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悍嫡妻》 第一章 谈判1 大宋煦宁元年,五月初。(.好看的小说) 墨菲无聊地躺在床上,脑浆挖空想了几天,终于确定这是北宋,至于皇帝赵顼,印象当中还算是北宋诸位皇帝中很有魅力的一位,王安石变法就是他搞出来的。不过好像是个短命的皇帝,模糊的记忆中,这段历史上下几位皇帝都不是长寿的。 唉~,她叹口气,这都八天了,身下的恶露还未净,令她有些烦燥不耐又不得不忍。自睁开眼便浑身绵软,只依稀瞥过一对模糊的男女身形一晃而过,落下冷冷的一句,既然活过来了,就好生将养着的话,翩然而去。 名唤墨叶墨枝的两个女子忿忿不平地嘀咕,在没良心的姑爷,良心早被狗吃了的抱怨声中又昏然睡去三天,再醒来,居然还是这个古色古香却简洁的房间。 “二少奶奶醒了?”心细的墨枝似感应到了什么,自外屋走了进来,“才沏的菊花茶喝点儿润润嗓吧。”手上端着茶盏,来到床前。心疼地看着瘦得快脱了相的自家姑娘,满脸失而复得的喜悦,没等再说出什么来眼圈又一红。 墨菲这几日好歹弄明白了一些身边事,知道她跟墨叶是陪嫁丫环,是忠的,还有一位姚嬷嬷,曾是娘的陪嫁,另外就只猜出夫家对自己不是很好。其实只要一看这屋里的摆设便知道了,岂只有些不好,分明是十分不好。虽是二房少夫人,却是梁府嫡长子的正室,这样的内室,实在太过寒酸。都说古代嫡庶分明,这样子的嫡媳,实在做得不是一般的失败。 对上墨枝心疼怜惜的眼神,虽无奈却也只好有气无力地说:“温水就好。”她一向不需要旁人的怜悯。 “是。”墨枝迟疑了一下,马上转身出去倒水。 此次姑娘九死一生后,性子大变,总在淡冷平和中令人不得不顺从她的意思去做事。再一想,换作谁,生生地被害得失去了腹中四个多月已成型的男胎,都会有所转变吧?若是她,只怕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想将那害了自己的都斩杀干净才能解恨。偏偏姑娘竟是将前尘往事一股脑的都忘了个干净。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静下心,好生地将养着身子。想到此,眼圈里的泪,终于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墨叶风风火火地一进屋,便见墨枝又在垂泪,不由吓了一大跳。“姑娘怎么了?”拧起英气的眉头看看墨枝,这丫头跟自己一样有身武艺,却总是一副多愁善感的样子。 “没事儿,”墨枝默默地抚去泪痕,微瞪了她一眼:“又叫姑娘?说你多少回了,总是死性不改。如今姑娘是梁府二少奶奶,被旁人听了去,又要找咱们麻烦了。你还嫌事不够多是怎么着?” 墨叶被她说得吐了吐舌头,“这不是在咱们院嘛……是是,我下回注意。谁让你又抹泪珠子,把我吓得就忘了改口。” 见墨枝端了杯清水欲进里屋,又开口道:“姑……二少奶奶这次醒后变了好多,我都快不认识了。” 墨枝回头使劲地瞪了她一眼:“又满嘴的胡说!咱俩自小就服侍她,怎么就不认识了?换你这会儿躺在床上,还不定成什么样了呢~” 墨叶听了,神色一黯,“那倒是。该死的梁家,这笔血债迟早要他们连本带利地还回来!”说到后面,已是柳眉倒竖,一脸的杀气了。 墨枝连忙往屋外看了看,然后沉下脸,“再胡说?没的连累了主子,你就好受了?吃一百个豆也不嫌腥。去门外看着,整日的也不知野哪儿去,一大早的就不见个影儿。一会儿看看姐儿能过来不,我见二少奶奶昨儿瞧着姐儿有些愣愣的,似不认识了一样,别提心里多酸了。总归是亲生的,常抱来陪陪也好,早些忘了……没福气的那个才好。” 墨叶听她这么一说,也蔫了,没精打采地说:“但愿吧。万一看一回想起一回,倒更不好。” 墨枝原本没想到这层,愣了下,细细的眉头蹙了起来,最终叹口气,“倒是我不如你了。得了,少奶奶口渴等着呢……你先去把我煨着的红枣小米粥取来,再剥两个红皮鸡蛋,拌上红糖,快去。”说罢,走回里屋。 墨菲闭目养神。虽然这几天一直睡了醒,醒了睡的,但这具身子才大伤过元气,极易疲倦,就算浑身的骨头都快散了,她也不得不躺着。这小月子若是做得不好,比大月子还易落下病根。 两个丫头在外间的说话声虽轻,她却听得真真切切。不知道是自己原来的本事没丢,还是这身子原本就是个耳聪目明的。 墨叶说的,她也不是没想过,却不想去装。更何况,她也不知道原主的性子。与其破绽百出,倒不如伤心过度,什么也想不起来的好。还好,这两个丫头反倒时常自找些原由为她开脱,令她觉得窝心。只是尚须再锤炼锤炼才顶用。 接过墨枝递过来的水杯,一口气喝下大半杯,突地想起脑海中的最后一幕。要营救的人质架出来后,她带着余下的小组成员在后面掩护着钻进热带丛林,向来接应的直升飞机落点跑去。身后五十米开外现了敌军追来的身影,夜猫催促着她带人先走,他掩护,结果……后心一疼,她最后的力气都用来转身,轰然倒地之时,见到的是夜猫脸上的狰狞以及不舍的矛盾…… 她将后背交给了最信任的盟友,队友,连身心都交付的……却被无情地背叛了。这种事,再不容发生。 既便意外在这里重生,一向对宋史的了解,也只限于感兴趣的岳飞秦侩梁红玉这几个名字的她,对于一无所知的环境依旧不为所惧。好在上天对自己还是眷顾的,那个最糟糕的年代还要好几十年以后才会发生,彼时自己还在不在世都是未知的,就不要杞人忧天了。再者说,谁又能知道梁红玉不是出于自己的后代之中?重生,未必只是偶然,就算只是一点妄念,也要为那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而努力。 这一切的初始,自然是要成功地建立起自己的超然地位,不再受人欺凌,就算是封建社会中最大的那个头儿,也不可以。夺回属于原主的那些东西,就算是回报吧,也代她呵护好那唯一的弟弟,替她尽到长姐的责任。 狭路相逢勇者胜,勇者相逢智者胜。她不敢欺古人的智慧,但她此时卡在狭路上,以勇搏出一条生路,自信还是有的。原主既已走上死路,她却死而复生,或许这样子诠释老天爷给的这次机会才是正解。斗狠,囊中之物也。 墨枝骇然发现自家姑娘莫名转冷后的气势竟令自己有些胆战,手臂上的绒毛都似立了起来…… 以前的姑娘,就算曾习过武,那也只是花拳绣腿,因她本心不喜欢。嫁进梁府后,更是以做贤惠合格的宗妇为最高目标,连墨叶要暗中为她出头报复那些背后下绊的人都不许。说什么大宋以文治国,她本是武夫之女,已被视为粗陋之人了,再不能行那背人之事。即便被梁家霸去皇家赏的万金陪嫁,即便被那些挂着人皮不干人事的女人们欺负得惨之又惨,她也不许自己跟墨叶动用武力维护。 可是……她真的变了。就算脸色腊黄皮包骨,那眉宇间的英气却尽透出来。这才是将门虎女,才是大将军的根苗,不是吗?姑娘眼下这气势,可比夫人当年还要霸气几分。 墨枝欣慰地想着,不自觉地眼前又模糊了…… ------题外话------ 开新坑了,笑笑在此郑重地请求亲们收藏收养。立志要做一个好的作者,笑笑这条路走得执着但笑笑有信心,承诺会越写越好,也真诚地请亲们支持着笑笑共同前行……你们是笑笑的动力源泉! 第二章 谈判2 吃过月子饭,被墨枝服侍着换了干净的棉布,墨菲才算舒服些了。[.超多好看小说]冷眼撩过那块沾着污血的棉布,心下暗暗生恨。前世虽度过了二十八个春秋却从未动过做母亲的念头,未曾想重生后,居然把女人应经历的都直接给越过去了。倒是不用自己遭那罪了,这或许也算得上是老天给的补偿吧? 墨枝身子一僵,姑娘那冰寒的气势又出现了。还好,只一瞬间就收了回去,令她暗松口气,快步将手中的东西卷成一团,走了出去。 “二少奶奶,二少奶奶……” 墨菲眉头微拧,这是姚嬷嬷的声音。她有些不喜这人,明明年纪一大把了,却还没墨枝沉稳。头一次见就品了出来,所以这几天,她尽量都让墨枝支走这人,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但这位姚嬷嬷,实话实说,却是个死忠的。 姚嬷嬷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怀里抱着昨儿才见过的那个小女娃。 “二少奶奶,您看看七姐儿……”姚嬷嬷一脸激愤,翻开女娃的衣襟。那小小的身子竟遍布青紫的印子,一看便知是被人掐的。 墨菲心尖一揪,抬眼看向女娃。水灵的眼皮还肿着,可见昨夜里哭得有多厉害了。此时那杏核般的大眼正泛着湿意,看着自己,嚅嚅地说:“丫丫不疼,丫丫不疼……” 一股热浪冲上墨菲才冰过的心。(.好看的小说) 母亲的天性,被丫丫那似劝慰的话一下子勾了出来。 墨菲伸出手,姚嬷嬷连忙把丫丫放到她怀中。一双已现鱼尾的细眼恨然地瞪着:“若不是老奴觉得不对,费了些力气把七姐儿抢了过来,还发现不了那大胆该死的奴婢竟敢如此欺主~!二少奶奶一定要为七姐儿找回公道才成啊~!” 墨枝瞪了姚嬷嬷一眼:“二少奶奶眼下这身子骨折腾得起吗?姚嬷嬷还真是光长年纪不长心~” 墨叶则冷然地靠着门框。照以往,二少奶奶也只能搂着七姐儿默默垂泪,哪会找什么公道?姚嬷嬷还真是被墨枝说对了,尽管理由不同。 “嬷嬷去把丫丫的奶娘等一干奴婢先绑了来。”墨菲静默了一会儿后,平淡地说道,“另外,墨叶去请二爷过来,不管他在做什么,务必请到。”务必那两个字,咬得狠了些。 墨叶凤眼一亮,“好嘞~!”只见门帘处一晃便没了踪影。 郝嬷嬷不可思议的惊讶掉,“姑娘……”竟忘了改口。 “嬷嬷不想为丫丫出气了?”墨菲对上她的眼。 “想,老奴这就去!”她狠狠地点点头,又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墨枝自然也吃惊不小,但依姑娘这几日的变化来看,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是不可能。上前一步,“二少奶奶请下令。”竟行了军武之礼。 墨菲看着她,柔弱的身躯里似乎也蕴含着巨大的战斗力,不次于墨叶。“你率着院里的婆子跟小丫头们看好门户。除了该抓的,就只放二爷一个进来。” 墨枝喜色难掩,“是,二少奶奶。”然后干脆地转身离开,裙底如花地泛开。 “对了,找些活血化淤的药膏来。”墨菲补了一句,听到帘外应了一声。 不多时,墨菲便听到院内有低声呜咽响起,然后便见姚嬷嬷满面红光地进来,抱拳:“姑……二少奶奶,人都带来了。” 墨菲点点头,看样子,这位姚嬷嬷也是会功夫的。真是不明白原主之前为什么要弃用,反给自己招来生死大劫。 她想了下,说:“还请嬷嬷去院里守着,还要你看顾着。” 姚嬷嬷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墨菲将那药膏的盖子拧开,凑到丫丫的鼻下,“来闻闻,香香的,要不要抹上些?” 完成任务进门的墨叶有些意外。没想到姑娘虽还冷淡,却已经有了几分慈母之意了。以前……姑娘虽疼七姐儿,却多数只是看着她自怨自艾的。不过这样子更好,省得七姐儿也跟着柔弱起来。 丫丫定定地看着她,小小的心思有些迷惑。明明是娘的脸呀,为什么感觉怪怪的?听奶娘说,娘快死了,可昨天好不容易偷跑进来见了娘,娘还是会眨眼,会说话的呀? 墨菲很想任丫丫就这么盯下去,因为她也不知道要跟这么大的孩子说什么好。以前总觉得小孩子都好麻烦的,笑得时候是挺好看的,可一哭起来就让人想揉吧揉吧塞到看不见的地方去。可这个小娃娃,却让自己心软的厉害。就只这么看着自己,就觉得脸在烧,心在跳…… “二少奶奶,二爷请来了。”墨叶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墨菲觉得这声音听上去雄赳赳气昂昂的,唇角不由自主微微翘了翘。 “娘笑了,娘笑了~”丫丫找回熟悉的感觉了,扑进墨菲的怀中,“娘,你没死,对不对?奶娘说你快死了~” 墨菲手足无措地僵住了,怀中那小小软软的身子带着奶香,扑鼻而来,似奶糖一样。迟疑着轻轻搂住她的后背,带些研究的意味,打量起笑得无比开心的小奶娃。 梁继满心不悦,猛地推开内室的门。一股浓浓的气味迎面扑上,令他几欲窒息。草药味混着淡淡的血腥,外加门窗关得死紧,压抑极了。本想直接转身就走,又想起那令人恼火的丫头还没处置。居然敢将王姨娘关在门外不许进,好大的狗胆!虽然……他也不是那么在乎那女人,但事关他的颜面,岂能不治? 压了压心头火,抬眼向床榻看去,不由微微一怔。 那看上去枯草般的女人居然似被镀了层珠光一样,连带着往日不待见的丫丫也似看上去顺眼了几分。 墨菲脸色转冷。明知那男人,正是所谓的夫君立在门口看着自己,却不想理会。因为自他一进来,丫丫便一颤,并将小脑袋埋进自己的怀中,不敢瞧他。轻轻抚了抚她那小小的单薄的背。“丫丫,咱们来玩好不好?娘给你抹上香膏,好不好?” 墨菲从没想过自己也能发出如此低柔的嗓音。不,这不是自己的,是那个孱弱的原主的。可是,那每一个字,温馨的口吻令她陌生中带了几分心酸。 梁继怔忡地看着那平淡无奇的女子,眉毛不够弯,眼睛不够大,鼻子不够小巧,唇……这真的是她吗,明明还是一样的长相,为何给自己的感觉竟是如此的不同?……心竟前所未有的咚咚地跳得异常欢快,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题外话------ 一个好的开始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依旧在这里真诚地请走过路过的亲们把笑笑……收藏包养了吧~!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章 谈判3 回过神的墨菲,轻轻地把丫丫的衣服脱了下来。门口那进来就发呆的男人居然怒哼一声:“是谁把七姐儿掐成这样的?!” 丫丫吓得直颤,死死地搂住墨菲的脖子,将小脸埋进她的颈窝。 墨菲不悦地抬眼,冷凝着那个男人。长得倒不错,面似白玉,眉若远峰,一双桃花眼下粉红的唇瓣。她在镜中看过自己,以那平凡无奇勉强称之为清秀的尊容,嫁给这样的男人,难怪不得夫心了。只是奇怪为何会两度有孕?听说,他那些美貌的侍妾可是没一个生出娃来的。曾也有滑过胎的,只是近两年,连个受孕的都没有过,她倒是唯一一个了。 这样一想,似乎那男人也有些不简单了。微眯着眼思索中的墨菲打量着他。 梁继满腔的怒火被那双含冰带霜的眼一扫,几乎瞬间熄灭。不止如此,竟还升起了几分愧疚。不自在地垂下眼后,才想起自己的本意。抬眼才欲开口,就听她淡淡地飘来一句:“人就在院里,你先去处置了再进来说话。” 就只这么淡然的一句,他竟抬脚转身走了出去。 站到屋外才反应过来,什么嘛,竟被这样打发了出来?……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呢。这样想着,不知为何,嘴角竟翘了翘,愉悦的心情似乎有些压抑不住呢。这样的她,有些强势呢~好玩多了。 墨菲看了墨叶一眼,“你去看着,为首之人务必要全家都赶出府去,从者也要尽数发派出去。这样的恶奴,不杖毙只是为丫丫积些福泽,好歹奶大了小主子。” “是,二少奶奶。”墨叶双眼放光地走了出去。 梁继听到那轻轻浅浅的声音传来后,心里有了谱。目光一扫,落在奶娘身上,冷冷地问:“七姐儿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他在表妹苗氏那儿见过她,当时不曾理会,没想到居然敢对自己的女儿下如此狠手。