的编制,甚至也被授与了武士的身份,但在这些人看来,那一群人始终也是一群上不了台面的恶犬。 新選组…… 说起来,他们的嫌疑倒的确是最大的。 毕竟坂本龙马一直都在他们追捕的名单上,而且新選组也有足够杀死他的能力。何况他们之间早在池田屋那时便结下了血债,这次的“大政奉还”更让新選组刚刚到手的幕臣身份变成了一个笑话,若真的被新選组知道龙马在哪里,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小樱这么想着,心口闷闷地痛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最终还是不能互相理解呢? “嗯。虽然没有人看到,但据说有人听到凶手说话了,说是带着四国口音。”这人压低了声音,提供了更具体的信息,“新選组那个十番队长,不就是四国人吗?而且,现场还遗落了一个刀鞘,虽然还没有证实,但十有*,就是他的了。” 他这么一说,小樱反而起了疑。 新選组的十番队长是原田左之助,这个人小樱自然熟悉得很。而且她跟冲田学剑的时候,冲田也提过新選组里几个干部的剑术特点。 原田的剑术马马虎虎,他擅长的是长枪。 一个惯用长枪的人,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刀鞘遗落在杀人现场? 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但小樱自然没有把这些直接说出来。她闷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便去了新選组屯所。 作者有话要说:龙马到底是什么人暗杀的,其实一直众说纷纭…… 我也搞不清到底是谁-_- 50……也许要下雪了。 这个时候的新選组已经从西本愿寺迁出,搬到了不动堂村。 小樱虽然并不常来,但却不算是陌生人。在这里她是很受欢迎的访客,当然,因为她和斋藤和冲田的关系,普通队士们也不敢怠慢。 屯所里的气氛看起来有些紧张。虽然队士们还是照常巡逻执勤和练剑,但每个人的神色都多少有些不自然。 毕竟就要成立新政府了,将军返还了政权,容保大人的京都守护职也要撤销了,新選组的命运会如何,大家都没有底。 小樱先去探望了冲田。他因为病情恶化,被近藤勒令在后面的房间静养。 虽然说是静养,但是这些事情,也总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冲田的表情也少有的愁闷起来。 小樱倒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安慰他。 冲田便也笑了笑道:“小樱你今天不是专程来看我的吧?” “嗯,有点事情想问土方先生。”小樱坦白回答,但是并没有解释到底是什么事。毕竟冲田的身体这样了,也没必要让他多操心。 “那你去吧。” 冲田也没追问,反而索性下了逐客令。这倒让小樱有点奇怪,不由得皱起眉来。 冲田扬起嘴角,露了个温和的笑容,“小樱你来看我,我真的很开心。但是……又很难受。我真不想自己变成这样,要人担心,要人照顾,要人安慰……就像个废人……” “冲田先生……”小樱打断了他的话,但是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末了只能轻轻握了他的手,道,“你不要这样,我并不是……” “我知道。”冲田又笑了笑,“去办你想办的事吧。办完了再来陪我聊天好了。” 小樱这才点了点头,应声走了出去。 小樱想找土方问龙马的事情。 虽然照理说她应该去问近藤或者原田,相对而言,这两个人不但跟事件的关系更直接,而且个性上来说,也比土方明朗直爽得多。 不过小樱清楚得很,像这样的暗杀,如果真的是新選组做的,那么只有找土方才可能有真正的答案。 但队士领她到那个房间的时候,她才发现近藤也在。 近藤看到小樱的时候,有点意外,笑道:“哦?小樱姑娘可真是稀客啊。” “近藤先生。”小樱微笑着行了礼,然后便安静下来,犹豫着要怎么开口。 “你来找阿岁吗?”近藤这么说着,看了土方一眼,然后便站起来,道,“那我就先出去了。” “不用。” “不,没有关系。” 土方和小樱差不多同时开了口。 近藤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有点为难的样子。 小樱便索性直接道:“其实我今天来,是想问土方先生关于坂本先生被杀的事情。” 近藤怔了一下,脸色便严肃起来,两道浓眉也锁了起来,“是吗?小樱姑娘也听说了?” “嗯。”小樱点了点头,又道,“我还听说是你们做的。” 土方本来一直坐在那里没动,这时才冷冷挑起一条眉来,轻哼了一声,“所以你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阿岁。”近藤抬起手来制止他,自己重新坐了下来,面向小樱,一本正经道,“不,不是我们下的手。” 小樱静了一会才轻轻问:“真的?” 近藤点了点头,道:“嗯,那件事跟我们没有关系。发现原田的刀鞘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 土方也跟着道:“我们真的要杀坂本龙马的话,根本不用等到这个时候。” 小樱扭头看向他。 土方冷冷一笑,道:“你以为知道你窝藏过坂本龙马的事情的人,只有山南吗?” 小樱一怔,心头不由有些惶恐。 不错,当初的事情,她做得也并不是很隐蔽,山南会知道,土方肯定也有办法知道。 ……如果土方也知道那件事的话,那龙马后来几次来找她,他们的确有很多机会可以动手。 土方打量着她的神色,道:“当初我们没有追究,一方面是因为山南把事情拦下来,担保你只是跟坂本个人交好,并不是与维新党勾结,并且保证不会有下一次。另一方面,就是当初坂本并没有犯下什么非杀不可的恶行。” 近藤却叹了口气,道:“早在江户的时候,我就见过坂本先生。他的为人与抱负,我都十分敬佩。虽然最后大家的立场不一样……但他那样心怀天下的武士,我要抓他,也只会堂堂正正向他挑战。” 土方看起来虽然对近藤这种说法有些异议,斜着眼睛扫了他一眼,但却并没有反驳,只向小樱道:“如果真的是我安排的,你觉得我会让人听出凶手的口音?会在现场留下证物?” ……真是再没有什么比这两句话更有说服力了。 小樱抿了抿唇,本来她来这里质问他们,就是因为龙马遇害,她心中激愤,非要问个究竟不可。但毕竟以她的身份,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就算土方让人赶她出去,她也无话可说。所以,其实他们肯跟她这么说,已经不错了。 但小樱还是忍不住又问道:“那……会是什么人做的?为什么要嫁祸给你们?” “谁知道呢?”土方又哼了一声,“不管是坂本,还是我们,得罪的人都是要多少有多少。” 小樱静了一会,才轻轻叹了口气,“坂本先生那么好的人,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日本人打日本人,左手让右手流血的事了,没想到竟然也会得罪人……” “他本人的性格先不说,他做的事情就够招人恨的了。”土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老实说,我倒真的很想亲手宰了他!” “阿岁。”近藤再一次叫了他的名字,又叹了口气,道,“坂本先生这次,的确是招到太多人的怨恨了,就算是他一手促成的萨长联盟,只怕也是恨不得要他死。” “诶?”小樱意外地抬起眼来,“为什么?他们明明应该是坂本先生的同伴啊……” “正因为坂本先生不想流血。”近藤道,“坂本先生不想各藩跟随幕府讨伐长州,所以促成了萨长同盟。同样的,他也不想萨长跟幕府打仗,所以策划了‘大政奉还’,他希望一切都能在商讨与会谈中和平的度过。但萨长那些家伙可不这么想。” 小樱这还是第一次听近藤谈起这些事。 原来这位看似生性豪放不拘小节的近藤局长也并非完全像表面上那样粗枝大叶,原来这些事他都看在眼里,也并不是不理解。 那为什么……还非得追捕坂本先生不可呢? 近藤并没有注意到小樱的眼神,说到那里,自己的情绪也有些激动,咬牙道:“将军大人已经把政权交还天皇陛下,但萨长那些家伙,却还想逼他辞官返地。他们就是想把将军大人逼到抗命的地步,然后进行武装镇压,一举彻底摧毁幕府,永绝后患。这个时候,却依然主张和平过渡的坂本先生,在他们看来根本就是绊脚石。” 原来如此。 如果让他们知道坂本龙马还觉得庆喜公可以在新政府里担任官员的话,只怕就更加容不下他了吧? 小樱又静默了半晌,才轻轻问:“那现在……坂本先生已经去世了,以后……会怎么样呢?真的会打仗吗?” 近藤也沉默下来。 小樱坐在那里,微微偏过头看向院中。 院子里两棵树上的叶子都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伸向天空。 天色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就像几乎要压到屋顶上来。 ……也许要下雪了。小樱想。 到这个时候,她才听到近藤缓缓道:“不知道。我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就是,如果将军大人真的要反抗,那我们就会紧跟他的旗帜。” 小樱一惊,扭过头看着他,声音忍不住大起来:“为什么?既然近藤先生明知道那是萨长的圈套,为什么还一定要……” “因为我们是武士。”近藤打断了小樱的话,“我们是将军大人的幕臣,自然一生都会追随他的脚步。” 土方没说话,但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很明显,既然近藤选择了追随将军,那么他必定就会站在他身边。 但小樱却并不能理解。 ……武士到底是什么呢? 近藤明明能够理解坂本的想法,却一直奉令追捕他;明明知道逼迫将军是对方发动战争的圈套,却依然义无反顾。 就算是新選组,面对强大的新政府军,又有几分胜算呢?这样还要去打,岂不是飞蛾扑火么? 虽然土方很早的时候就说过,有时候,并不是他们选择走什么样的路,而是只有那一条路可走。但是时代不一样了不是么?他们明明也可以放下刀,或者像坂本说的,去新政府做警察或者军人,为什么还是非得这样呢? 明明知道是一条死路,为什么还要走下去呢? 山南那时也是,难道武士道,就是求死之道吗? 小樱的表情悲伤,近藤一时有些不忍心,勉强笑了笑,道:“抱歉,跟你说了些奇怪的事情。作为补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 “局长!”土方连忙叫了一声,皱着眉,很不赞同的样子。 “小樱姑娘的话,应该没有关系啦。”近藤摆了摆手,向小樱道,“斋藤君就要回来了。” 小樱睁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连忙追问了一句:“什么?” 她的反应让近藤笑出声来,重复:“阿一就要回来了。” 阿一就要回来了。 ……要回来了。 ……回来了。 短短一句话,在小樱耳中不停回响,她在很久之后才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 那个人,终于,要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悲剧也要开场了~ 51赎身 庆应三年十一月,伊东甲子太郎本想策划暗杀新選组局长近藤勇,却被近藤和土方反过来利用了这次阴谋,在油小路将伊东甲子太郎等几名御陵卫士铲除。 这件事情,后来被称为“油小路事件”。 那之后斋藤便以“山口二郎”的名字重新回到了新選组,大家才知道原来他是奉土方之令打入御陵卫士内部的密探。 他虽然回来了,但新選组内部的气氛却并不怎么热烈。 一来是目前的形势严峻,新政府与将军的矛盾一触即发。再者说,油小路事件虽然是一次反击,但伊东他们毕竟是曾经的同伴,杀了他们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何况藤堂平助也死在这一役。从入京以来就一直在一起的亲密伙伴死在那里,大家虽不说出口,心中自然都有各自的想法。 斋藤似乎整个人都变得更加阴沉,不明究里的队士们更对他避而远之。 唯一能称为好事的,大概就是他总算可以为小樱赎身了。 当斋藤正式去找丹波的老板娘谈这件的事的时候,老板娘十分不情愿。 虽然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却实在不想现在把小樱放出去,毕竟明里不在了,新人又还没带出来,如果小樱再被赎出去的话,丹波大概就连个可以撑场子的人都没有了。 但是斋藤还没有多说什么,小樱一眼扫过来,她便不由打了个寒战,不准的话也就不敢说出口了,只是把价格开得很高,希望能再拖一阵。 结果等斋藤和小樱把钱凑齐,已经到了十二月。 小樱离开丹波的时候,除了明里留给她的几件首饰,别的什么也没带走。没有排场,也没叫轿子,就那样牵着斋藤的手,缓缓从岛原走了出去。 斋藤在离新選组屯所不远的地方找了个房子,并不大,后院里有一树红梅,这时开得正好。 小樱开心得就像个孩子一般在每个房间里跑来跑去。 斋藤靠在门口,静静看着她,嘴角忍不住也微微向上扬起。 小樱跑了一圈回到斋藤身边,伸手抱住他,伏在他怀里,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真好。” 斋藤搂着她,轻轻道:“你喜欢就好。” “其实能够跟你在一起,在哪里都好。”小樱抬起头来,伸手抚上他的脸。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将近五年了。 面前的男人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眼底更多了几分坚毅,比起初见时的冷峻凶狠,更多了些成熟与内敛的味道。 这是她选中的男人。 将要在这所小房子里,与她共度一生的男人。 小樱笑了笑,踮起脚来,在他唇角轻吻了一下。 斋藤握住了她的手,道:“一会冲田和永仓他们会来。” “诶?” “说是要庆祝……” 他话还没落音,门口已传来原田的声音:“小樱,小樱,回来了吗?” “哦,原田真是的,哪有一来就叫女主人名字的?” “咦?有什么关系嘛,本来就是来为小樱庆祝的啊。” “就是说,斋藤那小子谁要管他啊?” 小樱不由笑了笑,松开了斋藤,迎出门去。果然看到原田永仓冲田他们提着酒菜礼物,吵吵嚷嚷地进了院子。 冲田看起来还是很虚弱,但今天的精神却挺不错,和原田他们一起开斋藤的玩笑。 “近藤局长本来也说要来的。”永仓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小樱,一面道,“后来又说怕他在场大家反而不好说话,所以放弃了。说等正式婚礼的时候,再来祝贺。” “正式婚礼?”小樱喃喃重复了一遍,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看斋藤。 “诶?阿一你还没跟小樱说吗?”冲田也跟着看向斋藤。 永仓道:“还没来得及说吧?他肯定刚刚才把小樱接回来。我们来得太早了啦。” “那不是你说‘早点去早点回,晚上就不要打扰人家了’么?” 原田大咧咧一挥手,“有什么关系啦,反正以后他们有的是时间在一起嘛。又不差一晚上,今天我们要喝个尽兴不醉不归啦。” 听他们这么说,小樱不由微微红了脸。是呢,以后,他们就能长长久久地永远都在一起了。 斋藤握了她的手,轻轻道:“我还没来得及跟你商量,婚礼的时间,我想定在这个月十六日。” “是个好日子哦。”永仓笑道,“我们特意请人算过的。” “到时候一定要办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嗯嗯,我们都会来帮忙的。” 小樱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婚礼要怎么办,脸上虽然有点发烫,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 又温暖,又甜蜜。 十六日。 也就是五天后。 就是他们的婚礼了。 ……真好。 原田虽然说不醉不归,但其实那天晚上他们回去得却挺早。 就算原田一向粗枝大叶,到也没有真的不识趣到非要在斋藤把小樱接回来的第一天晚上就赖在那里喝酒的地步。 再说冲田没坐多久就露出了疲倦的神色来,永仓他们便也跟着就向斋藤和小樱告辞,回新選组屯所去了。 小樱收拾好屋子,又重新烫了一壶酒,和斋藤坐在房间里慢慢喝。 月色很好,在纸门上映出树中梅树的影子,空气里带着一点淡淡的梅香,沁人心脾。 小樱靠在斋藤肩头,长长叹了口气,“我觉得自己就好像在做梦一样。” 斋藤搂着她的腰,低下头亲吻她,轻轻道:“是真的。” 小樱笑出声来,扭转身子,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用鼻音呢喃:“嗯。” 斋藤就势将她放倒在地板上,细细密密亲下去。 “等一下……”小樱伸出手来抵住他的胸膛。 斋藤微微一皱眉,“怎么了?” 小樱笑着坐起来,道:“我去烧水给你洗澡。” 斋藤拖住她的手,“小樱,你不用这么……” “我想做。”小樱笑着在他手上亲了一下,轻轻道,“我有好多好多事情想为你做。我要为你烧洗澡水,要给你铺床,要为你做饭,要为你洗衣服……” 斋藤没说话,只是伸手抱紧她。 “我想了好久好久,终于可以做了,让我去做嘛。”小樱在他耳边撒娇般呢喃,“不过我对这些家务都没太大自信,你知道的,我以前都没做过,你不要嫌弃……” 是呢,她是名动京城的花魁,几时做过那些事情? 斋藤握着小樱白皙嫩滑的手,心中涌上来的不知是温暖,感动,还是怜惜,却又在不经意之间摸到了她掌心的茧。 ……那是练剑磨出来的。 他曾经想过永远也不用她拿起那种东西,但结果……他并不怪冲田教小樱练剑,只是心中依然有几分无奈。有对自己没办法及时保护心爱的女人的无力感,对这个连女人都必须要拿起剑来保护自己的时代的无力感。 不过,如果不是这样的女人,他大概也不会这样动心吧。 斋藤握紧了小樱的手,轻轻笑了笑,道:“没关系,我们还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就好。比起那些事……我们先做更优先的事吧?” “什么?”小樱问。 斋藤侧过脸亲吻她,“我们……要个孩子吧……” 小樱一怔。 斋藤的手已经解开了她的腰带,轻轻抚上了她的肌肤。她在他温柔的触摸里放松下来,化作了一汪春水,随着他的亲吻爱抚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阿勉。”激情过后,小樱枕在斋藤肩头,搂着他的腰,突然轻轻吐出一个名字。 斋藤侧眼看着她,有点不悦地皱起眉:“……谁?” 小樱笑出声来,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我们的孩子,叫阿勉,好不好?” 斋藤又皱了一下眉,“像是男孩子的名字。” “嗯,我啊,希望不管以后是什么样的时代,他都能努力好好地活下去……” 斋藤将她抱得更紧一点,轻轻道:“我在这里,你不用再担心什么了。不论是你,还是孩子,我都会好好保护的。” “嗯。”小樱应着声,将脸埋进他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说到油小路,据说斋藤晚年的时候,曾经在喝醉酒之后,说当年对不起伊东先生……真是不知道那段时间他到底是怎么过的-_- 52小樱就拜托了。 小樱在那所小房子里度过了她一生之中最幸福的三天。 每天早上送斋藤出门,打扫,洗衣,晚上做好饭等他回来。靠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聊天,一起洗澡,相拥而眠。 就像所有恩爱的新婚夫妇。 但却仅仅只有三天。 庆应三年十二月,新政府发起了“王政复古”的政变,命令将军德川庆喜辞去内大臣职务,并且将德川家所属的领地归还给天皇。庆喜公迫不得已,暂时退到了大阪,等候时机。 作为隶属将军的部队,新選组先是被命令守护二条城,之后又改到伏见奉行所。 如果新政府确定武装讨伐幕府,他们将是挡在将军前面的第一道防线。 新選组布阵伏见的那一天,正是斋藤原本预订举行婚礼的日子。 事实上提前两天,新選组的众人就已经在为备战做各种准备,身为干部的斋藤甚至忙得顾不上回家,更不用说结婚的事了。 斋藤为此十分内疚,但就算小樱再三说在不乎婚礼隆重与否,他却并不想草草了事。 既然他已经决定娶她,就不想让她有半点委屈。 所以他们的婚礼自然也就只能压后了。 在他们去伏见的前一天,斋藤回来把小樱接去了新選组屯所。路上向小樱解释说是为了冲田的事。 冲田的肺病越来越严重了,身体虚弱得根本已经不可能上战场。但是这次新選组全体在伏见布阵,也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不动堂的屯所。一来局势紧张,根本没有多余人手可以留下来照顾他,二来……新選组的仇人太多了,若是让人知道病中的冲田落了单,绝对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所以近藤想先找个地方让他藏起来养病,但冲田却无论如何也不肯。 “你想我去劝他么?”小樱问。 “不,我想你和他一起去。”斋藤回答。 小樱怔了一下,斋藤又道:“你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冲田也需要有能够信任的人照顾,所以你们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就最好不过。” 小樱抿了抿唇,没说话。 斋藤握紧了她的手,低低道:“抱歉,明明说好会一直保护你的,但……” “没关系。”小樱这才笑了笑,轻轻道,“我去照顾冲田先生,我们一起等你们回来。” 斋藤静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搂进怀里,紧紧抱住。 小樱到的时候,近藤刚从冲田的房间里出来,脸色沉重,又是担心又是生气。 斋藤和小樱站在一边行了礼。 近藤回了礼之后便重重叹了口气,向小樱道:“虽然有点过意不去,但总司就拜托小樱姑娘了。” 小樱轻轻点了点头。 近藤又道:“好好劝劝他吧。” 小樱应了声,近藤便转身离开了。 斋藤和小樱一起进了冲田的房间。 冲田背对门躺着,看起来像在生闷气的样子,听到有人进来也没有动。 小樱笑着唤了一声:“冲田先生?睡着了吗?” 冲田这才回过头来,皱紧了眉,“什么啊,他们竟然把小樱你也搬来当说客吗?一个接一个的,跑来说一样的话。不让我出阵就算了,躲起来算什么事啊?” 小樱笑道:“大家都是为你好,你就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啦。” “谁耍小孩子脾气了?”冲田不悦地哼了一声,“真是的,要么就把我当成病人,要么就把我当成小孩,我有那么差劲吗?” 小樱笑出声来,道:“哪有这回事?冲田先生最厉害了,其实我是来请冲田先生帮忙的。” 冲田对她那种哄小孩的语气十分不满,但还是问道:“什么?” 小樱回头看了一眼斋藤,道:“你知道的,阿一明天就要去伏见了。眼看着要打仗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冲田先生……可以来继续教我练剑么?” ……这显然是再明显不过的借口。 但却不是谎话。 斋藤忍不住也皱起了眉,伸手过去握了握小樱的手。 战争一触即发,这种时候,谁心里又有底呢? 冲田看着他们,一时并没说话。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上不了战场,抗拒近藤的命令,也只是不甘心。他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如果真的碰上敌人,也不知道能不能保护得了小樱。如果到了最后,反而要小樱来保护,那也未免太可笑了一点。 小樱轻轻叹了口气,“冲田先生是觉得我这学生太没出息,已经没有继续指导的必要了么?” “不,我……” “那就是答应了喽?”小樱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笑着行了礼,“真是太感谢冲田先生了。” 冲田有点无奈地看着她,“小樱……” 斋藤跟着也行了个礼,低低道:“那么,小樱就拜托了。” 他这句话说出来,冲田便不由怔在那里。 怎么听,都像有丝不祥的预兆。 虽然新選组每个人——包括他自己在内——每次出阵都抱有必死的觉悟,但此时此刻,听到斋藤说这句话,他心中还是不由涌起一阵悲凉。 如果…… 如果斋藤真的出了事,小樱怎么办? 小樱那样爱他,又怎么可能是一句“小樱就拜托了”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旁边小樱的表情反而平静,一直到他们离开冲田的房间,才叫住了斋藤。 斋藤转过身来看着她。 小樱扬手就是一耳光扇上了他的面颊。 “啪”的一声,又响又重。 斋藤被打得稍微偏了一下头,睁大了眼看着她。 “第三次了。”小樱看着他,咬着牙,一字一字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你可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将我让给别人?” 斋藤捂着自己的脸,一时说不出话来,静了很久,才轻轻唤了她一声:“小樱……” “真的在乎我,真的想让我幸福,就不要给我想那些奇怪的事情,只要努力地活着回到我身边就行了!”小樱揪住了斋藤的衣服,说到最后几个字,眼泪已夺眶而出,泣不成声,“听到没有……给我活着回来呀……” 斋藤又静了半晌,才伸手抱紧小樱,重重点下头。 “嗯。” 新選组出发的那天,小樱扶着冲田在藏身之所的阁楼的窗口目送他们。 看着在飘扬的“诚”字旗后面整齐的浅葱色羽织,冲田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走掉了呢。”他说。 垂在自己膝侧的手却握成了拳,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肉里。 小樱轻轻拉过他的手,握住了。 冲田回过头来看着她,又笑了笑,但是还没开口,眼圈已开始泛红。 小樱暗自叹了口气,索性伸手抱住他。 冲田怔了一下,然后便将脸埋在小樱的肩窝里,闷声道:“可恶……我也想去啊……” 他握紧的拳头重重捶在身边的地板上,一下,又一下。 “可恶……真不甘心啊。” 小樱又叹了口气,收拢了手臂抱紧他。 冲田颤抖着,终于哽咽着哭出来。 “不甘心啊……小樱……到了这个时候,我却完全派不上用场……真是不甘心啊……” 小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记得刚见面的时候,冲田白衣胜雪,意气风发。也记得冲田说“我就是新選组的剑”时,坚定的目光。 但现在新選组要上战场了,他却只能躲在这里,虚弱的身体因为咳嗽而颤抖,不甘心的眼泪一滴又一滴地浸湿她肩头的衣服。 ……这算什么? 就像在即将出海远航之前被暗杀的龙马。 命运到底要将这些人捉弄到什么程度才够? 小樱抱着冲田,轻轻拍抚着他的背。 就像安慰一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嗷~冲田君~ 53去伏见吧 小樱虽然说要请冲田继续教她练剑,但事情上冲田也只能坐在那里或者躺在那里看她练而已。 小樱把竹剑换成了真剑。 冲田一开始并不太赞同她用真剑来练习。 但小樱认为自己必须要尽快习惯真剑的重量才行。 毕竟战争一触即发,到时局势会混乱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只凭一把竹剑就能保护自己的想法也未免太天真了。 事实上,就算是真剑,要想在战争的洪流中凭一把剑保护自己,依然是太过天真的想法。但这一点,小樱并没有说出口。 冲田也就没有坚持,坐在那里看她练剑,偶尔出言指点。也跟她说新選组其它人的剑术,末了总会看向伏见的方向,喃喃问:“近藤先生他们,也不知到底怎么样了?” 他是真的很想一起去伏见吧。小樱想。 但没过两天,近藤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 那天小樱正在院子里洗晒好的衣服,就看到几个男人鬼鬼祟祟地沿着院墙的阴影跑过来。 每个人都佩着剑。 小樱搬来这里没多久,虽然不敢说附近的人都认识,但像这样可疑的家伙,显然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百姓。 她当即便放了衣服,回房间叫醒冲田。 冲田虽然在病中,但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壬生狼,一看小樱的神色,便知道不对,爬起来便先将剑握在手里。 “有五个人。”小樱说着,自己也拿起了剑。 如果是以前,不论是五人还是十人,冲田都不会放在眼里,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得很。何况有小樱在,也不能贸然逞强。冲田皱起了眉,正想叫小樱先躲起来,小樱已开口道:“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先从后门逃走吧?” 冲田怔了一下,小樱探头出去看了一眼。 那几个男人根本没给他们逃跑的时间,没有敲门,直接潜入进来,并且已经蒙上了脸。 小樱缩回房间,皱起眉,道:“他们来了。” 冲田深吸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只有一战了。” “嗯。”小樱点了点头,也跟着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剑。 冲田看了她一眼,把要她躲起来的话咽了回去,只轻轻笑了笑,“要活下去哦。” 小樱再次重重点下头,“嗯。” 那些蒙面的男人悄无声息地走到冲田的房间门口,左右散开,刀已出鞘,几双眼睛齐刷刷盯住中间的纸门。 为首那人一扬手,几个人便大喝一声,直接冲了进去,手里的刀一齐向地上的被褥斩下。 并没有意料中的惨叫,他们才发现被褥中空无一人。 为首的人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森寒的剑光已再次亮起。 在自己飞溅的血光中,他看到那个本该躺在那里养病的少年,正缓缓将还在滴血的剑收回去。 清秀苍白的脸上隐隐透着凛然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他明明应该病入膏肓的,为什么还能挥剑? 这个疑问,他再也没能问出来,喉咙里冒着血泡,只能发出一阵无意义的咕噜声,然后倒在那里。 冲田并没有继续挥剑,只是冷冷看着剩下的人,问:“你们是什么人?” 事实上刚刚那一剑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现在只希望能够靠往日威名将这些人吓走。 剩下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并没有人回答,其中两人双腿发抖,向后退了一步。 但却有一个人大叫一声,再次举起刀向冲田冲过去。另一个本来犹豫,看到他这样,便跟着壮起了胆冲过去。 没等他冲到,原本藏身在门侧的小樱已抢先出了手。 出奇不意的一剑,毒蛇般刺入那人胁下,没作丝毫停留便又抽出来回身斩向他后面的人。 两人还没搞清楚状况,便都惨叫着倒下。 剩下的两个本来已经心生退意,这时看着冲田还没出手,同伴已经少了一大半,索性连句硬话都没放直接转身就跑了。 冲田松了口气。 如果他们五个人不分由说直接一起猛攻的话,今天就危险了。 好在小樱发现得早,先有了准备,又被他先砍倒一人抢了先机,他们被他吓到也没发现小樱,不然小樱这样第一次跟人真刀真枪打架的人,根本不可能赢得这样漂亮。 但他这一口气松下来,跟着便咳嗽起来。 一口血跟着就喷出来,溅在他雪白的衣服上,犹如点点红梅,触目惊心。 小樱连忙跑过去扶住冲田。“冲田先生!” 冲田摆摆手,“我没事。” 小樱扶着他从这里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让他躺下来,又给他倒了杯水,扶着他喝了。然后才轻轻叹了口气,道:“……现在怎么办?” 这里肯定是不能再住下去了,刚刚逃走的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回来。到时候还能不能这么好对付就难说了。 冲田看了她一会,犹豫着道:“这些人都是冲我来的,小樱你一个人的话……” “冲田先生!”小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的话,还不如省点力气呢。如果我要一个人跑的话,当初就不会答应阿一和近藤先生了。” 冲田有点无奈地看着她,“小樱……” 小樱索性移开了目光不看他,“总之,我们先换个地方吧。” “能去哪里呢?”冲田叹了口气,“现在城里到处都是萨长的家伙吧……” 小樱静了一会,吸了口气道:“我们去伏见吧。” 冲田一怔,抬起眼来看着她。 “既然反正躲起来也会被人找上门来,还不如去跟大家一起战斗。”小樱这么说着,再次扶起了冲田,“冲田先生,一起去伏见吧。” 庆应三年十二月十八日,新選组局长近藤勇在伏见街道被人伏击,右肩中了枪。虽然在随行队士的掩护下逃回了新選组驻扎的伏见奉行所,但情况却不容乐观。 新選组几名干部正在商议这件事情的时候,小樱和冲田赶到伏见奉行所。 土方对冲田违抗命令跑来伏见的举动十分不悦,但在知道他们是因为藏身之处被人袭击而不得不逃出来之后,怒火便转移到那些袭击他们的人身上,立刻便令人去查明这些刺客的身份。 这么多年下来,新選组这些人之间本来便亲如手足,冲田遇袭,大家本来便愤慨不已,加上土方的严令,自然更加卖力。 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 伏击近藤局长和去袭击冲田的,都是御陵卫士的余党。 永仓斋藤他们怒不可遏,当即便拿起剑准备去找那些人算账,被井上源三郎他们几个持重的拦下。 “你们先冷静一下。”井上拦着永仓,劝道,“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冲动啊。” 永仓睁圆了一双眼瞪回去:“局长和总司的仇,难道可以不报?” “就是啊,用洋枪伏击局长,又欺负生病的总司,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怎么行?”原田随声附和。 “但是,你们要是走了,伏见这里怎么办?”井上道,“可不要忘记了我们是为什么才来这里的。” 永仓怔了一下。 井上又劝道:“局长想必也不想看到大家因为一时意气,丢了伏见吧?要报仇,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眼下这个时候,可不能擅离职守啊。” 永仓咬紧了牙,但握着剑的手并没有松开。 原田则看起来有点为难,看看永仓,看看旁边已经走到门口板着脸一言不发的斋藤,又回过头来看看井上。 井上则叹了口气,向土方道:“副长也说句话吧?” 土方一直阴沉着脸坐在那里,这时才皱着眉,咬牙道:“都给我坐下。” 永仓回过头来看着他,没动。 土方道:“这笔账,我们先记下。现在请以大局为重。” “可是……” “我认识近藤局长和总司的时间,比你们任何人都久,难道你们觉得我会不想为他们报这个仇?但是你们要想一想,御陵卫士总共才剩下那么几个人,为什么会挑这个时候跳出来挑衅我们?”土方缓缓道,“肯定有人在他们背后捣鬼。如果我们中了他们的圈套,到时候这边出事的话,还有什么脸去见局长和总司?” 永仓这才忿忿地坐下来,重重在地板上擂了一拳。 原田他们几个也跟着坐下来,只有斋藤还站在门口,握剑的手青筋虬起,咬紧了牙不发一言。 比起其它人,他还多了小樱的仇。 他说要保护她的。 可是……却一而再再而三,每次都没能在她身边。 他到底算什么男人! 他越是生自己的气,就越觉得那些让小樱陷入险境的家伙不可饶恕。 “斋藤!”土方点名叫了一声。 井上叹了口气,过去轻声劝道:“比起去复仇,斋藤君还是先去看看小樱姑娘吧。从她到这里,还没来得及见吧?” 斋藤抿了抿唇。 ……没能收拾掉袭击她的人,他有什么脸去见她? “去吧。”井上轻轻搡了他一把,“对小樱姑娘来说,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情,现在能给她安慰的人,只有你不是么?” 斋藤这才轻轻点了点头,向土方他们行了个礼,出去了。 之前打斗的时候吐了血,跟着又一路奔波,冲田的病情进一步恶化了。 到伏见奉行所的时候,苍白虚弱得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他们立刻便安排了房间让冲田静养,又找医生来看了,开了药。 小樱放心不下,一直陪在他身边。服侍冲田吃了药,看着他躺下,为他拉好被子,确定他的确安安稳稳地睡了,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来。 刚刚出门,就看到斋藤站在走廊上,靠着廊柱,也不知站了多久。 小樱笑了笑,拉上了冲田房间的纸门,走到斋藤身边。 斋藤一时也不知要怎么开口,半晌才轻轻问了声:“冲田怎么样?” “睡着了。现在好一些了。大概是跟大家在一起,他也比较安心。之前吐了血,我好担心……” 小樱也轻轻地回答,但是斋藤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他只是看着她。 她看起来很憔悴。 头发有些绫乱,大概都没顾得上梳,脸色也不太好,眼下两抹青印,只怕最近都没睡好。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小樱。 她是吹雪小姐,是岛原的花魁啊…… 斋藤伸过手去,轻轻将她额前的几缕乱发拂向耳后,低低道:“辛苦你了……” 他话没落音,小樱已经扑进他怀里,抱着他,哭出声来。 斋藤僵了一下,才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背。本来想像之前一样,跟她说“没事了”,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真的没事了么? 他每次都跟她说没事了,但结果每次都没能为她挡下来,每次依然要她独自面对,他……真的还有资格抱着她,安慰她么? “……我好怕。”小樱一面流泪,一面抽泣着说道,“我杀了人……满手是血……好可怕……” 斋藤怔在那里。 “我以为……我已经有了觉悟……挥剑的时候,也没有犹豫……但……还是怕……阿一……我好怕……” 当时的场景,像在眼前再现。 雪亮的剑光。 剑刺进身体的声音。 溅出来的血。 沾满血的手。 冷掉的尸体。 怎么也洗不掉的粘稠腥味。 ……那就是收割生命的感觉。 那样……沉重,令人颤抖,令人恐惧。 她一直压抑到现在,在见到斋藤之后,听到他的声音,感受到他的体温时,终于再也忍不住。 小樱的声音断断续续,低低切切,但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扎在斋藤心上。 他抱着怀里的女人,低低道:“对不起……” 小樱摇了摇头,“不,你不用道歉,又不是阿一的错。” 斋藤咬了咬牙,“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如果我在那里的话……” “别说傻话了。”小樱抬起脸来看着他,眼角的泪还没干,却露了个笑容,“你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不是么?同伴们在拼死战斗,你却在想这种事情,也算是我看上的男人么?” 斋藤又怔了一下。 “这是个混乱的时代,但是能遇到你,能遇到你们,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小樱搂紧他的腰,再次将脸贴在他胸前,“阿一,我不后悔学剑,也不后悔杀人。所以你也不要多想。其实就算你当时守着我,也会担心这里的同伴不是么?我不喜欢你瞻前顾后左右为难,我会保护自己,努力活下去,一直等到你可以全心全意回到我身边。” 斋藤静了很久,突然觉得惭愧。 ……这到底是谁在安慰谁呢? 说到底,自己竟然还不如一个女人坚强。 斋藤收紧手臂,抱紧了她,喃喃低唤着她的名字:“小樱……” 小樱伏在他怀里,伸出右手的小指来,“就这么约定吧?” 斋藤点了点头,勾住了她的手指。 54……战败! 小樱之前虽然说过去伏见跟大家一起战斗之类的话,但是冲田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新選组那些人也完全不可能让一个女人上战场,结果只能安排她陪着冲田跟被伏击受伤的近藤局长一起先去大阪城养伤。 庆应四年一月初,将军德川庆喜终于无法忍受萨长步步紧逼的挑衅,发布了《讨萨表》,令老中松平正质带着一万五千余人作为先锋向京都进攻。 鸟羽伏见战争爆发了。 当时旧幕府军加上会津桑名两藩的兵力,足有五万之多。而对方的萨长联军,不过只有区区五千。有十倍于敌人的兵力,又哪有打不赢的仗。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从将军到小卒,大家都十分乐观。 正是他们的这种大意,导致第一次交锋便落了下风。 萨长联军人数虽然不多,但是都装备着新式的洋枪洋炮。旧幕府军这边,虽然也有枪炮,但是不论是威力和射程,都根本不能和那些新式武器相提并论,更不用说刀剑了。 旧幕府军被一面倒地压制住了。 而最致命的问题,是萨长联军抢先挂出了金色菊花纹的御旗。 那是天皇的家纹,代表着天皇的意志。 萨长联军打着御旗,自称官军,凡是攻击御旗下的队伍的人,自然都是叛贼逆党。 不用说普通士兵和将领们的震撼,就算是大阪城内的庆喜公,也因而产生了动摇。 面对战场的失利和对面的御旗,德川庆喜作出了撤退的决定,带着随身人员,悄悄坐船返回江户。 会津藩主松平容保试图劝阻,却被勒令一起返回江户。 而这件事情,不要说还在战场上的将士,就算当时在大阪城养伤的近藤勇,也一无所知。 在收到旧幕府军节节败退的消息之后,近藤勇想去找将军进言,劝他亲自出阵鼓舞士气,一举攻下京都的时候,才发现将军大人早已人去楼空。 近藤去看冲田的时候,一时说漏嘴提到了这件事。 冲田还没说话,旁边的小樱先发出了惊呼:“什么?” 近藤扭头看向她,小樱自己捂了一下嘴,压低了声音:“将军大人在想什么?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将士们还在战斗不是么?他作为大将,怎么可以自己偷偷溜走?哪里有这种背叛自己家臣的主公啊?” 她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语气却十分激烈,表情更是毫不掩饰的愤懑与不甘。 近藤勇皱了一下眉,轻轻喝叱:“小樱,不可以用这种语气说话。” “我有说错吗?”小樱并没有低头道歉,而是继续道,“他这么一走,让剩下的人怎么办?之前的战斗又算什么?大家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近藤不喜欢她对将军不敬的语气,但这时却没有什么话来反驳,静了半晌才道:“将军有将军的立场,他是不想公然对抗御旗,让人骂他逆贼……”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输掉的人才会被当成逆贼吧!”小樱打断了近藤的话,叹了口气,道,“在想什么呢?既然这样,一开始就继续顺从萨长,不要起冲突就好了嘛。既然决定起兵,半路上来这么一下,算什么事?既然已经开战了,想洗清罪名,就只能取胜了吧?只要大将出现在阵前鼓舞士气,以我们的人数,就没有会输的道理。” 近藤静下来,看着小樱,不由有些动容。 这些话,他前不久才对会津的公用方说过,虽然用辞语气不尽相同,但这个时候听到小樱这么说,倒让他有些意外。 小樱是个艺妓,她学习的不过是吹拉弹唱,歌舞茶艺,就算小樱本人机灵好学,能接触到政局的机会也只是客人们闲谈的只言片语。 她竟然能明白到这种程度。 或者说,就连小樱都能明白的道理,身为堂堂将军,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 不过,现在将军与容保公都已经不在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近藤也叹了口气,然后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我以前还以为小樱你是偏向攘夷派的呢——” 话没落音,他自己便怔了一怔。 这个玩笑在这种时候,显然并不太合适。 好在房间里只有近藤、小樱和冲田三个人而已。 小樱自己倒并没太在意的样子,过了很久,才轻轻笑了笑,道:“其实……不算那些打着攘夷的旗号胡作非为的家伙,真正的攘夷义士,像坂本先生,或者只见过一次的高杉先生,我都是真心敬佩的。也对坂本先生描述的新世界充满了憧憬。但是对我本人而言……其实都无所谓。” 近藤一时间不知怎么接话,冲田皱起眉叫了一声:“小樱……” “我真的很佩服坂本先生,也很佩服你们,有远大的理想,或者自我的坚持,但我是个很渺小的人。不要说日本的未来了,就算我自己的命运,我也掌握不了。”小樱又笑了笑,抬眼看向近藤,“我这么说,近藤先生也许会生气。我能够理解大家必须战斗的理由,但是……我只希望以后的生活能够安稳下来,只希望我喜欢的人平安无事。在这个前提下,战争的结果,是哪边胜利都无所谓……” “我不会生气的。”近藤勇道,“我也可以理解小樱姑娘的想法,但是……如果政局不稳定,整个日本都危在旦夕,百姓又怎么可能平安无事呢?” 这次轮到小樱沉默下来。 冲田伸过手去,轻轻握了她的手。 小樱抬眼看着他,并没有抽出来,只是又叹了口气,道:“啊,战争什么的,果然最讨厌了。快点结束吧。” 她这次用了十分孩子气的口吻,但近藤却轻松不起来。 气氛沉重,冲田本想笑一笑缓和一下,但是才刚扯动嘴角,就咳嗽起来。 小樱连忙侧过身来,扶住他,伸手轻抚他的背帮助他顺气。 近藤也紧张地问:“总司你不要紧吧?” 冲田摇了摇头,好一会才能正常地说出话来,“既然将军已经回江户了,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小樱的动作停顿下来。 就像她刚刚说的,甚至她并不在乎这场战争的胜负,之所以会对将军的行为感到愤慨,完全是因为新選组的原因。 他们要保护这个人,甘愿挡在他身前作盾,但这个人,却真的就这样把他们丢在战场上,自己回到安全的江户城去了。 那这些被主公丢弃在战场的人,要怎么办? 小樱也抬起头来看着近藤。 近藤抿紧了唇,久久没有回答 55返回起点。 庆应四年一月九日,新選组和其它一些幕府军的残兵一起,坐船离开了大阪,前往江户。 对于近藤勇和土方岁三、冲田总司这些试卫馆出身的人来说,可以算是回家了。 但大家的心情却都十分沉重。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吃了败仗,而且在前往江户的途中,还有重伤的同僚死在船上。另一方面来说,则是对于末来的不确定。 近藤勇虽然打算到江户之后,再招募队士,重新开始。但是……将军大人从战场上逃了回来,这次的态度又会怎么样呢?如果他再一次面对萨长临阵脱逃,新選组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到了江户之后,新選组将屯所设在锻冶桥门内,开始整顿。 小樱也跟着住在屯所里。 新選组经过鸟羽伏见之战,跟着近藤勇来到江户的不过几十人,新人还没有招进来,屯所反而有些空旷,小樱留在那里也没什么不方便。何况,眼下江户虽然说还算是将军的地盘,但萨长打着“官军”的旗号,势力越来越大,如果让小樱住在外面,斋藤并不放心,近藤也十分理解这一点,索性就开口让小樱留下来,土方也没反对,其它几个本来就跟小樱熟悉的干部自然也都巴不得这样安排。 小樱自己当然没什么不乐意,甚至也主动承担了照顾队士们起居的活。 只是……她虽然是穷苦人家出身,但这些年在丹波却一直养尊处优,这时再做起煮饭浆洗的事情,未免生疏。一开始甚至闹出不少笑话,煮的饭一半生一半熟啦;味噌汤放太多盐,根本不能入口啦;本想缝补衣服上的破洞,结果却将袖口完全缝死啦……诸如此类。 斋藤对此心情十分复杂。 永仓原田他们也一面取笑小樱“这样可不行啊。”“这样怎么能做人家的新娘?”“斋藤君以后会很辛苦吧?”,一面自己就排好了班,大家轮流干活。 之后土方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批洋服,跟大家说要学习西方的军事理念,先从着装开始。 虽然也有人跟着他一起穿起了洋服,但大半人,包括近藤冲田,都觉得奇怪。 “什么嘛,袖子那么窄,还有裤子也是,太奇怪了吧?完全不像我认识的土方君了。”看着剪短了头发,穿着一身笔挺洋服走来走去的土方,冲田轻声抱怨。 “不是挺帅的嘛。”小樱倒了茶给他,笑着回答,“冲田先生也穿穿看嘛。” 起居内务都被大家分担了,小樱的空闲时间反而多了起来,所以大半时间都在照料病中的冲田。 “诶?”冲田回头来看小樱一眼,“小樱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会啊。” 他们说话间,新選组的干部们一齐说说笑笑跑进来。永仓岛田都换了新的洋服,彼此新奇地打量吵闹。 原田倒是没换,依然和平常一样,随意敞着衣襟,把一只手拢在衣服里面,拍着永仓的头取笑。 “左之怎么没有换洋服呢?”小樱问。 原田摸着自己的下巴,笑着摇了摇头,“新鲜是新鲜……不过,还是不太适合我啦。” 近藤也跟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还是穿着和服自在。” “对吧,局长也这么认为。” “局长就不用在意穿什么啦,只要保持堂堂大将之风就好了。”土方挥了挥手,问冲田,“倒是总司……要不要换上看看?” “诶?我吗?”冲田怔了怔,目光下意识就瞟向了小樱。“如果小……” 他话说到一半,便发现小樱并没有在听,顿了一下,缓缓咽下去。 小樱正看着静静站在门口的斋藤。 斋藤也换了洋装,但是并没有跟其它人一起吵闹,还是像以往一样,静静站在后面。衣服很合身,虽然是简单的款式,但修身的裁剪将他的身材衬得愈加修长挺拨。斋藤却似乎浑身都不自在,靠在门口的柱子上,低着头,好像连手都不知放哪里合适。 小樱走到他身边,伸手抚上他衣服上的钮扣,轻轻笑道:“很衬你。” 斋藤微微红了脸。 永仓也笑道:“不如也去把头发剪掉吧,就像副长那样。” 土方用手指梳了梳头发,十分自恋地甩了甩头,“剪了也不可能比我帅啦。” 近藤笑出声来,“哦~阿岁你真是的。” “但是,如果要打架,穿这个不会不方便吗?”岛田抬了抬手,皱起眉来。他身材高大魁梧,现买的洋装并不太合身,有点紧,他十分担心自己动作大一点就会把衣服挣开来。 “不如去试试?”永仓活动了一□体,看向斋藤,“阿一,我们来比试一下?” 斋藤没出声,只略微点了点头,却先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于是一群人又闹哄哄地跑去院子里。 近藤叹了口气,“真是没办法呢,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个个都还像小孩子一样?” 虽然是叹着气说的,但脸上却是一脸笑意。 冲田身体虚弱,没办法跟大家一起玩闹,但也跟着笑起来。 打了败仗的阴影,被迫离开京都的沉重气氛与彼此理念的隔阂一时间也被抛在一边。 这样大家一起工作,一起生活,关系融洽,就好像新選组刚刚成立时一样。 虽然现在外面的形势还是很紧张,小樱和斋藤的婚礼也不得不继续拖下去,但是看到新選组重新变得像一个大家庭一样,小樱不由得由衷地感到开心。 ……就这样重新开始也不错吧。 小樱这么想着,心头暖融融的。 但是没过多久,冲田总司就因为病情恶化被送到了西洋医学所治疗。 西洋医学所是最近才新成立不久的机构,引进了不少西方先进的医学和药物,也聚集了不少名医。对于在日本被当成不治之症的痨病,去那里治疗是再好不过的了。负责为冲田治疗的松本大夫与新選组的关系向来不错,应承一定会给冲田最好的治疗。 但冲田自己却并不乐观。 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不过。 但是不论是同僚们去探望他,还是小樱在身边照料他的时候,冲田却依然带着温和的淡淡笑容。 一直到冲田的姐姐美津在跟随自己的丈夫离开江户返回原藉之前去看他时,冲田才看着院子里的樱树,对姐姐喃喃说了句“来年的樱花,我大概……就看不到了吧。” “说什么傻话呢。”美津打断弟弟的话头。 “不是傻话啊,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你不会这么简单就死的!父亲和母亲会保佑你的。”美津的声音忍不住大起来。 冲田靠在廊柱上,看着在风中飘落的樱花花瓣,轻轻笑了笑,“我在京都学会了很多东西,也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体会过拨刀杀人的冲动,也感受了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所以……才更加不甘心……” 美津看着弟弟的侧脸,并没有接话。 “自己想做的事情,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剑术还可以继续磨练,路还可以走得更远……近藤先生也好,新選组也好,那个人……”冲田顿了一下,改了口,道“国家也好,正是需要力量的时候,我明明可以为他们做得更多的,却……什么忙也帮不上……真不甘心啊……” “胡说什么呢?”美津唰地站起来,打断了弟弟的话,语气也激烈起来,“怎么可以用快死的人的口气说话。你的路还长着呢。你会活得更久,活到变成一个被人讨厌的臭老头。” “姐姐……” “总之,你要是敢比我先死,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美津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冲田一时不知要怎么回话。 美津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气氛变得沉重而尴尬。 一声轻轻的咳嗽,就在这时从门口传来。 冲田回过头去,看到小樱正端着茶站在门口,连忙笑了笑,叫了声“小樱。” 小樱端着茶进来,向美津行了礼,才也笑道:“今天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嘛。” 美津还了礼,打量着小樱,轻轻问:“这位就是你信里经常提到的小樱姑娘?” “姐姐!”冲田红了脸,慌乱地打断姐姐的话,“不要胡说啊。” 看到他窘迫的样子,美津反而笑起来:“哎呀,怎么?这是不能说的事吗?” “不是……只是……”冲田一时气急,又咳嗽起来。美津连忙伸手扶住他,皱了皱眉,“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不是天下闻名的新選组一番队队长了吗?这么害羞怎么行?” 她这么一说,冲田的脸就更红了,索性连看也不敢看小樱一眼。 倒是小樱笑着递了茶过来,落落大方地向美津做了自我介绍。 美津跟小樱聊了一会,便起身告辞。 小樱替冲田送她出去。 才刚出了门,美津便停下来,身体晃了一下,就像被什么巨大的力量击中一般。 小樱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她,“美津小姐,你怎么了?” 美津抬起头来,小樱便怔在那里。 这位刚刚还满面春风嬉笑怒骂的姐姐现在已经泪流满面。 小樱静了半晌,才伸出手想安慰她,但美津却轻轻擦了擦眼泪,笑了笑,道:“抱歉,让小樱姑娘见笑了。” 小樱不知道应该怎么回来,只勉强笑了笑。 美津看着她,又道:“虽然有些自私又任性,但我有个不情不之请,希望小樱姑娘能够答应。” 小樱问:“什么?” “能不能请你……一直陪着他到最后呢?” 小樱怔了一下,微微皱了一下眉。 “抱歉,让小樱姑娘为难了。”美津歉意地笑了笑,道,“小樱姑娘有喜欢的人,我知道,那孩子给我的信里写了。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呢。” “总司那孩子从小被人叫做天才,一直就与剑为伴,但却一直比谁都更温柔。他跟着近藤先生去了京都,才算真正交到了同龄的朋友,每次给我的信里都开心得不得了,平助啊,阿一啊……”美津顿了一下,“他非常重视这份友情,所以,很多事他都不会做,很多话也不会说。可是……那孩子……是我唯一的弟弟。到了这个时候,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只能厚着脸皮来替他说了。” 小樱看着她,想着房间里的冲田,心中隐隐作痛,拒绝的话一时也说不出口。 “我并不是非要小樱姑娘答应不可,只是……只是……”美津似乎想笑,却忍不住再次流下泪来,“除了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还能为他做什么……” 小樱静了一会,伸出手,抱住了美津。 美津靠在小樱肩头,放声大哭。 56甲阳镇抚队 庆应四年三月,新選组奉命改名“甲阳镇抚队”,进军甲府城。 永仓新八、原田左之助等几名老队员对这次进军意见很大,对新番号更是反感得不得了。 “萨长新军打着官军的旗号,一路势如破竹,而且你看这附近的地势,以我们这点人,甲府根本守不住。”永仓指着摊在榻榻米上的行军地图,向局长进言,“要对抗萨长,最好的办法还是直接放他们进江户来打,这里集结的幕府军不少,又占着地利,背后还有海军支援……” 近藤勇抬起手来打断他,缓缓道:“这是将军的命令。” “将军现在在宽永寺闭门思过,哪来的命令!”永仓抬起眼来,并不退让。“无非是那些怕事的幕臣老中想让我们去送死罢了。” 将军德川庆喜的确从逃回江户之后,就躲到了上野的宽永寺“闭门思过”,据说是胜海舟的进言。事实上,让新選组去甲府的人,也是这位胜海舟先生。 小樱在旁边给他们倒茶,静静听着,没有插话,心头却一片悲凉。 胜海舟是坂本龙马的老师。 她不止一次听龙马提起这位老师,他去过美国游学,办了海军操练所,心怀天下,目光远大,虽然身为幕臣,却是一个开明的维新派。 这个时候,他劝将军避世,又要把主战派的新選组遣出江户,用意不问而明。 小樱理解他的想法,就像之前龙马说过的,维新与变革是历史的趋向,在这股时代洪流中,任何的逆行都会被无情地抛弃。 ……包括坚持不肯放下刀剑的壬生狼们。 但海舟先生和龙马毕竟不一样。 龙马为了日本的未来,舍弃的是自己的生命。 而海舟先生却会用这种方法让新選组去送死。 新選组赢不了,那是理所当然的,刚好消除这些守旧的顽抗势力。若是侥幸赢了,那便是给他的谈判增添筹码。左右都对他没坏处。 要死的,只是已经成为一面战斗旗帜的新選组。 只要这面旗一倒,其它的保幕派自然也就会退缩,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这些小樱明白,永仓也看出来了,近藤勇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但他沉默了片刻,还是缓缓道:“胜先生答应过给我们军资和大炮,人不够我们可以再招。只要能守住甲府城,日后我便是一方大名,大家也各有重赏……” “大名!”永仓新八冷哼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我倒不知道,原来新選组战斗到现在,牺牲这么多,只是为了让什么人做大名!” “永仓!你这混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话刚落音,土方已经唰地站了起来,狠狠盯着他。 永仓也跟着站起来,瞪大了眼睛,“我说错了吗?”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手都已按上了腰间的剑柄,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小樱和其它几名干部连忙跟着站起来,将两人隔开,七嘴八舌劝解。 “你们这是怎么了?大敌当前,自己人生什么气?” “就是啊,还是先考虑一下怎么招人吧。” “一起战斗到现在的兄弟就剩下这些了,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呢?” 永仓沉着脸,抿紧了唇,什么也没说,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土方的脸色也十分阴沉,被大家劝着重新坐下,也咬着牙一言不发。 作战会议是开不下去了。 近藤勇看着面前的地图,重重叹了口气。 小樱过去为他倒茶,没有人说话,茶水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小樱轻轻问:“非去不可么?” 近藤勇又沉默了半晌,然后重重点下头。“嗯。” 小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连将军大人都没有再战的意图了,你们又何苦一定要去送死?” 那会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战斗,这个认知就像一层阴霾笼在众人心头。 若是别人这么问,肯定早就被当动摇军心的奸细处置了。但是小樱不一样,她陪着他们一路走来,他们的辛酸荣辱她再清楚不过,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大家也明白,她只是在说出一个再明白不过的事实。 她这么一问,各人无不低头反思。 这里没有怕死的人,但这样去死,真的有意义吗? 结果先回答她的是土方,这位鬼副长似乎余怒未消,依然铁青着一张脸,“小樱你难道不明白,事到如今,新選组早已不是在为将军而战!” 众人不由一惊,连近藤勇也皱了眉看过去,沉声唤了一声,“阿岁!” 土方继续一字一字道,“新選组,只为新選组而战!只要新選组还有一个人,就要为这面诚字旗而战!”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虽然并不高昂,但每一个字都像在听者的心头敲响一面重锣,回声不断。 在座诸人不由被激起一重冲天豪情,心中犹豫一扫而光。 小樱看着他们坚定明亮的眼睛,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 胜海舟就是因为这样,才决定把他们当成弃子的吧? 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会把新選组的番号换掉。 现在这个时代,“新選组”三个字已可以激起无数剑士心中的豪情斗志,打出诚字旗,就必定能聚集无数心向幕府的斗士。 但是……“甲阳镇抚队”算什么呢? 这些话,小樱并没有说出来。面对这些斗志高昂的壬生狼,小樱沉默下来。 那天晚上月色很好。 小樱坐在台阶上,靠着廊柱,微微仰着头,看向天上的明月。 “小樱。” 斋藤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小樱回过头笑了笑,还没说话,却先咳了两声。 斋藤皱了一下眉,转身拿了件衣服过来披在她肩头。 小樱道了谢,拉了拉衣襟,又掩着唇咳了一声。 “着凉了么?”斋藤问。 小樱摇了摇头,笑了笑,“没事。” 斋藤便没有再说什么,在她身边坐下来,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抱住。 小樱顺势靠在他肩头,问:“后来决定什么时候走?” “明天。”斋藤回答,“人还是不够,可能要路上招。一面招人,一面训练,所以要提前走。” 说到这些,这个高瘦的男子才会多说几个字。 小樱不由又笑了笑,搂了他的腰,猫一般窝在他怀里。 斋藤静了很久,才轻轻道:“抱歉。” “没关系。我会等着你。”小樱回答。 这一战,大家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但听到小樱这么回答,斋藤还是觉得自己心头某个柔软的地方隐隐痛起来。 他低下头亲吻小樱。 小樱闭上眼,却不着痕迹地让他错开了自己的唇,抱着他的头,让他沿着自己的颈项亲下去,一面喃喃说了一句话。 斋藤没听清,抬起眼来看着她。 小樱却只是笑起来。 笑容如春日里的夜樱,魅惑无边。 斋藤心神一荡,将她抱起来,转身回了房间。 57樱花开尽 这一年闰了一个四月,夏天比往年来得稍晚一些。 风吹动了檐前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小樱坐在窗边,看着一封信。 是斋藤一写来的信。 新選组去甲府的时候,小樱并没有随行,而是留下来照顾病重的冲田总司。 斋藤会写信来,倒是大出小樱的意外。他的字算不上好,语句更是简单,无非几句问候,叮嘱她自己保重。但小樱知道新選组战事不利,节节败退,看着这信,却似乎有几分绝笔的意味。 是早就知道的结果,但心还是痛。 小樱低下头来,视线不由得落在自己的小腹。 要是能怀上他的孩子该有多好。 但是…… 始终是没有那个福气吧。 胸口有些发闷,小樱抚着自己的胸膛,轻咳了两声。 像是回应她一样,屋子里也响起了咳嗽声。 小樱连忙放了手里的信,起身过去。 本来躺在那里的冲田果然已经醒了。 小樱笑了笑,扶着他坐起来,顺了顺气,又问要不要茶。 冲田摇了摇头,轻轻道:“我刚刚……梦到一只黑猫,我竟然砍不死它。”他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我竟然连一只猫都砍不到了啊……” “胡说什么呢?”小樱笑道,“一个梦而已,不要往心里去。你可是冲田总司啊。” “嗯。” 冲田应了一声,就着小樱的手喝了口茶,然后目光便落在小樱刚刚匆匆放在那里的信上,轻轻问:“阿一又来信了?” “不,还是那封。”小樱回答。 冲田沉默下来。 收到那封信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小樱反反复复地看,他当然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阿一…… 近藤先生…… 新選组…… 一想起来,冲田的心情就会很复杂。不甘心,伤感,悲痛……却又无可奈何。 他勉强笑了笑,安慰小樱道:“也许是战事吃紧,等他们轻松一点,就会再有信来,或者来看我们的。” 小樱点了点头。 冲田又道:“不知道近藤先生他们,现在到了哪里。” 小樱的心一沉。 近藤勇已经去世了。 在甲府战败之后,永仓新八和原田左之助脱离了新選组,成了靖兵队。近藤和土方率领剩下的队员退到了流山,准备再招人马重振旗鼓,却被新政府军包围。 近藤勇为了给其它新選组成员撤退争取时间,向新政府军投降。 突围之后的土方多方活动,还是没能把近藤勇救出来,早在四月间就已经在板桥被斩首了。 这件事被新政府军大肆宣扬,人尽皆知,只是瞒着病床上的冲田而已。 是松本医生的建议,说冲田已经病入膏肓,实在不宜再受刺激,如果让他知道,只怕当时就会有性命之忧。 所以连小樱在内,这个宅院所有的人,都对他严格保密了这件事。 这时候听他问起来,小樱也只是轻轻笑了笑,道:“据说新選组眼下正在会津和新政府军作战。” 冲田点了点头:“会津大人一向都厚待我们,一定要好好保护会津。” 小樱扶他重新躺下,“冲田先生还是好好养病吧,那些事情,让别人去操心好了。” 过了一会,冲田侧过头来看着她,道:“小樱你想去会津吗?” 小樱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又笑了笑,轻轻道:“我现在去,只会让他分心而已。在这里等着他是最好的安排了。冲田先生你不要多想啦,你要是真的变得让人讨厌了,我都不用你说,自己就会走掉。” 冲田笑起来,伸手握了小樱的手。 已经到了夏天,他的手依然苍白冰冷。 小樱也没有拒绝,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静静陪着他。 冲田缓缓道:“我真羡慕阿一。” 小樱微微皱了一下眉。 冲田连忙补充道:“不单单是因为你,还有别的事情。我曾经想,我能变成他那样的人就好了。” 他身体虚弱,说不了几句话便停下来,轻轻喘息。 小樱道:“冲田先生还是再睡会吧,等身体好一点再说好了。” 冲田轻轻摇了摇头,“睡觉的时候,以后有的是,就让我继续说下去吧。” 这句话似乎已有些不祥的预兆。 小樱握着他的手紧了一紧,没再说话。 冲田轻轻叹了口气,道:“阿一虽然比我小,但是看起来却稳重得多,一句废话也没有,不抱怨,也不争功,默默地做好自己的工作。我觉得,剑士就应该那样。小樱也是因为这样,才会喜欢他的吧?” 为什么会喜欢那个人呢? 现在来问她,小樱也还是答不上来,只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上了心。 她想起那个人的脸,想起他皱眉的样子,末了只是笑了笑,道:“但是我想,阿一一定不想冲田先生变成他那样的人。” “为什么?”冲田问。“他和你说过什么?” “他没说什么。你知道的,他那个人,有什么都不肯说。”小樱微微偏起头,想起爱人的常常紧紧抿成一线的唇,嘴角不由得又浮上一抹笑容,“但是啊,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说出口。他一定希望这世上杀人的剑越少越好,他也一定希望冲田先生能永远有纯真干净的眼睛。” 听到小樱这么说,冲田竟然想起芹泽来,想起芹泽带他去丹波,想起第一次看到小樱盛妆华服的样子……末了自嘲地笑了一声,道:“我也杀过人。” 小樱回眸看着他,笑道:“在我心里,冲田先生还是那个会爬到树上去看狂言的温柔少年。” 爬到树上去看狂言……冲田也跟着笑了笑,是呢,那才是他第一次见到小樱。 似乎已经有一辈子那么久,又似乎只在昨天。 他握着小樱的手,轻轻说了声“谢谢”。 小樱心头没由来地一紧。 又听到冲田道:“小樱,请叫一声我的名字吧。” 他的手已经没什么力气,声音也愈加虚弱。 小樱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好半晌才轻轻唤了一声:“……总司。” 声音喑哑,几近哽咽。 冲田应了声,毫无血色的唇轻轻扬起,“……还有,不要哭。你答应过我的……别哭。” 小樱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已在眼眶内打转的眼泪忍了回去,点下头,“嗯。” 冲田又笑了笑,闭上了眼。 小樱就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没动,也没说话。 静静陪着他。 冲田的后事,小樱果然从头到尾一滴眼泪也没掉,只是静静守在冲田灵前,不眠不休。 来帮忙的松本医生看不下去,劝她去休息。 “冲田先生的事情,我们也很难过,但是小樱姑娘你也要节哀顺变才好啊。” 小樱微微垂着眼,轻轻道:“我答应过美津姐姐,要陪他到最后的。” 她已经几天没有休息,脸色苍白,精神也似乎已经有些恍惚。 松本医生叹了口气,柔声哄劝道:“已经够了。冲田先生已经走了,够了。” 小樱这才抬起眼来看着他,瞳仁幽黑,一点神彩也无。 松本医生索性让两名仆妇直接将她强行搀回内室去。 小樱没有反抗,但是也并没有什么反应。 松本医生一面为她检查身体,一面叹息着唠叨:“你是不是忘记自己也是有病的人?这么逞强怎么行呢?近藤先生他们请我照顾你们,我治不好冲田先生,已经是无颜见他了,小樱姑娘要再有个什么事,让我怎么向斋藤先生交待呢?我答应你不告诉他,可不是为了让你这么乱来的……” 他提到斋藤,小樱才像突然醒过来一样,微微皱起了眉。 松本医生也就停下来,看着她。 小樱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但那种悲伤痛苦却渐渐在眼底沉淀下来。她张了嘴,喃喃道:“冲田先生……死了?” 松本医生点了点头。 “阿一……”小樱第二句话只说了两个字,便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去。 松本医生连忙扶住她,又递上自己的手帕。 小樱用手帕掩着唇,继续咳嗽,末了竟然一口血吐出来。 松本医生见过很多痨病病人,但这一时,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连例行公事的安慰都说不出来。 小樱好不容易停下来,看着手帕上的血渍,竟然笑了笑。 “……结果还是这条路吧?姐姐死于肺痨,总司也死于肺痨,听说长州的高杉先生,其实也是因为肺痨死的,我大概……也逃不过去吧?” 肺痨这种病,本来就是会传染的。也许正是因为照顾明里,又照顾冲田,她才会跟着染上的。但是这个时候,松本当然不会说这种话,只是安慰她道:“没有那么严重,现在医学已经进步了,小樱姑娘你不要多想,继续在这里静养吧,我一定能治好你的。到时斋藤先生也就该回来了。” 小樱点了点头,在松本医生的安排下躺了下来。 视线有点模糊。 旁边那块雪白的手帕上的血渍看起来就像是花。 雪地里的梅花。 不……更像是樱花。 就像是很早很早以前,离开家乡的时候,看到的樱花。落在水中,东一点西一点,随波漂零。 也许,有一瓣会漂到会津吧? ……去替她再看一眼那个人。 小樱闭上了眼睛。 眼前浮现出那个人的样子。 很奇怪,并不是初次见面蒙着脸只露出一双冷峻的眼睛的样子,也不是在一起生活之后笨拙而温柔的样子,而是很久以前,他在攘夷浪人手中救下她的时候。 束着护额,穿着浅葱色的羽织,长发扬向身后,脸上溅了血,眼睛微微眯起来,凶狠有如择人而噬的狼,雪亮的刀刃在月色下闪着森寒的光。 是的,那才是战斗中的壬生狼的样子。 但是……这一次,等不到阿一回来了。小樱想。 这一世樱花…… 终已开尽。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樱·终------ 58死亡即是开始 刚刚到尸魂界的时候,八坂樱还有些神思恍惚懵懵懂懂。 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分到了东流魂街52区的一户人家。有一位看起来三十几岁的兄长和一位年迈的母亲。 小樱不记得自己是否真的有这样的亲人。 兄长解释说,这是尸魂界的规定,死去的人都要听从死神的安排重新组建家庭。 小樱这才想起,她已经死了。 是的。死了。 姐姐死了,山南先生也死了。龙马死了,冲田先生也死了。 阿一呢? 她不记得阿一有没有死,那么,就是说她死在阿一前面吧? 她果然没有等到阿一回来。 不过也好,至少阿一还活着。 那么?冲田先生呢?山南先生呢?既然她在死后到了这里,他们应该也会在吧?他们在哪里? 小樱问起这个,兄长就露出为难的脸色来。 因为这里跟现世不一样。这里可没有像现世的国家和城市。尸魂界大体上,只分为瀞灵廷与流魂街两部分。瀞灵廷是尸魂界的统治中心,是贵族们和死神生活的地方,而普通的魂魄们,就只能生活在流魂街。 也就是说,不论生前是什么地方的人,进入尸魂界之后,就统一都到了流魂街。然后由死神发放“整理券”随机分配。就算是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死亡的,也可能被分派到不同的区域。而流魂街以瀞灵廷为中心往外扩散,东南西北各有80个分区,就算知道姓名特征,要找一个人又谈何容易? 何况小樱要找的人还根本不是同一个时间死亡的。 兄长说,除非是有高级死神帮忙调阅当年的分配记录,但那也不能保证他们还会在被分配的地方。因为流魂街是自由的,并没有固定不变的户籍,只要愿意,可以随便乱走。 这还是在他们健在的情况下。 毕竟尸魂界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尤其是流魂街。越靠近瀞灵廷的区域,治安就越好,越往外围,环境便越恶劣,没有食水,土地荒凉,盗匪横行。而且,还会有被叫做虚的怪物出现,专门以魂魄为食。 就算这些都不说,尸魂界还是会有生老病死,这里照样是一个轮回。 小樱追问,如果在这里死掉的话,是否可以转世投胎回到现世? “谁知道呢?”兄长回答,“死后来死魂界的人多少还记得生前的事情,而我们当年在现世的时候,也没听说过谁会记得尸魂界的事情吧?所以谁也说不准,也许是投了胎,也许就真的是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小樱沉吟着,没再说话。 兄长说了这么多,也只是为了劝她放弃找人。见她并没有放弃的意思,正要再劝,便听到一阵不合时宜的咕噜声。 小樱的肚子在响。 她饿了。 从被分派过来到现在,她已经将近一天没吃过东西了。小樱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兄长却惊异地睁大了眼。“你会饿?” 小樱眨了眨眼,“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当然啊。”兄长道,“在这里,一般人只要喝水就能活,根本不会不用吃东西,也不会觉得饿。只有有灵力的人才会有饥饿的感觉。” 兄长看着小樱,又露出为难的神色来。本来分来这么一个美人儿,他还挺高兴的。没想到竟然还有灵力。这就有点难办了。 当然,在尸魂界,有灵力是件好事,那意味着更强大的力量,甚至可以去考真央灵学院,进入瀞灵廷成为死神。如果他们家出了一个死神,那可就鸡犬升天了。但在那之前,他还得先想办法养活这个会饿的妹妹。 流魂界绝大部分都是只要喝水就能活的普通人,但那并不代表粮食就有积余,正相反,正因为需求少,所以也就没有生产,连稻米都是难得一见的稀罕东西,价格居高不下。 要是住在前几区还好,山上有野果,河里有鱼虾,总能弄到点吃的。但52区已偏向尸魂界外围,环境和物产就没那么好了。要想吃饱,可不容易。 兄长婉转地向小樱说明了这个情况,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为兄要是有本事,自然也早就往一、二区搬了,但架不住大家都想往好地方走啊,那边早已人满为患,寸土寸金,物价就更不用说了,外来者根本没办法立足啊。” 小樱听出来了,自己有灵力会饿这件事,无形中已经变成了这个新家庭的负担。她也有点不好意思地向兄长行了礼,说不用兄长担心,自己来想办法。 “你一个女孩子家,能想什么办法呢?”兄长还是有些担心地问,“你会什么赚钱的技艺吗?” 她……要是艺妓的技艺也算的话,她就会。 想着自己的艺妓生涯,又想想现在的状况。小樱做了一个决定。 既然她要找人比较困难,那就让别人来找她好了。 想来不管区域怎么划分,也没什么可以阻碍一位花魁的艳名远播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仔细考虑尸魂界的设定,都觉得到处都是矛盾-_- 不过,不管怎么样,总算过来了。 59京乐先生喝醉了吧? 朝向院子的纸门开着,夜风稍急,便有樱花的花瓣随着风飘进房间。 八坂樱的目光随着风中的花瓣打了个旋,一时失神。 旁边的男人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笑着唤了声,“吹雪小姐?” 小樱一怔,连忙收回了目光,歉意地陪了笑,又伸手拿起酒瓶为他斟酒,轻言细语问:“抱歉,京乐先生刚刚说了什么?” 京乐是名高大的中年男子,穿着身粉色的花大褂,带点自然卷的长发束在脑后,眉眼都有些往下垂,留着稀稀疏疏的胡子。有些不修边辐,一脸的懒散随意,眼神却很温柔,声音浑厚低沉,“我是在说,真央灵学院差不多又要开始招生了,小樱你要不要去试试看呢?” 小樱的动作停了停,半晌没有回话。 京乐看着她,声音更加轻柔,“你已经等了两年吧。我也托人帮你查过了,并没有找到你说的那些人的记录。小樱剑术这样高明,又有灵力,难道就真的打算一直在这里做艺妓?” 小樱端着酒盏,沉默下来。 是的,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年。 这里是东流魂街40区,正中间的位置。小樱自己找到这家店跟老板订下了协议。只用了短短一个月时间,已成了新的花魁,如她所愿的艳帜高张,远近闻名。甚至不单是流魂街,连瀞灵廷里也有人慕名而来。 比如面前这位。 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不太正经,但小樱到死魂界这么久,好歹也知道他花大褂下面那身黑衣,便是死神的制服,他们叫死霸装。流魂街可没人有资格能穿。 小樱还是用了当初的艺名樱吹雪,还是像当初一样立下规矩,平常陪酒唱歌跳舞都没问题,但若想要有进一步的关系,那就得先赢了她手里的剑。 这规矩和她的名字一样,早已传遍了尸魂界,但那些人……不论是壬生狼们,还是龙马先生,都不曾出现过。 只要他们听到消息,总会来看看是不是她吧?两年来,小樱连一个熟人也没见过。她想,要么就是他们忘记了她,要么,就像京乐说的,根本就没来这里。 身为一名死神,京乐对尸魂界的了解当然比她那个便宜兄长更多,小樱也正是认识他之后,才知道原来并不是每个人死后都会来尸魂界。有些人会因为罪孽深重直接进入地狱之门,有些人则因为执念不断在人间徘徊,而另一些人,也许会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失去自己的心,变成以灵魂为食的怪物,他们把那种怪物叫做虚。 小樱听说过虚,但知道原来它们原本也是人类时,还是吓了一跳。 她根本就不愿去想这种可能。 但想想他们死的时候,是那种环境,那种心情……她心里就不安得很。 “我并没有轻视你的工作的意思,只是觉得可惜。”京乐继续劝,“尸魂界有灵力的人毕竟是少数,能有像你这种潜质,更是少之又少,在这里,毕竟还是大材小用了。” 京乐是为她好。 两年来,其实也并不是没有人打败过她,但真正与她有亲密关系的人,也就只有这个男人。 自他成了小樱的入幕之宾,“要打败吹雪小姐才能想其它的事”就真的变成了只能想想而已,就算有人赢了她,也从来没有过强迫她的举动。 小樱想,说不定他在尸魂界是个有地位的人。 有了这样的念头,小樱就婉转将自己在找人的事情告诉了京乐,京乐毫不推辞地应诺了下来,但结果却并不理想。 “去考真央,做死神,对小樱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吧。你看,如果身为鼎鼎大名的花魁小姐却考进了真央,这不也是一条轰动的消息吗?只要在这里和瀞灵廷四门留下口信,他们要来找你,还是一样能找到的。而且,成为死神之后,你自己的行动也更方便。”京乐顿了一下,拉起小樱的手,笑得眼睛弯成一条线,“最重要的是,到时我们就能天天都在一起了。小樱你不想吗?” 这个人……就是有本事瞬间在正经与不正经之间切换。 小樱有点哭笑不得。 尸魂界的等级其实还是颇为森严,有王族有贵族,死神内部也有严明的等级制度,流魂街的普通魂魄甚至根本不能进入瀞灵廷,当然,除了身份之外,瀞灵廷内部的灵子密度跟流魂街不一样,普通魂魄承受不了也是一个原因。死神们虽然说可以随时出入流魂街,但毕竟还是有工作的,那来那么多时间两头跑?就算京乐这样看起来不务正业的,到小樱这里也来得并不频繁。 对于京乐的照拂与帮忙,小樱是很感激的,但这时听他说天天在一起,就有些不自在起来。两辈子都在做艺妓,逢场作戏她当然会,但对于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她却永远都做不到。像阿一,冲田,山南,龙马……甚至当年只见过一面的高杉,对方是不是真诚以待,她当然感觉得到。 不论京乐是不是真的喜欢她,真的想和她在一起,他对她好是实实在在的。 小樱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抿了一下唇,“其实我……” “讨厌啦,小樱这是嫌弃人家么?”京乐皱着眉,嘟着嘴,撒娇。 小樱噗地笑出声来,“京乐先生……” “那就这样说定了。”京乐再次握住了小樱的手,“三月二十日,记得去青流门考试。” “诶?”小樱眨了眨眼,什么叫说定了?怎么就说定了? 京乐也不再多说这个话题,端起酒喝了一口,“呐,小樱,弹个曲子吧。” 小樱就应了声,去取了三味线来,调了调琴弦,开始弹奏。心里却想着京乐的提议。的确,对她来说,并没有坏处。她也真的不太可能继续在这里做一辈子艺妓。不如去试试也好。 三味线是小樱从小就学的,熟悉得就像自己的身体,今天弹的曲子也是再熟练不过的,就算闭着眼也不可能出错。所以听到曲调被一声杂音扰乱的时候,反而吓了她自己一跳。 回过神来见京乐不知几时已经凑到她身边,刚刚那一下就是他伸手捣了乱。 小樱皱了一下眉,也知道他是看出来自己心不在焉,连忙低下头来道歉。 京乐顺势就在她身边躺下来,头枕在她腿上,带着点醉态可掬的笑容,问:“在想什么?” 小樱老实地回答:“在想考真央的事。万一我通不过怎么办?” “放心,肯定能过的。”