再怎样,那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目前唯一的一个,当初也曾期盼过的。就算是不被家族重视的女孩儿,也不容一个奴才去虐待! 奶娘原本吓得跟什么似的,可一见二爷进来后,底气便足了。她去见大妾苗氏的时候,见过几回二爷,见他不理会,以为是他纵着苗姨奶奶,这才下过几次手。昨儿被七姐儿偷跑出来,见到了二少奶奶,她就被苗姨奶奶派人训斥了几句,一时气不过,便拿小主子撒气,没想到今天居然让那个老姑婆给发现了…… 她听二爷问,抬眼看看,虽是冷着脸,却没看出别的来。心下一宽,以为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挂上卑微的笑,回道:“小孩子这般大的时候淘着呢,就算有些磕磕碰碰也不打紧的,这才能健健康康地长大……” “放肆!巧言令色!你当二爷是好糊弄的?”梁继低喝,心说表妹最近实在太过,也该提点提点了。 奶娘身子一颤,有些疑惑地再抬眼看去。那冷冷的目光中带着必杀之气,令她心头大跳,不好的预感袭上身。 “二爷,奴婢是奉了苗姨奶奶……” “来呀,把那张臭嘴堵上,重打三十大板,全家赶出府去!”梁继不待她再多说,连串地下着命令。“都堵上,没的惊了二少奶奶。余下的都重打二十大板,扣半年月例,赶去庄上。爷倒要看看,哪个还敢再欺到主子的头上去!” “是!”几个粗使婆子早备好了板子。没想到往日凡事不管的二爷也会有发火的一天,今儿倒是开了眼。 墨枝眼一眯,“二爷,奶娘适才的话,好像还未说完。” 梁继冷眼一横,“爷办事要你个奴婢来教?来呀,把这个不分主婢的也拉下去一起打~!”表妹虽需教训,却不是一个奴婢该过问的。 墨叶一听不干了,眼一瞪便要上前说话,被墨枝一拉。 墨枝不卑不亢地说:“二爷责罚,本不敢不领。只是二少奶奶原把这事交给奴婢查问。如今有二爷出面,自是不用奴婢多言,只是才听那恶奴有话未尽,怕落下那背后主使的恶人。奴婢去回禀二少奶奶一声,自会领罚。” 梁继盯着她。往日从不曾注意过这个丫环,以为跟那个唯唯诺诺又傻得一句话就能骗倒的女人是一个胚子出来的,不想是这样的伶牙俐齿。长得几分娇弱,却是朵带刺的,有意思~!嗯,丫头都变得这么厉害了,那主子呢?好生期待。 墨枝被他盯着冒火。若不是为了姑娘还得再忍耐,那双招子,这会儿就该抠出去! 一时间,院子里只闻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以及鼻腔的闷哼声。 终于,梁继转开眼,冷着脸道:“这事既由我处理,你便逾越了。念你一心护主,这次就算了,下次绝不轻饶!” 墨枝心底冷哼,但也知道今天是揪不出苗姨娘了。微微福了一福,“多谢二爷体谅,奴婢进去服侍二少奶奶了。” 墨叶也不悦地哼了一声,当下没好气地说:“奴婢也进去服侍二少奶奶了。”然后不等他应声,直接甩袖子走了进去。 梁继眉头一挑,心说对她倒都是忠心的,这点还算可心,可以原谅目无尊卑了。 但一想刚才墨叶硬请自己过来的架式,觉得还是墨枝更好些。墨叶这丫头,太冲。 回头看了眼趴了一地,被打得裙子都印上血迹的奴婢们,心里犯了嘀咕。看来自己确实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居然令下人们起了那等龌龊之心,实则该罚的是自己才是。 猛听门板被拍得震天响,这才响起门外还有位美娇娘在等,连忙往院门走去,却不忘交待了一句:“姚嬷嬷,打完板子,你就看着,把那恶奴一家赶出府去。仔细查点着,别把七姐儿的东西给捎带走。” “是,二爷放心吧。”姚嬷嬷正热血沸腾着,也没察觉到往日一听二爷的声音就犯堵的心口窝,这会儿竟没事了。 梁继才走到院门口,就听墨叶高声叫道:“二爷请留步,二少奶奶有请。” 梁继一愣,心底却有丝喜悦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也没多想,回过身就走,“是吗?……倒是我忘记了~”连他都不晓得那一丝隐现的急切,落在墨叶眼中却如恶徒一般,不禁全身紧绷,暗含杀气地紧跟了进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章 谈判4 墨菲正给丫丫穿着小衣服。(.无弹窗广告)连孩子大腿里子都有两块青紫,不由觉得刚才处置得轻了。 丫丫老实地任这个有些陌生的娘给自己穿着衣服。小小的心,感觉到娘的不悦,有些怯怯地说:“娘不生气,丫丫听话呢。” 墨菲就是对这小东西冷不起来,或许是这具身子的母女天性吧。当下将丫丫搂过来,轻轻亲了她额头一下,“丫丫乖,娘没生气。” 梁继一进来便见墨菲正亲着丫丫的一幕,一时竟有些眼热,英俊的脸也怔忡了一下,恍惚中神思跑出老远了。曾经的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期盼吧? 墨菲淡扫他一眼,“墨枝,给二爷看茶。” 墨枝应了一声,道:“二爷,我们这里的茶不是太好,您别嫌弃。” 说完出去翻出一把茶叶渣,冲了一壶,端了进来。 梁继坐下,怀揣莫名的暖意,前所未有的温柔看着母女二人。见墨菲不急着说话,只给丫丫继续穿衣服,也耐下性子等着。看得出来,她身子还是虚弱得很,连给女儿系衣带的手都是轻颤的,额头也布了层薄汗,这让他莫名有些心疼,一丝丝的抽着。 他看不透她了。虽人在眼前,却似离得好远,远到彼此似无牵连,这点认知令他觉得胸中的浊气升不上来也降不下去,梗得难受。原本也并不想与她瓜葛太深,毕竟,无关长相,而是那绵软的性子,实在令他生不出喜爱来。 可现在,依旧是那张清秀的小脸,透着淡漠与疏离,却不知为何觉得似在俯瞰着自己一样。那曾痴迷的眼神,虽也令自己不喜,却比眼下由心而发的冷漠要好得多,至少不觉如隔千山。 默默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竟差点儿没喷了出去。这哪里是不太好?分明是没有比这更次的!就算是路边的茶摊,都不会用这种东西的。 眼角一抽,目光游走,这才发现,屋子里的摆设还真是……寒酸,跟几个小妾的一比,简直天上地下。再瞄向墨菲的眼神,愧疚又浓了几分。就算真的不喜她,也是自己的正妻,先皇赐婚,正二品护国夫人的诰命之身,总要有起码的尊重才是。比起自己这个白衣之身,可不就高高在上?她眼下如此待自家,倒也不算过分。……没来由地轻叹,本想着疏离她才是对她最好的,现在看来,是错了。 墨菲任由他打量自己,直到见到愧疚之色才开了口:“今日之事,虽是偶然发现,却决不是头一次。”她顿了顿,见梁继认同地点了点头,才又继续。 “……以后,我想自己带着她,这孩子太瘦弱了。” 梁继本欲反对,以她眼下的身子怕是兼顾不上……但一转念,却轻轻地点了点头。 梁继看了看一直躲在她怀中的丫丫无语,这女儿是瘦了些,跟个小鸡仔似的。“不只她,你也得好好补补身子。我回去就让人送些山参,燕窝,不够再让人去我那儿取。” 然后有些不是心思地看看墨菲。单单就是坐在那儿,就令他有些移不开目光。似明珠出土一样,那双眼,将本还蜡黄的巴掌脸点亮了不少。 墨菲垂了眼,脸颊竟浮上少许淡淡的红润,这决不是羞的而是气的。他若再盯下去,不知自己还忍不忍得住上去踢上几脚。这厮,那桃花眼一刻不泛滥就板不住的吗? 她将心思转开,继续说:“如此便多谢二爷了。静养期间,请二爷吩咐不许人来打扰,不知可否?” “好。”梁继顺口答应后才回过味来。他并不是真的放浪,不学无术之人,心智自认也算坚定,怎就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疑惑地又看了看她,莫不是这回被害得狠了,想反击了?听到滑下的是成了型的男胎,他也恼火,发了好一顿脾气。那可是嫡子,是他唯一允许可以生下来的孩子!虽他至今没明白那夜为何又发了痴魔地要了她的身子。真的是酒后乱性吗? “暂时就这些了,多谢二爷体谅。墨枝送送二爷。”墨菲松了口气。 这身子是得好好养养了,才这么会儿都有些吃不消了。只是最初浅的催眠术,就差点儿支撑不住了。还好,看上去他并未起疑。 梁继也觉得应该走了,回头又看了一眼,见那个女人已经满脸倦意地躺下了,却还是用胳臂护着丫丫,不由心头一软,这几年是亏欠她们母女良多。罢了,能护就多护着些吧,虽然这桩婚事不由自己。 不知不觉中,墨菲睡了过去。 醒来时,丫丫还在,安静地跟墨枝学着翻绳。小手还不够灵活,小脸纠结着,却抿紧小嘴,不肯放弃地翻着。 墨菲一时瞧得失了神。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子吧?学不会什么就一遍一遍地练也不肯休息。所以进了警官学校后,她的技能测验都是a,那是用超出其他学员几倍的汗水磨砺出来的。再后来,为了替父亲还债,不得不放弃心爱的职业,连毕业证都没领到,就义无反顾地投身雇佣军之列,只因为那条道来钱快,不然她只有卖身了。不一样的职业,一样的努力,她很快就闯出名头,在这片男人的天地中开辟出属于自己的半边天。……往事不堪回首…… “娘醒了,娘醒了~”丫丫敏感地觉察到什么,回头看到娘正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有些胆怯,但还是手足并用地爬了过去,扑进娘的怀。她不要再离开娘,现在的娘,她更喜欢,因为她不会搂着自己哭。要知道娘每次一哭,她都觉得是自己的错。 墨菲暗叹,以后这小人就得跟着自己了。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那个耐心教养这么小的孩子。不过既然占了人家的身体,总得做些什么。再说,目前为止,丫丫小朋友还是蛮懂事的,应该说乖巧得令人心里泛酸。 姚嬷嬷一脸喜色地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好大的一个包裹,身上还背着一个。 “嬷嬷,你这是……”墨叶赶紧上前接过沉的那个,放到桌子上。 “这些都是七姐儿的,我都收拾过来了。反正以后也不去那院子了,留下也是给那手脚不干净的狗东西们顺走。”姚嬷嬷转眼,笑眯眯的看着丫丫,“七姐儿,以后都可以跟娘在一起了,高兴不?” 丫丫有些迷惑了。这是真的吗?可还是高兴地点点头。 姚嬷嬷眼圈一红,“嬷嬷就盼着这一天呢。”然后看向墨菲,真心实意地说:“您这一灾捱过去了,以后就大好了。” 墨菲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也明白今天墨叶跟墨枝兴奋的是什么。淡而坚定地说:“你们放心,以后谁也别想欺负咱们。” 墨叶三人连连点头,激动得双眼泛潮。这才是墨家的铁骨铮铮! ------题外话------ 亲妹子终于住院要生娃了,大概晚上能生下来小外甥吧,一会儿去去医院,亲们不要害羞,踊跃些收养笑笑吧……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章 讨债1 日子在平淡中度过,一晃,小月子就做完了。[] 这期间,梁府有了些异动,具体些是来自正房二爷的后院。先是遣走一批奴婢,说是对七小姐不敬。向来好脾气的二爷大动了肝火,不禁令人猜测这怕是二爷才痛失了已成型的嫡子借此泄火。 之后又传出一向得宠的苗姨奶奶不知为何惹得二爷一连二十来天未进过她的院子。二爷直接下令,让掌管自家内院事务的苗姨奶奶直接把七小姐的月例连同以前欠下二少奶奶的都送到墨琼院去。这事,夫人过问,太夫人也过问了,都被二爷少见的强硬之势抵挡住。 一时间,一向在梁府中最默默无闻的墨琼院突然飙升到风口浪尖上,令各房疑惑,莫非那向不得宠的二少奶奶铁树要开花?奇怪的是墨琼院无比低调,连粗使婆子都不轻易出院。什么时候墨琼院居然固若金汤了? 出了月子的第三天,紧闭了一个来月的窗子终于打开了。 墨叶急匆匆地走进院子,来到墨菲跟前低声说:“二少奶奶,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听闻您前些日子的遭遇,赐了不少的补品,正往这边来呢,马上就快到了。” 墨枝一听,连忙打开衣柜,“那得赶紧着,别又让那些人瓜分了,白沾了名头,半点儿实惠捞不着。” 墨菲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头,“以前的赏赐可都记了帐?” 墨枝一愣,面现尴尬。姚嬷嬷却一拍大腿,“老奴记下了,这就去拿出来。二少奶奶且等等。” 墨菲见墨枝眼圈泛红脸色尴尬,淡淡地说:“你没想到是正常,谁能想到还能有用得着的一天?” 墨枝这才好些。墨菲暗暗点点头,墨枝经此一事,应能成熟不少。关键是她不骄不躁,没有争宠的心思。 姚嬷嬷风一样的卷了回来,捧上厚厚的一本帐册,献宝地说:“老奴一笔笔地都记着呢,连当初的嫁妆都在内。万一真能要回来的话,空口无凭的,岂不白吃了亏!” 墨枝小脸又红又白的,默默地退后一步。 墨菲只好说:“还是嬷嬷经验多,要不人家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你们两个也学着些,以后嫁人过日子,这些可都是用得着的~” 墨叶再怎么爽利也是个未嫁的姑娘,虽然都二十了,但放心不下姑娘,从来也没动过那心思。听墨菲这么说,连忙表白,“姑娘是嫌我们碍眼了吧?那也没办法,咱们是铁定了要服侍您一辈子的,您就认了命吧。” 墨枝则感激地看着墨菲。以为姑娘醒来后就是这凉薄的性子了,没想到还能细心地顾虑到自己的感受。 姚嬷嬷可真没想那么多。她原本也是心快手快,没什么心机的。后来姑娘嫁过来,墨府内管事林梅说不放心墨叶墨枝两个,都还太小怕不顶事,才让自己跟过来做了陪嫁嬷嬷,她自己留在墨府照顾着当年不满八岁的小少爷。临来之际,千叮咛万嘱咐的,被人谋去什么都行,但帐一定要记清。何年何月何日何人以何种借口拿走何物,价值几何,都要记得分明。没想到还真的有这么一天,令她惊喜万分。 墨菲三人听了姚嬷嬷嘴快地一番解释后,各有所思。 墨菲看向姚嬷嬷,心底反思着自己是不是太过主观了?她的性子虽不讨自己的喜,但贵在赤诚,只要是对“自己”有好处的事,就一力贯彻到底。这样的人,在后世可是很少见的,弥足珍贵呀。 沉默中,打点利落,墨菲就带着墨叶墨枝往外头走了,姚嬷嬷留下看着院子守着丫丫。 墨枝看了看姑娘一身的素白旧裙,头上金银皆无,只有一朵粉白娟花,做功还很粗陋,心头就酸得要命。墨叶却觉得很好,能让梁府失了面子,又说不出来什么,这才叫厉害。她喜欢这样的姑娘! 才走到前院垂花门,就听有道尖尖的声音在问:“梁墨氏还没到吗?” 墨叶哼了一声,小声说:“哪有人去通传?” 墨菲看了她一眼,见她识趣地住了声,才带头走了出去。 墨枝扬了声,“二少奶奶到~” 院中跪了半面子的男男女女都吃惊地回过头。不少人暗恼,是哪个嘴碎的走漏了消息,回头得好好查查才行。 立在院中的是位紫衣袍玉面无须之人,四十上下的年纪,听到声音也向这边看来。当即心头一沉,看来那些传闻是真的,墨家娘子果然被梁府吝待了。然后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同样吃惊扭头看的梁继,心说咱家回去一定如实禀告万岁爷,就当全了墨大将军当年的救命之恩。 墨菲目不斜视地走到人群前,打量了一下这传说中的新皇身边最红的大太监。面白无须,眼利似钩,只那眼底倒是透出几分怜惜之意,……可为已用? “梁墨氏前来接旨,劳公公久等,实乃臣妾之过。”墨菲咬了下牙,跪了下去。心中暗想,一定让墨枝做个跪得容易出来,万一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也不至于膝盖受罪。 万大总管轻轻点了点头,就冲这份从容,淡定,就不失为将门之女。一时好感顿生,只是有些奇怪,怎么就会被人欺负至此?可见这梁府上下,皆是奸佞小人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第一印象的好坏,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日后的心之所向。墨菲也不清楚,只这么一句话,一眼,就令这位大总管对自己起了怜悯之心,当然,其中也有着她那便宜老爹生前的福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赏梁墨氏良药若干,绸缎十匹,紫金头面一副,绿玉头面一副,玉如意二柄……南海珍珠一匣,各色宝石一匣……钦此~!” 万有含笑看着墨菲,“梁墨氏,万岁爷不忘你墨氏一门忠烈,是你与小爵爷的大幸呀,快快接旨吧。” “民妇梁墨氏谢主隆恩。”墨菲一板一眼地叩了个头,暗咒若不是为了那些被夺去的东西,才不要磕这个头呢。人穷志短,果不其然。 “梁墨氏请起。”万有虚扶,“观你气色,还需得好好将养才行啊,万岁爷这赏赐真是及时,你可莫要辜负了。待大好了,可要进宫面谢圣上的。” 其实皇上根本就没说这话,是万有瞥到梁侍郎露出不以为然的眼神后,心中一动,追加上的。果然,那老家伙脸色一变,连带着他身边的夫人,脸色也不好了起来。 “是,多谢公公提醒。”说罢,她回头瞥了身后一眼,为首的几个面色皆瞧在眼里,不由心里一哼,眼神一冷。 万有岂会看不出这些弯弯绕绕?在皇宫混的,哪个不是人精?当下对墨菲又喜爱了几分,竟带着淡淡的笑意说:“墨侄女客气了,有事尽管差人给咱家报个信。咱家力所能及,应能帮上些小忙的。” 这下,跪在后面的梁家众人都变了脸色。个个心中嘀咕起来,没听过墨家跟万大总管私交甚密呀?一时有几个不忿的,有几个心里没底的,但大多数都将心一横,再怎么着,你如今也是梁家妇,还能翻上天去~! 梁继抬起头,眯眼瞧着被万总管虚扶起身的小妻子,不解地蹙了蹙眉头,眼里划过一丝精光。皇上初登大宝,万事缠身,分身乏术,竟对她如此关注?心中突地一跳,泛起寒意,却不动声色地压下。不管怎样,她痛失孩儿已是自己的疏忽,再不能让她有所闪失了,即便……那是君王! ------题外话------ 亲们喜欢这个文吗?笑笑很努力……妹子喜得娇儿,大外甥7。4斤,身高52,活泼喜人,我的一颗心终于放下,这娃太能抻了,预产期过了近一个月……哈哈,笑笑侍候月子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章 讨债2 墨菲就等万大总管这句话呢,面露愁容,“侄女正巧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万有越发喜欢了,这孩子上道~!梁家人都被蒙了眼吧?错把明珠当鱼目。“侄女客气了,且说来听听。”万有也不说免礼平身,拉着唯一一个起来的墨菲就那么聊了起来。 “侄女想问皇上赏赐的这些好东西,是不是都归侄女一人所有?”墨菲斜视着跪得满脸流油的白胖稀须之人。想必,这位就是公公梁侍郎了吧?嗯,多跪会儿吧。 “自然是的,”万有说道,也顺势瞥过去一眼,却没叫平身,“若是赏梁府,也不会指定你出来接旨了。” “如此就请伯伯帮个小忙,让人直接送到墨琼院可好?”墨菲看着万有,“顺便也请各位吃杯凉茶。这大热的天,都不容易。” 万有乐了,这丫头真是越看越顺眼了。“这有何难?”回头一挥手,“来呀,都送进墨琼院。” 墨菲冲墨枝一使眼色,她便引领着礼队向后院走去。 万有将这些看在眼里,暗暗点头。心腹之人也调教得不错,就是依旧不明白,怎么会落到这地步? “伯伯,还有一事,侄女也想问问。若是之前的赏赐都被借走了,侄女可否请借主归还?侄女也不想收什么利息了,想必大家也是忘了还,不是有意为之。[.超多好看小说]” 万有差点儿笑了场,这丫头,不错,真是不错。 “借?”他眼中锋芒一闪,目光扫过已经跪得微晃的众人,“梁大人,此事当真有过?” 梁侍郎怎会不知其中原由?只是这些年,家中开销越来越大,早就入不敷出,那些强占来的东西,怕有一多半都花了出去。 “看来梁大人治家不严哪,咱家侄女说的事,究竟有是没有?”万有脸色一沉。 梁侍郎心头一颤。他只是个正三品,离二品大员虽听上去只差一步却有好多同僚致死都没能爬上那块台阶。 “万大总管责备得是。只是下官全心为朝廷做事,这等内宅之事,一向由下官的夫人掌管。” 梁苗氏听了心头大震,老爷这是把自己推了出去? 感觉到那如刀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头上,冷颤中连忙说:“总管大人容禀,想来这些事,私下里会有些。妯娌之间偶尔串换些,实属正常,且待臣妾问问。” 跪着的几个少夫人,心中一齐大骂婆婆不地道。明明最大的那份被她吞了,她居然推到她们身上? “哼哼哼~梁府人才辈出呀,咱家佩服。”万有怪笑了几声后,看向墨菲:“侄女可有凭据?若是有,咱家倒是可以给你做个见证,就是到了万岁爷跟前,也保你万无一失。(.无弹窗广告)” 众人听了,心头一缓,暗吁口气。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他们自己都记不住了,那一向搓扁捏圆的主儿,还能记住? “侄女还真有,一并拿了过来。”墨菲听到无数的倒吸气,淡然地回过头,“墨叶。” 墨叶快步上前,递过一直搂在怀中的帐册。 墨菲接过来,双手呈上:“还请总管伯伯费心了,加上侄女的嫁妆,都在这里了。” 万有一听,动了真火。连嫁妆都给匿了?这梁家还真是走到头了,竟败到这等地步,要靠儿媳的嫁妆度日了。 当下不屑地瞥了梁侍郎一眼,接过有些份量的帐册。翻开略看了几页,转手交给一直跟在身后的小太监。“你给梁家人念念,若是无误,咱家就带着这册子回去面圣复旨了。” 然后示意墨菲随他向门口那边走了一段。 墨菲回头看了眼面色皆青的众人,唇角勾了勾。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耳边听到那小太监口齿清晰地念着帐册上的一条又一条。 “侄女如此聪慧,咱家就想不明白了,何以被人……”万有开诚布公地问道。 墨菲垂了眼,想了片刻才抬眼道:“侄女已是重生之人。缓过来的那一刻起,心中再无旁念。皆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从此侄女不再做良妇,只做快意的墨家女。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人欺我一分,我必还百倍。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万有沉默了。 良久点头,“只是这番下来,这梁府怕是更不好待了。” “若是能求得和离之旨,墨菲愿回墨家,只是要带上小女,怕是不易。若能回去好好教导幼弟,将来也如父兄,保家为国,也不负墨氏忠烈之名。”墨菲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是唯一的机会。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位万大总管肯帮自己。就算有目的,只要她能付得出来的,都会交换。 原本的一些打算,突然间都被推翻。闹这一出,她确实没办法再待在梁府。如能和离,是最好的结果。 万有思忖着,见那边的帐册才翻了三分之一,定了定心神。墨菲这丫头,绝不是空口说的,即便自己不帮忙,想必她也早有打算。与其如此,自己就帮她一把又如何?既还了人情,说不定还能帮万岁爷个大忙。 “这事咱家先不能答复你,毕竟你当初也是先皇赐婚且还带着诰命。若梁家以此为由,万岁爷也不好硬来。这样,此事咱家回去上报给万岁爷,你只管等消息。另外,给你交个实底,万岁爷正在招募一批人才。咱家看侄女不是池中之物,可有心为万岁爷做事?若行,万岁爷自会为你打算。” 墨菲眯眼看着他,心里盘算着,稍顷才开了口。 “侄女只能应承一件事,别的,请恕侄女无能为力。” 万有双眼放光,释放出冷压。“侄女这是在跟万岁爷讲条件?” 墨菲后背一挺,面容依旧淡淡,直视着万有,“不敢。只是侄女乃一介女流,不是什么事都能做得了的。能应承一件事,就已经背负了身家性命。若是好易与的事,万岁爷也不会为难,自有朝中大臣分忧解劳。总管伯伯只管将墨菲的话如实回禀,自有圣上论断定夺,必不会怪罪伯伯。” 万有哈哈一笑,收了气场。“咱家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还是头一次见到侄女这样的小娘子,有趣,实在有趣。咱家刚刚还担心侄女抗不住劲,会放软了身段呢。墨大将军可以安息了,墨家有后,相信墨小爵爷在侄女的教导下定能成器。” 墨菲暗暗松了口气,只是福了一礼,“伯伯谬赞了,侄女只是实话实说。” ------题外话------ 求收藏包养……看在笑笑子时后更文的辛苦上……要侍候妹子月子,容易吗我?不容易吧,是吧……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章 讨债3 帐册足足念了一个时辰,别说跪的,就是那小太监也是满头大汗了。(.无弹窗广告)端着帐册的双手不住地抖着,心说这梁家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居然匿了嫡亲儿媳这么多的财物。 万有自房檐阴影下走了出来,“各位快快请起吧,因涉及御赐之物,咱家也不好让梁大人背负藐视朝廷,治家不严的罪名,还望见谅。梁大人,这帐册,咱家就带回宫去请万岁爷鉴定鉴定。梁大人三天之内准备好一应之物,到时咱家亲自过来点数。当然,找不回的,可用银子代替。若是万岁爷觉得梁大人此事圆得还算体面,不与追究,咱家也不会多事的。侄女尚在梁府,还望大人多多照应。” 梁侍郎这个恨啊,偏偏脸上还不能带出来,只能颤着双腿强笑道:“不敢不敢,请公公放心,她怎么也是梁家妇。” “是哟,就是这样,咱家才有些担心呢~”万有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意有所指,“依咱家看,梁大人解决这事也轻松得很。连侍妾的衣物首饰都金光灿灿的直晃眼,咱家侄女这点子东西算得了什么?还不值梁府的九牛一毛。得了,梁大人也不用送了,咱家三天后还要再来的。” 然后转向墨菲,“菲儿且安心等上三天,自有咱家请万岁爷为你做主。” 墨菲暗笑,这位万大总管也是个人物,这么一会儿,自己就成了菲儿了。 “是,菲儿恭送伯伯。这大热天的,辛苦您了。[.超多好看小说]”款步将万有送出大门口。 墨枝早捧了个果盆,新湃的红瓤西瓜加上黄绿的大李子,颜色搭配得令人胃口大开。 “您老在车上解解暑气,都是不值钱的,别笑话侄女小气。”墨菲亲自接过果盆,送到坐好的万有手上。 万有捧着微凉的小盆,心里透着万分的舒服。原本湿透紧贴的衣服也不觉得难受了。 “好好,就是这些小事才看出菲儿的孝心来,你且回去,等咱家的消息吧。你这孩子,定会有后福的。”万有点点头,放下帘子。 墨菲带着墨枝墨叶看着那车桥仪队走得不见了影,才往回走。 一进大门,便见梁继脸色难看地站在门房处,院内早空了。 墨菲也陪站了这么久,早有些体力不支,不想理会他,将身子靠向墨叶,借了她的力,继续往里走。 “你且站住。”梁继想起方才亲娘刚刚私下里的嘱咐,心里明白本是亏欠她的,怎么好开口?这样一想,脸色越发不好起来。 墨菲不停步,轻轻跟墨枝说:“还有欠债的是大爷不成?”心说这又不是在现代,我就不信了,都闹到最大官那儿了,这点儿钱还要不回来。 墨枝会意地点点头,站住回身,恭敬地说:“二爷还请体谅我们二少奶奶,才出了小月子,又晒了这么久。若是二爷有什么吩咐,只管交待给奴婢,定一字不差地转告二少奶奶。” 梁继眯眼看着确实连迈步都有些吃力的墨菲,想了想,“走吧,先送你们二少奶奶回去吧。” 墨枝细眉微一拧便展开了,“二爷还是先回去,看您也累得不行。我们二少奶奶怕是回去就得躺下,不如各自去睡上一小觉,起来后也精神些。” 梁继看着眼前的丫头,“嗯,也好,你且回去服侍二少奶奶吧。” 墨枝行了一礼,转身快步追去。 回到墨琼院,墨枝将大门拴好,快步进了花厅。墨叶正眉飞色舞地跟姚嬷嬷学着刚才姑娘的神武,墨枝连忙打断她的话头,“二少奶奶可歇下了?” 墨叶大咧咧地挥了挥手,“自然,不然我能这么闲吗?” “怎么这么快?我明明看二少奶奶连脚都抬不了了。”墨枝纳闷,有些不放心地往里间张望。 “安啦,奶奶那么累,我能让她真的走回来?自然是我带奶奶一路飞回来的。”墨叶不满地翻了翻白眼,“你听不听?那会儿,你可是没在跟前的。” 墨枝正恼着没看到最精彩的部分,连忙拿了块西瓜,边咬边点头,老实地坐到姚嬷嬷身边,一起听了起来。 墨菲一觉睡醒,怀中的丫丫早起来了,自己坐着玩着帕子,安静极了。这孩子,怎么就那么招人爱呢? “娘醒了?”丫丫第一时间对上墨菲的眼,笑得甜甜的。 “丫丫自己玩吗?这帕子有什么好玩的?”墨菲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真得补了,都掐不上来肉。又心疼。 “娘在睡觉,丫丫不能说话。”丫丫爬过来,自动窝到墨菲的胳臂上,“奶娘睡觉的时候,丫丫也不能吵。” 墨菲一听,眼底泛起了冷光。 “娘不气,不气。”丫丫极敏感地抚上墨菲的脸颊,大大的杏眼里满是怯怯之意。 墨枝墨叶听到声音,连忙进来。一个抱起丫丫,一个端过茶杯递给墨菲。 “少奶奶,他们真能把东西还回来吗?”墨枝不自信地问道。 “不想还也得还,而且是必须还。”墨菲靠上床头喝了口水,“没什么好怕的,有证据在手,怕什么?” 墨叶把丫丫送到姚嬷嬷那儿就回来了,听到后面这句,双眼放光地问:“少奶奶可是有了什么好主意?” 墨菲眼里带了笑意,虽只一点,却也让那本是冷峻的脸上柔和了好多。“嗯,你且放出风声,将今日之事传播出去,但要慢慢来,别弄得太过刻意。本朝文风盛行,若梁府侵占媳妇私产之事被广为人知,日后也省得有人拿孝道来压我一头,被人倒打一耙。” 墨叶连连点头,“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办了。” 墨枝则有些担忧地说:“这样一来,只怕咱们在梁府的日子也越发的会不好过。” 墨菲瞥了她一眼,“难道我们以前的日子就好过了?如此忍气吞声,不也是换不来好?你们且记得,从今往后,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我自己也不会再是那任人搓扁捏圆的主儿。都把腰挺得直直的,大不了,我带着你们回墨府,相信弟弟不会拒我于门外的。实在不行,咱们手中有了钱,自己出去过日子,也好过在这里受气。只是在那之前,这口气得出了才行。” 墨叶一攥拳,“对!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墨枝愣了一下,忙忙将心境转换,“你就知道动粗!少奶奶自有分寸。