京乐抬起眼来看着她,“要相信我的眼光。” 看他醉醺醺的样子,小樱就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这是几?” 京乐哈哈大笑起来,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亲了一下。“真央要是敢不收你,我就去把校长的胡子揪掉。” “……京乐先生是真的喝醉了吧?”小樱皱了一下眉,嗔道。 京乐就趁着那一点醉意,侧身搂了她,将脸埋进她怀里胡闹。 心里却一片清明,这数百年来,他还从未看走过眼。 作者有话要说:嗯,八叔登场。 我一直很爱他哟~ 60队长看上的人 真央灵学院招生考试那天,青流门前所未有地热闹起来。 虽然每年都有不少人赶来考试,但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轰动。 因为流魂街——甚至可以说整个尸魂界——首屈一指的花魁吹雪小姐也报了名。她的姐妹和恩客们浩浩荡荡地来了一群。甚至有艺妓现场跳了舞为她加油鼓劲,吸引来更多的观众,将青流门外的广场堵了个满满当当水泄不通。要不是有死神们维持秩序,只怕其它报名者根本都挤不进去。 流魂街的人们兴高采烈,死神们脸色却不太好看。 虽然说真央的招生条件只要有灵力就行,并不限制出身,但……谁有听说过一个艺妓去做死神的? 艺妓里出了个死神,对于她的老板和其它的艺妓姐妹,当然是件可以自豪荣耀的事情,客人们也很高兴,想想看一位死神陪他们喝过酒,给他们跳过舞,甚至还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这简直可以做一辈子谈资啊。 但想到这样的人以后可能会是自己的学生、后辈、下属、同僚……那简直就是一种羞辱。真央负责招生的人和借来维持秩序的死神们自然开心不起来。 不过现在也只是有点不开心而已,因为毕竟只是可能,不是一定。毕竟那位花魁小姐能不能考得上,还得看他们的意思。 两边迥异的目光小樱都不甚在意,带着淡淡的笑容向大家挥了挥手,交过报名表,走进了招生的会场。 负责青流门的招生的考官是个外表大概三十来岁的瘦削男子,叫后藤浩二。这时正带着不屑与挑剔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樱吹雪。他并不看好这位花魁小姐,当然,漂亮是极漂亮的。她今天是来考试,并没有化妆,长发只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支珊瑚珠发籫,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裳,同色的腰带,连个绣花都没有。但这样朴素简洁的打扮,却更显得她丽质天生,倾国倾城。 虽然甫一照面也看得呆了一下,但后藤浩二还是很不齿地哼了一声,要想进真央,光靠美貌是没用的,灵力才是关键。他觉得,要真是有灵力的话,又怎么会沦落到去当艺妓?他扫了一眼报名表的名字,写得是樱吹雪,很显然是艺名。这个女人,是不记得自己的本名,还是故意的?要是后者,那也太不把真央灵学院这座堂堂尸魂界第一学府放在眼里了。 后藤浩二微微眯起眼来,指着桌上的水晶球,“展示一下吧。” 没说用法,也没说要展示什么,就是有意想看她为难。 但小樱只带着温顺柔和的表情行过礼,便上前一步,将手放在那个水晶球上,缓缓释出灵力,柔和的淡蓝色光芒缓缓充满了整个水晶球,回旋着,映出一片瑰丽光影。 ……虽然有点不太稳定,但这样的灵力显然早已经超过了真央的招生标准。 后藤浩二有点意外,微微一皱眉,还是提笔在成绩单上写了个“差”。“你被淘汰了。”他说完看也不再看小樱一眼,就向外叫道,“下一个。” 小樱当然不知道他的想法,只觉得可能死神的考试的确严格。以前新選组招人的时候,也会再三审查,何况是尸魂界唯一的死神学院?总不可能真的因为京乐那个没正经的胡子大叔一句话,就真的破格收她。 所以听到自己落选,小樱也并没有很沮丧,向后藤浩二弯腰行了个礼,才转过身来往外走。 “等等。” 旁边有人叫住她。 小樱抬起眼来,看到一名身穿黑色死霸装的少女,个子不高,漆黑的长发在脑后梳成麻花辫,还戴了副眼镜,看起来颇为文静。 她这边叫住小樱,那边就伸手把后藤浩二刚写好的成绩单拿起来,“差?刚刚那样的灵力,只能评‘差’?” 有人干涉自己负责的考试,又不问自取地拿走成绩单,后藤浩二本来十分恼火,但抬头看清面前的人,那点火气便自己压了下去。他连忙站起来,行了个礼,“矢胴丸副队长。” 麻花辫少女应了声,把成绩单扔回去,“真央现在考核的标准提高了不少嘛。” 后藤浩二心中暗自叫苦,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那个,矢胴丸副队长你刚刚也看到了,这个人的灵力虽然还不错,但根本就不稳定啊。” “所以才应该收她进真央,教她学会稳定和控制嘛。” 后藤浩二不好反驳,索性就端起身份来,“在下才是真央今年的考官,请矢胴丸副队长不要让在下为难。” “好吧。”麻花辫少女也不坚持,却改了口道,“真央要提高入学标准,这当然很好。想来今天你们会收到不少人才,以后说不定也可能会分到我们八番队,你们不介意我在这里旁观一下吧?” 她的意思很明显,既然他要坚持说樱吹雪没达到入学标准,那她就要留下来看着,樱吹雪不能进,那比她差的就更不要想进。 后藤浩二也担任过好几届入学试的考官,对流魂街的人的灵力程度大致也有个了解,樱吹雪展示的灵力,虽然不说是什么多少年一遇的天才,但每年能有一两个也就不错了。要以她那个做标准,今天他可能真的根本就再也收不到其它人。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后藤浩二嘴角抽了一下,但他怎么会想到会有死神跑出来维护那个艺妓,而且还是位副队长。 尸魂界的王族已多年不曾现身,现在一切事务都是由中央四十六室裁决,护廷十三队执行。而十三队的队长之间并没有从属关系,都是直接听命于总队长。各队的副队长,便是仅次于队长的存在,在整个尸魂界也算得上位高权重,就算各大贵族也得给几分面子,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学院教师。 不敢得罪矢胴丸,也不想承认自己做错,后藤浩二犹豫了一下,陪着笑道:“矢胴丸副队长事务繁忙,这点小事,就不必浪费副队长大人的宝贵时间了。” “不,我今天刚好没别的事。”矢胴丸这么说着,索性就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掏出本书看起来,大有就这么跟他耗下去的意思。 心中叫苦不迭,却又不敢发作,后藤浩二眼珠子在樱吹雪和矢胴丸身上转了个来回,想想樱吹雪的艳名,又想想八番队队长的个性,突然就想到一个可以下的台阶,便笑了笑,向矢胴丸做了个压低声音试探的姿态,声音却反而更大了一点。“莫非……这位吹雪小姐……是京乐队长看上的人?” 这句话一说出来,周围的死神和教员们就都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很明显,以樱吹雪的名气,京乐队长那个花花肠子怎么会不想去会一会?这会来会去么,想把她弄到身边来也是情理之中。但普通人是进不了瀞灵廷的,身为队长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跑去流魂街。幸好这位艺妓又的确有那么点灵力,就顺便借了真央招生的幌子。 矢胴丸却悠悠然翻着书,连眼也没抬,“你怎么不去问那个猬琐大叔本人?” 竟没有要否认辩白的意思,显然真的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但她的态度已经不在后藤浩二担心的范围内。只要“樱吹雪是京乐队长的情人”这个理由被大家接受,那么之前虽然被判定淘汰,但又在八番队副队长出现之后,改为合格,也就不是真央考官的错了。后藤浩二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哪怕矢胴丸矢口否认,也不会有人信的。她不否认,那就更好。 后藤浩二打了个哈哈,“既然这样,那也没什么,就算灵力有些不稳定,有京乐队长亲自教导,自然也不成问题。”一面就改了小樱的成绩,又悄悄看了她一眼。 没想到这个女人真的和京乐队长有关系,还好刚刚他做得并不是很明显。 但一想自己竟然要招收一个艺妓进入真央灵学院,他还是觉得一阵阵郁闷恶心。 小樱自己这时却有点没反应过来,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成绩从差变成了良,从淘汰变成了合格,而是他们刚刚提到的京乐队长。 京乐……跟她认识的那个,是同一个人吗? 那个胡子拉碴没个正形的大叔,竟然是个队长?! 作者有话要说:太久没看死神了,关于真央考试的时间和地点……老实说我没找到确切的说法,姑且就先这样吧。 61这一次,轮到你等我。 小樱一进真央就成了万众瞩目的名人。 一方面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当然也有做过艺妓花魁的原因,更多的则是因为“京乐队长看上的人”。托后藤老师的福,那天考场上的事情已经无人不知。 大半人看她的目光都会带上一种特别的意味,连她们的级任老师也在第一堂课时便若有所指地教训:“不要以为进了真央就万事大吉,这里可是靠实力说话的世界。不认真学习,不努力训练,到时考试不能通过,就会被开除,遣送出瀞灵廷。到时候,就算找队长说情也没用。” 就有些同学表情暧昧地看向小樱,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 小樱低眉顺眼地毫不在意。 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那天考试结束之后,矢胴丸副队长便特意叫住她,说:“我来这里虽然是队长的意思,但通过考试的确是你自己的实力。如果你本身根本就没有考进真央的能力,就算那个臭大叔求我,我也肯定不会出声揽这种事的。” 这是怕她真以为自己是因为裙带关系才能进真央,有心理包袱,才特意向她解释的。 小樱听出来了,也领了情,向她行礼道谢。 “但你艺妓的出身改不了,和京乐队长的关系也是事实,只要你进了瀞灵廷,迟早也会被人翻出来做文章的。”矢胴丸打量着她,“如果你连这个都受不了,那还是直接回去好了。” 虽然队长说他不会看走眼,但矢胴丸却依然觉得需要再观察,所以并没有阻止那个叫后藤的教师玩弄那种小花招,甚至懒得否认。若是连这点眼光与流言也应付不了,哪来的资格进他们八番队?更不用说站在队长身边了。 小樱依然不亢不卑地点头应声,又向她道了谢。 结果上一刻还在正儿八经警告她的矢胴丸,下一刻就搂了她的脖子,压低声音,红着脸问起她和京乐相处时的细节来,末了还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 小樱有点哭笑不得。 这时才敢确定,这少女的确就是她认识那个京乐的下属。 有矢胴丸的提醒,又明确知道自己是凭自己的实力考进来的,小樱根本就不会把那点流言和有色眼光看在眼里。 至于认真学习刻苦训练……早在前一世,从做艺妓学徒第一天开始,她就早已经是这方面的典范。 这一年真央一共收了四个班。 一班是入学考试成绩优秀的尖子生,二班则是瀞灵廷的贵族子弟,三班是普通中等学生,四班则不用说,就是那些勉强合格的吊车尾了。 小樱被分在四班。当然这其中少不了有老师们的偏见。 上了几天课之后,就有好心的同学对小樱被分来四班表示了不解,觉得这对她太不公平了,不要说尖子班,至少也应该是普通班。 小樱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她的目的只是当上死神,方便找人。至于真央,只是一个跳板而已,她并没有想在这里出什么风头争什么气,只想把该学的学会,顺顺当当毕业就好。 所以在一班还是四班,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区别。 而且第一年都是基础课,就算老师们想差别待遇也实在有限。何况图书馆是向所有学生开放的,她可以自己去看。再不济……不是还有京乐嘛。 小樱可没有“必须要和他划清界线”那种清高的想法,他们有关系是事实,要是因为进了真央,因为几句流言,就要假装不认识他,那也太可笑了。当初是京乐劝她来考真央的,那她要是有问题在学校得不到解答,当然要向他请教了,总不能让“京乐队长在为樱吹雪特别辅导”这种黑锅白背啊。 虽然入学以来,小樱并没有见过京乐本人,但他却派人给她送过几次信,有时候是一两句话,有时候就是一枝花,几块点心。显然就是在光明正大的表明姿态。“这就是我的人,你们看着办。” 队长大人完全没把那些流言放在眼里,毫无顾忌。 所以其它人总要有顾忌几分。 结果就是虽然很多人对小樱的出身不满,但除了几个白眼和暧昧下流的玩笑之外,她得到最不公平的待遇,也就是分班而已。 说起来,也正是因为被分在四班,才让她迅速地在一班吊车尾中脱颖而出,让一些老师重新考量起她真正的实力来。 真央灵学院第一年的课程,主要开设白打——即是空手格斗术。基础鬼道,即是通过吟唱咒语,用自己的灵力来发动攻击的法术。以及剑术。 小樱的灵力的确是像后藤老师说的那样很不稳定,拿最基础的破道白雷来说吧,有时候她能直接把练习用的木桩劈得连渣都不剩,有时候,就只是淡淡的蓝光一闪,微弱得连只蚂蚁也电不死。让负责鬼道的吉田老师头痛不已。 但她在剑术上却表现得十分出色。 中村老师只上了他们一堂课,就连连说捡到宝,逢人就夸赞说近五十年来也没有见过像她这样优秀的弟子。基础打得好,招式也漂亮,而且更难得是一点花巧也没有,完全就是干净利落的实战剑术。中村老师甚至夸口说如果不用灵力的话,就算是六回生,也少有小樱的对手。 算起来这是她的剑术第一次得到如此正式的高度肯定,但这些话传到小樱耳里,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那全是冲田总司和壬生狼们的功劳。 她的剑术是冲田一手教出来的,中间还有新選组其它人的指点和对打练习,现在学生倒是被人夸赞了,老师们……却都不知道流落在何方…… 小樱叹了口气,心底深处那个高瘦的身影又缓缓浮出来。 ……阿一。 阿一……应该还活着吧? 小樱这么想着,好好地活下去吧。长命百岁。然后……等着我。 这一次,轮到你等我。 等着我成为死神,等着我去接你。 在那之前,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时候的阿一……应该还被发配在斗南不知哪个角落里长蘑菇吧…… 62来切磋一下 午间休息的时候,小樱被几个人堵在一条走廊里。 对方一共六个人,都是穿着真央制服的男生。有一个还佩了刀。小樱看着那个佩着刀的褐发男生,微微皱起眉来。 真央灵学院是尸魂界里唯一一所培养死神的学校,尸魂界的最高学府,平常当然是禁止携带武器的,但斩魄刀例外。 斩魄刀和死霸装是死神的两大标识。死霸装是死神的制服,进入护廷十三队之后才可以穿上,而斩魄刀,则是死神实力的象征。其形状和能力,是以死神自身灵魂的力量筑成的。真央的学生在第四年便会由老师带领进入刀魄宫,促使自己灵魂深处的力量觉醒,与之对话,得到自己的斩魄刀。也有少数人会在此之前就因为突出的能力,或者特别的契机得到斩魄刀。但不管怎么样,能有斩魄刀就代表有了死神的实力。 也就是说,对面那个男生,至少是四回生,或者更高年级。 小樱便低头行了礼,叫了声“前辈”。 佩了刀的男生叫内山良平,已经是六回生了,这时也正打量着小樱。 樱吹雪的名字,他当然早就听过,但这时看到,依然有点意外。面前的女生身量不算很高,窈窕有致,穿的也是普通的真央校服,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束成一把,看起来干净利落。面容当然是漂亮的,但却没有他预想中的那种身为队长情人的娇气,或者被老师捧上天的骄气,眉眼柔顺,神态平和,竟似乎有一种让人不自觉地安宁下来的气场。 内山良平不由一时失神,听到她叫前辈才回过神来。 他身边的男生已经嘿嘿笑了声,“哦,果然是个美人嘛。” “不然又怎么会被京乐队长看上呢。” “哎呀,说不定人家看上的是实力呢。”一个男生把“实力”两个字拖得特别长,脸上的笑容越发猬琐。 小樱有点无言。 尸魂界只有极少数人是在这边出生的,绝大部分都是死后才过来这里的,所以看着年轻,其实都是两世为人了,怎么还是有人会搞这种幼稚的把戏。小樱就叹了口气,“若是各位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想走?没那么容易。”男生们立刻就把路堵上。 小樱打量了他们一圈,最后还是把目光锁在内山良平脸上,“前辈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听说了中村先生对你的评价。”内山良平道,“如果不用灵力,连六回生也不是对手之类的。” “所以?”小樱挑起了眉。被老师说不如一个艺妓,觉得受了污辱想找回场子吧?说到底还是幼稚。 内山良平偏了偏头,便有个男生拿出两把木刀来,“想跟你切磋一下。” 反正不打一架是走不了的。小樱也就懒得废话,大大方方将木刀接过来,下到了院子里,“怎么个切磋法?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内山良平的脸色已经有点难看,一方面是觉得这个女人的态度太狂妄了,另一方面,以大压小,以男欺女,已经是很没面子的事了,竟然还被人问要不要一起上。今天就算赢了,也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或者自己同意跟着他们一起来找这个女人,就不明智。但他只是气不过。 不管是生前,还是到了尸魂界进了真央之后,他在剑术上都是下过功夫的,但是竟然会被人说连一个艺妓都不如。而且中村先生还是他敬重的老师。这口气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我先上?”一个男生问。 内山良平点了点头。 这个男生是三回生,平时在剑术上也颇为自得。在他们这群人中间大概是中等水准,由他先去打头阵再合适不过。 男生就拿了木刀,跟着跳到院子里来。看着小樱,嘿嘿笑道:“我听说吹雪小姐的规矩是只要赢了你,就做什么都可以?” 内山良平一皱眉,道:“我们只是来找她切磋剑术,不要多生枝节。” “就是,快点动手吧。”旁边另一个高年级学生附合,“今天有队长到学校视察呢,速战速决。” 这女人漂亮归漂亮,那也是有主的。而且还是他们惹不起的主,互相切磋下剑术还没什么,要扯上其它的事情,那到时可就说不过去了。低年级学生还好,在真央还能躲几年,他们两个马上就要毕业了,如果要面对一位队长的怒火,那可真不知道怎么死。 小樱可懒得理会他们的小心思,握了剑,认认真真向对手行了礼。 她以前是个艺妓,不要说正式比剑,就连真正的道场也没去过,但也正因为这样,她对待剑才更为虔诚,那是对剑道的尊重,对不计较她的身份肯教她剑术的冲田先生的尊重。 看到她这样,内山良平脸上的表情也不由得一肃。 这个女人…… 小樱这时已上前一步,抢先出了剑。以冲田最擅长的平晴眼起势,电光石火般砍出一剑。对方显然被她的速度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举刀来挡。小樱搭住他的刀身,往下一按,就势向前突刺。 对手向后疾退,小樱跟进,灵活地闪到他身侧,木刀的刀锋已在他腰间划过。对方又是慢了一拍才回身格档。小樱叹了口气,手上的速度骤然快了一倍,瞬息间已交锋数次。男生被她一次次劈斩逼得连连后退。而且,小樱明显还留了手,好几次木刀都可以直接砍在他手上的,却在最后关刀偏移了几分,落在他的木刀上。不然他的刀早就已经脱手了。即使这样,他还是觉得握剑的手都被震得发麻。 明显感觉到了差距,却依然不甘心。男生大吼了一声,双手握刀当头向小樱劈去,是想借用身材和力气的优势一举打压这个女生。 但这看似泰山压顶的一招,在小樱眼里却实在是破绽百出。她也同样利用自己娇小的身形,揉身抢进男生双臂之间,对方的刀还没落下来,她的刀尖已抵上了对方的咽喉。 在离他喉结不到一寸的地方,堪堪停下,然后就保持了这样的姿势。 “你——”男生向后跃出几步避开她的刀,咬了咬牙,就要再次冲上去。 “够了。”内山良平止住他。 “但是……” “够了。”内山良平重复。转过来看着小樱,深吸了口气,才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如果她手里是真剑,这么短的时间内,那男生至少已死了三次。 而她平静的表情与冷静的眼神,让内山良平确定,这个女人绝对真刀实枪杀过人。那是只有经历过生死战斗才可能洗练出来的眼神。 他现在已经明白关于这个女人的流言可能大半不尽不实,但中村老师对她在剑术上的评价,是对的。 但也正因为这样,他心里反而燃起了一股斗志,解下了自己的斩魄刀放在一边,走到院子里,接过那个男生手里的木刀,站到了小樱对面。也认认真真向她行了礼,“我叫内山良平,请指教。” 已经用上了正式比试的礼节,就是说将她当成了真正值得敬重的对手。 剩下几个男生虽然很意外,但刚刚的战斗他们都看到了,这时并没有人说话。之前那些轻浮的表情也都收了起来。 尸魂界是个崇尚实力的地方。 小樱正要回礼,就听到有人笑道:“哎呀,对一个女生,要用车轮战,不太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刀魄宫的设定……好像是剧场版的…… 嗯,其实……关于斩魄刀的来源……我有点混乱 就这样吧。 顺便,猜最后出来的人是谁? 63又一个队长! 小樱转头看过去,说话的是个瘦高的男人,也穿着真央的制服,留着一头金色的长发,齐眉留海下的眼睛清亮,笑容有点古怪,咧出一排整齐的白牙。他靠在走廊的柱子上,也不知看了多久。 小樱不认识这个人。 内山他们似乎也不认识,当时就有人乍乍呼呼叫起来。“你是谁?”“想多管闲事吗?” “怎么会是多管闲事?你们欺负的那个女生看起来很像我的初恋情人呢。”金发男子笑眯眯的回答。 ……这搭讪的方式,也太老套了吧? 小樱有点无言。 内山脸上倒是闪过一丝窘色,向小樱道:“下次,我会在道场里正式向你挑战的。” 小樱微微点了点头。 内山就行了个礼,招呼几个男生走了。 有两个人看起来还是不太服气。但内山都走了,刚刚的战斗他们也看到了,自己掂量了一下,还是哼了一声,跟了上去。 小樱松了口气,走到那后来的金发男子面前,行礼道谢,“刚刚真是多谢你。” 金发男子又笑起来,“我看,要跟我道谢的是他们才对。” 小樱垂了眼,轻轻道:“你过奖了。” 不自矜也不过谦,态度平和,一副理所当然。 金发男子眼中又多了几分欣赏,笑道:“吹雪小姐的大名我可是仰慕已久啊。只是没想到原来你剑术也这么好。而且……”他顿了一下,道,“这个风格,应该不是中村先生指导的吧?” 小樱点了点头,很坦然道:“现世的老师教的。” “诶?”金发男子有点意外,微微皱了一下眉,“我还以为是京乐队长怕你被人欺负特意教你的呢。” 小樱抿了抿唇,道:“京乐先生是个好人,我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不算很长,但他的确帮了我不少忙,在剑术上也给我一些建议。” 因为她当初那个条件,她的确和京乐交过手,京乐也的确提示过她几句。但也就只限于此。再往后,那个不正经的大叔去找她,就只有喝酒胡闹了,哪有什么特意教导? 小樱只是不知道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想做什么,跟京乐又是什么关系。所以才选择这样即不否认撇清,也不夸张亲密的说法。之后就算有事,她也有回转的余地。 金发男子似乎也看出她有戒心,并没有追问,只是笑眯眯道:“我叫真子。是新来的,不知道吹雪小姐有没有空陪我参观一下?” 新来的? 小樱微微眯起眼,这开学都一两个月了,新学期都快过了一半,这半路来的新生……要么就是有什么特殊的身份特别的关系特招的,要么,就是他在说谎。 两种小樱都不太想惹。 所以她轻轻笑了笑,道:“虽然我很乐意带新人参观,但很不巧,我赶着上课呢。不好意思。” 小樱倒并没有说谎。午间的休息的时间并不长,她还被堵在这里比了一回剑,眼看就要到上课时间了。 她说完也不给真子拒绝的机会,微微低头行了礼,便自顾向教室走去。 真子也没有表现出失望的样子,耸了耸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跟在小樱后面。 小樱本来也没觉得什么,毕竟这里只有一条走廊,同方向也不奇怪。但走出很远,发现那个家伙竟然还跟在后面。她就转过头看着他,皱了一下眉。 真子也不说话,咧开嘴给了个灿烂的笑容,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小樱有点无言,但对方又不说话,她还真没理由让他不要跟。毕竟这里是真央灵学院的校园,公共场合,她一个一回新生,总不能不准人家走路不准人家笑。 结果这自称新人的家伙,就一路跟着她走进了教室。 教室是宽大的梯形教室,十几排长桌,以四班的人数根本坐不满。小樱一向低调,都习惯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真子就直接在她身边大咧咧坐下了。 小樱叹了口气,再次扭头看着他,“我们马上就要上课了。” 真子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嗯。”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 “所以,你是不是该出去了?”小樱只好直接问出来。 真子摆了个很吃惊的表情,“为什么?是什么课我不能听吗?” ……小樱还真不知道真央上课的时候准不准别人旁听,老师告诉她的校规里似乎并没有这一条。听他这么问,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时四班的同学们也都陆续进了教室。看到小樱身边坐了人,不由都露出意外的表情。 四班的同学们对小樱的实力虽然有所改观,但那也改变不了她暧昧的身份。一方面看不起她的艺妓出身,一方面又不敢招惹她背后的京乐队长,所以大家向来都对她很疏远。就算她长得再漂亮,剑术再好,也不会有人主动去接近她。 今天看到竟然有人坐到她身边,同学们不由就多看了几眼,甚至有人直接就小声议论起来,看这人到底是不要脸,还是不要命。结果仔细一看,这人谁都不认识,不由就更加意外。 真子倒是毫不在乎,有人看着他,他就笑眯眯抬起手来打招呼,一直到上课都没合过嘴。旁边的小樱差点没被那口白牙闪花眼。 这节是理论课,讲现世尸魂界和虚圈的关系。这是死神的基本常识,其实就算不是在尸魂界出生的,能来真央的人大多也对这些有所了解。老师讲得枯燥,同学们听得无聊,整个课堂都有点死气沉沉,甚至有些人公然开始打磕睡。 小樱却听得很认真,不时还做点笔记。 真子就好奇地凑过去看,“这种课有什么好记?” “总有用处。”小樱轻轻回答,“而且……期末会考。” 真子笑出声来,“区区期末考试而已,有必要这么认真么?” 是的,对一般的学生来说,理论考试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只要武力够强,什么都不知道也可以毕业。小樱甚至还听说有个从流魂街来的人,因为打败了一个队长,就直接继任成了队长。 所以真子会觉得她这样谨慎认真好笑也很正常。 小樱抬起眼来看着他,“我不一样,我不想给他们任何开除我的借口。” 因为后藤老师这样的人并不是少数,所以小樱有理由相信,只要她有任何一科不合格,就会直接被赶出去。 真子笑容一敛,倒是很正经地看了小樱一眼。“……倒是很努力嘛。” “我有必须成为死神的理由。”小樱说完便继续低下头记笔记。 真子正要再问,讲台上的老师突然重重咳了声。 老师也觉得这堂课没意思,学生们没积极性很正常,但睡觉啊,开小差啊什么的就算了,公然聊起天来,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吧? 他指着最后一排的两个人,喝叱:“最后那排,那个金发的,还有那个女生,给我站起来!” 真子似乎很高兴被点名,拖着声音应着声就站起来,笑得那叫一个兴高采烈。 小樱只好跟着站起来,低眉顺眼一副恭敬姿态。心里只想一头撞死,她果然根本就不应该搭理这个人。 但并没有预料中的批评喝骂,小樱有点意外地抬起眼,发现老师伸手指着她身边的金发男子,开始结巴:“平……平……平……平……” 平什么? 小樱扭头看着身边的真子,全班同学也跟着看过去。 “平子队长!” 温和醇厚的嗓音来自门外。 小樱再次扭头看向门口。 一个穿着死霸装的年轻男子正走进来,向着老师歉意地点了点头,就走向最后这排。 这个男人身材高大,面目俊朗,深褐色的头发有点天然卷,戴了幅黑框眼镜,右臂上还戴着一个木制臂章,上面刻着一个“五”字,下面还绘有一串小小的铃兰。 ——副队长臂章! 一屋子真央新生都被惊住了。 戴着眼镜的男人走到真子面前,把手里一件白色的衣服递上去,声音温和,却带了几分埋怨的味道:“平子队长,请不要一时兴起就脱了队长羽织扮学生玩。你这样会让大家都很为难的。” ——队长! 连小樱都吓了一跳,怔怔看向身边的金发男子。这家伙竟然是个队长? 平子真子倒丝毫没有吓到人的自觉,从自己的副队长手里接过羽织,随意披在身上,笑眯眯道:“我不是很认真在工作嘛。” 眼镜男叹了口气,道:“队长的工作只是来学校视察而已,没必要打晕一个学生抢了人家的衣服又冒充学生跑来听课。” “诶?我觉得这样才能更好的视察啊。惣右介你不要总是这么古板嘛。” “队长你不要总是做奇怪的事情才是真的。”被叫做惣右介的男人又叹了口气,“玩够了的话,就不要打扰人家上课了。” 平子真子垮着脸应了声,开始往外走,走出几步,突然顿下来,回头看着小樱,“我说,不如你不要再理京乐那个猥琐大叔,来跟我怎么样?” 小樱怔怔看着他,眨了眨眼,一时反应不过来。 惣右介也重重叫了一声“队长!” “啊,我是说入队的事。”平子真子搔了搔头,“不用担心什么考试啦,如果他们敢开除你,就提前来我们五番队。” “队长,你不要又随便就说这种任性的话。”惣右介似乎拿自己的队长很没办法,却不由得多看了小樱几眼。 小樱依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才不是任性呢,我说真的。”平子真子一脸正经,“我给你留着位置。” 惣右介无言地催促队长出去,自己却又回头来看了小樱一眼。 队长和副队长一出门,整个教室顿时就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起来,连老师也忘记要制止学生们的喧哗议论,他自己也惊呆了。 虽然有人在交流看到队长的心情,有人在科普这位队长的番队和来历,也有人只是在花痴那个帅哥副队长,但其实大家最震惊的,还是小樱的事。 以小樱和京乐队长的关系,大家一直都觉得她毕业就会去八番队,京乐队长一定给她留了位置。但刚刚平子队长竟然公开就这么开始挖角! 真央有跳级毕业的,也有提早入队的,但才入学半学期就有两个队抢着要的,这还是第一次。 几乎所有人都在想,这女人就不愧是花魁,这不动声色的,就又勾了一个队长! 而小樱自己呆站在那里,再一次后悔到想撞墙。 她真的从一开始就不该搭理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狂汗…… 64斩魄刀 之后的休息日,小樱被京乐派人来接了过去。 并不是八番队的队舍,而是一个幽静雅致的小庭院。 小樱到的时候,京乐依然披了件花里胡哨的外衣,正坐在走廊里,倚着廊柱,端着一杯酒,看着庭院里的竹制惊鹿出神。 小樱也就没有惊动他,静静站在一边,一直到竹筒里的水满了,叩在石头上,发出“咄”的一声。 京乐回过眼来,向小樱笑眯眯道:“哎呀,小樱来了啊。” 小樱应声见了礼,很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来,伸手帮他加了酒。 京乐就笑着问了些学校的事,课程有没有问题,老师的指导如何,同学们相处得怎么样。 小樱一一照实回答了。 说完之后,京乐又等了一会,见她的确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才不满地嘟起了嘴,“就这样?” 小樱有点不解,“不然还要怎样?” “小樱真是的,受了委屈,就应该要跟人家撒娇诉苦告状嘛~”京乐说着张开了双臂,“你看,这么温暖的怀抱,随时都为你敞开呢。” 小樱有点哭笑不得,“京乐先生……” 京乐喝着酒,笑眯眯看着她,“在我这里不用那样小心翼翼,有什么不满,痛痛快快地骂就好了。” 小樱也跟着笑起来,“多谢京乐先生,我并没有什么不满,也没觉得受了委屈,更没有被欺负。老师们要求严格点也是为我好。” 京乐看着面前一脸柔顺表情的女子,抬起了手,但目光落在她那身真央的校服上,又怏怏放了下去,只笑道:“好久没听小樱弹三味线了,弹一首吧。” 三味线是早就备在旁边的,小樱应了声,便去取了来,调了调弦便开始弹起来。 京乐依然靠在廊柱上,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放在自己膝盖上,随着音乐摇头晃脑地打拍子,一曲终了,才一口饮尽了杯中酒,长吁了口气,道:“说到底,我们也就是这样的关系而已。” 小樱再次不解地抬起眼来,“诶?” “如果有人真的赏识你,你又觉得不错,就不要顾虑太多了。”京乐将已经空了的酒杯递到小樱面前,笑容温和,眼神里一片暖色。 小樱静了半晌,才抬手为他加了酒,柔柔应了声,“好。” 之后很长时间,小樱都没再见过五番队队长平子真子,只有副队长蓝染惣右介来学校特别授课时,多跟她带了声好。京乐的小礼物和情书倒是继续在送,但不知道是他打过招呼,还是小樱自身的能力渐渐突显,有关他们的谣言倒是越传越少。 先前找小樱比剑的内山良平,果然在上课的道场正试向小樱挑战了一次,几乎轰动了整个学院,私下里还有人设了赌局。但最终却是平手收场。内山不服气,私下又找小樱比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人提过比剑的事。 很快就到了小樱在真央的第四年。 新選组诸人还是没有消息,但小樱已渐渐融入了这个世界。大部分师生对她的看法已经有所改观,从凭借队长的裙带关系混进真央的关系生,变成了真正品学兼优的优等生。虽然出身是没办法改变的,但像小樱这样,长得漂亮,学习认真刻苦,性格又温柔和顺的女生,还是很容易得到大众好感的。 被老师领到刀魄宫门口,同学们都是一脸又紧张又兴奋的表情。大家对佩着剑的高年级的学长们羡慕嫉妒恨了好几年,现在终于轮到他们了。 老师简单交待了一下注意事项,便让大家列了队,一个一个进刀魄宫去找自己的斩魄刀。其实也没什么好交待的,说到底,寻刀就是自我对话的过程,据说每个人碰到的事情都不一样。有人进去一刻钟就能带着刀出来,有人就会被困在里面两三天。 排在小樱前面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圆脸女生,叫芹菜,一面随着队伍向前移动,一面抓住了小樱的手,紧张兮兮道:“都说想找到自己的斩魄刀就得经历特别的考验,到底是什么考验啊?” 小樱拍着她的手,安慰她,“我哪知道。别紧张,老师都说只要保持自己的平常心就好啦。” “唔,小樱你这么厉害一定没问题的,我好担心。”芹菜依然皱着眉,“万一我找不到自己的斩魄刀怎么办?” “那也没什么嘛。”小樱笑了笑,“我听说也有完全不用斩魄刀的死神呢。” “你说的是二番队的四枫院夜一队长吧。她真是帅呆了,我好崇拜她的。”芹菜闪了一下星星眼,却马上就变得更加沮丧了,“但……几百年来也就只出了一个夜一大人啊。怎么能跟她比呢?” ……看起来举错例子了。 小樱讪讪笑了笑,正要转移话题,已经轮到芹菜了。 芹菜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松开手,走进了刀魄宫朱红色的大门。 小樱吁了口气,就听到老师念到了自己的名字,连忙打起精神,跟在芹菜后面进去了。 脚一跨进门,外面的声音就像是完全被阻在了门外,里面一片寂静。 而且,明明是前后脚进的门,前面却丝毫没有芹菜的影子。而身后的门,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果然各人所见都不一样。 小樱这么想着,仔细打量起自己所在的空间来。 门里并不是房间,也不是什么通道,而是一片旷野。光线有点暗,小樱微微眯起眼来,才发现这旷野之中并没有山石树木,也没有其它生物,有的,只是刀剑! 散落在地上,半插在地上,或者堆成了山。 新的,旧的,缺了口的,折断了只剩一半的。 有普通打刀胁差制式的,也有插在地上比小樱还高的,厚重有如斧头的,也有小巧得像孩子的玩具的。 没有声音,也没有风,各式各样的刀剑却不停在震动共鸣,散发着血腥的杀戮,壮烈的义气,亘古的悲怆……整个旷野犹如历经无数生死的古战场,一种暴烈沉重的肃杀之意铺天盖地地向小樱压过来。 小樱静静站在那里,腰挺得笔直。 刀剑的重量。 生命的重量。 杀意的重量。 恐惧的重量。 决心的重量。 …… 前世的往事流水一般在小樱心头经过,她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刀光的感觉,记得第一次握着剑柄挥出去的感觉,也记得第一次结束他人生命的感觉。 小樱深吸了口气,迎着压力向前迈了一步,伸出手。 下一秒,手心里便有了充实的感觉,她握住了一把刀。 暗红色的刀鞘,暗红色的柄卷,椭圆形的刀镡,除了比一般的刀长了一些,并没有其它特殊的地方。 这就是她的斩魄刀? 小樱收回手,仔细打量。 很眼熟。 握在手里的感觉也很熟悉。 小樱将刀拨了出来,雪青色的刀身,刃纹流畅,刀锋锐利,闪着森冷的光。但却有一种熟悉的温暖感觉顺着握刀的手一直流到心底深处。 毫无预兆的,眼泪就涌了出来。 泪珠滴在刀身上,又溅起来。 她似乎又听到那个少年温润的声音。 “你答应过我的,别哭。” “可恶……真不甘心啊。” “……小樱你怎么办呢?” “是肺痨。” “我是新選组的剑。” “如果小樱想学剑术的话,我可以教你啊。” “小樱你这样子……也很漂亮。” “我叫冲田总司。” “哎呀,这么漂亮的小姐学人家爬树可不好。” ……冲田先生。 小樱跌坐在地上,抱着刀,失声痛哭。 作者有话要说:会被一万个冲田粉骂到死吧~~哼哼~ 65狼牙 韬光养晦了四年之后,樱吹雪再次成了真央的焦点。 因为她是这一届最快从刀魄宫出来的,却找到了一把根本没办法解放的斩魄刀。 这种情况很少见。 因为能把刀从刀魄宫拿出来,就证明人与刀之间已经建立了某种联系,知晓刀的名字,就是得到刀的承认,又怎么会不能解放刀的灵力? 但小樱和老师们试了各种各样的方式,都没有办法。 有人觉得可惜,也有人兴灾乐祸。 有人讽刺说以她艺妓的身份,根本就不应该成为死神,更不用说拥有斩魄刀了,这正是天意。 但斩魄刀本是死神自身实力的延伸,以小樱的成绩,她的刀自然不可能只是一柄废铁。所以也有人猜测,是不是因为刀的能力特殊,必须要什么条件才能解放。 不管别人怎么说,小樱自己都把那把刀当宝贝一样,到哪里都带着,连睡觉都放在枕边。 芹菜甚至还看到她给刀做保养。斩魄刀跟一般的武士刀又不一样,是以死神本身的灵魂为源,用灵力淬出来的。就算折了断了,只要死神的灵力恢复,斩魄刀自然也就恢复了,哪里需要像现世那样擦拭打粉? 芹菜忍不住劝道:“其实……不靠斩魄刀也不是不能做死神。小樱你也不用太沮丧,你看二番队的夜一大人……” 这还是进刀魄宫之前小樱劝芹菜的话,没想到她又反过来劝自己,小樱笑起来,收起了刀,道:“我没有沮丧。我是真的很喜欢这把刀。” “哦。你喜欢就好。”芹菜应了声,坐到小樱旁边,道,“其实也并不是所有的死神都要战斗的。也可以选择后勤之类。我就想毕业之后去四番队。小樱你呢?” 她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暧昧起来,拉了小樱的手,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问:“小樱是想去八番队还是五番队?” 小樱和京乐队长的关系众人皆知,京乐队长虽然自己不常来,但小礼物和书信从没断过,放假也会接小樱过去,想来小樱毕业之后去八番队也是顺理成章。 五番队的平子队长从那次例行巡视之后,就没再来过真央,当然也没再找过小樱,似乎都已经忘记了这个人。但之前当众那样挖墙角,大家还记忆犹新,谁知道到毕业时,他会不会旧话重提? 小樱自己倒有些茫然。 原来毕业分队的事,已经这么近了。 跟着那次假期,京乐果然又派了人来接小樱。 依然是那个小庭院,京乐依然已经喝得醉醺醺的。 小樱不由得有些好笑,很自然地坐到旁边去帮他斟酒,“京乐先生也真是的,一个人也能喝成这样。哪来的这么好酒兴。” “酒哪有不好喝的。”京乐笑眯眯地握住了她的手,“当然有人陪就更好了。” 小樱就笑着陪了一杯。 京乐瞟了一眼她放在一边的刀,微微眯起眼,“这就是传说中你那把不能解放的斩魄刀?可以给我看看吗?” “嗯。”小樱递了过去。 京乐刷地抽出来,看了看雪亮的刀锋,伸手比划了两下,问:“用着还趁手么?” “再没有比它更趁手的刀了。”小樱微笑着回答。 倒并不是应付京乐,她这些天用着这把刀,一点新上手的生涩都没有,血脉相连心意相通,就像真的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运用自如。 “那就这么用着吧。”京乐把刀还给她,又问,“叫什么?” 小樱的手指轻轻拂着刀身,看着刀身上自己的倒影,轻轻道:“狼牙。” 浅葱色的狼,撕破夜空的牙。 “倒是有个凶狠的名字呢。”京乐笑起来,把酒杯递过去叫小樱倒酒。 小樱应了声,拿起了一边的酒瓶。 京乐靠在廊柱上,斜眼看着面前微低着头露着一小截雪白的后颈眉眼柔顺的绝色女子。 这样温婉优雅的小姑娘,心里到底住着怎样的一匹狼? 回去的时候,说好了要顺路帮芹菜买东西,小樱便没让京乐派人送。 是走熟的路,瀞灵庭又不比流魂街,治安好得很。京乐也没坚持,只拖着她的手,醉得大着舌头“小樱樱”“小樱樱”地胡乱叫。 小樱满头黑线,挣脱他的手行了个礼就抽身走了。 买好了东西,正要回学校,就听到有人叫她。小樱回过头,看到两个死神正坐在路边的茶摊向她招手。其中一个还起身向她这边迎过来。 两个她都认识,站起来那个正是之前总缠着她比剑的内山良平,坐在那里微笑的则是五番队的副队长蓝染惣右介。 小樱便过去行了礼:“蓝染副队长,内山前辈。” 内山良平道:“倒是少见小樱你出来逛街。” “唔,只是顺路帮同学带点东西。”小樱亮了一下手里的纸袋,“内山前辈怎么在这里?” “我跟副队长出来办点事。” “原来内山前辈毕业之后是去了五番队啊。”小樱跟内山除了比那几次剑之外并没什么交情,也没有打听到他去了哪里。这时听他这么说,才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蓝染手臂上系着的副队长臂章。 蓝染笑了笑,“小樱姑娘今年也是四回生了吧?” 小樱点了点头。 蓝染扫了一眼她腰间的斩魄刀,“我听说小樱姑娘遇上点小问题?” 看起来不光是真央,就算外面的人,大多也知道她有一把不能解放的斩魄刀了吧。小樱跟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刀,笑道:“多谢蓝染副队长关心,我没什么。” 蓝染依然一脸温和笑容,道:“不用客气,小樱姑娘可是我们队长亲自说要的人,需要帮忙的话只管开口。” 想起那个一头金发笑容古怪的家伙,小樱有点哭笑不得,“哪里,平子队长不过是跟我开玩笑而已。” 蓝染点了点头,笑出声来,“可不是?平子队长最爱开些不着调的玩笑了。” 内山就皱起眉,悄悄道:“副队长,我们这样背后说队长坏话,不太好吧?” “哪里是背后?”蓝染伸手一指,“队长大人这不是在么?” 小樱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旁边水果摊上那个假装买苹果的男人,可不就是五番队队长平子真子。只是这时将队长羽织反穿着,又把一头长发塞在衣服里面,看起来十分怪异。 内山有点目瞪口呆。 蓝染摇了摇头,“队长,你的变装术真是太差了。” 被叫破行藏,平子也就不在掩饰什么了,真的买了几个苹果,走过来,一人分了一个。“我只是突然想吃苹果而已。” ……买个苹果还用变装吗? 小樱拿着那个被他塞在手里的红苹果,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觉得这个人真是和自己八字犯冲,每次看到他都会发生些状况之外的事情。 蓝染倒是大大方方地收了,站起来,道:“队长吃完苹果就早点回去吧,还有一堆队务要处理呢。我们也继续巡逻去了。” 说完向平子行了个礼,招呼了内山一声,就沿着大街走了。 他一走,平子脸上那稀奇古怪的笑容就收了起来,皱着眉,嘟哝了句:“……真糟糕,还是中了他的圈套。” 小樱有些没听清,问:“什么?” “没什么。”平子很自然地拿过她手里的纸袋,“我送你回去。” “诶?”小樱有点反应不过来。 “诶什么?”平子哼了声,“反正都被他看穿了,也没什么好装的了。我对你啊,真的是很感兴趣。一直都很想找机会多亲近亲近呢。” 小樱依然没反应过来。 虽然她听男人们的甜言蜜语都听得发腻了,但这位这是个什么意思?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她愣着没动,平子索性就拉过她的手,牵着她往真央方向走去,一面絮絮叨叨,“我说你啊,也没个戒心,这里可是很多坏人的,没事不要乱跑。不要以为京乐那老酒鬼真的能护你周全……有些人看着笑眯眯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把你吃得连渣子都不剩……” 小樱都走出半条街才回过神来,连忙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平子队长。” 平子停下来,“怎么?” “那个,多谢你。我自己回去就好了。”小樱道了谢,就想伸手拿回自己的纸袋。 平子把纸袋举高,重复了自己之前的话:“我送你回去。” 小樱个子本就娇小,哪里拿得到,又不好跳起来抢,只能为难地看着平子,“平子队长,好意我心领了。这里离真央也没多远,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要让他送回去,明天且不知要再传出什么流言来呢。 平子皱了一下眉,“为什么不想让我送?” 小樱叹了口气,“队长大人又为什么非要送我?” 平子挑起眉梢,“我没讲过吗?你长得真的很像我的初恋女友呢。” 小樱闭了嘴。 看她不高兴,平子倒底还是没有坚持继续送她。把纸袋还了她,又轻轻加了句,“斩魄刀的事,别听他们胡说。是你自己的,就是最好的。” 原来他是真的一直都留意着她的。 小樱心情一时有点复杂,应了声,又道了谢。 “叫你来五番队的事,我不是开玩笑的。”平子走出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咧出个灿烂的笑容,“还有,苹果记得吃掉。很甜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记得死神里这种不能解放的斩魄刀是不是有专用名词了~ 总之 我很喜欢平子~ 66重逢 真央的最后两年,实战课程的比重渐渐增加了,就很有些人想等着看小樱的笑话。 毕竟眼下真央拿到斩魄刀的学生里,也就只有她的刀不能始解了。都不能解放,还算什么斩魄刀?怎么可能是别人的对手? 但小樱就偏偏靠着白打、剑术和鬼道稳稳立于不败之地。反而成为老师们用来教育某些学生不要太过依赖斩魄刀的特殊能力的教材。 很多人不服气,明里暗里都有人找小樱打过好多次,确实打不过她。所以除了私下里骂几句,也没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毕业前夕,小樱他们跟着死神们去现世实习。 算起来,离她去世还不到十年,但现世已经天翻地覆。幕府已经彻底消失了,天皇把都城迁到了原本的江户,改了名字叫东京。 小樱站在半空里,看着下面一条条似曾相识,却又似是而非的街道,心情颇为复杂。 带她的死神叫阪木,早就见多了这种新手初回现世的表现,并不催促,反而问:“有想见的人吗?在附近的话,可以顺便去看一眼。”顿了一下,又补充,“不过,也就只是看一眼。你明白的。你已经死了,已经不在他们的世界了,跟这些还活着的人,也再没有什么关系。” 小樱静了半刻,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他在哪里。” 她最后收到斋藤一的信,他在会津作战。既然现在是新政府胜利了,就代表他们输了。就算他没死在战场上,只怕下场也不会很好。不知道更好。那她才可以一厢情愿地认为他活得很好。 阪木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其实,你马上就要毕业成为一名死神了,也不好跟现世的普通人有太多牵扯。前世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毕竟,就算他们也去到尸魂界,你也未必能找得到。” 这一点,小樱的体会真是太深刻了。 小樱便不再说什么,跟着阪木一路飞纵,去处理一个可能马上就会虚化的地缚灵。 等他们魂葬了那个灵,正准备回去跟其它人会合时,就听到附近一所房子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孩哭声。 小樱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阪木也跟着停下来,脸上浮起抹微笑,“有死有生,有这样的轮回,世界才完整。” “我可以下去看看么?”小樱问。 阪木点了点头,她便落在那家院子里,站在樱树的树枝上往里看。 只一眼,就从树上栽了下去。 吓得带阪木连忙跟着跳下来扶,“怎么了?” 小樱失魂落魄地向前走去。 那个她到死都盼着能再看一眼的男人,正站在廊下。 依然高高瘦瘦,头发剪短了,面容多了几分沧桑,眼神却更显凌厉。这时表情有些焦急,又有些欣喜。 小樱觉得自己喉咙有点发紧,明明在心里念过千遍万遍的名字,却哽在那里叫不出来。 ……阿一。 阿一阿一阿一阿一阿一…… “藤田先生。”喜气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小樱侧过身,见一个胖胖的中年妇人正抱着一个襁褓从里面出来,满脸笑容地将襁褓往斋藤一身边递,“恭喜恭喜,是个大胖小子。哭得可响亮啦,将来一定会健健康康生龙活虎。” 斋藤一伸过手,从小樱的身体里穿了过去,接过那个襁褓,看着还在张着小嘴哇哇大哭的婴儿,眉眼稍稍柔和了一些,低低道:“阿勉。” 中年妇人没听清,追问了声:“什么?” “这孩子的名字,叫做勉。”斋藤一目光柔和地注视着手里的婴儿,道,“希望不论以后是什么样的时代,他都能努力地活下去……” “真是个好名字。” 中年妇人一迭声地说着吉祥话。 小樱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她就站在这里,他就站在那里,他还记得她的话,把儿子叫做阿勉,但却看不到她,听不到她,碰不到她。 他们……的确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 小樱哭得很伤心。 她刚刚还在想只要他好好活着就好,但这时看到他的确还好好活着,甚至结了婚,有了儿子,她却只觉得伤心。 阿勉……那本该是她的阿勉…… 阪木伸手拉起她。目光里带着点同情,声音却很严厉,“你已经死了,什么都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 是的,她死了。 当初那个丹波的花魁樱吹雪最终还是没有等到阿一回来,已经死了。 她怪不得他,却依然觉得心口像是被掏空了,只是痛。 见小樱并不说话,只是不停流泪,阪木皱起眉,冷冷道:“如果你想留在这里变成虚,我不介意现在就杀了你。” 小樱心神一凛。 突然就想起见过的那些虚,那些心口有个空洞戴着苍白面具的怪物。 原来……它们就是这么来的…… 原来……它们只是心死了的人…… 小樱下意识地揪紧了胸口。 阪木叹了口气,再次提醒,“记得你现在的身份。” 眼下的小樱,是濪灵庭真央灵学院的六回生,死神预备役。 小樱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抬起眼去看自己心爱的男人。 他已经进了屋,陪在自己的妻子身边。妻子是个脸圆圆长得十分喜气的女人,正抱着儿子,侧头不知跟他说了什么,满脸笑容。 一片温馨幸福。 小樱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这样就好。 这样……就…… 小樱没敢再看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小樱从现世回来,就像换了一个人。 虽然每天还是照常上课,交给她的实习任务也完成得一丝不苟,但整个人却一点活力也没有。 虽然以前她也是个安静低调的人,但眼下显然已经不是那种让人跟着感觉安宁的温柔静婉,而是透着种心如死灰的死寂。 就像……山南死后的明里。 小樱终日恹恹地,什么也打不起精神来,就连毕业择队这种大事,也只在意向书上写了“服从分配”。 她是不在乎,主管毕业生分队的老师可就头痛了。 真央谁都知道小樱是八番队和五番队都想要的人,如果是她自己选的还好说,她自己没选,这怎么分配都会得罪人,还是得罪队长级的人,叫老师怎么不头痛。 叫她来做了几次谈话,她都直接一副乖巧温顺的样子,说“我听老师的。您觉得我适合哪里就去哪里。” 老师怎么敢开这个口? 若是她的能力有哪方面比较突出,或者有哪里明显不足,倒还好说,偏偏这孩子各项技能都十分均衡,能文能武不偏科,唯一的缺陷就是她的斩魄刀。但她用这把不能解放的刀在同级的学生对战中却愣没输过。所以要说她适合去哪里……真是哪里都适合。 但……如果真是随便让她去哪里,只把京乐队长和平子队长就能来把整个真央掀个底朝天吧? 所以老师犹豫着,纠结着,就把这事拖了下来。 结果八番队入队考核那天,小樱没出现。五番队入队考核那天,小樱还是没出现。 平子真子有点不高兴。翻了翻她这段时间的记录,就让人把阪木请了来,问当时在现世发生了什么。 小樱这样的美人,当时情绪又崩溃得那样厉害,本来就令人印象深刻,何况阪木前不久才被京乐队长叫去问了一次,记忆犹新,连忙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平子听完了静了半晌,才打发阪木回去,自己又坐在那里,撑着头,屈指敲了半天桌子,末了拿起张入队申请表,就跑去找小樱了。 对于平子队长亲自来找,小樱有些意外,但也并没有太多热情。 平子也没什么废话,直接就把入队申请表拍在她面前,“填了。” 小樱扫了一眼,抬眸看着他:“平子队长……” “如果你所谓必须成为死神的理由只有这点程度的话,就来五番队吧,我派你去现世常驻。你什么时候受不了虚化了,我再一刀结果你。” 小樱愣了愣,“平子队长……” “反正这么点小事都经不住,在别的番队除了添乱也做不了什么。我就勉为其难成全你好了。” 听出来平子的话里有激将的成分,但却没办法反驳。 小樱抿了抿唇,她自己也明白,她这段时间的确过得太颓废,只怕让很多人失望了。相对于其它人的冷嘲热讽或者不闻不问,平子真子还能来激一激她,已经算很看得起她了。 小樱正正经经向平子行了礼,“多谢平子队长。” “那就填了这个。”平子趁机又把入队申请表往前移了移。 小樱只犹豫了几秒钟,便拿过笔墨,在入队申请上端端正正签了自己的名 作者有话要说:真奇怪……我发了一万次都没发上来,请编辑帮忙发的 结果自己上来修改倒是没问题……狂汗…… 67入队 知道小樱要去五番队,京乐队长也并没有不高兴,至少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笑眯眯问她,是真觉得五番队比较合适呢,还是平子队长答应了她什么条件。 小樱想了想当日平子队长来找自己的事,一时倒也不好说是因为感激,还是根本对去哪个队都无所谓,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京乐队长便又问:“你真想去现世?” 小樱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没那个必要了。” 语气艰涩,却是真心话。 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已经死了。 再去现世……其实也是什么也做不了,徒添伤感而已。 京乐队长就点了点头,“你能想明白就好。以前那些事,该放就放了吧,以后,还是得为自己多打算。” 小樱应了声,京乐又捉了她的手,笑得眉眼弯弯:“真的不考虑来八番队么?真的去了五番队,领了差事,以后要找你喝酒可就没这么方便了。” 小樱有点无言,“难道在八番队就能整天没事只陪你喝酒吗?” 京乐一本正经地点了头,“我可以把这个当正经工作安排给你。” 小樱一滴大汗,“我还是去五番队吧。”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护庭十三队各队根据传统和队长的喜好各有不同的新人入队仪式,但大多还是会当成每年的大事来办,若那一年有出色的人物,就格外热闹。 今年的五番队就是这样。 樱吹雪虽然算不得什么百年难见的天才,但早先两位队长都放话招揽的消息也传得沸沸扬扬,结果没想到她身为京乐队长的情人,却来了五番队。这就有足够多可供议论的话题了,何况她艺妓出身,又是那样的美人,简直从头到脚都是聚焦热点。 大家都等着看热闹,心思却又各有不同。 有看不起她的出身不屑与之为伍的。也有嫉妒队长看重她,打算一开始就给她个下马威的。也有单纯等着看漂亮姑娘的。 当然也有内山良平这种以前打过交道知道小樱实力,真心欢迎她的。 不管打着什么主意,等到小樱真的进了队舍报道,还是让所有人惊艳了一把。 明明都是一模一样的黑色死霸装,她穿起来却像是华美绚丽的礼服,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小樱素面朝天,巧笑嫣然,就算万众瞩目也丝毫不见拘谨窘迫。她早已不是那个被人注视就会慌乱地跳错动作的小学徒,如今的小樱,高贵从容,仪态万千。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说不出的温婉优雅,却偏偏又在那优雅中恰到好处地透着种妩媚,勾得人心头发痒。 花魁的风姿并不一定只能艳妆华服才能表现,它已像一种习惯,早已融入了血液骨髓。 小樱也并非不想低调,但有种种传言在先,她是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不如就打起精神,直接展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她知道肯定平子队长对她另眼相看一定会招人非议。 那她便正该告诉所有人,她当得起! 小樱的出场极度震撼,初见的人不说,连内山良平这样见过她多次的熟人也红着脸怔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在真央的时候只觉得她漂亮,没想到同一个人只是神态不同就可以漂亮得这样勾魂摄魄。 内山良平打理了一下周围其它人的神色,忍不住找了个机会悄悄提醒小樱。这样高调亮相美则美矣,只是……怕有人会因而误会她是以色事人,才会得到队长的青睐。 小樱笑起来,“我会当夸奖来听的。” 她这一笑,便有如夜樱初绽,美伦美焕。 内山良平不由得又失神了片刻,才皱起眉来,道:“但明明不是……小樱姑娘的剑术那样好,如果被人这么误会,也未免太可惜了。” 小樱继续笑道:“内山前辈以为我如果蒙着脸直接先找人打一架,就能消弥世人对我的偏见吗?” 内山良平沉默下来。 不太可能吧? 其实就算小樱在真央时那么韬光养晦,大家未必就真的能对她公平。他自己不也在根本不认识她的时候就跑去想教训她?就算她用成绩证明了自己并不是靠脸吃饭的,但能像内山这样真正接受的又有多少?后来她的斩魄刀出问题大家不照样冷嘲热讽等着看笑话? 说到底,大家并不是不喜欢一个女人长得漂亮,而是觉得小樱站错了位置。 一个艺妓妄想成为死神,并且还得到上位者的认可,这才是她的错。 若她是四大贵族家的小姐,再怎么美貌如花,再怎么让队长们争风吃醋,大家都只会觉得理所当然,甚至艳羡不已。 一方面鄙夷她的出身,一方面嫉妒她的际遇,这才是大部分人看不起小樱的原因,至于她的实力,是好是差都会完全被无视掉。 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有识珠的慧眼,也不能指望别人都有内山这样输了就心悦诚服的胸怀,而“熟悉了解之后自然会接受”这种事更加只会是极少数。 这一点是永远改变不了的。 小樱自己再清楚不过。所以看到内山心情低落,倒反过来安慰他:“有人骂我以色事人,至少证明他也觉得我漂亮,这对女人来说,可算是一种荣誉呢。” 内山又好气又好笑,“嘛,你自己想得开就好。” 有什么想不开? 小樱再次微笑。 两世花魁,她最不缺的就是被人嫉妒,应付这种事再容易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还是很爱阿一! 68庆祝 果然到了晚间的迎新宴会上,就有人趁着几分酒意,向小樱道:“听说樱吹雪小姐以前是有名的花魁,今天这么热闹,何不跳个舞来助助酒兴?” 一边说还一边跟旁边的人挤眉弄眼,摆明不怀好意。 愚蠢!内山虽然一早就知道有人会和小樱过不去,但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就跳出来,也不看看什么时间什么场合。队长副队长还在呢。虽然队长平常御下宽和,又说过宴会上不必拘泥身份,开心就好,但也没有真的就拿第一天入队的同僚,甚至还是队长亲自去招揽来的人来开心的道理。 不过,要不是蠢人,也不会这么第一时间抢这风头了。 内山沉着脸,正要给小樱打抱不平,就听到副队长的声音响了起来。 蓝染依然是平素那样温和的笑容,随手指了身边一个死神,道:“说起来,你记得山田君在入队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之前要小樱跳舞的人怔了一下。连带其它人也安静下来。 蓝染又指了另一个,“那你知道铃木入队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没有人回答。 这种问题,怎么可能有人知道?再说了,谁在乎这些人以前是干嘛的? 蓝染就笑起来,道:“在一起几十年的老队友,你们都不知道人家的过往,对一个今天才入队的新人,倒是打听得很清楚嘛。可见人还是要长得漂亮才行啊。” 后半句就带上了玩笑的意味,当即就有不知道是真的觉得好笑,还是只是捧副队长的场的人笑起来,之前那人也有点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蓝染这才摆出正经的神色来,道:“但不拘以往是做什么的,今天能在这里,便只是五番队的死神了,和你和他又有什么区别?若是真的计较起来,凡流魂街进来的人,谁身上没那么点往事?你们能容得下队友以前杀过人放过火,倒容不下人家以前唱过歌跳过舞?” 之前几个起哄的人都红了脸,不知心思如何,表面上却都恭敬地应了声。 宴会上闹了这么一出,不免有些冷场,就算几个老成的努力想活跃气氛,也总归不像之前那样热闹了。 内山不由得暗叹了口气,转头去看小樱,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座位上了。内山担心地站了起来,正要出去找,便见小樱正从外面进来,脸色也还好,看起来并不像躲出去伤心了。 内山才松了口气,就听有人问:“小樱姑娘这是去哪里了?” “不是说要助兴吗?穿死霸装跳舞看起来未免太奇怪了,一时也来不及换衣裳,我就去找了把三味线。”小樱笑眯眯的亮了亮手里的三味线,“不如我弹几个曲子来佐酒?” 蓝染刚刚才将那些不安份的弹压下去,没想到她自己竟然这样毫不在乎地又提起来了。一时间倒没人接话。 小樱也不等大家有什么反应,坐回自己的位子,便开始弹了起来。神色自若,表情专注,技艺自然更是纯熟得无可挑剔。 知道在座的大多是粗人,所以小樱挑的是首轻快热情的曲子。一开始还有些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渐渐就安静下来,诺大的厅中只闻三味线那独特的旋律。这寂静一直持续到小樱一曲弹完一两分钟之后,才被平子真子的掌声打破。 队长带了头,掌声就响成了一片。 还没等掌声落下,平子真子就凑到了小樱身边,问:“你会弹这个吗?”说着哼哼了一小段旋律。 像是她以前学过的一首关西小调,小樱就试着弹了弹,平子点着头,一迭声地道:“对对对,就是这个。以前啊,每到丰收的时候,大家就唱这个,围着篝火跳舞。真是让人怀念啊。” 小樱就笑着从头到尾弹了一遍,弹到中间部分的时候,平子已合着琴声,拍着手,跳起舞来。 庆祝丰收的舞蹈总是欢乐愉快的。 气氛一下子就被带动起来,大家推杯换盏地喝酒聊天,甚至也有几个人跟着队长一起跳舞。平子上一次跳这舞,都不知几百年前了,动作本来就已经记不全,几个人一起哄,索性就乱来一气,简直就是群魔乱舞,笑倒了一片。 小樱拨着琴弦,看着那群胡闹的家伙,眼睛渐渐湿润了。 眼前的人影晃动着,渐渐模糊,又似乎渐渐和记忆里的某些影像重合起来。 那些人…… 那个人…… 眼泪掉在手背上,小樱忽地惊醒,回过神来。 好在平子刚好做错动作整个人跌在地上,大家难得有取笑队长的机会,正满堂轰笑,并没有人注意小樱这边。 小樱也就装作也在大笑,不着痕迹地拭了眼泪,然后深深吸了口气,继续弹下去。 宴会有那么一点点不和谐的声音,但总体说来,还算是皆大欢喜。几个平素好酒的一直喝到了半夜。 小樱回去得很早。 她现在和五番队这些人实在算不是熟悉,而且很多人摆明了不待见她,她也没兴趣一直在那里卖乖讨好,该做的事情做完,觉得差不多就找了借口退了席。 说是回去,其实也就是在五番队的宿舍里。 她如今孑然一身,也懒得另找什么房子,从真央的学生宿舍出来,就搬到了五番队的队员宿舍。 京乐倒是说过要把之前他们见面那个小院子送她,但小樱想了想还是没要,京乐也就没坚持。 住队舍的女队员不多,小樱单独住一间房,也不知是不是上面有特别照顾,位置大小朝向都不错,虽然就是普通房间,说舒适是说不上,但胜在方便。 但她洗了澡准备睡觉的时候,听到有人敲窗,过去一看才知道别人也很方便。 平子真子拎着个酒瓶,窗户一开,没等她说话就自动自发地跨了进来。 小樱有点无言,“队长,你这是……” 平子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入队庆祝,”顿了一下,又眨了眨眼,补充,“单独的。” 小樱叹了口气,看样子也没那么好打发,不如索性陪他喝完那瓶酒了事。反正那么点酒也算不得什么。便没再说什么,去找了两个杯子来。 两人就坐在窗前,就着月光,倒满了两杯酒。 平子举起杯,“欢迎你。” 小樱跟着喝了,又帮他满上,“刚刚……多谢队长。” 平子眨了眨眼,咧嘴笑了,“你要谢的人不是蓝染吗?” 小樱也笑了笑,“副队长自然是要谢的,但还是得谢谢队长。”若不是为了她,平子这样的人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想起什么丰收舞吧? 平子便不再推辞,笑着喝了那杯,“你的三味线弹得真好听。” “谢谢。”小樱微微垂了头,伸手过去斟酒。 “但是,蓝染明明已经帮你压下去了,你自己为什么还要再提起来?” “副队长是一片好意。但是,那些人本来就对我有了偏见,就算因为他那番话不再当面议论这件事,就真的能忘记我的身分么?”小樱抿了口酒,缓缓道,“所以,便是要让他们知道,随便讲,我不在乎。” 平子眼中微微一亮,却挑起一边的眉来,追问:“真不在乎?” “我本来就做过艺妓,光明正大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好在乎?”小樱笑了笑,“再说了,被说几句而已,又不会掉肉。” 平子也笑起来,“那像今天这种事呢?不觉得被冒犯吗?” 小樱静了静才道:“如果是一群身份背景都一样的朋友在一起喝酒,其中一人知道另一人擅长歌舞,便请他表演助兴,你会觉得是冒犯吗?” 虽然今天那个人明显来意不善,根本不能和朋友之间打趣相邀比。但平子略一想,就明白小樱的意思。若真是平等的朋友,酒酣时歌舞助兴自然算不了什么,就像他刚刚跑去跳那个舞,就算有人会觉得好笑,却也没有人会因而看轻他。正是因为先介意了小樱的身份,才会觉得要她跳舞是一种冒犯。原来他倒还不如小樱自己豁达。 平子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正经向小樱行了礼:“你说得没错,在意的其实是我们。抱歉。” 小樱可不敢生受这礼,连忙还礼回去,“队长可不要这么说,队长和副队长对我一片关照维护之心,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房间不大,他们本来就坐得挺近,这么匆忙间两相行礼,头都几乎凑到一起去了,倒让两人都微微怔忡。 平子先笑起来,坐直了身子,把这在不在乎的问题丢到一边,改问:“你还想去现世么?” 小樱也坐了回去,轻轻摇了摇头。 “那刚刚哭什么?” ……原来他看到了!小樱蓦地抬起眼来,却正对上平子的目光。 没有平素的不着调,也没有训话时的严肃,这个时候的平子,眼中一片温柔。 小樱下意识地垂下眼来,不敢再看他。 平子用鼻子“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还在等答案。 小樱抿了抿唇,轻轻道:“只是想起了一些人。有他,也有别的人。” 平子对这答案不太满意。 但小樱没有要多说的意思,他也没指望一次就能盘根究底,便不再问,摇了摇酒瓶,把所剩不多的酒分倒在两个杯子里,道:“好吧,今天晚上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当时拿着入队申请去找你的人是京乐队长,你会去八番队吗?” “不会有这种如果的。”小樱勉强笑了笑,“京乐队长不是那种会替别人做决定的强势的人。” 平子板起脸来,“你对这种做法有什么不满吗?” 小樱摇了摇头,“我很感激队长。” 平子对这个回答也不太满意。但最终也没再说什么,闷闷喝了那杯酒,依然从窗户跨出去,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jj真是随时都有新抽法,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在提醒我,“你要先注册才能发表文章” 我都注册多少年了-_- 69队首室文书 小樱在五番队的工作是队首室文书。主要工作内容是负责协助队长处理日常事务;各种文件的起草、装订及传递;信件和公文的签收、传递;还有文件的回收整理存档;以及会议记录等等。差不多相当于后世的文秘,基本上算是比较轻松的工作。小樱本来以为是平子真子有意照顾,但第一天去队首室上班时,发现平子也很意外。 平子真子并不是一个有严格作息时间观念的人,当他不知哪里混了大半个上午,晃晃悠悠地走进队首室,发现队首室已经收拾得井井有条,而小樱正把一摞待签署的文件放到他的办公桌上,见他进来便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队长。” 平子有些吃惊地眨了眨眼,“你怎么在这里?” 他身后的蓝染副队长解释,“小樱姑娘从今天开始负责队首室的文书工作。” 平子扭头看着他,“哎呀,做这种安排之前,至少要先通知我一声嘛。”听起来像是抱怨,表情却看不出喜恶。 蓝染推了推眼镜,温和地笑道:“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么?” 平子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拉开椅子坐下来,清了清嗓子,“惣右介你这样假公济私可不好啊。” ……也不知是谁先假公济私的。 蓝染依然只是笑了笑,道:“是小樱自己填了希望从事文职工作我才安排的。” “哦?”平子抬眼看看小樱,没再纠缠这件事,只道,“去泡个茶来吧。” 一副不太赞同这样安排的样子,却很自然地就使唤上了。 小樱应了声出去泡茶。 为队长副队长奉上热茶之后,便坐到旁边自己的位置,拿起一份文件静静翻看起来。 平子一面喝着茶一面和蓝染讨论了几件队务,似乎跟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蓝染倒是多看了小樱几眼,但也没多说什么,事情汇报完就出去了。 队首室里便安静下来。小樱偶尔起身为平子添上茶水,此外便只是各据一方,低头做事,并无多话。 一直到小樱将今天需要队长过目的文件整理出来送到平子的办公桌前,平子才轻轻道:“茶泡得不错。” 小樱在茶道上是下过功夫的,也不多作谦逊,低头道了谢。 平子又问:“会做饭吗?” “诶?”小樱对这一问就有点反应不过来,怔了一下才轻咳了声,“……勉强……” 她虽然也是出身贫苦,但从被卖在店里就没操心过衣食住行,还是赎身之后跟斋藤在一起才开始学着做家务。虽然后来有帮着照料新選组众人起居,又照顾病中的冲田,但要说做饭……还真的只是勉强可以吃而已。 平子也怔了一下,然后就笑起来,道:“也是,哪有人能十全十美的。” 小樱微微抿了抿唇,没接话,也没表示以后会在这方面用功。 毕竟她只是个文书,做饭又不在她的工作职责内,犯不着那样讨好。 平子也不知有没有看出她这小心思,顿了一下,就转移了话题,问:“你还没放弃?” 小樱抬起眼看着他,挑了挑眉,表示不解。 于是平子补充:“我说找人。” 他既然起了要拉到她五番队来的心思,多少也要打听一番的。小樱为了找人才做花魁,为了找人才考真央,这都不是什么秘密。 小樱点了点头。 虽然她也知道希望渺茫,但若不亲自找找,她总是不甘心。 就好像…… 她也总是要亲眼见过,才能真正真正彻彻底底地明白,她和斋藤一,已经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想起那次见面……小樱心头还是忍不住隐隐作痛,不自觉垂下眼来。长长的睫羽掩去眸中浮上的凄婉。 平子静了片刻,才把签好的文件给她,“送去各小队吧。” 小樱接过文件,行礼应声。 平子在她临出门时,才忽又叫住她,“真想继续找下去的话,下个月席官考试就用点心吧。” 小樱有点意外地回过头。 平子用手撑着头,懒洋洋看着一封信,语气轻飘飘的,“尸魂界的人口资料库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查阅的。” 小樱恭恭敬敬地再次鞠躬行礼,“是。” 护廷十三队是个崇尚力量的地方,向来以战斗为荣,所以若是有人在就职意愿上填“文职工作”,一向都会被当成懦弱的表现。唯一例外的大概只有长年负责后勤医疗的四番队。但四番队向来也被人看不起,只是碍于人人都可能会得病,没谁敢挂在嘴边说而已。何况据说四番队的卯之花队长看着笑眯眯,其实不论是实力还是性格都非常恐怖。 小樱虽然不是四番队的人,但是在她自己申请担任文书的事情被传出去之后,大家似乎意外地都觉得理所当然。 不怀好意的人当然觉得她就只能躲在那里整理文档端茶送水,最好不要出去丢人现眼拖后腿。而熟人朋友则觉得她的刀不能解放,战斗时始终还是会吃亏,能呆在安全的地方当然最好。至于想看热闹或者想看美人的,那就更没有意见了。若她在别的小队,总会有各种任务,少不得满世界跑,哪有现在方便?只要去队首室,就能看到那小美人安安静静坐在那里,运气好还能说上几句话呢。 有一点,所有见过她的人都得承认,不论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但凡有她在的地方,总是赏心悦目的。她甚至无需刻意表现,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自然而然地就呈现出让人觉得最舒服的姿态。 平子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平常隔三差五不着调的队长大人开始每天准时进入队首室,不管有没有在认真工作吧,总之一定会混到下班时间,偶尔还会看情况加个班什么的。 在发现队里很多其它人也开始有意无意没事找事地往队首室凑之后,平子大人索性就恨不得连吃饭睡觉都呆在队首室寸步不离了。 对这一点,八番队的副队长矢胴丸莉莎十分羡慕,拉着小樱的手道:“早知道你有这种能把队长定死在队首室的能力,我就是抢也要把你抢来八番队。你都不知道我们每天找偷溜的队长找得多辛苦。” 想想京乐那个比平子更不着调的样子,小樱不由得一滴大汗:“京乐队长的话,我想……大概在队首室放个酒坛子就可以了。” “也是。”矢胴丸笑起来,左右看了看,就凑到小樱耳边,压低声音问,“你和平子队长……到了什么阶段了?” “诶?”小樱意外地眨了眨眼。 矢胴丸伸出手指做了个暧昧的手势,“别装傻,你们不是已经这样了吗?” 小樱并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也不是没开过有颜色的玩笑,但矢胴丸这一问,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有点心慌,伸手拍掉了她的手,“没有的事。” “咦?”矢胴丸拖长了声音,“难不成你还真喜欢上我们队长了?” 京乐队长…… 小樱微微皱了一下眉。 说起来,虽然是京乐一力劝说她来做死神,但自从她进了真央,他们之前的关系反而不如之前亲密了。京乐最多也就是给她写点情书,或是喝多了抓着她叫小樱樱,其它并无逾矩。 小樱不知道京乐那边怎么想的,但对她来说,京乐一开始就是一个客人,然后是一个热心的好客人,她向他求助,接受他的建议,敬重是有的,感激也是有的。但要说别的感情……还真是没有。一方面是她还记挂着阿一,再者说,还没发展出什么来呢,就先知道了他的身份。然后就流言四起。她接受京乐关照她的好意,却不能真的就自以为是得寸进尺给别人添更多麻烦,所以自己就先掐住所有的可能。京乐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跟她说,“说到底,我们也就是这样的关系而已。” 那就这样好了。 偶尔见一面,弹弹琴喝喝酒,就像一对多年老友。 矢胴丸打量着她的表情,“也不像啊,你要喜欢京乐队长,还去什么五番队?” “都是没有的事。”小樱咳嗽了两声,“矢胴丸副队长今天是特意来找我问这些的吗?” “啊,当然不是。”矢胴丸拖起她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哟,你们开学了吗? 70女性死神协会 矢胴丸带着小樱去参加了一个叫女性死神协会的组织的聚会。 顾名思义,这是一个全部由女性死神组成的组织。 虽然按道理说,拥有灵力的几率男女都一样,但不论是考入真央的学生,还是最后成为死神的人,女性总是少数。 原因当然是各方各面的,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最后能站在这里的女人,都不简单。 眼下小樱面前的,有二番队队长兼隐秘机动总司令,兼第一分队刑军总括军团长,也是尸魂界四大贵族之一四枫院家的第二十二代当家四枫院夜一。 四番队队长兼瀞灵庭综合救治所院长卯之花烈。 八番队副队长矢胴丸莉纱。 九番队副队长久南白。 十二番队副队长猿杮日市里。 就连那个趴在卯之花队长脚上要糖吃的那个粉色头发小女孩,据说也是新任的十一番队副队长。 两个队长,四个副队长,剩下几个也是靠前的席官……这阵容实在让小樱大为震惊,忍不住悄悄问矢胴丸:“这样的场合,带我来合适吗?” “有什么关系!”回答的却是四枫院夜一,这位身材高挑皮肤微黑的美女队长爽朗地笑着,一把就搂住了小樱的肩,拖她在桌前坐下,“这又不是队长会议,我们这是女性死神协会,只要是女人就可以来。说起来,最近整个瀞灵庭,最出风头的女人可是非你莫属,找你来当然合适。” 旁边马上就有人倒了杯酒来,“可不是吗?我们都久仰吹雪小姐大名呢。” “听说你用不能解放的斩魄刀打遍真央无敌手?” “你跟京乐队长到底怎么认识的?” “京乐队长还好说,我比较好奇你怎么被平子队长看上了?” 等小樱把这一轮的问题都应付过去,酒都喝了一瓶,大家也更加熟络起来,话题也不再拘于盘问小樱,开始海阔天空起来。 小樱偶尔也插两句,大体还是听的时候多,越听就越无言,果然不管多强大的女人,聚在一起时都还是八卦属性占据上风。 虽然她们一再跟小樱强调,女性死神协会是为了保障在死神里作为弱性群体的女性的权益,是为了给广大女性同胞谋求更好的福利,但很显然,这次聚会,除了喝酒和八卦之外,根本什么有意义的事都没干。 而且没有男人在场,这些女人喝起酒来简直毫无形象。 到结束的时候,大半都已经醉得东倒西歪了。 好在小樱对喝酒这种事,是既有实力又有经验,又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多少有几分保留,到最后勉强还算有几分清醒。 出了酒店没多远,四枫院夜一拖着几个还没尽兴的跑去喝第二摊了,小樱只好和几个清醒一些的把喝醉的送回去。 小樱送矢胴丸。若是索性醉得不省人事还好些,就怕这样深一脚浅一脚找不着北,却又偏偏手舞足蹈不让背不让抱和。而且这还是个副队长,真发起酒疯来小樱也不是她的对手。只能顺着她哄着她,半扶半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弄回去。 结果矢胴丸还拖着她不让走,随手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塞在她怀里,眨着眼暧昧地说:“绝对精彩,回去好好学习学习。” 小樱有点无言,这连看都没看随手拿起来的书,她大概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精不精彩?但也不好跟喝醉的人计较,只好应着声先收下,又拿出应付客人的精神来把她哄睡了,这才得以脱身。 回到自己的房间,也没精力做别的了。毕竟小樱自己也喝得不少,刚刚又没少费力气,匆匆洗漱一番,拖出被子来,都顾不上铺好,趴在上面就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小樱因为酒后的口干醒来,才发现有点不对。 她好端端地躺在被褥上,被子也盖得好好的。 桌上的灯还亮着,有人正坐在那里。 从小樱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白色羽织背部的那个大大的五字。 ……队长羽织? 小樱微微皱起眉来。 “哦,你醒啦。”桌前的人转过来,可不正是平子真子? “队长?”小樱连忙坐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平子本来正拿了本书在看,见她起来,便放了书,倒了杯水过来,“怎么喝成这样?喝口水?” 完全没有要回答小樱问题的意思。 小樱正渴着呢,也就没有推辞,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目光落在平子刚放下的书本上。大半夜的跑到她这里来看书?这也太奇怪了吧? 平子的目光跟着看过去,嘴角就咧出抹诡异的笑容,再次拿起那本书,从自己刚看到的地方念起来:“……月光照在少女玲珑浮凸的身体上,红色的绳子勒紧了光滑白皙的皮肤,她的*和私.处都突显出来,散发着一种*的味道……少女看着渐渐走近的男人,露出了又绝望又期待的表情。男人左手拿着蜡烛,右手拿着皮鞭,‘选一个吧。’他说。……” ……这是什么? 小樱不解地睁大了眼,又因为那越来越露骨的描写红了脸。 她看向平子的眼神又是窘迫又是羞恼,甚至还有些不安。 平子队长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可以用这样一本正经的语气读这种东西?他到底想做什么? 察觉了小樱的神态,平子停下来,合上书,伸手轻轻弹了弹封面,咧嘴笑道:“……原来你喜欢看这种书?” 小樱莫名其妙,“不是平子队长带来的吗?” “不是啊,我来就在桌上了。”平子啧啧嘴,“你不想承认也不用栽赃给我吧?” 小樱想起来了,这是矢胴丸塞给她那本书。 ……到底是想叫她学习什么?! 早知道是色.情小说就不该那样随便扔在桌上的,但却也不好再解释了,不然只怕平子又会说她栽赃。 小樱干咳了声,试图转移话题:“队长你到底来做什么?” “啊,没什么。”平子说,“只是见你醉醺醺地回来,有点不放心就跟来看看。” 小樱就行了个礼,“谢谢队长关心,我没事。” 话说到这里,似乎就断了。但平子不太想走,只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留下的借口。 小樱倒也没急着赶人,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看着他,就好像平常在队首室里等着他下命令一样。 平子突然就觉得有点没趣,也没说什么,起身走了。 