咱们就算讨回公道,也不能让人说成粗陋之人。” 墨菲知道墨枝是好意,看着她说:“舍长就短的事,以后都不会有了。讲道理是没用的,否则他们也干不出那不讲理的事。以后记得名声什么的,不能当饭吃。” 墨叶见墨枝还有些怔忡,狠狠拍了她一巴掌:“少奶奶都不迂腐了,你还磨叽什么呢?”然后一吐舌头,“少奶奶,我不是……” 墨菲笑笑,“以前的我,确实迂腐,这不怪你。你们跟着我,也受了不少气,放心,不会再有。” 墨叶点头,脸蛋上还有未退尽的不好意思,却坚定地说:“以后少奶奶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墨枝连忙也表态,“是,我也是。” ------题外话------ 一天一夜只睡了一个半小时,笑笑还惦记着更文,……妹子家的大外甥超好玩儿,就是吃得勤,拉得更勤……亲们,为何不收不包养?笑笑好辛苦的说……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章 讨债4 未时,墨枝敲门进来,“二少奶奶,王姨奶奶求见。还捧了几匹料子,一个小匣子。” 墨菲嗯了一声,整理下衣襟,“莫非是来还债的?她是个通透的吗?” “以前可没发现。”墨枝见墨菲脸色未变,暗吐了下舌头。以前这话,是断不敢说的,这样一想,胆子就壮了些。 墨菲来到宴客,王氏连忙自椅子上起来,居然还福了一礼:“见过姐姐。” “叫少奶奶吧,不记得喝过你敬的茶,这声姐姐不敢当。”墨菲坐在正座上,连眼都没抬。 王氏脸色一变,她本是以良妾之礼抬进门的,如果不被正室认同,便如贱妾,不,连通房都不如,可以随意打骂卖掉。虽然心里暗恼却只能连忙跪下,头低背弯,大礼参拜:“是妾的错,之前抬进门时,少奶奶一直有恙……妾这就敬少奶奶的茶。” 墨菲可不想给她这个机会,“说说你的来意吧。”目光冷淡,语气生硬。后台这么硬,不好好利用,不找死呢? 王氏没听到她让起身,虽不甘却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拧着干。姑母让她必须求得这死女人的谅解,顺便探探她的口风。其实她真怕吗?她占得东西是最少的,因为她才进门三个多月。她也明白自己就是那试刀石,身为老爷爱妾的姑母也拿捏不准这位该死不死又活过来的武夫之女究竟有多大的道行,这才逼她前来。 王氏咬了咬牙,声音放得再软些,姿态再恭谨些。“之前曾因初进家门,春衫没来得及做,就在少奶奶这里借了几匹布料,外加金钗二支,手镯一对。小公公提醒时才想起来,回去就找出来,巴巴地给少奶奶送回来了。可巧料子还没用呢,都是原物奉回,还请少奶奶大人大量不与妾计较这些。” 墨菲嗯了一声,“墨叶收下,让姚嬷嬷来核实,对的话就登录在册,等万伯伯把原始帐册送回便可勾除王氏的名字。”然后起身,竟是连正眼都不瞧那还跪着的王氏,直接进了里屋。 王氏这个恨,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抬眼死死地剜着那干瘪的背影,不想竟对上墨叶似笑非笑的眼神,眼底的轻蔑清清楚楚。“王氏请起吧,二少奶奶身子还虚着,得好好养着才行。” 王氏恨然起身,这就直接把自己从姨娘贬为王氏了?张嘴想骂,突然想起姑母的再三叮咛,只得一甩袖子,冲出门去。 冲出门的王氏迎头撞进一个男人的怀中。大吃一惊,喝骂道:“哪个不长眼的……爷?!二爷~” 梁继揉着被撞疼的胸口,看着眼前人只这一会儿就变幻了数种表情,脸蛋依旧娇美,垂泪的模样还是一样的梨花带雨,可就是再生不出那本就少得可怜的惜花之情了。 “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你来这儿干什么?”他不禁想起王氏初入门时,自己在她那边连宿了几晚后,便在这里瞄到过她那张趾高气扬的小脸。那时没感觉,这会儿怎么有些胸闷?当时那傻女人才怀上第二胎吧,脸色有些惨淡。自己为了压下又要了她后那没来由的烦燥,便将一直婉拒的王氏纳了进来。 ……果然那孩子是不该有的吗?还是老天在责罚自己? “爷,妾已经将借少奶奶的物品全部还回来了。”王氏不察眼前这个丰神隽秀的男人已同往日的略微不同,哀哀切切地轻蹭着对方的身子,无限委屈,期盼地看着他。 脸色依旧温润的男人,拍拍怀中的女子,“乖,做得不错,先回去吧。” 王氏有些不甘心,却也知道屋里那女人今天令相公颜面尽失,念头顿起,楚楚可怜的眸子轻轻一勾,“爷别生少奶奶的气了,……妾晚上备好吃的等爷过来。” 梁继这会儿的心已经飞进屋里了,都没听清王氏说的是什么,便直接上了台阶,推门而入。 王氏蹙着精心修过的弯眉,一丝诧异闪过小脸。但一回想,又放松地一笑,樱红的小嘴一撇,扭着纤细的腰身离开。身后的丫环连忙跟上她。 “二少奶奶,二爷过来了。”墨枝撩帘欲出,正巧看到梁继若有所思地进了门,便扬了声,提醒着里面的墨叶与姑娘。 “少奶奶说了,请二爷直接进来吧。”墨叶将冰好的蜂蜜水端给墨菲。 墨菲接过来喝了一口,点点头,“这回调得刚刚好,给丫丫也喝些。” “放心吧,姚嬷嬷那边也有。”墨叶接过杯子,冲已经自觉坐到椅子上的梁继屈了屈膝:“二爷过来了。” 梁继想起那苦不堪言的茶,连忙说:“不用上茶了,我吃过才来的。” 墨叶古怪地笑笑,“是。”然后站到榻旁,一副保护墨菲的样子,竟真的连口水都不给端了。 梁继此时也不想计较这些,只是专注地看着榻上的女人。还有些乏懒,靠在大迎枕上,连气息都弱弱的,似朵蔫掉的野蔷薇。咦~? “你别是求我跟宫里说不用还吧?是的话,直接走人。”墨菲不明白,明明那男人也还算赏心悦目,但她就是不想被这样盯着,似乎藏在心底的不为人知被翻出,无处可匿。 梁继当即玉脸发紫。心里有些气苦,这臭女人,什么时候长了一张毒舌?还是那微凉胆怯的嫩舌让人怜……怎么只要跟她一搭边,总是令自己胡思乱想? 他轻咳一声,定了定神。“阿菲,那个我……其实你也知道府里的状况……早就不是那么太好了……”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再不好,一个个的也穿金戴银,玉粒金莼的,哪像她,连身好衣服都…… 这样一想,又唾弃起自己来,觉得娘确实做得太过分了,居然还逼着自己来讨人情…… 墨菲被那一声阿菲叫得一机灵,记忆深处的那个男人也是这样叫她,可倒头来却亲手要了自己的命…… 梁继觉得自己把话说透了,至于成不成的,……抬眼看去,却被那双透着寒气的冰眼吓了一跳……这女人是要杀了自己吗? 他猛地起身,“你先歇着,我会跟他们说,要他们尽快把东西都还回来的,只是你能不能把期限放宽些?” 墨叶见姑娘不说话,只是阴森森地盯着姑爷,连忙说:“二爷说笑呢?宫里那位都说了三天后就来,您说放宽行吗?” 梁继被她噎得直接落荒而逃。 墨菲慢慢散去寒意,“不管再有谁来,一率挡下,就说我需要静养。有还东西的,收下记好。准备几根趁手的棍子,没准儿能用上。” 墨叶一听,来了劲儿,“好嘞~您就瞧好吧~!” ------题外话------ 求收收包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章 立威1 三天一晃而过,第四天辰时末,万有再次来到梁府。想起皇上临来时欲言又止的表情,便禁不住脸上挂笑。到底是自小服侍过的主子,只有在自己面前会流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轻叹口气,回头瞄了眼扮做小火者步行跟在车旁的皇上,倒没有什么坐立不安的感觉。这位登基才半年的真龙天子,一向就是想了就做,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 梁侍郎收到万有再次到来的消息,终于灭掉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匆匆赶回家。心中不由暗骂万有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阉党,却又不敢得罪。 回到家的梁侍郎换下官服,便来到前院正厅。一进来便见家里人都到场了,一边为男,一边是女,倒是齐整。好歹不用在太阳下暴晒了,梁侍郎暗松口气。 “万大总管辛苦了,都是梁某治家不严,劳烦您亲自过府,实在是羞煞老夫了。”梁侍郎拱手陪笑。 墨菲立在万有身下,不温不火地瞥了名誉上的公公一眼。这话说的,好像人家特意跑来梁府闹事一样。果然是文官,硬的来不了,嘴皮上也不肯吃亏。 万有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梁大人不用客气,若不是梁府名声在外,万岁爷又怎么会听闻呢?咱家也是为圣上分忧,勉力而为。” 小样儿的,你这老小子还想跟咱家玩花样?万有暗哼。 梁侍郎一急,额头又见了汗,连忙抽出帕子抹了抹。“是是是~”再不敢多嘴多舌了。 万有被身后那人轻轻戳了一下,知道是那位心急了,连忙将脸一板。“三日期限已到,菲儿那里可收回多少被强借去的财物?” “回万伯伯的话,还是有大部分尚未被归还。适才姚嬷嬷已经将归还部分核对过,这是尚欠的清单。”墨菲将墨叶才塞过来的纸打开递了过去。 万有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抬起的高度有些奇怪。实则是为了让站在身后那位也看个清楚。 “看来咱家的话,梁大人是当成耳边风了~”万有语气柔缓,看向梁侍郎的目光却冷光大盛。 梁侍郎当时就变了色,本是白晳的木瓜脸顿时拉得更长,狠狠地瞪向妻子苗氏。 苗夫人身子一抖,站了起来。她身为三品诰命夫人,在堂上也是有座位的。 “万总管万勿生气,实则那些记在臣妾名下的都为公出挪用,找……不回来了。”苗夫人壮着胆子,垂着眼皮回道。 “哦~呵呵~”万有不屑与女人耍嘴,扭脸盯着梁侍郎,“咱家还真的不知道,原来梁大人府中的公出是由儿媳来出的,真是前所未闻。也不知道朝中各位大人听说后,会不会觉得梁大人治家之法新颖独特,争相效仿。” 梁侍郎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第一次对原配妻子的脑子产生了怀疑。“胡闹!还不快快将东西都还给媳妇?” 苗夫人如何肯?再说,她也拿不出来。一部分早就随年节赠与来往的官夫人们,还有一部分偷偷给了亲生女六姑奶奶做了嫁妆,再有一部分,她是准备给三儿子留下的私房。 面露难色地抬眼看着夫君,“大人,为妻真的拿不出来,再说也实在太多,那日听过后实在回想不起来了。[.超多好看小说]”然后看向墨菲:“菲儿,好媳妇,母亲也是为了这个家。这家早晚是你跟二郎的,何必为了那一点点身外物就闹得举家不快呢?” 墨菲本不想亲自出头的,以为万有就可以压住这些贪婪之人,不想“婆婆”居然挺有脑子的,直接找上自己来了。 她抬起头,波澜不惊地看着苗氏,“母亲这话媳妇不敢苟同。夫君一介白衣,既无功名也无世子之名,母亲这样说,怕是叔伯妯娌间再不会齐心了。再者说,若府里一时有困难,需要媳妇赞助一二,倒也无可厚非。只是都由媳妇一人出,好像说不过去吧?自媳妇进了梁府,可是每月只领二十两银子的月例。媳妇只想问一嘴,其他各房也都似媳妇一样将嫁妆入了公中?若没有,再让媳妇一人鼎力支撑全府上下,……这嘴长在个人脸上,外面的人怎么说,可就不是媳妇一人之力能解决得了了。” 苗氏吃惊地瞪向墨菲,她什么时候转了性子,这么牙尖嘴利了?怪不得二郎非要自己还东西,原来这两口子联手一致对外了? 墨菲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古语有之,母亲身为一家之表率,自然不会落人于口实。更何况万伯伯代皇家而来,梁府再大,还能大过天下去?要皇家亲自过问梁府内院之事,实非父亲的幸事,只怕也会有碍于各位叔伯。媳妇的陋见,仅代表个人意见,有没有道理,还要父亲母亲自己品评。” 大堂之上,顿时鸦雀无声,不多时,喘息渐起。 梁侍郎也未曾想到这个一直被压得死死的二儿媳居然敢把自己及儿子们的仕途都给押了上去。想想自己的年纪,再看看几个儿子中,爬得最高也不过是从五品的三儿子,这是梁家下一代中目前最出众的一个子弟了,旁系里就算有二个孩子还不错,也不过只是从七品的小官,还看不出太大的发展。难道就因为这点儿身外之物便要断送了梁氏一族的前程? 赵顼站在万有身后,饶有兴致地盯着墨菲看。明明很普通的长相,自进来便低眉顺眼地站着,似乎都察觉不到她的存在,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出人意料的一面。难怪万有在自己面前拼命地为她说好话,果然有些意思。那一双眸子点亮了整个人。年轻的帝王心,突然有力地跳了起来,带动着血液也为之沸腾起来。这正是自己急需的人,万有没说错。从那双眸子就能看出,这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她跟别的女人都不同。 万有越看墨菲越喜欢,再瞧瞧不停抹汗的梁侍郎,眼底轻蔑不再特意隐藏。 梁继束手站在父亲的下首,默默地凝视着从不曾认真看过的小妻子。她比自己小了六岁,四年前先皇登基之初嫁进门时,身体要比现在好很多,没有这么瘦弱,但性子却比眼下的懦弱多了,简直是天上地下。可眼前瘦弱的妻子却百分百地吸引住了自己的目光,看着她侃侃而谈,看着她将母亲嘲讽得面如土色,不知为何,竟暗生窃喜。尤其当她说到夫君一介白衣之时,没有外人提起时的屈辱,只有身为一体的荣辱与共,似热浪一遍遍地冲刷着早已冰冻的心。 自小他就知道母亲是极偏疼三弟的,而他,只是被母亲推到前面的挡箭牌。十二岁那年的愤然反抗,从此踏上纨绔之路。就是这样,母亲与父亲,谁也没有过问,任凭自己与那些不受家族重视的世家子弟结伴于街市间胡闹。混青楼,砸学院,胡作非为。自那时起,他才明白,不管自己有多努力,早就内定为弃子。除了祖母一贯疼护着,要多少钱都舍得私下里给,他早就在父母那儿死了心。 所以,当先皇一旨赐婚,送来将门孤女,而母亲却将目光死死盯上那不菲的嫁妆上时,他也无所谓了。 梁侍郎终于回过神,以杀人的目光瞪着妻子,“还不快把折合的银票还给二儿媳妇?你还嫌没把老夫的老脸丢透不成?” 苗氏恨恨地搅着手中的帕子,“老爷,不是为妻不肯,实在拿不出呀~” 梁侍郎厌恶地盯着她,突然觉得她怎么这么面目可憎?当下一拍椅子的扶手:“老二,你去你母亲的房里,把她的体已匣子拿过来,再把首饰匣子也一道送过来,马上!” 苗氏一听便急了,“老爷~!” 梁侍郎抬手一个大巴掌就抡了过去:“无知的蠢妇,再说多一句,老夫便休了你~!” 梁继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墨菲,正好她那淡然无波的眸子也对视过来。突然心头一跳,想也不想地转身往外走去。 “二郎~!”苗氏捂着火辣的半边脸,不死心地大叫一声。 ------题外话------ 无语了,亲们若不喜欢,给笑笑留个言好嘛,笑笑可以调整的……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章 立威2 梁继停住脚步,回过身,一脸无奈地看着苗夫人:“母亲,儿子也是遵从父亲的命令。再者,儿子早就劝过您,别把那些身外物看得比什么都重,失了父亲的心,母亲认为值得?” 苗夫人不认同,可丈夫就在身边虎视眈眈地瞪着,就算心里跟剜肉似的疼,也不敢再多言一句了。 梁旭眼睛一转,“二哥,我陪你一同去吧。” 梁继看了看他,“算了,这点儿小事,哥哥一人就行。你跟三弟媳是不是还没清帐呢?先忙你们的吧。”然后冲墨菲讨好地笑笑,转身离开。 墨菲不知梁继为何帮自己,但显然,他确实这么做了,而且离开前的那一眼,还有要自己绊住梁旭的意思。 想到此,她淡然地又开了口,“大嫂昨日已经还清欠帐,三弟,你跟三弟媳是不是也已经准备好,正要交还呢?” 梁旭不甘心地收住脚步,面带揾色地横了她一眼。 三少奶奶张氏是老夫人娘家的侄孙女,一向仗势欺人惯了。听了这话,上前一步出列:“二嫂,二哥跟旭哥哥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那上挑的眼角扫过自乱阵脚的婆婆,不但没收到教训反而觉得一向强势的婆婆这么快就败下阵来,倒有了几分瞧不起的意味。 “这话说的,父亲母亲都深明大义了,莫非三弟媳觉得自己的见识高过父母?我也不为难你,若真是还不上,可以用板子来顶。一板一两银,只要三弟媳能挺住,这样也成。” 墨菲知道这个张氏可恶到家,也许腹内孩儿就是因为她的原故才失去的。同为嫡妇,她只生了二个女儿后再不见肚子有动静,听墨枝说,就是她非把自己拉去参加什么会支走墨枝,自己才不知为何滑了胎。(.好看的小说)可惜,自己并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一点儿不知内情。 张氏脸色一紧,自己可欠了不少,若是打板子,面子上不好看不说,怕是连个零头都撑不过去就得咽了气。可又不肯就这样把银子拿出来,于是眼一转,瞬间就红了眼眶。 “二嫂,都是自家人,何必闹成这样呢?自你进门,我待你一直不薄,将你当成亲姐妹一样的对待。有游园会,诗会的,哪次不是带你一道?如今为了几个银钱,你就要下这样的狠手,是想要弟媳的命吗?” 墨菲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既然三弟媳不以钱财为重,那就痛快还了吧,免得伤了和气。我是俗人,风花雪月的事弄不出来。有银子伴身,总好过被人欺得连腹内孩儿都保不住,至少下次三弟媳请我去什么会的,也敢挺直腰板硬气地说不去了。” 张氏顿时将雪白的小脸涨得通红,尖声道:“二嫂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说我害你失了孩儿?” 墨菲没直接应答,就那样寡淡地直视着她,直到她不敌,面带尴尬地将目光转走,才说:“既然三弟媳自己都承认了,我也不好反驳。梁家至今无嫡孙,这罪名可是不轻呢。今天只谈还债之事,三弟媳就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 堂上之人都将异样的眼神瞄向张氏。虽然各自心中都觉得墨氏不生下那嫡孙对大家都好,但却一直彼此怀疑着。听到二少奶奶这么一说,都恍然大悟。可不是怎么滴?二房生下嫡孙,对三房来说才是最不利的。[.超多好看小说] 梁旭看向张氏的目光也有异,联想到自己那几房小妾也曾滑过胎,其中也有男胎之时,眼中便涌现了厌恶。 “二嫂的话,你还没听清吗?欠了多少,快些送上。”梁旭口气不太好。再怎样,庶子也是儿子,要是张氏生不出嫡子来,难道自己就此绝了后?再者说,他也不想自己的前程因这事真的受到影响。父亲因何对母亲如此动怒,他若再看不出来,也白在官场混这些年了。 张氏倒吸口冷气,她从未听过梁旭跟自己用过这种口气说话。愕然看向他时,从那深沉的眼底觉察到一丝不妥,便有了些慌张。“旭哥哥~” “没听懂吗?”梁旭想起往日跟她要银子时的再三盘问,口气越发的不好。再者,小妾们的哭述此时也分外清晰地回想起来。 “三弟媳莫非也需要为兄代劳?”不知何时回来的梁继迈进门槛,怀里捧着二个檀香木的匣子,脸上的嘲讽分外的明显。瞧那样子,似乎不是才到。 张氏脸色不好地瞪着这位一向没正事的二伯,“不用了,二哥倒是对二嫂孝顺得很,急巴巴地把母亲的贴己都翻了出来。” 苗夫人挣扎着要去抢,被梁侍郎死死地攥住手腕,不由得恨恨地瞪着相依为命几十年的丈夫。只是从丈夫的眼中,她清楚地看出,若是自己再闹腾,保不齐一纸休书就真的甩了过来。 梁继浮浮一笑,“三弟媳这话怎么说的?为兄这是在孝顺父亲大人。连母亲都明白的道理,三弟媳看来还是不懂呢,要不要三弟再帮你补补呢?” 墨菲瞧着那便宜夫君摇头晃脑的样子,不由好笑。当然,看到张氏那铁青的脸色后,觉得那人多少还有些用处,比烂泥好上那么一点点。 梁继气完张氏,不忘冲梁旭说:“三弟呀,当初我就说要你娶个深明大义的回来,你偏不信。现在看看,还是你二嫂更明理。为了维护咱们梁家的名声,她甘愿被人误解也要正家风。这可不是小家子女人能做出的呢。”然后狗腿一样地凑到墨菲身前,“娘子,请点收吧,我扫了个干净,啥也没落下。快查查看,够不够用,我怕母亲的身子吃不住几板子。” 苗夫人听得直抽气,死死地咬着下唇。只能用眼睛剜着梁继的背,别无它法。毕竟相比起来,休书更让自己接受不了。 墨菲示意墨叶将匣子接过去,梁继借机站到墨菲的身边,“娘子,为夫做得可好?” 墨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将功赎罪吗?你且站得远些,我还有正事未完。” 梁继听得心头一凉,却也知道不能再多说,乖乖地退后半步。悄悄地吸了口气,小妻子身上的味道好好闻,不再是中药味儿了。 赵顼有趣地打量着梁继,一开始他有些瞧不起这个男人。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怪不得年纪一大把了还是个白衣,只长个好看的脸蛋有什么用? 其实他是私心作祟,觉得墨菲那性子能配得上她的男人,一定得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才对。 张氏还在努力思索着借口,就听墨叶脆生生地说:“二少奶奶,夫人总共欠的财物折合成银是三万一千二百八十两整。还回来的银票正好是三万两,加上那些首饰,还余二支玉簪,一个玉佩,一对玉镯子,都在这里呢。” 梁侍郎一听,吸气的同时又狠狠地瞪了眼妻子。这个狠心地婆娘,前儿自己跟她要五百两为上司的寿宴送礼,她居然跟自己哭穷,没想到私份子这么多? 苗夫人脸一黑,顾不上丈夫别样的眼神,只是盯着梁继。到底养了只白眼狼,居然一点儿没给自己留~! 墨菲嗯了一声,“该是咱们的,一文不能少,不是咱们的,也一文不多收。墨叶,把这些首饰给母亲送过去,咱们可不能占便宜。” 墨叶暗乐,脸上却恭敬地说:“是,二少奶奶。”然后走到苗夫人跟前,双手托着那几件成色最不好的递上前:“请夫人小心收好,别摔了。” 苗夫人接过后,双手抖得跟什么似的。剩这几个小鱼小虾的,还不如不剩了,加一起不足百两。 “哎呀夫人,可得捧住了~!”墨叶突然来了这么一声,别说苗氏,堂上的众人,除了墨菲都被惊了一下。 苗夫人更是首当其冲,眼睁睁地看着最后那点儿家底掉在地砖上摔成几半。 “你你……你嚎什么丧?”苗氏的脸,似被充了血,瞪着牛眼恶狠狠地冲墨叶挥起了巴掌。 墨叶哪会吃这亏?退后一步,似慌张地解释道:“夫人,奴婢也是好心提醒您哪,您的手抖成那样,我怕你摔了……结果真就摔了……” 墨菲心中好笑,带墨叶过来是对的,若是墨枝在,绝不会生出这般心思。当下浅浅地说:“夫人怎么会因为这点儿不值钱的东西跟你急?你且先把三少奶奶的账收了吧。”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一章 立威3 墨叶一听,转身大大方方地走到张氏跟前,将手一伸:“三少奶奶,请还银子吧。” 张氏被这样明晃晃地强讨,气得圆润的额头蹦出几道青筋来。“你你……” “三少奶奶不会真的想用板子来顶吧?那可是很疼的,奴婢可以保证嬷嬷们手底下不敢放水。”墨叶认真地说,“所以三少奶奶还是痛快些,毕竟万大人也不能一直在咱们府上待着。” 梁旭见张氏还死挺,哼了一声,问道:“三少奶奶欠了多少?” 姚嬷嬷翻到张氏那页,“连首饰加布料,各种玉器摆设一共六千三百二十两。” 梁旭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张氏看着梁旭的背影着了慌,“旭哥哥你去哪儿?” 梁旭在门外回过头,冷冷地甩过一句:“难道要你被打六千多下?” 张氏顿时面如白纸,知道他这是去翻自己的家底了。这些年,她虽尽力地搜刮,但毕竟当家的是婆婆,就算有油水,也都是婆婆手指缝里漏出来的。又要打点娘家,丈夫在外的应酬也跟她要,好不容易攒点儿东西容易吗?只怕他这么一翻,自己就跟婆婆一样,一穷二白了。 墨菲不愿耽误时间,“下一个到谁了?” 墨叶手上是刚才给万有看的清单,手指顺下,“是姨奶奶苗氏,尚欠三十五两的不足。” 墨菲冷冷地扫着正扶着婆婆的苗姨奶奶,“苗氏,你怎么说?” 她被点到头上,知道不可能再躲过去。眼见姑母,三少奶奶纷纷落了马,就可怜兮兮地看着梁继:“继哥哥,玉华确实没有银子了。哪,这里还有个镯子,能顶上吗?” 墨叶不等墨菲吩咐,便走了过去,不客气地把那只金镯子拿了过来。“成色不算太好,顶多值二十两。”说罢,还将嘴撇了撇,“苗姨奶奶倒会哭穷。谁不知道咱们二房的中馈一直都是你在把持着?前儿才将欠我们二少奶奶的月例还上,今儿就哭穷,敢情您往日的风光都是咱们二少奶奶的银子呀?” 苗玉华一直以二少奶奶自居,要不是因为先皇赐婚,她岂会甘愿做个良妾? 被墨叶这么一说,就有几声嘘声响起,那脸便又红又白的,煞是好看。 梁继安静地站在墨菲身后,垂着脸。他并不喜欢这个表妹,自小就把自己看成她的私有物。要不是为了迷惑母亲,让自己行事更方便,他才不会同意纳她进门呢。看出墨菲要拿她开刀,自然不肯在这节骨眼上为自己添堵。 “继哥哥~”苗玉华不死心地再叫了一声,那小腔调,绕了好几道弯。 墨菲侧过脸,目光落在梁继的胯间,“叫你呢。” 巨哥哥?到底有多巨大? 梁继没想到墨菲这么不给面子,抬眼瞧去,再顺她的目光落下,这才明白为何平日里听到苗玉华这么称呼自己时也不舒服了。玉脸当即一红,却明显带着小意地说:“她叫她的,你做你的。” 苗玉华没想到一向视为天人的继哥哥会这么……,居然会对那个女人这么明白的讨好,他可不曾这样对自己过。 “继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她气得胸脯起伏得厉害。 一声轻笑响起,令她转眼看去。一向跟她不对付的三少奶奶轻蔑地看着自己。 她咬了咬牙,本来自己可以做她的二嫂,死死压在她头上的,结果…… 墨叶不太耐烦,对小妾,用不着太客气,尤其是她。“可是想好了,真的没有别的顶帐了?” “没了没了~”苗玉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墨叶正中下怀,一拍手,“来呀,请下去杖责十五下,谁要是敢放水,小心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堂下走上来两个健壮的婆子,一左一右架上苗玉华,“姨奶奶见谅,奴婢们也是听人命吃饱饭的。左右才十五板,不多,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苗玉华没想到真有人敢上来拉自己,惊叫一声:“继哥哥救我~”没等来回音,又慌得大叫:“母亲救我,姑母救我~” 苗夫人到底是她亲姑母,一见梁继没动弹,连忙站起身:“慢着~” 墨菲瞥过去一眼:“母亲这是想代为苗氏受责?那板子可是真打,不是装装样子的。” 苗夫人便犹豫了,虽然觉得她不敢打自己,但瞧这架式,心底也没了底。 只这么一犹豫,就听到外面响起苗玉华的鬼哭狼嚎。听得众人浑身泛冷,有胆小的都举起手指堵住耳朵。 赵顼只觉得今天这一趟走得值,没想到梁侍郎府上这么好玩儿。虽然站得有些耐不住性了,但还是咬牙坚持着。 当梁旭拿着个香木匣子回来时,苗玉华已经叫不出声来了。 两个婆子将人提上堂来,一松手,苗玉华就瘫在地砖上,动也不动,只剩下喘气了。 梁旭看了,眼角一抽,手中的匣子交到墨叶手上时便有些迟疑了。 墨叶眼一转,笑道:“三爷莫非是没凑足?差了多少啊?” 三少奶奶张氏早被苗玉华的嚎叫吓软了腿。她下令打别人的板子时,可都是先把嘴堵上的,哪晓得墨菲居然阴险到这种程度?听到墨叶的话,心头一颤,连忙凑过来:“旭哥哥……” 墨叶早一步打开匣子点了起来。“银票五千两,首饰……这些加一起就多算些,一千两吧,三爷,还差那三百二十两呢?” 张氏脸色一白,明明匣子里有七千两的银票,怎么会只有五千两?她突然明白过来,颤着身子瞪大眼直勾勾地盯着梁旭,“旭哥哥~” 梁旭有些不耐烦地说:“我就看到这些,都拿过来了。” 张氏当即眼圈就红了,“旭哥哥想就着旁人的手要了我的命吗?难道……我这些年为旭哥哥所做的一切,顶不上三百二十两银子?” 梁旭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将眼转开,粗声粗气地说:“你就是做得太多了。” 张氏听了身子一晃,差点儿没跪下,颤声道:“旭哥哥能明说吗?” 梁旭对她的步步紧逼弄得脸上也潲得慌,回头瞪过去:“你干的那些好事,还用得着我提醒?” 张氏眼圈里含着泪,却倒吸口气,点点头,咬着唇,抬手将头上,颈上,腰间,手腕上的所有首饰都摘下,丢进匣子里:“这些够了吗?” 墨叶向墨菲看去,墨菲轻轻摇了摇头。于是脸色一正,“实在是不好意思,往多了算,这些顶多值三百两一大关了。” 张氏惨淡地笑笑,“是吗?那支三翅翡翠金簪就值二百两,居然还不够吗?” 墨叶点点头,“三少奶奶也知道,买时一个价,再卖可就得折旧了,哪家首饰铺子谁会傻得按原价收?咱们二少奶奶也不只望戴这个充门面呢,自然都要折换成银子才更有用处。” 张氏点点头,“成,我知道了,不就是二十板子吗?我认~!” 墨菲没想到她倒有些光棍儿,也算是个狠的了。只是一想到这样的人,逮着机会定会狠狠地反咬自己一大口,心便坦然了。想当初,她害别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早晚会有报应的。这不,这么快就来了,不止银子没了,丈夫也跟她分了心,还挨了打。不过,墨菲不会认为她这样的人会受到教训就痛改前非的。 墨叶扬了声,“来吧,请三少奶奶下去~” 婆子们上来拉人,张氏也没有苗玉华那样哭爹喊娘的,竟痛快地走了出去。 但墨菲知道,这恨是不可化解的了。谁又在乎呢? ------题外话------ 继续摇旗呐喊,求收求包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二章 入圣眼 张氏再硬气,也架不住娇养的身子被实惠地打上板子。初始还咬牙挺着,不过三下之后就开始大叫了起来,那声音,不比苗玉华弱多少。 “给我住手~!”堂外传来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只是那板子声可是没停。 梁侍郎一听是老太太的声音,连忙迎了出来:“母亲,您怎么过来了?” “老不死的不过来能行吗?”那道声音极不客气,“让你们住手,都耳聋吗?” 墨叶守在门边,恭敬地说:“老太太还请消消气,这是三少奶奶主动求打的。” “混说!” 墨菲没出声,墨叶就明白了,冲那两个婆子点点头,那板子一下一下落得更有节奏感了。 