小樱看着他出去,便倒回被褥上,再次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改两错字-_- 71我还是去练剑吧 过了两天,小樱忙完了手头上的事,一桩一桩地跟平子汇报完了,正等着他的吩咐,就见他神神秘秘地拿出个小包袱递过来。 “这是什么?”小樱不解地问。 平子也不答,挤眉弄眼地示意她自己打开看。 小樱就打开了。 里面是几本书。 都不用细看,从封面和标题就能看出来都是少儿不宜的内容。 小樱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平子:“队长……” “只管拿去看,我会帮你保密的。”平子暧昧地眨了眨眼。 小樱很无力:“都说过那天的书真不是我的……是矢胴丸副队长喝醉了酒,愣塞给我的。” 她提起矢胴丸,平子倒没再怀疑她栽赃,倒像是松了口气,“早说嘛。这些也是找莉莎借的。还吃了那个色女好一顿排揎呢。” 她要早知道矢胴丸名声在外,还不早就解释了?哪里还会等他再送这么些书来? 小樱只能叹了口气,无奈地叫了声:“队长……” 平子的目光扫过那些书,笑着倾过身子,压低了声音:“既然借都借了,不如我们一起看?” 小樱退后了一步,面无表情地行了个礼。“队长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还是去练剑吧。” 席官考试就快到了,小樱每天都在抓紧每分每秒练习。 平子也就笑眯眯地挥挥手,“加油。”. 小樱练习的地方是队舍的道场。 她去的时候,正碰上副队长蓝染在给一些队员们做剑术指导。 小樱进去的时候,蓝染正和一个队员对打,并没有停下来,只是向她笑了笑,她便低头行了礼,静静坐在后面看着。 蓝染的剑术指导十分细致,他会根据队员的实力而调整打斗的节奏,向大家展示战斗技巧,并一边解说指导。 小樱看了两场,觉得受益匪浅,正在反思消化的时候,蓝染微笑着看过来,问:“小樱要不要来试试?” “是!”小樱连忙应声站了起来。 不用说直接指导,就是单纯跟这样的高手对战,都是极好的学习机会,她才不想错过。 互相行了礼,小樱也不客气,没有试探没有犹豫,一开始就全力以赴。 “哦?势头不错嘛。”蓝染笑着架住她的刀,反手弹开,跟着回击。动作轻松流畅。 短短几个回合,小樱就感觉到吃力起来,放慢了攻击的速度,后退拉开双方的距离,缓慢而谨慎地移动着脚步,双手握紧刀柄,眼睛盯着蓝染,寻找着更有利的进攻时机。 “很好。”蓝染点点头,“当对手远比你强大时,一味猛攻是不可能取胜的,就应该这样冷静下来,寻找他的弱点。” 但话是这么说,却没有给小樱留下多少寻找弱点的时间,下一秒他已冲到小樱面前,直接一刀斩下。 毫无花巧的一刀,完全是纯粹的力量压制。 小樱不敢硬接,矮身就地一滚,险险逼开,人还在地上没有起来,手里的刀便斜劈向蓝染的小腿。 平常仪态万千的优雅美人突然变成了滚地葫芦,围观的人中不由爆出几声轻笑,但笑声未落就发现了她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反手还击了。角度刁钻,速度又快,大家不由得想,若是自己,能不能躲开。 蓝染也有些意外,他那一刀去势未绝,此刻并不能跃起闪避,只能错开一步,强行拧转身体,木刀重重砍上小樱的刀身,直接将她的刀压在地上。 小樱握刀的手被震得发麻,加上这时的位置并不好发力,木刀直接脱了手。 有点不甘心,但没办法。 刚刚看起来虽然只是很简单几个动作,但却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到的。她也明白,这就是差距。力量,速度,战斗经验……她都远远不如蓝染。 以前被老师们夸,都是作为学生来夸的,而在死神的队伍里,她的实力还远远不够看。 蓝染等着她站起来捡好刀,问:“再来?” 小樱点点头,甩了甩发麻的手,重新握紧了刀。 练习告以段落,大家坐在道场里休息,蓝染便跟大家坐在一起聊天。 比起整天怪模怪样性子跳脱的队长,平易近人性格温和的副队长似乎更有人望,大家跟蓝染聊天时也不太拘束,气氛很是轻松。 蓝染问起几个新进队员的斩魄刀,为他们讲解斩魄刀始解能力分类,又给了一些修行的建议。 然后不可避免地问起小樱,“听说小樱的刀不能始解?” 小樱点了点头,“嗯。” “为什么呢?”蓝染皱了一下眉,“可以给我看看么?” 小樱就把刀递了过去。 蓝染看了一会,“是把好刀呢。但……小樱的鬼道成绩还不错吧?你能用灵压,刀上也能感觉到灵压的波动,为什么不能解放?” 小樱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当年在真央的时候,就这个问题老师们已经研究过无数次,一直没有答案。顿了顿,又补充,“京乐队长说也许只是刀魂还没醒……” 蓝染笑起来,“难不成小樱的刀魂是和京乐队长一样的酒鬼吗?” 大家都跟着笑了。 事实上,大家都知道这不过就是句玩笑。死神得到斩魄刀的过程,是与自己灵魂的对话,也是在取得刀魂的承认。如果刀魂没有苏醒,又怎么可能承认她是斩魄刀的主人?承认她,却又不回应她,不让她使用斩魄刀的力量,这才比较奇怪。 蓝染从没见过这种情况,但是他想,这无非就是两种原因。第一是斩魄刀承认的是小樱的潜力,但她目前的实力还不够,不能驾驭刀的力量,所以才解放不了。这样的话,这把刀……或者说这个女孩……可能真的不能小看。第二么……他微笑着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小樱,就是她在说谎隐藏自己的实力。 ……有点意思。 蓝染把刀还给小樱,又有一名新队员问:“副队长刚刚跟我们说了这么多,不知道您的刀是什么系呢?” “我的刀啊。它叫镜花水月,是流水系的斩魂刀。”蓝染也不藏私,把自己的刀亮出来,念出了始解语,“碎裂吧,镜花水月。” 刀的外形并没有明显的变化,蓝染解释道:“它可以利用雾气和水流的反射扰乱敌人,如果有复数的敌人的话,还可以让他们内讧。” “原来如此。” “这样啊,真是了不起。” “好厉害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小樱静静地看着蓝染手里的刀,微微皱了一下眉,就这样而已?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把刀应该有更强大的力量?是错觉吗?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怎么想都觉得镜花水月的发动条件好奇怪啊……二次催眠什么的,不好操作吧? 72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护廷十三队里死神们的地位是按席位来排的,席位越靠前,地位与权力便越高,但要想拿到靠前的席位,自然得有相应的实力。 虽然也有因为前面的席官由于战死或者其它原因脱队而递升的情况,但大部分的席位变化都是因为挑战。只要你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便可以挑战上级席官,甚至队长副队长。在死神的历史上,因为打败前任队长而成为队长的例子也并不少见。 每年一次席位挑战赛,便称为席官考试。其实并没有严格的规则和要求,只是下级死神横量自己的实力,向相应席位的席官发起挑战,若胜利了,便能得到那个席位,而原先的席官则降一位,之后顺推。如果败了,就还是回到自己的位置。 每到这个时候,席官们便都开始紧张起来,谁都不知道有没有人盯上自己的位置,或者被前面败落的人连累。也算是变相地督促了大家不可放松平日的修行。反而是小樱这样的新人最为轻松,反正都是刚进来,席位都没排上,打赢了就是席官,打不赢也毫无损失。 所以席官考试开始之后,小樱并没有急于挑战,而是先在旁边看了几场。估计了一下自己的实力和场上战斗的席官们的差距之后,才去报了名。 她最开始选择的是四十席。 这个排名算是比较靠前了,但却并不突出。毕竟护廷十三队的死神这么多,想要出头,怎么也得是每队的前十才有可能。 小樱赢得很轻松。 作为裁判的平子真子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旁边的蓝染笑了笑,道:“小樱对自己的实力估计很保守呢。”顿了顿,笑容里就多了几分别的含义,“或者是不想出头?” ……四十席离她想做的事情可还远得很。平子又皱了一下眉。 没想到小樱休息了一会,又继续挑战了三十五席。 在席官考试上,为了避免因为体力不支影响实力正常发挥,规定每一年每位席官都只能接受一次挑战,毕竟这只是一场衡量队员实力的考察,如果因为挑战者们以逸待劳的车轮战而让某位席官不停降级也未免太不公平了。但却并没有硬性规定挑战者不能打两场。不过以前这样的例子还真是不多。尤其是新人。新人来参加席官考试,一般都是对自己的实力比较有自信的,激进型的会一早就锁定某个目标,稳妥型的则会拿下一个席位就好。何况打两次并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虽然说席官考试不是生死相搏,但毕竟也是真打,该花的体力和灵力一点也不会少,一场打完就算没受伤也会累得够呛。 所以见小樱发起了二次挑战,大家的目光便都被吸引过来。 这又不像是要避风头的样子,连蓝染也皱了一下眉,这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结果小樱竟然还打了第三场。挑战了三十席,险险打平。 蓝染啧啧嘴大叹可惜,“……如果不浪费体力,以最佳状态只打一场的话,说不定是可以进前二十的。” 平子淡淡应了声。 蓝染道:“该说她谨慎好呢,还是太没自信了?或者是因为斩魄刀不能解放让她对自己的实力判断不足?” “明年再看吧。”平子似乎不愿意和他多说小樱的事,随口答了句就转而关注下一场比试。 到席官考试结束,小樱最终的席位定在了三十二。 她自己很满意。 毕竟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百年难遇的天才,这才刚毕业进队,能有这样的成绩算不错了。 但显然队长和副队长都不太满意。 蓝染是考试结束就过来找她,指点了她几处战斗中的失误,又表示了惋惜,说她应该一开始就挑战二十左右的席官才对。 小樱有点意外,没想到自己估计的和蓝染的看法相差这么远。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也许蓝染是对的,自己的确有点束手束脚。当下便诚心诚意向蓝染道了谢。 蓝染拍了拍她的肩,温和地笑道:“我很期待小樱以后的表现哟。” 平子则是半夜里又带了瓶酒翻了小樱的窗户。 说是为她庆祝,但却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样子。 小樱为他倒酒,一面问:“队长有什么心事么?” 平子偏起头,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问:“你原本就是这样小心的性格么?” 小樱怔了怔。 “小心试探着,对什么都有所保留?”平子看着她,“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新人在席官考试上竟然留有余力可以打三场。” 语气有点怪,听不出是夸奖还批评。 小樱沉默下来。 虽然这些年来她一直安静低调,但其实本性并不是什么谨小慎微的人,不然也不会敢于同壬生狼们结交。今天的席官考试,她本来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但蓝染那么说,平子又特意提起这点,难道是犯了什么忌讳? 平子又道:“蓝染说你是因为斩魄刀不能解放,对自己的能力估计不足,是这么回事吗?” “可能是有一点。”小樱坦然回答,“但我想,更大的原因,是我不想输。” 所以才选择比自己弱的对手。 “那为什么又要比第二场第三场?” “因为赢的还算轻松,就想也许可以试试更前面的……”小樱皱了皱眉,这不是很正常的想法吗?为什么会让平子这么郑重其事地来找她谈这个。 “其实战斗中采用一些策略,再怎样稳重谨慎都不为过。”平子浅灰色的瞳仁凝视着她,“但你是吗?你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确定的目标。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针对自己的目标来做计划。” 小樱再次沉默。 她是为了能够查阅中央资料库的人资料才想考席官,这么一段在队首室工作下来,她其实也知道如果不是经手人,至少要是前五席的席官才有权限。 但今天……她的确连想都没想过。 “没有自信?怕输了丢人?但如果连试都不试一次,你又怎么知道差距到底有多远?还是说,你根本没有想要为这个去努力,只是想随随便便混下去而已?” 平子并没有给她多少时间,问题一个接一个地丢过来。 小樱张了张嘴,正想反驳,平子已凑到她身边来,问:“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我想找人。”小樱有些奇怪,他不是早该知道么? “找到之后呢?” 小樱再次怔住。 她重做艺妓是为了找人,考进真央也是为了找人,想做高级席官也是为了找人,但……找到之后呢? 若是她真的找到了山南先生坂本先生他们,之后要做什么呢? 大家像现世那样一起生活吗? 但那些人,其实各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标,能不能凑在一起生活根本就不一定。说到底他们甚至本来就不在她的生活里。 想到理想和目标,平子刚刚的话又浮上来,她自己是不是真的根本就没有确定的目标?她想找那些人,不过也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支撑而已。 小樱心底突然涌起一种茫然。 平子的手按上她的胸口,声音轻柔而缓慢,“小樱,你有打心底想要的东西吗?不考虑别人,只是你自己想要的。” 有的吧? 小樱想,早先她只是想能吃饱穿暖活下去,之后她想要自由,再之后…… 她想要阿一。 想和他一起生活,想要生他的孩子。 那曾是她最渴望的幸福,但……如今却已经属于别人。 平子留意着她表情的变化,叹了口气,“看起来的确是没有了。部下的野心太大了虽然是件麻烦事,但有个什么也不想要的部下,也挺让人头痛的。” 平子从小樱手里接过酒瓶,自己倒了一杯,继续道:“*这个东西,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坏。有想要拥有的东西,才会有努力的动力,有想要保护的东西,才会有变强的希望。什么都不想要……真是一听起来就觉得寂寞呢。我觉得吧,比起找以前认识的人,你不如还是多想想自己的事吧。过去的都过去了,你前面还有无穷无尽的岁月呢。” 似乎之前京乐队长也说过类似的话,“以后还是得为自己多打算。”之类。 小樱很久之后才抬起眼来看着他,“队长……为什么会特意来跟我说这些?我今天的表现让队长很失望吧?为什么……” “傻瓜。”平子打断了她的话,“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他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亲下去。 “我现在打心底想要的东西,就是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席官规则什么的其实我胡诌的,以后若是发现跟死神官方设定有冲突,就……请无视吧…… 73朽木家的小少爷 小樱在席官考试上的表现,虽然让队长很不满意,但却让其它人大为震惊。 甚至连原本对小樱没什么兴趣的那些人也开始怀疑,队长把这个明明实力不错的女人放在队首室做文职,是不是真的想假公济私。 小樱自己也对这个职位有些不自在起来。 当然并不是因为那些传言,而是因为那天晚上她拒绝了平子真子。 平子真子对她好,她当然看得出来,如果她真的想再找个男人,这个人无疑是相当不错的人选。 但是…… 她做不到。 跟做艺妓时随便陪人喝酒不一样,平子是认真的,她当然也不能逢场作戏地应付。所以,认真地考虑过之后,还是拒绝了。 她知道她和斋藤一……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了。她死了,他娶妻生子,从此再无瓜葛。 她不怪他。 但心里却始终放不下。舍不得,不甘心,甚至存了一丝希望,希望等斋藤一死亡之后,能在这里重新相聚。 毕竟人类的生命也不过就是几十年,对死神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平子没有勉强她,依然翻窗子走了。 第二天也依然是以往那副不着调的样子,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但小樱自己觉得有些尴尬。 拒绝了人家,又每天在人家面前晃来晃去,被人照顾着……算什么事呢。 所以她找到了副队长蓝染,提出能不能调走。 “怎么了?”蓝染问。 小樱一时有点不好回答。 “不是做得好好的吗?”蓝染顿了一下,看了看周围没别的人,才又道,“队长对你做了什么事吗?” “不,不是那样的。”小樱连忙道,“队长很好,是我……我自己的原因。” 蓝染笑起来,“队长对你说你长得很像他的初恋女友了吧?” “诶?”小樱有点意外地眨了眨眼。 “别理他。”蓝染道,“他看到所有的漂亮姑娘都那么讲。” ……想想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时候,的确好像说过类似的话。小樱有点无言。 蓝染又道:“队长他也只是口花花,其实不会怎么样的,说完了也不会放在心上。所以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就当‘早上好’听听就好。” “……是这样吗?” “如果小樱实在觉得不想每天看到他,我会留意别的地方有没有空缺的职务……” 这么一说好像变成了她嫌弃平子一样,小樱连忙解释:“啊,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那就先继续做着吧。”蓝染顺手递给她一份文件,笑眯眯的,“一会能顺便帮我把这个送到六番队去给朽木队长吗?” “哦,好的。” 既然她还没有调职,传递文件这种事也算是她的份内工作,小樱应了声就把文件接下来。 蓝染又补充,“一定要在今天之内亲手交到朽木队长手里哦。” 小樱再次应声,收好文件出了门。 从五番队到六番队并不远,但六番队的朽木队长并不在队舍。六番队的人告诉小樱,朽木队长家里有点事,提前回去了。 因为蓝染说过是必须今天之内亲手送达的急件,小樱只好问明了路径又往朽木家赶。 好在朽木家是尸魂界四大贵族之首,并不难找。 但眼看着朽木家的大宅院已近在眼前,小樱却被人叫住了。 叫她的人是二番队的队长四枫院夜一。这时正毫无形象地蹲在路边的屋顶上,笑眯眯地向小樱招手,“哟,这不是小樱嘛。” 小樱向她低头行了个礼:“四枫院队长。” 夜一从屋顶上跳下来,一面道:“你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啊?” “去朽木队长家有点公事。”送文件也不是什么机密任务,何况夜一也是护庭十三队的队长,小樱也就坦然回答。 当然,一方面也是怕这个比他们平子队长更不着调的队长大人会一时兴起又把她拖去喝酒或者做别的什么奇怪的事情,索性就先把公事亮出来堵住。 在女协混熟之后,小樱就发现了,面前这个女人虽然身为四大贵族之一的四枫院家的家主,又是队长,又是隐秘机动部队司令,但真是一点谱都没有。兴致一来,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哪有一点贵族的矜持和队长的严肃? 不过说起来,她见过的队长们……好像都没什么正形就是了。 “哦,去朽木家啊。”夜一扭头向朽木家的大门那边看了一眼,“正好,帮我把这个还回去吧。” 一边说着,一边把刚刚还拿在手里玩的东西塞给了小樱。 那是条束发用的头绳。 虽然看起来挺漂亮挺贵的样子,但也并没什么特殊之处。 小樱看了一眼,“这是……” “啊,还给朽木家的小少爷就是了。我可不想因为他每次都输的原因,让卖头绳的店多发一批横财呢。” 这头绳……和什么输赢和什么店到底有什么关系? 小樱还想问,夜一已经挥挥手,刷地不见了。 ……就不愧是有“瞬神”之称的四枫院队长。 小樱看着她消失的地方,眨了眨眼,叹了口气,低下头来看着手里的头绳。 虽然她还是不太清楚这东西到底怎么回事,但反正也是送回朽木家,她这都快到门口了,也费不了什么事,送就送吧。 小樱正想把头绳收起来,就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叫道:“四枫院夜一!你给本少爷等着!”跟着就有个人影,一阵风似地冲了出来。 小樱连忙往旁边一闪,就见那少年窜上了夜一原本蹲着的房顶,然后刷地也不见了。 ……搞什么? 今天是尸魂界的瞬步高手大会吗?一个两个在这里秀速度。 但看看左右,这街上的行人摊贩似乎根本都没把这当回事,也不知是根本没看清,还是已经见惯不怪了。 不过,反正也跟她没关系,她不过就是来送个文件而已。 小樱正这么想着,旁边突然就有人伸手过来抓她的手。 小樱的速度虽然赶不上夜一和刚刚的少年,好歹也算是真央毕业的高材生,哪里能这么轻易就被人抓住,瞬间就错开了那人的手。退出几步之后,才发现是那个少年又回来了。 那少年也没想到抓了个空,似乎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小樱却有些心惊,虽然在尸魂界里外表并不能代表真实年龄,但这少年的双眸清澈透亮,一点世故之气也没有,怎么看也不过就是十三四岁年纪,竟然能有刚刚那种速度。这静灵庭里果然藏龙卧虎。 而那少年在看清小樱之后,便直接愣在那里。 倒不是没见过美人,只是他出身高贵,以往所见都是端庄娴静的贵族仕女,偶尔有夜一这样的异数,也是实力强大到不能用性别来区分的。 而面前的女子,却美丽中透着妩媚,妩媚中挑着诱惑,那无意间就散发出来的风情,竟让他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要看哪里好,却偏偏又移不开目光。 还是小樱先问了句:“你想做什么?”才让他回过神来,顿时就红了脸,刷地扭开头,半晌之后才往小樱手上一指,闷声道:“那是我的。” 小樱垂下眼,见自己手里还拿着那根头绳。“啊,这个……四枫院队长让我送还给朽木家的小少爷……” “那就是我!”少年的声音里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但自己却有点分不清是为了夜一,还是为了自己刚刚在这女人面前的表现,只红着脸,摆出清高骄傲的姿态来。 “我叫朽木白哉,是朽木家下一任的家主!” 74截杀 原来是四枫院夜一跟朽木白哉开玩笑,抽走他束发的头绳引他来追。 小樱对自己被搅进贵族家大小姐小少爷例行公事的玩闹里有点无言,但还是乖乖还了朽木少爷的头绳,又去求见了朽木队长,送上文件,又等着朽木队长写好回函。 小樱从朽木家告辞出来的时候,天已黑了。 朽木家所在的地区本来就僻静,天黑之后,街道更是静悄悄的,寂无人声。 圆月初升,将小樱的影子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拉得老长,小樱心头突然涌起一种不安。 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了多年前,她在表演回来时被维新志士截杀的那个晚上。 想起那天晚上月下的血色,与之后浅葱色的狼影。 那夜的刀光曾是她长久的梦魇,但那夜那个男人的肩背,也曾让她无数次在梦中嘴角微扬。 有点奇怪,她本来已经很久不曾记起那件事了。 心中的不安带来了一阵细微的针扎似的刺痛。 小樱不由得凝神感受着周围的环境。 果然在暗巷的阴影里发现了一缕似有似无的杀气。 小樱停下来,手按上了腰间的剑柄。 “啧,被发现了。”暗处传来一声轻喟,“是我的敛息功夫还不到家么?”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介于少年与成年男子之间,变声期的沙哑。 “什么人?”小樱喝问。 暗巷里的人上前一步,是个一身黑衣的男子,个头不高,头脸都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眯成一线的眼睛。 “你是谁?想做什么?”小樱一面问,一面已握紧了剑柄。 黑衣蒙面的男子并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一剑向小樱刺来。 他用的剑很短,速度却极快,有如伺机暴起的蛇。 小樱早有防备,自然不可能让他刺中,手里的剑几乎同时便出了鞘,非但不避,反而迎身而上,抢先削向蒙面男子握剑的手。 蒙面男子却以一种堪称诡异的身法闪过,手里的剑依然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向小樱刺来。小樱回剑格档。 两道身影迅速分分合合,双剑相击,黑暗中溅起点点火光,金石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有两下子嘛。”那沙哑嗓音里带了点笑意,手上的动作却更快了,连力量也大了几分。 小樱只觉得自己握剑的双手被震得隐隐发麻,力量上她不是这个人的对手,这样下去只怕会被耗尽力气。 心念一转间,她虚晃一招,已施展瞬步掠上了旁边的屋顶。 “想跑可没那么容易。” 那蒙面人直接就跟了上去,似乎在笑,眼睛依然眯成了一条线,但粘在小樱身上的目光却带着一种阴冷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小樱反手一剑挡开他的刺击,咬牙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还不明白么?”那人笑道,“我想杀了你呀。” 声音轻飘飘的,好像一个玩笑,但他手里的剑却无时无刻不在证明,他是认真的。 既快又狠,瞬间已刷刷连刺了十几剑,动作间甚至带出了虚影,道道雪亮的剑光就像突然绽开的烟花。 这人刚出现的时候,小樱还能见招拆招,之后就只能勉力应对,到了这时,就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了。 这场战斗的节奏已完全由那个黑衣蒙面人所掌控。 不,应该说,从一开始,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小樱肩头、左腿和小腹连中了三剑,从屋顶跌下去的时候忍不住这么想。 她靠着墙壁,用剑支撑着,勉强再次站了起来。 那个黑衣蒙面男子跟着从屋顶上跃下来,倒不忙着追她,只笑眯眯看着她,缓缓的,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小樱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脚步,心里却涌上一种绝望的恐慌。 这人步履轻松,姿态悠闲,无一不表明着,这还不是他的全部实力,他依然游刃有余。 他就像一只猫,戏耍着自己的猎物,一点一点地加压,直到将它逼到绝境。 这个人是谁? 他为什么要杀自己? 小樱毫无头绪。 但她不能死在这里。 也许平子队长说得没错,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生存的意义,对自己的未来也没有什么规划,但她不想就在这里终结。 小樱握紧了手中的斩魄刀。 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像是回应她一般,剑身似乎有一道白光闪过。 “咦?”那个黑衣蒙面人停下来,微微偏了偏头,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狼牙?”小樱试探性地,唤出了斩魄刀的名字。 从斩魄刀那里传来了一种温暖的感觉,然后剑身光华大盛,几乎要将小樱整个人笼在其中,剑身微颤,隐隐有若龙吟。 黑衣蒙面人啧啧嘴,第一次睁开了眼,露出一双青蓝色的漂亮瞳仁来,“总算是要解放了……” 但他话音未落,小樱那边斩魄刀的异象就戛然而止。 而小樱也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哇地吐出一口血,再次跌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黑衣蒙面人蹲□来看着她,皱起了眉头,“解放失败?那怎么会吐血呢?灵压失控?” 小樱只是一时脱力,并没有失去意识,见黑衣蒙面人分心,便调动体内仅剩的那点力气和灵力,抬起了手对准了他的胸口,念道:“破道之四,白雷!” 她其实更想用剑砍,但现在实在是没有力气,砍不动。这是少数小樱能够不吟唱咒语,效果却还可以的鬼道。 这次果然也没有例外,青白色的雷光自她指间疾射而出,滋滋作响,宛若游龙。 但很可惜,还是被黑衣蒙面人轻轻闪过。 他看着那道雷光打在对面的墙上,留下一面焦黑的痕迹,啧了啧嘴,“明明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也太不老实了。” 他听声音年纪应该也不大,也许就跟下午见过那个朽木家的小少爷差不多,却这样老气横秋地叫她小姑娘。 小樱正想说话,眼前白光一闪,那人话刚落音回手就是一剑。 而且之前明明看他是用的一把短剑,刚刚却好像突然伸长了一样,他明明站在原地没动,刀尖却已刺进了小樱的右胸。 小樱只觉得一阵剧痛,胸中血气翻涌,又吐出一口血来。 ……她跟这个人的差距真是太远了。 她刚刚发出那记白雷,一是想偷袭这个人,再来就是想搞出点动静来。这里虽然离护廷十三队的队舍还远,但离朽木家却还挺近。 朽木队长为人正直,朽木家又是四大贵族之首,有人在离他们家这么近的地方打架,多少也应该出来看看的。 小樱想,就算伤不了那个蒙面人,但他既然这么偷偷摸摸截杀自己,应该也是怕被人发现的,如果有惊动人的危险,也许会扔下她逃走。 没想到人家回手就先给了她一剑。 黑衣蒙面人笑了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我本来的确是想跟着你找个更方便的地方才动手,没想到被你发现了。刚刚的白雷又声势惊人,朽木家大概的确会派人出来看看。但你觉得,是他们的人来得快呢,还是我再给你一刀比较快?” 眼看着那个黑衣蒙面人再次举起了剑,小樱抿了抿唇,嘴里的血腥味透着无尽的绝望与不甘心。 ……难道她真的要死在这里? “住手!” “放肆!” 两个几乎同时响起的声音从不同的方向传来。 黑衣蒙面人当然没那么听话,手里的剑依然对准了小樱的脖子刺下去。 “叮”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挡下了这一剑,而小樱也觉得眼前一花,已被一条白影卷走。 她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被一身白衣的朽木大少爷抱着,已到了旁边的屋顶。 而下面与那个黑衣人斗在一起的人竟然是她家副队长蓝染惣右介。 朽木白哉也是到这时才看清自己救下来的这个人就是下午还他头绳的女子,有点吃惊,“是你?” 小樱则勉强向他露了个笑容,便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猜这个蒙面人是谁? 75探病 小樱醒来的时候,已到了四番队的综合救治所。 一睁开眼,入目全是白色。 白色的病房,白色的被子,救治所护士的白大褂,还有床边坐着那人的白色羽织。 几乎是在小樱刚一动,平子真子就俯过身去,低唤,“小樱。” 小樱有点搞不清状况地眨了眨眼,“队长?你怎么在这里……” “伤口还痛吗?饿了吗?这里有熬好的粥。要不要先喝水?”平子一连串地说着话,又端了水端了粥过来喂她,“卯之花队长亲自给你治的伤,你好好休息,很快就没事了。” 小樱虽然晕过去一段时间,但她对自己的伤势还是很清楚的。 那个小个子黑衣人一开始并没想要她的命,留下的伤口虽然多,但却都避开了致命的部位,而最后一击看起来虽然危险,小樱却被朽木少爷救走了,所以她看着伤得不轻,其实都是皮肉伤。以她如今的体质,即使不上综合救治所,自己养几天也能好,竟然惊动了卯之花队长,而平子又守在这里,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平子去找的卯之花队长。 小樱微微皱了眉。 她去六番队送信之前,还在跟蓝染说想换个工作,就是觉得面对平子有些过意不去。结果倒又欠下他一个大人情了。 “怎么?痛吗?”平子似乎误会了她皱眉的意思,放了碗站起来,“我去找四番队的人。” “不,没有。”小樱连忙拖住他。“队长……” 平子低下头看着她。 小樱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发硬,“队长……你……别对我这么好……” 平子静了很久,才轻轻叹了口气,伸过手,摸了摸她的头,低低骂,“傻瓜。” 小樱不知如何回应。 于是接下来又是长久的沉默。 平子再次俯□来,看着他那一张丝毫没有平常不着调表情正正经经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小樱下意识往旁边偏了偏头。 于是平子的头就挨着她的脸靠到枕头上。 并没有像小樱担心的那样亲她,但他双手撑在小樱身侧,头挨着她的头,怎么看也是一副亲密的画面。 小樱能感到他身体的温度,能感到他的呼吸拂过自己的皮肤,空气中似乎有一种粘稠的暧昧,她不由得微微红了脸。 却听到平子附在她耳边,轻轻道:“小心提防着点蓝染。” 小樱怔了怔,忍不住侧头去看他。 两人离得本来就近,她这一侧头,唇就贴上了平子的脸。 平子咧咧嘴,很开心的样子。 小樱觉得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当即就皱起眉来。 平子在她脸上又亲了一口,才再次出声,依然是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如果他以后再安排你单独去做什么,别去。实在拖不过去的话,就来找我。” “……为什么?”小樱不解地问。 从她认识平子真子,加入五番队到现在,也没见队长和副队长有什么不和啊,都没红过一次脸,为什么平子会突然这样嘱咐她? “嘘。”平子伸出一根手指,按上她的唇。“这是一个秘密,现在还没到能说的时候,总之你相信我就是了。” 小樱依然有些迷茫,却忍不住仔细回想了这次受伤的事。 跟蓝染副队长有关吗? 如果真的是蓝染的安排,他是出于什么动机,又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很显然并不是想杀她,不然也就不会自己跑去救她,她也不可能只受这么点伤了。 试探她的实力? 她有什么好试探的? 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就更没意义了。 小樱想不明白。 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刚刚走神这一会,平子并没有离开,他的手指依然停留在她唇上,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因为失血而微微有些泛白的唇瓣,隐约……有些调戏的意味。 小樱有点羞恼,想要抗拒,但身体在平子的禁锢中,又处处缠着绷带,实在不方便动作,最终也只能扭开头,皱着眉叫了声,“队长!” 平子笑起来,追过去亲她。 似乎很强硬无礼,动作却十分温柔,声音在亲吻的间隙里断断续续。 “之前……真是吓到我了……你要好好的才行……就算你不喜欢也没关系,以后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边了……你是我的……” 小樱愣了一下,还没体会清楚这个再也不让她离开是个什么意思,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咳嗽。 她侧过头,见一名四番队的医疗死神领着朽木白哉正站在门口。 朽木家的大少爷今天也是一身白衣,板着脸,皱着眉看着小樱和几乎整个人都伏在病床上的平子真子,表情也不知是震惊还是鄙夷更多一些。 平子倒是毫不在意,又在小樱脸上亲了一口,才直起了身子,拉着她的手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所以,我对你好,你就该补偿我。赶紧好起来,然后用身体来报答我吧。” 小樱才不信他真的只是贪图她的美色才会照顾她,但他这么一说,她是答应也不对劲,不答应……好像也不太对劲,只能为难地看着他。 气氛就有些尴尬。 再加上门口还站着一个情绪明显不对,却并没有转身就走的朽木少爷,这场面真是怎么看怎么诡异,四番队的死神一头黑线,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溜了。 结果还是平子打破了这个僵局,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哎呀,这不是朽木少爷么?有何贵干?” 朽木白哉瞟了他一眼,走到病床的另一边,仔细看了看小樱。 虽然她的脸色红得好像有点不太自然,但看起来比昨天晚上还是好多了。 想着她一身是血地在自己怀里晕死过去的样子,朽木白哉就觉得心头好像被什么揪了一下,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生命是那样脆弱。 就像她的名字。 上一刻还在枝头怒放,那样娇艳华美,下一刻,便已跌在血泊里,碾落成尘。 朽木白哉有些庆幸,还好自己速度够快。 原来练瞬步除了和四枫院夜一争个输赢之外,还能做更好的事情。 这白衣黑发的少年站在小樱床前,心思百转千回,却一直抿着唇一言未发。 而小樱已经收拾好了被平子搅乱的情绪,正在向朽木白哉微笑着道谢。 “……真是多谢朽木少爷了。” 其实她说了什么朽木白哉都没听见,看着她的笑容,只觉得这个女人还是要笑起来才好看,受伤什么的,太不适合她了。一直到听到自己的姓,才突地回过神来。 对上小樱微笑的眼睛,心头又突地多跳了一下,越发慌乱。 他暗自唾弃着自己的失礼,却偏偏根本拿不出平日的教养来,末了索性直接拿出一个盒子,往床头的小柜上一放。 “伤药。”朽木少爷说。 “啊,这怎么好意思……”小樱正要推辞,话没说完,就发现床边已经没人了。 她愣愣地眨了眨眼。“诶?” 平子看向门口,噗地笑出声来。“怪不得朽木家那么多人,偏偏是他跑出来救了你呢。这速度,啧。” ……就不愧是常常和瞬神夜一赛跑练出来的。 小樱侧目看向床头柜上的小盒子,本该她去谢谢朽木白哉的救命之恩的,他倒是先送了药来。人家是尸魂界四大贵族之首家的少爷,一般的谢礼只怕也不看在眼里,到时她可要怎么办呢? 平子跟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道:“朽木家祖传的伤药倒是不错。小樱你就安安心心先养伤吧,别的事,等伤好再说。” 话是这么说,但等小樱伤好了,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她好好地藏起来。 这小妞也太招人了。 看这位大少爷,才几岁。 小樱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未来已经被平子规划到了另一个方向,点了点头,乖乖闭上眼。 作者有话要说:哟~ 情人节快乐啊~ 顺便拜个年~祝大家蛇年大吉~ 76逼婚 小樱醒来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她的病房就开始热闹起来。 平子真子每天大半时间都守在那里不说,京乐队长,四枫院队长也多有探望,矢丸胴这些女协成员,内山、芹菜一众真央的同学前辈也时不时会来看看她。 小樱自己都有些意外。 前世里,她不知见过多少表面风光无限,最后却死得凄凉孤寂的艺妓,做她们这一行,实在难得有几个真心的朋友。小樱觉得自己认得新選组那些人已是幸运。但认真说起来,终归是聚少离多。 而这一世,她为了找人,重操旧业,本来也已经做好了有同样下场的准备,却没想到虽然还是被一些人不齿刁难,但依然交到了朋友。 听着那些或平淡或殷切或滑稽的问候,看着送到面前的鲜花水果点心,小樱心头暖洋洋的,眼睛里忍不住就泛了水光。 “诶?怎么了?”平子几乎立刻就放下了手里正在削的苹果凑过来,柔声问,“伤口痛吗?我去找卯之花大姐……” “不,我没事。”小樱连忙拉住他。 她这种伤烦劳卯之花队长出手已经是欠了大人情了,怎么好再随随便便就去找她。 平子回头看着她。 小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轻轻道:“我……我只是……很高兴。” “嗯?”平子挑起眉,只过了短短一瞬,便明白过来,摸了摸小樱的头,“你还真是爱哭耶,有高兴的事,不是应该笑吗?来,笑一个来看。” 说着自己先咧嘴露了个标准笑容做示范。 小樱被逗得噗哧一笑。 平子便凑过去亲亲她的脸,“你还是笑起来的时候最漂亮了。”顿了一顿,又道,“但小樱你真是不公平啊~人家只是送几朵花几个苹果,你就感动成这样,我把整颗心都放在你面前了,你怎么就看不见呢?” 小樱的笑容就僵了一下。她哪里是没看见,只是不知要怎么回应而已。也并不是不感动不动情,她甚至都认真考虑过他那个“伤好之后就用身体来报答”,不然这几天也不会由得他搂搂抱抱亲亲密密。她虽然受了伤,本来也不是平子的对手,但叫喊总是可以的。如果她真的反抗,平子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只是…… 她知道她犹豫的理由,平子也知道。 看她的神色,平子脸上也露出几分不高兴来,静了半晌才道:“他能不能来尸魂界,还是个未知数呢。就算能来,也至少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你难道要等他几十年?” 小樱抿了抿唇,依然没有回话。 平子就叹了口气,道:“你不觉得,既然他娶了一次,你也该嫁一次才公平么?大不了等他真的来了尸魂界,如果他心里还有你,我给他竞争的机会。如果到时你还是选择他,我就放你走。” 小樱抬起眼看着他,这样的事,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她无非也就是……忘不了那个人……但她才刚开口叫了声“队长”,就被平子抬手打断。 “等你伤好了,我们就结婚。就这样说定了。” 小樱眨了眨眼,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定了? 除了私下朋友们探望之外,护廷十三队和朽木家也分别有人来看了小樱。但这就是公事了。 死神们要维持尸魂界的安宁,要对抗虚,还有这样那样的任务,受伤虽然是家常便饭,但是在瀞灵庭,尤其是离朽木家那么近的地方,一位死神被袭击了,不管怎么说也得调查清楚的。 他们详细询问了那天晚上事情的经过,问了那个黑衣人的特征,问了小樱那天的行踪任务,又问了她的人际关系。 隔了一天,又另外来了两个死神,自称是特别调查组的。重点重新盘问了一下那天小樱和黑衣人的遭遇,反复确认他们的对话,甚至试图从小樱的讲述和伤口模拟复原那个人的招式。 ……竟还有个特别调查组,上面对这件事的态度认真的让人意外。 小樱忍不住在想,是不是平子格外施了压。 但想想平子从她受伤后的那个态度,犹豫了一下到底没问。 结果还是京乐队长给她解了惑。 “最近出事的人可不止你一个呢。”京乐队长慢悠悠说,“已经好些死神出事了,有死掉的,也有失踪的,说起来小樱你好像是唯一一个被救的,运气真不错。” “诶?”小樱很吃惊,“怎么回事?” “这不是不知道才会有特别调查组么?”京乐耸了耸肩,“早先就是执行任务的死神没回来,后来就只找到他们的衣服鞋袜什么的,前前后后总有好几十个了吧。后来又不时有虚来攻击。但之前这些大多发生在流魂街外围,瀞灵庭还是很太平的。结果你这一出事,又在大贵族家附近,上面自然就重视了一些。” 小樱想着袭击自己那个人,最后那突然伸长的一剑,忍不住觉得右胸又阵阵隐隐发痛,道:“攻击我的并不是虚,而是一个死神。” 那个黑衣人虽然蒙着脸,也没穿死霸装,但用的武器毫无疑问是一把斩魄刀。 “所以事情就复杂了啊。”京乐看着她不自觉已抬手抚上自己的伤处,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惜,“现在他们就是在调查,你这次被袭击到底是独立事件,还是跟其它人的失踪也有关联。”他叹了口气,“我倒希望只是谁看你不顺眼,冲你个人而来的。” 听起来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小樱明白他的意思。 有人看她不顺眼,半路伏杀她,怎么说也只是个人恩怨。 如果把这次袭击和之前那些死神失踪和虚的进攻联系起来,那就代表那些虚的进攻也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精心策划的,就算不说那些虚是怎么来的,单那么多死神出事,这问题也不容忽视。 京乐作为一名队长,当然不想看到那种情况。 ……原来这位大叔好歹也有和自己身份相衬的表现嘛。 小樱才刚这么想,京乐却抓住了她的手,色眯眯地摸着,“不管怎么样,小樱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碰上那种可怕的事情了……” 小樱有些无奈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京乐队长……” “哎呀,我忘记了,小樱已经是平子那家伙的未婚妻了……”虽然这么说着,但京乐的脸上却一丝尴尬也没有,笑眯眯地抱怨,“那家伙出手也未免太快了吧?完全省略了培养感情的阶段吗?” 平子不知从哪里跳了过来,直接就把京乐挤到一边去,将小樱揽在怀里,“感情也可以结婚之后慢慢培养嘛。” “我可是听说小樱根本就没答应啊。” “那叫默认,默认你知道吗?” “说白了就是你看小樱受伤了神智不清,趁人之危强行决定的吧?” “……反正已经决定了。” 听着两个队长像小孩一样斗嘴,小樱几度想插嘴都没找到机会,而且看起来,京乐斗嘴归斗嘴,却并没有真要反对的意思。一来二去,竟然已经开始讨论婚宴的规模和用什么酒了。 小樱很无言,“我说,两位队长,你们不觉得这样就把我的婚事定下来,实在太过于草率了吗?” 京乐笑眯眯道:“所以我不是在为你争取盛大的婚宴吗?可不能太便宜了这小子。” ……重点不是这个好么? 平子则十分平静地看着她,问:“你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吗?” 她没有爱上他。但平子知道,他早说过,他对她好,是要她补偿的。本来说是用身体,现在升级到婚姻,好像还是她赚了。 她心里有人。平子也知道,并且也说过,如果斋藤一来了尸魂界,就给他们机会。 至于其它的条件,不管怎么说都没有她挑剔的余地。 所以……是啊,她有什么反对的理由? 小樱张着嘴,半晌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理由。 而且平子也没给她机会说,“就算反对也没用,就这么决定了。” ……这是逼婚! ……这是抢亲! 小樱咬着牙,愤愤地盯着他。 但仔细想想,好像的确没用。除了平子之外,她在尸魂界最大的靠山也不过就是京乐,而这位这时正笑眯眯跟平子讨喜酒喝,显然根本也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小樱觉得有点乏力。 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够强。 如果她有四枫院队长的实力,有谁能逼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77妥协 虽然平子真子再三叮嘱小樱要小心蓝染,但小樱仔细回忆了和蓝染每次见面时的细节,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就像这次遇袭,虽然说是蓝染给她的任务,但她去了六番队又去了朽木家,路线和时间都并不能事先确定。救她的时候虽然来得巧了点,但同时出现的还有朽木家的大少爷,也并不能确定他是真的早有预谋。 再说了,蓝染能在她身上图谋什么呢? 她既没钱又没势,唯一算得上倚仗的不过是和几位队长的交情,是想利用她来对付京乐队长或者平子队长吗? 那为什么又要杀她? 当天晚上那个黑衣蒙面人所透出来的杀意可一点也不假。 那么,是想利用救她的恩情来做什么吗? 小樱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了。 但蓝染什么也没说。他当然也来看过她了,小樱再三向他表示谢意,蓝染却只微笑着慰问她,让她安心养伤。 是想留到以后时机适合才拿出来用,还是平子队长多心了呢? 小樱有点想不明白。 在知道平子和小樱“定婚”之后,蓝染又来看过她一次。 带了点心和花。 “虽说队长是乱来了一点,但还是要恭喜你们呀。”蓝染笑眯眯地这么说着,一面把花插在她床头的白瓷瓶里。 小樱有点无奈,“都是队长单方面就……” “因为小樱真的是太可爱了嘛,谁都忍不住会想把你藏起来呢。”蓝染打趣她。 小樱只好苦笑。 蓝染又问:“结婚以后,还会继续在五番队工作吗?” 小樱根本完全没想过结婚的事,更不用说结婚后了。听到这个问题不由得就怔了一怔。 也没等她回答,蓝染就继续道:“觉得有点可惜呢,才刚刚跟小樱熟悉起来,以后可能就不能经常见面了。不过想起那天的事,我都有点后怕,不用说队长了。我到现在都在后悔,当时不要让你一个人去就好了。” 就在静灵庭里,甚至就是去隔壁番队送个文件,谁还会派十个八个人去吗? 小樱连忙道:“谁也不会想到会出那种事。副队长千万不用自责。” “看我,竟然还要反过来让小樱安慰,真是太不像话了。”蓝染又笑了笑,问,“那么,在结婚之前,小樱想做的或者想要的吗?”他说着向门口扫了一眼,压低了声音,“不想让队长知道的也没关系,只管跟我说,我一定尽力帮你。” ……她不想结婚可以吗? 小樱虽然这么想,但还只轻轻摇了摇头,“不,没有什么。谢谢蓝染副队长。” 蓝染看着她,皱了一下眉,却随即又笑着说起其它的话题来。一直到临走,才意有所指,轻轻道:“……有时候,不管是想要,还是不想要,都得自己去争取才行呐。” 小樱有点意外地抬眼看着他。 他便又笑了笑,“总之,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你到时是什么身份,只要你开口,能帮我总会帮的。” 小樱张了张嘴,半晌还是只微笑着道了谢。 蓝染脸上似乎闪过一丝失望,却也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告辞走了。 小樱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有点复杂。他是知道她对平子并没有那种感情的,出事之前小樱本来就是去找他想调换职位。所以跟其它一听到平子真子和小樱“订婚”就觉得是她攀了高枝的人不一样,他是知道她的不情愿的,所以才有这样一问吧。 他是在暗示他,如果她想,他也可以帮她破坏这个婚约? 小樱当时其实并不是不心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为什么呢? 小樱皱了皱眉。 是因为平子说要小心提防蓝染?但那又并没有证据,还是说,在她心里下意识还是觉得平子比蓝染更值得信赖? 还是……其实她对这桩婚事并没有意料中那样抵触? 小樱靠在床头,看着插在瓶子里的花,有一点走神。 想要的东西……她想要的其实一直都很简单。无非就是跟自己心爱的男人组建一个家庭,在小小的院子里生儿育女,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但却生不逢时,碰上那样的乱世,爱上那样一个男人……那样简单的愿望也成了奢想。 也许阿一现在倒是在过她梦想的生活吧。 想着那个开着樱花的院子,想着那声婴孩的啼哭,想着他从她身体里穿过去却根本碰不着她的手……小樱就觉得自己的心口一阵抽痛。 那么痛。 又痛又冷。 就好像心已经空了。 她蜷起了身子,伏倒在被子上。 “小樱。” 下一秒小樱就被人扶起来。 小樱泪眼模糊,看不清面前那人的脸,只能听到他急切的声音:“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伤口又痛了?” 他替她擦了擦眼泪。 修长的手指,强健有力,但这时很温柔,小心翼翼的。 “小樱你忍一忍,我这就去叫卯之花队长来。” 小樱拉住他的手,喉咙像被哽住了说不出话,只能摇一摇头。 “但你……”他总算冷静下来,仔细检察了她的伤势,确定的确没有恶化,松了口气,“到底怎么了?刚刚谁来看你?想起什么伤心的事了?” 他一点一点猜着,末了压低了声音,“……还是不愿意嫁给我?” 小樱抬了抬眼,泪光中他的金发就像金箔般晃眼,却又带着种温意,阳光一样,一点一点地温暖着她。让她下意识地靠了过去。 她就那样轻飘飘地靠在了他肩头上,就像一只精疲力尽的蝴蝶,又像风中打着旋的最后一瓣樱花。 她已无处可去。 不由自主的,就贪恋上这一丝温暖。 平子反而怔在那里。 平常都是他缠着小樱,亲亲抱抱都是有的,这还是小樱第一次主动靠近他。 却靠近得这样凄楚无助,让人心疼。 他静了很久,才轻轻搂了她,温柔地抚着她的长发。鼻尖抵在她额头上,轻轻蹭了蹭,“别这样。我不喜欢你这样。” 小樱抬头看着他。 平子真子眉眼柔和,“我知道你不情愿,怪我不尊重你的意见。但……我没有办法。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又被……盯上了。我会保护你,但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能够寸步不离,我是护廷十三队的队长,总会有必须由我去处理的事。所以,你需要有一个他们不能轻易动你的身份。” 不论是现世,还是这里,身份永远都很重要。 小樱很明白这一点。 就好像是大名、武士和平民或者艺妓,永远都不可能是同样的待遇一样。 他轻轻抚着她的背,“早先我想过掩饰对你的关注,以为那样你就不会引起他的注意。但好像失败了。所以不如索性向所有人表明,我的确喜欢你,你在我心里的确就有这么重要。如果要动你,就要做好被我全力反击的心理准备。” “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娶你。但这件事情了结之后……”平子顿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有些艰涩,“我就不会再干涉你的生活。到时要走要留……都由你自己决定。” 小樱没有应声。 只觉得胸口有又些发闷。 不像之前的抽痛,只是像有什么堵得慌,像有什么要渲泄,却又被什么重重阻碍着,只来回在她心里奔流,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伸出手,抱住了平子的腰。 78出门 小樱一出院就被接到了平子的私宅,房子小巧精致,庭院里有两棵樱树,还有个小池塘,里面养着金色的鲤鱼。 平子说没事的时候可以钓来烤着吃。 小樱很无言,这个人跟风雅真是一点缘分都没有。 小樱虽然从队舍搬出来,却并没有被免职,每天依然去队首室工作。只是心境的变化让她再一次想换个职务。 这一次倒不是因为平子,而是她认识到一件事。不论是想找山南先生和姐姐他们,还是想不再轻易为人所制,她都需要更强大的实力。 如果一直呆在队首室整理文书,她又怎么会有提高的机会? 不论在哪里,实战都是让人进步最快的方式。 虽然也很危险,但比起连自己的婚姻都不能自己做主的情况,那点危险又算什么? 但这次轮到平子真子不同意。说最近形势有点复杂,等这事过了之后再说。 小樱问什么事,他却又闭口不谈了。 看,还是自己实力不够。连知情权都没有。 虽然知道平子的出发点是为了保护她,但小樱还是有点闷闷不乐,每天大把时间都花在练习剑术上。 这一点平子倒没有阻止,不时还会指点一下。 这让小樱越发觉得,的确有什么危险的事情正在向这里逼近。 比起表面上嘻嘻哈哈地筹备着婚礼,其实却十分小心地防备着什么的平子队长,蓝染副队长倒是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轻松态度,每天看到小樱都还会跟她闲聊几句,甚至拿她来开玩笑。 “每天都这么激烈啊?真让人羡慕。” “诶?”小樱不明所以。 蓝染就微笑着抬起手,指指她的脖子。 小樱自己也抬手摸了摸,没什么东西吧?哪里不对劲啦? 蓝染笑着凑近她,手指就贴着她的手,在她颈间轻轻一点,“这里,难不成是蚊子咬的?” 动作很轻柔,小樱却好像被烧红的烙铁碰触,一阵灼痛,下意识就退开了一步。 蓝染收回手,歉意地低了低头,“抱歉,我不是有意……只是……”他抿了抿唇,没再往下说,又低下头行了一礼,转身走开了。 小樱又摸了摸他刚刚碰到的地方,去找了面镜子来看。 雪白的肌肤上有一抹淡淡的红痕。 只手指大小的一小块,四周略浅,中间的颜色稍深。 那是……吻痕。 小樱又不是不知人事的小女孩,当然知道那是怎么来的。 再一想蓝染的话,就忽地红了脸。 原来是在说这个……但……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平子虽然说过伤好了就用身体来报答之类的话,也一直有亲吻拥抱之类的亲昵,但并没有真的占有她,就像是在顾忌着什么一样。 小樱不知道他是在顾忌这即将来临的危险,还是与自己那个约定,但在她的立场,自然求之不得。 这个吻痕……应该是早上平子弄的。 她以为他只是像平常那样与她稍作温存,没想到却留下这样明显的痕迹。 ……是故意的吧?小樱想,这样迫不及待地确定婚期,又迫不及待地在她身上留下印记,就像昭告世间他的所有权一样。 他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等到晚上和平子一起回家,小樱本想问一问,却见他一进屋就缷下了那副嘻皮笑脸的样子,脸色沉重,忧心忡忡。 于是小樱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了“怎么了?” 平子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之前京乐队长不是和你说过的死神失踪的事件么?派了先谴队去调查,结果连先谴队也没了消息。今天拳西也带人去调查了。” 六车拳西是九番队队长。和平子真子关系也算不错。 小樱想起自己在四番队时来向自己调查的死神,那个时候就觉得事态好像不一般,果然到了要出动队长级别的程度了么? “拳西他们碰上了一些奇怪的虚,又说在那附近发现了一些死霸装,数量正和先谴队的人数一样。” 小樱抬起头来,“……是……遇害了吗?” “不清楚。”平子摇了摇头,“据传回来的消息说,死霸装都很完整,并没有损坏,不像是战斗中被撕下来的,反而像自己的脱下的。更可疑的是,从外到内,所有的衣物都留在那里。而且……”他顿了顿,“连袜子都还在草鞋里面。” “那怎么可能脱得下来?”小樱很意外地脱口而出。 “所以才说可疑啊。”平子道,“现在拳西他们还在原地扎营准备继续调查,但……我总有点不安,觉得好像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小樱犹豫了一下,问:“那你要去看看吗?” 平子静了一会,还是摇摇头,“不用了,我这样跑去……未免好像有点不相信拳西。他可是很厉害的。” 队长级别的人物,整个尸魂界也就十几个,谁不能独当一面? 小樱也就点点头,帮着平子把队长羽织脱了放好,又道:“你稍微休息一下,我去做饭。” 平子点了点头。 小樱先泡了茶过来,然后才又去了厨房。 她厨艺一般,但却做得很认真。 她做什么都很认真。 平子想,也许最初吸引他的,就是这份认真。 他没在房间里喝茶,而是倚在厨房门口看着她。 小樱把长发系在脑后,系着围裙,挽着袖子,认真地切着萝卜丝。 鬓角有一丝乱发随着她的动作散下来,微微颤动。 平子突然觉得心头一痒,不自觉就走了过去,轻轻搂住了小樱的腰。 “哎呀。” 小樱倒是看到平子过来了,只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搂住她,不由得惊呼出来,手里的刀也是一偏,还好她反应快才没割到手。 她放了菜刀,皱起眉,扭头看着平子,嗔怪道:“突然间做这种事,也太危险了。” “嗯,抱歉。”平子乖乖道了歉,但搂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我只是突然想抱抱你。” 他搂着她,微低了头,唇就贴在她脸侧,呼吸随着说话声拂在她脸上。 微痒。 小樱扭了扭身子避闪,“又不是没让你抱,这些天你抱得还少么?非得挑这种时候……快出去,我做好了饭再叫你。” 有三分是真恼,另七分倒是羞窘。 平子笑起来,抱着她不放,低低在她耳边挑逗,“我只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抱着你。” 小樱才不信这种鬼话,时时刻刻抱着她,他还要不要做别的事了? 他又不是那种贪图女色荒淫无道的人。 小樱白了他一眼,“做戏的话,差不多就行了,太过火可就不像了。” 平子很委屈,“是真的啊,我对你可从来都没做戏呢。” 小樱只斜着眼,静静看着他。 结果他自己又笑起来,倒底还是捏着她的下巴狠狠亲了一口才松了手,也没有走远,依然就依在门口看着她。 小樱很无奈,“都说让你先出去了……” “我不闹你,就是看看。”平子轻轻道,“我就是想看着你。” 目光温柔缱绻。 小樱倒硬不起心来继续赶人,只能由着他。 晚饭很简单。 米饭,煎鱼,鸡蛋,酱菜,味噌汤。 算不上美味,但平子却吃得很开心。 小樱在一边看着,有一点失神。 有一个自己的家,小小的院子温馨宁静,给心爱的男人操持家务,看着他开心地吃下自己做的饭……这曾经就是小樱的梦想。 斋藤一刚把她从丹波接回来的时候,她以为他们能这样过一辈子。 但结果却只有三天。 然后就是各种奔波,聚少离多,直到她死。 小樱的心头突地一阵抽痛,连拿着筷子的手都跟着一抖。 “怎么了?”平子立刻就看过来。 小樱摇了摇头。 “不舒服?是不是上次的伤口又痛了?”平子一面切切地问,一面已经到了她身边。握了她的手,上下打量她。 他的手很暖。 小樱下意识地握紧了。 平子低眸看了一眼彼此相握的手,没再说什么,只是顺势抱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云板声就在这时传来。 那代表了一级戒备的紧急状况。 两人都立刻抬起了头。 平子站起来,“我去看看。” “嗯。”小樱跟着站起来,先一步去拿了他的羽织过来。 平子由着她服侍着穿上,小樱还在低着头替他整理的时候,就收到了传讯。 “请各队队长立刻到一番队队舍集合!九番队发生紧急情况,事态严重,请勿耽搁!” 九番队! 平子之前的不详预感果然应验了吗? 小樱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就揪紧了平子的衣襟。 “没事的,别担心。”平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去去就来。”又看了一眼吃到一半的晚饭,咧咧嘴,“可惜了。不如一会你再给我做点宵夜?” 小樱点点头。 平子就在她脸上亲了亲,转身出去。 小樱追出几步,叫了声:“……真子。” 她很少主动叫他的名字。平子立刻便回过头。 小樱却不好说她刚刚也有点不太好的预感,只能捂着自己闷闷发痛的胸口,低低道:“……早些回来。” 平子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向她挥挥手,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终于写到了这里!! 79噩耗 平子真子很晚都没有回来。 倒是蓝染惣右介来了一趟,跟小樱说队长被派去支援九番队了,时间急迫,来不及回来同她道别,所以让他来说一声。 小樱的身体就突然一僵。 蓝染留意到她的神色,微笑着安慰道:“放心,不会有事的,三番队队长和七番队队长也一起去,同行还有几位副队长和鬼道众的人。” 小樱点点头,向蓝染道谢,心中那份不安却始终挥之不去。 蓝染便放柔了声音,轻轻问:“要不然,我留下来陪你吧?” “啊,不用了。”小樱低下头来,又行了个礼,“谢谢蓝染副队长的关心,我没事。” “嗯。”蓝染也不坚持,也低头行了礼告辞,“如果有什么事要帮忙,请到队舍来找我,我一晚上都会在那里的。” 小樱应了声,送他出门。 站在门口目送蓝染远去的时候,却忍不住在想,事态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松吧? 他说会一直在队舍,显然是准备着随时去支援的。去了三位队长,还怕不够。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樱一夜辗转无眠,却在天亮时听到了噩耗。 九番队队长六车拳西以及之后去支援的队长副队长鬼道众,全部成了十二番队队长浦原喜助虚化实验的牺牲品。而浦原喜助却在接受中央四十六室的审讯时被人救走。目前连同二番队队长四枫院夜一和鬼道众鬼道长握菱铁斋一起下落不明。 消息是蓝染和京乐一起来告诉小樱的。 小樱反应远比他们预料的平静,甚至还能有条不紊地给他们倒了茶,才低低道:“牺牲品的意思……是病了残了还是……死了?” 京乐和蓝染对视了一眼,还是蓝染先开了口,声音低沉:“虽然说没有找到队长的尸……”顿了一下,到底还是把那两个字咽了回去,改道,“但灵压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们是死神,就算身体出了什么意外,也不是没有活下来的机会,只有灵压……如果灵压消失的话,才意味着这个人真的死了。 “唔。”小樱只淡淡应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反而让京乐担心不已。 面前的女子依然保持着她完美的形象,美丽端庄,但眼下却有淡淡两抹青印。她皮肤好,白皙柔嫩,所以一有黑眼圈这种东西,就特别明显。 她肯定是担心了一夜。 但知道了结果,反而这样平静。 “小樱……” “你……” 两个男人几乎同时出了声,又同时顿下来。 结果倒是小樱轻轻笑了笑,“发生了这种事,一定很多事情等着两位处理,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一下子少了六名队长、三名副队长,护廷十三队乱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他们五番队没了队长,事务肯定都压在副队长身上,现在京乐和蓝染的确都走不开。但听她这么说,两人的表情都有点复杂。 这是……要赶人啊? 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该倾诉发泄寻求安慰才对吗? 她对平子真子真的完全没有上过心吗? 两人犹豫着,小樱又转向蓝染道:“虽然在这种正需要人手的时候提这种要求好像不太合适,但今天,我能请个假么?” 蓝染连忙道:“当然。” 小樱点点头,当先站了起来,“谢谢你们来看我,但我今天实在没有心情招呼两位,抱歉,能让我一个人呆着吗?” 她都这么说了,京乐还能说什么,只好也站了起来,伸出手紧紧抱了抱她。“若知道会有这种事,我就不会劝你接受他了。但……静一静就好,别太钻牛角尖。总之,还有我在。” 小樱乖巧地应了声。 蓝染也起身向小樱告别,他倒什么也没说,低头行了礼,就跟在京乐后面出去了。 小樱送他们出门,回来就再也坚持不住,跌坐在走廊里,靠在了廊柱上,像是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耗尽。 她应该伤心的。 毕竟平子对她那样好,毕竟他们就要成亲了。 京乐和蓝染这样郑重其事丢开了工作亲自来通知她这件事,肯定也是担心她会悲伤过度。 但她并没有。 没有心痛,也没有流泪。 身体里就像是空的。 没有力气,也没有情绪,什么都没有了。 或者这就是她的宿命。 每次她刚刚要看到自己理想中那样温馨和美的的日子,就会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天而降,把这一切捏个粉碎。 京乐说平子他们是被浦原利用了去做虚化实验,虚化……小樱伸手捂上自己的胸口,这样下去,只怕先变成虚的会是她吧。 会在这里出现一个洞。 然后变成什么也不知道的怪物。 无悲无喜,无爱无憎。 只知道吃。 小樱自嘲地笑了一声。 ……似乎也不错。 小樱只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回队舍工作。 队长们出了事,护廷十三队要追凶又要善后,事情的确很多,没有队长的五番队就更不用说了。 但却只是繁忙,并不慌乱。 大家各司其职,井井有条。 都是蓝染副队长的功劳。 甚至有人悄声议论,要是由蓝染副队长继任队长就好了。 是的,反正平子就是个不着调的家伙,平常的队务也一直是蓝染在管理,由他继任的话,队里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大家不用担心自己的职务,也不用担心新队长的脾气,的确再好不过。 小樱看着自己手里的文书,左下角有平子的签名。 虽然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没有队长的确不行,但他出事才不过两天。 仅仅只有两天。 小樱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 她明明连心都没有了,听到这样的议论,眼中却涌出了眼泪。 平子是一个好人,他不该被这样对待。 一只大手伸过来,抽走了小樱手里的文件。 小樱抬起头,看到了蓝染的脸。 是一如既往温和的笑容,却掩不住眼底那一抹疲倦。 他也不容易。 小樱想。 队长不在了,他必须要撑住整个番队,要让大家在最短的时间里振作起来,他若是露出一丝犹豫软弱,这个番队就要变成一盘散沙了。 蓝染看了一眼那份文件,又看了一眼小樱,眉头微微一皱,柔声道:“要不,再休息几天吧?” 小樱摇摇头,抬手擦了眼泪,“不,不用。就算让我休息,他也不会回来。” 蓝染的目光也停在平子那个签名上,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沉默下来、 小樱又道:“如果可以的话,能把我调去搜查浦原队长么?” 蓝染又皱了皱眉,“怎么会想去搜查队?” 小樱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想为他做一点事情。” 一直以来,都是平子在帮她,在付出,她……什么都没能为他做过。 虽然说就算为他复仇,他也回不来了,但总算也是为他出过一份力。 这样小樱的心里能稍微好受一点。 蓝染也没有当即拒绝,只是有点为难,“搜捕的事,是由六番队和十一番队负责的……” 浦原喜助为了他的虚化实验,前前后后谋害的死神不下百人,甚至还包括了那些队长副队长,实在罪无可恕,但他却在审讯的过程中被人劫走。 劫走的他的人也已经查明了身份,正是和他一起失踪的二番队队长四枫院夜一。鬼道长握菱铁斋也应该在一起。这样的阵容,也怪不得上面会派出两个番队。 而经过夜一劫狱这件事,为了避免队长们之间因为交情而循私,派出的人选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六番队的队长一向由尸魂界四大贵族之首的朽木家家主担任,可以说是四十六室最信任的人,这一任的朽木银岭更是有名的刚正严厉。而十一番队则历来就是护廷十三队中最强的战斗番队,这一任的队长是从流魂街来的,打败了前任队长得以继任,是个个性古怪的战斗狂,跟其它队长根本不亲近。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小樱的要求才会让蓝染为难。 这次出事的人数众多,如果关系者们人人都想亲自为亲朋好友报仇,那不是乱了套么? 但蓝染还是道:“……我去想办法问问看。” 小樱听到是六番队和十一番队就知道这个“问问看”也不是好办的。六番队向来贵族子弟多,十一番队则都是些奉行力量至上的粗野汉子,她的出身本来就一直在被诟病,加上又是女人,想混进哪边都不容易,何况这两位队长也都不是什么好讲话的人。 她连忙道:“算了,就当我没说过。我在五番队好好工作也算是出力。” 蓝染向她抬起了手,半晌却还是收了回去,轻轻笑了笑,“有消息我再通知你。” 就像没听到她后面那句话一样。 “副队长,真的不用了……” 蓝染打断了小樱的话,“我虽然能力有限,但你想做的事,我总会尽力促成的。” 声音低沉暗哑,似有太多无法渲泻的情绪。 小樱不由得怔了一怔。 蓝染微微一点头,转身走了。 到了下午,蓝染还没有消息传来,中央四十六室的命令先到了。 因为小樱是这一系列被袭击的死神里唯一生还的,所以上面命令把她带到技术开发局好好检查一下,是否也是这个虚化实验的实验品,是否有虚化的可能性。 中央四十六室跳过总队长直接下的命令,执行的是一身漆黑的刑军,由不得半点质疑,直接就将小樱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另,祝今年高考的同学们都能有好成绩啊~加油! 80软禁 因为虚化的检查并不是一天就可以完成的,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虚化,虚化之后会不会有危害性,所以时时刻刻都需要在监控之中。 小樱被留在了技术开发局。 说好听点是协助调查,其实就是被软禁起来了。 这个结果还是蓝染知道消息之后,跑去找了京乐队长,一起去为小樱求情,据理力争,又为她担保,才争取来的。不然只怕她已经真的变成了实验品,或者被当成潜在危险处置了。 小樱被关在了一间小屋子里,跟原本她在队舍里的房间差不多,每天有两个人看守她,一个是刑军的人,另一个则是五番队的。 这也是蓝染为她争取来的。 有五番队的人在,至少可以保证她不会在检查之外受到其它不公平的待遇。 其实小樱心里隐隐也有了准备。平子说她被人盯上了,为了保护她,才需要给她足够的身份。果然平子一出事,她跟着就被关起来了。 平子说,如果要动她,就想承受他全力报复的后果。 但现在他不在了。 于是小樱成了人家刀俎上的鱼肉。 平子之前怀疑蓝染,但蓝染却在他出事之后尽力支撑着五番队,甚至这样关照她,小樱十分感激,又有几分不自在。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之前跟着生出的不信任,另一方面,则是不敢直视蓝染眼神中偶尔流露出来的情意。 小樱并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深闺少女。 她有过很多男人。有真心喜欢的,也有不过是被环境所迫。 这并不是秘密,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樱吹雪都艳帜高张声色魅人。这也是她成为死神之后不被人接受的很大一个原因。 其实她对待别人的感情却并不随便。 对方若是逢场作戏,她便虚与委蛇;对方若是真心付出,她大半便会直接拒绝了,实在拒绝不了,也会远远避开。 但……蓝染这种情况……她却不知如何是好。 小樱从十岁就开始学习如何成为一名艺妓,那之后就一直在丹波接客,除了新選组那些人,她与男人正常交往的经验实在少得可怜。 当初的冲田在知道她心仪斋藤之后,自己就退回到了朋友的位置,从不让她为难。 蓝染也一样,从一开始就知道平子对她有意,也一直并没有对她有过超出正常范围的举动,当然更没有明说过什么。 他掩饰得很好。 但正因为平常不见端倪,不经意间泄出的那一丝就格外深重。 就像她向他提出想去搜查队时,又比如更早,他的手指轻拂过她颈间的吻痕。 深沉炽热。 连灵魂都像要为之颤栗。 和阿一沉默守护,和平子的嘻笑无赖都不一样,蓝染给她的感觉就像一个无底的深渊,稍不注意就会陷进去,不见天日。 小樱有些害怕。 可蓝染是她的副队长,除非她转队,否则是肯定避不开的。 但她如今这样的处境,保住小命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可能有转队的机会? 好在蓝染也忙,除了最开始那天之外,并没有再来看她。只是差三隔五让人带几句话,说他正在活动,争取能让小樱早点回五番队。让小樱再安心等候一段时间。 其实不安心,又能怎么样呢? 反正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找不到要找的人,又再次失去了本以为可以拥有的幸福,也看不到什么美好的未来。 小樱反而平静下来。 每天除了被带出去检查实验和吃饭睡觉,其它的时间都在练剑。 似乎只有沉浸在剑术练习里,才能得到安宁。 有一天小樱练完剑坐在走廊上休息的时候,很意外地看到了朽木白哉。 朽木家的小少爷正是长个子的时间,比上次见似乎又高了一些。抽条太快,反倒显瘦。白色的衣袖里露出的手腕纤细得就像少女一般。 他站在不远处的一根柱子旁边,静静看着她,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小樱看过去的时候,他甚至慌忙地向后缩了一步,像是想躲到柱子后面去。但自己又觉得不妥,顿住了动作,再次挺起了胸膛,脸却慢慢红了起来。 小樱笑起来,也没起身,只是微微坐正了身子,向他行了礼:“朽木少爷。” 朽木白哉这才红着脸走过来,把手里提着的盒子向前一递,“点心。” 就像当初给她送药一样,生硬别扭。 小樱道了谢,接下来放在一边,先看了负责监视她的刑军死神一眼。 果然那名死神立刻就过来了,向朽木白哉说了声“抱歉,按规定是需要检查的。”就把那包点心拆开了。 里面是几块羊羹。每一块都被拆出来翻了一遍。 朽木白哉皱起眉,“你——” 小樱抬手要断他的话,“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但你又不是犯人。就算真的有虚化的可能,也只是受害者,怎么能这样对你。” 小樱只是笑了笑,“他们也没怎么为难我,不过是奉命行事,我与别人来往书信物品都要检查的。” 因为她是被袭击之后唯一活下来的。 上面觉得她与袭击者之间也许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又认为浦原不会放弃这个“完成品”,会私下里有什么联系。 所以不禁止她会客通信,却会受到严密的监视与检查。 小樱索性把被拆开的羊羹切开装盘,又泡了茶,用来招待朽木白哉。 朽木少爷这次虽然没有像之前送药那样放下就走,但却也不多话。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端着茶杯,稍有点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 小樱笑道:“谢谢你来看我。” 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家都忙,京乐他们来看小樱也是匆匆来去,这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能坐下来喝杯茶。 白哉过了一会才轻轻问:“你要怎么时候才能出去呢?” “不知道呢。”小樱道,“要看技术开发局的检查结果吧。” 少年又憋了半天,才道:“你一定会没事的。” 小樱笑着向他行了个礼,“承您吉言。” 白哉觉得自己好像被当成小孩子对待了,心里有些郁闷,脸色就沉下来。 小樱真是没有带小孩的经验,也不知这半大少年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只好又柔声问:“怎么了?” 白哉就越发不高兴了,放了茶站起来,微微颔首,“我先回去了。” ……真是六月天孩儿面。小樱有点莫名,但还是跟着站起来送他。 白哉走到门口停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又扭过头走了。 这小少爷是闹什么别扭呢? 是因为一直陪他玩的四枫院队长不在了吗? 小樱想不明白,就索性不再去想,自己转身回去,依然坐在那里,就着热茶,吃完了那块羊羹。 小樱的“出狱”时间要看技术开发局的检查结果,但检查却每一次都不一样。 小樱有时候会觉得,十二番队的死神们也许只是在以此为乐。 十二番队的浦原队长犯下重罪之后下落不明,现在负责的是一个不知是戴着面具还是故意把脸涂成黑白两色的奇怪家伙,叫涅茧利。 涅茧利是个研究狂人。除了实验内容,基本不会跟她说多余的话。 他对小樱的斩魄刀不能解放这件事倒是很有兴趣。 “虚是不能用斩魄刀的,会不会是因为虚化实验的关系,才不能解放?” 小樱不能确定。 她的刀从来就没有解放过,如果是因为实验,那就得是在真央的事情了。 但那个时候浦原喜助还只是二番队的一名小死神,他们之间也没有过交集。不至于那么早就被动了手脚吧? 涅茧利其实也没想在她那里得到答案,比起小樱的回答,他更相信自己的实验数据。 每天变着法的折腾。 小樱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研究什么。但那个配合调查的命令没有撤销,她也就只能继续给他当小白鼠。 差不多一个月以后,小樱咬牙撑过无比痛苦的检查过程之后,涅茧利好像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其实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小樱整个人都在发抖,身体每一寸都像被撕碎一般的痛,根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心里腹诽,刚刚还在给她上“酷刑”的人竟然问这种问题,也实在太讽刺了一点。 涅茧利自己继续道:“我已经交过三次一切正常的报告了,但上面每次都说继续观察,就好像非得等到你虚化那一天似的。你说,我要不要让他们如愿呢?” 小樱睁大了眼。 他是说……他要像浦原对平子他们一样,拿她来做虚化实验? 发现了她眼神的变化,涅茧利咯咯怪笑起来,长长的指甲划过小樱的脸颊,“害怕了吗?” ……怎么可能不怕? 小樱突然意识到,虽然觉得自己已经一无所有生无可恋,但她依然不想死。 非但不想死,她还想变强。 涅茧利的指甲划破了小樱的皮肤,他抬起手来,伸出舌头缓缓舔掉了指甲上沾的血,很享受的样子。“说不定真的虚化之后,反而能解放你的斩魄刀了呢~要不要试一试呢?” 小樱看着他那脸怪异的脸,犹豫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为什么就很喜欢把少年白菜写成一个害羞的正太-_- 81怀疑 小樱一直被软禁了三个月才算“洗清了嫌疑”,被送回了五番队。 这个时候,追捕浦原喜助和搜查平子他们的人都已经回来了。 一无所获。 不单是平子真子他们那些受害者,连浦原喜助和四枫院夜一他们的灵压都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追查的人认为浦原他们不是躲去了现世,就是躲去了虚圈,然后上面发表了对浦原他们的最终处置结果——永远放逐,再不许他们踏入尸魂界。 小樱有些不解。 虽然说要去现世或者虚圈找人是困难了一点,但现在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尽量把他们抓回来审查处置吗?竟然反而下令放逐。浦原他们本来就是想从尸魂界逃走,这样不是正中他们下怀吗? ……就好像有什么即使不为平子他们报仇,也不想再让他们回到尸魂界的理由一样。 为什么呢?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牺牲了这么多重量级的人物,静灵庭人心惶惶一片混乱,有什么能比把元凶抓回来,给大家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交待更重要? 又或者……上面的人并不是真的想查明真相? 就好像龙马先生被暗杀那件事。其实当时若认真追查,未必抓不到真凶,但却莫名其妙地拖了下来,之后大战开始,一条人命便那样不了了之。 就像土方先生说的,龙马是因为得罪的人太多了,各方各面都想他死,对他被暗杀简直乐见其成,所以才没有人认真去对待那件事。 那么这次呢?是为什么? 事实真的是像公开发表的那样么? 如果不是……真相又到底是怎么样的?四十六室下令放逐浦原他们,是真的想网开一面,还是不想让浦原他们回来说出另一种结果? 这念头让小樱心头一跳,却再也不能忽略。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种局面。 从这个角度来想,元凶就未必真的是浦原喜助了。他也许是帮凶,也许是知情人,也许是试图营救平子他们,结果反被灭口。最后被四枫院夜一救走。现在说是藏匿起来,但说不定早已经死了,所以上面才决定不用再继续追查。 