张氏已经叫不出多大动静了,只是含糊地叫着:“姑婆救我……” “真是气死老身了,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真要眼睁睁地看着三媳妇被打死不成?” 梁侍郎适才无意中扫到万有身后那人,当时若不是坐在椅子上,他早就瘫地上了。不然为什么任墨菲这样闹腾?他赶紧迎出来,就是怕老太太万一说错话,连累一家老小,被那小祖宗给灭了门。 那位血气方刚,眼里容不得沙子,连朝中比他资深的大佬们,说话都得加着小心,他算老几?墨菲说的没错,搞不好别说老三的官职,连他自己的都会一捋到底,被杀鸡儆猴了。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皇上任,那还不知道要烧几把火呢,不加小心能成吗? 当下连拉带抱地把老母亲又劝上软轿哄走,气得老太太差点儿没休克过去。 三少奶奶这边打完了,将人提上来往地上一扔,梁侍郎那边也回来了。只是不敢抬头,深怕一个不小心让那位知道自己已经看到他了,猫着腰,悄悄地回到堂上。 墨菲有些不耐烦了,“还有多少没还的?干脆都打板子算了,我也省心了。” 这话一出口,女人堆儿顿时炸了庙,一下子都涌到姚嬷嬷那儿,抢着还钱,还争得面红耳赤,头发也乱了,鞋子也踩掉了。尤以梁侍郎的妾室为最。 墨菲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看向万有:“万伯伯见笑了,这都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主儿,不吓吓不成的。” 万有看得正精彩着,“呵呵,菲儿言之有理。瞧,还钱还得这么惨烈,可见家风甚好。” 梁侍郎把脸埋得再低些,全当失聪。白皙的脸,早成猪肚子色儿了。 墨菲知道不可留人午饭,就算想请万有,眼下也不成。侍候着茶水点心,见姚嬷嬷那边也差不多时,才以商量的口吻询问午饭摆在哪里好。 万有知道这是客套呢,连忙起身:“事情既已办完,咱家就先回宫复旨了。菲儿若有事,直接派人去寻,咱家会交待好门上的。这饭嘛,就不吃了,有机会改日吧。” 墨菲愉悦地将人一路送到大门口。梁侍郎落后一段距离跟着,不敢上前。明晃晃地大太阳下,看着那时不时露出二儿媳微笑的那尊佛,冷汗一个劲儿地往外冒。 其实墨菲真的没注意到这个,只觉得这个小火者倒是大胆得很,许是万有身前得宠的,犯不着得罪,就任由他打量。 将人送上车,墨枝悄然近身,塞进她手中一个帕子包,一卷子,正好攥在手心里。心知这是提前说好的那一万两银票,冲她点点头。 回身撩帘想将手中之物递给万有,却惊见那小火者竟然也上了车,还坐了正座,万有则规矩地坐在个小杌子上。 万有也被吓了一跳,当即看了眼主子爷再连忙冲墨菲使了个眼色。只是心里也清楚,怕是要露馅了。 墨菲将手悄然下翻,掩住手心里的东西,将那小火者打量了一番后,心头已经有了数。嫣然冲万有一笑,“劳伯伯这趟辛苦,菲儿也就不说客气话了。上次伯伯交待的事,不知可有眉目?” 万有真的没想到墨菲会这样的出人意料,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还没机会交待这件事。向主子爷看去,见他含笑的卿卿睕目冲自己眨了眨,知道这是满意墨菲的表现了,才心头大定地看向墨菲:“主子爷向来是体恤下面的,知道菲儿身为女儿家的不易,没有不应的。具体的,等咱家回去讨个明白的,再知会菲儿。” 墨菲越发确定了那小火者的身份,自然是不会再多看一眼的,当下含笑点点头,“是,菲儿就不远送了。”说罢,放下帘子,退后几步。 车子缓缓而动,墨菲若有所思地看着它离去。不想,那窗帘一挑,那小火者含笑的打量直白地落在自己的脸上,害得墨菲连忙将眼神一变,坦荡地迎了过去…… 梁侍郎还站在大门口,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冷汗也越发地冒得欢快了。只是心里却起了别样的念头,再看向墨菲的眼神就有些冷冽了。不由想起当初的赐婚,先皇怎么就突然看上梁府了?就凭皇上那一眼,谁会相信这两人之间没有什么?这样一想,脸色更差,觉得天都是绿的,笼罩着偌大的梁府。……其实,他还真是想多了。 墨菲淡然回身,便对上梁侍郎隐含的斜视。 梁继一直跟着却是看着墨菲在发呆,直到她回过身,才发觉出梁侍郎看她的眼神有异。想也不想地迎了上去,低声问:“累了吧?快回去歇着,身子要紧。” 墨菲有些诧异地看向他,却见他已经冲梁侍郎说道:“孩儿已经让人送母亲回去了,父亲还是过去瞧一眼吧,看要不要请大夫过来为母亲请请脉。” 梁侍郎这才想起自己那一巴掌,想必已经令夫人暗恨于心。虽然他也不见得在乎,但夫人娘家的势力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尤其是这当口。于是点点头,再扫一眼墨菲,转身率先走了。 不提这边,已经过了街口的马车里,万有瞧着赵顼微笑的脸,心头辗转了一下,也含笑道:“万岁爷,主子爷,这墨家娘子可入得眼?” “入得入得,怨不得你巴巴地将她夸得跟什么似的。”赵顼自小就不待见那些唯唯诺诺之人,越是有筋骨的便越喜欢交往。就是万有,偶尔出格些,也都是摸清他的性子故意为之。 万有心头大定,有这位主子护着,想来墨家娘子日后也差不到哪儿去了,连带着墨家那小子也不用担忧了。 赵顼自顾自地回想着,忽地一笑,“墨娘子有趣得很,说不定还真能将事办成。你说,朕若下旨让她当家……” 万有连忙说:“哎哟我的主子,这可使不得。哪有皇帝伸手管臣子家事的?这可不好,您还是三思吧。” 赵顼一笑,便不提了。只是在心里打定主意,要在朝堂上打压打压这梁侍郎,以配合墨家姐姐行事。只这么一会儿,他便自动将墨菲提升到墨家姐姐了。 墨菲忽地觉得身后一凉,打了个寒颤,被强行搀着她的梁继感应到。 “怎么了?”梁继垂头,看着比自己矮半头的墨菲问道。在女子中,墨菲的身高已经算是高佻的,就是比中等身高的男子也差不上少许。站在玉树一样的梁继身边,更是无比的契合。至少,梁继此时的心里,觉得眼下的妻子比那些矫揉造作的女人搂着更顺手。 墨菲一个轻巧的转身,脱离开梁继,淡然有礼地说:“多谢二爷,客人已经送走了,父亲也进去了,墨菲可以自己走了。” 梁继心头微恼,脸上却淡然了起来,“多谢娘子提醒。”然后将手一背,施施然地先走了。 墨叶冲他的背影挤了挤鼻子,上前扶住墨菲:“累了吧?我先送少奶奶回去可好?” 墨菲摇了摇头,“还好,让软轿过来吧,免得被人注意到。” ------题外话------ 哈哈,继续摇旗呐喊……女主虽无红颜之貌,却也能搅动一朝春水……亲们拭目以待,不要心急哟~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三章 夺权1 原以为闹出这么一场来,梁府定会掀起巨浪来,不想一连几日,安静得似连云雀都不叫了。[.超多好看小说] 墨菲惬意地靠在树荫下的美人榻上,看着丫丫蒙着双眼,去抓新入府的小丫环们。忽地一笑,惹得墨枝看将过来。 “奶奶笑什么?”墨枝纳闷地看了看七姐儿不放弃的小身子,心想,有这么好笑吗~ “那两位的棒伤养得如何了?”墨菲反问道,心里却想,都趴在床上呢,怪不得这么消停。不过,那吃了大亏的婆婆怎么也这样安静? “听说还趴着呢,连小衣都穿不得,就那样涂着伤药凉着呢。不过,也差不多了吧?”墨枝一笑,“听说夫人气得也卧床不起,这汤药是一碗一碗地喝下去,却不见起色。” 墨菲摇了摇团扇,装模作样地叹道:“心病还得心药医,若有人送去几万两银子,保准立马就能跳下地。可惜,这偌大的梁府,怕是没谁有这样的孝心了吧?” 墨枝扑笑出声,笑得小腰乱颤,嘴边显出两个小巧的酒窝,“奶奶这话,也就在咱们院说说吧,若让旁人听去,保不齐要说奶奶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墨菲看着她,有些哀怨地问:“我怎么就得了便宜?勉强收回本儿,连利息都没收一文。若这些钱放到外面,怕不早翻几翻了,这亏吃得正没处找呢,你偏还来上我的眼药!” 墨枝一时被噎住,愣愣地看着墨菲,张着小嘴都忘了合。墨叶扑哧笑出声:“你呀,让你跟奶奶卖乖,奶奶才发飙,你就接不住了吧?”然后送上红瓤西瓜,“奶奶这玩笑说得太隐晦,这丫头笨着呢,根本就没听出来~” 墨菲懒洋洋地坐起身,“就是的,还是你机灵~”然后拿起一片西瓜,“丫丫歇会儿吧,过来吃片西瓜解解渴,一会儿再继续跟姐姐们玩。” 丫丫听到母亲喊她,将眼睛上的布条拉下来,应了一声:“哎……爹爹?” 墨菲有些诧异地转向院门那边,果然自葡萄架下走出梁继。 新来的梅兰竹菊四小婢,是墨叶从墨家领过来的,皆十岁上下。见梁继的目光打量着她们,连忙齐齐行了礼,“见过二爷。” 梁继点点头,走到墨菲榻前,自在地坐下,“以前没见过她们呢。” “我才买来的,专门陪丫丫玩的。(.)”墨菲淡淡地应了一句,“就是特意来问这四个丫头的?” 梁继看着墨菲用小银勺舀着西瓜喂丫丫,竟有些羡慕。定了定神,才淡定地笑笑,“哪能呢?我来是想找你商量件事儿。” 墨菲对他的不请自坐,有些不以为然,连眼都没抬,依旧淡然道:“说吧。” 梁继见没人让自己吃西瓜,虽不是差这一口,但总是有种不被重视的感觉。想了想,自己弯腰拿起一片吃了一口,才说:“父亲刚刚把我找去,说母亲的身子这样拖着,府内之事也没个人打理,想请你暂时帮衬些。” 墨菲诧异地抬眼,终于把目光投入在他的脸上,“你确定?” 梁继一时语噎,明知这或许是母亲想出来针对她的计策,但……听到父亲这样说时,不知为何,他竟好奇她会有什么反应。所以,他虽在父亲面前第一时间回绝了,还是颠颠地在顶着日头跑了过来。 果然,那眼底的嘲讽如此清晰明白,那平凡的小脸竟似高高在上一般。 他顿了顿,才带些讨好地口吻说:“我已经回绝了,相信你也不屑于做这样的事。” 墨菲歪了歪头,带了几分戏谑道:“其实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暂代的事,我可没兴趣做。母亲的所作所为本就不再适合掌管中馈了,若真能急流勇退,好生颐养天年,也不至于再看外面人的脸色了。” 梁继一怔,细细口味她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不完全只为自己。“这么说,若父亲同意将中馈交于你手,你是愿意接下来的了?” 墨菲想起万有传来的消息,垂了眼帘想了想,才看向他:“以爷在府中的尴尬地位,似乎还轮不到妾身出这个头去。我过我的日子,也不会去招惹别人,若真要我接手,就得按我的规矩来,包括父亲大人在内,都不得提出反对意见。这梁府,早就千疮百孔了,不大力整治,也支撑不了几日吧?若是做不到,还请父亲另寻能人吧,三少奶奶不是一直很感兴趣?” 梁继被她说得心中极不舒坦。什么叫尴尬地位?难道自己在她眼里,就是百无是处的废物? 可人家的话,……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虽然这样的直言挺伤人……梁继想到此,也坐不下去了,起身道:“如此,我且回与父亲。……这天热得很,你也带七姐儿进屋歇着吧。” 墨菲纳闷地看着他:“爷这是在关心我们娘俩?” 梁继又语噎,看着她那直白的眼底,心说以前没发现她说话这么噎人哪?再想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而起,只好弯腰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转身走了。 墨枝看着啃了一半被二爷放回去的西瓜,再看看云淡风轻地二奶奶,好奇地问:“奶奶还真想接手是怎么着?” 墨菲无可奈何地说:“人家若非要给我下个套儿,我不折腾也不成呀?毕竟目前还离不开。不过,送上门来让我玩,你说咱们玩不玩呀?” 才走进葡萄架的梁继听到这话,回头看了眼墨菲,那一脸的诡异令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连忙匆匆走远,到院门口,又侧头向那边看了一眼。虽看不到什么,却听到一阵笑声,还有墨叶凑趣地要要地声音。 边走边想,或许让她折腾折腾也是好事,梁家虽这一代没有当朝一品,但太祖父那一辈却也荣宠一时。如今枝大叶茂,良莠不齐,怪不得那小皇帝一登基便盯上了。 只是这事,最好要父亲主动求上门,她才好施展拳脚。想到此,梁继嘴角噙上一抹冷笑,那诡异,丝毫不次于墨菲的。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四章 夺权2 第二日,梁继晚饭前走进墨琼院。(.) 墨叶纳闷地看了一眼,“二爷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梁继将脸一沉,“难道爷来得不是时候?这话也是你这奴婢该说的?”这丫头,怎么说话跟她一样呛人?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墨菲抬眼,“二爷好威风,我这儿的人,都粗陋得很,不比几位姨娘。不如,二爷换个地儿?” 梁继看出她眼底的挑衅,眼一转,反而坐到桌旁,“瞧你,喝了多少醋啊,味道这么浓?晚上吃什么,吃完好早些安歇了。” 墨菲愕然,他这是想……想宿在这儿?突然想起,这是原主的丈夫,倒一时忘了。可,他不是一向不来这里的?进门四年,除洞房那晚,就只宿过一回,怎么突然转性了? 侍寝哪~想得美~! 墨菲冲墨叶一使眼色,“去看看饭菜可好了没?丫丫也玩够了吧,吃完饭,我还得给她洗澡呢~” 墨叶收到,“是呀,七姐儿天天晚上缠着奶奶一起睡,真是越来越粘奶奶了。” 墨菲满意地笑了,墨叶转身走了出去,梁继脸色不甚好了。 “丫丫一直跟你睡吗?丫头婆子们都是吃白饭的不成?”梁继岂会看不出她俩之间的猫腻,假装很生气地又说:“你这身子还没养好,哪能真的亲自带孩子?我还是让人找个好的奶娘过来吧。” 墨菲撩眼瞧他,并不说话,看得他最后讪讪然了,才开口道:“因为我之前一直忍让,懦弱,连带孩子也跟着胆小,晚上睡不好。我不能要求二爷尽到父亲之责,至少也要做好一个母亲。二爷若是看不惯,墨菲就不留了。” “我……”梁继语塞,想了想,换了笑脸看向墨菲:“我知道之前太过疏忽你们母女,不过,今后不会了,我一定会好好对你们的,你放心。” 放心?放什么心?想白睡?没门儿~! 大概是墨菲眼神太过直白,梁继觉得屋里突然闷了起来,抹把额头,叹道:“你心里怨我,我也知道,那孩子……我也是心痛的。我们还年轻,儿子还会有的,以后,我也不会再容忍别人来欺负你们,你相信我好不好?” 墨菲淡淡地瞥他一眼,转看着窗外。起风了呢,乌云渐低,看来这场雨不会小了。也好,一连数日都是干热干热的,地里庄稼也都缺水缺得厉害了吧?倒是场及时雨。 梁继有些无力地看着不理人的墨菲。自己都把话说那么明白了,她还是不肯原谅吗? 墨枝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奶奶,现在摆上吗?” “嗯,摆上吧,早吃完早利索。”墨菲应了一声,那未尽的话意,让梁继自己琢磨去吧。 吃过饭,墨菲如往常一样,抱着丫丫去净室泡澡。母女俩玩够了才出来,见梁继不在了,以为他自觉无趣回去了。结果墨枝说,梁继走前交待回去泡个澡就回来,令墨菲有些郁结。 不管那么多了,墨菲搂着丫丫躺下,明天再定个新规矩吧,今晚混过一夜再说。 正给丫丫讲狐狸与乌鸦的故事时,梁继回来了。头发还半湿着,换了身淡青的细葛直缀,足蹬清凉的木屐,倒是比前几回看着顺眼了。 墨菲将故事讲完,拿蒲扇为丫丫扇着。“那我们的小丫丫是要做狐狸还是做乌鸦呢?” 丫丫这回想的时候长了些,最后小声问:“一定要做吗?乌鸦虽然笨了些,可是很可怜。(.好看的小说)狐狸虽然聪明,却很坏。娘,丫丫都不做。” 墨菲有些意外,却很高兴地点点头,“好好,我们丫丫比狐狸还聪明呢,就做猎人吧。” 梁继靠在凉榻上,听得津津有味,也觉得丫丫年纪虽小,却很聪明。这是他以前从不知道的,现在觉得实在是自己的错。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凉榻上的夏被是为他准备的。这样也好,他也不是非要对她做什么,只是内心里仍有些挫败。 墨菲见梁继很有眼力见,也就当他不存在一样。将蚊帐放下来,往丫丫身上搭块丝麻小毯,有一句没一句地哄着丫丫入睡。不知过了多久,她自己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起来,外面的雨声依旧没有停歇。因为夜里凉爽了许多,墨菲这一夜睡得还蛮好的。 梁继已经不在屋里了,这让她觉得自在多了。 吃过早饭,让个婆子去把各位小妾都叫过来,墨菲就琢磨开了。 再出来时,几房小妾已经等了一会儿,各自的裙边都被雨水打湿了,精致的绣花鞋也都湿透了,看上去有些狼狈。 苗玉华也到了,虽然稳坐第一个位置,面容憔悴却将背挺得直直的。可见伤虽养得差不多了,气血还未养足。 孙莲香是二妾,她本是梁继的通房丫头,一向也不敌苗玉华的霸道。此时坐在第二张椅子上,双肩微耸,垂着鸭蛋圆的小脸,很有副受气的样子。可墨菲觉得不叫的狗咬人才更狠。 至于王巧巧,虽是最小的三妾,却是最年轻的,正是人比花娇的好年纪。因为是第一个来还东西的,大概自觉与墨菲有了些香火情,倒是笑得最从容的一个。 “都到齐了?”墨菲缓缓坐在正座上,“不是说,爷跟前还有两个通房?一并都叫了来。” 那传话的婆子正候在门边,一听连忙说:“都来了,在门外候着呢。” 墨菲点头,就见两个前凸后凹的丫环走了进来。身材还真的不是一般的丰腴,腰却细细地,走起路来可谓摇曳生姿。 苗玉华哼了一声,那两个丫头身子顿时一颤,怯怯地收住脚,垂着头不敢再上前。 “叫什么来着~,都是爷的人,别一副小家子气的。”墨菲端起茶杯,抿了口才又说:“叫你们来,是为了排一下服侍爷的日期。先把各自的葵水日子报上来,我也好排开。” 门帘一挑,梁继竟然走了进来。“这么热闹呀~” 墨菲抬眼撩了一下便垂下,淡漠地说:“爷来了正好听听,免得兴致上来了,却撞上不方便,扫了兴闹个没趣儿。” 梁继听得嘴角一抽。 他是听了小厮来兴的禀告,说墨菲将自己的小妾通房都找了过去,才过来瞧瞧的。倒不是怕她欺负那几个,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本是在外面听了一句才进来的,没想到墨菲居然真的要为他夜宿排班。 “不用这么麻烦吧?”梁继直接走到墨菲身边坐下,端起她才放下的茶杯喝了一口。 墨菲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是在变相地调戏自己,那淡淡的胭脂印就那样被梁继吻了上去。 “不麻烦,”墨菲语气怪怪地,“养这些女人也花费不少,不为爷开枝散叶岂不是浪费了?我这身子,得养个三五年才行,爷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没儿子让其他房看笑话才是。初一,十五,不宜同房,爷若愿意,可以歇在我这里养精蓄锐,其它日子,就可以去她们房里播种了。” 墨菲不再看梁继猪肚一样的脸色,转向那几个女人。 “我丑话说在前面,爷们只有一个,谁也不许放肆了。雷雨风雪夜,就算轮到你们谁了也给我消停地,哪个若敢狐媚,别怪我不客气。” 墨枝写好各自丫环报上来的葵水日子递给墨菲,梁继却率先开了口:“娘子如此大度,实在是为夫没有想到的。可娘子是不是对自己太过刻薄?不如你这里半个月,余下的分给她们。” 墨菲瞥去一眼,“为妻有二日已足够了。”然后拿着那张纸掐算了一下,把日子排下。最后说:“虽然妾室比通房的日子多排了一日,但若一年后再无所出,就降为通房。同理,通房若一年内有了身孕,直接提为妾。要清楚你们的本分,就是为爷生儿育女的,整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如把心思用在如何服侍好爷上。” 一月三十日,三房妾室,每人六天,二个通房,每人五天,余下初一,十五两日,刚刚好。 梁继脸上虽维持着愉悦的表情,心里却把墨菲骂了个够。这丫头分明是不想与自己有过多的接触。就那两日,按她的话来说也是不能同房的。光看吃不到嘴,这险恶的用心,赫然亮出。 苗玉华怀疑地看着墨菲,“这不是真的吧?” ------题外话------ 外婆又病危了,我了个去~!这个月,笑笑诸事缠身,妹子还需要人侍候,外婆又要那边又要人,天天还要保持更新,亲们,给点儿力度吧,收还是包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五章 夺权3 墨菲面无表情地看向她,“苗氏不信可以放弃那几天。虽说是排了日子,可爷的脚也是长在自己腿上的,若你们不会服侍惹恼了爷,他不去安寝,谁也不许胡搅蛮缠。若被我知晓,定是要狠罚的。另外,苗氏将手里的帐簿都交给墨枝吧,安心为爷生个儿子比什么都强。” 苗玉华一听,脸都僵了,半晌才气愤地说:“原来奶奶这样大度竟是为了把持着钱匣子?” 墨菲瞥了梁继一眼,“爷,我可管得?” 梁继对上墨菲的眼,眨了几下后平静地说:“你是主母。” 墨菲点点头,对于梁继的上道,她虽觉怪异,却也只能先放在心底,这会儿没时间细想。 “苗氏尊卑不分,罚月俸三个月,再有下次,杖责三十。墨枝一会儿去交接帐目,若有不实,容后追究。”然后淡然看着气得浑身直颤脸色又红又白的苗玉华,“身为妾室,就得有妾室的自觉。难道还不如通房懂得规矩吗?再有下次,定当严惩。每人一本妾室守则,回去好好看,记在心里,不要明知故犯。” 苗玉华只能恨恨地咬着牙,努力将头垂下。上次挨了打,养了这么多天才见好,可不能再送上门被打了。为什么继哥哥突然对她这么好?心里犯着嘀咕,撩起眼帘偷看着梁继。 墨菲冲墨枝点点头,看着她发给每人一本妾室守则,继续以主母之势又开了口。 “你们也是,当以苗氏为戒。容你们一日,你们就要安分守己一日,否则没有存在的必要。你们五个都收拾一下,搬到碧波园去。那园子正好有五个独立的小院,风景也独美,方便爷去宠幸你们。”墨菲说完,直接看向梁继,“爷觉得我这么安排可好?” 梁继有些后悔把话说得太满,这女人简直就是……可也不能食言而肥?再说,他还没理清自己对她的想法,只好点头,“你看着办吧。” 墨菲点头,“姚嬷嬷一会儿带着几个婆子去帮忙,照规矩来,别把弄得妾不像妾的,让外人笑话咱们二房。爷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可不能背那宠妾灭妻的无端罪名,让别有用心的人去抹黑。” 姚嬷嬷响亮地应了一声。 梁继此时已经顾不上闷气了,看着墨菲那双越发亮的眼,竟有丝愉悦。暗骂自己是不是生了眼疾,居然越看她越觉得有味道,莫不是皮痒发贱? 最气不过的就是苗玉华,她知道这就是针对自己的。可现在表哥根本就不站自己这边,她就是想去婆婆兼姑母那儿告状,也不容空儿。 王巧巧得意地看着苗玉华,自打进门就没少被她下绊子,终于可以看到她倒霉了。虽说自己也要被迫搬家,但却抵不过这解恨。 孙莲香更加谦卑了,心底打定主意绝不在面上与这位死而复生的少奶奶对着干。[.超多好看小说]至于暗地里的,……谁不知道她柔弱可欺? 眼下她瞄向那两个通房的目光不善。虽曾是姐妹,可凭什么她忍了那么久才熬到妾室,她们不过一句话就跟自己一样有了独院?这口气,令她觉得憋得慌。但想到少奶奶那句话,又有些幸灾乐祸了。别说一年,就是十年,苗氏也别想怀上爷的种儿!嗯,那几个浪蹄子也别想生出来,到时候……哈哈,都沦为通房,看谁还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红袖跟添香两个暗自高兴着,相视一眼将脸埋得更低。就算是姨奶奶又怎么了?现在不也要跟自己一样去那园子里住着?反而是自家,这可是其他房里的通房从没有过的待遇~! 墨菲将各人表情收入眼底,在心里无聊地嚷嚷着,快反抗,快反抗,惹了众怒后,我也好谈和离之事。谁愿与这些女人去争抢,谁就去吧,姑奶奶可不想跟着搅和了~ 等了半晌居然无人再有异议,墨菲只好将人都打发掉。 起身进了里屋,随意窝进窗前小榻上,轻叹口气,小妾们不是应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吗? 梁继见她不理自己,本想走来着,不知为何,脚却自主地跟了进去。 为何看到她眼中淡淡的惆怅,心里竟觉得闷堵? “还不开心?”他坐上榻尾,见那双小脚嗖地缩了回去,有些好笑。 墨菲奇怪地看着他,不走不就是想兴师问罪的,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怎么了?”梁继抬手抚上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 墨菲忽地一笑,虽淡却也令梁继觉得眼前一亮,心又扑通了几下。 “二爷看来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了~”墨菲升起个奇怪的念头。长得好不说,貌似城府也深得很,很想知道他的底线在哪儿。 梁继目光闪烁地看着墨菲,十分纳闷这个小妻子的胆气从何而来。要知道以前的她,若被自己这样盯着,定是满脸羞红地垂下头,哪会像现在这样,目光炯炯地对视?至于她的问题,他突然觉得或许是对自己的考验。这个念头,古怪地冒出来后竟无比地坚定了。 墨菲好生纳闷。他不是应该很生气的吗?这样的排班,明显就是在告诉他离自己远些。没看到都把那些小妾通房聚一堆等着他去宠幸吗?想找女人,行,去那园子,五个呢,随便你折腾,只要别来找我就行,多明显。他刚刚不是生起气来着,怎么又盯着自己瞧起来了? 若说美人,那几个不说一顶一的美,却比自尊强得多。眼下这副尊容比自己前世的尚差几许,只能算是清汤挂面的小清秀,没可能引得他雄性大发吧?从那几个珠圆玉润的身材上就能看出他的口味了,应该比较“重”的。 梁继鬼使神差地握住那细细的脚腕,令墨菲身心一颤。不是吧,这家伙来真的? “这会儿知道怕了?刚才不是挺威风的~”梁继含笑,手指顺着光滑的小腿向上抚去。虽说没那么香艳,但胜在冰肌如玉,只这样想着就有些意马心猿…… 墨菲恼了,这是调戏吗?脚尖一翻,小腿一抬,用了个巧劲将梁继的狼手拨走。“爷,稍等,一会儿园子里耍去。” 梁继看着那瞬间含霜的小脸,竟有了些怯意。随即恼了,冷冷地站起,“还以为你真那么大度呢,原来也不过是跟爷使性子罢了。我知你受了委屈,想做什么便也由得你,但也不容你眼里没爷~!” 墨菲大方地抬眼,一字一顿地问:“你想怎样?” 梁继才升起的怒火神奇地被那一眼灭掉,看着那双清澈无辜的眼,怎么也说不出狠话来。直到墨菲不明的挑了挑眉头,他竟脱口而出:“能消了气就好,日后我的心,你总会明白的。”话一出口,不但墨菲愣了,连他自家也愣在当场,随后几乎落荒而逃地冲出门去。 ------题外话------ 女主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热也是热血的热,跟热情如火没什么太大的关联。理智占据主位,亲们有喜欢的没?在一团乱麻中劈出路来不容易,亲们捧个人场乎?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六章 出府一日游1 下了几天的雨,总算暂解了一时的炎热。墨菲靠着窗,突然想出府走走了。来了一个多月,只不过在大门口瞧过二回。以前的自己,从没想过还有一天能居然能过上这样安闲的日子。 那几位进了园子后,居然貌似很消停,这让墨菲很意外。管它呢,真敢来惹自己,必不会让谁好看就是。 “墨叶,走,跟我出去溜达溜达,带上些钱。” 墨叶将眼瞪圆,“真的假的?” 墨菲横她一眼,将绣鞋趿上,率先走出去。 等墨叶追出来后,墨菲又转身回去了。 “奶奶……”墨叶一下子将白净的小脸憋得通红,“您特意使坏?” 墨菲回眸一笑,“然也,你待怎滴?” 看着墨叶高高呶起的小嘴,墨菲抬手敲了她一记,“去给我找身男装来。” 墨叶捂头恍然,却又犯起了愁,“这一时半会儿的去哪儿找呀?” 墨枝正好进门,听了个尾音,“找什么?” 墨叶似得了救,“咱这儿有男人的衣服吗?奶奶要穿。” 墨枝愕然,“好好的穿什么男人的衣服?”然后看向墨菲:“奶奶,她不是晴天白日的说胡话呢?” 墨菲点头,“是我要的,想出府转转。有吗?” 墨枝傻了一下才点头,“有的有的,以前给二爷做过几套,一直压在箱底没机会送。” 半个时辰后,墨菲穿着墨枝才收了袖口,短上三寸的淡青丝麻长衫走出门。头发梳得溜光,别着一根通体润白的兰花簮,眉毛不描自黛,只是将脸洗净,胭脂水粉一率不用就已经很像位翩翩小后生了。不甚丰腴的胸,还是被墨枝剪了条细葛缠上,长衫外又披了件白色纱缀,足蹬一双青面白底散口布鞋。要说这鞋,还是墨枝为墨府二少特意做的,可巧,墨菲穿上不大不小的正合适。 墨菲低头看了看腰上挂着的锦囊跟玉佩,“不要这么风骚吧,我怕一出门就回不来了。” 墨枝已经习惯了墨菲说话的方式,自是明白,嫣然一笑,“那敢情好。” 墨叶则没听懂,“为什么回不来了?谁敢,姑娘我劈了他!” 墨枝咯咯笑着戳着她:“你呀,就是个棒槌。好了,好生护着奶奶……不对,在外面要叫爷,别露馅了。” 姚嬷嬷肩上扛着丫丫回来了,“这是……要出门?” 丫丫张着双臂:“娘抱抱~” 墨菲抬手将丫丫抱下来,“园子里怎么样了?” 姚嬷嬷笑了,“放心吧奶奶,谁敢不消停?不过,那苗氏偷偷地去了夫人那里,回来时脸上不怎么好。至于别人嘛,王氏这几日正好轮到,正得意着。” 墨菲听了点点头,看着丫丫问:“娘要出去玩儿,丫丫要去吗?” 丫丫点头,“要要~” 墨枝心里一紧,“奶奶,带着七姐儿不太好吧?” 墨菲看了她一眼,“没事儿,孩子不能圈着养。”然后看着丫丫说:“娘跟你拉勾勾,出去后要叫爹,不能再叫娘,好不好?” 丫丫歪着头,大眼睛里泛着迷惑,看得墨菲心软软的。 “你看,娘今天穿着男人的衣服,若是被外面的人听到你叫我娘,是不是就露馅了?咱们不让他们猜出娘是女的,好不好?” 丫丫拍着小手笑了,“好啊好啊,……爹,爹~” 墨菲亲了她一口,“丫丫真聪明。”然后看着四个小丫头,“你们也跟着出去玩玩,叫我二爷,墨二爷,记住了吧。” 姚嬷嬷想劝,被墨枝拉到一旁低声说了两句,便不言语了。 墨菲把丫丫交给墨叶抱着,带着四个小丫头就这样走出梁府。侧门上的家丁有些傻眼地看着二少奶奶一身男装出了府,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往里跑。这事可得禀告二爷才行,真出了事,自己可担待不起。 墨菲走在前面,旁边的墨叶抱着丫丫,后面丫头们也跟那对母女一样东张西望着。