这样一来,六名队长、三名副队长,外加正副鬼道长……全部变成了牺牲品。 小樱只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足底升起。 如果她的猜想是正确的……她根本不敢想像那是怎样一个阴谋。平子他们这么多人是同时得罪了什么人?还是因为碍了谁的路? 照这个推断,元凶肯定还在静灵庭,并且身居高位,至少是可以影响到中央四十六室的决策的。 那么……他会怎么处置她? 到了这时,她可不敢再天真地把当初的遇袭当成一件单独的突发事件来看,不然也不有后来中央四十六室直接下令软禁她调查的事。 她没有接受什么虚化实验,她自己很清楚,元凶自然也很清楚,却还是以此为由关了她三个月。 为什么? 小樱想不明白,她仔细回忆着自己成为死神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却怎么也找不到可能相关的线索。 觉得自己就像被一张看不见的蛛网粘住。知道危险随时可能袭来,但却什么也看不到。蛛丝似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但却千丝万缕找不出源头。 能摸到的,只有恐惧。 小樱觉得自己就像回到了很多年以前,依然只是那个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的艺妓学徒,在黑暗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而承诺过会保护她的男人们……都已经不在了。 小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抱紧了自己的斩魄刀。 小樱“出狱”的那天,京乐带了酒来看她。 说是庆祝。 小樱没有心情应付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庆祝的。 随着中央四十六室的那个“最终处决”,这件事就算已经结束了。 平子真子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不知道是死在谁手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活下来的人竟然已经开始庆祝。 对着小樱的冷脸,京乐丝毫没有在意,捧着个大酒坛子,从大门挤进去,坐在走廊上就自顾倒了两杯酒,然后才笑嘻嘻地看着小樱,“小樱樱,你是在生气呢?还是在害怕?” 小樱也奈何不了他,只能跟着走过去,叹了口气,道:“都有。” “是想质疑上面的决定吗?” 小樱迟疑着。 她当然是想质疑,但却不敢直接说。 元凶是谁她并不确定,可以相信京乐吗?可以相信这种明明自己的同僚牺牲了——其中甚至还有他的副队长——却什么也没做,只抱个酒坛子来找女人喝酒的人吗? “有很多疑点和矛盾的地方不是么?”京乐继续道,“明明应该把浦原那小子抓回来继续审问的。至少也该问清楚那个虚化实验是怎么一回事,平子和小丽莎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是这么想的吧?” 小樱没有说话。 京乐端着酒杯递过去:“然后呢?” 小樱接过杯子,并没有喝,只是垂眸看着酒杯里的涟漪。 是啊,就算真的把浦原抓回来,然后呢? 如果真凶真的另有其人,真的像她猜想的那样身居高位,浦原就算被抓回来,也只会被秘密地灭口吧?然后呢? 就算浦原侥幸能够揭露出真凶,以真凶这样一举干掉六名队长的大手笔,到时又会有怎么样的腥风血雨? 元气大伤的护庭十三队还能经受得起再一次的折腾吗? 也许在京乐看来,现在的局面已经是最好的了吧。 命案从此揭过,新的队长选出来,大家该干嘛干嘛,一切归于平静。和谐稳定。 可是…… 小樱轻轻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滴进了酒杯里。 京乐伸过手,覆在她颤抖的手上,再一次问:“害怕吗?” 声音比之前柔和得多,一丝玩世不恭的意味也没有。 小樱泣不成声,微微颔首。 “害怕也没用。”京乐并没有安慰她,只是用柔和的声音说出残酷的事实,“我也不信浦原会做那种事,但我不知道幕后的黑手是谁,不知道他还会对付谁。曾经我和平子都想以自己的方式保护你,但显然都没有用。你再害怕,再伤心,也必须自己坚强起来。能保证让你活下去的人,只有你自己。” 想为平子复仇,想找出真相,前提都是能活下去。 她必须要好好地活着。 小樱抽了抽鼻子,抬袖擦了眼泪。 京乐又笑起来,把她刚刚因为哭泣洒掉了大半的酒杯加满。 “至于今天……想哭也好,想笑也好,想骂也好,想醉也好,先痛痛快快地喝一场吧。” 小樱抬起手,一饮而尽。 82是在做梦吗? 小樱不记得自己这天到底喝了多少酒。 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头痛,口干舌燥,意识模糊。 朦胧中只看到一个男人坐在旁边,就着暖橘色的灯光在看什么东西。 男人背对着她,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到他身上白色的羽织。 背上菱形的黑框里,写着一个大大的五字。 ……这场景……似曾相识。 小樱微微眯起眼,视线越发模糊。 身体却像是自己动了起来。 她坐起了身子,向旁边的男人伸出手,然后紧紧搂住了他的腰,伏到了他背上,将头抵在他的后心,低低啜泣。 “……小樱?”男人的背僵了一下,宽大温暖的手掌覆上了她的手,声音醇和。 “……骗子!”小樱低低地骂,泪水浸湿他的衣衫,“说好要回来吃宵夜的……” 男人又僵了一下,然后才缓缓拉开她的手,一面道:“小樱,你喝醉了。先躺下……” 小樱伏在他背上继续哭诉,“骗子!你们都是骗子!说好会保护我的,说好要在一起的,说好要娶我的,结果每次都丢下我一个人……最讨厌了……” “小樱。”男人握住她的手,扭转身子,“你醒一醒,看着我,是我。” 小樱哭得抽噎,抬起一双泪光盈盈的眼来,却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面前的人似乎有四个脑袋,晃来晃去,让人头晕。 男人叹了口气,扶着她依然在被褥上躺下,“乖乖躺着,我去给你倒杯水,你喝了水再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小樱没说话,只是拽紧了他的衣服。 “我不走。就去倒杯水来给你喝。”男人柔声哄着她放了手,起身去倒了水,又扶着她喝了,跟着便再次在旁边坐下来,“睡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他低沉温和的声音像是有种让人安定的力量,小樱握着他的手,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小樱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坐了起来。 眼睛肿了,睁不大开的样子。 小樱皱了眉,她昨天晚上好像梦到平子回来了。还喂她喝水,哄她睡觉。她抱着他哭得很厉害,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在梦里哭过了。 ……真没用。 明明都知道只能靠自己了,还会做那种梦。 小樱自嘲地笑了一声,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身边有一件白色的衣服。她顺手拎起来,然后才看清那是一件队长羽织。 小樱看着衣服背上那个番号,不由得愣了一下。 平子真子也在这里住过一阵的,这里有他的衣服不奇怪,但……小樱真的不记得自己昨天有去拿过他的衣服。 人都不在了,抱着他的羽织睡……算什么事呢? 简直就像个变态。 自己真是喝多了吧? 小樱有点后悔,本来想把那件羽织收起来,但叠的时候却发现上面有斑斑点点的水渍,大概是昨天晚上她哭的时候沾上的泪。 ……真是太失态了。 小樱叹了口气,把衣服拿去洗了,然后收拾一番去了队舍。 眼睛还是有点肿,上了妆都遮不住。但她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工作了,再拖下去也实在不像话,也就顾不得这个了。 好在大家也都理解,平子队长没了,自己又被隔离审查那么久,好不容易放出来了,哭个一两场也不算什么。 说到底,大家都是同情弱者的。 发生这样的事,早先大家对小樱那点不满早已丢到了一边,碰上的同僚对她都很和气,熟悉一点的还会上前来打招呼,安慰几句。 内山良平特意赶过来迎她,“怎么就来了?队长不是说让你先休息几天的么?” “队长……”小樱突然一怔。 是了,如今五番队早已有了新队长,众望所归的蓝染惣右介。 她心头突然有点不太对劲。 昨天晚上那个梦……梦里的男人跟她说过什么来着? ——你看着我,是我。 她当时迷迷糊糊,这时想起来却忽地一惊。 莫非……那根本不是梦?今天看到的那件羽织……也并不是平子的? 如果真的不是梦…… 小樱的脚步一顿,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内山一面说着话,一面继续往前走,走出好几步看小樱没跟上来,才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小樱勉强笑了笑,“没有什么。” 一面跟了上去,走到队首室前面。 内山先敲了门。“队长,小樱来了。” “进来。” 里面传来男子温和醇厚的声音,小樱不由得又僵了一僵。 内山拉开了门,见她没动,轻声问:“小樱?” 小樱回过神,向他点了点头,这才迈步进去。 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宽大办公桌后面,果然已经换了人。有着深棕色短发,戴着黑边眼镜的英俊男子向她温和地微笑,“不是说先好好休息几天么?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小樱收回自己的目光,微微低了头,“我已经缺席太久了,实在不好意思……” “又不是你的错。”蓝染说着,伸手指向自己右边,“这位你还没见过吧?我们的新第三席,叫市丸银。” 小樱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别人。 是个看起来有点瘦弱的少年,一头银色的短发,面容清秀,像是天生带着笑,眉眼弯弯。 小樱连忙行了礼:“您好。初次见面,我是樱吹雪。” “早就听说我们队里有这么一位大美人啦,可惜一直没机会见面,今天可算是见着了。”市丸银笑眯眯地回礼,“果然是名不虚传呐。” 她今天……眼睛肿得像个桃子,跟以往的仪容完美实在不能比,这样的夸赞,听起来倒是调侃的意味还比较多。 小樱便只又微微点头,不再答话。 蓝染笑着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队里的人员也有不少变动,小樱你今天就先熟悉一下吧,不忙工作。让内山带着你先转一转。” 内山连忙应了声。“是。” “还是我和小樱姑娘一起走走吧。”市丸银插嘴道,“正好我今天也没有别的事情。” 蓝染微微皱起眉,偏头看向他。 市丸银依然笑眯眯的,“难得有机会和这样的美人亲近呢。而且,我手下的小队不是还缺个人么,正好熟悉一下。” 小樱这才有点意外地再次抬起眼来打量他。 他们的确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市丸银倒是一副想点名要她到自己的小队的样子? 蓝染也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转向小樱问:“小樱是想继续做文书工作呢?还是进战斗小队?” 小樱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就选择了后者。 她本来很早之前就想能有实战的机会,只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如愿,现在蓝染提起来,市丸银又愿意接受,她当然求之不得。 蓝染就点了点头,“那以后你就跟着市丸三席吧。不要看他这个样子,实力可是很强的哟。” 护廷十三队里的席位都是靠自己打出来的,既然能坐到第三席,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小樱再次向市丸银行了礼,“以后请市丸三席多多指教。” 蓝染也道:“小樱就交给你了,可不要让她受伤哟。” 市丸银的笑容就像有了点什么特别的意味,“队长就请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蓝染笑着摆了摆手,市丸银便告辞退了出去。 小樱跟着出去。 在门口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 有心想问问蓝染昨天晚上是不是去看她了,但目光在已经低头在看文件的蓝染身上那件白色羽织上扫了一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就当……是做了个梦吧。 83新队友 小樱跟着市丸银跟他的小队——现在也是她的了——成员打了个招呼。 互相作了介绍,又一起去了道场作了一次更深刻的“介绍”。 等小樱好不容易放下了木刀坐在一边休息时,对自己的新队友们也都有个大概的判断了,只除了市丸银。 市丸银虽然也打了两场,但很显然并没有用全力,笑眯眯游刃有余的样子,实在让人看不出深浅。 这个人很强。小樱想,怪不得这么短短一段时间就做到了第三席。 市丸银也同样在微微眯着眼打量小樱,“看起来这几个月的审查时间,小樱姑娘也没闲着嘛。” 小樱的心蓦地一提。 说她没闲着,就是夸她有进步。 但他们是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吧?为什么市丸银会觉得她有进步?他什么时候看她出过手? 像是看出小樱的疑惑,市丸银又轻轻一笑,解释:“三十二席……你比参加席官考试的时候可厉害多了啊。本田君可是十九席呢,刚刚跟你交手的时候竟然一点都讨不到好。” 本田是个头发剃得很短,五大三粗的汉子,闻言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来,“真是不好意思。” 是这样么? 小樱谦逊了几句,心里却隐隐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太对。 新队员们对小樱的加入都很开心,晚上拖了小樱一起去喝酒庆祝。 小樱推辞不过,便一起去了。 市丸银也一起,一行七八个人,在一个叫“四季”的酒店要了个房间。 不知是因为顾忌小樱是女性,还是顾忌她曾经做过这行,并没有叫陪酒的女侍和表演的艺妓,只是叫了酒菜,一起吃喝聊天。 但酒过三巡,还是有人提起小樱在新人入队宴会上弹的三味线。 小樱也不推辞,问店里借了琴,调了调音就弹起来。 大家趁着酒兴唱歌跳舞,气氛愈加高涨。 蓝染就在最热闹的时候进来了。 小樱手下不由一顿。 乐声一停,大家就跟着停下来,只有一个喝多了正在中间跳舞的家伙还有点搞不清状况,“……怎么不唱了?” 蓝染笑起来,“看起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哪里?队长来跟我们一起喝酒,可是求之不得的事。”市丸银见机也快,将蓝染让进来坐下,顺手就倒过一杯酒来,“队长,请。” 蓝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才挥挥手,“继续继续,我也就是来凑个热闹,别让我扫了大家的兴。” 市丸银随手一让,蓝染却偏偏是选在小樱身边坐下来。 挨得很近。 羽织的一角甚至就垂在了小樱腿上。 那一片黑白相间的布料映入眼帘,小樱的心头就猛地一跳。 虽然她一直想说服自己当成一个梦,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但他离得这样近,气味温度感观……无一不在提醒她,让她的记忆一刻比一刻更清晰。 没错,昨夜,她抱住的,并不是平子真子,而是身边这个男人。 她竟然…… 认错了人还抱着人家哭了一夜…… 真是再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事了。 小樱心头纷乱,也就没什么心思再弹琴,索性把三味线放下了,并不着痕迹地向旁边移了移。 蓝染转过头来看着她,“怎么了?” 小樱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微微低下头,随口敷衍道:“有点累。” 市丸银打着圆场道:“是呢,小樱因为要弹琴都没有好好地喝几杯,来来,喝酒。”一面过来替小樱把酒倒上。 小樱道了谢,端着杯子浅浅抿了一口。 她今天可不想再喝醉了。 市丸银也不在意,拎着酒瓶又去找别人喝。 蓝染虽然做了队长,但对下还是一贯的平和,大家也并不太拘束,说说笑笑喝到深夜。 醉倒了两个,清醒一点的半扶半背送他们回去。 小樱目送他们离开,然后才躬身向蓝染和市丸银告辞。 “我送你。”蓝染说。 语气温和,但却是个不容抗拒的陈述句。 小樱迟疑了一下,市丸银目光在两人之间一扫,带着点暧昧的笑容,挥挥手先走了。 ……好像误会了什么。 小樱抿了抿唇,想着是不是要分解一下,蓝染又轻轻道:“虽然上次的风波算是过去了,但……还是让我送你回去吧。” 是怕她再次遇到袭击。 小樱也就不好再说什么,道了声谢,转身往回家的方向走。 想到“回家”这个词,脚下不由得就停了一停。 她如今还住在平子那个小院里,但……只剩她一个人了,那里还可以算作家么? “怎么了?丢了东西吗?”看她停下来,蓝染便问。 小樱摇了摇头,也许她是丢了东西,但却是怎么也找不回来了。“不,没有,走吧。” 蓝染很小心地和她保持着距离,并不过份亲近,也不疏远。走出一段路之后,才轻叹了口气,道:“小樱你是在怪我吧?” “诶?”小樱有点意外,连忙道,“不,怎么会?队长怎么会这样想?” “怪我没让你去搜查队?没保住你让你被关起来审查?还是……怪我占据了平子队长的位子?” 蓝染没理会她的分辩,看着她,一句一句缓缓问。最后一问顿了顿,声音低喑,越发显得沉重而忧伤。 小樱一怔,再一次停下来,转过头来看着他。 蓝染跟着停下。 月光照在他脸上。 眼镜的镜片微微有点反光,小樱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却只觉得这一刻,这个男人的表情万分复杂。 悲痛,伤感,懊恼,沧桑……甚至还有几分委屈。 小樱心底被什么莫名的触动,轻轻唤了声:“队长……” “是叫谁?” 蓝染反问。语气里似乎有几分连他自己也没料到的尖锐,以至于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在那里,半晌之后,又讷讷地先道了歉,“抱歉,我只是……” 只是什么,并没有往后说。 话头就停在这里。 小樱也不知道要接什么。 就那样站在那里。 夜半无人的街道,清冷皎洁的月光,相对无言的男女。 就像一幅画。 也不知过了多久,蓝染才长长叹了口气,先开了口:“走吧,我送你回去。” 小樱轻轻应了声,低头行礼。 蓝染没再看她,当先走出去。 小樱静静跟在后面。 一直走到门口。 蓝染微微点点头,转身离开。 看着那件白色羽织在夜风里扬起的衣角,小樱突然有一种就连这个人也要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去的错觉,下意识就追出了一步。 蓝染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并没有回头,却停了下来。 小樱有点窘迫。 但总不能又在这里静静站上半天,总归要说点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个……羽织……我洗过了,明天拿去还你……” 蓝染的背影似乎僵了一僵,到底还是没有回头,只扬扬手道:“不用了。”然后便继续向前走去。 小樱回转身来,靠在门框上,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84残魂和巡逻 怪蓝染吗? 小樱坐在小院的后廊上,看着旁边晒干叠好的那件羽织,忍不住想。 其实说起来,是怪不上的。 队长出了事,他作为副队长不顶上去怎么办呢?至于她被审查的事,是中央四十六室下的命令,蓝染又怎么样呢? 但心里还是隐隐对他有了某种芥蒂。 小樱想说服自己是因为平子真子的怀疑,但其实自己心里很清楚。 ——她只是不能面对抱着蓝染哭了一晚上的自己。 所以也就不能面对蓝染。 好在她去了战斗队,以后要见面的时候并不多。 之后小樱的时间排得挺紧,不是巡逻轮岗,就是训练。队里几个人也不想输给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大家都很努力,斗志昂扬。 以至于市丸银都取笑道:“再这样下去,连十一番队那些武斗狂都要被你们挤到一边去了呀。” 说是这么说,训练的时候,却一点也没留情。 对小樱似乎还特别关照,每次训练完她都只想摊在地上睡到天荒地老,偏这样都还不能如意,会被市丸银轰起来。 “这么直接躺着可不行,会生病哟。慢慢活动一下,散个步去吃饭。” 队友们都看不过去。“市丸三席这也太严厉了一点。” “是啊是啊,小樱是女孩子呢。” “简直就是恶鬼教练啊。” “恶鬼?恶鬼算什么。”市丸银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我们可是死神。碰上虚的时候,那些怪物可不会分男女哟。而且……”他从眼缝里瞟了小樱一眼,“小樱还不能解放斩魄刀呢,我们可不需要会拖后腿的人。” 几个队友就不好再说话。 毕竟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碰上危险,谁也不敢保证碰上危险时自己能保护她。 小樱自己当然也没有怨言。 但随着大家实力的提高,和经历越来越多的实战,她才真的觉得,自己的斩魄刀不能解放真的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在真正和虚战斗过,受过伤流过血之后,她才发现之前觉得自己只靠剑术也可以成为出色的死神的念头有多狂妄可笑。 所以她现在到哪里都带着斩魄刀,用尽所有的办法试图和刀魂勾通。 偶尔会觉得似乎得到了回应。 但却总像是缺了点什么。 这种情况她也向前辈们请教了,但谁都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连京乐也只是皱着眉沉吟了半天,“会不会……你的斩魄刀里……是个残魂?” 残魂……就是说刀的魂魄并不完整。 但是,斩魄刀是由死神的灵魂而生的,从来没有听说会出现这种情况啊?残魂又怎么能回应她从刀魄宫被她找出来呢? 或者说小樱本身的灵魂就不完整? 可她能跑能跳会说会笑,有感情,会伤心……到底哪里缺了什么? 京乐说不上来。 小樱自己就更加莫名其妙了。 市丸银的建议很直接,“继续变强就是了。强到某个程度,自然什么缺陷也可以补足。” 听起来他自己更像是十一番的战斗狂啊。小樱有点无言,“这个程度……要以什么做标准呢?” 市丸银眯成一线的眼睛里透出暗红如血的光芒,声音却低沉温柔,有如梦呓,“至少……要强到让我杀不掉啊……” 小樱的心骤然一缩。 突然感觉到有股寒意从足底透上来。 那冷彻心扉的感觉就像那天从朽木家出来被人用剑钉在地上的时候。 但等她凝神再看的时候,对面的少年却还是平常那副表情。 笑眯眯的。 带着点狐狸般的狡黠。 就像准备搞点无伤大雅的恶作剧的邻家少年。 比起在静灵庭内巡逻,小樱更喜欢去流魂街。 别人喜欢留在静灵庭里平安清闲,她倒是一听到要出门就来精神,甚至被市丸银取笑,“单看脸可完全看不出是这么个野性儿啊。” 小樱只笑笑不解释。 流魂街天地更开阔,战斗的机会更多。 更重要的是——虽然心知希望渺茫,小樱依然想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找到山南先生他们,或者平子真子他们的踪迹。 所以每次出去,她都要趁着休息时在周围跑跑转转问问人。 大家都以为她不过是好奇,加上她本身实力不错,也很有分寸不会跑远耽误事,大多也就由她。 这天中午大家停下来休息,有人说吃腻了干粮,要下河摸鱼。他们这时在流魂街西七十二区巡视,离静灵庭远得很,当然也就没那么多规矩。于是几个人说说笑笑就分好了工,几个去捉鱼,几个去捡柴火。 跟小樱一起去捡柴火的是大块头本田,老早知道她的习惯性小动作,一边走一边就道:“你那份我帮你捡回去,你别跑远了,不然赶不上吃烤鱼可没人帮你留。” 小樱笑着道了谢,正要走,市丸银从斜里伸出手来拦住她。 “等一下。” 小樱回头看着他。 市丸银虽然并不太看好她这么找人的结果,但平素向来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怎么今天倒伸手拦她? 市丸银看向前面西南方向,微微眯起眼来,“……好强的灵压。” 小樱跟着看过去,很快便也感觉到了。 ——那边有人在战斗。 市丸银让本田回去集合其它人,招呼小樱跟着自己,当向飞驰过去。 小樱当然二话不说就跟了过去。 很快就看到了战斗的人。 并不是虚。 一群恶形恶状的大汉正围攻一个看起来单薄清秀的十来岁少年。 这是什么情况?抢劫?小樱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听说过流魂街街区数字越大,治安就越差,但自己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 毕竟她过来时被安排的地方还算不错,跟着又继续做了艺妓,很少单独出门,更不用说去野外了。之后就进了真央,做了死神,还真是没多少机会亲眼见过强盗土匪什么的。 她有时候甚至会想,八十区是无法无天之地之类的话,是不是有点危言耸听? 毕竟大家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里又没有战乱,没有灵力的人甚至不用吃饭,随便做点什么活不下去?有什么非要抢要杀的理由? 亲眼看到这一幕,她才意识到,其实自己接触的事物还是太少,一直被保护着,就像笼中的金丝雀。 市丸银在离那些人还很远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咦,竟然是这么个小鬼?” ……只从外表看起来,你比人家更小呢。 小樱虽然这么想,却也跟着“咦”了一声。 那个被围攻的少年她认识。 是朽木家那个脾气有点不好捉摸的大少爷朽木白哉。 他怎么跑这里来了? “认识的人?”市丸银斜了小樱一眼,问。 “嗯。朽木家的大少爷。”小樱回答,“我们不过去么?” “过去叙旧么?那边看起来完全不用帮忙嘛。” 的确是完全不用帮忙的样子。 战局完全是一面倒。 那群大汉虽然将朽木白哉团团围住,却也没能将他怎么样,反而被他打得惨叫连连。只是苦于对手数量众多,一时不能脱身而已。 “……还是太嫩啊,这种时候怎么能留手?对敌人留情,不等于自己送死么?”市丸银索性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点评起来,一会却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转过头来看着小樱,吃惊地睁开了眼,“等等,是那个朽木家?四大贵族那个?” 小樱点点头。 还能有哪个,尸魂界姓朽木的很多么? “朽木少爷怎么会跑这里来?” 小樱也很纳闷。 85受伤的大少爷 说话间其它队友也赶了过来。 只有市丸银和小樱还好,这下子七八个死神跑过来,清一色黑色死霸装,也没有掩藏行迹,那边的大汉们立刻就被惊动了。 “死神!” “护廷十三队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不管怎么样,先撤吧。” 那群人本来就不是朽木白哉的对手,只是一时不甘心,又有点侥幸心理想用车轮战消耗他的灵压力气,才一直在围攻,这时见死神们过来,心知讨不了好,又觉得找到台阶下,有人一说撤,立刻就散了,如鸟兽般四下奔逃。 后到的几个死神都有点搞不清状况,有个叫铃木的下意识就追出去几步,然后才扭头来问:“要追吗?” “算了,不过是几个小混混。”市丸银摆摆手,“先看看朽木少爷有没有事。” 朽木白哉衣服被割破了几道口子,还沾着不少灰泥污渍,看起来有点狼狈,但其实伤得并不重。 他站在那里喘息,目光扫过五番队这些死神,脸上并没什么表情,一点获救的喜悦也看不出来。 他的确也不需要被救,或者正怪他们多事也不一定。小樱这么想着,向朽木白哉走过去,正要打招呼时,他也刚好看过来。 目光一触,朽木白哉本来稍微放松下来的身体又在那一瞬间绷紧。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她。 ……还被她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 朽木白哉微微红了脸,却冷淡地哼了一声。 果然还是那个别扭的大少爷。小樱笑起来,低头行了礼,“朽木少爷。” 朽木白哉微微颔首,并不回话。 市丸银也跟过来问:“这是怎么回事?朽木少爷的伤势如何?” 这次大少爷连哼也懒得哼一声。 市丸银倒也不怎么在意,见他没什么大问题,又道:“我们刚刚正准备在那边吃中饭,朽木少爷要是不介意的话,就一起来吧。我们带了伤药,正好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朽木白哉看了小樱一眼,又转头远远看了一眼南边,倒没有拒绝。 于是一行人又一起回了之前的营地,依然照先前的分工忙活起来,只是替朽木白哉治疗的事被交给了小樱。 没办法,谁叫队里就只有她一个女性,而且之前还和朽木白哉认识。 小樱带着朽木白哉到了河边,掏出自己的手帕来给他。 朽木白哉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手帕,有点愣神。 白色的,一角绣着粉色的樱花,一看就是女性用的手帕,这是……要送他? 要不要收呢? 少年一时间心跳如鼓。 他红着脸,愣愣站在那里,只是不接自己的手帕,小樱也有点莫名其妙,只好出声提醒,“……先洗一洗。” 朽木白哉刷地抬起眼来看着她。 这大少爷……不会都没有自己洗过脸吧?得,小樱想,反正自己就是个伺候人的命。自己拿着手帕去河里绞湿了,抬手去擦朽木少爷的脸。 朽木白哉吓了一跳,反射性就向后一跃,还跳得挺远,差点撞上刚摸了条鱼上岸来的铃木。 铃木连忙往旁边躲,手里还抓着那条滑不溜秋的鱼,直嚷嚷:“怎么了怎么了?” 大家被惊动,都往这边看过来。 小樱还拿着手帕保持着抬手的动作,迎着大家的目光,也只能讪讪地笑了笑。 朽木白哉回过神来,脸直接红到了脖颈下面。 ……自己在想什么! 刚刚那一番战斗,又是汗又是灰尘又是血……脏死了,当然是要先洗洗的。 他抿了抿唇,也不敢看小樱,扭头自己跑到河边去洗脸洗手。 ……这孩子也未免太别扭了。 小樱叹了口气,拎着装药物纱布的小包跟过去。 看着他把自己打理干净了,小樱自己也洗了手,打开了装药膏的盒子,挑了点在手指上,先抹上他额角的伤口。 那是道小擦伤,不过浅浅破了皮,朽木白哉本来都没有感觉到疼。 但这时她的手指一抹上来,却好像全身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那一点。 微凉的药膏接触伤口引起的隐隐的刺痛,她的手指抚过肌肤的温热微痒…… 这种又痛又痒的感觉,就像从那小小的伤口直渗到五脏六腑里去。 朽木白哉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没让自己再一次跳起来。 心底似乎有点恐惧,却不知道自己是在怕什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抗拒这样的接触,还是在渴望更多。 小樱离他这样近,当然注意到他身体的僵硬,却误以为他是因为疼痛。很多人会这样,受伤的时候不觉得,上药时被药物一刺激,才会突然痛得厉害。 她轻声解释,“这个药膏是特意找四番队配来的,对外伤很有效,抹上很快就能好,一会就不疼了……” 语气温柔,就像哄小孩。 朽木白哉暗自咬了咬牙,抿紧唇不说话。 小樱看看他,又道:“上衣……脱下来吧?” 朽木白哉的身体又是一僵。 “背后被划了一刀,不脱下来的话,不好上药呢。” 听小樱这么说,朽木白哉转头从自己肩膀向后看了一眼,倒是没多说什么乖乖把上衣脱了,然后僵硬而局促地转身背向小樱。 ……连耳根都是红的。 小樱觉得有点好笑。 这么大年纪的少年,大概正是最敏感害羞的时候吧。 他的身形还没长开,肩背看起来有些单薄,却并不瘦弱,长年锻炼出来的肌肉裹在白瓷一般的细密皮肤之下,焕发着无以言喻的青春活力。 这样的身体稍有点青涩,却又展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美感,就连那一道血淋淋的伤口都不觉得狰狞,反而有一种别样的诱惑。 小樱怔了一下。 突然就想起很多年以前的某个夏日。 斋藤一站在井边,拎起一桶水从自己头上浇下去,水珠在阳光下就像是金色的,沿着他肌肉匀称的祼背滑落…… 大概是因为她很久没有动作,朽木白哉有点不安地微微侧了一下头。 像是想回头看她,又在中途停了下来。 小樱回过神来,有点心虚地垂下眼,专心替他处理伤口。 看着很长一条,但其实并不严重,小樱抹上药,缠了纱布,一面道:“伤口很浅,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好的。” 朽木白哉低低应了一声,“嗯。” 除了额头和背上,他手臂和小腿也有两处伤口,都只是皮肉伤而已。 其实这种程度的伤,放着不管也不要紧。有灵力的死神的恢复能力比普通人类强得多。但朽木白哉却并没有拒绝,静静坐在那里看小樱忙活。 她跪坐在他身边,微微低着头,大概是因为出门在为图方便,长发挽在头上盘了个髻,露出修长的颈项。 ……像天鹅一样优雅动人。 少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脖颈看向了衣领的里面。 莹白如玉的肌肤随着她的动作时隐时现…… 朽木白哉觉得喉咙有点发紧,身体却莫名其妙地热了起来。 之前那种莫名其妙的恐慌感又涌了上来。 他刷地将头扭向一边。 “怎么了?”小樱抬起头来问。 “没什么。”朽木白哉闷闷地回答,看小樱露出那种温和的眼神,知道她大概又误会自己是怕痛,索性就赶在她前面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语气硬邦邦的。 怎么听都像是小孩儿赌气。 ——还不如不辩这一句。 朽木白哉突然就后悔起来,咬了咬自己的舌头,再次扭开头。 小樱果然笑起来,拿过他的上衣,抖开来拍了拍灰,递过去给他,“嗯,都已经是真央的学生了嘛。” 之前他被围着没看清,跟五番队的死神们在一起时小樱就看出来了,朽木白哉虽然还是一身白衣,但却是真央灵学院的校服。 对这一点,她还挺意外的,只是先前没机会问罢了。 朽木白哉这样的大贵族家的子弟,要直接进护廷十三队也是可以的,怎么会跑去真央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更新这么不规律还有人给我扔霸王票……真是太感动了…… 那什么,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霸王票什么的就别浪费钱了-_- 有时间我会尽量写,真写不过来……也没有办法…… 谢谢大家! 第85章 性急的大少爷 朽木白哉披上自己的衣服,坐在那里不说话。 小樱看看他,又看看一边忙碌的队友们,犹豫着是不是索性不要理他,过去帮忙算了。 市丸银走过来,问小樱:“朽木少爷怎么样?伤得重吗?” 小樱行了礼,回答:“还好,并不严重,上了药,很快就会好的。” 市丸银又问:“刚刚是怎么回事?朽木少爷怎么会在这里和那些小混混打架?” 是他一惯的笑脸,但那带笑的声音里,却似乎隐隐有种嘲讽。 小樱听出来了,朽木白哉当然也听得出,秀气的长眉不由得一皱。 市丸银又笑了笑,“朽木少爷别不高兴,职责所在,总是要问一问的。不然若是朽木家的小少爷在这里出了事可怎么办?我们这些在附近巡逻的死神可担当不起。”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这么直接说出来……可不太像是市丸银的风格。小樱也皱了眉看过去。 市丸银还是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什么也看不出来。 朽木白哉咬了咬牙,却并不想说话的样子。 一时有点僵持。 小樱心里暗叹了口气,正要说点什么调节一下,负责放哨的死神突然出声示警。 ——有人过来了。 大家不由都放下了手里的事戒备着。 结果过来的是一队穿着真央校服的少年,还有一个带队的老师。 带队老师老远就抬起手向这队死神打招呼。 市丸银多看了朽木白哉一眼,迎了上去。 朽木白哉犹豫了一下,跟着也过去了。 一番寒暄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一队真央的学生是出来校外教学的。 因为前一阵的袭击事件,真央决定针对性地加强学生们对野外复杂环境战斗的训练,免得总是在道场里练习的学生们面对突然袭击会措手不及。所以安排了流魂街的校外实习。 今天轮到朽木白哉所在的班级。但朽木少爷脚程快,老师一时不注意就远远冲到了前面。七十几区已经完全可以称为不法之地,强盗混混多得是,又怎么可能放过朽木白哉这种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又落了单的小少爷?所以才有了之前那一幕。 带队老师向市丸银连连道谢,看看朽木白哉的时候,一副很头疼又不得不忍耐的为难样子。 像朽木这种大贵族他根本得罪不起,所以也不敢指责管教;但如果朽木白哉真的出了事,后果就更加不是他能承担的了。的确有够纠结的。 朽木白哉移开了目光。 市丸银笑了笑,说“我们也没做什么。”又请带队老师和学员们一起吃饭。 有这些死神在这里,老师也算松了口气,交待学生们一起帮忙,自己就跟着市丸银过去坐下了。 小樱当然也不好再溜号去找什么人,乖乖去旁边的树林里捡柴。 朽木白哉跟她一起去。 但大少爷哪里做过这种事?也就是静静跟在她后面而已。 小樱叹了口气,索性把自己捡的柴火交给他抱着,至少这样看起来不那么诡异。 朽木白哉只略皱了一下眉,也就接了下来。 小樱笑了笑,问:“你怎么会想起去真央的?” “我想进护廷十三队,爷爷不许,说我还太小。如果我可以正式通过真央灵学院的毕业考试,他就没话说了。” 真央的确不是按年龄来分班的,他们看重的只有实力。 如果有足够的实力,申请跳级也很容易。 以朽木白哉的程度……大概很快就能毕业吧? 小樱倒是很理解朽木队长。如果是她家的小孩,她大概也不会同意吧?死神又不是什么好玩安逸的工作,他才多大? 她试探性地劝:“你是不是太性急了一点?我想,朽木队长大概也有他自己的考虑和安排……或者你可以试着和他好好谈谈?太过激进也并不一定就好,就像你之前脱离班级碰上那些小混混……今天还好只是几个实力不佳的小混混,万一若是碰上虚或者别的什么呢?” 朽木白哉沉默了很久,才轻轻道:“……只是……只能在一边看着,却什么也不能做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小樱抿了抿唇,不再说话,只是把手里的枯枝放到朽木白哉抱着的柴堆上。 她能理解朽木白哉这种心情。但有些时候,并不是你想做什么,就真的能够做到。也并不是做了死神,就真的能够顺利实施自己的计划。 她自己有切身体会,却不太好和他分享,这样的事情,她也不能安慰或者鼓励,只好闭嘴。 朽木白哉静静跟着她走了一会,才再次开口,“我始终不相信四枫院夜一会背叛静灵庭。还有你的事……”他微微红了脸,顿了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小樱一怔,反射性已经打断他:“你别管这件事了。” 朽木白哉抬起眼看着她,“你知道些什么?” 小樱摇摇头。“我什么也不知道。” 真正知道什么的人,只怕不是和真凶有关系,就已经成了牺牲品。 她一想到那些已经不在的死神们,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朽木白哉扔掉了手里那一堆树枝,抱住了她。 小樱吓了一跳。 朽木白哉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人抱在怀里了。 这是很失礼的举动。 但他却并不想松手,相反,他收拢了双臂,抱紧她。 女性的身躯。娇小,柔软,带着淡淡的馨香。 她微微战粟着,那是对恐惧的自然反应,就像受惊的小动物。 她在害怕。 朽木白哉笨拙地拍着她的背,低声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小樱的背脊一僵。 要说她现在最怕听到什么话,大概非这句莫属了。 “我会保护你的。” 她一点也不否认,他们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许的确是用自己最大的诚意,甚至生命立下了誓言。但……结果却…… 小樱深吸了一口气,拉开朽木白哉的手,向他轻轻笑了笑,道:“别这样。” 朽木白哉抿紧了唇看着她。 小樱从他怀里退出去,又退开了一步,才微微低头向他行了个礼,轻轻道:“谢谢你的心意,我很感激。但这件事……请你不要插手了。” 朽木白哉咬了咬牙,依然沉默地看着她。 “既然你有那样的感觉,我也不想再说什么粉饰太平的话糊弄你。我的事,夜一队长的事,平子真子的事……我也知道不对劲,也的确不甘心。但这的确不是我,或者你,能够解决的事。它很危险,甚至……”小樱轻轻叹了口气,“我根本不知道这危险来自哪里。” “所以我才要……” 小樱抬起手打断他的话,“朽木少爷你的确远比同龄人优秀,又聪明又强大,但正因 为这样,你才有更重要的责任不是么?想想朽木家,想想朽木队长,你有你自己真正应该去做的事情不是么?” 朽木白哉看了她很久,神色一点点冷下来,最后轻轻道:“你说不想粉饰太平的糊弄我,结果不过是换了种方式敷衍我。你只是不想我管你的事。” “这件事已经搭上了这么多队长和副队长……你还这样年轻,你会有更美好的未来,不应该为了这种事……” 这次轮到朽木白哉打断小樱的话,他甩下了一句“我会小心的”,便转身走了。 完全不再给小樱说话的机会。 小樱看着他的背影怔了一会,叹了口气,弯腰把他扔了一地的柴火重新捡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改个错字~ 第86章 不简单的第三席 那之后朽木白哉便没再跟小樱说过话,准确地说,是他再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闷头吃了饭,又默默地跟着真央的教师走了。 倒是市丸银看着他们走远之后,勾了小樱的肩膀问:“那小少爷这是生气了?你们在林子里发生了什么?” 小樱白了他一眼,反问:“你跟朽木少爷有什么过节吗?怎么感觉你一直在针对他一样?” 市丸银还是那张笑脸,“我跟那种大少爷能有什么过节?不过就是流魂街出来的小死神见到大贵族的正常反应吧?” 小樱想想也是,仇富心态大概人人都有一点,这个死后的世界既然有阶级的存在,这种事自然也不能免俗。但她对朽木白哉印象还不错,他救过她,之后送药探望,是有点贵族的傲气,但同样也有着那种家庭才能教出来的良好教养高华气质。 小樱忍不住想为他辩解,“其实朽木少爷人挺好的。这不是也没靠家里,自己考去了真央吗?” 市丸银从鼻子里嗤笑了一声,“他从几岁开始练剑?从几岁开始学用灵力?朽木家的启蒙教育和流魂街能比吗?他这身份这实力,真央还有什么能教他?没看这一出来连教师都不放在眼里吗?” ……这倒也是实情。 小樱抿了抿唇没说话,市丸银又加了一句,“他明明可以直接去护庭十三队的,却惺惺作态地去真央走个流程,难道不是另一种傲慢?更别说还挤掉一个原本可以进真央的名额。” “呃,他……也不是有意……”朽木白哉有他自己的想法,但毕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又哪里想得这么多。何况那件事,也不太好跟别的人说。小樱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却不由得认真地看了看市丸银。 若只从外表来看,这也不过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但……凶狠的时候就像黑暗中猛然蹿出来的毒蛇,这时半带讥讽,却又好像有种历经风雨的沧桑。 她突然觉得看不明白这个人。 “怎么了?”市丸银问,一面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什么不对?” “不,没有。”小樱摇了摇头。 或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们也还没有熟到可以坦言彼此过往的程度。 市丸银凑近她,微微偏起头,“我这么说朽木少爷你不高兴?小樱你看上那小子了?” 小樱连忙否认,“不,没有的事,市丸三席请不要误会。” “那就是那小子看上你了?”市丸银嘴角一弯,就多了几分暧昧,“这倒也正常,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看到你这样的美人儿,就没几个不会上心的……” 小樱有点哭笑不得地打断他的话,试图把话题往外扯,“市丸三席真是的,一口一个毛头小子……你比人家大多少吗?” 市丸银眨了眨眼,“小樱你来这里多少年了,难道还不知道尸魂界的年龄是不能看外表的吗?” 大概的确也有死了几百年还是一副小孩面孔的老妖怪,但市丸银大概不在此例,小樱笑起来,在自己下巴的位置比了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到我这……现在……”她伸出手,从市丸银头顶往自己身上拉,差不多是眉梢的位置。 市丸银怔了一下。 和朽木白哉一样,他也正处于生长期。这几个月间,他长了大概有三四寸的样子。 只是他平常做事干练,战斗又凶狠,所以才总让人忽略这一点。 没想到还是没有逃过小樱的眼。 小樱笑得眉眼弯弯,“尸魂界的年龄虽然不能从外表来判断,但……得要多大年龄才会停止长个呢?” 市丸银也笑起来,“哎呀,唬不住你呢。” 小樱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就像一个大姐姐对待调皮的邻家小弟。 市丸银也没有抗拒,只抬起眼看着她。 暗红色的瞳仁,这一刻既没有阴狠也不显妖异,清澈温和,就像每天最后映在河面上的那抹霞光。 半晌,他才轻轻道:“你还是这样笑起来才好看。” 小樱的笑容就微微一僵。 是的……她到底有多久没有这样轻轻松松地笑出声来了? 从死后?还是从冲田先生死的时候?或者更早……从阿一离开她奔赴战场的时候? ……真的是太久了。 注意到小樱眼中的神色,市丸银的表情也正经起来,半晌才轻轻道:“抱歉,我不是有意要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情……只是……我说的是实话。认识你这么久,只有刚刚的笑容最美……真是美极了,你该找回这种心情才是。” 小樱沉默了一会,才再次微笑,“嗯,谢谢。” 礼节性的完美无缺的笑容。 市丸银无声地咧了咧嘴,迈腿向前走去。 果然青春期的少年都很难懂。小樱这么想着,跟上去。却又听到市丸银低低道:“朽木少爷不适合你,你还是和他保持点距离的好。” 小樱有点不解地皱了一下眉,“都说是误会啦,我跟他能有什么?” 就像市丸银说的,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年少冲动,看到漂亮的女性,会有点懵懵懂懂的小心思也正常。何况他又碰巧救了她的命,再加上后来的事情,才会多几分关注吧。那么点青涩的粉□怀,过几年也就烟消云散了。哪里谈得上适不适合? 市丸银回头看她一眼,高深莫测地一笑,“那就好,不然我可就真的要替队长不值了。” 小樱又怔在那里。 队长…… “你都不知道他为了你做了多少事,要是半路被那么个毛头小子截走了,也太冤了。到时只怕连哭都哭不出来。”市丸银顿了顿,突然自己又笑起来,“说起来,队长总那么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你见过他哭吗?” 小樱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蓝染。 她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为什么她直到现在,听到“队长”这两个字下意识想起来的,还是平子?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跟平子在一起的时候,她一直想着阿一。到了现在,却又常常会想起平子。 ……像是永远只生活在过去里。 其实对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人真是不公平。 怪不得蓝染那天会那样尖锐地问她“是叫谁”。 或者……她真的应该把过去的事收拾一下锁起来,把目光放在当下,才能找回市丸银刚刚说的那种轻松愉快的心情吧。 市丸银也停了下来,像是在等着她回话。 小樱浅浅笑了笑,“没有,其实我跟队长接触得并不多。” “也是,想必也没哪个男人会想让人看到自己哭的样子。”市丸银说。 小樱的确很少见到男人哭的样子,当然,发酒疯的那些除外。她记忆中最深刻的,一次是山南先生死的时候,近藤局长和土方副长对着那个倒满酒却没有人喝的杯子默默流泪;一次是目送新選组上战场的时候,冲田伏在她肩头,一面叫着不甘心一面泣不成声。 ……都是一回想起来就忍不住会心痛的场面。 小樱叹了口气,道:“我宁愿看不到。” 市丸银打了个哈哈,“一般人想看也看不到吧,男人啊,只有在自己最信任的人面前,才有可能哭出来呢。” 小樱又微微一眼眉,这话题似乎有点奇怪,市丸银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还是他想暗示什么? 市丸银却没再继续下去,高声招呼着落在后面的队员赶紧跟上别掉队。 小樱看着他,突然理解他为什么总一口一个毛头小子地称呼朽木白哉。 虽然看起来年纪似乎差不多,但朽木家的小少爷跟他比起来,简直单纯得就像是透明的。 第87章 吃糖的日子 小樱回到五番队就接到女性死神协会的通知让她晚上去开会。 小樱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过女性死神协会的活动了,或者说女协已经很久没有组织过什么活动了。因为最爱玩闹的四枫院夜一已经不知所踪。 小樱想起四枫院夜一那爽朗的笑容,和会悄悄给她塞小黄书的矢胴丸莉莎,心情不由得就有点沉重。 但到了晚上,她还是去了。 还是约在了小樱第一次去的酒店,但人却几乎全换了。 她一眼看过去,认出来的也只有卯之花队长和那个粉色头发的小女孩草鹿八千流而已。 卯之花队长还是一贯温柔地笑着,招呼她在身边坐下,又介绍先到的其它人给她认识。 小樱笑着行礼,寒暄。 会场气氛不算冷清,但也远远算不上热闹,只有八千流一脸无忧无虑地挨个儿发糖。 几颗金平糖,摊在手心里就像几颗彩色的小星星。 小樱在八千留期待的眼神下拈了一颗放进嘴里。 入口即化,甜滋滋的。 八千留仰着粉色的小脑袋,“甜吗?我最喜欢了。吃了这个就会一整天都开开心心呢。” 小姑娘天真无邪笑靥如花,看得人心都软了。 小樱不由得就微微眯起眼来点点头。“嗯。” 于是八千流就高高兴兴奔下一个人去了。 ……原来快乐如此简单。 小樱看着手心里剩下的两颗糖,若有所思。 不多时人陆续到齐,便由卯之花队长宣布这次会议的主题。 议题有二,一是推举草鹿八千流为新任的女性死神协会会长。 大家都有点意外。 虽然女协也不是什么正规的组织,但是让这么个小女孩当会长,是不是有点太过儿戏了? 但小樱回味着舌尖那股甜甜的味道,并没有反对。 有几个没有说话,大半都投了赞成票,还有人打趣说:“原来八千流给我们糖是为了拉票啊?” 八千流眨了眨眼,一脸迷惑地问:“会长要做什么?” “是啊,会长要做什么呢?”卯之花队长笑眯眯的,“我想想,大概,只要高高兴兴的玩儿就好了吧。” 八千流便拍了拍小胸膛,“没问题!八千流最喜欢玩游戏了!” 是呢,如果只是这个职能,这小姑娘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连沉默的那几个人也笑着举起手同意。 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议题二是创办静灵庭女报。 作为范本的报纸是从现世带回来的。八开大的两张纸,印满了各种图和文字,散发着一种油墨的香味。 大家好奇地传阅着。 “这个报纸什么的,挺有趣嘛。” “集中了现世的各种大事呢。” “还有广告和物价比较,很实用啊。” “我们真的也能做吗?” “能做的。我已经跟十二番队的人说过了,印刷什么的,我们也可以弄。然后内容就由我们自己来编写啦。” “这个照相机什么的,也要弄几个啊。” “要有静灵庭的重大新闻,也要有队长们的生活趣事。” “好吃的店也可以推广,还有流行的服饰什么的。” 小樱听着大家兴高采烈的讨论,不由得想,果然女性死神归根到底也是女人,虽然大家平常都是一身黑色的死霸装,却还是忘不了流行服饰。 她一面点头附议,一面接过了旁边的死神递上来的报纸看了看。 头条是醒目的黑体字“大久保利通遇刺!”下面是一张大照片。雨中的马车,车门开着,隐隐能看到里面躺着的人,周围有一圈维持秩序的警察。 黑白照片,报纸印刷得也不是很清楚,但小樱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 ——阿一。 周围的声音在那一瞬间远去,而那张照片却变得无比清晰。 本来只是照片一角的背景人物,在她眼里渐渐放大。 穿着深色制服的高瘦男子,雨水从帽沿滴下,一手伸出阻拦围观的人群,另一只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微侧着头,像是在听旁边的同僚说话,唇线紧抿,目光却依然锐利。 他还是那匹随时会亮出尖牙的狼。 还是那个不说话默默做好自己的事情的家伙。 他这样的……在现实应该叫警察吧?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和护廷十三队的职责有些像。但相比起来,自己真是一团糟啊。小樱想。 “……小樱。” “小樱!” “吹雪小姐。” 旁边的人叫了好几声,小樱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你没事吧?”卯之花队长关切地问。 “啊,没事。”小樱连忙擦了眼泪,也不好编什么眼睛进沙子的借口,索性直接道,“这新闻,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卯之花队长扫了一眼,笑眯眯道:“年轻就是好啊,还能知道故人的消息。” 这有什么好的?小樱本想反驳,但想想不知所踪的冲田先生他们,自己能够成为死神,还能够看到阿一好好的活着,的确已经够幸运了。 嘴里不由得又泛起了金平糖的甜味,也许……幸福其实一直都在,只是她一直视而不见而已。 有了新会长,又有新“事业”,女协的干部们兴致都不错,小樱也多喝了几杯。没到醉的地步,但回家的路上风一吹,还是有点醺醺然。 以至于当她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在自家门前站着时,还以为自己眼花或者产生了幻觉。 “谁?”小樱揉了揉眼睛,一面问。 那边的人已经迎了过来,“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我还以为……咦,喝了酒?” 是蓝染。 他伸手来扶小樱,小樱略退开了一步,“是蓝染队长啊。我没事,没喝醉。” “喝醉的人都这么说。”蓝染笑了笑,仔细看了看小樱,皱起眉,“眼睛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小樱那双漂亮的眼睛又红又肿,可不像是喝酒喝的,看起来更像哭过了。 “真没事。刚刚跟女协的人一起喝酒呢。中间在现世的报纸上看到了故人。有点伤感而已。”小樱也不瞒他,坦白说了。 故人……蓝染看着她,神色有点复杂。 小樱是怎么来的五番队,他也是清楚的。能让她哭成这样,又怎么会是一般的故人。 “蓝染队长是来找我?”小樱问,“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蓝染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包,“听说这个金平糖很不错,就给你买了一点,结果你一回来就不见人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都想着给她送糖? “谢谢蓝染队长。买糖什么的,是把我当小孩哄呢。”小樱笑起来,却还是伸手接过蓝染递来的小包,拆开来,里面果然是五颜六色小星星一般的金平糖。小樱拈起一颗送进嘴里,果然是和八千流给她的一个味道。 “好吃吗?”蓝染问,看着面前的少女微微眯起眼来吃糖的样子,连声音也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嗯,很甜。”小樱说着,又拈起一颗送到蓝染唇边,“蓝染队长尝尝看。” 蓝染怔了一下,才张口接了。 嘴唇轻轻含了一下她的指尖,舌尖卷走糖粒的同时也舔过她的皮肤。 湿润温热的触感让小樱触电般缩回了手。 她一定是喝多了。小樱想。一面几步就走到门口,回头讪讪向蓝染笑了笑,“那个,挺晚了,我先进去了。谢谢蓝染队长的糖。” 蓝染站在原地没动,只问:“小樱今天为什么一直叫我‘蓝染队长’?之前并没有连上姓一起吧?” “呃……那个……因为……” 小樱期期艾艾了半晌,还是蓝染自己接了上去,“因为上次我问你是叫谁吗?” 小樱不知道如何回答,索性闭了嘴。 蓝染垂下眼,轻轻道:“抱歉,是我的错。我太心急了。” 小樱依然没有说话。 蓝染深深吸了口气,才道:“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晚安。” 小樱如释重负地跟着说了声“晚安”。 就在她开门准备进去的时候,又听到蓝染叫了声,“小樱。” 她回过头看向他。 那个沐在月光里的高大男子温柔地笑着,轻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唇。动作细微而迅速,但在这月光里看起来,却丝毫不显猥琐,反而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 “真的很甜。”他说。 小樱勉强笑了笑,飞快地进了门。 觉得自己被他舔过的那两根手指突然就像被灼热一样痛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线貌似有点误差……算了,请无视吧-_- 第88章 新的任命 第二天早上小樱在五番队门口见到市丸银。 银发的少年倚在墙边,看着小樱笑得眉眼弯弯,似乎是专门在等她的样子。 小樱笑着行了礼。“市丸三席,早上好。” “早。”市丸银迎上她,压低了声音,“昨天晚上队长去找你了?” 他怎么知道?小樱心头一悸,昨天那么晚了,也没有别人在场……是跟踪了她还是跟踪了蓝染吗?为什么? 强压着心头的惊疑,小樱尽量自然地点了点头,“嗯,给我送了包糖,简直就像哄小孩一样……”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特意隐瞒反而更奇怪。 市丸银笑着打断了她的话,“队长知道了。” “知道什么?”小樱看向他,有点不解。 “昨天你和朽木少爷闹别扭的事。” “我才没闹什么别扭吧。”小樱有点无奈,那种事……不论是特意向队长汇报,又或者专门向人打听,都未免太无聊了一点吧? “你猜队长会怎么样呢?”市丸银眨了眨眼,“不会只是送包糖这么简单吧?” “我猜他不会像你这么无聊的。”小樱白了他一眼,绕过他,向道场走去。 今天她没有任务,打算先去练剑。 市丸银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咧了咧嘴,“……那可说不定呢。” 过了一阵,有人来通知小樱说队长找的时候,小樱心里就咯噔一下,不会真的被市丸银这乌鸦嘴说中吧? 她忐忑着到了队首室,蓝染正在看一份报告,笑着向她摆摆手,“先坐,稍等我一会。” 小樱应了声,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心中却越发不安。 蓝染不是像平子那样喜欢乱来的家伙,应该不会在队首室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呢?而且看起来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正经模样,找她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虽然说偶尔会抽空办点私事,但也完全没有耽误工作吧?还是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还好并没有让她等多久,蓝染便看完了手里的文件,收起来放在一边,抬起眼来上下打量小樱。 小樱紧张得背都绷了起来,坐姿越发端正。 蓝染笑起来,又摆摆手,“放松点,不是坏事。” 小樱略松了口气,但却还是恭敬地坐在那里,等着蓝染的下文。 蓝染问:“最近这段时间,跟着市丸三席,感觉怎么样?” 小樱点点头,“挺好。” “唔,银这小子,年纪不大,却是个可靠的人呢。虽然训练的时候严厉了一点,但小樱的收益也不小吧?” “嗯,我十分感激市丸三席。”小樱再次点头,心里却不由得想,蓝染果然是一直关注着她,或者说他们的。训练的事,巡逻的事,只怕真的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小樱现在也算是可以独当一面了呢。有没有兴趣换个岗位?”蓝染推了一下眼镜,放缓了声音,“比如说,去现世做驻留死神?” 这问题来得突然,小樱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眨了一下眼,“诶?” 去现世? 做驻留死神? 现世的驻留死神并不是什么讨喜的工作。杀死出现在现世的虚,保护人类,为死去的人举行魂葬,留意现世的各种动向……事务繁多不说,作为一个死去的灵魂呆在人世间的那份孤独也十分难熬。 但……那是那个人生活着的世界。 小樱突然就想起昨天看到的那张报纸上的照片。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如果她能去那里做驻留死神的话,说不定可以守着他,保护他,到他死的时候亲自送他到尸魂界。那样的话,就不会像冲田先生他们那样失散了。 她突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心脏跳得一下比一下快。 她想去! 蓝染注意着她的神色,眼镜的镜片闪过意味不明的白光,唇角却微微扬起来,“那就这样决定吧。你去接替任期结束的杉本。” 小樱低头应声,“是。” “你先回去准备一下,任命书我稍后让人送去给你。”蓝染说完就抬抬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小樱再次行了礼,退出去。 “啧啧。”队首室角落书柜的阴影里传来咂嘴的声音,“真狠心呐,竟然把人丢到现世去。” 蓝染连看也没看那边,伸手拿过另一份文件开始看。 阴影里的人微微动了一下,显出少年单瘦的身影来。“明明对她很有兴趣的样子,但为了把她和朽木少爷拆开,就把人送去现世,自己也看不到了,不觉得损失有点大吗?” 蓝染依然没有抬眼,只淡淡道:“你今天话有点多呢。” “因为我也很喜欢小樱啊,想想可能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她,心里就有点不痛快呢。”虽然这样说,少年的声音里却带着笑,完全听不出其它的情绪。 蓝染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看向小樱离开的门口,很久才轻笑了一声,“你不觉得很有趣么?她最在乎的那个人,还在现世活着呢。这种情况很少见吧?” “由现世而来的灵魂,力量觉醒得这样快的,的确很少见。这个意义上来说,她的确太年轻了。”看起来明明年纪比小樱更小,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着这样的话。 “嗯。”蓝染轻轻应着声,比起死后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才成为死神的人来说,她的确是太年轻了,所以才会那样掂记身为人类时的同伴,想找他们,看不明白自己真正的身份,甚至为了还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拒绝平子真子……对于千万年来一成不变僵化得就像一潭死水的尸魂界来说,这样的人就像一道异样的光彩,让人移不开目光。 “我记得她还在真央的时候,去现世实习回来,就好像又死了一次。不知道这一次会怎么样呢?”蓝染带着点淡淡的笑容,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好想亲眼看一看呐。” “您真是太恶趣味了。”阴影里的少年又咂咂嘴,“那样的美人儿,如果情绪失控直接虚化了可怎么办?” “不是也很好么?没有任何催化剂,直接由死神变成的虚,真是再好不过了……”蓝染顿下来,“平子真子他们也不知道在哪里?多半应该还是藏在现世吧?” 少年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转移了话题,“嗯?” “平子队长啊……才是真的爱上了这个小姑娘呢。你说他要是知道小樱去了现世,会不会见她呢?已经虚化的平子真子,也不知道小樱还认不认得出来。”蓝染这么说着,下意识已经将手里的文件捏成一团,但很快自己又注意到了,微微皱了一下眉,一点一点的抚平。 但眼底那一抹冷意却始终没有褪去。 “啊,这是一石几鸟呢?真可怕真可怕。以后可千万不要得罪您才好。”少年装模作样地叫着,不知用了什么秘术,身形又渐渐隐进了阴影当中。 蓝染铺开一张纸,提起笔来写小樱的任命书。 笔锋稳健,表情平和,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哟,大家圣诞快乐呀! 第89章 重返现世 现世,盛夏。 战乱已经结束很久了,如今的现世已是一副百废初兴的繁盛模样。 小樱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睁大了眼,不想错失任何景象。 虽然大半还是她熟悉的模样,但新兴的事物也不少。街上剪了短发,穿着洋服的人很多,大家都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并不像她活着那时大惊小怪。 小樱在街头站了很久,没看到有人带刀,也没有趾高气扬的武士大人,不由想,时代……果然变了呢。 眼底突然有点酸涩,如果龙马先生能活到现在该有多好。 “这位姑娘。” 身后有人在叫,小樱回过头来,看到一张带着善意笑容的中年妇人的脸,她眨了眨眼,“是在叫我吗?” 中年妇人点点头,“看你在这里站了很久,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呢?” 小樱用了义骸,所以普通人也能看到。 这么漂亮的姑娘在大街上呆站了这么久,的确挺引人注目的。 小樱连忙行了礼,说出早就编好的借口,“来京都投亲,结果找不到了。” 这种事是经常有的,死在战乱中,在动荡时搬走的,又或者改了名字的。中年妇人露出同情的神色来,旁边一个男人凑过来插了话,“这样的话,不如到区役所去问一问吧。新政府废了藩,重新统计了户籍,要找人,倒比以前方便呢。” “说得也是。”中年妇人很热心,“我带你去。” 小樱一时没想出拒绝的理由,再者也的确想见识一下新的政府机构,便跟着去了。 快到门口时,见到一个男人从隔壁的大门走进去,一身藏青色的洋服,立领铜扣,挺括整齐。 小樱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她见过这样的衣服。 在那张报纸登的照片上,斋藤一穿的就是这样的衣服,是警察的制服吧。 心跳不由得就快了起来,甚至忍不住向那个男人走近了一步。 热心的阿姨一把拖住她,“不对,那边是警察局,区役所在这边。” “哦。”小樱跟上了阿姨,却还是多看了那边一眼,不知道阿一现在是在哪里? 区役所的接待人员挺热情,问小樱,“不知道您要找的人叫什么呢?原本是住在哪里的?” “斋藤……”小樱下意识已报了这个姓,但是想想斋藤一是最后犹在与新政府顽抗的新選组的队长,这一点大概早已无人不知,要说出他的名字来,大概会惹麻烦,所以临时又打住了。 斋藤是个大姓,接待人员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继续问:“名字呢?” 小樱犹豫了半晌,才轻轻道:“……勉。” 斋藤勉。 这本该是他们的儿子的名字。 但这样说出来,心头却像是被烧红的针扎了一下。灼疼,却连血都流不出来。 她记得上次来现世的时候,见过他,也听到他还是把儿子叫做阿勉,但却已经和她无关了。 小樱突然很后悔。她不该报这个名字的。斋藤一依然把儿子叫做勉,说不定真的能找到。但……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呢? 来现世的新鲜和急迫,在这一瞬间都变成的茫然。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明明已经下了决心要放下的,但只一张照片,一个调令,又把她的心思搅成了一团乱麻。 她这样……真是太差劲了。 “姑娘?” 热心的阿姨拉了拉小樱,她才回过神来,接待人员正在等着她说地址。 小樱有点意兴阑珊,但既来了,还是照着接待员的问题一条条说了。 战后初定,找人的很多,当然也不可能一登记就能查到。接待员说有消息会通知她,但小樱目前没有固定住所,只好约定过两天再来询问。然后就从区役所出来,小樱向那位热心阿姨道了谢,正要告辞,对方却又拖住她道:“姑娘你要是没有地方去的话,不如来我们家住吧。我们家是开旅馆的。” 这是要顺手拉生意么?小樱有点哭笑不得,“可是……我没什么钱……” 她作为一名死神,当然是有薪俸的。但尸魂界的钱和现世并不通用,她现在根本就身无分文。 阿姨眨眨眼,竟然还不放手,又道:“那就更好啦,我们正要请一个女招待。包食宿,薪资这个数,如何?” 小樱反正也是要找个地方落脚的,虽然义骸就算不吃饭也不会怎么样,但还是要消耗灵力的。总有需要休息的时候。反正如今这些普通人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毕竟她都已经死了,所以小樱想了想就点了头。 小樱这样漂亮的姑娘请回去,简直就等于多了一个活招牌。这买卖怎么想都划算,阿姨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 旅馆的名字叫桔梗屋,老板娘就是那位热心的阿姨,叫桔梗。打杂的大叔阿吉跟小樱打趣道:“不要看她那样,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呢。我当年就是中了她的美人计才为她工作的。” 帮佣阿金插嘴道:“我怎么听说是老板娘好心才收留你的?” “你个臭小子知道什么?老子在长州攘夷的时候,你还穿尿布呢。” 长州……攘夷…… 真是久违的词了。 小樱有点愣神,就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被攘夷的武士当街截杀,黑暗里战斗的壬生狼,被绑架的惶恐,狭窄的枯井里斋藤一的脸…… 回过神来时,阿吉已经追着阿金打闹到后院去了。 “……那个大叔啊,的确是长州的武士呢。很久以前打仗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老板娘救了他。伤好之后就隐姓埋名留在这里了。”胖胖的厨娘夏江这么跟小樱解释,有几分不屑,“是个没用的男人。早几年根本不敢说过去的事,现在又常常拿出来自夸。” 时代不一样了嘛。 以前算是逃兵,现在却已经无所谓了。连长州藩都被撤了,又还会有谁来计较当初在战场上挣扎着侥幸活下来的人? 小樱笑了笑,“也没什么不好。我觉得男人们只需要拿扫帚扫扫地吹吹牛的时代,比起明明各有苦衷却不得不用刀互相砍杀的时代好多了。” “这倒也是。”厨娘道,“你还年轻,可能不记得十几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啊,又是黑船,又是洋炮,一时是长州人打过来,一时又是萨摩人打过来,根本都没几天安稳日子。阿弥佗佛,现在可算是能睡个好觉了。”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是她的一生一世。 但小樱也只是低低应了一声,拿起抹布准备去打扫。 于是就这样安顿下来。平常在桔梗屋,死神传讯器有消息过来,就去做死神的工作,魂葬死去的人,和虚战斗。 区役区那边并没有斋藤勉的消息。 小樱也并不在意,她其实也不确定斋藤一到底在不在京都。甚至……宁愿找不到也好。因为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 她抽空去了壬生寺,也去过岛原。 这些地方都没怎么变,岛原也依然有别的艺伎艳帜高张。 她能记得当年所有的事情,但站在那里,却又觉得那些记忆正渐渐变得苍白。 现世的时间永不停歇,人们的生活一直在往前,生动又充满活力。 而她已经死了。 小樱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已经死了十几年,在尸魂界醒来的小樱,已经是另一段新的生命,不再属于这个世界。却非要回到现世来,在这样的对比里才渐渐真正认清了这个事实。 她将更多的精力放进工作里。 不论是死神那一部分,还是女佣的那一部分。 有一天在打扫的时候,发现阿吉缩在角落里发抖。 “怎么了?”她问,试图把他扳过来看。 阿吉刷地打开她的手,露出一张惊恐万分的脸来,牙齿颤抖着,连正常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小樱连忙去叫了老板娘,又给他倒了杯热水来。 阿吉还是不让人靠近,挥舞着手臂,将小樱端来的热水也打翻,喃喃说着什么。 小樱很努力才分辨出几个词,“恶鬼……复活……从地狱回来……” 她不由得皱起眉,作为一个死神,她再清楚不过复活什么的不过是无稽之谈。真的送进地狱的恶鬼是永远不可能逃脱的。 “什么恶鬼?”她追问。 阿吉吐出了一个名字:“志志雄……真实……” 作者有话要说:剑心的这一段,和死神负番外的时间……其实是对不上的,但……还是请无视吧! 第90章 奇怪的男人 志志雄真实是长州藩的刽子手,在维新运动中以“天诛”为名,刺杀了不少反对派的军政要人和在日本的洋人。 小樱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但从阿吉口中听到“天诛”两个字时,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和长州藩的渊源虽然不算深,但却正起于“天诛”。 那时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艺妓,面对着同伴的血和武士刀的寒光害怕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而阿一救了她。 浅葱色羽织鸦青色长发的壬生狼,挥舞着狼牙一般的剑,有如神祇临世。 小樱一直没有忘记那一刻的剑光和斋藤一虽然瘦削,却非常稳健的背。 “……听说志志雄在维新胜利之后就被秘密处绝了,没想到竟然又活过来了。一定是从地狱里回来复仇的。” 阿吉的声音停下来,小樱才发现自己走了神。 她不太相信从地狱回来什么的。如果有人从地狱逃脱,那绝对是尸魂界的大事,上面也一定会通知他们这些驻现世的死神留意。她想,大半是当初没死透,命硬活下来了吧。 但复仇她却是信的。 用得着的时候用理想诱哄着他杀人,等维新成功了,却又嫌刽子手碍眼要秘密处绝,他怎么能够不恨? 这样一个人“复活”了,还不知会掀起什么样的腥风血雨呢。 小樱记着自己身为死神的本份,不能插手普通人的事情,却还是忍不住有点感慨。 平和的日子这才过多久呢? 阿吉只是听到了有人谈论志志雄真实,并没有看到他本人。但就算这样,也吓得躲在了后院不敢露面。于是小樱接替了他的一部分工作,比如打扫店前那一小段街面。 这天才刚泼上水,就看到福山匆匆从门口走过。 福山是个长相清新,性格稍有些腼腆的年轻男子。在区役所工作。自从有一天因为顺路,被前辈差来通知小樱并没找到她想找的人之后,就差三隔五地会绕过来看看。 老板娘和厨娘都取笑过小樱,说福山一定是看上她了。还说反正她要找的人也没找到,不如考虑一下,跟福山交往看看。 小樱当然婉拒了。 不过福山却并不以为意,时不时还是会来看看,跟小樱说几句话。 小樱每次也都大大方方的打着招呼。 这天也一样,看到福山,就笑着说了声:“福山先生,早上好。” 但福山却好像没看到一样,小樱不由有些意外,又叫了一声,“福山先生?” 福山这才顿下了脚步,微微向小樱一点头,“小樱姑娘。” 脸色很不好,十分焦虑的样子。 小樱便问:“福山先生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 福山叹了口气,勉强笑了笑,“也没什么事,只是有个朋友突然失踪了,有点担心。” 小樱还没说话,一边老板娘便凑了过来,“什么?失踪多久了?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 当下就非把福山拖过来问个详情。虽然有点八卦,但老板娘的确是很热心的人,不然之前也不会把小樱捡回来。 福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他有个朋友叫三岛荣一郎,父母家人都在乡下,自己孤身一人在京都打拼。前几天在福山这里看到刚刚发布的最新全国行政地图之后,神色就变得很奇怪,之后就突然不见了。 “当时问他是不是不舒服,被含糊过去了,我也是太粗心,没有追问。到第二天约好一起喝酒的时候他就没有出现,我以为他只是临时有事。结果后来到他工作的地方一问,已经两三天没有上工了。”福山懊恼地说,“当时我要是问清楚他到底怎么回事就好了。” “不是说他还有亲人在乡下吗?是不是回家去了?”小樱说。 “也有这个可能。可惜我并不知道他的家乡是哪里。”福山叹了口气。 老板娘皱皱眉:“你们不是朋友吗?难道他一句都没有提过吗?” “没有呢。他很少说起这些。我觉得大概有什么苦衷,就也没有细问。”福山带着几分无奈说,“前些年动荡不安,离乡背井的人很多。出去各种理由改了姓名的也有。调查起来挺困难的。就算知道他的原籍,现在也不一定还有人在。有不少村子毁于战火,所以才会要重新统计分划新的行政区……”说着自己又一拍头,“你看我,又扯远了。在役所习惯了跟人解释这些,不自觉又说了。” 老板娘笑着也拍拍他,“过些时候就好啦。新政府毕竟才刚成立嘛。” 小樱也道:“也许你的朋友只是有事回家一趟,很快又会再回来或者给你写信的。” “希望如此吧。”福山说着向两人行礼告辞,赶去上班。 小樱也继续扫地,当时并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正是福山的这位朋友让她再一次见到了斋藤一。 驻现世的死神的工作量大小要看时代。 如果是乱世,就会非常繁忙。那种人命如草芥的时代,魂葬死去的人尚且忙不过来,更何况带着怨气和执念死去的人更容易变成虚。 但在盛世,就会很清闲,只需要处理一些正常的生老病死,有时候甚至一两天也碰不上一次死亡。 小樱自来现世,过得就非常平和,碰上虚的时候甚至还不如在尸魂界后几区巡逻的时候多,但这一天,她的通讯器却探测到一股强大的怨气。 那代表着有新近枉死的灵魂。 如果放任不理的话,说不定就会变成地缚灵,进而变成虚。 小樱当然不敢怠慢,用义魂丸让自己的灵体脱离义骸,确认了方位疾驰而去。 那是一个离京都不远的小村庄,隐在群山之中,绿树青草掩映着稀疏几排房屋,本该是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这时却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小樱用瞬步赶到村庄上方,看清村庄中间那块空地的景象时,瞳仁就不由得一缩。 那里用木头搭了个架子,上面挂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全身都是刀伤,血染红了他们的衣服,又顺着脚滴下来,在地面上积出了两滩。 这两个人很显然是被虐杀至死,怪不得会有这样大的怨气。 什么人这样残忍?将人杀了还不够,竟然还将尸体挂在这里示众,简直毫无人性。 小樱咬了咬牙,找到了那两个死者的灵魂。 中年男人脸上还保持着临时前痛苦的表情,但目光却十分空洞,看起来随时都有异变的可能。 而那个女人却遥遥看向树林的方向,喃喃地道:“快跑,荣一郎、荣次,快跑。” 荣一郎?荣次? 是他们的孩子吗? 他们是因为担心孩子才会产生这样的能量波动的? 小樱连忙道:“你们先等一等,我去替你们看你们孩子的情况。” 女人似乎还有一丝灵智,点了点头,“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小樱便不再多话,向女人目光的方向跑过去。 没跑多远,就再次嗅到了血腥味。 大概是死者的两个孩子也受伤了。小樱皱起眉来,循着气味仔细一找,就看到了血迹。 看起来孩子受伤也不轻,大概也跑不远,应该就在附近。 小樱集中了精神,跟着血迹找过去。 果然有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正躺在不远的树下。从染血的衣服和长相来看,应该就是那个女死者口里的孩子之一。 但守在他旁边的,却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眼睛大大,下巴尖尖,梳着条长辫子,一身简洁利落的短装。 小樱不由迟疑起来,女死者念的明明是两个男性的名字才对,难道其中有一个是女儿?也不对啊,这个女孩子全身都干干净净的,实在不像是受伤逃命的样子。 她正犹豫着,就听那女孩子探身向树的另一边叫:“剑心,好了没有?” 小樱这才注意到树后还有一个人。 红色头发,身材矮小,浪人打扮的男人。 这时正在一个垒好的坟上插上一把破剑。 小樱有点意外。 她刚刚没有一眼就注意到他,是因为这个男人的气息隐藏得很好,似乎已经完美的融入了周围的环境。 她觉得这样的人就像天生的杀手,如果说是他在追杀兄弟俩,她也许并不会意外,但他却在垒坟。 表情郑重而悲伤。 奇怪的人,小樱想。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拜个早年! 马年吉祥,万事如意! 第91章 新月村 坟包上飘着一个年轻男人的灵魂,这时正迷茫地喃喃自语:“……我这是……死了吗?” 小樱猜测应该是那对夫妇的儿子,但面容却还算安祥。 她走上前去。 年轻男人抬起头来看着她。 “我是死神,来送你去应该去的地方。”小樱这么说着,亮出了斩魄刀,准备魂葬。 “该去的地方是哪里?这就要升天吗?”那男人叫道,“能不能等一等?我……我的弟弟……我的父母……还有村子里的人……我想确定他们没事。” 小樱摇了摇头。“你已经死了。他们和你……再没有关系。” 如果让他留下来,看到父母的惨状,又或者让那对父母知道儿子也已经惨死,只怕瞬间就会激起三个灵魂的异变,到时反而麻烦。 “可是……” 那男人还要再说话,却见那个红发的男子双手合十向他的坟行了一礼,道:“答应你的事,在下会去做的。你安心吧。” 年轻男人的灵魂便安静下来,目光又扫过那边树下躺着的少年,最终也没再说什么,只安静地向小樱点了点头。 怪不得明明是横死的人,面容却很安祥,原来是已经有人答应替他完成遗愿。 但这个红发男人……是真的听到了死者的声音呢,还是刚好凑巧在这个时候说话? 小樱多看了那名红发男子一眼,举行了魂葬。 斩魄刀刀柄的底部抵上灵魂的额头,闪显出一个带有“魂”字的光圈,将那个灵魂带往尸魂界。 仪式完成,那边树下的少年也刚好醒来。 “啊,醒了。”少女开心地叫起来。 “你们……这里是……”少年左右看了两眼,渐渐清醒过来,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大哥,我大哥呢?” 少女向旁边让了让,让他看到那个插着剑的坟堆。 “我们看到他时,已经……” 少年的表情一僵,眼泪顿时就涌了出来,握紧了拳,咬着牙骂道:“畜牲!” 红发男子轻轻抚着他的背,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能不能跟我们说一说呢?” 少年哭叫道:“就算告诉你这么个外人,又有什么用呢?” 红发男子道:“在下是为了对抗志志雄才往京都去的。你大哥去世前提到过这个名字,跟我说一说也无妨吧。” 小樱本来已经打算赶回去处理那对夫妇的灵魂,听到他这句话不由得停下来。 志志雄? 这些人的事志志雄有关? 少年听到红发男子这么说,果然也静了一下,然后抹了把泪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他家就住在小樱之前到过的那个村子,叫新月村。两年前,志志雄的部下突然入侵了村子,杀了驻村的警察,占领了全村。之后上面虽然又派了一个警官过来,但是很快也遭到了他们的毒手。从此之后,就再也有警察敢来新月村了。而志志雄的手下们却一个个的进驻村里,把这里当成的驻地。新月村就这样被政府遗弃了。 “被遗弃?你这么说也太夸张了吧?”听到这里,少女忍不住出声质疑,“政府也有可能是正在制定对策啊。” “那这又怎么说?”少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按在地上,“这是我大哥特意带回来的最新的地图。你们看,上面已经没有标注新月村了。” 地图…… 荣一郎…… 三岛荣一郎? 小樱突然就联想起福山那番话来。 难不成她刚刚魂葬的那个人就是福山那位失踪的朋友? “我大哥就是这样才觉得情况不太对,决定着至少要保护自己的家人……没想到却被杀了……”少年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都是志志雄的手下干的!是替志志雄统治新月村的那个叫尖角的家伙!那个混蛋干的!” 他又抹了一把泪,站了起来,“我得回去。村里还有没来及逃走的爹娘。大哥死了,只有我能救他们了。”他说着走到坟堆边上,伸手去拨那把破剑,“大哥,助我一臂之力吧。” 红发的男子伸手按住他的手,“让在下来替你大哥助你一臂之力吧。” 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眼神却很坚定。 他转头就向那少女道:“阿操,这小子就拜托你了。” “诶?我也要去!”少女不服气地叫起来。 “不行。”红发男子的语气不容反驳,“在下一个人去就好了,你们在这里等着。” 交待完,又问清方向,他便独自一人出发了。 小樱跟了上去。 虽然知道不能干涉人间的仇怨,但还是对这人和志志雄的关系有几分好奇。 照阿吉的说法,志志雄以前是长州番的刽子手,如果要对付他,也应该是政府机构出面才对。为什么这么一个好像浪人的家伙会特意为了对抗他而奔赴京都? 小樱当然比那个红发男子更快,先一步到了新月村。 那对夫妇的灵魂还在村子上空盘旋,连带着本该静谧安厅的村庄也多了几分阴森森的寒意。 小樱斟酌了一下,向他们道:“你们的儿子还活着,安心地去你们该去的地方吧。”小儿子的确还活着,也不算撒谎。 果然两个灵魂立刻就安静下来。 其实以小樱现在的实力来说,不要说两个地缚灵,就算是两头虚,也不过就是一剑的功夫而已。但小樱心里始终还是有几分同情心在,既然有尸魂界的存在,还可以生活下去,她就不想在这里斩杀这对无辜的夫妻。 向他们说了声保重,小樱便准备开始魂葬。 那位妻子却突然叫道:“等一下!”跟着就往斜里冲了过去。 “你要做什么?”小樱跟着冲过去,正要阻拦,就发现那名叫荣次的少年和叫阿操的少女并没有听从红发男子的吩咐,而是悄悄在后面跟了过来。 妇人的灵魂正是冲向自己的小儿子,张开了双臂想要抱他,却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 她不甘心地试了又试,却再也不能碰到自己心爱的儿子,顿时泪流满面。 小樱明白这种感受,却只能硬起心肠来提醒她,“你已经死了。他再也看不到你,也听不到你,当然也不可能再有接触。” “怎么会这样?”妇人只是讷讷地重复,双手捂着脸流泪。 死亡……就是这样无奈又悲伤的事情啊。 这时荣次却已看到了父母的尸体。 手里的破剑哐当落在地上。 少年握紧了拳,嘶心裂肺地大叫:“爹!娘!” 就像是听到了信号一般,数十个黑衣蒙面的男人从附近的房屋里跑出来,手执武器,将红发男子三人团团围住。 “别让这些外人跑了。” “把命留下吧!” 红发男子并不在意这些人的叫嚣,只冷冷问:“为什么要杀他们?” 为首的黑衣人道:“他们一家人想从村里逃走,尖角大人才处死他们的。但是,把他们吊起来的人是我们。” 红发男子微微一皱眉:“也就是说为了杀鸡儆猴喽?” “这里是志志雄大人从那些猪头政府手上抢下来的村庄,这里一切生杀大权都由志志雄大人掌握。管理这里的是尖角大人,尖角大人下令,来这里的外人只有死路一条。你们就觉悟吧。” 黑衣人说完一挥手,手下们向红发男子冲了过去。 小樱叹了口气,默默地为那对夫妇举行了魂葬,然后留在半空里看着。 也许这里马上就会出现新的死亡,索性留下来也不用再跑一趟了。 但这种滋味真是不好受。 不过,她很快就意外地皱起了眉。 红发男子显然是个剑术高手,剑一出鞘,每一击都有人倒下,却并没有人死亡。 小樱微微眯起眼来,仔细注意着他的动作,这才发现,其实跟他的剑术没太大关系,而是他的剑。 那是一把逆刃刀。 明明是用着最犀利准确的杀人剑术,却握着一把砍不死人的逆刃刀。 这的确是个很奇怪的人。 小樱正感叹的时候,真正的死亡出现了。 那是一个趁红发男子不注意扑向那边的少年少女的黑衣人。 被人一剑从脑后刺穿,当即丧命。 但小樱根本没来得及去理会那个新鲜的死灵,她满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个握剑的人身上。 一身深蓝色的警察制服,高高瘦瘦的男人,正将自己的剑从尸体上抽出来,轻轻一甩,甩掉了剑上的血迹之后,才抬起眼来扫视了一圈。 眼神冰冷而锐利。 小樱张了张嘴。 却发现自己已经叫不出他的名字。 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第92章 看错了 “斋藤。” 已经结束了战斗的红发男子先叫出了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的名字。 “我以为你已经去京都了,没想到还在这里悠哉悠哉。”斋藤回答。 声音有一点冷漠,但小樱却能听出一丝亲近来。 是他认识的人? 她仔细又打量了一下红发的男子,记忆里却全无印象。 大概是她死了之后才认识的吧? 在她的时间停滞之后,他依然在继续向前。 小樱再一次认识到这一点。 但却很意外并没有上一次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或者是因为她同样明白了,即使她的年轮静止,她本人却依然也在前进吧。 她在变强,她也有新的朋友,新的战友,以及自己的路。 斋藤一来新月村是因为工作。 说起来非常巧。 红发男子埋葬的三岛荣一郎正是斋藤一手下的线人。 因为三岛的失踪,他才追查到这里。 他跟那个红发男人交换了一下各自知道的信息,商量了几句,就决定去志志雄真实在这里的踞点。 小樱并没有跟上去。 她先魂葬了那个斋藤一杀掉的男人。 她有她作为死神的工作。 她听到了斋藤一和那个红发男子商量的事。他们要对付志志雄真实,总归是要往京都去的。 京都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她想总可以有机会再见面的。 何况……她现在是灵体,斋藤一根本就看不到她,她也不好插手现世活人之间的争斗,这样跟过去,根本毫无意义。 但是,斋藤一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却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转过头,看向她。 小樱的身体突然一僵。 ……看不到的吧? 虽然明白,却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 心跳比平常快了一倍。 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他能看到还是看不到。 “斋藤。”前面的红发男子也跟着停下来,叫了一声。“发现了什么?”他问。 斋藤一收回了目光,但也并没有急着走,缓缓拿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才轻轻道:“没事,是错觉吧。” 袅袅青烟中,他刀削一般清瘦坚毅的面孔看起来有点模糊,透着种苍桑的孤寂。 小樱的心蓦地痛了起来。 ……阿一。 她向他走近了一步。 但也只走了一步。 不论她有多想这个人,不论她有多想拥抱他亲吻他,都没有办法再靠近了。 不然就会像刚刚那位母亲一样,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去。 那种感觉……她再也不想经受第二次了。 只略一失神,斋藤一又掐灭了烟头,跟上了前面的红发男子。 “走吧。” 知道斋藤一肯定也会来京都之后,小樱心里就多了一点期盼,又有一点惶恐。 她想见他,又怕见他。 纠结矛盾。 连桔梗阿姨都看出来,打趣她问是不是有了心宜的男人。 小樱笑着回避了,心情却更为复杂起来。 结果没见着斋藤一,倒先看到了那天跟红发男子在一起的少女。 桔梗认识她,那天看到她从店前经过就打了招呼,寒暄了几句。之后又介绍给小樱:“……是葵屋老板的孙女,叫阿操。” 桔梗屋是旅店,葵屋是饭店,相隔不远,平日里也经常有接触。 桔梗很喜欢阿操,“阿操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开朗活泼为人直爽,是个好姑娘呢。” ……这热心的阿姨显然是看小樱没什么年龄相当的朋友,所以才特意介绍的。 小樱笑着行了礼,但却想着当初在新月村的事。看到那种场面还能面不改色的,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呢。 那之后她的探测器并没有收到信息,应该并没有死人。 不知道斋藤一有没有跟他们一起到京都呢?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现在在哪里? 小樱很想去问一问,但又不好直接开口,毕竟当时她是灵体,也没有人能看到她,真的问出那天的事情来,只怕会把人吓到。 她正想着怎么问才好的时候,桔梗又向阿操介绍了她,“……来京都投亲,结果没找到人,就到我们店里来做招待了。又温柔又勤快呢。” 阿操果然大方热情,听到小樱是投亲不遇之后,便十分同情,又大包大揽地要帮她找人。 小樱婉拒了。“那也太麻烦你了。区役所一直在帮我留意呢。” 阿操似乎很看不上区役所的样子,一听小樱那么说,立刻就很不屑地反驳,“区役所找人怎么能比得上我们?打听消息是我们的长项啊,要知道我们可是……”说到这里,她又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住了口,讪讪搔了搔头,道,“总之交给我就好啦。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原本住在哪里?” 桔梗阿姨也道:“多个人想办法也好嘛。” 小樱推辞不过,便把跟区役所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阿操记下来,拍着胸脯保证,“包在我身上。” 小樱笑着道了谢,又问:“听老板娘和你说话,阿操姑娘似乎刚出远门回来?这件事不用着急,你先好好休息吧。” “不用不用。我就是去了一趟东京,根本不辛苦。我精神好着呢。”阿操比出元气满满的手势。 桔梗阿姨也笑起来,“也就是你了,那么远的地方还说不辛苦。不过好在现在世道安稳,不然谁能放心你一个小姑娘出远门啊。” 听到她说世道安稳,阿操的脸色微微有点不对,但还是勉强笑了笑,敷衍了几句就告辞了。 桔梗当然也看出来了,当时没说什么,但看着阿操的背影,还是忍不住皱着眉道:“这孩子怎么了呢?脸色不太好啊。” “还是长途旅行太辛苦了吧?”小樱说。 志志雄要报复明治政府,世道可能马上又会混乱起来的事,还是不要直接告诉普通人的好。 “也是。这孩子就是爱逞强。”桔梗阿姨这么说着,回了店里。 小樱看向阿操离开的方向。 她本来是想把话题向阿操的旅途上引,看看能不能顺便问出斋藤一的下落,结果被桔梗这么一岔,还是没能问出来。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隔了一天,小樱就从报纸上看到一条大新闻。 神户五十名精锐警察一夜之间惨死刀下,凶手不明。 这是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政府根本都捂不住,举世哗然,人心惶惶。 桔梗屋里大家也都在讨论。 阿吉更是整天缩在房间里不敢出来,来来回回就只有一句话,“是他……是志志雄大人……他回来了。” 桔梗是从那个战乱的年代过来的,虽然很不齿阿吉的胆小,但对于同样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却多了几分宽容,不过只是训斥几句。私下里还颇为同情,“……当初在战场上吓破胆了吧?之后看到刀光就怕呢。何况这样的大案。” 的确,连杀五十人……就算在当年那种人命如草的时代,都是不得了的大事件。 桔梗叹了口气,“死的都是警察呢,这世道……该不会又要变了吧?” 小樱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世道不是桔梗这样的普通百姓能够左右的,也不是她这么个小死神能够干涉的。 何况现在比起世道来,她更关心的是那些警察。 神户…… 离京都已经很近了。 死的都是警察……斋藤一也是警察…… 他……会在其中吗? 要不要跟负责神户那边的死神问问? 还是去警察局找死者名单比较快? 小樱心神不宁,索性就向桔梗请了假,她要去确认一下这件事。 但她刚走到门口,就正碰上区役所的福山进来。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还没有打招呼,福山就先兴冲冲地说,“你要找的人,有消息了。” 小樱一怔。 有消息了? 她要找的斋藤勉……找到了? 竟然真的找到了? 看着她惊异地睁大眼,福山连忙道:“虽然现在还没有找到人,但有一个人可能知道。他想先见见你,我就带他来了。” 说话间,便有一个男人跟着他进到了店里。 高高瘦瘦,一身警察制服,领口的扣子没系,透着几分不羁的意味。逆着光,面目稍有一点晦暗不明,嘴里叼着的烟头偶尔闪一下火光才映亮他那双锐利的眼。 小樱从拿到报纸就提着的心,在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便归了位。 太好了。 他不在神户,他在京都。 他没事。 几乎就在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那人叼着的香烟掉到了地上。 “小樱?!” 很短的一个词。 但是很难形容他的声音。 她曾经熟悉的声音,但更低沉艰涩。 他以前唤过她无数次,但从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一样令人震恸,就像压抑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来。 小樱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应。 福山先笑起来,“哎呀,原来真的认识。太好的,这样就……” “不,只是看错了。”高瘦的男人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已经恢复了平常的冷静自持,似乎刚刚那一声呼唤只是一个错觉。 他重新拿出香烟,叼着一支点上,吸了一口才道:“我认识的人,如果能活到现在,已经三十二岁了。” 面前的女孩顶多二十出头的样子,要说十几岁,也是有人信的。 “只是长得像而已。”男人下了结论。 语气很重。 与其说是在告诉福山,更像是为了说服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要道个歉,因为一开始没有考虑好剑心部分的时间线,以至于跟前面有点对不上了…… 但……反正剑心也是虚构故事,其实也无所谓了,大家就只看故事……别在这里考证就行了…… 鞠躬 第93章 你到底是谁? 魂牵梦萦的男人,就站在面前。 刻骨铭心的声音,就响在耳边。 但他说,看错了。 他说,只是长得像而已。 小樱无法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是疼痛,是苦涩,是愤怒,还是伤感…… 但无数的情绪在心中有如旋涡碰撞翻涌,最后却只归于无奈。 是的,只有无奈。 除了看错了,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呢? 她死了,他另娶了他人。 这样的重逢,除了假装不认识,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处理方式呢? 可是…… 可是啊…… 小樱努力地勾起了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但在场所有的人却都先看到从她眼角滑落的晶莹泪珠。 “小樱?”福山担心地唤了一声。 “抱歉。”小樱连忙转过身,避开那人的目光,轻轻擦了擦眼泪,“我失态了。” 小樱在这里等了这么久,突然有了亲人的消息,但藤田先生却又断言是认错了。这简直是在看到希望的那一瞬间又被掐灭了。她会情绪失控也很正常。福山这么想着,又觉得这事是自己惹出来的,便有些愧疚,连忙也道:“不,应该道歉的是我。我本应该先问清楚之后再来的。” “不,福山先生这么热心帮忙,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不,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小樱微侧着身子,低着头,轻言细语地说着话,从斋藤一的角度,可以看到她衣领里露出的一小截颈项。 白皙,优美,就好像他曾经看过无数次的那个人。 看着她和福山一来一往的客气,他心中突然涌起一种莫明的烦躁。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他出声打断了他们,也没等他们有什么回应,转身出了那家店。 “藤田先生。”福山追出去,人高腿长的警察已经没入了来往的人流之中。 福山叹了口气,又转过头来安抚了小樱几句,表示自己一定会继续帮她找到亲人。 小樱再三道了谢,福山才转身离开。 小樱站在门口目送他走远,然后深吸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脸。 真没用。 哭什么呢? 有什么好哭的? 知道他没事不就已经很好了吗? 到傍晚的时候,斋藤一再次来了到桔梗屋。 这次是作为客人,他要住在这里。 桔梗屋是旅店,当然没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 老板娘虽然觉得这位长得有点凶狠表情又有点阴沉,还是给他安排了房间,叫小樱领他过去。 小樱看到他登记的名字,叫藤田五郎。 又换了名字,怪不得找不到。 她这么想着,微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在前面引路。 斋藤一在后面跟着,没说话。 满脑子都是之前松本先生的话。 松本良顺是日本最早系统的学习西医的人之一,如今是军医总监。当年新選组还在的时候,松本先生给他们做过检查。后来他们兵败退守江户,冲田总司就是在松本先生的西洋医学所治疗。后来他们出战,病重的总司也是拜托给松本先生的。 连同他的小樱。 局长信任松本先生,他也是信任的。 事实证明,松本先生并没有辜负这份信任,总司到死都没有落到敌军的手里。 但…… 他后来打了松本先生一顿,骂他庸医,要他把总司和小樱还回来。 松本先生没有还手。 他打累了,反而抱着松本先生放声大哭。 那天之后,他就没再见过松本先生,直到今天。 他上午从桔梗屋出去之后,就直接去找了松本先生。 松本先生气得指着他的鼻子骂,“已经死了十年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你当年都挖过她的坟,如今又来发什么疯?你不相信我,难道也不相信小樱吗?她是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吗?那是我能藏得住的人吗?” 是的,小樱若是没死,怎么会不见他? 其实他早该知道的。 肺痨是会过人的,小樱照顾得了肺痨的明里,又照顾得了肺痨的总司,她又不是神仙,跟着染上也是正常的。 其实他还在江户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征兆。 她咳嗽,不让他吻她的唇…… 可惜,那个时候……就算他真的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他不能带她一起上战场,也不能为了她留下,结果依然会是这样天人永隔。 他说过会保护她,可她需要的时候,他却从来不在。 连她死的时候,他都不在。 他这一生,无愧天地,无愧忠义,却唯独辜负了她。 桔梗给斋藤一的房间在二楼,向着院子,房间不大,干净整洁。 打开窗户就能看到院子里的樱树。 这个时令,花当然是已经没有了,但满树青翠绿叶,倒也算是赏心悦目。 小樱行了礼,问:“藤田先生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晚餐需要在店里用吗?” 斋藤一看着窗外的樱树,缓缓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声音平和,却冰冷,字字如刀,充满了威胁之意。 小樱愣了愣,才回答,“我叫八坂樱,是这家店的女佣。” “装什么傻?这么煞费苦心四处寻找‘斋藤勉’,连御庭番众都出动了,再加上这张脸,不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吗?” 他这么一说,小樱就知道他误会了。 “斋藤勉”是他们在床笫之间给自己未来的孩子取的名字,意义自然不一样。如果只是有人在区役所打听,倒可以当成同名的巧合,但偏偏还加上了一个御庭番。 小樱知道御庭番是隐蔽在将军大名身边,负责保卫警戒侦察的秘探,有点像尸魂界的隐秘机动部队,一般的人根本不可能指使得动。 她不记得自己有接触过那方面的人,唯一可疑的,大概就是阿操了吧? 怪不得之前总觉得那个女孩面对那样的场面太镇定了一点,原来是御庭番的人。 斋藤一不论是如今作为一个警察,还是旧时新選组的身份,对御庭番这种组织肯定都是敏感的。 有人通过御庭番来找“斋藤勉”,他怎么都会来看一眼,结果却看到小樱这张脸。 现在的京都,看着风平浪静,其实却暗潮汹涌。志志雄死而复生公然与政府作对,又有数名精锐警察被杀,这当口明明已经死去十年的情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怎么想都未免巧得有点过分,也不怪他会误会。 但……这要怎么解释呢? 还是索性真的装傻算了? 小樱正考虑的时候,斋藤一就到了她身边,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令她微微仰起脸来。 他曾无数次梦到过这张脸。 这是小樱最美的时候。 娇艳,妩媚,风情万种。 就像开在枝头最绚烂的樱花。 但他的小樱……就像真正的樱花一样,在开得最美的时候,便已悄然调落,随风而逝。 而面前的女子却依然明媚鲜妍,漂亮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惶恐,泫然欲泣地看着他。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被他吓到的小樱。 他的小樱已经不在了。 他有多爱她,对她有多愧疚,就有多痛恨在小樱去世十年后还要再利用她这张脸的人。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目光锐利,凶狠如狼。 他冷冷问:“到底是谁派你来的?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同人频道好像封掉了,不知道更新还能不能看到~ 第94章 入狱 小樱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可她这种迟疑呆滞,看在斋藤一眼里,也是错的。 他的手从她下巴上往下滑了一点,扣住了她的咽喉。 “不想说的话,就死好了。利用这张脸,亵渎亡者灵魂的人,我绝不会原谅。” 从他身上散发的杀气以及手指的力度,小樱毫不怀疑他真的会掐死自己。 这世上还能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她是为什么才争取这次到现世来的任务? 历练是一方面,但更大的原因,不正是因为在报纸上看到了他的照片么? 她为了那一缕放不下的思念,柔肠百结,却没想到最终只得来这种场面。 可这能怪他吗? 不论是出于警察的职责,还是出于他对小樱的感情,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小樱非但不怪他,反而有些感动。 可是……感动又能怎么样呢?她能说其实她就是从尸魂界回来的他的小樱吗? 就算没有死神的纪律,这种话也说不出口吧。 正常人哪里会相信尸魂界现世死神之类的事情?就算他信了……那也改变不了她已经死了,而他另娶他人的事实,徒增烦恼而已。 不论什么,都解不了眼前这个困局。 斋藤一的手一点点收紧,目光冰冷有如杀人机器。 小樱并没有预料中难受。 她已经死了,斋藤一这样的攻击,只能伤害到她的义骸,对于她死神的灵体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因为理解他的感情与动机,连心灵也并不痛苦。 只是……涌上了无尽的伤感与无奈。 她活着的时候,因为时代的动荡,不能与这个人长相厮守;到她死了,从另一个世界赶来与他相见,却又依然落入了如此境地。 也许…… 他们…… 始终…… 也就是这样的缘份吧? 小樱的眼神透着那样悲切的无奈,却又充满了理解与爱意,斋藤一心神不由一震。 他怎么会忘记小樱那种全身心的信赖他,仰慕他,自己明明在不安彷徨,却依然坚定地支持他的样子? ……实在太像了。 不但长得像,连表情和眼神都像。 但就是这样……才不能原谅。 她生前已经饱受折磨,怎么能让她死后再被人利用? 小樱只觉得扼在她咽喉上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但一口新鲜的空气还没有吸入,便再次被扼紧。 这次真是毫不留情。 如果是正常人的话,这个时候已经死了吧?小樱正想要不要做出“死亡”的样子来时,就听到“哐当”一声。像是有什么掉在地上,然后就有人惊叫,“杀人啦!” 是旅店里其它的客人看到了。 很快就有其它人过来。 “你是什么人?” “快放开小樱姑娘!” “大胆恶徒,竟敢公然行凶。” “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不是你们这些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时代了,快去报警!” “小樱小樱,你怎么样?” 大家喊叫着,甚至有两个大胆的拿起棍棒冲到斋藤一面前。 斋藤一扫视了一圈,在他那冷峻目光的威慑下,一群人就像突然被定了身,一动也不能动。 “小樱怎么了?她要是有什么冒犯客人的地方,您说出来我们会处罚她,您怎么能这样直接动手呢?”老板娘虽然壮着胆子质问了一句,但声音却打个颤,显然也害怕极了。 斋藤一冷冷道:“警察办案,无关人等一律回避。” “什么?警察?” “这么一说,穿的的确是警服呢。” “难道小樱姑娘才是犯人?怎么可能?” “啊,谁知道呢?还是不要多管了。” 人们低声议论着,到底还是不敢再怎么样,胆小一点的已经离开了,胆大的还在旁边围观,却也不敢再上前来。 但这样一来,斋藤一也就不好直接在这里杀人,松开了小樱的咽喉,改为反扭住她的双手把她带走。 小樱咳嗽着,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 老板娘也跟着过去,追问:“小樱到底犯了什么事?她在我们店里一直都老老实实啊。现在可不是武士老爷横行霸道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时候了,就算是警察,要抓人也得有个理由吧?” 她跟小樱相处这么久,真不觉得小樱是什么坏人。而且警察就这么不明不白把她店里的女招待抓走了,对她这家店的名声影响也不好,所以就算害怕也要问个清楚。 斋藤一脚步一顿,道:“冒充官眷,意图不轨。” “诶?”老板娘停下来。 这么一想,好像之前这个警察的确在福山的带领下来过一次,说小樱寻亲的事。难不成小樱一直在找的亲戚真是什么大人物? 之前十年动荡,流离失所的人很多,就算王公贵族,也有不少流落在外的。如今重建户籍,也有找回来的,可是这真真假假……就真说不定了,有人冒充也不奇怪。 周围的人也议论起来。 “真没想到小樱是那种人呢?” “我倒觉得小樱说不定真是贵族家的小姐呢。你看长那么漂亮,姿态又优雅。” “真的公主哪可能来做服侍人的事啊?” “之前时局那么乱,谁知道她流落在哪里吃了什么苦呢?” “唉,也怪可怜的。” 老板娘也叹了口气。她倒不觉得小樱是什么骗子,毕竟这么久相处下来,也看得出来小樱并不是追求物欲享受的人。不爱钱财权势,冒充官眷又有什么好处呢? 大概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可到了这一步,她再同情也没有办法了。 警察局的牢房在地下,阴暗潮湿。 牢房的面积不大,三面是墙,正对着走廊那一向是木栅栏。 斋藤一把小樱扔进去之后,锁上门就走了,连看也没多看一眼。 倒是对面的牢房里一个年轻男人一看到他就在大叫:“喂,斋藤,我说……喂……快放我出去!” 斋藤一看了他一眼,脚步根本连停都没停就出去了。 “啊,你个臭警察,再不放我出去,我就把你们的牢房拆掉自己出去了!” 那年轻人虽然这么叫嚣着,但却还是叹了口气坐下来。有点好奇地向小樱这边问:“喂,新来的。你犯了什么事?让那个臭屁警察亲自押进来,事情一定不小吧?可你这样一个女孩子,能做什么呢?” 小樱摇摇头,“我什么也没做。” ……只是被误会了而已。 “啊?太不象话了。你别怕,等我出去的时候,一定带上你一起走。”对面的年轻人拍着胸膛保证。 那年轻人一头冲天短发,额前系了根红色的发带。穿一件白色的褂子,露着精壮的胸膛,全身都焕发着一种旺盛的精力。小樱毫不怀疑,只要他愿意真是随时都可以从这里出去。这牢房的木栅栏不过成人手臂粗细,根本拦不住那个年轻人。 她微笑着行了礼:“谢谢。” 年轻人呆了一呆,然后脸上就泛起了一抹红晕,轻咳了一声,“那个,我叫左之助,相乐左之助。你呢?” “叫我小樱就好。” 虽然不同姓,这熟悉的名字还是让小樱生起一种亲近之感。 其实长相也差很远,但从这个年轻人身上,她还是感觉到那种跟新選组的原田左之助一样的爽朗豪迈。 也不知道斋藤一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才会忍受他的挑衅叫嚣。 第95章 审讯 稍晚一点的时候,小樱被带出去审问。 两名警察押着她进入一审讯的房间。 房间不大,没有窗户,但点着好几根蜡烛,将整个房间照得有如白昼,同时也让墙上挂着的刑具拉出粗长的阴影,凭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氛。 两个警察倒也并没有急着上刑问话,将小樱带到房间正中,就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只留下小樱一个人对着一屋子刑具。 小樱抬起眼,一一看过去。 木棍、麻绳、皮鞭、铁链……还有小樱说不上用途的钳子之类。 她微微皱了一下眉,这些警察不会真的想用这些招呼她吧? 可就算严刑逼供……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啊。 就算要假装……她也不知道该假装自己是什么人。 志志雄派来的奸细么? 她也不知道志志雄想做什么。随口编造的话,警察也不会信吧? 真话自然就更不能讲了,她又不能透露自己死神的身份,死而复生这种事根本就没法解释。 算了,还是什么都别说了吧,大不了真痛的话就脱了义骸由得他们折腾去。 只是不知道义骸损坏得太厉害了十二番队那边会不会有意见。 现世驻留死神被抓到警察局,还被人严刑逼供弄坏了义骸……这要传出去就是个笑话吧? 小樱长长叹了口气。 她真是太失败了。 在这种挫败感中,她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平子真子。 想起他问:“小樱,你有打心底想要的东西吗?不考虑别人,只是你自己想要的。” 他说:“我现在打心底想要的东西,就是你啊。” 所以他可以那样不顾双方的身份,不顾其它人的眼光,甚至不顾她的想法,那样任性的,独断专行的,要娶她。 对平子这一点,小樱有些无奈,也有些佩服。 她就做不到。 现在她想要的人就在这里。 就算不用死神的能力,她也能感觉得到,他就站在门后。 就好像当年隔着院落街道,也能听到他的脚步声一样。 只要她打破这薄薄的墙壁,就可以走到他身边,抱紧他。 可是小樱的脚下却偏偏就像是灌了铅,重逾千钧,一步都抬不起来。 当然并不是她已经不爱他了。 正相反。 她那样爱他。 他就像是她的魔障。 明明决定好的事情,都能在看到他一张照片之后全盘推翻,跑到现世来,把自己陷在了这样糟糕的境地里。 但她却不能不顾一切地投向他的怀抱。 死神的职责是一方面,在尸魂界这些年留下的羁绊是另一方面,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斋藤一本人。 小樱死了,他还活着,所以小樱并不觉得他后来娶妻生子是对她的背叛,但如果他现在再和小樱相认,却反而是对他的妻儿的背叛。 她了解斋藤一,他做不出那种事情。 就像当年,即便是芹泽那样的恶党,他也因为之前的恩情宁愿守护他。 小樱记得那个晚上,记得他握紧她的手,记得他醉倒在她身边,睡梦中依然紧锁眉头的痛苦神态。 她已经死了,何必再让他为难? 反正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也不差这一桩了。 小樱这么想着,自嘲地笑了笑,垂下眼,安静地坐在那里,等着即将到来的审讯。 斋藤一的确在门后。 正从门上特殊处理过的小窗看着里面的人。 和他在一起的还有这里的警察署长。 警察署长是个微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留着一字胡,看起来十分威严。这时正皱了眉头,低声道:“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果然不是一般的女人吧……” 是的,斋藤一抽了口烟,缓缓吐出来,如果是普通的少女,被扔在这样一个房间里,就算不害怕墙上挂着的那些刑具,也会因为警察们这种把人带过来又不闻不问的反常姿态而紧张吧? 但里面的女子显然并没有。 进去之后,她只扫了一眼,就平静下来。根本不像是即将面临严刑审讯的囚犯,反而像是花魁道中的花魁,从容,优雅,又美艳不可方物。 连警察署长也不由赞叹:“……不过……还真是一位美人啊。”又向斋藤一开玩笑道,“也亏得藤田君能忍得下心。这要真是美人计,只怕十个人里有九个明知是计也会心甘情愿地上当吧?” 斋藤一叼着烟没说话,只静静看着房间里的小樱。 真的是美人计吗? 她为什么能够这样平静呢? 是有恃无恐,还是已经认命?又或者并没有什么阴谋,单纯只是巧合? 不……那样一张脸,怎么可能是巧合? 斋藤一再次吐出烟雾,缓缓问:“你觉得这世上真的有死而复生这种事吗?” 警察署长偏头看了他一眼,皱了一下眉,“怎么可能?”顿了一下,自己又道,“你是说志志雄真实?” 斋藤一没有应声,也没有否认。 警察署长也算是习惯了这位同事的寡言,自己又道:“虽然有传言说他是从地狱回来的,但那也只是一个夸张的形容罢了。应该还是当年杀他的人大意了让他逃出一条命吧。人死了就死了,哪有还会活过来的道理?” 斋藤一心头突然烦乱起来。 据说志志雄真实当年是被砍死又放火毁尸灭迹的。所以并没有人去确定焚烧之后的尸体,大家都以为他已经被烧成灰了。结果他却顽强地活了过来。 斋藤一已经见到他本人,的确是浑身烧伤,缠着纱布,却毫无疑问地活着。 但是小樱…… 说到底他其实也并没有亲眼见到她死去,他挖开她的坟见到的也只是一具骸骨,早已经看不出生前的容貌。 他并不是不相信松本医生,只是……这样一张脸就在眼前……他很难不去想是不是有那种可能。 如果真的不是阴谋,而是他的小樱还活着…… 斋藤一的手突然颤抖起来。 那只握剑杀人时都能稳如磐石的手,这时就好像连那轻飘飘的半支香烟都拿不稳。 但…… 斋藤一咬紧了牙,伸手将烟头在墙上摁熄,扔在地上,又踩上去狠狠碾碎。然后转头就向外走去。 警察署长一愣,追着叫了一声,“藤田君,你要去哪?这边……” “你看着办吧。”斋藤一说。 连头也没回。 警察署长皱了下眉,但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 小樱最终并没有遭受什么严刑拷打,例行公事地问了一次话又被送回牢房里。 相乐左之助照例一看到有警察过来就大呼小叫地让人放他出去。 “再不放我我就真的要弄坏你们的牢房啦。” 押小樱回来的警察大概也早得了吩咐,并不理他,把小樱关回牢房锁好门就离开了。 “再一天!老子再忍你们一天,再不放我出去,到时闹出什么问题,你们可不要怪我!”相乐左之助向着警察的背影大叫。 小樱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相乐左之助听到她笑,不由得微微一脸红,捂着唇轻咳了一声,问:“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小樱摇摇头,“没有,就问问话。” “有什么好问的。”相乐左之助道,“你这样的姑娘一看就不是坏人啊,他们肯定弄错了,明天我出去的时候就带你一起出去。” 小樱倒也不好应声,只问:“你既然这么大本事,怎么会被警察抓来的?” 相乐左之助搔了搔头,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又咳了一声,“那什么,我当时……咳……正在山里,找不到来京都的路,结果正好碰上两个警察,就让他们带我一程啦。” 呃,这倒是个应付迷路的好办法。小樱又笑了笑,问:“那你都已经到了京都了,怎么还没走呢?” “这不是看斋藤那个臭警察也来了吗?他肯定也是要对付志志雄的。反正我出去自己一个人也找不到剑心他们,不如在这里等着,看警察们有动作再说。到时斋藤肯定会放我出去的啦。”相乐左之助打了个哈哈,“何况这里还管吃管住,我要出去了,指不定连下顿饭都没有着落。哈哈哈。” 小樱重新打量了他几眼,的确是身无长物的样子。 这么一说,这个给人第一印象是个豪爽汉子的少年倒也有几分无赖的智慧。而且虽然言辞间对斋藤一颇有不敬,但却不自觉地透着种战友般的信赖。 你看,不管是什么时代,斋藤一始终都是一个值得信赖的男人。 小樱忍不住就弯起了嘴角,心底泛起一朵小小的开心。 有人肯定斋藤一肯定壬生狼们,她就为他为他们开心。 就像当年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剑心的这一部分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又懒得再去翻动漫,大致应该不会错,细节上的小误差请大家忽略吧~ 顺便这一卷也差不多到尾声了,要不要猜猜下面接什么啊? 第96章 在开始的地方结束 第二天相原左之助果然从牢房里出去了。但并没有离开警察局,而是跟着斋藤一和警察署长去了地牢最深处的牢房。 那里关着志志雄真实的手下,十本刀之一的刀狩张。 小樱以灵体的状态旁观了这场审讯——包括左之助和张那幼稚无聊的“鸡冠头”“扫把头”对骂。 最终的结果,就算是身为死神的小樱,也不由大为震惊。 火烧京都! 志志雄竟然计划要火烧京都! 左之助还太年轻,对这个计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但斋藤一的神色却瞬间沉重起来。 ……就像突然回到了十几年前。 土方岁三从桝屋老板那里问出了维新派火烧京都的计划。 新選线四下出击。 激斗池田屋。 剑与火。 吐血的冲田…… 斋藤一狠狠一拳捶地墙壁上,然后转身就走。 “喂喂,你去哪里?”左之助嚷嚷着跟过去,“我说,你到底去哪里?现在应该先去找剑心才对吧?” 剑心…… 斋藤一想起那个小个子剑客,十几年前剑心还是维新派的刽子手,有人计划在京都放火的那个晚上,他们还交过手。 ……大家都变了很多啊。 但不论是十几年前,还是现在,守护京都的心却从未变过。 这里,是他加入新選组的地方,是他遇上近藤局长,土方次长和冲田他们的地方。 这里,也是他遇上小樱的地方。 斋藤一的脚步一顿,然后就转向了关押小樱的牢房。 小樱吓了一跳,连忙抢在他前面回到了自己的义骸里。 斋藤一站在木栅栏外面看着她。 小樱想,他一定也是想起了往事。 十几年前的那一天,她是事后才知道前因后果,已经觉得惊心动魄,何况身在其中的斋藤一,怎么可能忘记呢? 她记得他在战斗结束之后去找她,浅葱色的羽织浸着血,带着战斗后的疲惫,告诉她冲田情况不太好。 眼神沉重而悲痛。 然后抱紧了她。 如今一身藏蓝色警察制服的斋藤一显然将自己的情绪埋得更深,神色隐在香烟的烟雾中,看不真切。 但就算是大大咧咧的左之助,也看出气氛的不对,只在跟过来的时候,嚷了半句“我说你到底……”就收了声。 三人都没说话。 阴暗的牢房里只见烟头的火光在一明一昧。 最终还是左之助先忍不住,刚要开口,就被人从后面捂住嘴。 胖胖的警察署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斋藤和那个被关着的姑娘有点不对劲,他当然不想让左之助这个笨蛋来搅局。索性就打个手势把他拖走了。 斋藤一自然注意到了,但却没有理会。 站在那里抽完了一支烟。 然后踩熄了烟头,打开牢门,向小樱道:“出来。” 小樱有点意外,“放我走?” “带你去个地方。” 斋藤一带着小樱去了壬生寺。 并没有给小樱上手铐,小樱也没有试图离开,就跟在他身边,稍落后一步,缓缓走着。 就像当年,他们每次一起走的时候。 斋藤一也不知是不是有所察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小樱微微垂了眼,悄悄又往后退了一步。 但斋藤一却继续向前走去,一面道:“这里曾经是新選组的屯所。” 小樱猜不透他的用意,便没有接话。 “我曾经是新選组的队长,你既然特意接近我,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吧?”斋藤一说。 小樱无言以对。 在出现了十年前的“故人”之后,跟着又出现了十年前的“火烧京都”,她的嫌疑无疑又加重了。这不怪斋藤一,是人都会有所联想的。 “我想来想去,既然让你这张脸出现在我面前,应该就是冲着我这重身份来的吧?但我不明白,新選组早已不在了,就算知道我是斋藤一,又能图谋些什么呢?”斋藤一问。他是真的不明白,不管是拉拢他,还是暗杀他……他都想不出来对谁有好处。 新政府机构和以及的幕府已经不一样了,各部门各司其职,缺了某个人也不会瘫痪。没看就算大久保那样的大人物被暗杀了,政府不也一样照常运转吗?何况他不过是个小警察。就算剑术好一点,在新式枪炮面前发挥的余地也很有限。 那么,只是单纯的私人恩怨吗? 那样的话,斋藤一就更没有头绪了。 毕竟就算在杀人如麻的新選组里,他也是赫赫有名的杀人鬼。 小樱叹了口气,“我真的没有任何恶意,也不是受人指使。真的只是来京都寻亲未果,所以在桔梗屋打工而已。至于长得跟谁像……应该只是巧合吧。” “这是你第一次为自己辩解。”斋藤一冷哼了一声,“从我把你抓回去,已经一天一夜了。作为一个投亲不遇的普通姑娘,骤然被警察关进地牢,你不觉得你太镇定了一点吗?” 呃……小樱被噎了一下。 虽然说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斋藤一扼住了她的喉咙她没办法辩解,但之后让她说话的机会真是要多少有多少,在牢里的时候,审讯的时候,包括刚刚跟着斋藤一走到这里这一路……她却真的什么也没说。这表现的确不太像普通的小姑娘。 这下……可怎么办呢? 她迟疑了一会,只能又叹了一口气,道:“我的确是来找你的。” 斋藤一微微挑了一下眉,等着她的下文。 小樱道:“但这种事……说出来……只怕没有人会信。” 斋藤一的心就猛地一提。 紧张得连呼吸都骤然一窒。 却听小樱道:“很久以前,我在梦里见过你。一夜又一夜,反反复复地梦见你。梦里你救了我,我嫁给了你,我们有个孩子,叫阿勉……我们住在一个小小的房子里,院子里种了一棵樱花,你会在树下练剑,而我坐在廊下弹三味线……” 小樱她这番话,并不算说谎。 她的确梦见过。 那曾经是她一生的梦想。 斋藤一的神色复杂起来。 “后来梦里的我生病死了。我就再也没有梦到过你。我想知道这世上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人,我想知道你在现实中过得好不好,所以我就来了……”小樱说着,眼睛里又泛起了泪花,顿了顿,还是加了一句,“……我……很想你。” 斋藤一抿了一下唇,没说话。 小樱自己抹了眼泪,勉强笑了笑,“刚见到你的时候,我会失态,也是因为这个。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事实。” 斋藤一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却继续向前走去。一直走到那段长长的阶梯尽头,才停下来,看着脚下石阶,隐隐露出几分温柔。 小樱记得这里。 当日她扭了脚,斋藤一就是在这里背上她的。 那时他们甚至还算不上认识,她却对他说教了一番,现在想起来,好像是挺蠢的。 也亏得他不介意。 小樱这么想着,不由也弯了弯嘴角。 斋藤一看着她,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上来。 她说是梦,但流露出的感情却无比真实。 看得出来,她真的在想念他。 有人会思念一个只在梦中见过的人吗?何况她跟他在一起那种奇妙又熟悉的和谐感,也不是什么只是梦见就能建立起来的吧? 真的只是梦吗? 斋藤一深吸了一口气,才把自己那无稽的念头压下去,点了一支烟,缓缓道:“今天我审问了一个犯人,他是志志雄的手下。你知道志志雄想做什么吗?” 小樱摇摇头。 虽然她听到了审讯的内容,但自然不能在这里说。 斋藤一吐了个烟圈,“他想火烧京都。”他挟着烟的手指向着京都城的方向一挥,“想将这座城市烧为灰烬。” “十几年前,新選组曾经阻止过一次京都大火。今天,我照样会阻止他!”斋藤一说,声音不大,但却坚定。 正是小樱熟悉的那个斋藤一。 她不由得笑了笑。 “十几年前,我在这里背起了一个姑娘。”斋藤一的声音柔和起来,“我曾经想,如果她愿意的话,我情愿背着她走一辈子。可是到最后却是我自己放下了她。我并不后悔那个时候选择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但毕竟是辜负了她。如果到头来却连我们相遇的地方都守护不了的话,死了也没有脸去见她吧?” “所以,不论你是奸细也好,刺客也好,单纯为梦而来也好,都到此为止了。”斋藤一抬眸扫了小樱一眼,“从今往后,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杀了你。” 说完也不管小樱,自顾开始往回走。 小樱有点莫名其妙。 这算是放了她? 为什么特意带到这里来放呢? 这一点连斋藤一自己也莫名其妙。 他本来是想,随便找个隐蔽的地方,威胁恐吓一番,看能不能挖出点什么东西来,又或者要杀人也比较方便。 但不知不觉就走到壬生寺这边来了。或者下意识觉得,跟小樱有关的事情,就应该在开始的地方结束。 他跟小樱第一次见面,其实并不是在壬生寺,而是在丹波。 但在他心里,这才是开始的地方。 在他蹲□,背起那娇小柔软带着淡淡馨香的少女身躯时,才是他们真正的开始。 想起那一刻,斋藤一心底忽地柔软,眼角余光瞟到小樱还站在原地,轻轻吐出一个烟圈,貌似不经意地加了一句。 “我很好。结婚了,是容保大人做的媒,妻子是个很好的女人。儿子的确叫阿勉。” 声音很轻,随风飘来。 小樱霎时间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进其它的剧情啦~ 第95章 新的任务 “哎呀,把我们的小樱弄哭了呢。真是个无情的男人啊。” 少年的声音带着点笑意,从身后的高处传来。 小樱转过头,看到黑衣银发的少年正坐在身后大树的枝桠上,一手撑着下巴,悠闲地晃着腿,眼睛眯成一条线,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小樱抹了眼泪,低头行礼,“市丸三席。” “别这么生疏嘛。”银发的少年微微一皱眉,从树上跳了下来,“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呢。” 小樱没有接话,只问:“市丸三席怎么来了?” “想你了,来看看你呀。”市丸银笑着说。 小樱一点都不信,“市丸三席就不要跟我开玩笑了。” “小樱你别这么扫兴嘛。总这么公事公办一本正经不觉得无趣吗?”市丸银半真半假地抱怨着,但见小樱没有要搭理的意思,还是说了正事。“有新的工作要给你。” “什么?”小樱问。 “江户那边出了点问题。”其实在新的行政规划里,江户现在已经叫做东京了,但尸魂界的习惯倒是一时还没改过来。“那边陆续有人失踪,不但人找不到,连灵魂都不见了。” 小樱皱起眉,“什么叫灵魂不见了?” “你知道的,现世的人在去世之后,灵魂就会进入尸魂界,进入下一次轮回,这种我们叫整。要不然就是滞留人世间变成地缚灵,或者更进一步,变成虚。但江户出现的状况是,既没有变成整,也没有变成虚,就那么……”市丸银解释,一面做了个夸张的手势,“消失了,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是不是被什么虚吞食了?”小樱猜测。 战乱虽然已经结束了,但社会却还远未安定。京都这边有人作乱,江户也未必就安宁。她在这里斩杀的虚也不是个小数。就好像现世虽然有警察,却依然不可能阻止所有的犯罪。驻留死神有限,来不及救援的情况也是有的,并不算什么稀罕事。 “不知道。所以才要派人去调查。” 小樱还是有点意外。就算继续有人失踪……头疼的也应该是现世的警方吧?护廷十三队这就要派人去调查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 而且她才担任现世驻留死神没多久,要说调查……既没有这方面的特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经验,为什么会派她去? “好好的人,突然就没了,据当地的驻留死神汇报,他有一次偶然发现了现场,就只剩下一堆衣服。没有尸体,也没有灵魂,”市丸银说着眨了眨眼,“你不觉得……这种事,有点耳熟吗?” 小樱愣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一些听过的话和看过的记录。 “……流魂界居民无故失踪。” “……巡逻死神失去联系。” “……失踪死神疑似受到攻击,灵压消失,地上遗留整套衣物。” “九番队队长等特别调查小组成员失踪,灵压消失,只留下从外衣到草鞋足套等整套衣物……” …… 这么一说的确有些类似。 怪不得静灵庭会重视到要派专人前去调查。 只怕除了失踪的人类之外,更重要的是…… 平子! 就是说上面有人怀疑这些事和尸魂界那一连串的事情有关,说不定也想顺便调查一下平子他们的下落? 小樱蓦地抬起眼来。 市丸银又向她眨了一下眼,“这可是队长特意为你争取来的机会哟。” 队长…… 小樱这时已不会再混淆市丸银口中的队长是指谁。 想着蓝染说“只要你想做的事,我总会尽力为你促成”,心情不由有点复杂,半晌才点点头,“我什么时候去江户?” 市丸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是‘我们’。我会留在现世和你一起调查。只要你这边没有别的事情,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小樱转头又看了一眼斋藤离开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道:“走吧。” 江户。 如今这座城市与小樱记忆中的样子已经大为不同。 皇室从京都迁到了这里,并将之改名为东京,成为了日本的新首都。在明治政府的新政驱动下,隐隐已有了几分国际都市的气象。 街道宽阔,楼房林立,往来的行人熙熙攘攘,一派繁荣景象。 这里的人们身上大多穿着各式洋服,甚至也不乏真正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连向来爱装老成的市丸银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小樱相对淡定。 见识过新政后的京都,她多少也可以理解。何况眼前这一幕,其实早在多年前,坂本龙马就已经向她描绘过了。 她当时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所有人不分高低贵贱不论国籍出身都能一起平等地在阳光下行走的景象,看到这时的东京,才真的理解当年山南先生对龙马的评价。 他的确走在了整个日本的前面。 只可惜…… 不知道那些杀害龙马先生的人现在再想起他,会是什么感觉。 “……小樱?” 市丸银伸手拍了拍小樱的肩膀,她才忽地回过神来,“啊?” 市丸银脸上是一贯的笑容,“叫你好几声都没有反应,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啊,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咦?故人?”市丸银挑起一边的眉来,“这里也有吗?小樱当年可真不愧是花魁小姐呀。” 这话乍一听似乎有些讥讽的味道,但他那带着点调侃意味的暧昧笑容却并没有什么恶意,反而显出几分亲近来。 小樱也就跟着笑了笑,“不是那种关系……”但说着自己又顿下来,虽然说她跟龙马的确不是那种关系,但说起来,到底也是陪酒的时候认识的。 市丸银也没有追问,只道:“还活着吗?” “不,已经去世了。” “是你在尸魂界想找的人吗?” “算是吧……” “想在尸魂界找人可不容易。尸魂界远比你想象中还要更大呢。何况也不是所有人都会保留生前的记忆。说不定早就忘记你是谁,愉快地轮回去了呢。” “那样……也好吧……”小樱轻轻地回答,一面想,要是龙马先生出生在如今的时代,是不是会幸福得多呢。 市丸银打量着小樱的神色,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总之,我们先去找发现失踪现场的驻留死神吧。” “嗯。”小樱跟着收拾了心情,专注地投入了自己的新任务。 那位死神叫小仓太郎,是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 他能提供的线索并不多。 他发现遗留衣服的时候,显然已经是事发多时之后,并没有看到另的人或者东西。在现场也没有感觉到什么特殊的灵压。 而且那也是几天前的事了,现在连现场都已经不存在了。 “那你是怎么判断这那些衣服非同寻常的呢?”市丸银问,“也许只是什么人丢在那里的而已。” “是这样的。我发现的是一整套男人的衣服。是洋服。”小仓太郎是个十分细致的人,一面说,还一面拿出纸笔来给市丸银和小樱画出图示。“当时我看的情况就是这样,衬衣套在西装里面。裤子上还系着皮带,没有解开。袜子也是在皮鞋里面的。如果是自己脱掉的话,是做不到的吧?但如果是脱下来又特意摆成那样……也太不自然了。” ……也就是说,那人就是在穿着这套衣服的情况下,身体突然消失了,所以衣服才保持了原样。 的确是跟尸魂界那几次的情况很像。 跟据当时的记录,那些失踪死神留下的死霸装,也是足套还塞在草鞋里面。 市丸银的表情不由得凝重起来。 小樱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问:“你发现那套衣服的时候,没有受到攻击吗?” 以她所知道的,当年那些失踪的死神都被用于进行“虚化”实验,身体消失之后,就会再构成只知杀戮的虚。 小仓太郎摇摇头,“就是没有,没有虚,也没有整,所以我才会觉得奇怪向上面汇报的。而且后来我仔细打听了一下,这种情况并不只一次了。大半是些流浪汉,失踪了也没有人会关心,就算留下了衣服,也会很快被其它流浪汉捡走。” “所以,现在就算要调查……也没什么具体的线索是吗?”小樱有点不确定地问,看看小仓太郎,又看向市丸银。 小仓太郎也跟着看向市丸银。 虽然市丸银还是一副没长成的少年模样,但却是三人之中席位最高的。 毫无疑问也是这次调查行动的负责人。 市丸银盘腿坐在那里,一手支在桌上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敲着桌面。“没办法呢,只能等着下一次事件发生了。” “但如果没有下一次了呢?”小仓太郎问。 “如果是被虚吃掉了,你觉得虚这种东西尝到甜头之后会停下来吗?如果是跟之前尸魂界的事情一样,是有人故意为之……”市丸银笑了笑,“那就更不可能就此罢手了。” 小仓太郎以前没有跟市丸银同事过,对这一直笑眯眯的少年还没办法全心信赖,不由追问了一句:“市丸三席为什么能这么笃定呢?” “你知道尸魂界那些事件,为什么会从流魂街上升到死神最后甚至轮到了队长级别吗?”市丸银不答反问。 小仓太郎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他不知道。以他的级别,根本就接触不到这个层面的事情。之前的事情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以至于他发现类似事件就觉得有汇报的必要,但其实他只知道公开通报的部分,甚至都不知道尸魂界的失踪事件竟然是逐步升级的。 “因为普通的灵魂强度,根本就不够啊。如果这次真的也是有人在做虚化实验的话,想必他很快就能发现这一点,自然就不会满足于只拿普通人来实验了。说不定,到时候连你我都会是对方的猎物。” 市丸银又笑了笑,声音轻细,有如毒蛇吐信。 “到时候……不知哪一边才是真正的猎物呢……” 作者有话要说:连这文都被锁了两章…… 真是脖子以下的部分都不能描写了啊~~ 第96章 怪物 小樱几人并没有等太久。 市丸银带来了十二番队新研制的探测仪,能更快地发觉异常情况。不单是灵压,任何不正常的能量波动都在探测范围内。 市丸银跟小樱解释的时候,小樱就忍不住想,他果然是有备而来的。 针对的就是平子真子一行人。 虽然说一直都没再发现过他们的灵压,但他们经过了虚化实验,有可能灵压已经跟一般的死神不一样了。也有可能是他们找到了什么可以隐藏灵压的特殊方法。毕竟跟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原技术开发局的局长浦原喜助,研究出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有可能。 所以静灵庭那边就特意让十二番队开发出了新的探测仪。 静灵庭……如今对平子他们的态度到底怎么样? 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如果真的发现了平子一伙人……要怎么处置? 市丸银并没有说他来的时候队长有没有交待进一步的命令,小樱也就没有追问,她偶尔会想,是不是索性不要发现比较好? 所以,当探测仪发出警报时,小樱的心几乎提到的嗓子眼。 市丸银看起来就轻松得多了。 在领着两人向探测仪上的位置飞驰而去的途中,他还扭头向紧张的小樱笑了笑,问:“小樱你是期待呢?还是害怕呢?” 小樱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市丸银就自己接道:“老实说,我还挺兴奋的。希望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虚才好。那样就太无趣了。” 但跑到事发地点时,就连市丸银也笑不出来。 那的确不是普通的虚,但也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平子真子一行。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个巨大的怪物。 它几乎有两层楼那么高,飘浮在空中,主体就像个巨大的铁球,从球体向外伸出大大小小的枪管,就像一个奇怪的刺猬。球体的下方垂着一些像根须一样的东西,而圆球正中,却嵌着一张人脸。 颜色苍白,表情绝望,张着黑洞洞的大嘴,像在发出无声的悲鸣。 “这……是什么?”小樱怔怔地问。 市丸银也很吃惊,他可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那个怪物这时正在用身上的枪管攻击周围的人。 “突突突”一轮齐射,火光烟尘四起,几声短促的惨叫一响而没。 “不好。”小樱回过神来,拨出刀向那边冲去。 已经晚了。 小樱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再一次愣住。 她跟着新選组上战场的时候,也见过被枪炮打伤的人,但这里却完全没有那种血肉横飞的景像。 场面算不上血腥,却更为诡异恐怖。 中弹的人并没有流血,而是全身都变成了一种暗灰色,跟着就从中弹的部位开始,皮肤上冒出一个又一个黑色的五芒星。当这些五芒星布满全身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一尊风化的沙雕,变成了粉末,簌簌散落。 一阵风吹过,连这些粉尘也被吹散,只在原地留下一套空荡荡的衣服。 其它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尸体,也没有灵魂。 ——原来小仓看到的衣服是这么来的。 那么,尸魂界那边的死神们失踪也是因为这个吗? 或者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事件,只是偶然的有这么一个相同点? “市丸三席,我们上吧?”小樱还在出神,小仓已经向市丸银请战。 没错,他们还有任务在身,现在可不是想七想八的时候。 小樱甩甩头,把其它的杂念全部摒除,一面握紧了自己的剑,也跟着看向市丸银。 市丸银的脸上这时也丝毫没有平常的嘻笑,十分严肃的样子,然后一点头,“去吧。” 小仓早已跃跃欲试,瞬步在空中一踏,已冲到了怪物身前,一剑砍下。 “等等,你看那里。”小樱指向怪物那张人脸的上方。 那里,有个男人的虚影,像是被一条锁链牢牢栓在怪物身上,不停挣扎惨叫,却不得解脱。 那是一个人类的灵魂。 被怪物杀死的人,连灵魂都一并毁灭,但怪物本身,却又禁锢着一个人的灵魂。 “……灵魂。”市丸银皱起眉,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樱看了他一眼。 确定他是真的和自己一样不明所以。 市丸银来现实找她,给她新的任务,又来江户追查灵魂失踪的事,一直都是胸有成竹早有准备的样子,没想到这时竟然露出这种表情。 可见事态也许……真的失控了。 这时小仓那一剑已经砍实,只听到叮的一声,有如金铁交鸣,然后小仓就被反弹得退了几步。 而那怪物毫发无伤。 斩魄刀,竟然丝毫砍不动它。 可是虽然没有受伤,这攻击却依然惊动了怪物。 它并没有转身,但身上那些刚刚明明坚硬得连斩魄刀都砍不动的枪管却柔软而灵活地弯曲过来,枪口对准了小仓,立刻就是一轮齐射。 “小心!”小樱大叫了一声,一面冲过去,攻击怪物的另一面,试图转移它的注意力。 小仓自己反应也快,刷刷连闪,退出了怪物的攻击范围。 并没有打中,只左臂被子弹擦伤了一下。 但大家一口气还没松完,就看到他被擦伤的手臂开始变成死灰色,就像之前中弹的那些人一样。 小仓睁大了眼。 市丸银当机立断,反手一刀就直接削下了小仓整条手臂。 小仓惨叫了一声,血流如注。 但眼看着那条断臂还没落地,就化作飞灰……他的眼中就只剩下庆幸,咬紧了牙,向市丸银道谢。 “以后再说,先想办法对付这个怪物。”市丸银说着冲进去支援小樱。 “没想到它的子弹连死神也能打……” “能消灭灵魂,自然也就能消灭死神。不要忘了,我们就算再强大,也是由灵子组成的。” “可恶!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怪物的火力虽然很强,但移动并不灵活,射程也有限。几个人靠着速度与敏捷,躲起来子弹来倒也不算吃力。只是这怪物的防御也很强,普通的攻击根本没有办法,一时又找不到它的弱点,战局就胶着起来。 而小樱的斩魄力不能解放,小仓又受了伤。市丸银看了看自己的刀,又看了看小樱,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始解的时候,就听到身后有破空锐响。 “小心!”市丸银急忙避闪,还顺便拉开了前面的小樱。 一颗子弹几乎擦着他们的衣袂,挟着朱红火光,疾射而来,正命中那怪物的人脸。 人脸惨叫着碎裂。 怪物巨大的身躯跟着一点点碎裂。 就连那被禁锢的灵魂上锁链的虚影也一寸寸断开,灵魂痛苦的面容回复了平静。 怪物的身体同样化作飞灰,而那得到解脱的灵魂则在一团柔和的蓝色光芒中安详地升了天。 小樱目瞪口呆。 他们刚刚束手无策缠斗这么久的怪物,竟然这样轻易的就被解决了? 只一枪就解决了? 市丸银看向最后那颗子弹射来的方向。 就在他们后面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黑衣男子。 那人看起来并不像是日本人,身材高大,一头微翘的红色长发,右边半张脸都藏在一张白色面具下面,下巴上留了一撮小胡子,有那么一丝不修边幅的意味。这时正将手里的枪竖起来,向着枪口轻轻吹了口气。 很显然刚刚那枪就是他开的。 小樱也看到这个人,微微一皱眉,“外国人?” 红发男子似乎没有要过来的意思,把枪收起来之后,自顾点了根香烟,吸了一口,又吐了个烟圈,然后就转身走了。 小樱眨了眨眼,“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要不要猜一下这是谁呢? 第97章 语言不通? 那人解决了那个怪物,死神们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放他走人。至少也得问问那个怪物的来历信息吧? 市丸银让小樱留下来照料受伤的小仓,自己发动瞬步追了上去。 但没多久就一个人回来了。 小樱才刚刚帮小仓包扎好,不由得有点意外,“那人呢?” “没追上。”市丸银回答,脸上很少见的没了笑容,十分严肃的样子。 “咦?市丸三席都没追上?”小樱就真的吃惊了。她跟着市丸银的时间也不短,对他的速度还是有所有解的。 小仓也吓了一跳,“那个人的速度这么快吗?等等,那……确实是一个人吧?” 他把“人”字咬得很重。 “嗯。”市丸银确定地回答。 是人是鬼他还不至于分不出来。 “但……”小仓没说下去。 三名死神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对那怪物束手无策,一个人类,却一枪就解决了。而且市丸银立刻追过去,不过相差几秒时间,竟然就没追上。 这对死神们来说,真是件没面子的事。 最后还是市丸银打了个哈哈,勉强笑道:“哎呀,人类也不能小看啊。” 小仓就跟着附和道:“可不是,历来就有巫女啊,阴阳师啊这样灵力强大的人,甚至能驱使鬼神呢。” 小樱没说话。 这个时候找什么借口也抹杀不了他们就是输了的事实。 不过,巫女神子阴阳师之类的传说,她的确也听说过很多。 也许这世上真的有灵力不逊死神的人类存在吧。 连市丸银都没想到这失踪事件最后竟然查出这么个怪物来。 他们商量一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回去向上面汇报,而且小仓也得回静灵庭去医治才行。 他是被那个怪物的炮弹打伤的,市丸银还小心地带上了他那只断掉的手臂化成的灰,希望能从他身上能找到其它的线索。 而小樱则被留下来。 她有两个任务,一是继续留意失踪事件,如果再发现那种怪物,立即向护庭十三队通报,第二么,自然是寻找那个红发男子。 小樱想如果那个男子还在东京的话,应该不难找。 虽然东京已经是一个人口众多的繁华都市,但外国人毕竟不多。 何况那人的长相还挺特别的。 但东京这么大,靠她自己,就算是死神,也不可能找得过来。所以她索性就去了区役所,随便编了个借口,想请他们帮忙找人。 没想到在知道她要找的人是外国人之后,区役所的公务员们露出为难的样子。 “很多外国人并不在东京长住,只是来做生意的商人,或者船上的水手。所以我们掌握的信息也不多,也不能贸然插手他们的事。所以如果要打听外国人,还是去他们的使馆或者商会更方便。” “或者直接去港口找外国的船。” “我听说隅田川那边也住了不少外国人呢。” 末了还有人给小樱写了地址,“你去这些地方问问看吧。” 小樱拿到地址之后,整个人都被震撼了一把。 原来“外国”竟然有这样多。 她不由得想起当年坂本龙马拿着一个酒杯比做日本,却整个人都跑到院子里去表示世界“这么大”的样子。 原来是真的。 美国、英国、德国……单是在东京设立了使馆就好些,小樱乍一接触,连名字都念不过来。 公务员十分理解小樱表露出来那种呆怔的样子,对普通民众来说,外国人都长一样的,谁还知道分这么多国家呢?他笑了笑,“刚听到的时候,是有点分不清。而且你最好找会说外文的人陪你去才好。不然说话都听不懂哦。” “对对,去兰学馆那边请个翻译。” 小樱谢过他们,拿着使馆地址离开了区役所。 看起来事情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啊。 而且如果真的语言不通的话……就算找到这个人,也不太好办呐。 于是等市丸银再来现世之后,就发现小樱竟然在兰学馆听课。 市丸银莫名其妙,“你这是在做什么?在真央六年还没当够学生吗?” “学一点外国的知识,方便找人。”小樱解释。 虽然这是她到兰学馆最初的动机。但除了语言之外,这里也教一些其它的知识。越听,就让小樱越想听下去。 原来世界真的那样广大神奇。 怪不得坂本先生心心念念都想去看日本之外的天地。 小樱自己心里也生出一种向往来。 市丸银却有点不以为然,“用灵压一样能找得他。” 的确,那天晚上那个人开枪的时候,确实有不太一样的灵力波动,所以市丸银才能发现,但开完枪之后,那种灵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如果他不用灵力的话,市丸三席有把握能找到他吗?”小樱问。 市丸银噎了一下,如果能找到,他那天晚上也不至于追不到人。但他却还有点嘴硬,“他总不可能永远不用吧?如果那种怪物再出现的话……” “可是……我们也不知道那怪物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以及他为什么要杀那种怪物。”小樱道,“我们难道就只能这样一无所知的等着他们自己再出现吗?总要做点什么吧?” 市丸银想想也是,也就不反对她去学那些,又道:“十二番队的人分析了小仓的伤,觉得应该是某种毒药。” “诶?”小樱有点意外,“明明是炮弹的样子,其实却是毒吗?” “嗯,那怪物的确太匪夷所思了。”市丸银道,“我们还是得找到那个男人。我觉得他肯定知道什么。” 小樱点头应了声。 当天就开始用她那刚开始学的三脚猫英文嗑嗑吧吧连说带比划地开始向各大使馆商会打听那个红发男人。 但并没有什么收获,似乎就没有人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所以说还是要靠灵压来找更靠谱吧。”市丸银虽然这么打击小樱,但他自己那边也没什么进展。 小樱有点怀疑是自己的英语太差了,描述得不太准确。正准备找人画张图像再去问时,却偶然地发现了这个人的踪迹。 他出现在吉原。 东京的吉原和京都的岛原齐名的风月场。 作为一名前花魁,小樱对这种地方再熟悉不过。 但她真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会去吉原。 直到她跟过去之后发现不止一个外国人才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跟外国人说一句话就可能招来攘夷志士的天诛的时代了。 就算是外国人,只要给得起钱,当然也可以去吉原寻欢作乐。 倒是她自己想岔了。 小樱跟着那个红发男子进了一家酒店。 她发现这人的日语竟然很顺畅,至少点菜和叫人陪酒都没问题。 这就好办了。小樱想,至少她不用把她那点刚学的蹩脚英语拿出来献丑了。 她给市丸银传了讯,就留在房间里盯着那个男人,考虑着到底怎么跟他接触才好。 是跟着他在没人的时候把他带回去呢,还是直接开门见山现身向他询问? 小樱正犹豫着,就觉得有两道灼热目光盯在自己身上。 她回过神,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房间里陪酒的艺妓和佐兴的琴师都已经出去了,只有那个红发男人坐在房中,端着一杯酒,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小樱扭了一下头,她身后没有别的东西,那个人的确是在看着她。 他能看见她。 为了跟踪方便,小樱是以灵体状态过来了,但却在这人眼中无所遁形。 大意了。 小樱暗自叹了口气。 早知道他有灵力的,不过是他一直没有露出来,她就疏忽了这一点。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她再犹豫了。 小樱索性就向前走了一步,站到了红发男人面前,道:“你好。” 红发男人笑起来,“哦,能说话吗?那么,也能喝酒吗?” “其实,我来找你,是有事情想向你请教……” 小樱话没说完,红发男人已倒了一杯酒,推向小樱的方向,“先坐下陪我喝一杯如何?” “呃,这位先生……” 小樱正要推辞,红发男人笑道:“别忙着拒绝,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要不要回答么,就看我高不高兴喽。” 这算是威胁吧?小樱有点不悦,但……的确是她有求于人。 市丸银还没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个人的对手,何况如果只喝几杯酒就能得到答案,又何必动手呢。 于是她也笑了笑,坐下来,端起酒杯喝了,并顺手拿起酒瓶来替红发男人加满,“其实我们之前见过……” 她的话又没说完,因为自己的手腕被握住了。 “知道我为什么把其它人都赶走了吗?”红发男人道。 小樱眨了眨眼。这话题完全接不上啊,算不算另一种语言不通?现在怎么办? “因为我觉得,这整条街的女人,都比不上你。”红发男人握着她手缓缓滑下,改为轻轻牵住她的指尖,然后微微调转了方向,低下头,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 “我叫库洛斯·玛利安。很荣幸认识你,美丽的幽灵小姐。” 第98章 问答游戏 幽灵? 小樱怔了一下,转念一想,她现在的情况,要说幽灵……的确也说得过去。也就没有否认,只笑了笑,“玛利安先生,你好。我叫八坂樱。” “樱啊~果然是人如其名呢。”库洛斯·玛利安端着酒,上下打量着小樱,“听说最近有个漂亮小姑娘一直在找我,也是你吗?” 看起来她之前拿着画像四处打听,倒也不是一点作用也没有。既然决定跟他摊开直说,小樱也就没有隐瞒,“是的。” “哦?”库洛斯挑挑眉,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来,“明明是幽灵,却能让所有普通人都看到吗?又或者,平常是人类,现在这个状态才是什么特殊能力?” 小樱就轻轻一笑,“玛利安先生有兴趣的话,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但是……我这边也有问题想请教玛利安先生呢。” “那不如这样好了。”库洛斯道,“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每人一个问题,必须如实回答。如果不方便答的,就喝一杯酒,如何?” 小樱想了想就点头同意了,“好。” 库洛斯十分绅士地一伸手,“那么,女士优先。” “那天晚上,玛利安先生打死的那个球型的怪物,到底是什么?”小樱开门见山地问。 “akuma,恶魔。但是跟一般宗教意义上的恶魔并不一样。”库洛斯倒也没有玩什么花样,也直接了当地回答,“是被人制造出来的,没有思想的杀人机器。” “那……”小樱才想追问,就见库洛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便把那一肚子问题暂时按下,“玛利安先生请问吧。” 库洛斯放下了手,看着小樱,微微一笑,“小樱小姐结婚了吗?” 小樱本来预备着他会问跟死神有关的问题,没想到竟然问了这个,她不由怔怔眨了眨眼,一时没意会过来,“诶?” 库洛斯笑起来,“这就算回答吗?” “啊,不,没有。”小樱连忙道。 她准备了两次婚礼,但……最终却都没能嫁出去。 想到这一点,她的心情不由有些黯然。 或者,这就是她的命吧。 库洛斯留意着她的神色,也没多说什么,只做了个手势,表示轮到小樱发问了。 于是小樱又连忙收拾了一下情绪,问:“玛利安先生说那个‘恶魔’是人为制造的,那它到底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呢?” “材料有三种。机械、灵魂、悲剧。”库洛斯依次伸出三根手指,又详细说明,“当有人过份哀悼去世的亲人朋友,甚至希望能把他召回人间的时候,千年伯爵就会出现,以这悲痛为媒界,机械为骨骼,将逝者的灵魂禁锢其中作为核心,制造出恶魔。” 小樱睁大了眼。 这样的话,那些灵魂失踪的事就解释得通了。 但……将逝者的灵魂强行召回,禁锢在那样的怪物的躯壳里……“怎么会有这样残忍的事情……”她忍不住喃喃出声。 库洛斯等着她稍微平复了一点,才道:“那么,又到我了。小樱小姐现在有恋人吗?” ……为什么又是这种问题? 小樱皱起眉,她甚至都有点怀疑,对面的男人到底是对她这个死神的状态有兴趣,还是对她本人有兴趣了。 但她想问的问题还有很多,又不好在这里就中断这个问答的游戏,还是得回答对方的问题。 但这个……却不好回答。 现在……要真的说起来,虽然平子真子不见了,但她还算是跟他有着婚约吧?可要说把他当成恋人……心理上却还差点什么。 她心里的人,一直也只有斋藤一而已。 可是呢,她死了,他有自己的生活,无论如何也再算不上是恋人了…… 小樱最终并没有回答,而是端起杯子喝了一杯酒。 “嗯哼。”库洛斯用鼻腔发了个音,微微挑起眉。 小樱放下杯子,立刻就问:“你刚刚提到的千年伯爵是什么人?只有他才能制造恶魔吗?” “这可是两个问题。”库洛斯说,“不过呢,千年伯爵是诺亚一族如今的大家长,他和诺亚,要解释起来大概能追溯到五千年前去,一时也说不清楚,我就当只回答你后一问吧。是的,目前来说,应该只有他才能制造。” 五千年前! 小樱再次被惊住了。 而且如果真的只有那个什么千年伯爵可以制造恶魔的话,那就是说,那天晚上的怪物,应该不是浦原他们做的,和尸魂界的事也没有关系? “小樱小姐喜欢什么颜色呢?”库洛斯问。 一下子从恶魔什么的跳到了喜欢的颜色,小樱觉得自己的脑筋真是不够转弯的,愣了一下才有点不太确定地答,“……浅葱色吧。” “哦,是吗?还以为小樱小姐会喜欢更明艳的颜色呢。” 库洛斯这么一说,小樱又怔了一下。 更明艳的……珊瑚色、山吹色、琉璃色、茜色、朱色、若草、萌黄……各种各样的颜色自眼前划过,小樱突然意识到,她其实没有特别偏爱那一种。 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了艺妓馆,之后的颜色,于她不过是哪一种更适合宴会的气氛,哪一种更能衬托她的容颜肌肤。 她牢记住了浅葱色,只因为那是新選组羽织的颜色。 是那在黑暗着挟着剑光而来解救她又背了她一路的颜色。 “小樱小姐?”库洛斯唤了一声。 小樱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又到了自己提问的时间,她吸了口气,将不相关的情绪甩开,然后问:“为什么被恶魔击中的人会消失?” “严格的说,并不是消失,而是腐蚀风化了。”库洛斯回答,“恶魔在不同的时间段里或者有不一样的形态,但本质却是一样的。它是一种生化兵器,它的攻击带有一种强烈的病毒,只要沾上一点,就会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整个化成飞灰。” 这个小樱已经亲眼见过,而且市丸银带回来的消息也说十二番队研究发现有毒。 她正沉吟时,库洛斯又问:“小樱小姐喜欢什么花?” 这个人还真是……小樱有点无奈,她每次想把注意力集中的自己的任务上,却总会被他的问题破功。 她喜欢什么花? 小樱想了想,发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樱花吧,大概。”这个答案越发不确定。但也不算撒谎就是了。 谁不喜欢樱花呢?开放时灿若云霞,调谢时宛如吹雪。既优雅,又凄美。 但库洛斯似乎不太满意,微微皱起了眉。 “恶魔为什么会杀人?”小樱接着问。 “之前就说过了,恶魔是千年伯爵制造出来的杀人机器,受千年伯爵的控制。杀的人越多,得到的力量越强,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进化。” 就像普通的虚进化成基里安一样吗?小樱皱起眉,但如果恶魔只有一个人可以制造,数量应该会比虚少很多吧? “小樱小姐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 又一个让小樱为之一愣的问题。 答不上来呢…… 她真不记得自己有特别喜欢的食物,小时候根本吃不饱,只要能吃就行,根本顾不上什么味道。而后来锦衣玉食,她却每天都要把吃下的食物呕出来以便能喝更多酒。她能记起的就只有老板娘和姐姐不停告诫不能吃的食物,吃多了会长胖,吃这个会长痘,吃那个会有异味…… 她突然觉得有点伤感。 然后就想起平子真子来。 平子对她说,“想想你自己”。 自己想要的,自己喜欢的…… 到头来,她竟然连自己喜欢的颜色,喜欢的花,喜欢的食物都没有…… 小樱自嘲地笑了一声,端起酒杯来喝了,一气喝干了。 库洛斯皱起眉,“这不是什么不方便回答的问题吧?” “不……只是……我真的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而已。”小樱轻轻叹了口气,“我其实也没有特别喜欢的花,没有特别喜欢的颜色,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事。以前学琴练舞是生计所迫,后来学剑……也不过是为了自保……每天都在想,要做自己必须做的事情才行。其实……自己真心想做的事,根本没有!我这样的人,其实很无趣吧?” 库洛斯却笑起来,抬手替小樱加满酒,“大多数的人不都正是如此吗?能看到自己必须做的事情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爱好和兴趣,本来也不过只是生活的小调剂而已。” 小樱觉得他真奇怪,勾起她的伤感来,又这样安慰她,不由问:“玛利安先生也是这样吗?你来自哪里?来日本做什么呢?” “这次是三连问吗?”库洛斯笑道,“小樱小姐终于对我本人有了兴趣啊。我来自英国,目前也没什么目的,只是随便走走看看而已。来日本之前,还去过印度和中国。” 小樱眼中不由一亮,她之前听说过英国和中国,但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印度,“印度是哪里?也是一个国家吗?英国是什么样子了?印度和中国呢?跟日本像吗?” 库洛斯掐着手指,数了五个数。 小樱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抿了抿唇,道:“抱歉,该你问了。” 库洛斯大笑出声,“小樱小姐说自己无趣,我倒觉得很可爱呢。” 小樱微微低了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 “小樱小姐对外面的世界有兴趣么?”库洛斯问。 小樱点点头,这次的答案是确定的,“嗯。很久以前,有位认识的人,跟我说起过外国的事情。我一直挺想去看看的。” “那就去啊。如今又不像以前,各国不时就有商船来往,小樱姑娘这样的……”他若有所指地看看小樱,“要上船也不难吧?” 他这也不知道应该算是鼓励还是挑唆,声音里像是带了无尽的诱惑。 小樱的心就猛然多跳了一下。 没错,以她现在的能力,想混上开往外国的商船简直轻而易举。 但……真的可以吗? 作为一个死神,她真的可以这样离开日本吗? 想到自己的身份,小樱跟着就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和任务。 中途开一下小差无所谓,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先做完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那个恶魔什么的,要怎么才能杀死呢?” 见她又回到了一开始的角色,库洛斯也不恼,脸上的笑容反而俞浓,“要用圣洁才行。” “圣洁?”小樱不解地皱起眉。 库洛斯解释:“圣洁,innocence。是神所赐予的神秘物质,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使用。它可以净化被操纵禁锢的灵魂,从而消灭被制造出来的恶魔。” “这样说来,只要净化灵魂,就可以消灭恶魔吧?”小樱追问。 “这样说,倒也没错。只是,一般人看不到灵魂吧?” 没错,一般人的确看不到。 但每一个死神都可以。 关键就是怎么对付那种沾上就会变成飞灰的病毒。 小樱张了张嘴,还要再问,库洛斯却突然竖起一根手指,“嘘。” 小樱安静下来。 房间中就变得一片寂静。 但库洛斯却好像听到了什么,站起身来,向小樱行了个礼,“小樱小姐,很高兴能认识你。和你聊天很愉快,但现在我不得不先走一步。告辞。” 说完也不等小樱有所反应,直接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小樱跟着跃出去,外面已经没有他的人影。 跑得还真快啊,怪不得那天连市丸银都没追上。 不过……小樱回头看一眼房间里的酒菜…… 没付账呢,那位红头发的外国人先生。 第99章 是真是假? 库洛斯没走多久,房间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哗,跟着房门就被人一脚踹破。 一个黄色头发的少年冲进来,目光在房中扫了一圈,就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可恶,竟然又让他给跑了!库洛斯·玛利安,我非杀了你不可!” 原来是库洛斯的仇人。还飘在窗外的小樱想。库洛斯突然跳窗逃跑,就是因为觉察到这个黄发少年的到来吧? 但,他到底是怎么觉察的呢?之前明明没有一丝预兆。他突然安静下来时,小樱也跟着留意了周围的动静,但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是因为他跟这个黄发少年之间有什么特殊的感应呢,还是这个人的确有许多她不了解的能力? “小樱。” 有人叫她。 小樱转过头,见市丸银在对面的房顶上向她招手。她连忙跑过去。 “那个人呢?”市丸银问。他是收到小樱的讯息赶过来的,看起来好像来晚了一步。 “走了。” 听到这个意料中的答案,市丸银还是微微皱了一下眉,但他也知道,如果那个人要走,以小樱的实力是留不住的。连他都根本追不上。所以他也只是叹了口气,问:“你接触过那个人了吗?有没有问出什么?” 小樱点了点头,“说了一会话。” “先回去再说吧。”市丸银说。 回去之后,小樱把跟库洛斯见面的情况跟市丸银说了一遍,当然隐瞒了问答游戏里关于自己的部分。 那些问题,反正跟这事也没关系。 市丸银静静听完,又皱了眉,“他说的这些,你相信吗?” 小樱沉吟了一会才道:“我不觉得他有什么要骗我的理由。” 市丸银看着她,竟然笑着轻叹了声,“小樱你是太低估自己的魅力了吧?有你这张脸,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小樱怔了一怔。 虽然库洛斯看起来的确好像是会纵情声色的那种人,但她却虽然他的眼神很是清正,并不像会拿这种事来糊弄她的样子。何况用这些来骗她,又能得到什么呢? 市丸银又道:“恶魔、千年伯爵、圣洁……这些东西可真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呢。” “我在没到尸魂界之前,也从来没有听过死神、静灵庭和虚之类的事呢。更早一点,黑船、大炮、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也是闻所未闻。”小樱反驳说,“既然西方诸国有我们从未见过的文化与科技,那么,有我们从未听过的妖魔鬼怪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市丸银微微眯起眼来打量她,“你对外国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太感兴趣了?” 之前是学语言,再来又这么毫无防备地相信一个陌生的外国人。 小樱自己也觉得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但是,心里那种好奇与兴趣,的确无法抑制。 就好像早在当年龙马跟她说“日本这么小,而外面有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了一颗种子,蛰伏多年,在这一系列事件的催化下,突然就蔓延成海。 她深吸了一口气,索性回避了这个问题,道:“再次碰上那种怪物的时候,我们可以试试,就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了。” “哦?你想怎么试?”市丸银问。 “如果库洛斯说的是真的,那么,只要我们攻击跟那怪物绑在一起的灵魂,应该也可以消灭它。” 市丸银觉得这办法有点被动,但一时也没有更好的主意。 不论怎么样,反正他们也得等到那怪物再出现才好进一步搜集情报。不论那个外国人说的是真是假,总是要战斗的。 万一再也没有那种怪物出现,那他们的任务也就结束了,那外国人的话也没什么多大的影响。 如今也只能等着。 当然,也不是白等的。死神的日常工作还是要继续做。 小樱又开始一边学外语一边继续找那个外国人。 但这一次,那人就好像真的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也许还在逃避那个黄发少年吧,小樱想,说不定已经离开日本了。 就这样差不多过了十几天的样子,那种被库洛斯称为“恶魔”的怪物又一次出现了。 不知为什么,小樱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连市丸银的表情都有点怪怪的。“真不知道应该说‘终于来了’,还是‘竟然还有’才好呢。” 可不是么?如果真的只碰上那么一只,然后就这么再没有下文了,只怕小樱会一辈子都心里吊着这事。 现在既然它又出现了,那么总归能有个结局了。 这一次两人都算是有了经验,市丸银的速度更快,便负责牵制怪物的攻击。而小樱则直冲向怪物球型身体的顶端,那锁着灵魂的地方。 斩魄刀闪过雪亮寒光,直斩向束缚灵魂的锁链。 锁链应声而断。 小樱几乎立刻就倒转斩魄刀,以刀柄撞向那痛苦呼号的灵魂的额头,浅蓝色的印记闪现。 “魂葬!” 怪物的动作在那一瞬间停下来。 市丸银几步赶到了小樱身边,微微眯起眼看向被一圈蓝光笼罩,表情渐渐柔和的那个灵魂,“看起来有效?” 的确有效。 灵魂被魂葬之后,怪物庞大的身躯顿时化成了一堆粉末,随风散落。 小樱收起了刀,“这就可以证明,库洛斯说的是真的。至少关于恶魔和灵魂这一部分是真的。” 市丸银点点头,随即却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来。 “如果他的话是真的,那事态可能远比我们原本预料的严重。我们必须马上回尸魂界,向队长汇报。” 现世出现了同样由人类灵魂所化,又跟虚不一样的怪物。杀伤力还比一般的虚要大——至少普通的虚不可能同时射出几百枚病毒炮弹把所有击中的生物都变成灰——而且还有可能是人为制造被人控制的。 这对静灵庭来说,的确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蓝染听小樱和市丸银汇报完,不由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然后就让小樱先回去休息,把市丸银单独留下来。 “你觉得,这件事的可信度到底有多少?”蓝染问。 “大概八成是真的。”市丸银没有像在刚听小樱说时那样表示怀疑,但也并不完全相信。 “会对我们的计划有所影响吗?” 这个问题市丸银考虑了一下才回答,“这个我现在不敢确定。如果只是那种怪物的话,其实只要掌握了诀窍,并不难对付。关键是制造它们的人。” “能用人类灵魂制造怪物还可以加以控制的人么?”蓝染微微勾起嘴角,“有点意思。” 市丸银也跟着笑了笑,“那么,队长大人想怎么样呢?” “当然是去找到这个人。”蓝染顿了顿,“抢在别人之前。” 市丸银就稍稍皱起眉来,“以我看,只怕很难。这位千年伯爵,我们也不过是从一个陌生人口中知道一个名字而已。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从哪里来,除了制造恶魔之外还有什么能力……我们一无所知。就算找,也无从找起。” 这一点从小樱找库洛斯的情况就可见一斑。 他们曾经见过库洛斯,要找他都这么困难,何况这个根本都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千年伯爵。 蓝染用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说到底,情报还是太少了。” “是的,除了小樱找到的那个库洛斯,并没有其它人知道这些事。”市丸银应声,“就连这个库洛斯,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是否可信。” 蓝染停下来,微微侧过头来看着他,良久之后,才笑道:“你说这么多,似乎有点想法?” “是的,”市丸银也不否认,“我想建议队长派人去英国调查这个库洛斯的事。” 蓝染皱起眉,“英国?你这一下可想得有点远啊。” “那怪物我们从未见过,库洛斯却能一枪击毙。之后我们照他的说法,也解决了第二只,可见不论他其它的话是真是假,他有着丰富的与恶魔战斗的经验却肯定不会错。就是说,只要顺着他的足迹追溯回去,总应该会发现别的恶魔或者别的知道内情的人。” 蓝染看着他也没说同不同意,只问:“那人选呢?” 市丸银就笑了笑,“这不是现成的么?” 蓝染也笑了,眸中的神色却骤然一冷,“所以你才这么跟我兜圈子?我倒不知道,原来你还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你觉得她离开这里又能怎么样?” “队长你误会了。”市丸银道,“我有多大的胆子也不敢抢队长的玩具啊。这只是个最恰当的安排罢了。” 蓝染微微一挑眉,拖长了声音,“哦?” 市丸银便叹了口气,“难道队长还没有发现吗?虽然经历那么多,但小樱却依然是个单纯又认死理的姑娘呢。谁对她好一点,她能记一辈子。所以呢,生前的人,她放不下,平子真子,她一样放不下。她又不蠢,接下来我们还会有别的动作,谁能保证一直不让她察觉呢?下了这么多功夫,你也不想真的就这么反目吧?何不趁早把她支开,等她从英国回来,一切早已尘埃落定,还不是队长你想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今天的话也未免太多了。”蓝染淡淡地打断他。 “是,是。”市丸银应着声,“那我就先出去了。” 市丸银转身出去,蓝染却忍不住有点出神。 他突然觉得,连自己也有点分不太清楚他对小樱做的那些事,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也差不多到尾声啦~ 准备换地图喽~ 第100章 告白和告白 也许是在现世发生了太多事情累了,也许是因为回到熟悉的环境比较安心,小樱这一觉睡得很沉。 醒来的时候,已过了大半个上午。 小樱一睁眼,就看到了蓝染坐在旁边,也不知在想什么,有点走神的样子。 “队长?”小樱一惊,赶紧坐了起来。这一起身不打紧,却突地觉得某处头皮一紧,痛得嘶地倒抽了口气。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一缕头发,正被蓝染拿在手里。 她一出声,蓝染也就回过神来了,连忙松了手,但这种情况,还是有点诡异。 “这次去现世一定把你累坏了。睡得这么沉,我进来也不知道……”蓝染轻咳了一声,试图解释,但话说到这里,还是顿了下来。 就算小樱睡得太死,也不能解释他擅自就登堂入室,坐在人家床前守着人家睡觉,还拿着人家的头发…… 到底还是有几分尴尬。 小樱也僵在那里,半晌才也轻咳了一声,道:“那个,能否请队长去外间稍候,容我先洗漱更衣……” “哦,哦,好的。”蓝染忙不迭站起来,有几分慌乱一般,几步就走出了房间,还回身把纸门拉上了。 小樱长长舒了口气。 门外的蓝染大概也听到了,正要离开的身影就停顿下来,低低说了声,“抱歉。” 小樱没有应声,匆匆起了床,穿戴整齐。 开门出去才发现蓝染并没有走远,就坐在走廊里,靠着廊柱,微仰着头,斜斜看着上方挑起的檐角。 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却有一种疲倦而孤清的味道。 小樱缓缓走过去,行了礼,“队长。” 蓝染回过头来,温和地笑了笑,再一次道歉,“抱歉,我今天实在是太过唐突了。” 小樱也不好说没有,就算她知道蓝染对她有点不太一般,但这种悄悄跑到她床前的行为,也太过暧昧了。 她只能也笑了笑,把话题岔开,问:“队长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蓝染再次只说了半句话就顿了下来,然后自嘲地笑了声,“也没什么,就想问问,小樱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接下来?”小樱微微皱了一下眉,“不是应该继续调查恶魔和千年伯爵的事吗?” “你们昨天说的事,我已经报告给了总队长。”蓝染道,“如果情况属实的话,接下来的调查大概会由技术开发局接手。” “哦。”小樱应了一声。也能够理解,像这种以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事,比起让其它人去,十二番队那些研究狂人的确更加适合一点。 “当然,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先借调过去。”蓝染补充。 但小樱想想涅茧利那张脸,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蓝染便轻轻叹了口气,道:“之前被技术开发局审查的时候,让你吃苦了。抱歉,都是我的错。说到底,我还是太弱小了。”他伸过手来,握住了小樱的手,声音低迷,“本来以为……总可以帮帮你的……结果却什么也没有做到……” 见他心情似乎有些低落,小樱也就没有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不,队长救过我的命,从我入队以来,一直都在照顾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你要再说这样的话,就真的要让我无地自容了。” 蓝染静了一会,才道,“不好意思,我今天真是太失态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小樱不由有点担心地问。 蓝染今天这个状态,看起来的确跟平常不一样。 “不,没有什么。”蓝染却否认了,顿了一下才轻轻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又叹了一口气,道:“也许……就是有点累……我真是没用呢。以前平子队长在的时候,总觉得队长也不过如此,每天都在不务正业……真到了自己头上,才发现每天都是做不完的事,我以前帮忙做的那些,才真是不值一提……” 小樱是做过队首室文书的,她知道队长每天会有多少事务。 不过平子也的确是不务正业,之前绝大部分的事都是甩给蓝染在做,绝对不是他说的那样‘不值一提’。但……大概位置不一样,心态也会不一样吧,至少肩上的责任会更重。而蓝染现在可没有一个像他自己那么能干的副队长帮他,的确很辛苦。 看着他疲倦的样子,小樱就不由有点心痛。 小樱一时没说话,神色间又有些伤感的样子,蓝染就跟着安静下来,半晌才小心地,试探性地道:“我是不是……不该提到平子队长的?” 小樱摇了摇头,“不,没事。倒是队长你,虽然护廷十三队的队务是很多,但也不用把自己绷得太紧弄得这么辛苦。偶尔也稍微放松休息一下吧。你看京乐队长那个样子,八番队也没出什么乱子呢。” 她这么说,蓝染就笑出声来,“京乐队长可不是人人都能模仿的。” 京乐队长乱来了几百年,八番队的人都习惯了吧,而且之前八番队的副队长也是很能干的。小樱想想矢胴丸丽莎现在也是下落不明,心情就有点低落,跟着淡淡笑了笑就道:“队长稍坐一下,我去泡茶。” 蓝染拖着她的手没放,“不用了,就陪我坐一会吧。” 小樱迟疑了一下,才应了一声。 蓝染没再说话,又靠到了廊柱上,甚至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扬起,表情既柔和又安详,就好像能握着她的手,在她身边坐一会就很满足了的样子。 廊下有点风,不大,轻轻拂动着蓝染的留海,让他那微卷的深棕色头发看起来又蓬松又柔软,小樱下意识地想揉一揉。 这念头吓了她自己一跳,不自觉地就缩了缩手。 她一动,蓝染就睁眼看过来,“怎么了?” 小樱微微红了脸,真实的想法当然不好说出来,却不知为什么脱口道:“要不?我替队长按摩一下?” 蓝染很意外地看着她。 小樱只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在说什么呢。她如今又不是以声色侍人的艺妓了,作为下属,又或者说,作为前上司的未婚妻,这种事也实在太过亲密了。 蓝染这意外的一眼更让她觉得自己这个提议实在不合时宜莫名其妙,连忙又道:“那个……我……” “真是求之不得呢。那就麻烦小樱了。” 蓝染就在同时开了口,小樱也就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那个……要怎样?”蓝染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我以前并没有试过……” “啊,就这么坐着,放松一点就好。” 到了这时,小樱也不好改口,让蓝染坐好,自己就绕到了他身后替他按摩头部。 眼镜被摘下来放在一边,柔软的手指顺着他的发根贴着头皮拢上去,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瞬间如电流般传遍全身,蓝染下意识就抬手按住了小樱的手。 “怎么?”小樱问。 “不,没事,只是有点不习惯。”蓝染自己又把手放下了,“你继续吧。” “嗯,队长你放松一点就是。要是轻了重了你就跟我说。” 小樱其实很少帮人按摩,但手法却是专门学过的。 很舒服,也的确有舒缓精神缓解压力的功效。 只是……她灵活柔软的手指就好像真的带了电,按压揉摩间,一下下地刺激着蓝染的心脏,某个地方像是不受控制地酥那痒起来。 再也按捺不住。 他忍不住再次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嗯?”小樱这次只发了一个鼻音询问。 蓝染没有回答,只在手上用了劲,将她从身后拉过来,然后抬头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变化来得太突然,小樱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他已经撬开了她的牙关,灵舌长驱而入。 丝毫不见平日的斯文温和。 就像压抑了无数年的地底岩浆,一朝爆发,就是燎原之势。 小樱一开始是没反应过来,之后就完全被吓到了。 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已经整个人都被压在地上。 “队……” 小樱趁着蓝染换气的空当,试图说话,却只说了一个字就被堵了回去。 比起之前的狂烈热情,第二个吻来得更加缠绵绯恻。 让小樱不由得想起他偶尔来不及掩饰的眼神,他指尖的温度,以及……金平糖的味道。 那个瞬间,抗拒就显得有那么一点无力。 蓝染很敏锐地觉察到了。 深棕色的眸子染上了笑意。 “小樱。小樱。小樱……”他抱紧了她,贴在她耳边,喃喃地唤,一遍又一遍。 温热的呼吸,像是还带着彼此唾液的湿度,拂在敏感的皮肤上,小樱瞬间就红了脸,一面扭开头躲避,一面伸手推他,“队长……别这样……” 蓝染却不放她,“叫我名字。” “别这样。你放开我。”小樱真的羞恼起来,开始用力挣扎。 见她认真,蓝染便松了手,当先坐起来。 小樱刷地爬起来,退开几步远,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正想质问蓝染到底想做什么,却发现他坐在那里,看她的眼神竟然还略带了几分委屈。 小樱怔了一下,他有什么委屈的? “抱歉。”还是蓝染先开了口,“我……以为小樱你应该知道的,我对你……你肯亲近我,我以为就是……才一时情难自禁……” 他话说得断断续续,但意思小樱却已经一清二楚。 他一早跑到她的卧室,就是件很失礼的事。如果小樱没别有意思,就应该更坚决地赶他走,而不是一步步同情关心,甚至主动提出替他按摩,在他看来那就是一种暗示了。 事实上他吻她她都并没有反抗,所以到最后他才会觉得委屈。 明明是她默许了他。 小樱张了张嘴,却发现无从反驳。 半晌也只能抿了抿唇道:“抱歉,是我的态度让你误会了。我其实并不想……这个时候,我真的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来接受别人的感情……” 蓝染也静了很久,才道:“是这个时候不对,还是人不对?” 小樱没有回答,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前世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不是么?”蓝染继续道,“至于平子真子,你本来也不爱他,无非就是因为他对你好,又刚好在你还没有回报的时候出了事。所以你就这样念念不忘。” 他说的都是事实,所以小樱依然无法反驳。 “你不觉得,这样对我不公平吗?”蓝染站起来,走到小樱面前,直视她,身高的差距与他深沉的目光让小樱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她下意识地想退,但才一抬腿,后背就靠上了墙壁。 蓝染顺手就抬起手臂挨着她的肩头撑在墙上,“你看看我,平子队长认识你多久,我就认识你多久。平子队长关注你多久,我就关注你多久。他为你做过多少事,我只有更多。无非就是他抢先说出来了,你就要一直这样无视我吗?” 这是他第一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向小樱告白。 但这样的时机,这样的气氛,怎么也算不上愉快。 小樱只垂着头,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所以蓝染自己也有点泄气,喃喃道:“所以,晚了就是晚了,再怎么争取再怎么弥补都不行了是吗?”说完也不看小樱的反应,就收回了手,转身离开。 蓝染的背影落在小樱的眼中,一瞬间就似乎跟出征的斋藤一应召的平子真子重叠起来。 又像只是他自己,像那天夜里他送她回家,尖锐地问她是叫谁,然后转身而去的样子。 蓝染也有他自己的骄傲。 有一有二,未必会有第三次了。 小樱这么想着,颓然滑坐到地上,把脸埋在自己掌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角白色的衣袂出现在伏在地上的小樱的眼角余光之中。 她几乎立刻就抬起头来,看过去。 站在她面前的,是朽木白哉。 他今天没有穿真央的校服,是平常在家里的装束,白色衣袍随风翻飞,的确和队长羽织有几分相似。 少年看着小樱的表情变化,本来就冷峻的一张脸跟着慢慢变得有如寒冰。 “来的是我,不是某人去而复返,你很失望吗?” 小樱和这位大少爷接触得其实并不多,以往他不过也就是寡言别扭,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尖锐冷漠的语气说话,小樱不由得皱了一下眉,下意识想辩解,“不,不是的……” “所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对吧?你就是那种女人,总归会给自己挑一个男人依附。一开始是京乐队长,然后是平子队长。再来就是蓝染队长了?” 小樱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看到多少听到多少,这时也只能试着解释,“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哦?”朽木白哉蹲□来,伸手抚上小樱的唇。 因为刚刚蓝染的吻太过热情激烈,她的唇现在还是肿的。 少年的手指,白净修长,微微带点凉意,就那样按在她红肿的唇上,反差强烈。 小樱在白哉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狼狈,也同样看到他的心痛、怀疑、纠结,以及……鄙夷。 这复杂的眼神刺痛了她。 小樱拉开他的手,站起来退开几步。 第一次,她突然觉得自己是脏的。 脏到不配出现在这少年清澈透亮的眼睛里。 可朽木白哉偏偏跟着站了起来,依然那样看着她,一字一字道:“我也可以。” 小樱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做庇护你的男人。”朽木白哉道,“之前你拒绝我,只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大对吧?但我不会一直这么弱。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队长。而且有一点别的男人永远也比不了。我是下一任朽木家的家主。所以,我也可以。” 他的语气还是很冷,但很显然,是认真的。 小樱皱起眉,“朽木少爷……” “你记住我的话,等我做到的时候,我再来找你。”朽木白哉说完,就转身要走。 小樱连忙追过去,道:“朽木少爷,别这样,我不值得。我配不上你,你以后自然会碰上更好的姑娘……” 在她叫自己的时候,朽木白哉还停了一下,但听到一半,就头也没回地用瞬步跑了。 小樱再想说,他已经连影子也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结束啦~~ 老实说,写这章的时候,脑补了两段肉…… 但因为净网,就只能自己yy啦,暗搓搓的有点小happy,哈哈哈~ 第103章 旅行 八坂樱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有一点心神恍惚。 她到英国已经快十天了。 她是奉命来调查库洛斯以及恶魔的事情的。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调查一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不要说大海捞针了,她甚至不知道应该从何入手去捞。 小樱是跟着一个日本商团过来的,但这些商人基本也是去一些固定的场所见一些固定的客户,要说找人,能帮上的忙也很有限。 小樱在这些客户里,倒是挺受欢迎。 她这样一个充满了东方风情的年轻女人,长得又如此美丽,在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但小樱跟他们打听库洛斯·玛利安,却根本无人知晓。 所以,她的工作,从一开始就不顺利。 倒是有几名热情的英国商人领着她将伦敦好好游览了一番。 原本只在书本上和传说里的国度一点点展现在自己面前,小樱只觉得再多两双眼睛两只耳朵都不够用。 但是,最开始的新鲜和兴奋过去之后,随之而来的却是茫然与不安。 ……接下来要怎么办? 自从到了这里,跟尸魂界的联系就好像完全被切断了一般。 开不了穿界门,地狱蝶也放不出去。 虽然蓝染给她任命书的时候,说可以便宜行事自主安排,但这毕竟是小樱第一次单独执行这样的任务。 跟在现世做驻留死神不一样,驻留死神的工作是固定的,按规矩处理就是了。 但现在她独自在遥远的大海彼岸,在一个陌生的国家,调查根本不确定的事情。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也没有支援。 如果找不到库洛斯怎么办呢? 一直找下去还是回去呢? “搜集到足够情报”的这个“足够”又怎么判定呢? 说到底,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 小樱甚至也想过,就算上面真的急于知道恶魔的事,也应该等十二番队有个初步的结论再说,却根本没有新消息就这么匆匆忙忙地派了她来。 简直就像……不管怎么样先把她打发走一样。 她这是又碍了谁的眼呢? 小樱这么怀疑的时候,突然就想起蓝染来。 想起平子真子对他的戒备,也想起廊下那个尴尬的吻。 小樱想,自己来英国这件事背后,肯定有蓝染的安排,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前者还是后者。 她隐隐有一点希望,最好还是后者。 发生过那样的事情,蓝染大概也不怎么好面对——就好像她自己没办法面对自己曾经抱着蓝染哭过一晚上一样——所以随便找点事情把她扔远一点,看不到听不见,先冷静一下再说。 她下意识地不愿意去想是不是真的像平子怀疑的那样,蓝染跟更深层的阴谋有关。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对蓝染,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直觉地不相信一个会用那样深沉热烈的眼神看她的男人是个坏人。 这些问题让她有点闷闷不乐,所以她的新朋友建议她不如去旅行。 “到处走走看看,换换心情。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呢?”开着布料店的霍尔特先生这么说。 小樱想想也是,虽然她不知道要从哪里着手,但坐在这里等着库洛斯自己出现也不是办法,不如到处看看,说不定能从别的地方打听到恶魔和驱魔人什么之类的消息也不一定。 于是,她就坐了上从伦敦开往伯明翰的火车。 火车对小樱来说,也是个新鲜玩意儿。 刚上来的时候,不论是车厢,坐椅,中间的小桌子,还是车窗外的景色都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 但时间一久,未免就有点单调。 加之小樱又有心事,时不时就有点走神。 一直到身边有人轻轻地哼起了歌,她才转过眼来,发现这个车厢里不知什么时候已多了两个人。 大概是在之前的车站上来的。 小樱不由得有点羞愧,她这也太大意了。这样下去可不行,万一有点什么事情都反应不过来。 坐在小樱对面的,是一个看起来大概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穿一身裁剪合体的黑西装,拿着一根漂亮的手杖,留着一头黑色短发,面容俊美。 让小樱意外的是,他眼睛的颜色非常特别。 乍一看像是翠玉一般的绿色,但仔细一看,却又泛着金色的光晕。 就像是夏日里反射着阳光的树叶一样。 十分漂亮。 小樱不由得看怔了。 对面的男子轻轻一笑,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啊,太失礼了,这么盯着陌生男人看……小樱顿时就红了脸,连忙收回目光,带点歉意地也行了个礼。 而坐在她旁边的,是个全身都笼在黑色服饰里的女人,黑色的裙子,黑色的手套,黑色的帽子,还垂着半面黑色的面纱。不过从面纱下面隐约露出的脸来看,这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女。 这个人小樱也没忍住看了好一会,倒不是想看清她的长相,而是因为她手里抱着一个洋娃娃。 那是一个非常精致的洋娃娃。 镶着蕾丝的小花裙子,卷曲的金发,粉嫩的面颊,长长的睫毛,眼睛就像蓝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小樱不自觉地就被吸引了。 黑衣少女似乎并没有发觉她的目光,自顾哼着歌。 “所罗门·格兰迪出生在星期一。 星期二受洗。 星期三结婚。 星期四生病。 星期五病危。 星期六弥留。 而星期日——” 小樱的英文并不怎么好。之前在兰学馆学过一阵,来的时候在船上又突击学了学。相对来说,在听的方面更好一点,大半的话都能听懂,读写就比较差了。说的也并不顺畅,勉强只能应付一下日常对话。 但黑衣少女哼的这首歌,歌词非常简单,小樱基本都听懂了。 她不由得“咦”了一声,“这是什么歌啊?一个人在星期一出生,星期六就死了吗?” 这话问得有点突兀,但是……这么漂亮的女人,而且还是个外国人,一般的人都总是会宽容一点的。 黑衣少女也没有介意,只是轻轻道:“是的。我认识一个人,他就像这道歌所颂唱一般,只活了一个礼拜。那是一个可怜人的故事——不……更可怜的,说不定是那位星期三成为他新娘的人。” 她的声音很好听,轻轻柔柔,略有些幽怨的味道。 小樱有点好奇,不单是对黑衣少女说的故事,也对她本身。 但小樱的英文实在太差了一点,想了好一会都没有组织起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不由就皱起了眉。 对面眼睛颜色奇异的男子就在这时缓缓开了口,道:“小姐,你说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告诉我这个‘所罗门·格兰迪’的故事,说不定我可以将它作为我这次旅行的回忆。” 小樱连忙跟着点了点头,又回眸看了一眼对面的男子。 他正好也看过来,一面再次向她微笑。 一时间,竟让小樱又一种他是因为看她为难,才代她开口一样的错觉。 但他跟着又道:“尤其这故事,出自一个抱着洋娃娃、穿着丧服的美丽女孩口中……更替这无聊的景色,增添艳丽的色彩。” 看起来他自己也是有兴趣的嘛。小樱想。 等一下,丧服? 小樱不由得再次转头打量身边的黑衣少女。 这样的衣服,在这个国家,是丧服吗? 这少女有亲人过世了? 那她说的那个只活了一个礼拜的人…… 黑衣少女并没有立刻回答,黑色的面纱下面先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这孩子是生病了吧?小樱不由得问:“你没事吧?” 黑衣少女摇了摇头,轻轻开始讲起了故事。 “这位所罗门·格兰迪的新娘,是个出生于在某个乡下洋娃娃师傅家中的女孩,名字叫萝丝。她患有心脏病,不能出门,必须仰赖吃药为生。她对自己这样的生命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悦……只是日复一日地在黑暗中制作洋娃娃……她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第104章 恶俗的故事 黑衣少女说的故事其实简单又恶俗。 一个洋娃娃制作家庭出生的乡下女孩,救了一个受伤的青年。这位青年遭到了抢劫,不但被抢走了所有财物,而且还因为头部受创而失去了记忆。只留下了一枚拼着受伤也紧紧握在手中的戒指。 一枚美奂绝伦的蓝宝石戒指。 只看这枚戒指,萝丝就知道,他原本肯定有着与自己截然不同的高贵的身份。 但是,她还是救了他。照顾他。为了安抚因为失忆而惶恐不安的青年,她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艾斯达。 然后,就像所有恶俗的爱情故事一样。 青年被女孩的温柔体贴所感动,两人相爱了。 爱情虽然甜蜜,但随着艾斯达的伤一天天好转,不安的人渐渐变成了萝丝。 她担心艾斯达会在痊愈之后,就回到他原本的世界去。 于是,艾斯达把唯一可能会与自己的身世有关的那枚戒指送给了萝丝。 “那么,我把这戒指当成我与你幸福的封印吧!希望不会发生任何事,毁掉我俩永远在一起的誓言。如此一来,这个戒指就成为我俩爱情的结晶——” 少女握着那枚戒指,甜甜地微笑起来,以为他们的爱情真的可以永远继续下去。 但是…… 故事在萝丝的尖叫和从高处掉下的重物旁那属于艾斯达的鲜血中戛然而止。 穿着丧服的女孩的声音从黑纱后面传出来,透着无尽的悲哀,“星期一出生的所罗门·格兰迪……留下了星期三结婚的妻子……才活了六天就死了……” 真的死了吗?小樱想,既然反复提到那枚戒指,更合理的发展应该是男人真的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吧? 对面的黑发男子也并没有作出评价,一只手支在膝盖上撑着自己的下巴,微微侧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火车继续前行。 车厢的门被敲响,跟着就被从外面打开。 是个年轻的男人,他扶了扶头上的礼帽,道:“抱歉打扰各位,我是来找之前掉在这里的东西。” 这人衣着体面,戴着眼镜,像一位文质彬彬的绅士,态度也十分礼貌。小樱就微微点了点头。 对面的黑发男子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反对,“请便。” 那戴眼镜的男人便再次向几人行了礼,走进来,开始四下张望,又在女孩的座位旁蹲下,一面轻声道:“对不起,应该在这边的……” 小樱本以为他是想找座位底下,谁料这人却突然提起女孩的行李箱,就向门外冲去。 然而对面的黑发青年更快,他还没跑到门口,已被黑发青年的手杖击倒。 他惨叫一声,摔在了地板上,露出了右手上一个十字型的疤痕。 黑发青年站在那里,手杖横在眼镜绅士的脖子上,看向那穿着丧服的女孩,“‘萝丝小姐’,我想,你应该认识这位强夺未遂的绅士吧?” 女孩双手掩着面纱后的脸,连声音也有些颤抖,“是的……请放开他。正如你所想的,刚刚说的是我的故事……他就是我的‘艾斯达’……” 小樱睁大了眼,她只猜到那个男人大概没死,但是……这是什么发展? 黑发青年因为女孩的话而收回了手杖。 “艾斯达”一面站起来,一面揉了揉发痛的喉咙,轻轻咳着,“我不知道这位先生是哪位……我为自己唐突无礼的举动,由衷的感到抱歉!可是,我只是想取回我自己的东西。这个女人偷走了我的戒指。” 他扶了扶眼镜,指向穿着丧服的女孩,“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之前我受过一次伤,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这个女人利用我失去记忆时欺骗了我,还抢走我的戒指。” “别说了。艾斯达已经死了!”女孩突然叫道,激动的情绪让她的呼吸又急促起来,她按着自己的胸口,痛苦的弯下腰去,却仍然嘶叫着,“如果是他,应该会知道戒指放在哪里……” 她的帽子因为这动作而掉了下去,她似乎毫无察觉,一面痛苦的揪紧胸口,一面喘息着喃喃:“我的……艾斯达……已经……” 小樱想起她说的故事里,萝丝是有心脏病的,连忙道:“你先别激动。你的药呢?” 萝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用颤抖的双手拿出了药瓶,但还没来得及打开,已被一边的艾斯达抢了过去。 他用那只带了十字伤痕的手,紧握着她的药瓶,镜片上闪动着冷酷的光芒。“如果你想把药拿回去,就拿你的行李交换。” 女孩痛苦的喘息着,双眼中流露出无奈的悲哀,“艾……艾斯达……” 而这个男人丝毫不为所动。 黑发青年秀气的眉毛皱起来,金色的瞳仁开始收缩。 萝丝最终只能妥协,递上自己的行李箱。 但艾斯达从女孩手里接过箱子,却得意地笑起来,“拿去,别再靠近我!” 他手一挥,药瓶已从列车的窗口飞了出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他便在几人的错愕中狂笑着夺门而出。 “那家伙居然做这种事!我马上叫医生……” “不……不用了。”萝丝跌坐在地上,旁边是她从不离身的洋娃娃,“我还有这个……这是我和死去的艾斯达,共同的回忆……” 她抚着那个洋娃娃,眼泪滑落下来,喃喃地唤:“艾斯达……” 看着地上的洋娃娃,黑发的青年稍稍睁大了眼,然后轻轻笑道:“那么,就让我将这个洋娃娃交给他吧!萝丝小姐……他真正找的‘东西‘是这个吧?” “我……好惊讶……”她连说话都已经很困难,“您倒底是……谁……?” 黑发青年淡淡的笑着,旋开了手杖柄,从中取出一个小瓶。 “我是个曾经被乐园逐出,拥有背德之名的人。你放心吧!不管怎样,‘他’都会回到你身边。”戴了黑手套的手将那小瓶举到眼前,他脸上的笑容也不知是邪恶还是圣洁…… 女孩闭上眼之前,竟似乎依稀看到了拥有金色双眸的……黑天使…… 而这个时候的小樱,已经不在车厢里。 准确的说,她的义骸还在,而作为死神的小樱,已经追着那个小药瓶,翻窗而出。 这个时候的火车,虽然比马车快,但是对于会瞬步的死神来说,这个速度还并不是完全遥不可及。 小樱将小药瓶捡起来的时候,回头还能看到火车的尾巴。 她几个起落就追了上来。 但当她回到车厢里的时候,那名黑发青年已经不在了,萝丝倒在地上,已经昏迷过去。 小樱连忙扶起她,往她体内输入了一丝灵力,见她眼珠微微动了动,立刻就问:“药,吃几粒?” 萝丝刚刚恢复一点神智就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就回答了,“两粒。” 小樱把药给她服下,把她抱到座椅上躺好,又跑到门口去叫列车员。“这里有人病倒了,能不能帮忙找医生?” 列车员很快就过来了,但列车上没有配备医生,他只能去乘客中询问。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才有个老人跟着列车员过来,开始对萝丝进行治疗。 而那位黑发青年一直没再出现。 连萝丝的洋娃娃也不见了。 小樱不由得皱起眉,她本来以为黑发青年是去找医生了,但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是去追艾斯达了吗? 从他用手杖击倒艾斯达那一下,小樱就看出来艾斯达绝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他是去追艾斯达,为什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不但萝丝的行李箱没追回来,连她的洋娃娃也一起不见了。 难道那个人是个趁火打劫的恶徒? 这时列车开始慢慢减速,快到站了。 那位替萝丝检查的老医生建议最好是把萝丝送到医院去,在火车上没办法更好的治疗的。 小樱却有点为难,她跟这位小姐非亲非故,连“萝丝”这个名字,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最后只能由列车员出面联系了车站,看能不能安排。 小樱犹豫着是跟着萝丝下车照看,还是继续自己的旅程。 她反正本来也没有目的地,既然碰上了这种事,总不好就这么撒手不管。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有人死了。 她在这里收不到尸魂界的消息,当然也看不到联络器传来的坐标。 但她是死神,跟死亡总是有某种联系的。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跟老医生交待了一声,就循着那种感觉找了过去。 果然,在前面几节车厢的一个豪华包厢里,发现了艾斯达的尸体。 他的身体扭曲僵硬,脸色变得发青,嘴角还流出了黑血。 大概是中了毒。 旁边是萝丝那个洋娃娃,已经摔坏了。 洋娃娃右眼已经不在了,而在艾斯达僵硬的手指前面不过几厘米的地方,静静躺着一枚蓝宝石戒指。 原来这个人一心想找的戒指,被藏在洋娃娃里面。 既然已经找到了,为什么他反而会死呢? 是谁杀了他? 小樱反射性地想起了那名黑发青年。 但这里只有尸体,没看到灵魂,她想问也找不到人问。 就在这时,火车停了下来。 已经到站了。 小樱叹了口气,准备返回自己的车厢,却突然在车窗外面看到了那名黑发青年。 他已经下了车,正悠闲地往车站出口走去。 小樱反射性追了过去。 车站的人群阻碍了小樱的速度,等她跑近时,那名青年已经走到了停在车站外面的一辆马车旁边。 “等一下。”小樱连忙大叫了一声。 黑发青年回过头,但旁边却站出一个金色头发的高大青年,伸出手将小樱拦在一定距离之外。 黑发青年笑了笑,向金发青年道:“没关系,利夫。让她过来吧,是认识的人。” 小樱站到了他面前,一时却不知道话要从何说起。 直接问是不是他杀的那个人,好像有点失礼? 但……不然又要怎么说呢? 结果黑发青年先开了口:“我是该隐·c·哈利斯伯爵,还没请教这位小姐芳名?” 第105章 邀请 伯爵? 小樱眨了眨眼,她对英国的爵位制度了解得不是很清楚,但想来总该要是贵族才能有爵位。 难道这个人还是个大人物? 那……她跑来问他那个死掉的男人的事……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小樱犹豫着,旁边那位被称为利夫的金发青年已轻咳了一声,出声提醒,“这位小姐?” “啊,抱歉。我叫八坂樱。”小樱连忙道,“我是想……” “哦,八坂小姐。幸会。”该隐对她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吻手礼,又道,“八坂小姐要去哪里?不知我是否有幸能送你一程?” “诶?我要去……”小樱眨眨眼,突然听到一声汽笛,转过头来,发现车站里的火车已经开动了。 小樱后面的话顿时就变成了惊呼,“啊,火车开了。” 她反射性地向站里跑了两步,但想想这边的事还没了结,那边火车都已经开动了,如果她不用瞬步的话肯定是追不上的,如果用了……肯定会引起什么没必要的注意吧? 毕竟车站人这么多,又不像之前车厢里只有一个昏迷的萝丝,她翻窗出去也没人看见。 所以又停下来。 该隐看着她,不由笑起来,点点头道:“这里是个小站,火车不会停很久的。难不成,八坂小姐不是要在这一站下车,而是特意追着我来的?” 虽然事实的确是这样,但是被他这么一说……倒好像小樱是个什么轻浮的女人一样。 小樱皱起眉,决定还是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免得他再生出什么误会来,“其实我是为了萝丝小姐的事来的。” “嗯?”该隐微微挑了一下眉,“她死了吗?” 比起刚刚在车厢里的彬彬有礼,这会的语气,似乎要无情得多。 “不,并没有。”小樱顿了一下,补充,“至少在我离开车厢的时候,还没有。列车员找了个医生在照看她,我想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她是死神,当时萝丝虽然还没醒,但她却并没有看到死亡的预兆,应该能撑得下来。 “是吗?”该隐这才显出一丝吃惊的样子来。当时的情况他也看到了,救命的药又被扔出了飞速行驶的火车窗外,没想到她竟然没事。 这样的话…… 他做的…… 不,即使萝丝没死,那也只是因为她运气好,列车上刚好能找到医生,并不代表艾斯达就没有错。 那种为了钱财权势舍弃爱人,甚至想让她去死的人渣,死上十次百次都不为过。 这么想着,该隐又恢复了平静,微笑着看向面前的异国少女,“那真是可喜可贺。但是,既然萝丝小姐没事,八坂小姐追过来找我,又是为什么呢?” “是为了那个抢走萝丝小姐行李的男人。”小樱道,“他死了。” “所以呢?”该隐又挑了挑眉,“你怀疑是我做的?” 小樱沉默了一会,才道:“我在他的尸体旁边,看到了萝丝小姐的洋娃娃。当时你是说要去交给他,并把他带回她身边对吧?” 她已经跟义魂丸勾通过了,知道当时的确是这个人带走了洋娃娃,义魂丸还看到他从手杖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 而艾斯达死于中毒。 那个小瓶子就很可疑了。 疏忽了呢。该隐想。 他本来看小樱只是个怯生生连英语都说不好的异国少女,当时又是一副被吓呆的样子,所以并没太避讳。 反正事情一完他就走人,以后可能就再也碰不上这几个人了。 没想到她在知道出了人命之后,竟然会追着他下了车。 不过他当然也不会乖乖承认自己杀了人,只微笑道:“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希望能用那个洋娃娃挽回艾斯达的感情,至少回来送萝丝小姐最后一程。但他的顽固和无情的程度出乎我的意料。”他耸耸肩,“谈判失败,我又正好要下车,就先走了。后来发生什么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他这么说,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小樱也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的确就是他动的手。 该隐叹了口气,道:“那位艾斯达其实原本就有未婚妻,他找回记忆之后,就去找了自己的未婚妻。但是呢,他看上的是对方的钱,而对方看上的却是他的爵位。他偏偏在失忆的时候,把作为爵位象征的戒指送给了萝丝小姐。为了确保自己的婚姻,他才会回头来找萝丝小姐。一旦拿回戒指,萝丝小姐就变成他生命中的污点了。所以他就扔掉了萝丝的药。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就算死掉,也没什么可惜的吧?” 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是…… 小樱突然在想,什么人该死,在什么时候死,以什么方式死……到底是由谁来决定的呢? 她现在已经是一名死神,但是对于这个,却似乎也是一片茫然。 她只会收到消息,然后赶过去给予灵魂魂葬,仅仅只是如此而已。 那么……人类的生命,到底是取决于人类自己,还是有更高级的存在在操控呢? 像该隐这样,自行判断某个人是好是坏并给予制裁的行为……又到底是对是错呢? 看她突然又发起呆来,该隐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提醒她。 小樱回过神,她竟然在跟人说话的时候就开始这么想七想八,真是太失礼了。她连忙轻轻低了低头,“抱歉。” “八坂小姐,现在打算怎么办呢?”该隐向车站里面抬了抬下巴,“行李的话,我可以帮你拜托车站打电话通知列车员,看能不能在下一站放下来。这样你可以坐下一班车去取。” “谢谢,但不必麻烦了。”小樱说。 她一个死神,行李本来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箱子里只是几套换洗衣服,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完全没有这么大费周张去拿的必要。而且她本来也没有什么特定的目的地,既然在这里下了车,那就在这里逛一逛好了。 小樱再次向该隐行了个礼,就告辞要走。 这下子该隐倒真的对她有了兴趣。 这么漂亮的异国少女本来就少见,会为了火车上认识的陌生人跑来追他,现在又这么洒脱地说走就要走…… 他再次笑起来,挽留道:“这么看起来,八坂小姐似乎并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是随便旅行。这样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呢?” “诶?”小樱意外地眨了眨眼。 该隐笑道:“我正要去的地方,说起来八坂小姐说不定会有点兴趣呢。” 第106章 意外的客人 该隐说他要去的地方,小樱也许会有兴趣,是因为他要拜访的这位远亲,曾经娶了一位日本妻子。 小樱十分意外。 虽然离黑船开国,外国人进入日本已经很多年,但在她的印象里,日本女性相对来说,还是守旧与胆怯的,没想到竟然有人嫁给了外国人,并跟着他来到英国生活。 “……据说是在船上认识的。雷纳德叔叔对那位瞳子夫人一见钟情,为了她退了原本的婚事,又专为她搬到了这个庄园。因为瞳子夫人喜欢蝴蝶,后来这里就被称为‘蝴蝶馆’。”该隐缓缓说道。他看着小樱,笑了笑,“我并没有见过年轻时的瞳子夫人,如果贵国的女性都像八坂小姐这么美丽,我倒是很能理解雷纳德叔叔的心情呢。” 这种程度的恭维对小樱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她只是礼貌地回了个笑容,却听到旁边传来了不满的哼声。 那是该隐的妹妹玛丽薇莎。 小女孩才十一二岁的样子,金发蓝眼,皮肤娇嫩,漂亮得就像一个洋娃娃。 但是很显然,这小小少女从一开始就对这个异国女人隐隐有几分敌意。尤其不喜欢自己的哥哥对小樱献殷勤。 小女生么。 小樱也不介意,索性也向她笑了笑。 玛丽薇莎微微一征,又哼了一声,扭头看向窗外。 马车就在这时突然停下。 出于惯性,玛丽薇莎惊叫着直接向前跌了出去。 “小心。” 小樱比旁边的该隐出手更快,直接将小女孩抱住,该隐伸手过来时,便将她们一起揽在怀里。 该隐扶着两个女孩坐稳,才向外面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惊惶地道:“有个人突然跑出来,我一瞬间以为是只巨大的蝴蝶,还好没有撞到……” 该隐开了车门去看,小樱跟着探出了头。 果然有个人伏在路中央。 是个很年轻的女人,一头微微卷曲的黑发束成两个马尾,发尾。穿一身大红的和服……准确地说,外面是大红色的和服,里面却穿着英国女子常穿的蕾丝裙。 宽大的和服袖子展开来在风中飘舞,的确好像蝴蝶一样。 “喂,你没事吧?”该隐下了车,本想去查看那个跌倒在路中央的少女,她自己却先一步抬起头来。 该隐的瞳仁骤然一缩。 这女孩嘴里,竟然叼着一只小鸟。 衬着她幽黑的双瞳,漂亮的面孔,看起来真是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跟着下车来的玛丽薇莎便正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尖叫起来:“啊!!” 小樱也微微皱起眉。 车夫也惊叫道:“是那个被恶魔附身的女孩,克罗威尔先生家的……蝴蝶馆的日本女孩!” 恶魔? 这两个字瞬间就抓住了小樱的所有心神,她抢先一步跑到了那女孩身边。 但那女孩似乎也被他们这一行人给吓到了,吐掉了那只已经死掉的小鸟,一面发出尖锐高亢的惊叫:“哇啊啊啊啊啊!”一面站了起来。 她双目圆睁,却根本没有焦距的样子,只直愣愣盯着该隐一行人,伸着手扑过来。 “露琪亚!” 该隐叫出了她的名字,但是和服少女却根本毫无反应。 “她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被恶魔附身了?”该隐皱着眉,一面回头向玛丽薇莎挥手,“玛丽,你和八坂小姐回到车上去。” “没这个必要。”小樱说,正要上前制服和服少女,便听到有人甩了个响指。 本来并不是多响亮的声音,但却似乎连露琪亚的尖叫都盖不住这个响指。 而且,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露琪亚就停了下来。 不单是停止了类似攻击的行为,就像整个人都停滞了。 闭了嘴,闭上眼睛,身体无力地向着地面倒下。 之前甩响指的男人伸手接住了她。 那是个十分高大的男人,穿了一件领口袖口都镶着豹纹皮毛的大衣,戴着顶高筒礼帽,一头红色短发,面容英俊,嘴角带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你既然知道露琪亚的名字,看起来应该也认识克罗威尔先生吧?”他将露琪亚打横抱了起来,向该隐道,“那我就先失陪了,稍后再见。” 这个人…… 小樱看着他抱着露琪亚离开,微微眯起眼来。 她刚刚竟然没有觉察到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而且,刚刚那个响指……是怎么回事? 那个叫露琪亚的少女真的是被恶魔附身了吗? 那么,用一个响指就制止了她的红发男子……跟恶魔,跟千年伯爵,跟同样是红发的玛丽安……有没有关系呢? 小樱一肚子的疑问,但这个时候却并不好叫住他当场询问。 毕竟露琪亚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他要带她先走也是正常的。 何况他也说了稍后见,大概是知道他们是去克罗威尔家做客的吧? “哥哥,你看,好多蝴蝶。”玛丽薇莎指着一个方向欢快地叫道。 毕竟还是小孩,这么快就忘记了刚刚的惊吓,转而被其它的事物所吸引了。 小樱跟着看过去,果然看到很多五颜六色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稍远的地方,便能看到庄园的轮廓。 那就是蝴蝶馆。 原来已经这么近了。 蝴蝶馆的主人,是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他对该隐的到来十分惊喜。 “该隐!真的是你吗?这真是太让我吃惊了。大概有十年不见了吧,你都长这么大了。” 该隐行了礼,叫他雷纳德叔叔,又向他介绍了玛丽薇莎和小樱。“这是我妹妹。叫玛丽薇莎,这位是八坂樱小姐,是我在旅行途中认识的朋友。” 玛丽薇莎十分淑女地行了个礼,“克罗威尔先生,您好。” “叫我雷纳德叔叔就好啦,你真是个可爱的小淑女。”雷纳德向玛丽薇莎笑了笑,又转向小樱,事实上,从这一行人进来,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樱。 小樱的行李丢了,身上穿的其实是该隐陪她在小镇上现买的洋装。但是,那种东方美人的韵味是穿什么都掩饰不了的。 雷纳德的表情变得十分柔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八坂小姐应该也是来自日本吧。” “是的。”小樱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我的确是从日本而来,正在旅行。因为听说了瞳子夫人的事情,所以冒昧跟着哈里斯伯爵前来拜访,还请克罗威尔先生见谅。” 她的英语不太好,说得很慢,用词也有些奇怪,却反而另有一种反差美。 雷纳德笑道:“怎么会呢。难得见到从遥远的东方而来的客人,我求之不得呢。”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露出几分哀伤来,“可惜瞳子已经去世多年……不然她不知会有多开心……” ……已经去世了吗? 小樱眨了眨眼,然后看向了该隐,他之前可没跟她说过这一点。 该隐微微耸了耸肩,他之前可不确定告诉小樱瞳子已经死了的话,她还会不会跟他一起来。 几人正寒暄着,突然从二楼传来喝斥声:“你说露琪亚不在房间?你到底是在做什么?怎么会让她逃出去?” 小樱几人循声望去。 二楼的楼梯边,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正在训斥一名侍从打扮的男人。 贵妇这时才发现大厅里还有别人,但也并不以为意的样子,“哎呀,有客人在啊?” 雷纳德便介绍,“这是我的第二任妻子,艾碧尔。这是我家的远亲,该隐·哈利斯伯爵和他的妹妹玛丽薇莎,以及他的朋友八坂樱小姐。” 原来不但瞳子夫人已经去世,这位克罗威尔先生也已经再婚了。 小樱礼貌地向艾碧尔行礼致意,艾碧尔却嫌恶地一皱眉,也不知本来想说什么,目光落在该隐身上才突然改了口,带着点惊讶道:“是那个哈利斯伯爵家的家主吗?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啊,真是欢迎。” 她的态度,与其说是对名门贵族的巴结,倒不如说是有什么顾忌。 小樱看了看该隐。 据他所说,他是收到邀请而来的,但是为什么这家里的男女主人都对他的到来一副意外的样子呢? 第107章 顽劣少年 大门就在这时再一次被打开,小樱他们之前见过的那个戴着高筒礼帽的红发男子抱着昏睡的少女走进来。 “露琪亚。” 雷纳德和艾碧尔都叫起来。 小樱微微皱起眉,那个男人明明比他们更早离开,为什么反而到得更晚? “她没事。”红发男子道,“只是睡着了,我刚刚在门口碰到她。”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该隐他们,没装作没见过他们,也并不担心他们会戳穿他的样子。 不过,小樱他们碰到露琪亚的地方,的确已经离这里不远,要说是门口……倒也说得过去。 “还好是碰到你,克雷哈德先生。真感谢你能来。”艾碧尔说。 在小樱看来,她这时脸上的笑容可比看到自己这一行人时真挚得多。 看起来这个红发男子跟他们反而更熟一点。 管家从被称为克雷哈德的男子手里接过昏睡的少女,把她带回房间。 克雷哈德也跟着上了楼,“那么……各位稍后再见。” 该隐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才向雷纳德道:“说起来,露琪亚真是长得越来越像瞳子夫人了呢。” 雷纳德略带惆怅地回答:“是啊……” “但是……她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的?”该隐问。 “什么?”雷纳德有点不解。 “事实上我们在来的路上碰到她,她看起来……”该隐斟酌了一下用词,“不太清醒的样子……” 雷纳德夫妇还没回答,就听到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大叫:“是恶灵!露琪亚被恶灵附身了!” 跟着就有个什么东西从半空里砸了过来。 “呀!”玛丽薇莎惊叫着往后退,差点要摔倒在地。 “小心。”小樱连忙扶住她。 两人站稳后,才发现刚刚几乎砸到玛丽薇莎脚边的东西是个洋娃娃。 但跟之前小樱看到那个萝丝那个精美的洋娃娃不一样,这个并没有穿衣服,关节扭曲,面目狰狞,张大的嘴就好像在嚎叫。 玛丽薇莎吓得又尖叫了一声。 她叫声未落,就有个人蹿了过来。 这人头上戴着一个只留两个窟窿露出眼睛的布套,穿着衬衫和短裤,双手戴着手套,握着一把短斧。从身量上看,应该年纪并不大,却梗着喉咙发出怪声。 “愚蠢的入侵者,快走,离开这不祥的蝴蝶馆……” 要说“入侵者”,他们这一行人明显是以该隐为首的,但这人却从一开始就冲着最小的玛丽薇莎。 洋娃娃是砸在她脚边,这时挥着短斧也是向她冲来。 未免有点太欺软怕硬。 小樱有点不悦,拦在了玛丽薇莎前面,大家甚至没看她是怎么动作的,只觉得一眨眼,戴着头套的人短斧已经落地,双手被拧在背后跪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连该隐都微微睁大了眼。 小樱的身材即使在东方人里也算娇小,比玛丽薇莎也高不了多少,但这时不但一瞬间就制服了那手持武器的少年,而且这时只单手压着他,却任凭他怎么挣扎都不能摆脱。 他根本没想过这东方女孩还有这份能耐。 小樱用空着那只手直接把那人的头套拉了下来。 那果然是个看起来跟玛丽薇莎年纪差不多的小小少年,这时犹自在一面挣扎一面大骂,“大胆!你这入侵者,竟然敢对我做这种事情!还不赶紧放开!” 小樱看向该隐。 她是跟着该隐来的,这人刚刚又试图伤害他的妹妹,自然要先听他的意思。 该隐还没开口,艾碧尔已先叫了起来,“艾米尔!竟然是你!” 小樱和该隐都看过去。 艾碧尔连忙一脸尴尬地解释:“真是抱歉,这孩子是我的儿子,露琪亚的弟弟艾米尔。真是被我们惯坏了,从小就调皮捣蛋。真没想到他会做这种事……艾米尔,还不快跟该隐伯爵和玛丽薇莎小姐道歉!” 小樱又看了该隐一眼。 该隐微微颔首,她才松了手。 艾米尔立刻就跑开了。 艾碧尔追过去,装模作样的拧了他两下,“还不快点道歉。” 艾米尔不情不愿地走到玛丽薇莎面前,伸出手,说:“对不起。” 玛丽薇莎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既然对方道歉了,也就很大度地跟他握手,“没什么……啊!” 她话没说完,又变成了一声尖叫。 原来艾米尔竟然在手套上放了一只毛茸茸的大蜘蛛。 玛丽薇莎惊叫着甩着手退开,艾米尔却哈哈大笑,一面做着鬼脸说:“大笨蛋”一面飞快地跑了。 玛丽薇莎其实也不是什么只会尖叫的娇小姐,刚刚只是一时被吓到,现在发现只是个同龄人的恶作剧,自然就火冒三丈,提着裙子就追了上去,“臭小子你给我站住。不要太小看人了!” 艾碧尔尴尬地抹了把汗,“呵呵……这孩子……真是没办法……” 小樱更是目瞪口呆。 她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顽劣的孩子。 不过,前后两世,她都没什么跟小孩打交道的经验。 要说年龄比较接近一点的,倒是有几个,但真是完全没有什么可比性。 冲田总司十几岁的时候已经是剑术教习,虽然有着那样温和的笑容,那么清澈的眼神,却早已经是一把剑,新選组的剑,杀人的剑。 小樱一想起他,心头就不由得一痛,手下意识地移向了腰间。 她现在用的是义骸,并没有随身带剑。 但斩魄刀本身就是死神的一部分,自然一直都是在那里的。 小樱轻抚上虚无中的狼牙的刀柄,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而朽木白哉么,大贵族家的小少爷,矜贵、优雅、高傲、自律。 她想,白哉少爷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大概就是跟是四枫院队长抢发绳吧。但那个与其说是打闹,其实更像是在练习瞬步。 哦,不对。 小樱回忆着,不由微微有点尴尬。 朽木少爷做过的最离谱的事情,应该是跑来跟她说“我也可以”。 那样真挚……而又天真…… 真的就好像,只要他想,就能做到一般。 怪不得市丸银要叫他“小鬼”“毛头小子”。 至于市丸银……说起来年龄其实也不大,但小樱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看懂过他。 他有着少年的活泼,又有成年人的干练,有时候,甚至就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 …… “八坂小姐?” 该隐叫了两声,小樱才回过神来。 发现艾碧尔已经离开了,雷纳德和该隐都在看着她。 “抱歉,我刚走了一下神。”小樱连忙道。 “是被犬子气到了吧。”雷纳德有点无奈地说,“他一直就这样,要不就调皮捣蛋,要不就谁也不理,关在房间里研究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那孩子跟我没有血缘关系,我的立场……也不好多说什么。” 原来是再婚时夫人带来的孩子吗? 小樱很小的时候就被卖掉了,她其实也不太了解父母和孩子们之间到底应该怎么相处,只能含糊着点点头。 该隐又道:“雷纳德叔叔刚刚说先带我们去房间休息。” “那玛丽薇莎?” “没关系,只要在这个庄园里就不会有事的,有仆人们呢。” 但……如果艾米尔又搞出什么事来,以他当着父母都敢向客人们扔东西挥斧头的尿性……仆人们敢拦吗? 像是看出小樱的担心,该隐笑了笑,道:“你不必太担心玛丽,在遇到我之前,她是在贫民窟长大的,你看到的这些淑女风范,都是我逼她学的。真惹急了,那可是头小老虎。” 雷纳德打了个哈哈,“也是该叫艾米尔吃点苦头才好。” 小樱眨了眨眼。 雷纳德这边娶了个日本夫人,再婚的夫人又带了个男孩,该隐这边本来说是妹妹,这时又说遇到之前是在贫民窟长大…… 这些英国贵族们的家务事,也复杂得让她有点看不懂啊。 第108章 反锁 虽然对雷纳德来说,该隐一行似乎是意料之外的客人,但蝴蝶馆的佣人们还是表现出了相当高的职业素养,很快就准备好了客房。 该隐、玛丽薇莎和小樱被安排在同一层相邻的三个房间。 该隐安置好了妹妹,便敲了小樱的房门。“八坂小姐对房间还满意吗?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小樱笑着将他请进去,“伯爵大人说得好像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好歹是我亲戚家。我这不是怕你在陌生地方不好开口受委屈嘛。” ……是担心她英文讲不好才是真的吧? 小樱有点讪讪的,“都好,没什么不适应的。” 她毕竟不是第一天来英国了,这些在日本来说可能有些奇怪的西式家具与布置也早已经习惯了。 该隐四下看了看,就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反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道:“说起来,我真没想到,原来八坂小姐身手那么好。” “啊,没什么。”小樱谦逊地摇了摇头,“对方只是个小孩而已,哪里算得上什么身手……” “那小鬼也的确是太顽劣了一点。”该隐说。但虽然说是亲戚,走动得也不算亲近,何况人家父母是那种态度,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小樱就更不好评价了。 虽然她刚才并没有对艾米尔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毕竟是出手了,要换成不讲道理一味护短的父母,说不定都已经记恨上她了。 她便撇开了这个话题,问:“伯爵大人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恶魔和附身什么的?” 该隐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先皱了一下眉,“八坂小姐还是叫我该隐吧?伯爵大人什么的,也未免太生疏了一点。” 小樱眨了眨眼,他们本来就不算有多熟悉啊,不过就是在火车上遇到的同行旅伴而已。不过,她既然接受了对方的邀请,倒也没必要在这方面计较太多。 她便轻轻点了点头。 该隐这才道:“抱歉,本来只是想请你来同是日本人的瞳子夫人住过的地方旅行,看起来似乎把你卷进了奇怪的事情里了。” “奇怪的事情?”小樱回想了一下今天的事情,似乎的确有很多不太合理的地方。 该隐道:“我刚刚和雷纳德叔叔谈了谈,他根本就不知道邀请函的事。就是说,有人冒充他给我写了信,但是信的封漆上的确有克罗威尔家的徽章。” “所以,写信的人应该就在这个庄园里?但雷纳德夫妇似乎都对你的到来十分吃惊的样子,女儿露琪亚是那个样子,艾米尔又似乎根本不欢迎外来者……” 是有谁在演戏?还是佣人? 小樱皱了一下眉,突然就想起那个红头发的男人来。 虽然艾碧尔也说对那个男人说过欢迎他来之类的话,好像他也是今天才到的客人,但他对这个庄园却很熟悉的样子。他跟着佣人上楼的时候,男女主人都没有陪同,这就是十分亲近的表现了。 该隐向她赞许地点了点头,显然是同意她的分析,但却提出了另外一个可疑的人选,“其实,这里的主人还有一位。那就是雷纳德的母亲,我叫她苏菲叔婆。据说她一个人住在后面的北塔里,我提出要去看望她,被雷纳德拒绝了。” “咦?为什么?”小樱有点意外,既然是亲戚,到了家里去看望一下长辈不是很正常吗? 该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雷纳德叔叔说她身体不好,性格孤僻,不见外人也不出房门一步。” “你怀疑邀请函是这位老夫人写给你的吗?”小樱又皱了一下眉,“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比如说是身体不好在养病,其实是被软禁了之类,所以悄悄给外面的亲戚写信求援? “谁知道呢?总觉得这个家里神神秘秘。”该隐耸了耸肩,又叹了口气,“既然特意给我寄了邀请函,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想玩什么把戏。但是万一牵连到樱小姐就不太好了,所以,我想,还是明天一早就送你回去吧?” 小樱本想拒绝,她也很想搞清楚露其亚被附身是怎么回事,但转念一想,该隐毕竟是克雷威尔家的亲戚,自己只是外人,说不定是不想家族里的事情泄露出去才这么说的,倒也不好坚持要留下来。 但她还没表态,就听到门口咔嚓一声轻响。 “什么声音?”该隐皱了一下眉,起身走到门口,想开门出去看,但在门把手上拧了两下,就扭头回来看着小樱,沉着脸道:“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诶?” 小樱一惊,连忙也走去门边。 该隐让开了一点,小樱试着开了一下门,果然已经锁上了。 “这是想做什么?” 小樱当然不把这么一扇门看在眼里,不要说她随时可以以死神的形态出去,就直接踹开也不难。关键是不知道锁门的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就不好贸然行事。 该隐看着小樱,又叹了口气,“要是把你换成哪家的贵族千金,我倒是可以理解。” 小樱抬眼看着他,有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该隐就笑了笑,“别看我这样,好歹也是名门哈里斯伯爵的当代家主,在整个英国都算得上是炙手可热的女婿人选呢。” 呃…… 小樱被噎了一下,不由得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他。 刚见面的时候,小樱就觉得该隐长得俊美,一双翠绿的眼眸尤其迷人,这时近距离再看,便更加魅力十足,几乎要令人沉醉在那双隐隐闪动着金色光芒的眼睛里。 这样英俊的男人,又年少多金,出身高贵……有人要玩这种把房间反锁起来,制造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的机会的小手段,的确也不足为怪。 “怎么?迷上我了吗?”该隐微微低下头,倾向小樱,带着笑的声音轻轻拂过她的耳畔。 小樱下意识就退了一步,微微低下头,“伯爵大人……” 她话没说完,就被该隐的动作打断。 他伸手拨下了她头上的发夹。 漆黑的发丝如水般垂泄而下,小樱又向后退了一步。 该隐却只是晃了晃手里的发夹,笑道:“这个,先借我用一下。” 小樱没有说话。 该隐已经微微弯下腰,把发夹的尖端探进了门上的锁孔。 ……动作还很熟练的样子。 小樱不由得又皱了一下眉,为什么这位出身高贵的伯爵,竟然还会做开门撬锁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第109章 一头雾水 该隐撬了锁出去,却把小樱留在房间。 他说:“虽然不知道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要把我们锁起来,但这种情况诡异的晚上,年轻的小姐还是乖乖呆在房间里比较安全。” 小樱没有反驳,只轻轻说了声:“请小心。” 她要出去的话,锁门什么的,真是没什么用。 该隐挥挥手走了。 小樱只多呆了几秒钟,就以灵体的形态也出去了。 一出门就看到该隐鬼鬼祟祟地贴在走廊拐角的墙边站着。 小樱飘过去,发现另一边有人。 是蝴蝶馆的女主人艾碧尔和那个神秘的红发男克雷哈德。 他们正拥抱在一起激情亲吻。 …… 小樱皱起了眉。 难道把他们锁起来就是为了偷情吗? 实在没有道理啊。 蝴蝶馆这么大,随便找个隐蔽点的房间,他们这些外来者就不可能知道啊? 特意把他们锁起来,反而会让他们生出警惕呢。 这不是画蛇添足么? 还是说……这一对只是凑巧,真正锁门的另有其人? 该隐显然对偷窥也并没有什么兴趣,只多站了几秒钟,就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小樱本想跟着他的,但刚转过身来,就看到窗外什么地方有灯光一闪。 对面是什么地方? 小樱飘出窗口看过去。 隔着一个花园的另一端,似乎是一座高塔。 刚刚明明是有光的,这时那塔中所有的窗户却都是一片黑暗,高耸的建筑沉寂在夜色里,显出一种令人胆寒的阴森来。 小樱回想了一下蝴蝶馆大致的方位,基本可以确定,那应该就是该隐之前提过的北塔。 那位苏菲老夫人住的地方。 她是真的像雷纳德说的那样生病了,还是另有隐情?刚刚那一闪而灭的灯光又是怎么回事? 小樱一头雾水,就决定过去看看。 她进了塔,才发现灯光并不是灭了,而是被厚重的窗帘挡住了。 房间里有两个人。 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她坐在椅子上,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十分哀戚的样子。 另一个则是身材修长的男子,他看起来已经不太年轻了,却依然十分英俊,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嘴角却含着一抹傲慢的微笑。 小樱不由得皱了一下眉,今天晚上是个到处撞破奸情的节奏吗? “……你不该来这里的!你是个已经‘死亡’的人,为什么还要再出现呢?”老妇人依然捂着脸,声音却有些颤抖,就像带着哭腔。 “亲爱的婶婶,你既然这么不想看到我,为什么还要答应帮我呢?”男人点着了自己的烟斗,轻轻一笑。 老妇人没有回答,真的哭了出来。 “我知道的,自从那个日本女孩在这个家里出现,我就有不祥的预感……” 日本女孩? 小樱一怔,是指她吗? 她今天并没有见过这位老妇人,而且,她会跟该隐一起来克罗威尔家拜访也完全是个意外,不至于这么说吧? 等等,也许,她说的是瞳子夫人? 果然,老妇人只略微顿了一下,就接着道:“雷纳德跟她结婚之后,家里就接二连三的出事,一直没有安宁。跟着又是你……本该已经死掉的你竟然出现在我面前,让我给你儿子发出邀请……我简直就好像听到了这个家要破灭的声音……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我只是想跟我的儿子打个招呼而已。”男子轻轻吐了个烟圈,嘴角微扬。 小樱从没想过,一个人的脸上竟然可以同时出现温柔与冷酷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看起来竟让人有点不寒而栗。 男子又转头看向窗外,悠悠地道:“放着不管的话,就会有别的人出手了。‘只要该隐身上仍有刻印,杀害者将遭受七倍的报复。’能给神的孩子惩罚的,只有神本身。” 这几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小樱不由又皱起眉来。 给该隐发出请柬的是这位老妇人,也就是说她就是雷纳德的母亲苏菲夫人。 而她又说这个男人让她邀请他的儿子,也就是说……这个男人是该隐的父亲? 为什么他想跟自己的儿子打个招呼却要绕这么大的圈子? 他“本应该已经死掉”又是怎么回事? 小樱是死神,她完全可以确定,面前这个男人绝对是活生生的正常人。 别的人出手又是什么? 给神的孩子惩罚那两句虽然说得有些狂妄,但应该只是在表达,他要自己惩罚该隐? 为什么? 小樱本来是为了解惑而来的北塔,但听了这么没头没尾的几句话,反而越发摸不着头脑了。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一个惊雷,半空里有蓝紫色的闪电划过。 “要下雨了。”英俊的男人笑起来,“那边的好戏也该开始了。你就等着看好啦。” 苏菲依然捂着脸,低低地哭泣,却不再说话。 男人叼着他的烟斗,也沉默下来,站在窗前,从窗帘的缝隙里看向主楼那边。 嘴角的笑容意味不明。 天空再次闪起电光的时候,小樱心中也有不祥的预兆闪过。 这个感觉是……有人死了。 会是谁? 小樱心中大凛,直接向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从北塔到主楼这点距离,用上瞬步真是转瞬即到。 但小樱赶到的时候,只看到躺在地板上双目圆睁,定格成惊恐表情的艾碧尔的尸体。 没有灵魂。 小樱不由得就想起火车上那个男人来。 那次她赶过去之后,也是只看到尸体没有灵魂。 为什么? 英国这边死后的程序跟日本不一样吗? 是这边的死神动作更快,还是这里的人死亡之后灵魂会有不同的去向? 比如说……恶魔? 小樱皱起了眉,小心地探查了一下周围。 但并没有发现什么灵力波动。 这时该隐已经蹲下身去查看艾碧尔的尸体。 小樱这才注意到,蝴蝶馆里她认识的人几乎全都集中在这个房间里。 雷纳德、露琪亚、艾米尔、该隐、玛丽薇莎,以及那个神秘的红发男子和这里的管家。 房间正中有一张画了奇怪符号的圆桌,椅子则倒得横七竖八,另外还有一些小樱不知道用途的器具散落在地板各处,甚至还有一颗骷髅头。 他们之前是在做什么? “报警吧。”该隐站起来,沉着脸道。 “不行!” 很意外的,雷纳德竟然对此表示了激烈的反对。 “不管这是恶灵所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造成的,都不能让我们家的名誉再受到损害了。这件事情不能传出去,必须由我们自己来秘密调查。”雷纳德说,“所以,在场的诸位,暂时请都继续留在蝴蝶馆,不要踏出大门一步。” 克罗威尔家已经因为异国而来的瞳子夫人和恶灵附身的露琪亚而成为人们议论的话题了,他当然不想再因为艾碧尔的事又掀起新的波澜。 而且,即便不是恶灵……在场这些人,有雷纳德的女儿,艾碧尔的儿子,他们请来的灵媒师,还有他们的远亲…… 不论凶手是谁,都只可能变成一桩丑闻。 雷纳德不想看到那种结果,便只能把事情牢牢捂在蝴蝶馆里。 第110章 嫌疑 第二天小樱见到了恢复正常的露琪亚。 虽然看起来还有点虚弱,但神智却十分清醒。 她半靠在床头,向小樱道歉,“抱歉,明明只是来做客的,却碰上这种事,父亲还坚持不让你们离开,真是不好意思。” “不必客气,我们要是能帮得上忙就好了。”小樱客气地回着话,一面打量着这个女孩。 她的长相其实更偏向东方人一点,但肌肤比一般的日本人更为白晳,在一头黑发的映衬下,有一种对比强烈的美感。 真的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小樱想,从女儿就可以看出来,当年的瞳子夫人,也一定是一位美人,才会让雷纳德不顾身份与国籍的差异娶了她吧。 “听说您从日本来?”露琪亚问,略有点向往的样子,“我还从来没有去过那里呢?” “现在来往于日本和英国之间的商船很多,一定会有机会的。”小樱说。 露琪亚却沉默下来,很久之后才轻轻地笑笑,“其实……我跟母亲的交流很少。我几乎不太记得她跟我说过什么……有时候会想,现在我穿着这样的衣服,戴着这些发饰,也许不过只是想抓住一点对母亲的印象……” 之前小樱就觉得她的穿衣方式挺奇怪的,上衣是和服,下身却又穿着英式的蕾丝大摆裙,如果她的母亲真的是个日本人的话,应该不会教她这么怪异的打扮吧?她这么一说,倒也说得过去。 露琪亚轻声道:“我的母亲,在这里并不开心……而且又被其它人排挤,一直郁郁寡欢,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住进了医院……后来……” 她揪紧了身上的被子,没往下说。 该隐却在这时插了嘴,道:“对外说是因为意外离世的瞳子夫人……其实是自杀的吧?” 露琪亚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似乎很艰难才吐出了那个字,“……是的。”她说,然后就低下了头,眼睛掩在了留海的阴影里,声音悲伤,“我……无法忘记那一天的情景。半空里飘舞的红色,就像是巨大的蝴蝶……等意识到那是从窗户跳下来的母亲时……已经……” 露琪亚再次颤抖的停了下来。 那天的场景,对当时还年幼的她来说,是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 该隐的嘴角扬起了讥讽的微笑。 瞳子夫人自杀,被当成意外事故隐瞒下来,这次艾碧尔出事……雷纳德又不肯报警,说是自己找人调查,但最后的“结论”,大概依然会是“意外事故”吧? 这个蝴蝶馆,还真是不祥呢。 露琪亚这个时候却又说道:“母亲一定怨恨着父亲吧?把她困在这异国他乡,又在她死后迅速地再婚……所以才会变成了怨灵留在这个家里……艾碧尔一定也是她害死的……” 该隐根本就不相信有鬼魂存在,当然不会相信这种说法,而小樱注视着露琪亚,只觉得……与其说是瞳子夫人的怨恨,倒不如说是这名少女本身的怨恨吧? 幼时亲眼目睹了母亲的自杀,而父亲又迅速再娶,有一半东方血统的她,在这个家里就好像一个异类…… 玛利安·库洛斯曾经说过,那种名为“恶魔”的怪物,有三个要素,机械、灵魂、和悲剧。 这里有死后不知所踪的灵魂,活着的人之间又充满了怨恨和不安,是不是……挺符合那个条件? 小樱想,千年伯爵到底是怎么选择自己的目标的呢? 他会不会来这里? 恶魔……会不会在这里现身? 雷纳德果然找了侦探来调查艾碧尔的死,发现她果然是死于中毒。 而同时也在她房间的一个香水瓶里找到了乌头碱。 该隐说:“这是一种从附中提取的毒药,毒性非常强烈,一、二毫克就足够让人神经麻痹,以至死亡。” 侦探看了他一眼,“您很清楚嘛。” 该隐笑了笑,“一点个人的小爱好而已。” 侦探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揪着他不放,因为艾碧尔的中毒,是因为皮肤接触,而且是右手。而毒药又是在她的房间里找到的,比起该隐对她下毒,她自己操作不当的可能性更大。 “据我调查,毒药是艾碧尔夫人自己从黑市买来的。”侦探继续汇报。 “你是想说,艾碧尔是自杀的?”雷纳德惊得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现在还不敢确定,只是有这个可能。”侦探说着拿出一块手帕打开,“另外我在你们举行降灵会的房间的壁炉里找了这个。” 包在手帕中间的,是一些焦黑的碎片。 好像是什么东西烧剩下的残骸。 “好像……是什么皮革?” “是的,还有少许金属,我也不太敢确定是什么。你们有谁在那里烧过什么东西吗?” 在座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当时根本不在场的小樱不说,其它人也纷纷表示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 只有该隐沉吟着,略微皱起眉。 侦探又转向小樱,“说起来,昨天晚上,只有八坂小姐没有去那个房间呢,为什么?” “因为她被反锁起来了啊。”小樱还没有回答,该隐已经先替她辩解起来,“而且作为一名来作客的年轻女士,晚上呆在自己的房间有什么不对吗?” 该隐有点不悦地瞪着那名侦探,“而且,樱小姐只是我带来的客人而已,在此之前,她和克罗威尔家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又怎么可能杀害艾碧尔夫人呢?” 侦探却道:“是不是毫无关系,哈里斯伯爵您真的确定吗?据我所知,你们也是最近才认识的吧?您真的了解八坂小姐在日本时的身份吗?真正遵德守礼的淑女,又怎么会轻易同意陌生男士的邀请去自己根本不知道在哪里的地方作客?” 这个侦探显然做过一些细致的工作,这一串问题问下来,该隐也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侦探跟着又道:“何况,八坂小姐是日本人,瞳子夫人也是日本人,说不定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呢?如果她和瞳子夫人之间本来就有某种联系,那么她就有杀害艾碧尔夫人的动机。昨天晚上大家都聚在一起的时候,她却独自呆在房间,这就十分可疑。” “樱小姐才多大年纪?瞳子夫人来英国的时候,她都不知道有没有出生,能有什么关系?你这根本就是无端猜疑。”该隐沉下脸道,“如果只因为是日本人,就有联系的话,那么英国有上千万的人口,也全部都有联系吗?” 小樱却笑起来,“侦探先生对日本有点误解吧?只从国土面积来算,日本并不比英国小呢。我之前去过的地方并不多,真的不认识瞳子夫人。至于昨天晚上……你大概能听出来,我的英语讲得并不好,又是在陌生的地方,实在不好乱走。” 雷纳德点点头,他完全能接受小樱的解释。 小樱看起来比他女儿也大不了几岁,要是说漂洋过海千里迢迢赶来英国,又苦心设计,先接近该隐,再谋害艾碧尔,只为了替瞳子“报仇”,也实在说不过去。 侦探便微微颔首,向小樱道:“侦探的工作,就是怀疑一切,如果冒犯了八坂小姐,还请见谅。” 小樱笑着说:“没关系。” 心里却想,侦探的这种心态,大概就像在日本见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一样吧?就算是她自己,在去兰学馆之前,也不知道明明看起来都一样的外国人,却根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国家…… 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类……都是一样的呢。 第111章 喝茶 其实小樱觉得,要说可疑,最可疑就是那位通灵师多明尼克·克雷哈德。 通灵师这种身份就很可疑了,何况他和艾碧尔夫人还有奸口情。 不过最让小樱困扰的,并不是杀人案,而是她看不到艾碧尔的灵魂。 之前在火车上死的那个男人也是。 这让小樱不由得想,到底是因为她在路上耽搁太久,死者的灵魂已经消散或者去了这里的“尸魂界”,还是因为在异国他乡,她的能力也受到了限制,灵魂一直都在,而她却看不到了? 想要验证这一点,除非是有人正正好死在她眼前。 ……这想法实在有点不吉利。 小樱甩了甩头,去花园里透口气。 没过多久,就听到有人在斜后方打招呼:“hi~” 小樱转过头,见多明尼克正倚在他房间的阳台栏杆上,向她挥手。 他这时没戴那顶高筒礼帽,穿着条黑色的长裤,但是上身那条披风下面,竟然完全是赤祼的。披风还没裹紧,在微风中飞扬,露出宽阔的胸膛、结实的腹肌和紧致的腰线。 这打扮……比刚见到那时更很奇怪,小樱一时间甚至不知道是应该回应他的招呼,还是尖叫跑走。 多明尼克顺着她的目光往自己身上扫了一眼,笑了笑,道:“抱歉,在女士面前失仪了。” 话是这么说,却一点要回去穿衣的意思也没有。 小樱也稍微冷静了一点。 她并不是没有见过男人的身体,只是这个人,这个时间……这个样子跑出来跟她打招呼,实在太点诡异了一点。 “克雷哈德先生。”小樱微微点了点头,“叫我有什么事呢?” “只是有点好奇。”多明尼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八坂小姐是吧?要不要上来喝杯茶?” 暖橘色的锡兰红茶,盛在白瓷的茶杯里,清香扑鼻。 “要加牛奶吗?”多明尼克问。 他已经穿上了一件丝质的衬衫,带蕾丝的领口敞着,还是很懒散的样子。 小樱摇了摇头。 她还挺喜欢英国红茶跟日本茶不太一样的风味,但是始终不太理解他们喜欢往茶里加糖加奶的习惯。 多明尼克就自己调好了茶,用个小茶匙,缓缓地搅着,并不急着说话。 于是小樱就先开口问:“克雷哈德先生,您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呢?” “八坂小姐看起来有点心绪不宁。”多明尼克笑了笑。 小樱并不熟悉这个人,甚至还隐隐有几分怀疑和戒心,自然不可能说什么推心置腹的话,只淡淡道:“旅行的时候,碰上作客的家里的女主人去世,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多明尼克却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并不是因为艾碧尔的死吧?至少不全是。” 小樱抬眼看着他,“克雷哈德先生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因为樱小姐你身上有一些跟普通人不一样的……”多明尼克停了下来,像是斟酌着用词,过了一小会才道,“大概应该算是一种特质,或者说,一种……氛围?” 小樱前世今生,恭维话也不知道听过多少。“与众不同”“气质过人”这类的话也不少见,但是用“氛围”这种词来形容女性……似乎实在奇怪了一点。 她微微皱了一下眉,没接话。 多明尼克又道:“樱小姐为什么会来英国?” “是想找一个人。”小樱说,这个倒不需要保密,“他叫库洛斯·玛丽安,男的,三十多岁,也许四十多,但看起来挺年轻,留着红色的长发,右半边脸戴着个白色的面具。个子很高,”小樱详细说明着,扫了一眼多明尼克,伸手比了个距离,“大概比你还高这么多。” “哦?”多明尼克摸了摸下巴,“这样的人,应该很引人瞩目吧?如果见过的话,印象肯定很深刻。樱小姐为什么要找他呢?” “他之前,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我想知道这个故事的真相。”小樱说。 “看起来,樱小姐的好奇心也很重呢。”多明尼克又笑起来,“为了一个故事就千里迢迢跑到英国来了吗?” 不等小樱回答,他自己又点点头,“不过呢,坚持追逐真相,的确是一种令人敬佩的品质。不知道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小樱想了想,还是跟他说了,“是关于一个叫千年伯爵的人,利用人类的悲剧和灵魂,制造出一种叫做恶魔的杀戮机器,四处收割无辜民众的性命。” “akuma?”多明尼克重复了这个发音,微微皱起了眉。 小樱点点头。 多明尼克道:“樱小姐觉得……这个故事是真的吗?你真的相信恶魔是被人制造出来的?” “我不知道。”小樱坦白地说,“所以我才会来英国,寻找一个答案。” 多明尼克道:“你知道吗?在我们的文化和信仰里,恶魔,并不是指单独的某个有具体物质形态的东西,它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象征。邪恶、黑暗、*、暴力……它不需要被谁制造,而是一直都跟人类同在。”他伸出手指,隔空指了指小樱的胸口,“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恶魔。” 小樱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由得睁大了眼。 多明尼克笑起来,“如果一定要说谁制造了恶魔,那就是上帝。”他顿了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才继续道,“樱小姐听过上帝创口世的故事吗?” 小樱点了点头,圣经上的一些故事,她早在兰学馆里学习语言的时候,就已经听过了。 “上帝创造了天使,天使堕落为恶魔……我觉得这些不过都是神话罢了。真正的恶魔,只存在于每个人的心里。”多明尼克说,“嫉妒、仇恨、愤怒、贪婪……当一个人不能控制自己这些阴暗的情绪,任由其发展膨胀,他就会变成一个恶魔。哪怕是自己的亲人……” 他突然顿下来,扬起唇角,轻轻一笑,却不再说话,只又缓缓喝了口茶。 小樱突然没有喝茶的心情。 他在暗示什么? 只是想说她追寻的目标是错误的,又或者是在说蝴蝶馆里这一连串的事情? 第112章 恶魔现身 “多明尼克就是个骗子!”该隐说,“不过就是用催眠术那套,控制别人的思维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你千万不要相信他!” 年青的伯爵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速比平常更快,音调也比平时略高。 小樱歪了歪头,笑起来,“他让伯爵大人感到紧张了吗?” “谁说……”该隐试图争辩,但是说了两个字又停下来。 他之前也跟多明尼克打过照面。 他是不相信什么通灵或者特异功能之类的事情的,但是,在跟多明尼克对峙的那个瞬间,他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时候被鞭打惩罚那有如地狱一般的画面。 就好像那个自称通灵师的男人,真的能够直接看到他灵魂深处最黑暗的一面。 这并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 所以,他的确是紧张了。 该隐哼了一声,靠到了椅背上,没再说下去。 小樱又笑了笑,“他似乎的确能够在无形中引导人们的思维,但我更倾向于那是一种谈话的技巧,而不是什么通灵的能力。” 她是死神,对于灵力是很敏感的。 多明尼克身上,的确并没有。 “本来就没什么鬼魂啊。”该隐说,“这整件事情,我大概已经有点头绪了。我布了一个局,也许很快就会有分晓。” “咦?”小樱有点意外,“什么局?” 该隐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有点调皮又有点得意的样子,“到时你就知道了。” 小樱并没有等多久,就知道了该隐所谓的布局。 到晚餐的时候,该隐宣布他离开的时候,将把露琪亚一起带去哈利斯家。 雷纳德十分吃惊,开口婉拒,“小女才刚刚康复,而且我们家现在这种情况,只怕并不适合出门作客。” “不,我的意思是,我要跟露琪亚结婚。”该隐端起了酒杯,带着点轻浮的笑容,简直就好像是在说席上的酒菜一般随便。 所有人都怔了一下。 露琪亚不由得捂住了脸,“啊……伯爵大人……这种事……” 雷纳德皱起眉来,“你不怕重蹈我的覆辙吗?露琪亚也是东方血统,亲戚们是不可能同意这桩婚事的。” “那也无所谓,她不当正室就好了。” 该隐话没落音,雷纳德已经拍案而起,“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想让我的女儿做你的情妇吗?开什么玩笑!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因为方东血统的美人很少见啊。”该隐说着也站了起来,走到露琪亚身边,伸出手,轻佻地勾起她的下巴,“何况是这样的美人,光是带出去,就很有面子了吧?” 多明尼克冷笑了一声,“这还真是贵族们的喜好啊,把人当作宠物一样炫耀,跟这种贵族大人一个桌子吃饭都令人作呕,我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其它人有所反应,自顾离席走了。 而雷纳德却看向小樱,“你喜欢东方美人的话,不是已经有小樱小姐了吗?为什么还要露琪亚?” 小樱有点尴尬,但想到该隐说是布局,也不好解释。 或者他本来就考虑到有小樱在,才会采用这种办法吧?不然他一直表现得斯文有礼,突然间说要带走露琪亚,反而有点莫名其妙呢。 “美人么?谁会嫌多呢?”该隐说,一脸风流不羁的样子。 “不,我不会同意。我绝不允许你这样污辱糟蹋我的女儿。”雷纳德大叫道。 “我想你搞错了一点。”该隐扬起眉,轻笑道,“这并不是什么请求,而是哈利斯伯爵的命令!” 雷纳德顿时就僵在那里。 该隐拉起露琪亚的手,轻轻吻了一下,“你好好考虑一下,晚上九点,我会去你的房间听你的回覆。” 他说完就回到小樱身边,搂着她的腰,离开餐厅。 小樱很配合地跟着他走出去,一直到周围没有其它人,才轻轻问:“你的布局,就是强抢民女吗?” 该隐再次竖起一根手指,“晚上,今天晚上就会真相大白了。” 不过就是再等几个小时而已,小樱便不再追问。 时间飞逝,很快就到了该隐说好的时间。 露琪亚的房间没有锁,也没有开灯。 该隐推开房门,借着窗口漫进来的月光,可以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 她背向窗户,蜷曲着身体,被子盖得很上,几乎将整个人都蒙了起来,只能依稀看到一头长发。 该隐不由得笑了笑。 小樱就跟在他身后,一眼看过去,差不多也就能猜到几分。 毕竟是小孩子啊,她想。 这个情况,露琪亚怎么还可能安安心心地睡觉?这种“伪装”能骗得了谁呢? 该隐向小樱打了个手势,自己当先走了进去。 他轻笑着扬声道:“我进来喽。你做出决定了吗?露琪亚。” 床上的人缓缓坐起来,但并没有转身,一直背对着这边。 该隐又问:“我的提议,你答应吗?要不要跟我走呢?我的小蝴蝶……” 他话没落音,突然有个人从壁橱里冲了出来,直扑向该隐。 该隐一直在提防着床上的人,却不料有人从后面扑出,匆忙间闪避,差一点就要跌倒。 小樱一把扶住他,同时开了灯。 该隐这才看击袭击他的人是雷纳德。 这可真的在他意料之外了,该隐不由得皱起眉,“雷纳德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说着想再次上前,却被小樱拖住。 “已经没事了。”该隐回过头安抚道。 小樱却摇摇头,“他已经死了。” “什么?”该隐大惊,刷地扭过头。 雷纳德的脸色看起来的确不好,一片枯槁青灰,眼睛却鼓得老大,全是血丝。 但他分明还在行动,手里拿着一个烛台,正往这边走来,一面含糊不清的道:“露琪亚……是我的……不允许……伤害她……” “他不是明明还活着吗?”该隐不解地道,“为什么你要说他死了?” “他的确死了。”小樱坚定地说。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也不知道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但雷纳德的确已经死亡了,她甚至感受不到他的灵魂。 眼见着雷纳德就要走到他们面前,小樱刷地拨出了斩魄刀,一面伸手将该隐往后一栏,“退后。” 该隐才真是搞不清状况,但是,身边的少女一刀在手,竟然整个人的气势都似乎有所不同,像刀剑般凌厉,又像神祇般庄严,他不由自主地就按她说的,退出了房间。 虚空中不知哪里有个声音惊奇地道:“咦?竟然有人能看出来吗?那就不用伪装了。去吧!” 小樱正想找那声音的来源,却听面前的雷纳德一声嘶吼,整个人膨胀起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球形怪物。 球体上伸出无数的枪管,球体下方则飘垂着根须状的东西。 而雷纳德痛苦扭曲的面孔,就镶在球体的中间。 该隐惊骇万分地睁大了眼。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樱一面握紧了手里的剑,一面轻轻回答:“恶魔。” 第113章 到底怎么回事? 比起眼前的恶魔,小樱更在意刚刚那个声音。 她觉得那八成就是恶魔的制造者,那个被玛丽安称为千年伯爵的人。 但是拦在眼前的恶魔却不得不先解决掉。 化作怪物的雷纳德已经没有丝毫理性,哪怕刚刚还在叫着不许伤害露琪亚,这时自己却用身上那些长长短短的枪管对着房间里就是一顿无差别扫射。 “小心。” 小樱飞快地冲了过去,一手拎起床上的人甩给退到门口的该隐,一面又冲向了床幔的后面。 那里还有一个人。 但已经有点来不及了。 小樱是见识过那种不能沾不能碰的病毒子弹的,索性就飞起一脚,直接将整张床掀起来挡在前面。自己从床后冲过去,拉起那个本来藏在床幔后面的人。 那竟然是露琪亚,被绑住了手,堵住嘴塞在了床后面。 而被扔向该隐的人,则是穿了裙子,带着假发的艾米尔。 小樱解开露琪亚手上的绳子,她自己迫不及待一把就将嘴里勒着的布条扯下来,惊恐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樱也没有时间解释,抓着她就往外跑,也是将她往该隐那边一推,一面叫:“带他们先走,跑远一点。” 恶魔跟着就追了过来。 它体型巨大,行动缓慢,但全身都是枪管,又一轮扫射,墙壁就被轰塌。 恶魔挤了出来。 小樱横刀拦在它前面。 恶魔直觉地判断这个娇小的女人对自己的威胁性更高,所有的枪管都弯曲起来,向着小樱射击。 “小樱!”该隐惊叫了一声。 小樱却已经跃了起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躲避着那些子弹,向恶魔的头顶一刀劈过去。 准确地说,是向着恶魔头顶锁着的那个灵魂劈去。 束缚着灵魂的无形锁链断成数截落下。 灵魂渐渐平静,显露出原本的模样来。 那是一个优雅美丽的东方女性。 “瞳子夫人?”小樱试探性地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表情柔和而悲伤,充满了哀求之意。 她生前被困在这座蝴蝶馆,死后又被锁在这里变成恶魔……大概,早已经一心只求解脱。 小樱叹了口气,倒转了斩魄刀。 “魂葬!” 这一晚注定了是不眠之夜。 突然的枪炮声惊动了蝴蝶馆里所有的人。 但看着那样狰狞恐怖的巨大恶魔,根本就没有人敢过去。 胆小一点的仆人已经直接逃走了,就算忠心耿耿的管家,也只敢上前帮着该隐扶持露琪亚姐弟逃跑。 倒是多明尼克远远站在另一边的阳台上看着,微微皱起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一直到小樱那边战斗结束,大家才又慢慢地聚拢过来。 苏菲老夫人掩着脸,泣不成声。 “这是诅咒,是惩罚,是那个不详的日本女人带来的厄运……我们克罗威尔家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的确,对克罗威尔家来说,最近糟糕的事情也未免太多了。 先是露琪亚被附身,然后是艾碧儿夫人死亡,而今天晚上,蝴蝶馆在打斗中坍塌了一小半,家主雷纳德竟然变成了怪物……这对老夫人,对克罗威尔家,确实是一个不可承受的打击。 这时听着苏菲老夫人的碎碎念,所有人心里都有一重惊恐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会变成怪物?而能够和怪物战斗的小樱,到底又是什么人? 小樱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是死神的事肯定不能说,恶魔的事……连她自己都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又怎么好向别人解释。 露琪亚姐弟俩惊魂未定,又在逃跑的时候跌伤,现在正偎在一起瑟瑟发抖。 该隐对于艾碧儿夫人的死倒是猜得七七八八,但真没想到过雷纳德竟然会在他眼前变成那样一个怪物,以至于他一直以来坚持说世上根本就没有鬼魂简直就像个笑话,所以这时也有点受打击。 苏菲夫人又一直忙着哭。 结果反而是多明尼克先开了口,他问:“刚刚那个球型的怪物,就是樱小姐之前说的那种被人为制造出来的恶魔吗?” 小樱点了点头。 多明尼克又道:“看起来,故事也可能不仅仅只是故事呢。可是……这种东西到底是怎么制造的?制造恶魔的到底是谁?又为什么会选择克罗威尔先生?” 小樱不知道。 等她解决了恶魔,再回头想找千年伯爵,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她只能不确定地说:“之前玛利安跟我说,恶魔的核心,是逝者的灵魂,而束缚它的,是人类强烈的执念。或者是艾碧尔夫人的死刺激了克罗威尔先生,反而让他对瞳子夫人的感情更为偏执,因而召来了那个千年伯爵……” 她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具体的操作,她也是真的一点都不清楚。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迅速向这边跑来。 前一刻似乎还在中庭,一眨眼间,已经到了跟前。 那是一名少年,银黑相间的制服外面系着一条绿灰色的披风,身姿修长,面容清秀,蓝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束成了个马尾,腰间还佩了一把黑鞘的□□。 小樱不由得怔了怔,这少年也是一副东方人的长相,更重要的是……她竟然完全看不到这个人的灵络。 这太不寻常了。 灵络是一种用灵力就能看到的一种人身上的灵气具像化的现象。原则上来说,所有人都会有。 普通人的灵络是白色,而死神的是红色。 但这名黑衣少年,却什么也没有。 黑衣少年同样略带疑惑地皱了一下眉,“刚刚在这里的恶魔呢?消失了?” 小樱道:“已经解决了。” “解决?”黑衣少年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转过头来,目光扫过小樱的刀,竟有几分凌厉,“你解决的?” 小樱点点头,“是。” “哦?”黑衣少年不由沉吟起来。 小樱给他的感觉也有几分微妙,而且,她身上明明没有圣洁,却声称自己解决了恶魔,这似乎有点不太寻常啊。 他一时没说话,小樱便问:“请问你是什么人?” “黑色教团,神田优。”黑衣少年冷冷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第114章 黑色教团 小樱打量着面前的建筑,不由得皱起了眉。 黑色的城堡,耸立在高高的山崖上,透着种沉重压抑的感觉,正对着断崖的大门上还雕刻着一只巨大的诡异人脸,看起来既阴森又恐怖。 这黑色教团的总部,比起驱魔师的大本营,风格上反而更像是恶魔的巢穴呢。 神田优站在小樱的后面,也微微皱了一下眉。 这个女人,实力比他意料中更强。 她并不是圣洁的适应者,却解决了恶魔,又认识库洛斯元帅。他和总部联络之后,决定索性将她带回来。 一是调查一下她身上的疑团,再来也免得她在外面不停乱问。 虽然作为驱魔师,要回本部有别的路径,但是他带她走了山崖绝壁的那边。 这个女人甚至不需要助力与落脚点,直接从半空中踏着空气跃上来的。 这一点,就算是拥有圣洁的驱魔师,也很少有人能做到。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神田优沉声叫道:“门卫。” 黑色城堡大门上的那张脸竟然应声转了过来。 小樱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就向后跳了一步。 却不防正撞上神田优。 神田优伸手扶住她,有点不屑地挑挑眉,声音里已有几分不耐烦,“怕什么?只是例行扫描而已。” 本以为只是雕在门上的装饰而已,没想到竟然能动,是个人都会吓一跳好吗? 哪怕小樱已经不算是人……但被吓到也是正常的表情啊。 小樱讪讪地道了声谢,问:“扫描……什么?” “恶魔?还是人类?”门上巨大的石脸代替神田优给了她回答。 “恶魔不都是那种巨大的怪物么?”小樱有点不解,一眼就能看出来,还用扫什么描? “那只是level1的杂鱼而已。恶魔也有进化型。”神田优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 门卫的双眼已经像探照灯一样,射出两道黄色的光,将小樱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小樱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扫描就结束了。 门上的人脸拉长了声音叫:“安全!” “那就开门吧。”神田优道。 城堡大门却还等着里面有个声音说“批准进入”之后,才轰隆隆地向上升起。 小樱跟着神田优进去,一面抬眼打量。 这才发现城堡的大门并不是石头的,而是精铁。 ……安保等级还挺高的嘛。 果然是与恶魔那种怪物战斗的组织啊。 城堡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大。 神田领着小樱穿过庭院,沿着走廊向前。 “诶?是个美人啊。” “又一个东方美人呢。” “年纪看起来也不大?” “是要入团的新人吗?” “最近新人还挺多的。” “嘘,这位可还没确定是敌是友呢。” 小樱不时听到有人低语,转过头去,却没看到什么人。连远处几名卫兵也只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 她用上灵力看去,才发现某个房间里,一群人都在围着一个发光的屏幕看。 而那个屏幕上,正显示着她跟着神田往前走的画面。 这是什么? 小樱有点好奇,不自觉就停下来,看向那个房间。 那边的人几乎同一时间就发现了。 “诶?她这是注意到了?” “不可能吧?怎么可能发现的?” “有些人天生敏锐?” 那群穿着白色衣服的人讨论着,却也并没有心虚或者慌乱的样子。 神田优在前面重重咳嗽了一声。 小樱看过去。 他正站在一个房间的门口:“请来这边。” “哦。”小樱应了一声,加快几步过去。 神田优敲了敲门。 里面有个男人的声音说:“进来。” 神田优推开门,示意小樱进去。 小樱还没抬腿,里面的人竟然已先迎了出来。 “你好。我是科学班室长,克姆伊·李。” 那是个高个儿男人,身穿白色制服,戴着顶白色的软帽,黑色的头发不听话地从帽子下面翘出来。他声音洪亮,面带笑容,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却似乎闪过一种意味不明的光。 小樱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又撞上了神田。 神田优皱起眉,“你的胆子没这么小吧?” 明明都能挥刀跟恶魔战斗,自身实力又不弱,这一而再被吓到后退的表现是什么? 小樱只能干笑了两声,也不好解释。 对面克姆伊·李已经拉起她的手,用力晃了晃,“八坂樱小姐……是吧?欢迎欢迎。神田这家伙脾气是有点不好,你不用管他。” 他这么一说,神田优索性就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哎?”小樱叫了一声。 克姆伊也道:“越说你还越来劲了。态度也太差了吧?对女士好歹要有点绅士风度嘛。” 神田优又哼了一声,“反正人已经给你带回来了,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他的任务本来是要去解决那只恶魔的,结果已经先被小樱干掉了,带她回来,只算顺手。 克姆伊也拿他没办法。 小樱却笑了笑,向神田行了个礼,“不管怎么样,多谢你了。” 神田优连礼也没回,直接就走掉了。 “啊啊,叛逆期的小孩真是没办法。”克姆伊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那这样吧,今天也不早了。八坂小姐一路过来,大概也辛苦了,我先带你去房间休息?” “啊,那个,事实上,我是来找人的……” 小樱话没说完,就被克姆伊抬手打断,“八坂小姐是想找库洛斯·玛利安对吧?神田之前已经跟我说过了。但是……难道库洛斯元帅没有跟你提过?” 小樱茫然地摇了摇头。 心中却不由得一凛。元帅! 他说库洛斯是元帅? 虽然不知道哪里的官职,但是能有这种称呼,库洛斯在这里的地位显然极高。 怪不得神田优会那么轻易地就答应带她回来。 克姆伊打量着小樱,老实说,教团经常能收到向库洛斯讨债的信,但找上门来的女人,这还是第一个。 那位元帅再不靠谱,也不至于这点分寸都没有。 那么,他向面前这位美人儿提起驱魔师和恶魔,到底是为什么呢? 克姆伊扶了扶眼镜,笑道:“库洛斯元帅他啊,最讨厌这个地方了。他可能会在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但肯定不会在这里出现的。” “诶?”小樱吃惊地睁大眼。 这个她还真是没想到过。 那她岂不是白来一趟? 又或者……她悄悄看向克姆伊,这位自称科学班室长的人,能解答她的问题么? “不过,库洛斯元帅的弟子倒是在这里。”克姆伊又道,“只是出任务去了,八坂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在这里住几天,等他回来也可以。元帅的事,他大概是最清楚的了。” 这样也好。 小樱便点点头,“那我就打扰了。” “没有的事。我们这里很少会有客人来的,尤其是这么美丽的小姐,我们巴不得呢。”克姆伊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她去房间。 其实,就小樱想走,他也不可能放人。 没有圣洁就能够打败恶魔的办法,可比那个不靠谱又不正经的元帅的下落重要得多。 第115章 我并不是人 黑色教团的内部,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阴森。 分给小樱的房间布置得十分清雅温馨,家具齐全。 小樱稍作休息之后,克姆伊又带她去食堂,顺路还介绍了图书馆、娱乐室之类的设施,另外也有训练场所和研究场所。 克姆伊笑眯眯道:“我有个妹妹,叫李娜莉,年纪跟八坂小姐差不多,可惜也跟亚连,就是之前提过的库洛斯元帅的弟子一起出执行任务了。她要是知道你来,一定会很开心。毕竟这里的年轻女孩还是很少的。” 小樱只浅浅笑了笑,心想她如今的年纪……只怕早已经不算什么年轻女孩了。 黑色教团的食堂很大,驱魔师和其它辅助人员基本都在这里吃饭,食物的种类也非常丰富。 小樱甚至还看到菜单上有不少日本的传统食物。她有点意外,点了份拉面。 味道竟然还挺不错。 “好厉害。”小樱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她已经是对吃喝没有硬性要求的死神,但是到英国这些日子以来,要说最不能适合的,肯定就是食物了。 在这里能吃到这种味道,对她来说,真是意外之喜。 “我们这里,日本人也是有的啦。”克姆伊说,“就像带你回来的神田优。” “哦?”小樱想着那位脾气似乎不太好的黑发少年,皱了一下眉,“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 克姆伊只笑了笑。 小樱便知道自己这话大概问得有点唐突了。毕竟谁都有个自己的*,何况她对于黑色教团这些人来说,也不过就是个陌生人。 她轻轻说了声抱歉,就低头吃面。 克姆伊却又问:“八坂小姐……若等亚连回来还是没有库洛斯元帅的消息,你有什么打算呢?” “其实我找库洛斯元帅,也只是为了恶魔的事情,也许……”小樱抿了一下唇,抬眼看向克姆伊,笑了笑,“克姆伊室长更适合解答我的疑问?” 她现在也对克姆伊在黑色教团的地位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比起那位行踪不定,喝个花酒还要逃单的不靠谱元帅大人,身在教团总部,又负责科学班这样的研究部门,克姆伊手上的资料说不定会更完善可靠。 就好像在尸魂界,冲在一线战功彪炳的虽然总是十一番队那些武斗狂,但要是说对虚的了解,只怕所有番队的死神加起来,也不如十二番队的技术开发局。 克姆伊怔了一下。 一方面是没料到小樱这样直接把话提了出来,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女人也实在太漂亮了一点。 她看起来大概也就只比李娜莉大几岁的样子,但一身的风韵,却远不是李娜莉那样的清纯少女可比。 没有了初见时那种紧张,小樱那种刻进骨子里的魅力就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来。 眼波流转间,一颦一笑都是万种风情。 克姆伊还好说,坐在他们附近的几个男人的表情更为明显。 若不是因为克姆伊在这里,说不定早就冲过来搭讪了。 克姆伊扶了一下眼镜,“正好,我也有些疑问想请教八坂小姐呢。” 小樱微微挑了一下眉,就想起之前跟库洛斯的会面,所以……这是又到了“问答时间”么? 但都到了这里,又怎么可能空手而回? 所以她笑着点了点头,“好。” 克姆伊扫视了一圈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男人,“这里不太合适,八坂小姐吃完饭到我房间谈吧。” “啊啊,克姆伊室长太狡滑了!” “变态!” “出手太快了!” “他不是妹控吗?怎么也对别的女人有兴趣了?” “得看是什么水准的女人吧。” 虽然大家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各种议论还是不停地传到小樱的耳中。 这顿饭自然也就吃不太下去了。 不过,小樱并不怎么担心克姆伊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说,她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好让人图谋的。 毕竟,她都已经“死”了嘛。 “走吧。”小樱放下了筷子。 克姆伊站起来,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克姆伊把小樱带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还是跟下午一样,乱得可以。 小樱不由得微微皱了一下眉。 她之前只是在这里略站了一会,说了几句话,还以为正碰上克姆伊忙的时候,这样一看,说不定这种乱七八糟就是这间室长办公室的常态了。 桌上地上柜子上都堆满了文件,有些看起来甚至积了尘,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前放在那里的了。 小樱站在那里,不由得有点局促,不要说坐了,这连站着都不知道会不会踩到什么东西。 克姆伊自己倒是毫不在意,顺手把一张椅子上的文件扫到一边——小樱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准确地发现那堆文件下面是张椅子的——又拂了拂灰,就向小樱道:“请坐。” 小樱皱了一下眉,还是坐了下来。 “咖啡?”克姆伊一面问,手上却一面已经开始泡了咖啡。 ……看着笑眯眯的,其实却是个独断专行的人呢。小樱想。 “虽然八坂小姐对神田做过一番自我介绍,但我还是想再问一次,”他一面泡着咖啡,一面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黑色教团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机构,想从这里得到情报,不拿出相应的筹码来是不可能的。何况库洛斯也已经见过了她的灵体状态。 小樱索性就坦白地道:“我并不是人。或者说,已经不是人了。” 克姆伊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眼来看向她。 小樱继续道:“我是一名死神。” 克姆伊张大嘴瞪着她,“八坂小姐是在开玩笑么?” “我还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在这里,跟你开这种玩笑有什么意义呢?”小樱反问。 克姆伊这才皱起眉,“真的死神?就是那种在人死了之后带走灵魂的?” “是的。”小樱说,“我就是去调查为什么有些人死了之后灵魂却不见了的时候,发现了被你们称为恶魔的怪物。后来又认识了库洛斯元帅。” “所以……你明明没有圣洁,却能消灭恶魔,是因为你能看到恶魔身上的人类灵魂?”克姆伊的思维敏锐,很快就联系起来,并点了点头,“这样倒也说得通。但是,”他话锋一转,“你要怎么证明呢?” 小樱吞下了义魂丸,以灵体的状态站到了义骸身边,“这样如何?” 可克姆伊却似乎看不见她,只一眨不眨地盯住义骸。 义骸看向小樱,“他看不见。” 小樱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这就有点难办了。 当日库洛斯不但能看见她,还能跟她喝酒,所以倒是省了不少解释的功夫。她真没想到克姆伊竟然根本看不见灵体。 “你在跟谁说话?”克姆伊顺着义骸的目光看了看,显然还是看不到。 小樱伸手把旁边的文件堆推倒。 克姆伊吓了一跳,手里端的咖啡差点没洒出来。 房间门窗都关着,没有风,“小樱”好端端地坐在那没动,他自己离那堆文件至少两米远,这是怎么回事? 他还没想明白,又看见那堆文件又“自己”一点一点“飞”回了原来的位置,码放得整整齐齐。 “哐当”一声,克姆伊手里的咖啡杯真的掉了下去。 第116章 亚连 小樱在黑色教团留了下来。 克姆伊答应教她恶魔和圣洁的事情,作为条件,她配合克姆伊做一点灵魂之类的研究。 相比起来,克姆伊显然更兴奋。 “活生生”的死神什么的,对他来说,真是个完全没有想到过的全新课题,可以挖掘研究的地方太多了。 小樱觉得他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有点像十二番队那个新队长。 甚至于她在黑色教团的生活也有点像当初被关在十二番队审查的时候,每天吃饭睡觉之外,就是学习、检查、练剑。 当然,与那时不同的是,黑色教团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她若是要走,随时都可以。只是她觉得呆在这里也不错,除了随时可以向克姆伊讨教之外,教团的图书室和练习室她也可以随便使用。这就比她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国度独自流浪好得多。 她甚至还找到了可以一起练剑的人。 就是带她回来的神田优。 那名清冷少年的生活比小樱更简单。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习。 但是他的剑术很不错。 他的圣洁就是他的刀。 这也让小樱十分好奇。 神田的刀名“六幻”,平常是黑色的,发动圣洁之后,刀身就会变得雪白,并能施展一些普通刀剑没可能做到的招式。 比如小樱就见过他用六幻放出一群白色的小虫来攻击,又可以变成两把刀轮流攻击。 感觉上,跟死神斩魄刀的解放也有点像。 这让小樱更加确信,所谓的圣洁,的确是跟他们所使用的灵压有某种联系。 可惜小樱自己的刀却依然不能解放,没办法进一步印证,让她略有些遗憾。 小樱留在黑色教团的第五天,库洛斯元帅的徒弟亚连·沃克终于回来了。 小樱知道的时候,他已经交接完任务去食堂吃饭了。 克姆伊带着小樱去找亚连。 一进食堂,小樱就看到了当中两张桌子上叠得像小山一样的脏盘子。 “今天厨房没有人收拾么?”小樱问。 克姆伊笑起来,“人家还没吃完咧,当然要等吃完了再一起收拾啊。” 小樱不由得呆愣了一下,“啊?” 克姆伊就带着她向那两座盘子山走去。 走到跟前,小樱才发现两座“山”中间,还夹着一个人。 穿着教团的黑色制服,一头银色短发的少年,看着年纪不大,身量也不高,瘦瘦小小的样子,被盘子一档,几乎都看不见了。 “这位就是亚连了。”克姆伊介绍。 少年把头从盘子里抬起来,竟然还挺清秀。 小樱眨了眨眼,原本应该先问好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都是你吃的?” 亚连有点腼腆地擦了擦嘴,干咳了一声,“咳,呃,那个……刚出了任务回来……” 刚从外面回来,饿一点也情有可原,但看看那小身板儿,小樱还是被震惊了一下。黑色教团可不是什么会在食物上吝啬的地方,每一份都是分量十足。这么多食物,这小家伙是怎么吃下去的?又吃去了哪里? 她正要再说话,亚连看着她,竟然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来。 “你……”他只说了一个字,就顿下来。 突如其来的风撩起他的留海,小樱这才发现,这孩子两只瞳仁竟然是不一样的。 右边是普通浅灰色眼眸,左眼这时却根本看不到眼白,只一片漆黑,瞳仁却像血一般鲜红,他从眼睑到脸颊上有一道不知是疤还是纹身的红色纹路,这时看起来更是妖异。 亚连正用这只诡异恐怖的眼睛打量着小樱,但表情却有几分困惑,很快就转而看向克姆伊,问:“室长,这位是?” 克姆伊却先向小樱解释,“亚连的左眼受过诅咒,能看到恶魔的灵魂。” 小樱恍然大悟,“哦。” 能看到恶魔的灵魂,大概也能看到死神的灵魂吧? 克姆伊又向亚连介绍,“这位是八坂樱小姐,是从日本来的死神。” “死神?!”亚连睁大了眼,“我没有听错吧?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克姆伊扶了一下眼镜,很确定的点点头,“是的,小樱小姐跟你师父似乎还有点渊源,她是来找库洛斯元帅的。” “啊?”亚连一听到这个,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不会是师父又欠了钱吧?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啊。” 他一面说着,还一面站了起来,一副只要小樱逼债,立刻就要跑路的样子。 小樱不由得有点哭笑不得。 那位库洛斯元帅看起来没少坑这徒弟啊。 这么不靠谱,到底是怎么当上元帅的? 她连忙摆摆手,道:“元帅没有欠我钱,我只是想找他请教一些问题,现在克姆伊室长在帮我,所以也不着急找他了。” 亚连这才长长吁了口气,重新坐下来。 随着他的放松,他的左眼又缓缓地恢复成平常的样子。 小樱大为好奇。 “那个诅咒,到底又是怎么把你变成这样的?” 亚连皱了皱眉,有点为难地抬手挠挠头,“这个原理……我也说不清楚呢。反正就是这样了。” 小樱的目光却又落在了他挠头的左手上。 那与其说是手,倒不如说是什么野兽的爪子,比右手几乎大出一倍,整体呈现出一种暗红色,强健有力,指尖锐利如刀。 见她不停打量,亚连索性大方地把手伸过来。 小樱顿时微微红了一下脸,轻咳了一声,“抱歉。” “没有关系。的确很奇怪嘛,几乎每个第一次看到的人都会吓一跳呢。”亚连笑着说,“平常在外面我都是要戴手套的。” 少年的笑容和煦温柔,十分体贴。 小樱更觉得自己刚刚真是太失礼了,再次歉意地低了低头,又问:“这也是因为诅咒么?” 亚连道:“不,这是对恶魔武器。” “是寄生型的圣洁。”克姆伊也在一边跟着解释。 “原来如此。”原本只是纸面上的理论,突然出现在眼前,小樱眼中不由亮了一下,轻轻问,“我能摸一下么?” 这下子,就轮到亚连脸红了。 “啊,那个……当然没有问题……”少年红着脸,把左手伸了过去。 小樱把他的手捧在手里。 摸起来也不太像人类的皮肤,粗糙坚硬。 他手背上有一个菱形的图案,像是镶着什么发亮的东西。 这就是寄生型的圣洁? 小樱轻轻地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 她这样的小心翼翼,反而叫亚连不好意思起来。何况……眼前这个人,虽然说是死神,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少女的身体。 指尖柔软,皮肤温暖,似乎还带着淡淡的馨香。 亚连整个人都快变成煮熟的虾子了,转头求助般看向克姆伊。 这个无良室长却只是端着杯咖啡在旁边看热闹,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去倒的咖啡! “小樱小姐现在正在学习圣洁的事情,亚连你就当为东西文化交流做点贡献嘛。”克姆伊笑眯眯地说,眼镜上却闪着兴奋的光。 亚连都想哭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辅助班的人跑来找克姆伊,“室长,接到报告,又出现了疑似圣洁的反应。” “哦?这次是在哪里?” “是伦敦附近的小镇。” 亚连立刻就跳起来,“我去吧。” 克姆伊噗地笑出声来,“你不是才刚回来吗?用不用这么勤奋啊,小亚连?” “应该的。”亚连干咳了一声,“谁让留在总部的驱魔师这么少呢?” 其实他并不介意让小樱研究自己的手,但是如果克姆伊也有兴趣的话,那他还是早点走吧。 如果是室长大人出手,不要说研究了,哪怕只是小小的治疗……那也是生不如死啊。 第117章 死亡的味道 “圣洁”是神所赐予的神秘物质,能够对抗恶魔,净化黑暗。 在大洪水时代,圣洁被分成小块,散落在世界各地。每一个都不一样,比如亚连的左手,神田优的刀,具体的效果也会因人而异。 圣洁会跟驱魔师产生共鸣,但在找到适合的驱魔师之前,谁也不知道它会以什么样的方式什么样的形态出现,所以黑色教团安排了大量的人手四处搜索,只要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就通知总部,再派驱魔师前去确认收集。 “怎么样算不同寻常?”小樱问。 这个时候,她正和亚连·沃克、以及神田优一起坐在去伦敦的火车上。 亚连为了摆脱克姆伊匆匆又接了任务出来,小樱正是对他们这一套东西好奇的时候,学习了这么多天的理论,正好也想见识一下实战操作,就跟着来了。 神田则正好是休息够了又轮到出任务,三人便一起同行。 亚连左手左眼都异于常人,性子却十分温和,一路上对小樱有问必答。 反而是同为日本人的神田优更为冷淡,抱着自己的剑靠在窗边,一副万事不管的样子。 这时也是亚连回答道:“这个也不好说。圣洁根据不同的能力,会有完全不同的表现,有时候是灵异现象,也有持续恶劣气候,或者动植物突然发生异变,甚至有一些特殊的案件也是因为圣洁。” 这样一说……简直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怪不得总部的驱魔师那么少。 发现恶魔要去战斗,随便哪里发现点奇怪的事也要去确认一下……真是有多少人都不够用吧? 小樱又问:“那有没有驱魔师去了之后,却发现根本不是圣洁或者恶魔,只是意外或者巧合的时候?” “太多了!”亚连都忍不住流下两行宽面泪。 他以为师父推荐他来黑色教团是因为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其实上根本只是把他卖来做苦力而已。 “按现有的发现,圣洁应该只有一百零九块,除了已经匹配的,散落在外的大概只有几十块,全世界这么大,搞错的时候真的太多了。何况还有人在跟我们抢……”亚连说着都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小樱不由有点同情他,但还是被他最后那句吸引了,“还有别的人在收集圣洁?” “是的。”亚连叹了口气,“就是你之前想找的千年伯爵。” 小樱皱起眉,“他到底是什么人?” “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但他却似乎无处不在。世界各地都有他出没的身影,每一次,都会带来悲剧……”亚连的声音越来越沉重,最后索性沉默下来。 “所有的恶魔都是他制造的吗?他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亚连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小樱也就跟着安静下来。 看起来,也许必须要找到这个千年伯爵才可能知道呢。 火车才刚到伦敦,小樱就感受到一种熟悉而凝重的气息。 她不由得停下来,试图仔细体会。 “樱小姐?”亚连叫了她一声。 小樱回过头来。 亚连有点担心的问:“怎么了?” “这是……死亡的味道!”小樱喃喃道。 伦敦是个大城市,生老病死是很普通的事,但是浓郁到这个程度的死亡气息……的确有点不同寻常。 亚连闻言也不由微微一怔,他看着小樱,眨了眨眼。 从一见面,他就能看出这名东方女子不是人类,但这几天相处下来,她温柔和婉虚心好学,跟常人别无二致,倒让他忘记了这一点。 这时才想起小樱最初时的自我介绍。 她是死神啊。 就像驱魔师会对恶魔有特殊的感应一样,她能嗅到死亡的味道也不足为奇。 但是……会让她有这样的感叹,这次的任务……只怕真的不那么轻松呢。 一名叫汉克的男子到车站接亚连一行。 他算是黑色教团的外围人员,平常在一家报社当记者,消息十分灵通。 他汇报上去的是小孩失踪事件。 在从火车站回住处的路上,又详细跟亚连他们讲了一遍。 “……前前后后,英国各地,已经有一百多个小孩失踪了。都是五到十岁之间,男女都有。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亚连皱起眉,“是奴隶贩子吗?” “应该不是。”汉克摇摇头,“我一开始就留意了黑市的动静,这么大的数量,不可能没有消息泄露出来的。港口那边也没有人见过运送小孩的船。” “这些小孩都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不见的?”亚连继续问。 “一般都是晚上,地点则不一定。落单的小孩最多,但也有几个是在家里不见的。” 小樱忍不住也问:“在家里?那父母家人呢?” 汉克神色一滞,轻轻叹了口气,“都死了。只发现父母的尸体,小孩不见了。我怀疑所有的目击者都被杀了。只是有一些因为不知道跟失踪的小孩有关,就被当成了其它的案件。” “那现在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要说线索的话,大概只有这个吧。”汉克拿出一张纸,“这是个巡回马戏团,每次有小孩失踪,这个马戏团都在附近演出。” 小樱探头去看。 那是一张色彩艳丽的海报,画着笑容夸张的小丑,肌肉发达的喷火巨人,在空中荡秋千的少年少女,还有带着猛虎的美丽驯兽师。 上面用醒目的字体写着马戏团的名字——“诺亚的方舟”。 小樱知道诺亚方舟,这个故事出自圣经,流传很广。 人类被逐出伊甸园后,日益堕落,人世间充满了争斗、掠夺与欺骗。上帝无法容忍这种暴力和罪恶,决定降罪人间。 只有善良的诺亚被上帝选中,上帝告诉他,要用大洪水毁灭这个世界,要他用歌斐木造一只方舟,带上家人和各种动物来躲避这场灾难。 诺亚遵循了上帝的吩咐。 洪水淹没了世界,只有方舟上的生物得以存活。 小樱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一个马戏团,要叫这个名字呢? 马戏团这种给大家带来欢乐的团体,不应该要更加热闹喜庆才好吗? 神田优却微微眯起眼,“诺亚?” 亚连还带着稚气的脸也是一片肃色,“是诺亚还是巧合……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118章 马戏团 神田优跟亚连说的诺亚,跟小樱的理解又不一样。 他们说的诺亚,据说的确是圣经中那个被上帝选中的善人的后代,但却憎恶人类,鄙视人类。他们拥有深不可测的强大力量,却跟随千年伯爵,站在了恶魔那边。 这个马戏团,如果只是巧合还好,万一真是跟诺亚有关,他们这次的任务,可就危险了。 且不说那些失踪的小孩,诺亚对圣洁,也是势在必得的。 所以几人也不敢耽搁,到住处稍做安顿就直接去了马戏团。 “诺亚的方舟”在郊区的空地上扎营,用简易的围栏和绳子圈起了好大一块地,除表演用的大帐篷之外,后面还搭了不少帐篷,大大小小好几排。 “看起来规模还挺大。”亚连说。 神田没有接话,小樱以前没见过别的马戏团,也不好评价。 但现在这里人挺多是真的。 马戏团有多少人一时看不出来,不过买票的观众排队已经排到了马戏团的彩门外面。 “我们也去买票吧。”亚连说着,排到了队尾。 小樱跟着站到了他后面。 神田却似乎没什么兴趣,面无表情道:“我到附近走一走。” 亚连点点头,现在他们掌握的情报太少,兵分两路也好。他想了想,又对小樱道:“这边可能还要排挺久,要不樱小姐也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吧?” 小樱摇摇头,“没事,我觉得还挺有趣的。” 马戏团的人挺贴心,像是为了不让大家排队时等得无聊,还安排了演员在旁边做即兴表演。 有一个画了夸张的眼圈和嘴唇还戴着个圆圆的红鼻子的小丑在表演抛接球。不知道是技术不到家,还是故意搞笑,时不时就会砸到自己脸上,令众人捧腹大笑。 小丑休息时,又有一个漂亮的少女为大家唱歌。 小樱本来就是艺妓出身,对这些表演都挺感兴趣,看得津津有味。 却没有想到,她自己在人群中,其实也挺引人注意的。 这时来英国的东方人并不多,何况是像小樱这样的美人,即使入乡随俗地穿着洋装,也掩盖不住那种婉约柔媚的气质。 甚至连那些马戏团的成员,都忍不住要多看她两眼。 “小樱?” 突然有人叫她。 小樱回过头来,一名衣着华贵的年轻绅士正向她走来,礼帽下面好像透着点点碎金的墨绿色眼眸写满了惊喜,“真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是该隐·c·哈里斯。 小樱微笑着,低头行礼:“伯爵大人。” “都说了不用这么生疏啦。”该隐摆摆手,“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你。你不是跟那位神田先生去寻找恶魔的真相了么?怎么会来伦敦?” 这个一时半会,还真是说不清楚。小樱就只笑了笑,含糊地说:“现在也算是吧,说起来,神田先生也来了呢。”又向他介绍了亚连。 该隐也知道这大庭广众也不是能讨论那些事的场合,便也并没有多问。跟亚连点点头,殷勤地道:“几位什么时候来的伦敦?住在哪里?方便的话,不如去我家作客?” “哥哥!” 该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玛丽薇莎气呼呼地跑过来,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哥哥真是的,一眼没看到就去勾搭别的女人!不是说好今天要好好陪我看马戏的吗?” 她说完才扫了一眼旁边的人,微微一愣,直接就伸手指向了小樱的鼻子,“怎么是你?” “玛丽!”该隐喝止她,“太不礼貌了!” “反正我也不是什么淑女!哥哥说好要陪我的,却中途跑来找别的女人,哥哥大混蛋!”玛丽薇莎向该隐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跑掉了。 “叛逆期的小孩真难管啊。”该隐叹了口气,只能向小樱说了声抱歉,留下了自己的地址,便匆匆去追妹妹了。 这小插曲前后不过几分钟,亚连甚至还没搞清楚状况,兄妹俩就都不见了。 “呃,樱小姐跟这位伯爵大人?”他嘴角抽了抽,试探性问。 “啊,不是那种关系。”小樱连忙解释,把之前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这么一说,也是恶魔的受害者啊。” “他还算好吧,要说真正的受害者……大概还是克罗威尔家那对姐弟吧。” 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在眼前变成了恶魔……心中所受的冲击可想而知。 “当时走得匆忙,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小樱叹了口气,“稍后若有空闲,我想去拜访哈利斯伯爵,问问后来的安排。” “应该的。”亚连点点头,又笑了笑,“其实教团也不限制驱魔师的私人时间,樱小姐要去访友只管去就好啦,不必问过我们的。” “我只是觉得……现在事态不明,去向还是跟同伴交待一下比较好。” “哦,也对,是我误会了。抱歉。”亚连搔搔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跟着队伍向前移动。 人群秩序很好,马戏团办事也挺有效率,倒是比预计的时间更早就买到了票。正好神田优也绕了一圈回来,便一起进了表演的大帐篷。 “有什么发现吗?”借着开场前热烈的音乐,亚连低声问。 神田优摇摇头,“最后面那排帐篷据说是主要团员的住处,戒备挺森严,甚至在门口放了蛇,一时不好进去。但是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异常,也没有听到小孩子的声音。” 如果只是有人看着还好办,一会他们表演的时候总能找到空隙,但是放了蛇……就有点不麻烦了。亚连看着进场时发的宣传海报,上面的确有“弄蛇人”的内容。 一头银发的俊美男子,表情有点阴郁,身上却盘着两条五彩斑阑的毒蛇。 “要不我去看看吧。”小樱说。她是死神,普通的毒蛇对她并没有什么威胁。 “也行,不过稍微等一下吧,表演进行到中途再去。” 亚连的顾虑还是那个理由,现在他们掌握的情报太少了,打草惊蛇总是不好。能小心点不被发现就最好。 她其实现在就可以去的。小樱想,义魂丸在这边呆着,她用灵体去晃一圈,谁也不会发现。 她正准备行动的时候,周围的灯光突然一暗。 音乐也停下来。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晚上好!” 一个带着奇怪口音却非常悦耳的声音响起来。 雪亮的聚光灯同时照向了舞台正中。 一名头发颜色鲜亮,作小丑打扮的年轻男子站在舞台向大家鞠躬。 “今天的演出,现在正式开始。” 他横在胸前的右手,竟然没有皮肉,而是五根白森森的骨头。 第119章 同……类? “啊,那是……” “是义肢吧。” “吓了一跳,没想到义肢还能这样。” “真是相当灵活呢。” “现在医学和科技都发展得很快嘛。” 周围的观众们也在小声的议论,看起来大家都对小丑那只诡异的骨手十分感兴趣。 随即出场的飞刀少年和美艳驯兽师也各有一条腿是假的。 虽然看起来似乎与平常人无异,但自然还是瞒不过小樱他们。 亚连不由得赞叹,“真不容易,能用义肢做出这种动作来,一定下过一番苦工练习。” 小樱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台上突生变故。 驯兽师引领着一只老虎在台上绕了一圈之后,作为主持人的小丑邀请了一位热心观众上台互动。 结果那位身着黑色燕尾服的黑发青年直接就走向了老虎。 观众们发出惊呼。 虽然是被驯服过的,但那可是真正的猛兽,尖牙利爪都不是摆设。一个陌生人在毫无防范措施的情况下贸然接近……实在是太危险了。 但那名黑发青年却似乎毫不自知,甚至用对待小猫一样的态度,伸手就摸上了老虎的头,口中还在喃喃自语些什么,简直就是一脸痴迷的样子。 小樱有点目瞪口呆,这什么情况? “这小子不要命了吗?” “脑子有问题吧?” 果然下一秒,老虎就直接张开了血盆大嘴,对他当头一口咬下。 驯兽师大惊失色,挥舞着鞭子尖叫:“贝蒂!快放开他!” 鞭子还没抽到老虎身上,就被黑发青年一把抓住。 “请不要责怪这只可爱的大猫,它并没有错,是我太失礼了。实在是因为它太可爱了,让我忍不住做出了唐突的举动。”黑发青年说,“而且,你这样乱挥鞭子,可不能真正的驯服它哦。” 他说话间,老虎又啊呜给了他一口,几乎将他半个脑袋都叼在了嘴里。 观众席顿时发出好几声惊叫。 驯兽师等人一顿手忙脚乱的忙活,才算把他和老虎一起弄下去。 因为闹了这一出,观众们也开始骚乱起来,后面的节目自然也演不下去,小丑应诺在场的观众们拿着今晚的票根,可以再来看一场演出,便草草收场。 有工作人员引着观众们离场,小丑本人则忙着送那个被老虎咬伤的黑衣青年去看医生。 小樱几人趁着这阵骚乱就混进了马戏团后面的驻地。 马戏团用马车和帐篷把驻地划成了几个区,小樱几人商量了一下,就散开各自行动。这样目标比较小,也更有效率。 小樱走的这边,大概是团员们住宿的地方,这个时候大部分人还在忙碌,这边很安静,只有少数几个帐篷里有灯。小樱大致看了一下,这些帐篷都很小,每个帐篷除了两张简易高低床之外,也没什么空当了,根本藏不了什么人。 她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有十岁以下的小孩。 虽然也有几个马戏团团员的年龄偏小,但跟失踪的人数肯定对不上。 如果失踪的小孩真的跟这个马戏团有关,大概他们也是把小孩送到了别的什么地方,并不在马戏团里。 而让小樱更为在意的是,从她进入这里开始,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就越来越重了。 这里死过很多人? 还是这里会有很多人即将死去? 小樱暂时还摸不清这种感觉的规则。 另外,还有一种……似乎应该有点熟悉,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太清楚的灵压…… 是的,这绝对应该是灵压。 小樱刚刚确定自己的感觉,前面的帐篷突然被人撩开。 小樱不经意间就跟帐篷里的人来了个面对面。 那是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穿着很有马戏团浮夸醒目风格的闪亮黄色上衣和绛红色的长裤,但本人却透着一种严谨冷静的气质,深棕色的短发梳得一丝不苛,黑框眼镜后面一双青金色的眼眸正冷冷看着小樱。 这是…… 小樱睁大了眼。 同……类? 同……行? 同……僚? 她还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称呼,对面的男子已经微微一皱眉,用手里一支长柄园艺剪扶了一下眼镜,淡淡道:“虽然不知道你是隶属哪个部门,但这里,是我负责的范围。” “你……真的是死神?”小樱无视了对方语气里的冷淡和划清界线的意味,有点喜出望外地问。 对面的男子依然冷冷看着她,就好像根本不屑于回答这种理所当然的问题。 “抱歉,我有点失态了。”小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情绪,“是这样的,我是从日本来的死神,到了这边之后,不知为什么就没办法联系尸魂界了,也不知道英国这边的死神要怎么联系是什么制度……你还是我在这里第一次碰上的死神……” “从日本……”男子看着她,像是衡量着她话语的可信度,半晌之后才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来,“可真是够远的。那么,这位死神小姐,请问你不远万里的来到英国,是为了什么呢?” “是一个任务。呃……在这里说话方便吗?”小樱看了看周围,离散场已经有一会了,现在团员们三三两两的都开始回到住宿区,已经不时有人在往这边看了。 小樱不是马戏团里的人,长相又出众,两人站在帐篷外面说话,的确挺惹人注目的。 对面的男人也觉察了这一点,轻叹了口气,用园艺剪挑起了帐篷的门帘,“先进来吧。” 小樱点点头,在对面几个男人暧昧的口哨声中进了帐篷,门帘放下来时,还能听到外面的起哄笑声。 他们似乎没觉得小樱是暗中窥探马戏团的可疑人士,而是当成了什么寻欢作乐的风流韵事。 在这种全国巡回演出的马戏团,演员和观众彼此看对了眼,勾搭一下,享受个一时之欢,这类事并不少见。 何况撇开那可笑的打扮,这个戴眼镜的男人还真是挺帅的。 这顶帐篷也很小,除了床之外,就是边上几个箱子,连蜡烛都是搁在一个木箱子上面。 小樱不由有点拘束,这好像也不是什么适合谈话的地方。 “不用在意。”跟着进来的男人说,“几天之后,他们就会把我们完全忘记了。” 这人看着冷淡,其实还蛮细心的。 小樱笑了笑,低头行个了礼,“我叫八坂樱,是静灵庭护廷十三队五番队死神。” “我是威廉·t·史皮尔斯。死神派遣协会管理科。”威廉把手里的园艺剪先放到一边,去倒了杯茶,“请坐下说吧。” 要坐,就只能坐到床上了。 小樱坐下来,道了声谢,尽量简短地把自己来英国的缘由交待了一下。 “恶魔。”威廉露出嫌恶又鄙视的表情,轻哼了一声,“简直就好像是寄生虫一样。花言巧语地欺骗人类,盗取灵魂……啊,等一下,你说的是人造?有人在制造恶魔?” 很显然,他对恶魔的厌恶已经让他一听到这两个字就开始反射性地评价,而说到一半才意识到小樱说的恶魔和他认知里的恶魔似乎并不太一样。 “竟然会有这种事。”这位英国本土的死神揉着太阳穴,皱起眉来。 看起来本地同行似乎对千年伯爵的事了解得还不如黑色教团多。小樱也跟着皱起眉。 威廉注意到她的表情,解释:“我们主要的职责,是在人类死亡之前那一刻,审核他们的记忆,然后收割灵魂。至于之后是不是会被再次从亡界召唤出来……”他有点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的确不是很清楚。” 怪不得,小樱恍然大悟,这大概就是她每次都看不到死者的灵魂的原因了。 虽然同为死神,但显然大家的工作方式并不一样。 英国这边,显然没有魂葬的仪式,当小樱感觉到死亡的时候,其实这些异国同行的工作已经完成了。等她再过去,自然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这种玩弄人类灵魂的事情,简直比原生的恶魔更可恶。我们绝对不能容忍。”威廉说。他的园艺剪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手中,他用园艺剪轻轻扶了一下眼镜,“这样吧,等我这次任务完成,我带你回总部汇报一下,具体再看怎么行动。” 小樱点点头,突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果然还是有组织的感觉更好啊。 第120章 疗养院 马戏团并没有发现圣洁或是诺亚一族的线索,第二天亚连几人分别去往其它方向调查,小樱则去拜访了该隐。 哈利斯伯爵的府邸比小樱之前去过的蝴蝶馆更为豪华,漂亮的花园,雄伟的建筑,装饰用具无一不昂贵精美,伯爵的富贵奢华可见一斑。 怪不得当日他开玩笑,说自己是炙手可热的女婿人选。 对小樱的来访,该隐十分高兴。 “昨天差点以为看错了人,当时也没能好好跟你说说话,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我也没想到会在那里碰上伯爵大人。” “那天你走了之后去了哪里?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没有。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在知道黑色教团之后,倒也不是非得要找到库洛斯不可。 “那你这次来伦敦会长住吗?” “也不一定。主要是亚连他们有事要做,我主要是……”小樱斟酌了一下用词,“跟着见习一下。” “哦哦,都无所谓啦。”该隐说,“既然来了,就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一下。” 小樱看着他,突然有点佩服。 亲眼见到自己的亲人变成了恶魔,还差点为此丧命,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恢复了正常,就算只是装的,这心理承受能力,也比普通人要强得多。 彬彬有礼的金发管家端了茶点出来。 小樱道了谢,喝了一口茶,才道:“之前我急于找人,走得匆忙,后来露琪亚那两姐弟怎么样了?” “他们也来了伦敦。”该隐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黯然,“当初艾碧尔夫人嫉恨瞳子夫人,害她跳楼。之后又和多尼明克串通,拿露琪亚作伐。没想到她那个儿子……偏偏就爱上了露琪亚,为了救她,毒死了自己的母亲……真是一场人伦悲剧。” 正是有这样的悲剧,才有恶魔生存的土壤。小樱也跟着叹了口气。 该隐又道:“后来雷纳德叔叔又……”虽然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但老实说他对当天那个怪物,还是心有余悸,顿了顿,还是没有说出来,只道,“姐弟俩受的惊吓都不小。露琪亚本来就还没恢复好,这样一吓就更加。现在他们家男女主人都不在了,苏菲姑婆又上了年纪,我就索性帮他们找了个疗养院……好歹都有专人照料……” 小樱沉默一会,才问:“我能去看看他们吗?” 虽然说恶魔是拘禁了死去的灵魂,但说到底,最痛苦的,可能还是这些依然活着的亲人。 该隐点点头,去安排了一下,就带着小樱上了马车。 疗养院在郊外,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露琪亚精神不太好,但并没有之前“被附身”时那样疯疯癫癫,只是看起来既忧郁又虚弱。 艾米尔的情况更糟糕一点,至今还躲在房间里不肯见人。 疗养院不但有普通的医生,也有心理医生,都说这种情况只能慢慢治疗恢复。 该隐对露琪亚他们,的确也算尽心尽力。 “怎么说也是亲戚,碰上了总不能不管。”该隐这么说着,看了看正被护士推着在花园里散步的苏菲老夫人,微微眯起眼,“而且,我总觉得……不管是谁,特意给我发了请柬,总不至于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么一场悲剧。” 小樱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其实之前在蝴蝶馆,我曾经看到苏菲夫人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哦?”该隐转过头来看着她,“苏夫叔婆不是一直都在北塔里面么?你怎么看到的?” “因为你跟我提过她可能是被软禁在那里,我就特别留意了一下。那天晚上不是有闪电么?就在窗口看到她和一个男人的身影。”小樱随口编造着借口,半真半假,把那男人的身高外貌大致说了一下,“之后出了人命,人心惶惶的,我也就没顾得上告诉你。而且……后来都没再见到那个人,我又担心是不是自己眼花……” 她说到这里就停下来,因为发现该隐根本就没有在听。 自她说的那个男人的外貌开始,该隐的表情就僵住了。 是他…… 是他! 一定是他! 他本该早已经死去的……父亲! “伯爵?” 小樱轻唤了一声,该隐才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我去找苏菲叔婆谈一谈。” 小樱没有跟去,就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等着。 一支娇艳的玫瑰花递到了她面前,上面还带着露水,显然是刚刚剪下来的。 小樱抬起眼。 一个男人站在那里。 虽然为了给她递花微微躬着身子,但还是看得出来个子很高,穿件白色的圆领衫,背带裤,一头乱蓬蓬的黑色卷发,戴着副厚如瓶底的眼镜,胡子拉碴的,看起来有点落魄,但嘴角却带着开怀的笑容。 小樱问:“您是?” 那男人就笑得更欢了,“哎呀,会说我们的话啊。那就太好了。我是这里的园丁。这么漂亮的小姐独自坐在这里落落寡欢怎么行?送您一支花,祝您有个好心情。” 小樱愣了一下,才笑起来,伸手接过那支玫瑰,“谢谢。” 两下交接的时候,小樱一个不小心,就被玫瑰上的刺扎了一下。 她的手指娇嫩,血珠瞬间就冒了出来。 “啊,抱歉抱歉,都是我的错。”园丁忙不迭地道着歉,又掏出手帕来按住小樱的手。 他看着不修边幅,手帕却还干净,又一脸愧疚,小樱便也没有拒绝,“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 “这支玫瑰是刚剪下来的,刺还没去,我太大意了,真是对不起。”园丁再一次说。 被玫瑰扎到只有很小的一个伤口,血很快就止住了,血迹在手帕上晕开了一团。小樱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手帕……” “没关系没关系,回头洗洗就好了。”园丁说着,又有点好奇地问,“小姐看起来不像是英国人,来自哪里呢?” “日本。”小樱回答。 “哦哦,前些天疗养院里来了位日英混血的小姐,你是来看她的吧。” “是的。”小樱笑了笑,“露琪亚在这里,还请你们多多照顾了。” 园丁摆摆手,“我只是个园丁而已,可轮不到我去照顾病人。” “看着这些美丽的花,心情自然就会好起来,能种出这些花的人,当然也是在照顾病人啦。”小樱再次把那支玫瑰拿起来,轻轻嗅了嗅。 “小姐你真是个好人。露琪亚小姐也很好,温柔又文静,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园丁犹豫着叹了口气,“倒是她弟弟……经常大吼大叫的,说看到恶魔和怪物什么的……大概挺让医生们头痛吧。” “……突然间父母双亡……他年纪又小,真是吓坏了。”小樱说。 恶魔这种东西……对普通人说了也没有意义,不信的不会信,信的又容易引起恐慌,还是交给亚连他们那些驱魔师吧。 园丁多看了她几秒,才附和道:“真是可怜。” “可不是吗?” 他们说话间,该隐已经走了回来。 脸色很不好,阴沉沉的,一双绿中带金的眸子幽暗得就像是不见天日的深潭。 小樱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苏菲夫人正把脸埋在自己手心里哭泣。 看起来这场谈话并不愉快。 园丁很识趣地告了辞。 该隐站到小樱面前,生硬地道:“回去吧。” 小樱点点头。 利夫准备好了马车,两人沉默地上了车。 外面有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车厢里却安静得可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该隐才长长地呼了口气,道:“抱歉,我心情不太好,不是有意怠慢。” 小樱之前那天晚上,就听到过苏菲和那个男人的对话,知道他和该隐的关系,所以也算能理解该隐现在的心情,任谁知道克罗威尔家这样的悲剧,是自己的父亲挑起的,也肯定高兴不起来。 她轻轻摇了摇头,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我本来……觉得自己为露琪亚他们做这些,是动了恻隐之心,做了好事。邀功一样的带你来看……结果,不过是在替那个男人赎罪而已。”该隐靠在车座上,露了个讽刺的笑容。“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恶魔的。把别人的痛苦当成美食,把别人的不幸当作佐餐酒,操纵别人的灵魂,践踏别人的感情……” 他咬紧了牙,“他到底想做什么!” 小樱不知道怎么接话。 她一时间甚至有点混淆,不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父亲,还是千年伯爵。 他到底想做什么? 第121章 那是谁? 大厅里水晶灯照下的光线柔和明亮。钢琴声优美动听,宾客们身着华丽的礼服,衣香鬓影,杯觥交错。 这应该算是小樱来英国之后,参加过档次最高的晚宴,几乎所有宾客,都有爵位在身,她最开始认识的那些伦敦商人,根本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 小樱是该隐带来的。 下午的时候,她还在想,该隐的情绪好像不太稳定,是不是应该想办法安抚一下,没想到才一转身,他就邀请她作为今天晚上的女伴。 小樱出身岛原,对这种不同阶层间的目光再熟悉不过,一进去就很清楚这根本不是该隐口中“随便应付一下的应酬。” 她东方人的外貌就代表了她不可能是英伦贵族,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她的来历和她跟该隐的关系,无非只是有人礼貌一些,而有人更直接地表现出轻蔑而已。 该隐自己则完全不在乎。 他现在很放松的样子,端了杯酒半靠在沙发上喝,有人跟他说话,就微笑示意。没有就跟小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似乎下午的阴沉和紧张都只是小樱的错觉。 跟他打招呼的人其实并不多。 小樱觉得,比起看自己时,那种衡量货物一般的考量鄙视,很多人看向该隐的目光更加充满不屑,但又隐隐带着几分畏惧。 这就有点矛盾了。 小樱不太能理解,下意识地也开始打量身边的男子。 年轻,英俊,皮肤白皙,身材甚至算得上纤瘦,乌黑的发丝下,金绿色的双眸带着点淡淡的笑意。 她真不觉得该隐有什么好怕的。 “看他们那种看不惯我却又不得不忍受在各种场合碰上我的表情,是不是很让人开心?” 像是看出小樱的想法,该隐凑到她耳边,轻轻地笑。 “为什么?”小樱就直接问出口。 “因为我有点不太寻常的出身和不太寻常的爱好啊。”该隐顿了一下,只解释了后一句,“我喜欢收集各种不同的□□。” 这个小兴趣他已经不止一次地提到了,小樱了然地点点头,以他下午的表现,他和他……父亲,大概还有点别的故事可讲。不过那是该隐的私事,他既然没有多说,小樱也就不再追问。 该隐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不害怕吗?别的小姑娘听到我喜欢玩那些,都吓得脸色发白呢?小樱好像并不在意?之前也是,完全若无其事的样子。” 玩□□……能比涅队长还玩得过火吗? 小樱笑了笑,“只是兴趣而已,我觉得跟别人收集珠宝或者古董什么的,并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要害怕?” “因为……”该隐本来就离她很近,这时把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就像是贴在她耳边呢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用来杀人吧……” 所以当日火车上那个男人……小樱只微微一挑眉,就放弃了追究这件事。 说到底,那个人跟她并没有关系,而且当时的行径……也实在是该死。 该隐连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没有放过,轻轻在她耳畔呼了口气,“小樱……没有什么想问我吗?” 小樱微微向后仰了仰,避开他那极具挑逗性的呼吸,轻轻勾起嘴角,“伯爵希望我问什么?” “随便呀。”该隐很有分寸的没有继续贴近,只是笑道,“我希望和小樱能更进一步的互相了解呢,问问题不是最好的方式么?” 小樱:…… 她碰上英国人就免不了这种问答游戏了是吗? 就在这时候,宾客们一阵骚动。 小樱和该隐也跟着看过去。 一名少年正在一名高大随从的陪同下走进来。 少年看起来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个子小小的,气势却已十分凌厉。他穿一身深蓝色的礼服,拿着一根黑色的圆头手杖,左眼是宝石一般美丽的蓝色,右眼却戴着一个黑色的眼罩,小小的唇抿得紧紧,一脸的不苛言笑。 他身后的燕尾服随从,却是一脸温和。主仆两反差极大,但凑在一起,却又无比和谐的样子。 “原来是凡多姆海恩伯爵来了。”该隐笑着跟小樱介绍。“这两年他大概也快要成为这些贵族大人们心里惧恨,却又不得不装出和气的样子来的人物了吧。” “那么小的孩子吗?”小樱有点意外。 “爵位的继承,可不是看年龄来的。”该隐咂咂嘴,“这位,可是‘女王的番犬’啊。” 女王的番犬? 是说对女王特别忠诚,还是暗中会为女王干脏活? 不论是哪种,都让小樱不由得再一次轻轻道:“那么小的孩子……” 该隐却没再回话。 再怎么样的女人,大概都会有母性泛滥的时候。这时说什么都是多余。 小樱的目光好一会才从那位小伯爵身上移开,落在他的随从身上,这才发现这人她见过。 之前在马戏团的时候,就是这个人跑到了台上摸老虎,还被咬了。 但这时却一点都没有受伤的样子。 这才多久? 小樱不由在意起来,忍不住用上了灵力去看他。 一看之下就愣在那里。 普通人的灵络是白色的,死神是红色的。 神田优没有灵络。 而面前这个身着燕尾服戴着白手套的黑发男子……浑身都是黑的。 这是怎么回事? 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那个人转头看过来。 一双暗红色的眼,丝毫没有他脸上那副微笑表情应有的温度,冷酷无情。 小樱几乎要跳起来。 该隐握住了她的手,并抬到自己唇边,轻吻了一下。“作为我的女伴,看别的男人看得这么专注,我可是会吃醋的哟。” “才不是那样……”小樱试图解释,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索性也就直接问,“那是谁?” “凡多姆海恩家的执事吧,几乎跟小伯爵寸步不离的,名字的话……”该隐还真是想了想,然后一耸肩,“不记得,或者根本没有听过。反正没人关心。” 执事的话……就是仆人吧。对高高在上的贵族们来说,一个仆人的名字,的确不值一提。 但是…… 那样的人,真的只是一个仆人吗? 小樱回头再去看,那一大一小已经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第122章 连环杀人案 凡多姆海恩家的小伯爵,给宴会带来了新的话题。 “听说了吗?之前那些失踪案,女王交给那小鬼了。” “什么?” “他自己不还是个小鬼吗?” “你可别小看他。” “说起来,他倒是也是失踪案那个年龄段呢,可不要查着查着自己也失踪了。” “哈哈哈,那倒是件好事呢。” 小樱听到这些,心中不由一凛,连忙问该隐,“他们说的失踪案,是那些小孩失踪的事么?” “应该是吧。前几年好像也听说有过类似的案件,后来大概是因为牵涉到一些贵族,最终也不了了之。”该隐说到这里,唇角撇过一丝不屑,“有些所谓的贵族老爷啊,闹出什么事也不奇怪呢。警察也没办法,所以这次女王才索□□给番犬了吧。” 他自己也是贵族阶层,时不时也会拿这个身份来作伐,但其实内心里,也真不觉得能有什么可自豪的。 小樱在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如果凡多姆海恩伯爵的确也是在调查那些失踪的小孩,那么在诺亚的方舟看到他家的执事,应该就不是巧合了。 他们大概也是有所怀疑吧。 可是……在马戏团却并没有发现有那些小孩的踪迹,是真的没有关系,还是藏在别的什么地方? 在那里遇到的死神,到底又是在执行什么任务? 小樱只觉得越想问题越多,简直就像一团乱麻。 等她回过神来,就看到本来去拿酒的该隐正在门口,旁边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似乎有点纠纷。 小樱连忙起身过去。 但等她走到那边,那个男青年已经气呼呼走了,女的正在向该隐道谢。 “怎么了?”小樱问。 “没什么。”该隐轻描淡写道,“就是有人不长眼找这位小姐麻烦,已经解决了。” 小樱这才注意到那年轻女子长得非常漂亮,一头闪亮的银色长发,娇嫩胜雪的肌肤,大大的蓝眼睛里还有着受惊小鹿般的惊惶不定,看起来犹为可怜,轻易就能勾起人的保护欲。 “这位是玛利尔夫人。”该隐介绍。 小樱低头行了礼,玛利尔夫人却一脸惊异,“伯爵大人认识我?” “以前见过几次,说起来,你们上星期才结婚吧?玛利尔先生呢?怎么可以把这么漂亮的新婚妻子一个人丢在这里?” 该隐的语气有点轻佻,却魅力十足,玛利尔夫人目光闪动,微微红了脸,道:“我叫葛拉迪斯,葛拉迪斯·克雷利·玛利尔。” 说完之后,又飞快地垂下眼,似乎连看都不敢再看该隐一眼。更没有回答玛利尔先生的下落。 也许是小夫妻闹别扭了吧。 但这种事,外人的确也不好一个劲的追问。 小樱又闲聊了几句,就向该隐提出要走。 她出来已经一整天了,也不知道亚连那边怎么样。 该隐没有挽留,只道:“我送送你吧。” 两人拿了外衣,正要出门,玛利尔夫人提着裙子匆匆跟了过来,“伯爵。” 该隐回过头看着她。 “那个……”玛利尔夫人红着脸,低声请求,“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该隐微微挑了一下眉。他作为有名的花花公子和钻石王老五,被女人投怀送抱其实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这位怯生生好像说话语气稍微重一点都能吓到她的夫人看起来实在不是那种人啊,何况还是在他明显带了女伴的时候…… 小樱则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看她心慌意乱的样子,只以为她是刚刚被人纠缠吓坏了,便道:“伯爵你送玛利尔夫人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该隐有点无奈地看她一眼,“算了,我先送你回去,再说玛利尔夫人的事。” 说完很绅士地一弯腰,向两位女士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樱回去的时候,亚连和神田都在。 目前这个阶段,主要还是辅助班的工作比较多,驱魔师们反而不太派得上用场。 两个少年似乎也挺习惯这种事了,并没有什么急躁的情绪。 “这不算什么啦,有时候调查一两个月也不一定有进展呢。”亚连反而安抚了小樱一下。 小樱把有关凡多姆海恩伯爵也在调查这些失踪案的事和该隐的评价都跟他们说了。 汉克点点头,他的调查也做得挺扎实,“以前的确也发生过类似的小孩失踪案,一次是三年前,一次是十年前,查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哦,对了,樱小姐刚刚提到的凡多姆海恩伯爵,就是三年前唯一的幸存者。” “诶?”小樱倒不知道这个,不由有点吃惊。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他了解一下?”亚连问。 “按理是应该去的,但……”汉克有点无奈地摊摊手,“那位小伯爵,可不是轻易就能接触的。那可是女王的番犬。何况他只怕也未必肯提当年的事。” “那我们难道要等到他那边调查出结果吗?” “说到底,我们的目标,只是‘圣洁’,或者‘恶魔’。过程由谁来调查并不重要吧?”汉克说,“我会安排人留意凡多姆海恩伯爵那边的。” 小樱又提起那天在马戏团被老虎咬的人就是凡多姆海恩家的执事。“明天我再去诺亚的方舟一趟吧。” 正好也再去见见威廉·t·史皮尔斯,她对这位英国同僚的工作,也挺感兴趣的。 亚连点点头,“我陪你一起去。” 结果到了第二天早上,小樱刚一到餐厅,就看到亚连他们在餐桌边神色肃穆地讨论什么。 “出了什么事吗?”小樱问。 汉克把今天的报纸递给她。“连环杀人案件,昨天这个是第三桩了。” 失踪案还没解决,又出了连环杀人案? 最近的伦敦还真是不太平,她下车时感觉到那种不祥的气息真是一点都没错。 因为已经出现第三个受害者了,报纸把这个当成了重大的新闻,用了整个版面来报道。 三个人都死得很惨,整个腹部都被剖开,内脏全被扒在外面。 现场都留下了一个黑枣布丁。 有目击者看到银色长发的人从现场逃走,还唱着亚瑟王的布丁之歌。 小樱皱起眉,“布丁和布丁之歌……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亚瑟王的布丁》,是一首童谣。”亚连见小樱还是一脸不解的样子,索性就清了清嗓子,唱起来。 “当亚瑟王治理这片土地的时候 他是一位伟大的王 他偷了三袋麦片 为了做一个大布丁 这个王做的布丁 放进许多葡萄干 还放进了一块大奶油 就像我的两个拇指那么大 王和后吃了该吃的那份 吃了身边贵族们的那份 还吃了那天晚上不该吃的那份 第二天早上皇后被油煎了” 他唱完小樱就更茫然了,大眼睛眨了又眨,“这个歌是什么意思?” “呃……”亚连噎了一下,他还真是说不上来。 神田则一脸不以为然,“童谣不就是童谣?还能有什么意思?” “那凶手为什么会在杀人之后唱这个呢?” 亚连说:“也许只是他喜欢?” 小樱:…… 好吧,先不追究这个。 “你们之前在讨论,是因为这个连环杀人案,也跟恶魔或者圣洁有关吗?” “是因为这个案子,可能跟目前的小孩失踪案有关。” “诶?” 汉克把报纸折一折,给她看上面刊登出来的三个受害者的照片。 “第一个受害者美乐帝和第二个受害者卢德,十年前曾经是同一个俱乐部的成员。我们昨天晚上不是说过小孩失踪案十年前也有过一次么?当时就有不少线索指向这个俱乐部。但是因为俱乐部的会长和很多会员都是背景深厚的上流人士,后来调查就不了了之了。” “你是怀疑这次还是这个俱乐部在捣鬼吗?” “不。这个俱乐部很早以前就解散了。当时也是出了轰动一时的大案,包括会长在内,绝大部分的成员都在那一次被杀了,全是剖腹而死。现场唯一的幸存者,是一名十岁左右的女孩。” “剖腹而死……是跟现在这三个人一样吗?” “应该是的,但十年前的案子……资料也没那么完整了。” “十年前的凶手抓到了吗?” “没有。”汉克摇摇头,“按常理来说,幸存者是最可疑的。可是,那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是不可能独自杀死十几名成年男子的,但怎么都没有其它人出现过的痕迹。” “所以,要么是那个女孩有远远超出普通人的力量,要么就是凶手有普通人无法发现的能力。”亚连说,“这就应该是我们的范围了。” 汉克点点头:“我再去查一查当年的案卷,看能不能找到这个女孩的下落。” “我还是按昨天说的陪小樱去马戏团,神田去一趟昨天的命案现场吧。”亚连看向神田。神田没说话,只稍微点了一下头。 小樱却在看着报纸上的照片发呆。 “怎么了?”亚连问。 小樱伸手指向第三个受害者,“这个人也是十年前俱乐部的成员吗?看起来很年轻啊,最多二十几岁吧?” “这人叫艾布尔,是个小男爵,现在还不知道他跟这个俱乐部有没有关系。”汉克把这个记下来,“我一会也顺便查查看。” “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小樱歪了歪头,仔细想了想。“啊,是了,昨天的宴会上……” 跟该隐和玛利尔夫人有冲突的那个人。 想起来之后,小樱就不由怔了怔。 怪不得都说该隐是个不祥的人,从她见到他开始,他身边还真是不停在出人命呢。 第123章 真正的恶魔 马戏团还在原来的地方。 小樱和亚连去的时候还是上午,并没有演出,但他们却发现帐篷外面排起了长队。 “怎么回事?” 两人找人问了问,才知道是马戏团要招收新的成员。 小樱意外地睁大了眼,“这么多人想去马戏团工作?” “这年头想找份好工作可不容易呢。”回答她的是正在排队的一个少年,“马戏团里有吃有喝还有钱赚,就算不错啦。” “可惜选拨太严格了。”另一个人说,“不但要有特长,还得通过他们的考验呢。” 亚连就对他们这个考验有了几分兴趣,问小樱,“是先去找你说的那位,还是去看看他们选拨?” “去看选拨吧。”小樱说。 她已经感受到威廉的气息,他的“工作”显然还没有完成,不会随便离开,那什么时候去找他都行。 两人到了那边,正看到一个小个子少年在扔飞镖。 那孩子穿着白衬衫和背带裤,一头在阳光下微微泛着蓝光的黑发,右眼戴了一只眼罩。 “咦,只有一只眼睛,飞镖却玩得挺好嘛。”亚连见少年扔出的飞镖在空中转过一个弧形,正中靶子的红心,不由赞叹道。 小樱有点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很明显,那个角度的弧形,就根本不可能是这少年自己扔出来的。 有人——或者说什么——在暗中引导了飞镖的路径。 而且…… 虽然她昨天晚上并没有凑到前面去看,但是大家对长得漂亮的人,记忆总会更深刻一点。 这个独眼少年,明明就是昨天宴会上那位夏尔·凡多姆海恩伯爵。 明明是伯爵,为什么要来应征马戏团的工作? 难道也是对马戏团有所怀疑,特意来卧底的? 小樱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不管怎么样,凡多姆海恩伯爵既然也是在调查小孩失踪的事,她也不好在这里拆他的台,回头再悄悄告诉亚连好了。 夏尔又扔了几次飞镖,这下连亚连也看出来了。 他睁大了眼,轻声道:“这是有人在帮他啊?作弊?” 帮他的人显然就混在围观的人群里,接下来的一镖,亚连稍微留意了一下,就找了出来。 是一名身材修长容貌俊美的青年。 这人小樱也认识,就是昨天晚上跟在夏尔身边的人。执事还是什么……灵络是黑色的。这时看他暗中出手帮夏尔作弊,果然不是普通人。 这一对作弊的主仆很快就通过了考核,接下来的是一个胡子拉渣的青年。 他一头乱糟糟的小卷发,戴了副厚如瓶底的眼镜,表演的是扑克牌魔术。 亚连微微皱了一下眉,“真是奇怪,独眼少年玩飞镖是作弊也就算了,这个明显是近视,竟然能把扑克牌玩得这么溜。” 小樱也觉得奇怪,不是为了他手里的扑克,而是因为这个人。 她也见过。 昨天在疗养院,他还送了她一支玫瑰花。 难道疗养院的园丁工作还不如马戏团么? 园丁的扑克牌的确玩得很好,动作华丽,魔术也十分精妙,因此也通过了考核。 但他跟老团员打过招呼之后,就走到小樱面前来,微微一鞠躬,“美丽的东方女士,又见面了。真巧。” 小樱低头回礼,“你好。” “咦?你们认识吗?”亚连意外地问。 “昨天见过一次,他是……”小樱顿了一下,昨天这个园丁并没有告诉她名字。 “我叫缇奇。”前园丁笑嘻嘻地接了上去,“从今天开始就是诺亚马戏团的候补魔术师啦。” “你好。我叫亚连·沃克。”亚连连忙打了招呼。 缇奇微微翘起嘴角,“幸会。” 小樱问:“缇奇先生为什么不继续做园丁了呢?” “当然是因为马戏团比较有趣啊。会给人们带来欢笑的地方,想想就很快乐呢。”缇奇说,然后又压低了声音,轻飘飘道,“而且啊,这可是诺亚方舟马戏团啊。” 小樱觉得他大概真的很适合做舞台上的魔术师,现在讲起话来,就有点抑扬诡迷,又似乎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 只是形象就实在有点让人不敢恭维…… 不过他进了马戏团,应该会被重新好好包装吧。 威廉对夏尔主仆进入马戏团一事极为恼火。 但是很显然,他的怒气只针对那名黑发的执事。 如果不是碍于人间的身份,只怕当场就想动手斩杀他,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找茬跟黑发执事较量了一场。 从飞刀到踩大球到空中飞人……当然中间也没少得了你来我往的暗中格斗。 小樱本来就觉得那名执事似乎不是普通人,这时看他竟然能和威廉斗成平手,还是略吃了一惊。 要知道那可是死神。 按她感受到的灵压来讲,换算成护廷十三队的位置,少说也得是副队长级别。 到他们休息时,小樱就忍不住去问威廉,“那个到底是什么人?” “人?”威廉用鼻子发了一个嫌恶的冷哼,“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是人?” 小樱转头又看了一眼那边高挑俊美的黑发青年,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又眨。 不是人? 那是什么? 什么……东西的灵络才会是黑色的? 威廉的脸色臭得好比咸鱼,“隔着八百米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臭味了好么?你们那边是怎么做的入职培训?这都认不出来吗?那是一个恶魔!” 恶魔! 小樱几乎要跳起来。 “怎么会?”她双手比划着,“恶魔不应该是这样巨大的球型怪物……”她话没说完,自己有顿下来。 在黑色教团的时候,克姆伊已经向她普及了恶魔的普通常识。lv2lv3之类高等级的恶魔并不一定会保持球型,什么样子都是有可能的。 但……她以前见过的那些恶魔,可并没有那种黑色的灵络啊。 威廉也想起小樱说的那种人造的恶魔,皱了一下眉,道:“他跟你说的那些不一样,他是一只原生的,来自深渊地狱的,充满了邪恶*的真正的恶魔!” 第124章 陷入困境的调查 负责调查小孩失踪案的凡多姆海恩伯爵身边,有一只真正的恶魔。 “他叫塞巴斯蒂安·米卡利斯,是三年前到凡多姆海恩家的,小伯爵对他极为信任,几乎形影不离。”汉克把调查的结果告诉小樱他们。 “等等,三年前……是在凡多姆海恩伯爵出事之前,还是之后?”亚连问。 “之后。”汉克很确定地说,“夏尔·凡多姆海恩,从那次……姑且先当成事故吧,幸存下来之后,塞巴斯蒂安就成了凡多姆海恩家的执事。” “那么……我们可不可以假设……小伯爵被绑架,绝望之中召唤了恶魔,反将绑架自己的人杀死,才得以活着回来?”小樱有点不太确定地猜测。 汉克点点头,“的确很有可能,不然没办法解释。他当时还不到十岁,怎么能杀掉那么多人。” “那样的话,十年前的事呢?也只幸存了一个小女孩吧?” “这个世界上会有那么多恶魔吗?” “有的啊,你以为驱魔师是做什么的?” “等等,这两种恶魔不是同一种东西吧?” “总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的呢。” 几个辅助班的调查员越说越远,小樱回过头来,却发现亚连正皱着眉头沉思。 “你在想什么?”她问。 “如果凡多姆海恩真的召唤了恶魔……”亚连严肃地说,“就代表……他的复仇还没有结束。” “为什么?” “樱小姐知道恶魔契约么?不是千年伯爵那种,就是另一个死神说的那种,从深渊地狱召唤真正的恶魔。” 小樱摇摇头。 亚连就跟她解释,“恶魔从深渊到人世间,会受到世界法则的制约,他会跟召唤他的人签下契约,以某种代价,为他完成某件事情。这个契约是绝对生效的,如果执行完毕,他就要回到他本来该在的地方。既然他还在这里,就说明他还没做完他要做的事,或者还没有拿到他的报酬。” “最近那些谋杀案……会是他复仇的延续吗?” “但死的都是十年前那个俱乐部的人吧?” “谁知道三年前的事,跟十年前到底是不是同一批人搞出来的?” “没错,有些变态嗜好,是会有瘾的,十年前会做,三年前就也会做,说不定现在这一批失踪的小孩,都是他们在背后做怪。” “所以……女王把这件事交给凡多姆海恩调查,其实是变相地支持他复仇吗?” 大家提出各种各样的猜测,却都没有证据可以证实。 神田有几分不耐烦:“说那么多,还不如直接去把那什么伯爵和那个恶魔抓来问。” 亚连一滴大汗,“什么证据都没有,直接去抓人不太好吧?” 神田哼了一声,“他是恶魔,还要怎么样?”没说直接砍死就已经不错了。 “这个,我们再等一下看看。”亚连有点无奈,但也没有完全反对,真要到了没有办法的地步,少不得还是要直接去问问看的。不过他还是想前期调查工作能够更充分一点,又问:“十年前那个幸存者,身边也有这样的可疑人物么?” 汉克摇摇头,“不要说身边的人了,我们连当年的幸存者是谁都没有查出来。” 他们只在当年的报纸上找到一张照片。 上面的女孩看起来还不到十岁,满脸血污,但还是看得出很漂亮,右肩靠近锁骨的地方,有一个不知道是烙印还是胎记的深色痕迹。 “没有人记得她的名字。说是后来就送到孤儿院去了,但也不知道是哪一间。” “这样就没办法继续查了啊。”亚连叹了口气,“十年时间,从小孩到成人,外貌变化太大了。从孤儿院再被收养的话,名字肯定也会变吧。” “那这个人呢?”小樱用手指在最新一桩谋杀的受害者照片上敲了敲,“他跟十年前的事到底有没有关系?” “并没有。”汉克也已经调查过了,“十年前他们整个家族都还不知道在什么乡下地方呢。” “这样的话,他以同样的手法被杀,就只可能是他跟凶手有某种关系吧?就算是模仿犯,这个犯人肯定也应该要对自己模仿的人有所了解才对。” “事实上……”汉克神色诡异地皱了皱眉,“如果不算手法的话,艾布尔男爵被杀,嫌疑最大的人,应该就是克利斯伯爵了。艾布尔是个非常平庸的人,唯一说得上的恶习大概就是有点小风流了,但他都不敢向稍微有点地位的女性出手。所以也没惹出什么麻烦。最近唯一一次跟人有矛盾,就是跟克利斯伯爵的争执了。” “不会是他,如果该隐要动手,应该会用□□。”小樱平静地说。 她已经见识过一次了,真是干净利落,才不会像报道上说的那样血淋淋。 汉克被噎了一下,真不知道樱小姐这算是信任克利斯伯爵呢,还是顺口给他抹黑。 “如果这是艾布尔最近唯一的矛盾,又不可能是该隐,那么……引起他们争执的那位夫人呢?” “葛拉迪斯·克雷利·玛利尔夫人,就是一名普通的家庭主妇。她丈夫叫拉德克利夫,是一名公司职员,家境普通,但也算得上斯文体面。他们刚结婚不久,夫妻感情很好。之前也并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奇怪的消息,总之就是普通人家。”汉克说,“而且,我问到的人都说玛利尔夫人温柔胆小,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你说她主动要跟克利斯走……还真是不符合她的个性。” 小樱皱了一下眉,“事出反常必有妖,她那么做,肯定有理由的吧?” “说不定只是觉得克利斯伯爵不错,毕竟长得帅又有钱。” “不是说夫妻感情很好吗?” “这种事谁说得准?今天感情好,明天就见异思迁的人也不是没有啊。” 小樱站起来,“我去见见该隐,问问他昨天后来到底怎么回事。” 几个调查员挤眉弄眼。 克利斯伯爵就不愧是鼎鼎有名的花花公子啊,就连这东方来的死神听到他跟别的女人的事,都会坐不住。 小樱当然看出来他们那些暧昧表情的含义,只是……也懒得多去解释。 该隐的确时不时有意无意地撩拨过她,但她却完全没有那种心思。 她来英国,是为了任务。 其它的事,统统不想考虑。 也实在没有多余的感情来考虑了。 第125章 玛利尔夫人 该隐对小樱还是很热情。 小樱开门见山地问了玛利尔夫人的事。 “啊,那位啊……”该隐露出了一点别有深意的笑容,“还真是不知从何说起呢。” “怎么?”小樱问,“不方便说么?” “也不是,”该隐摆摆手,“只是有些事情,我自己也还不太确定而已。不过小樱要问嘛,也没什么不方便说的。她啊,没头没脑的跑来找我,我本来还以为是那种风流韵事,当然就一口拒绝了。但是,她却说不是,她只是很害怕,她担心自己是个连环凶手……” “担心?”小樱忍不住插了嘴,“她自己……也不确定?” “是啊。”该隐说,“你知道‘梦游症’这种病吗?” 小樱点点头。 “那位夫人说,她每天晚上都觉得自己睡得很沉,但是醒来的时候,又总感觉有点不对劲。而且,她有一对她丈夫为她特意定制的耳环,有一天起来之后,发现只剩一只了。接着就在凶杀案报道的照片上看到另一只被遗落在凶案的现场。所以,她很怕是自己梦游时杀了人。” “什么凶杀案?” “就是最近倍受关注的那个剖腹连环杀人啊。” 小樱一惊,立刻就问:“玛利尔夫人还在你这里吗?能不能让我见见她?” “不在啦,当天晚上就被她丈夫接回去了。”该隐耸耸肩,“所以我才说她莫名其妙啊,因为害怕梦游时伤害丈夫,又不敢一个人呆着,就跑出来找别人……也不想想,她丈夫也不可能放心吧?” 小樱却是想到了另一点,“所以……她丈夫那天晚上,其实也去了那个舞会?” “不知道呢,当时那么多人,不过他能找到我这里,至少是应该去问过的吧。” 小樱点点头,“这么说,他也应该知道他夫人和艾布尔男爵的争执喽?” 听到这里,该隐微微皱了一下眉,“你在怀疑什么?” “关于艾布尔男爵的死。”小樱坦然道,“有人怀疑凶手可能是你,因为他最近得罪的人就只有你了。但如果玛利尔夫人……真的有梦游杀人的症状,她也有嫌疑。而她的丈夫,如果真的知道这件事,嫌疑也应该比你更大。” “喂喂。”该隐有点哭笑不得,“你既然要查这件事,这么跟嫌疑人说话没问题么?” “我相信不是你。”小樱依然很平静地说了这句话。 “为什么?玩□□的怪伯爵可是臭名昭著哦。”该隐做了一个凶恶的表情。 “所以啊,艾布尔又不是死于中毒。” 该隐反而被噎了一下。 小樱又补充,“而且,我觉得,虽然你把自己说得很坏,其实还是很有正义感的人,不太可能为了那种事就杀人。” 之前在火车上,他出手是因为那个男人不单背信弃义,还把萝丝的药给扔了。但艾布尔么,只是搭讪未遂而已,何况当时就已经教训过了。 小樱从认识该隐开始,一直都表现得温文有礼又带了几分疏离,所以听到她这么信任自己,该隐一时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反应,好半晌才笑了笑,道:“你为什么对这个案子有兴趣,也是因为……”他停顿了一下,那天晚上的情景,真是不想再提起来。“恶魔?” “现在还不确定。不过……”小樱叹了口气,想起汉克他们调查来的关于十年前那个“俱乐部”的事,“如果真有人凭仗自己的贵族身份,把那么多小孩子找去折磨取乐,即使不是那种恶魔,也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恶魔了。” 这几句话有点绕,但该隐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他不明白的是小孩子的事,“你是觉得……这些谋杀案,和小孩的失踪案有关?” 他可真是完全没往这方面想过。 小樱把汉克他们的调查捡能说的跟该隐说了。 “啊,这样一说,可能就是十年前那个俱乐部的幸存下来的那个孩子,因为最近这些小孩失踪的案件,联想到自己的经历,所以就去把当年俱乐部剩下的成员给杀了?”该隐皱起眉来,“但第三个死者艾布尔就讲不通了啊。” “如果凶手是玛利尔夫人……就能讲得通。” 小时候遭受过那样的事,对男人的骚扰调戏肯定比平常人更为反感,加上她又说过梦游杀人的事,也许在无意识的时候,本能上的厌恶会更加强烈,以至于去杀了艾布尔也不一定。 该隐立刻就站了起来。 “我们这就去找她。” 玛利尔先生上班去了,玛利尔夫人一开门看到该隐,就好像看到救星,都没顾得上看他带的人,慌慌张张把他们请进去,还没让人坐下,就忙忙道:“怎么办?又有人死了……真的是我……” “玛利尔夫人。”该隐轻咳了一声,“其实我们这次来……” “早知道我昨天就不该回来的……果然又出去了……要不我干脆去跟警察自首吧?”玛利尔夫人却根本不听他说话,自顾继续说下去,漂亮的大眼睛里带着泪光,一脸的凄惶无措。 只看她这样,小樱真是没办法相信,她会是杀人凶手。 该隐也有点无奈,“你先镇定一点。” 玛利尔夫人抽泣着,拿出一块手帕来,“你看这个……这是之前在酒会上被那个人拿去的手帕……今天我一醒来,就看到它在我床边的地上,还沾了血……一定是我不知不觉间又杀了人……” 白色的手帕,缀着蕾丝花边,十分精致,这时的确染着一团团已经干涸的红褐色血迹。 小樱皱了一下眉,直接问:“玛利尔夫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有梦游症的?” “就是……第一件命案发生的那个晚上。” “以前没有过吗?” 玛利尔夫人摇摇头。 “那玛利尔夫人之前认识美乐帝先生和卢德先生吗?” 玛利尔夫人再次摇头,“在看到报纸之前,根本没有任何印象。” 看她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谎,小樱和该隐交换了一个眼神。 该隐轻声道:“有些人在受到强烈的刺激的时候,可能会选择性地忘记一些事吧?这种刺激,也有可能是梦游症的诱因。” 这也说得过去。 小樱便问:“玛利尔夫人……曾经住过孤儿院么?” 玛利尔夫人点点头,“我小的时候,的确是在一家孤儿院里,后来才被人收养的。” 小樱把十年前的案子又简单讲了一下,“幸存下来的小女孩就是被送到了孤儿院,到现在的话,年纪应该跟你差不多。那个女孩右边锁骨下面,有一个形状挺特别的图案,可能是胎记也可能是刺青或者烙印……” 玛利尔夫人之前像是被她说的惨案吓呆了,听她说到这里,才惊叫道:“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胎记也没有刺青。” 小樱看着她,“如果不介意的话,能让我看一看么?” 玛利尔夫人见她不相信自己,也顾不得该隐在场,直接就把上衣的领口往下一拉,将右肩和小半胸膛都露出来。 她的肌肤莹白如玉,光滑细腻。 什么印记都没有! 第126章 嫁祸 小樱把该隐和玛利尔夫人一起带回了黑色教团的落脚处。 亚连和汉克都不在,神田倒是在,但一脸被打扰的不高兴,让玛利尔夫人下意识就往该隐身后缩,小小声地道:“如果不方便的话,我还是先回去吧。” “不用。”神田冷冷道,“尽快把事情搞清楚就好。” 该隐快速地翻阅着辅助班整理出来的资料,最后停在那张十年前的受害者照片上,手指在印记的地方,轻轻点了点。 “这个图案,我好像有点印象。” “在哪里看到过吗?” “是不是什么家徽家纹什么的?” “不……”该隐想了一会,就露了点诡异的笑容,“是我更熟悉的领域呢。” “□□吗?”小樱皱起眉。 “是的,据我所知,菲斯顿佛家有一种代代相传的□□,叫‘炙天使’,会破坏人脑中枢,使人丧失人性,而充满兽性,如麻药一般会令上成瘾,而且长期服用就会出现在这样的瘀斑。”该隐顿了一顿,“所以,它又有个别名,叫做‘奴隶的烙印’。 有成瘾性的□□,的确很容易用来控制别人,再加上服用之后会出现特定的斑痕,可不就像是被烙上印记的奴隶一样? 小樱看了看那张照片,这么小的孩子…… “那……如果停了药,这个瘀痕会消失吗?” 该隐听她这么问,就转向了玛利尔夫人,他明白她在想什么,但还是摇了摇头,“毕竟是□□呢……带来的伤害是永久性的。” 玛利尔夫人也凑过来,看了看照片。当她的目光落到照片上那孩子锁骨下方的印记时,瞳仁骤然收缩了一下。 小樱和该隐都没有错过她这点变化,不由对视了一眼。 ——她肯定见过这个印记。 小樱便直接开口问:“玛利尔夫人,您想起了什么吗?” “不,没有,我不知道。”玛利尔夫人慌乱地回答,比起之前那种惶然失措,似乎又更多了几分担忧的样子。 小樱还要再问,该隐却抬手阻了她一下,小樱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闭了嘴。该隐就笑了笑,又问:“这里提到发现现场的那个女仆你们找到了吗?” “丝里德·爱儿。”神田倒是知道这事,“她现在还住在这里,亚连和汉克就是去拜访她了。” “十年前她应该是二十多岁,”该隐又看了看资料,“碰上那种事,印象一定很深刻。说不定还能认出当年那个孩子。” 小樱点了点头,“等亚连他们回来就知道了。” 亚连且不说,汉克为黑色教团工作这么多年,调查经验丰富,这问题想必不会漏下。 “那么,接下来,小樱你还有什么安排?”该隐问。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见见凡多姆海恩伯爵。”小樱说。十年前的事暂时还要等进一步的消息,那就再去问一问三年前的事好了。 该隐本来轻松的表情顿时就有点僵,他本来还想带着小樱出去玩的,去见那位小伯爵可算不上什么有趣的事。他摊摊手,无奈地笑了一声,“说起来小樱你也太积极了吧?这么马不停蹄的……真正的警察也没有这么辛苦呢。” 小樱微微抿了一下唇。 没错,这事要说起来,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一个从大洋彼岸远道而来的死神,失踪的小孩也好,被杀的贵族也好,她根本连认都不认识。哪怕再进一步说,黑色教团寻找圣洁……其实也不算她份内的事。 她来了这么久,一直也联系不上尸魂界,自己这个任务……既没有要求又没有时间,就算她每天吃饱了睡觉什么也不干,也没有人会知道。 但越是如此,她却只能更加努力,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 就算真是只是被远远发配的闲差,她也必须得做出点样子来,才不能让那暗地里使坏的人看笑话。 玛利尔夫人便在这时怯生生道:“既然樱小姐还有别的事要办,那我还是先回去吧。” 这次倒没有人反对,该隐点点头:“我让人送你。” 玛利尔夫人连忙慌乱地拒绝,“不……不用了……” “不必客气,我请你过来的,送你回去也是应该的。”该隐这么说着,就把自己的管家叫过来交待了几句。 利夫点点头,送玛利尔夫人出去。 小樱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转过头来看着该隐,“你是想监视她?” 她的听力远比普通人好,该隐压低声音交待那些话,心神不宁的玛利尔夫人可能没有注意,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该隐笑了笑,“你也觉得她肯定见过那个痕迹吧?” 玛利尔夫人实在不是一个懂得掩饰自己情绪的人,刚刚她的表情,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理由要对我们隐瞒这一点,但她那种性格……”该隐顿了一下,耸耸肩,未尽之意不言而喻,“我想,利夫肯定很快就能有所发现。” 那位夫人……只是“可能会梦游”就吓得她要向只有一面之缘的该隐倾诉求助,这如果能确定跟十年前的杀人惨案有关,她怎么可能坐得住? 小樱点了点头,“只是不知道她是见过的那个有这种痕迹的人,会不会就是照片上的女孩。” “总会有点关系的。”该隐说,“别忘了,她的耳环掉在案发现场,和她那块沾血的手帕曾经被艾布尔拿走,这都是事实。” “就是说……凶手有可能是她身边的人,还有意嫁祸给她?”小樱微微皱起眉来。 “这个嘛,就要等利夫的消息了。”该隐显然有所猜测,但没有凭据之前,也不好说出来。 他站起来,很绅士地向小樱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趁这个空当,我们就去拜访一下那位女王的番犬大人吧。” 虽然他跟那位凡多姆海恩伯爵也没什么交情,但是既然小樱想去,那就走一趟吧。 小樱转头看了看神田,还没有说话,神田就直接抬抬手,“你们去吧,我安排人去通知亚连留下保护那位女仆。” 他一直没怎么说话,但不代表他听不懂。 玛利尔夫人明显有问题,该隐却在她面前提起了那位十年前的女仆,并点出她能认出凶手,未必没有要拿她做诱饵的意思。这样的话,就不得不留意对方的安全问题了。 该隐微微挑了一下眉,他其实是想自己去女仆那边的,但玛利尔夫人要把消息传出去,凶手还要查女仆的地址,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事,再说也有利夫跟着,所以他才放心先去找凡多姆海恩。现在神田把事情揽过去,就更好了。 但他却丝毫也没有轻松的感觉。 之前他问过小樱,是不是跟“恶魔”有关,她说并不确定。可是看着黑色教团的人这么慎重,他免不了也跟着认真起来。 恶魔啊…… 在蝴蝶馆那天晚上看到的怪物……他真是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作者有话要说:改个小细节。 小樱把该隐和玛利尔夫人一起带回了黑色教团的落脚处。 亚连和汉克都不在,神田倒是在,但一脸被打扰的不高兴,让玛利尔夫人下意识就往该隐身后缩,小小声地道:“如果不方便的话,我还是先回去吧。” “不用。”神田冷冷道,“尽快把事情搞清楚就好。” 该隐快速地翻阅着辅助班整理出来的资料,最后停在那张十年前的受害者照片上,手指在印记的地方,轻轻点了点。 “这个图案,我好像有点印象。” “在哪里看到过吗?” “是不是什么家徽家纹什么的?” “不……”该隐想了一会,就露了点诡异的笑容,“是我更熟悉的领域呢。” “□□吗?”小樱皱起眉。 “是的,据我所知,菲斯顿佛家有一种代代相传的□□,叫‘炙天使’,会破坏人脑中枢,使人丧失人性,而充满兽性,如麻药一般会令上成瘾,而且长期服用就会出现在这样的瘀斑。”该隐顿了一顿,“所以,它又有个别名,叫做‘奴隶的烙印’。 有成瘾性的□□,的确很容易用来控制别人,再加上服用之后会出现特定的斑痕,可不就像是被烙上印记的奴隶一样? 小樱看了看那张照片,这么小的孩子…… “那……如果停了药,这个瘀痕会消失吗?” 该隐听她这么问,就转向了玛利尔夫人,他明白她在想什么,但还是摇了摇头,“毕竟是□□呢……带来的伤害是永久性的。” 玛利尔夫人也凑过来,看了看照片。当她的目光落到照片上那孩子锁骨下方的印记时,瞳仁骤然收缩了一下。 小樱和该隐都没有错过她这点变化,不由对视了一眼。 ——她肯定见过这个印记。 小樱便直接开口问:“玛利尔夫人,您想起了什么吗?” “不,没有,我不知道。”玛利尔夫人慌乱地回答,比起之前那种惶然失措,似乎又更多了几分担忧的样子。 小樱还要再问,该隐却抬手阻了她一下,小樱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闭了嘴。该隐就笑了笑,又问:“这里提到发现现场的那个女仆你们找到了吗?” “丝里德·爱儿。”神田倒是知道这事,“她现在还住在这里,亚连和汉克就是去拜访她了。” “十年前她应该是二十多岁,”该隐又看了看资料,“碰上那种事,印象一定很深刻。说不定还能认出当年那个孩子。” 小樱点了点头,“等亚连他们回来就知道了。” 亚连且不说,汉克为黑色教团工作这么多年,调查经验丰富,这问题想必不会漏下。 “那么,接下来,小樱你还有什么安排?”该隐问。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见见凡多姆海恩伯爵。”小樱说。十年前的事暂时还要等进一步的消息,那就再去问一问三年前的事好了。 该隐本来轻松的表情顿时就有点僵,他本来还想带着小樱出去玩的,去见那位小伯爵可算不上什么有趣的事。他摊摊手,无奈地笑了一声,“说起来小樱你也太积极了吧?这么马不停蹄的……真正的警察也没有这么辛苦呢。” 小樱微微抿了一下唇。 没错,这事要说起来,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一个从大洋彼岸远道而来的死神,失踪的小孩也好,被杀的贵族也好,她根本连认都不认识。哪怕再进一步说,黑色教团寻找圣洁……其实也不算她份内的事。 她来了这么久,一直也联系不上尸魂界,自己这个任务……既没有要求又没有时间,就算她每天吃饱了睡觉什么也不干,也没有人会知道。 但越是如此,她却只能更加努力,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 就算真是只是被远远发配的闲差,她也必须得做出点样子来,才不能让那暗地里使坏的人看笑话。 玛利尔夫人便在这时怯生生道:“既然樱小姐还有别的事要办,那我还是先回去吧。” 这次倒没有人反对,该隐点点头:“我让人送你。” 玛利尔夫人连忙慌乱地拒绝,“不……不用了……” “不必客气,我请你过来的,送你回去也是应该的。”该隐这么说着,就把自己的管家叫过来交待了几句。 利夫点点头,送玛利尔夫人出去。 小樱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转过头来看着该隐,“你是想监视她?” 她的听力远比普通人好,该隐压低声音交待那些话,心神不宁的玛利尔夫人可能没有注意,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该隐笑了笑,“你也觉得她肯定见过那个痕迹吧?” 玛利尔夫人实在不是一个懂得掩饰自己情绪的人,刚刚她的表情,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理由要对我们隐瞒这一点,但她那种性格……”该隐顿了一下,耸耸肩,未尽之意不言而喻,“我想,利夫肯定很快就能有所发现。” 那位夫人……只是“可能会梦游”就吓得她要向只有一面之缘的该隐倾诉求助,这如果能确定跟十年前的杀人惨案有关,她怎么可能坐得住? 小樱点了点头,“只是不知道她是见过的那个有这种痕迹的人,会不会就是照片上的女孩。” “总会有点关系的。”该隐说,“别忘了,她的耳环掉在案发现场,和她那块沾血的手帕曾经被艾布尔拿走,这都是事实。” “就是说……凶手有可能是她身边的人,还有意嫁祸给她?”小樱微微皱起眉来。 “这个嘛,就要等利夫的消息了。”该隐显然有所猜测,但没有凭据之前,也不好说出来。 他站起来,很绅士地向小樱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趁这个空当,我们就去拜访一下那位女王的番犬大人吧。” 虽然他跟那位凡多姆海恩伯爵也没什么交情,但是既然小樱想去,那就走一趟吧。 小樱转头看了看神田,还没有说话,神田就直接抬抬手,“你们去吧,我安排人去通知亚连留下保护那位女仆。” 他一直没怎么说话,但不代表他听不懂。 玛利尔夫人明显有问题,该隐却在她面前提起了那位十年前的女仆,并点出她能认出凶手,未必没有要拿她做诱饵的意思。这样的话,就不得不留意对方的安全问题了。 该隐微微挑了一下眉,他其实是想自己去女仆那边的,但玛利尔夫人要把消息传出去,凶手还要查女仆的地址,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事,再说也有利夫跟着,所以他才放心先去找凡多姆海恩。现在神田把事情揽过去,就更好了。 但他却丝毫也没有轻松的感觉。 之前他问过小樱,是不是跟“恶魔”有关,她说并不确定。可是看着黑色教团的人这么慎重,他免不了也跟着认真起来。 恶魔啊…… 在蝴蝶馆那天晚上看到的怪物……他真是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作者有话要说:改个小细节。 第127章 你说……他这次会不会来? 凡多姆海恩伯爵的住处只是一幢普通的二层小楼,看起来比该隐家要寒酸得多。 “这里只是他在伦敦的落脚处而已,真正的府邸其实在乡下,据说是个很大的庄园,但我并没有去过。”该隐解释。 他跟这位小伯爵,真是不熟。或者说,他其实跟绝大部分的贵族,都称不上有什么交情。在这个圈子里,他就是一个徒有爵位的异类。 小樱点点头。 两人上前敲门。 来应门的是个肤色偏黑的亚裔少年,穿着一身充满异域风情的白色小褂和灯笼裤,带着浓重的口音,问:“你们是谁?有什么事?” 该隐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又把记着地址的小纸条拿出来看了一眼,才道:“我是该隐·c·哈利斯伯爵,我们来拜访凡多姆海恩伯爵。” “夏尔不在。”异域风情少年这么说着,还是把该隐他们请了进去。 “那请问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这个可真不好说。”那少年皱了一下眉,“夏尔他平常并不住在这里。” “诶?他不是来了伦敦吗?”该隐有点意外,明明那天的晚宴还见过,又听说他在查小孩失踪的案件,难道这么快就回去了? “来倒是来过,但并没有在这里住呢。”少年回答,“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来。” 难道真的直接住在马戏团了吗?小樱想,这位小伯爵……做起事来倒也出乎意料的认真呢。 从凡多姆海恩伯爵家出来,天色已经不早,如果再去郊区的马戏团的话,晚上也不知能不能赶得回来。 小樱想了想,还是先去丝里德·爱儿家跟亚连他们汇合。 当年的女仆现在已经是个中年家庭主妇,但对当年的事,还是记忆犹新。 “……根本没办法忘记,那种惨剧。不过要我说,全是他们罪有应得。”丝里德说。 当年的俱乐部,由菲斯顿佛牵头,不知从哪里找来许多十岁左右的漂亮女孩,作为女仆的她即使被禁止靠近那个房间,也时常会听到她们的哭泣和哀嚎。 “有一个孩子,特别喜欢唱亚瑟王的布丁之歌。每次他们也都会让我准备黑枣布丁。但是,那一天,孩子的哭泣声,突然变成了男人的惨叫。接二连三,不停的有人惨叫,全是俱乐部的绅士老爷们的声音。我觉得情况不对,才冲了进去。” “简直就是人间地狱。所有人都死了,肚子被剖开,地上全是血,那个孩子就浑身是血地趴在那里,咬着那个人的肠子……”丝里德打了个寒颤,说不下去了。 小樱也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报纸上只说了剖腹,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细节。 那孩子心里的恨是有多重,才会杀了人不够,还要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该隐问:“当时确定没有其它人在场了吗?” “没有。那个房间只有一扇门,我就在外面,那个孩子被带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其它人出入了。” “但那个孩子,也只有十岁吧?她能杀掉那么多成年男人吗?” “按常理来说,也许的确不可能吧。”丝里德耸耸肩,“但我觉得,那大概就是他们的报应。” 比起报应……小樱转向亚连,问:“你觉得这会跟恶魔有关吗?” 亚连摇了摇头,“目前我也说不准。但如果凶手今天晚上真的会上当的话,应该就可以看出来了。” 不管是多么善于伪装的恶魔,也瞒不过他那只被诅咒的眼睛。 说到这个,小樱突然想起一件事,“说起来,你也见过凡多姆海恩伯爵的那个执事了。威廉说他是个真正的恶魔,你当时有看出什么来吗?” 亚连讪笑着挠了挠头,“啊……那个,我是可以看见恶魔的本体……但原生的恶魔以前真是没有接触过,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又或者,他那个样子,就是本体?” 如果那就是原生恶魔的本体的话……比起那些球型的怪物,真是不知道要美型多少倍啊。 小樱想想威廉对恶魔的评价,突然觉得似乎也可以理解。 外形俊美,才更容易诱骗人类交易灵魂吧? 夜色降临。 丝里德被安排去了别的地方暂住,汉克在那边保护她。 小樱和该隐留在丝里德的房间,亚连在外面策应。 这样的布置,今天晚上只要有人来,不管是不是恶魔,都绝对插翅难飞。 小樱躺在床上,假装是丝里德,该隐就坐在床幔后面的椅子上。 “小樱。”该隐突然叫了一声。 小樱侧头看过去。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淡淡的月光从特意开着的窗户漫进来,藏在阴影里的该隐看起来有点幽暗不明。 “我有点紧张。”他说。 明明是他放下的诱饵,他现在却说紧张。小樱想,大概是上一次他设下圈套,却看到了一只恶魔,让他留下了心理阴影吧。 “不用害怕。”她轻声安抚,“有我在呢。何况还有亚连,不要看他年纪小,他可是驱魔师元帅的徒弟,而且自己也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驱魔师了呢……” “不,我并不是……”该隐很勉强地笑了笑,又犹豫了一会,才道,“上次有恶魔出现的地方,那个男人也出现了,你说……他这次会不会来?” 他说的那个男人,是指他的父亲。 小樱这才意识到,该隐对这件事的热心,不单是因为自己牵涉其中,更是抱着这样的……应该说是希望? 小樱记得他从疗养院回来时,说起自己父亲的那种咬牙切齿,但也许他心底对父亲的情感,远比单纯的痛恨要复杂得多。 “我是一个被诅咒的人,根本不应该出生。”该隐轻轻说,“我小的时候,被关自家的庄园里。如果不是还有几个家庭教师,我几乎要以为那就是全世界。仆人们都不会看我,也不会跟我说话,那个时候……我最希望的事,就是能见到父亲。哪怕他每次都会打我,哪怕他每次都说都是你的错……但那至少证明,我是真实存在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 但是越平静,就越显出一种令人绝望的孤独。 小樱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凉,微微颤抖。 “我很怕他。但还是忍不住想见他。我恨他操纵别人的人生,玩弄别人的感情,践踏别人的尊严,但……知道他一直在暗中注视我,心底却还是隐隐有一点高兴……”该隐顿了顿,用一种寻求赞同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我觉得,他还是爱我的,不是吗?” 小樱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但如果她有儿子,她绝对不会让他这样。 父母的爱……不该是这样的。 如果她…… 她的阿勉…… 这真是一个不该想的问题。 小樱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刺痛,正想说点什么,就突然听到窗户外面一声轻响。 ——有人来了。 凡多姆海恩伯爵的住处只是一幢普通的二层小楼,看起来比该隐家要寒酸得多。 “这里只是他在伦敦的落脚处而已,真正的府邸其实在乡下,据说是个很大的庄园,但我并没有去过。”该隐解释。 他跟这位小伯爵,真是不熟。或者说,他其实跟绝大部分的贵族,都称不上有什么交情。在这个圈子里,他就是一个徒有爵位的异类。 小樱点点头。 两人上前敲门。 来应门的是个肤色偏黑的亚裔少年,穿着一身充满异域风情的白色小褂和灯笼裤,带着浓重的口音,问:“你们是谁?有什么事?” 该隐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又把记着地址的小纸条拿出来看了一眼,才道:“我是该隐·c·哈利斯伯爵,我们来拜访凡多姆海恩伯爵。” “夏尔不在。”异域风情少年这么说着,还是把该隐他们请了进去。 “那请问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这个可真不好说。”那少年皱了一下眉,“夏尔他平常并不住在这里。” “诶?他不是来了伦敦吗?”该隐有点意外,明明那天的晚宴还见过,又听说他在查小孩失踪的案件,难道这么快就回去了? “来倒是来过,但并没有在这里住呢。”少年回答,“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来。” 难道真的直接住在马戏团了吗?小樱想,这位小伯爵……做起事来倒也出乎意料的认真呢。 从凡多姆海恩伯爵家出来,天色已经不早,如果再去郊区的马戏团的话,晚上也不知能不能赶得回来。 小樱想了想,还是先去丝里德·爱儿家跟亚连他们汇合。 当年的女仆现在已经是个中年家庭主妇,但对当年的事,还是记忆犹新。 “……根本没办法忘记,那种惨剧。不过要我说,全是他们罪有应得。”丝里德说。 当年的俱乐部,由菲斯顿佛牵头,不知从哪里找来许多十岁左右的漂亮女孩,作为女仆的她即使被禁止靠近那个房间,也时常会听到她们的哭泣和哀嚎。 “有一个孩子,特别喜欢唱亚瑟王的布丁之歌。每次他们也都会让我准备黑枣布丁。但是,那一天,孩子的哭泣声,突然变成了男人的惨叫。接二连三,不停的有人惨叫,全是俱乐部的绅士老爷们的声音。我觉得情况不对,才冲了进去。” “简直就是人间地狱。所有人都死了,肚子被剖开,地上全是血,那个孩子就浑身是血地趴在那里,咬着那个人的肠子……”丝里德打了个寒颤,说不下去了。 小樱也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报纸上只说了剖腹,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细节。 那孩子心里的恨是有多重,才会杀了人不够,还要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该隐问:“当时确定没有其它人在场了吗?” “没有。那个房间只有一扇门,我就在外面,那个孩子被带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其它人出入了。” “但那个孩子,也只有十岁吧?她能杀掉那么多成年男人吗?” “按常理来说,也许的确不可能吧。”丝里德耸耸肩,“但我觉得,那大概就是他们的报应。” 比起报应……小樱转向亚连,问:“你觉得这会跟恶魔有关吗?” 亚连摇了摇头,“目前我也说不准。但如果凶手今天晚上真的会上当的话,应该就可以看出来了。” 不管是多么善于伪装的恶魔,也瞒不过他那只被诅咒的眼睛。 说到这个,小樱突然想起一件事,“说起来,你也见过凡多姆海恩伯爵的那个执事了。威廉说他是个真正的恶魔,你当时有看出什么来吗?” 亚连讪笑着挠了挠头,“啊……那个,我是可以看见恶魔的本体……但原生的恶魔以前真是没有接触过,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又或者,他那个样子,就是本体?” 如果那就是原生恶魔的本体的话……比起那些球型的怪物,真是不知道要美型多少倍啊。 小樱想想威廉对恶魔的评价,突然觉得似乎也可以理解。 外形俊美,才更容易诱骗人类交易灵魂吧? 夜色降临。 丝里德被安排去了别的地方暂住,汉克在那边保护她。 小樱和该隐留在丝里德的房间,亚连在外面策应。 这样的布置,今天晚上只要有人来,不管是不是恶魔,都绝对插翅难飞。 小樱躺在床上,假装是丝里德,该隐就坐在床幔后面的椅子上。 “小樱。”该隐突然叫了一声。 小樱侧头看过去。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淡淡的月光从特意开着的窗户漫进来,藏在阴影里的该隐看起来有点幽暗不明。 “我有点紧张。”他说。 明明是他放下的诱饵,他现在却说紧张。小樱想,大概是上一次他设下圈套,却看到了一只恶魔,让他留下了心理阴影吧。 “不用害怕。”她轻声安抚,“有我在呢。何况还有亚连,不要看他年纪小,他可是驱魔师元帅的徒弟,而且自己也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驱魔师了呢……” “不,我并不是……”该隐很勉强地笑了笑,又犹豫了一会,才道,“上次有恶魔出现的地方,那个男人也出现了,你说……他这次会不会来?” 他说的那个男人,是指他的父亲。 小樱这才意识到,该隐对这件事的热心,不单是因为自己牵涉其中,更是抱着这样的……应该说是希望? 小樱记得他从疗养院回来时,说起自己父亲的那种咬牙切齿,但也许他心底对父亲的情感,远比单纯的痛恨要复杂得多。 “我是一个被诅咒的人,根本不应该出生。”该隐轻轻说,“我小的时候,被关自家的庄园里。如果不是还有几个家庭教师,我几乎要以为那就是全世界。仆人们都不会看我,也不会跟我说话,那个时候……我最希望的事,就是能见到父亲。哪怕他每次都会打我,哪怕他每次都说都是你的错……但那至少证明,我是真实存在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 但是越平静,就越显出一种令人绝望的孤独。 小樱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凉,微微颤抖。 “我很怕他。但还是忍不住想见他。我恨他操纵别人的人生,玩弄别人的感情,践踏别人的尊严,但……知道他一直在暗中注视我,心底却还是隐隐有一点高兴……”该隐顿了顿,用一种寻求赞同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我觉得,他还是爱我的,不是吗?” 小樱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但如果她有儿子,她绝对不会让他这样。 父母的爱……不该是这样的。 如果她…… 她的阿勉…… 这真是一个不该想的问题。 小樱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刺痛,正想说点什么,就突然听到窗户外面一声轻响。 ——有人来了。 第128章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夜风吹开了窗帘,一条人影从窗户跃进来,口里哼着那支布丁之歌,直扑床前。 动作虽然凶猛,但却明显没什么功夫,只是一个普通人。 小樱三两下就将他制服。 该隐开了灯。 “果然是你,”他冷冷地看着被小樱按在床上的人,“玛利尔先生。” 没错,来人虽然穿着长裙,一头银色长发,却是一名男性。 该隐说“果然”,小樱却有点意外,“玛利尔先生是想为玛利尔夫人报仇吗?那为什么又要嫁祸给她?” “不,你错了。”该隐走过来,摘掉了玛利尔先生的假发,又拉开他的领口,“当年幸存下来的‘小女孩’,不是玛利尔夫人,而是他本人。” 玛利尔先生皮肤白净,锁骨附近那个□□造成的印记看起来格外醒目——跟之前那张照片上的位置,一模一样。 小樱睁大了眼,“说是小女孩……竟然……” 该隐嘴角挑起一抹嘲讽,“贵族老爷们的玩法,你不知道的事还多呢。” 听他这么说,被按在床上的玛利尔先生就笑起来,一面笑,一面流出眼泪,“可不是吗?那些贵族,那些绅士……呵呵,他们让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戴上假发,穿上洋装……折磨他们,玩弄他们,还会以想出新玩法为荣……” “有一天,他们说,来玩个新游戏吧。” “这孩子最喜欢吃黑枣布丁,就把药放在布丁里让他吃,慢慢的上了瘾,然后一下子断掉。” “在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吃到布丁的孩子面前,把香甜的黑枣布丁一口一口吃掉,他会怎么样呢?” “想吃布丁吗?想吃吗?” “没有了哦,都被我们吃掉了哦。” “想吃吗?都已经到我们的肚子里啦。” “哈哈哈哈……” 玛利尔先生模仿着那些人说的话,大笑起来,形如癫狂。 小樱大致可以猜到后来发生的事情。 已经被毒瘾控制的孩子,在那种情况下,会发狂也不会让人意外,怪不得女仆进去后会看到那样一副地狱般的场景。 “其实我本来已经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被人送到了孤儿院,后来又被人收养,平安地长大,后来还娶了葛拉迪斯……真是过得心满意足。”玛利尔先生长长吐了口气,垂下眼来,“可惜,后来有一天,我偶然碰上了美乐蒂——以前那帮人里的一个。他用以前的事威胁我,我不能让葛拉迪斯知道我那么肮脏的过去……只能服从他……我在葛拉迪斯的牛奶里下了安眠药,然后悄悄去见美乐蒂。” “结果……他依然让我戴上假发……穿上洋装……说你还是最适合这样啦,你是不是也很怀念?他还在我耳边唱亚瑟王的布丁之歌……失去的记忆……沉睡的野兽……在那一刻全被他唤醒了。我杀了他,后来又杀了同样是漏网之鱼的卢德。” 玛利尔先生交代着自己的事情,一点都没有要抵赖的意思,表情里甚至还有几分解脱。 “说得那么可怜,不过是想博人同情吧。”该隐冷笑了一声,“就算你杀美乐蒂和卢德是为了报仇,那艾布尔呢?今天晚上呢?” 他可是差点要被怀疑是凶手的人,对玛利尔毫无好感。 “那个男的纠缠我的妻子,难道不该死?”玛利尔先生的态度强硬起来,“我好不容易才有现在美满的生活,我爱葛拉迪斯,所有破坏我的生活的事我都不会允许,为了不让葛拉迪斯知道这些事,我可以杀死任何人。” 他幼时的遭遇也许的确可怜,但现在这样的玛利尔先生,实在让人同情不起来,小樱也忍不住皱起眉,“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都是一个杀人凶手。” “拉……拉德克里夫……” 颤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玛利尔先生跳起来,“葛拉迪斯?你怎么会在这里?” 玛利尔夫人站在门口,捂着唇,双目垂泪,一脸的不敢置信,“为什么会这样?你真的……杀了那么多人?” “葛拉迪斯……我……”玛利尔先生向她伸出手。 “不!”玛利尔夫人尖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等等,我最不想让你看到的,就是我从前的生活和现在的样子。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 “可是,你竟然……”玛利尔夫人浑身都在发抖,从看到那个烙印开始,她心里就有某种猜测,但现在猜测变成事实,却依然让她无法接受。 “我真傻……其实我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有被爱的资格吧……” 玛利尔先生流着泪说完这句话,手里的刀一挥,就割断了自己的咽喉。 对待自己,他的动作同样凶猛,甚至连小樱都没有反应过来。 刀是他自己带的来,本来小樱制服他的时候,就掉在床上。双方的实刀差距太大,她也就没有注意。他之前一直很配合,玛利尔夫人又来得突然,小樱一时不防就让他跳起来了。没想到他那时竟然就把刀拿到了手里。 大概,从看到玛利尔夫人出现在这里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没想再活吧。 “不要!拉德克里夫!”玛利尔夫人惊叫着抱住他倒下去的身体。 小樱却似乎看到了一点别的东西。 有一格一格连在一起的画面,好像照相的胶卷一样,从玛利尔先生的身上冒出来。仔细看的话,还能从那一格格的画面里看到不同年龄的玛利尔先生。 这是……他的记忆? 小樱突然想起威廉跟她说过的这边的死神的工作方式,跟该隐交待一声,直接就从窗户跳了出去,顺着“胶卷”消失的方向看去。 果然在不远处的楼顶看到了一身黑西装的威廉。 威廉扫了她一眼,微微皱了一下眉,但并没有说话,默默等着手里的“胶卷”过完,然后一挥园艺剪,咔嚓剪断,另一只手的笔记本一合,转身就要走。 “等等。”小樱连忙跟上去,“你这就……完事了?” 这种废话,威廉根本都懒得回答。 小樱又问:“你要去哪?” “还有工作。”威廉说。 “还有人要死?”小樱问完了,自己就觉得自己又说了废话,伦敦这么大的城市,每天有人生老病死简直太正常了。 威廉看她的表情简直已经好像看白痴一样了。 小樱只能闭了嘴,只默默地跟着他。 好在威廉也没有拒绝,领着她到了下一个死亡现场。 时间掐得很准。 正在对方咽气的前一刻。 那是一个身着巡警制服的男人,倒在一个巷子里,身上插着好几把短刀。 小樱微微眯起眼,她觉得短刀的样子好像有点眼熟。 威廉打开了他的笔记本,倒在地上的巡警身上也飘起了各种画面连起来的“胶卷”。 画面飞快地变化着,短短数秒就几乎囊括了巡警的一生。 小樱留意到最后几格,是他追着一个几岁的小女孩跑进这个巷子。 而现场,根本就没有任何其它人在。 “等等!”她不由得叫了一声,想把那画面倒回去看个究竟。 然而这时威廉已经手起刀落。 “咔嚓”一声,什么都没有了。 小樱睁大了眼,“他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跟那些失踪的小孩有关?他是不是看到了凶手?” 威廉用园艺剪轻轻一推自己的眼镜,冷冷瞟了她一眼,“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樱被噎了一下,“呃?” 威廉的音调一点变化都没有,“我们不管活人的事情。” ……全世界的死神,都奉行这一条准则。 可是…… 可是…… 小樱伸手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总觉得这里……还有什么,会在各种莫名其妙的时刻跳一跳的样子。 夜风吹开了窗帘,一条人影从窗户跃进来,口里哼着那支布丁之歌,直扑床前。 动作虽然凶猛,但却明显没什么功夫,只是一个普通人。 小樱三两下就将他制服。 该隐开了灯。 “果然是你,”他冷冷地看着被小樱按在床上的人,“玛利尔先生。” 没错,来人虽然穿着长裙,一头银色长发,却是一名男性。 该隐说“果然”,小樱却有点意外,“玛利尔先生是想为玛利尔夫人报仇吗?那为什么又要嫁祸给她?” “不,你错了。”该隐走过来,摘掉了玛利尔先生的假发,又拉开他的领口,“当年幸存下来的‘小女孩’,不是玛利尔夫人,而是他本人。” 玛利尔先生皮肤白净,锁骨附近那个□□造成的印记看起来格外醒目——跟之前那张照片上的位置,一模一样。 小樱睁大了眼,“说是小女孩……竟然……” 该隐嘴角挑起一抹嘲讽,“贵族老爷们的玩法,你不知道的事还多呢。” 听他这么说,被按在床上的玛利尔先生就笑起来,一面笑,一面流出眼泪,“可不是吗?那些贵族,那些绅士……呵呵,他们让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戴上假发,穿上洋装……折磨他们,玩弄他们,还会以想出新玩法为荣……” “有一天,他们说,来玩个新游戏吧。” “这孩子最喜欢吃黑枣布丁,就把药放在布丁里让他吃,慢慢的上了瘾,然后一下子断掉。” “在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吃到布丁的孩子面前,把香甜的黑枣布丁一口一口吃掉,他会怎么样呢?” “想吃布丁吗?想吃吗?” “没有了哦,都被我们吃掉了哦。” “想吃吗?都已经到我们的肚子里啦。” “哈哈哈哈……” 玛利尔先生模仿着那些人说的话,大笑起来,形如癫狂。 小樱大致可以猜到后来发生的事情。 已经被毒瘾控制的孩子,在那种情况下,会发狂也不会让人意外,怪不得女仆进去后会看到那样一副地狱般的场景。 “其实我本来已经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被人送到了孤儿院,后来又被人收养,平安地长大,后来还娶了葛拉迪斯……真是过得心满意足。”玛利尔先生长长吐了口气,垂下眼来,“可惜,后来有一天,我偶然碰上了美乐蒂——以前那帮人里的一个。他用以前的事威胁我,我不能让葛拉迪斯知道我那么肮脏的过去……只能服从他……我在葛拉迪斯的牛奶里下了安眠药,然后悄悄去见美乐蒂。” “结果……他依然让我戴上假发……穿上洋装……说你还是最适合这样啦,你是不是也很怀念?他还在我耳边唱亚瑟王的布丁之歌……失去的记忆……沉睡的野兽……在那一刻全被他唤醒了。我杀了他,后来又杀了同样是漏网之鱼的卢德。” 玛利尔先生交代着自己的事情,一点都没有要抵赖的意思,表情里甚至还有几分解脱。 “说得那么可怜,不过是想博人同情吧。”该隐冷笑了一声,“就算你杀美乐蒂和卢德是为了报仇,那艾布尔呢?今天晚上呢?” 他可是差点要被怀疑是凶手的人,对玛利尔毫无好感。 “那个男的纠缠我的妻子,难道不该死?”玛利尔先生的态度强硬起来,“我好不容易才有现在美满的生活,我爱葛拉迪斯,所有破坏我的生活的事我都不会允许,为了不让葛拉迪斯知道这些事,我可以杀死任何人。” 他幼时的遭遇也许的确可怜,但现在这样的玛利尔先生,实在让人同情不起来,小樱也忍不住皱起眉,“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都是一个杀人凶手。” “拉……拉德克里夫……” 颤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玛利尔先生跳起来,“葛拉迪斯?你怎么会在这里?” 玛利尔夫人站在门口,捂着唇,双目垂泪,一脸的不敢置信,“为什么会这样?你真的……杀了那么多人?” “葛拉迪斯……我……”玛利尔先生向她伸出手。 “不!”玛利尔夫人尖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等等,我最不想让你看到的,就是我从前的生活和现在的样子。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 “可是,你竟然……”玛利尔夫人浑身都在发抖,从看到那个烙印开始,她心里就有某种猜测,但现在猜测变成事实,却依然让她无法接受。 “我真傻……其实我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有被爱的资格吧……” 玛利尔先生流着泪说完这句话,手里的刀一挥,就割断了自己的咽喉。 对待自己,他的动作同样凶猛,甚至连小樱都没有反应过来。 刀是他自己带的来,本来小樱制服他的时候,就掉在床上。双方的实刀差距太大,她也就没有注意。他之前一直很配合,玛利尔夫人又来得突然,小樱一时不防就让他跳起来了。没想到他那时竟然就把刀拿到了手里。 大概,从看到玛利尔夫人出现在这里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没想再活吧。 “不要!拉德克里夫!”玛利尔夫人惊叫着抱住他倒下去的身体。 小樱却似乎看到了一点别的东西。 有一格一格连在一起的画面,好像照相的胶卷一样,从玛利尔先生的身上冒出来。仔细看的话,还能从那一格格的画面里看到不同年龄的玛利尔先生。 这是……他的记忆? 小樱突然想起威廉跟她说过的这边的死神的工作方式,跟该隐交待一声,直接就从窗户跳了出去,顺着“胶卷”消失的方向看去。 果然在不远处的楼顶看到了一身黑西装的威廉。 威廉扫了她一眼,微微皱了一下眉,但并没有说话,默默等着手里的“胶卷”过完,然后一挥园艺剪,咔嚓剪断,另一只手的笔记本一合,转身就要走。 “等等。”小樱连忙跟上去,“你这就……完事了?” 这种废话,威廉根本都懒得回答。 小樱又问:“你要去哪?” “还有工作。”威廉说。 “还有人要死?”小樱问完了,自己就觉得自己又说了废话,伦敦这么大的城市,每天有人生老病死简直太正常了。 威廉看她的表情简直已经好像看白痴一样了。 小樱只能闭了嘴,只默默地跟着他。 好在威廉也没有拒绝,领着她到了下一个死亡现场。 时间掐得很准。 正在对方咽气的前一刻。 那是一个身着巡警制服的男人,倒在一个巷子里,身上插着好几把短刀。 小樱微微眯起眼,她觉得短刀的样子好像有点眼熟。 威廉打开了他的笔记本,倒在地上的巡警身上也飘起了各种画面连起来的“胶卷”。 画面飞快地变化着,短短数秒就几乎囊括了巡警的一生。 小樱留意到最后几格,是他追着一个几岁的小女孩跑进这个巷子。 而现场,根本就没有任何其它人在。 “等等!”她不由得叫了一声,想把那画面倒回去看个究竟。 然而这时威廉已经手起刀落。 “咔嚓”一声,什么都没有了。 小樱睁大了眼,“他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跟那些失踪的小孩有关?他是不是看到了凶手?” 威廉用园艺剪轻轻一推自己的眼镜,冷冷瞟了她一眼,“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樱被噎了一下,“呃?” 威廉的音调一点变化都没有,“我们不管活人的事情。” ……全世界的死神,都奉行这一条准则。 可是…… 可是…… 小樱伸手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总觉得这里……还有什么,会在各种莫名其妙的时刻跳一跳的样子。 第129章 “你来找谁?” 大家都很明显地觉察出了小樱的情绪低落。乐+文+. 亚连觉得可能是行动失败的原因,他们花了那么多时间,结果并没有发现恶魔也没有圣洁出现,只是单纯的杀人案而已。 他安慰小樱道:“至少也不是一无所获啊,能找出杀人的真凶也不错啦。不是恶魔我们还要松一口气呢,不然破坏力可就大了。” 神田则直接问:“事情还没有结束,你是现在要退出吗?” 小樱并不是黑色教团的人,她跟过来本身也只是为了“学习”,她不想再参与这事他也没意见,只是要再考虑一下人力分配罢了。 小樱就像突然被惊醒。 她……又钻了牛角尖。 她因为这种“放逐”的不甘心而想认真做点事,又因为威廉的话,觉得自己做的事背离了死神的准则,因而矛盾纠结。 神田问得毫不客气,却像是一把利剑劈开了她的纠结。 退出? 不。 半路退出和“被退出”的事,她都已经做得太多了。 她再也不想那样。 要说准则……她违背得还少吗? 既然已经在做,那就做完它。 “不。”小樱说着,站了起来,“我再去诺亚马戏团看看。” 马戏团白天没有演出,但看起来还是热热闹闹忙忙碌碌。 马戏团的新人们都集中在一个大帐篷里练习,练习项目五花八门,走钢丝,滚球,扔飞刀……各种上演过或者没上演杂技,所以这种的时候本来是不能让外人进去的,但是美女么,总会得到那么一点便利。 小樱付出几个微笑,就得到了在帐篷里旁观等候的特权。 威廉用他的园艺剪维持着平衡,站在高高的钢丝上。他扫了小樱一眼,但并没有什么表示,依然保持着稳定的速度,继续步伐优雅地向对面的平台走去。 小樱也看到了凡多姆海恩家那位恶魔执事,黑发红眼的俊美男子这时正用双腿勾着挂在帐篷穹顶上的秋千荡来荡去,而他的“主人”正在对面的秋千台上犹豫不决。 “樱小姐。” 小樱回过头,看向正跟她打招呼的人。 正是那位前园丁缇奇。 他果然已经被包装一新。 脸上的胡子已经剃得干干净净,头发也向后梳得整整齐齐,穿了很标准的衬衫马甲黑礼服,如果不是还戴着那副厚厚的黑框眼镜,小樱几乎要认不出来。 “缇奇先生。”小樱笑着点了点头,“您这身打扮可真精神。” “哎呀,你比较喜欢我这个样子吗?”缇奇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拉了拉自己的衣角,又顺了顺头发,“你觉得,我再戴一顶高筒礼帽会不会更好?” 他快乐的样子就好像有一种奇异的感染力,小樱也忍不住跟着轻松起来,指指他的眼镜,学着他的语气道:“我觉得,你换一副眼镜也许会更好。” “这可不行。”缇奇说。 “换别的眼镜你会看不清楚么?” “那倒不是。” “那为什么?” “万一有太多人为我着迷了怎么办?” 小樱愣了一下,然后就噗哧笑出声来,比起园丁,他果然更适合马戏团吧,这才几天就已经能够这么自然地说出这种浮夸自恋的话来。 缇奇看着她笑,还是乐呵呵的样子,然后伸出手,缓缓把自己的眼镜往上推了推,架到了额头上。 小樱又愣了愣。 原来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眼尾长而微微上挑,乌黑的瞳仁带着笑,流光溢彩。 左眼下方还有一颗小痣,既俏皮,又似有几分魅惑。 小樱突然觉得,他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的长相其实十分英俊,以前那个随便邋遢的园丁还看不出什么,只要稍微一打扮,即使是放在该隐带她去的那种上流社会的宴会里,也算是十分出众的,会有人着迷一点也不奇怪。 缇奇似乎很满意小樱的反应,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樱小姐今天是来找我的吗?” “啊,其实……” 小樱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咳嗽。 她抬起眼,见威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钢丝上下来了,正站在缇奇背后。 缇奇也觉察到了,扭过头去的同时,眼镜已经掉回了平常的位置,好像依然是之前那个不修边幅的青年,随手跟威廉打了个招呼,“哟,你们认识啊?” 威廉冷淡地绕过他,直接问小樱:“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威廉的思想其实很简单。 死神的职责就是收割灵魂,人类只是工作对象,恶魔是和他们争夺灵魂的敌人。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不喜欢有什么人什么事跳出规则之外。 比如这位异国来的同行,又比如她带来的那个有关人造恶魔的消息。 尤其是她昨天试图干扰他执行任务的举动。 威廉决定即使她来道歉,他也要好好教导她英国死神的规矩。 但小樱略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那什么,我今天其实并不是来找你的。” 威廉的态度昨天晚上就表达得很清楚了,小樱觉得在那种用灵魂制造的恶魔出现之前,他应该也不会参与有关失踪小孩的事,再找他也没什么意义。 威廉僵了一下。 缇奇笑起来,“樱小姐这样的美人,谁都希望是来找自己的啊。” 他似乎是想打个圆场,但威廉并不太领情,拉了小樱就要往外走。 缇奇微微皱了一下眉,伸手一拦,也没理威廉,只看向小樱,“樱小姐?” “没关系的。”小樱连忙道,“我们单独说几句。” 缇奇便把手收了回去,“有事你叫我啊。” “好的,谢谢。” 小樱向他道了谢,跟着威廉走出帐篷。 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威廉才冷冷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小樱说。 “作为一个死神,人类的真相,跟你有什么关系?” “也许是没有吧,但我还是想知道。” 小樱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十分坚定。 从龙马先生的死开始,新選组的事、平子的事、蓝染的……她已经受够了不明所以和不了了之。 也许有些事情,她的确没有彻查到底的能力,但至少自己能做的,她绝对不会再轻易放弃。 威廉看着她。 她看起来似乎跟昨天晚上有点不太一样。 威廉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只是突然意识到,她大概并不需要他的“教导”。 她也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他叹了一口气,用园艺剪扶了一下眼镜,“你来找谁?” “凡多姆海恩伯爵。”小樱说。 大家都很明显地觉察出了小樱的情绪低落。乐+文+. 亚连觉得可能是行动失败的原因,他们花了那么多时间,结果并没有发现恶魔也没有圣洁出现,只是单纯的杀人案而已。 他安慰小樱道:“至少也不是一无所获啊,能找出杀人的真凶也不错啦。不是恶魔我们还要松一口气呢,不然破坏力可就大了。” 神田则直接问:“事情还没有结束,你是现在要退出吗?” 小樱并不是黑色教团的人,她跟过来本身也只是为了“学习”,她不想再参与这事他也没意见,只是要再考虑一下人力分配罢了。 小樱就像突然被惊醒。 她……又钻了牛角尖。 她因为这种“放逐”的不甘心而想认真做点事,又因为威廉的话,觉得自己做的事背离了死神的准则,因而矛盾纠结。 神田问得毫不客气,却像是一把利剑劈开了她的纠结。 退出? 不。 半路退出和“被退出”的事,她都已经做得太多了。 她再也不想那样。 要说准则……她违背得还少吗? 既然已经在做,那就做完它。 “不。”小樱说着,站了起来,“我再去诺亚马戏团看看。” 马戏团白天没有演出,但看起来还是热热闹闹忙忙碌碌。 马戏团的新人们都集中在一个大帐篷里练习,练习项目五花八门,走钢丝,滚球,扔飞刀……各种上演过或者没上演杂技,所以这种的时候本来是不能让外人进去的,但是美女么,总会得到那么一点便利。 小樱付出几个微笑,就得到了在帐篷里旁观等候的特权。 威廉用他的园艺剪维持着平衡,站在高高的钢丝上。他扫了小樱一眼,但并没有什么表示,依然保持着稳定的速度,继续步伐优雅地向对面的平台走去。 小樱也看到了凡多姆海恩家那位恶魔执事,黑发红眼的俊美男子这时正用双腿勾着挂在帐篷穹顶上的秋千荡来荡去,而他的“主人”正在对面的秋千台上犹豫不决。 “樱小姐。” 小樱回过头,看向正跟她打招呼的人。 正是那位前园丁缇奇。 他果然已经被包装一新。 脸上的胡子已经剃得干干净净,头发也向后梳得整整齐齐,穿了很标准的衬衫马甲黑礼服,如果不是还戴着那副厚厚的黑框眼镜,小樱几乎要认不出来。 “缇奇先生。”小樱笑着点了点头,“您这身打扮可真精神。” “哎呀,你比较喜欢我这个样子吗?”缇奇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拉了拉自己的衣角,又顺了顺头发,“你觉得,我再戴一顶高筒礼帽会不会更好?” 他快乐的样子就好像有一种奇异的感染力,小樱也忍不住跟着轻松起来,指指他的眼镜,学着他的语气道:“我觉得,你换一副眼镜也许会更好。” “这可不行。”缇奇说。 “换别的眼镜你会看不清楚么?” “那倒不是。” “那为什么?” “万一有太多人为我着迷了怎么办?” 小樱愣了一下,然后就噗哧笑出声来,比起园丁,他果然更适合马戏团吧,这才几天就已经能够这么自然地说出这种浮夸自恋的话来。 缇奇看着她笑,还是乐呵呵的样子,然后伸出手,缓缓把自己的眼镜往上推了推,架到了额头上。 小樱又愣了愣。 原来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眼尾长而微微上挑,乌黑的瞳仁带着笑,流光溢彩。 左眼下方还有一颗小痣,既俏皮,又似有几分魅惑。 小樱突然觉得,他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的长相其实十分英俊,以前那个随便邋遢的园丁还看不出什么,只要稍微一打扮,即使是放在该隐带她去的那种上流社会的宴会里,也算是十分出众的,会有人着迷一点也不奇怪。 缇奇似乎很满意小樱的反应,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樱小姐今天是来找我的吗?” “啊,其实……” 小樱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咳嗽。 她抬起眼,见威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钢丝上下来了,正站在缇奇背后。 缇奇也觉察到了,扭过头去的同时,眼镜已经掉回了平常的位置,好像依然是之前那个不修边幅的青年,随手跟威廉打了个招呼,“哟,你们认识啊?” 威廉冷淡地绕过他,直接问小樱:“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威廉的思想其实很简单。 死神的职责就是收割灵魂,人类只是工作对象,恶魔是和他们争夺灵魂的敌人。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不喜欢有什么人什么事跳出规则之外。 比如这位异国来的同行,又比如她带来的那个有关人造恶魔的消息。 尤其是她昨天试图干扰他执行任务的举动。 威廉决定即使她来道歉,他也要好好教导她英国死神的规矩。 但小樱略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那什么,我今天其实并不是来找你的。” 威廉的态度昨天晚上就表达得很清楚了,小樱觉得在那种用灵魂制造的恶魔出现之前,他应该也不会参与有关失踪小孩的事,再找他也没什么意义。 威廉僵了一下。 缇奇笑起来,“樱小姐这样的美人,谁都希望是来找自己的啊。” 他似乎是想打个圆场,但威廉并不太领情,拉了小樱就要往外走。 缇奇微微皱了一下眉,伸手一拦,也没理威廉,只看向小樱,“樱小姐?” “没关系的。”小樱连忙道,“我们单独说几句。” 缇奇便把手收了回去,“有事你叫我啊。” “好的,谢谢。” 小樱向他道了谢,跟着威廉走出帐篷。 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威廉才冷冷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小樱说。 “作为一个死神,人类的真相,跟你有什么关系?” “也许是没有吧,但我还是想知道。” 小樱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十分坚定。 从龙马先生的死开始,新選组的事、平子的事、蓝染的……她已经受够了不明所以和不了了之。 也许有些事情,她的确没有彻查到底的能力,但至少自己能做的,她绝对不会再轻易放弃。 威廉看着她。 她看起来似乎跟昨天晚上有点不太一样。 威廉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只是突然意识到,她大概并不需要他的“教导”。 她也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他叹了一口气,用园艺剪扶了一下眼镜,“你来找谁?” “凡多姆海恩伯爵。”小樱说。 第130章 当战即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1章 你是什么? .缇奇和另一个留海遮住了半张脸的少年跟他一起。 小伯爵很紧张,他的执事倒毫不在意,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没有什么,只是普通的争风吃醋而已。” joker挑了挑眉,目光从在场几个人身上滑过,他还没开口,夏尔已经红了脸,喝止恶魔执事,“胡……胡说什么!” 俊俏少年的面红耳赤,反而更让赛巴斯蒂安的说法更多了几分可信。 小樱虽然也不太高兴恶魔的自作主张,但现在这个场面,说是争风吃醋,总比让人发现他们来马戏团另有图谋,又或者是死神和恶魔的对峙来得好一点。 所以她也就很配合地微微露了点羞窘的表情。 只有威廉,依然一张冷脸,戒备地看着赛巴斯蒂安。 joker身后的蒂奇吹了声口哨,露了个暧昧的笑容。 另一个少年则上下打量着小樱,留海下面露出来的那一只眼里充满了敌意。 joker看着他们,有点无奈地摊了摊手,“虽然我能理解你们在看到这样美丽的小姐时的心情,我们也的确不会禁止团员们谈恋爱,但巡演期间,你们好歹要注意一下,可不要影响马戏团的声誉呀。” “是,是。”赛巴斯蒂安连声应着,拖着小伯爵走了,却还不忘回过头来,悄悄跟小樱眨了一下眼。 “你不要想打什么奇怪的主意!”威廉一扶眼镜,挥着自己的园艺剪跟了上去。 小樱有点无言,晚上工作的时候,明明是那么冷静自持的死神大人,怎么一碰上这个恶魔就…… 几个人瞬间都走了个干净。 joker也有点无言地叹了口气,然后微笑着向小樱行了个无可挑剔的礼,“这位美丽的小姐,我们的演出,要晚上才开始哦。” 就是在婉转地下逐客令了。 反正小樱也得到了凡多姆海恩伯爵的答复,倒也没什么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便欠身回礼,又道了个歉就准备离开。 “我送送樱小姐吧。”蒂奇却留下来,微微欠身,向小樱伸了伸手。 joker对他的自作主张有点意外,但也没有反对。 的确是有人送一送,保证这位小姐真的离开才好,不然谁知道还会生出什么乱子来? 他本来是要自己去送的,有人自告奋勇也好。 毕竟ck和smile那边,也要有人去看一看才好。 老实说,比起追逐美貌的马戏团演员的肤浅少女,还是那位莫名其妙出现,身手又好得不像话的黑发青年更让他在意。 毕竟他们可不是一般的马戏团啊。 于是joker带着另外那名少年回了帐篷,蒂奇送小樱往外走。 诺亚方舟马戏团的驻地,虽然是在城郊,但因为他们的演出大受欢迎的缘故,也有不少出租马车在附近揽客。 但蒂奇领着小樱,却绕到了旁边的树林。 小樱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远的道路和马车,又看了一眼前面的男人,皱了一下眉,悄悄用上了灵视。 下一秒就怔在那里。 英国真是个奇怪的国度。她想。她做人那一辈子加上做死神这么多年,加起来也没见过最近这么多奇怪的事。 马龙先生说得没错,人果然还是要多走走看看的。 蒂奇的灵络,又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一种颜色。 他并不是人。 小樱停下脚步,蒂奇就跟着停了下来。 他扶了扶自己的礼帽,转过身来,面对小樱。 是要摊牌了吗?小樱微微眯了一下眼,她有点拿不准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 虽然到目前为止,这个人似乎还没对她做过什么不利的事情,但从第一次在疗养院开始,很明显就是他在故意接近小樱。 一次是巧合,第二次第三次呢? 蒂奇真是因为有趣才来马戏团的吗? 但……如果是因为她,他应该会有更便利的方式,毕竟守在马戏团也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才会来。 所以,应该是这个马戏团有什么别的东西在吸引他? 他今天把小樱带进树林,是认为她的举行干扰了他? 小樱一面想着,一面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灵力,保持着随时可以出手的状态。 这时跟刚刚和赛巴斯蒂安对峙又不一样。 在这里可是什么保障都没有。 蒂奇看了一眼小樱的手,依然保持着轻松的笑容,“樱小姐不必紧张,我个人来说,对你并没有恶意。”蒂奇伸出手,食指和拇指比出一个很短的距离,“只是有这么一点点好奇。” “好奇么?”小樱也淡淡笑了笑,“我们大概彼此彼此吧。我也很好奇,蒂奇先生,你到底是什么?” “啊,这种问法可真是失礼。”蒂奇略皱了一下眉,但很快就再次笑起来,带着点魅惑的笑容,凑近小樱身边,声音低若耳语,“樱小姐刚刚和ck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哟。” 刚刚……果然是太莽撞也太显眼了吧。 小樱暗自叹了口气,她……大概是单独执行任务的经验还不够吧,京都也好,这里也好,都是一早就被人发现了,比起这样的调查,说不定她更适合简单明了的战斗吧? “为什么呢?” 蒂奇一面问着,一面伸出手像要抚摸小樱的脸。小樱疾退了一步,他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倒也并没有继续,耸了耸肩,收回手插到了自己的裤袋里,像是用这样的动作来表示自己的确没有恶意。 “为什么不远万里从遥远的东方一直追到英国,樱小姐追寻的‘恶魔’对你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吗?” 小樱看着他,反问:“你知道‘恶魔’是什么吗?” “ck?”蒂奇明显有点装糊涂,“上次在疗养院,我后来从那位老妇人那里,听完了露琪亚小姐的故事。用人类的标准来算,那位玩弄自己亲生儿子的感情,把人命当成游戏的男子,大概也可以算作恶魔吧。” “我在追寻的恶魔,既不是原生的异界生物,也不是抽象的人心恶意,而是被强行制造出来的怪物。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亡者被强行召回,禁锢在只会杀戮的机器上,不得安息,可悲又可怜的怪物。”小樱沉声道,“那样亵渎死者的灵魂,本来就是不可饶恕的事情。” “这么一说,的确很可悲。”蒂奇说着,上下打量着小樱,饶有兴味的样子,“但是,同样是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同样用着并非人类的机械义体,樱小姐你自己,到底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