除了墨叶常因为墨菲交待的事要出府外,都一副愣头青的样子。 原来这就是北宋的京城汴梁,也就是开封府了。墨菲虽然性情稳重,但毕竟这是原汁原味的古城,前世那什么电影城的没法比。 街上的行人还是蛮多的,主街两侧的店铺也都是人来人往,看得出繁荣。只不过虽有女子当街而走,却大都衣着麻裙,像她们这样的,还真是够让人侧目的。轿子,马车时不时地过,当然也有架着驴车,牛车的,一看就是城外进来卖自产货的。 墨菲着了男装,觉得自己的打扮够帅气,所以回头率这样高。墨叶也是粗枝大叶的,抱着丫丫走得欢实。 几个小丫头虽然穿得不是什么锦衣罗衫,但也比一般人家的女孩子穿得整齐。这般大就懂得了许多规矩。小菊年纪最小,才将将十岁,脾气却是最冲的,时不时地瞪几眼回去。小梅已经十二了,半大不小的,渐渐就不好意思张望了。 好在这个时期的北宋,尤其是汴梁的治安还算是不错。虽说也有些地痞混混,但都有些眼力的,一瞧她们的衣着就知道不是好惹的。最多也就是暗中打量一番,倒没人敢上前找事儿。 来到天桥,这里热闹得很。有台子上相扑的,有围个圈耍杂技的,还有个顶竿的,几米长的竹竿上,一个十来岁大的孩子正做些看上去险之又险的动作。 墨菲只一眼便被吸引了过去,带着她们往那个大圈子走去。 墨叶连忙一拉她:“奶……爷,干嘛去?” “去那儿看看。”墨菲还要走,被墨叶拦下:“爷,那边人多,挤进去也不容易,不如去旁边的茶楼,临街不说,楼上看得更清楚。” 墨叶再粗枝大叶的,也还是知道挤进人堆里是不妥的。就那些围观粗汉子身上的冲鼻腌味儿,也能把奶奶熏吐了。再说,日头越来越高,奶奶这身子骨可还经不得暴晒。 墨菲顺墨叶的眼神看了看那茶楼,只好点点头。其实,她也后知后觉了。那围观的人中,还有牵着驴子拎鸡的,且有不少汉子还散着怀,脚上只着双草鞋挽着赤臂大声吆喝。 进了茶楼就有小二殷切地迎上来,“客官少见哪,楼上请吧。” 墨菲点点头,“可有临街雅间?” “有有,小的给您带路。” 上得楼来,进了雅间,丫丫指着窗户:“叶姨去那儿看~” 偌大的窗口很是敞亮,墨菲见四个小丫头也都跟了过去看热闹,只好对小二说:“来壶上好的龙井,几碟吃食,再挑你们这儿拿手的好菜来四个热的二个凉的一道浓汤。” 小二一听,将眼笑成一道缝,“好嘞,客官您稍等~”然后快步出去。 墨菲也凑到窗边,看着不足十米远的那个孩子,精瘦的身子灵巧得很,却也更加清楚地看到他那紧绷的小脸上满是紧张,额头上布满了汗滴。看着看着,墨菲就没了开始时的雀跃,抓了把刚才买的瓜子,倚在窗边嗑了起来。 这般小的孩子,为了生存,着实不易。那竹竿下的壮汉是他的爹吧?唉,舍得娃儿这么卖命,想来也是无奈之举。 ------题外话------ 女主慢慢会本性而发的,彪悍的不是性格。不是说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女主是个低调的人……气得某些人吐血只是顺手的事,绝对不是故意……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七章 出府一日游2 墨菲向远处张望着,看到离此五十丈开外还有个圈子,传来啪啪的鞭子声。[]圈中有个少女,正甩着大长鞭子,矫健的身姿,微红的脸庞,看上去也就十四、五的年纪,很是英气。有个中年汉子,一手拎着一小条黄纸,嘴里呦呦地喝着。随着一声脆响,那纸被少女甩鞭抽断,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在叫着好。中年汉子就托着个铜锣翻过来,嘴里阵阵有词地讨起赏来。而那小姑娘,则牵过一匹马来,利落地翻身上去,看样子还有马术表演。 一个妇人带着个七、八岁的男孩上前劝说着什么,于是那圈子渐渐就扩大了不少…… “呀~”几个小丫头惊叫出声,让墨菲吓了一跳,以为是丫丫怎么了,结果丫丫也指着下面叫了起来。 墨菲看去,原来那竹竿已经不在了,那个小男孩被壮汉抱在怀里不住地拍着小脸蛋。围观的人群有往地上扔铜板的,但大多数都自发地散了,向更远的圈子围过去。更有甚者,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些技不如人什么的…… “小梅,下去赏那孩子一贯钱,怕是摔得不轻,得找大夫好好看看了。”墨菲虽是不忍,但也知道自己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了。她并不是救世主。 小梅接过墨叶递过来的钱袋,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小菊连忙说:“爷,我也去看看。” 墨菲点下头,那丫头就跟着跑了。 余下的那二个也扭头瞧向墨菲,可怜巴巴的,于是墨菲一挥手,这两个也跟出去了。 墨叶看了眼主子,心说以前的姑娘,这会儿可得眼泪汪汪了。还是这样的主子好,心还是善的,却没那么多毛病了。 那壮汉接了钱袋抬起头,看着窗口处的恩人,眼底一热。用心记住恩人的长相,抱起怀中的儿子对跟前的小姑娘说了几句话后,就快步往百米远的药铺走去,那里有坐堂的大夫。 小菊将地上散落的铜板都拾起来,跟小梅说了一声就追着那壮汉而去。 墨菲在楼上看到,只是翘了翘唇角,心里却想,小菊这孩子倒是仗义。 饭菜送上来后,小菊也回来了,只是情绪不太高,默默地吃着饭,连好吃的排骨都忘了挟。 等吃完饭,墨菲才问小菊:“那孩子怎么样了?” 小菊一听,圆眼就亮了起来:“奶……爷,小哥哥好可怜,胳臂摔折了,还吐了血呢。大夫说得养三、四个月才行。爷,我看玉大叔愁得不行呢~” 墨菲挑眉,玉大叔?“你认识他们?” 小菊连忙摇头,“怎么可能?刚刚问的。” 墨菲点点头,“你觉得我必须得管他们?” 小菊顿时愣住,小脸也涨红了起来。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将头低下,“爷已经对他们很好了,是小菊过分了。” 墨菲点点头,还算明事理,不是感情冲动型的。“都多吃些,银子都花了再吃不饱,就是你们在浪费粮食,其罪当诛了。” 于是大家就开始用力地吃,……呵呵,墨菲暗笑,看着丫丫吃得小嘴巴油汪汪的,用帕子给她擦了擦。 门上一响,梁继推门而入:“我也饿了,赶得正好。”然后扭头冲小伙计说:“给我也来一碗白米饭。” 墨菲微愣过后就淡然了。若他不追来才算不正常吧?反正来都来了,也没必要在外面给他下不来台。 她看了眼墨叶,“傻了?快给二爷加个座。” 墨叶赶紧起身,在墨菲身边加个椅子。 梁继从容地坐下,一点儿没有刚刚追来时的焦急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得之她抱着孩子出府时,竟突然有种娘俩一去不回的念头,拨腿就追了出来。还好门房是自己的暗钉,派人在后面跟着,要不然……回去得赏。 当看到墨菲一身男装,行为竟颇为洒脱时,心又不听话地乱跳了。坐下时,窗口正吹进凉风,他才觉得后背竟凉得跟什么似的,汗津津的。 墨菲瞧了眼桌上的菜色,还好吧,没到杯盘狼藉的时候呢,就轻飘飘地问了句:“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点,今儿我请客。” 巧了,这时小伙计送饭进来,凑趣上来:“二位爷,可是再点几盘?” 梁继听得心头一梗,二位……爷?瞥了眼正看向自己的墨菲,鬼使神差地回了句:“不用了,够吃就行。” 话一出口,倒把自己唬得一愣,没空儿辨自家的混乱心思,一把捧过墨菲只动了几口的饭碗:“饿极了,你这碗凉快~”将那冒着热气地新饭往墨菲面前一推,抓过墨菲的筷子就夹了口饭送进嘴里。 墨菲这回可被他惊悚到了,微张开小嘴明显地愣了一下才回过神。目光一扫,除了丫丫还在跟那块红烧排骨奋战着,余下的一大四小都是目瞪口呆的傻相儿……太缺乏处变不惊的训练了。 当即清了下嗓子,“都吃吧,一会儿该没了,瞧二爷饿成这样了都~”一个没憋住,扑哧笑了出来,斜睨着梁二,“爷连早饭都没吃呢吧?” 梁继愕然对上她的笑眼时已经反省到自己的孟浪了,却不想那虽勉强算得浅笑,甚至带了些淡淡的嘲讽之意的细弯之处竟令自己有种惊艳的撞击,本才稳当些的心,顿时又开足了马力。什么叫怦然心动?活了二十七年,他终于知晓了。 “爷~”墨菲眼角挂上了疏离的冷意。莫非这位真的不忌口?才在园子里折腾得眼底发青,竟能对着自己这副挂面小脸流出色猪之口水……虽没那么夸张,但墨菲不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丫头,岂会看不出那桃花眼底的暗涌?……其实墨菲真的是冤枉他了。 梁继一个机灵,被那眼刀冰醒,掩饰地垂头夹了口菜送进嘴里,“菜不错……”只嚼了一下便觉出是自己最不喜欢吃的黑木耳。虽然味道还行,只是……吐又不能吐,于是他绷着大便脸将嘴里的东西囫囵着咽了。又连忙端起杯喝了一口水,顺了下去。 桌上又静得出齐了。 他顺着大家的目光寻回来,落在举着茶杯的手上……不,应该是举在手中的茶杯上。不期然地侧望,挑了下眉头,用眼神询问着墨菲,这杯也是你的? 墨菲眉梢抖了二下,小样儿的,才知道?老娘的口水香不香? 梁继长呼出口气,镇定自若地放下杯子,目光一扫:“怎么都不吃呀?菜凉了,口味可就差得多了。吃吃~”提起筷子夹了块红烧排骨隔着墨菲放到丫丫的碗里,“乖囡,再吃一块~” ------题外话------ 嘎嘎,彪悍哪……亲们不要误会了,绝不会是伸手就打,出口就骂的女主……人家还是有内涵滴!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八章 纠结的梁二 吃过饭,梁继抱着女儿上了车,墨菲有些不是心思地站在车旁垂眼琢磨,这就么回去了?明显的不甘心嘛。 一回头,冲墨叶飞去个眼神,“容儿几时下学来着?” 墨叶也正懊恼着就要回府的事儿,收到这样的眼神岂会不明白?一时太过高兴,回答时便有些兴高采烈:“未时末,看看日头,也快了吧~” 墨菲瞥她一眼,这丫还是欠锤炼,大日头明晃晃地挂头顶上,哪里看得出来是快了? 梁继其实心也没底,所以抢先抱着女儿上了车,就是怕墨菲不跟自己回去。一上车便偷偷地将车窗上的竹帘撩起一道缝张望着,墨菲主仆的一举一动就都收在眼底了。虽然有些暗气,却更多的被墨菲那灵活的眼神给吸引了,竟生出些不可言喻的丝丝绕绕缠住了什么似的。 那是他从未发觉过的另一面,就如此突兀的出现在眼前,撞进了心里。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感觉这样的墨菲,他不忍心拒绝,好像心都软成一团了似的。 墨菲突然探头进来,吓得他一个机灵缩回手…… “二爷,不如你先回去吧,我们还有些事未办。丫丫给我带就好~”墨菲伸出手去,丫丫一见,也向她这边用力地够着。 梁继怕墨菲看出自己的偷窥,心提得高高的,绷得紧紧的回道:“上来吧,我送你们过去。(.无弹窗广告)” “过哪儿去?”墨菲莫名地问。她还没说去哪儿,他就要送,这算是神马意思?妇唱夫随……吔~恶心,打住! 梁继调整好心太,理所当然地说:“你身子大好了,自然也应该回去看望一下,小舅子想必也是极想你的。他不好进府探望,你这个做姐姐的回去看看他,也是应该。” 墨菲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女人不管做月子还是做小月子,男子都不宜登门探望的,哪怕那个是自家的亲兄弟。她虽不以为然,但这里的人,想必是讲究避讳的。可他用得着做到这份上吗,还亲自护送?她隐隐竟觉得有些监视的味道,好像他很怕她们娘俩儿一去不复返似的。 “我只是想接小弟放学一起回去。这还有些时间,正好可以带丫丫继续转转。”墨菲声音不自觉地转冷,眼神明白地告诉梁继,最好识相些,休要再纠缠。 梁继有些惊讶于墨菲的凶气外泄,虽然明白她的拒绝,却随口溜出:“那也先上来吧,路过家里时,我自回去。” 这话说完,连他自己都愣住了,更别提墨菲了。 墨菲看着梁继反思,是不是自己在别人眼中太不给他面子了,所以他才巴巴地追出来?这样子的话,就真要改善一下了,至少表面上要相敬如宾,而不是相敬如冰了。 梁继心里也划弧,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这个一向不甚关注的小妻子现在有些特立独行了,偏偏自己竟越来越受她的影响。像今天的事,日后说不定会越来越多,那自己是不是也都追出来?不行,得好好谈谈。哪怕她现在的性子有些冷淡得近乎于漠视,只要还是他的妻子…… 打定主意的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谈谈吧~” 于是墨菲上了车。马车缓缓而动之时,墨菲抢了先机:“我没有出府的自由吗?” 梁继一愣,口气好冲呢。缓下了表情的他,打量着墨菲,“下次出府,不用换装了,虽然扮相还不错。府上有咱们自己的马车,交待一声,让人备好就是。” 墨菲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我以后可以随时出府?” “自然也不……不过,你让人跟我说一声就是了,又不会拘着你。反倒是你现在这样子不太妥当,若被外面的人认出,总是要说些闲话的。当然,我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受到什么伤害。” 墨菲认真地想了想,淡淡地陈述:“到目前为止,伤害我的都是你家的人。” 梁继一下子被噎住,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哽在胸口,难受得很。 丫丫有些不耐烦了,在他怀中蹦达着要去墨菲那儿,他也顺手送过去,然后拍了两下胸口,才算是舒服了些。 他觉得跟墨菲沟通时有些吃力,似乎两个人的想法很难达成共识。自己已经尽力将话说得婉转了,怎么她还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对,就是置身事外,令他不舒服得紧。 他虽对这桩亲事是无可奈何的,但却从未把她当成是外人。只是告诉自己,娶谁都一样,反正正妻的位置,从来就不是自己能把持得了的。就连家中其他兄弟的妻子,也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是三弟与三弟媳,虽小时就认识的,那也是祖母之命。哪个世家子弟不是如此? 墨菲又反思了。看他那大便一样纠结着的眉头,莫非是自己真的太过分了?不过是出个门而已,至于吗?不过,古代的女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吧?这样一想,似乎打声招呼也说得过去,总比圈在家里出不来要强得多了。 “以后会打招呼的,……只要你在家。”如果不在家的话,就怪不得我了。墨菲面上不动如山,心里暗自得意,挑你不在家的时候出来不就没问题了~! 梁继得到了想到的回答,却更觉怪异了,却又说不清。打量着墨菲,还是不变的淡然,偏偏眼神又无辜得清澈,令他觉得自己反倒老谋深算得有些可耻了。 他下意识地撩竹帘,看到熟悉的街角,就唤了声停车,然后对墨菲说:“我这就回去了,你也别玩得太晚。” 墨菲点头,“总要在家吃晚饭的。” 梁继想了想,觉得也对,就没再说什么。下了车,就听墨菲喊墨叶,让她驾车,又唤四个小丫头上车。 车夫老赵愣愣地交出长鞭看向梁继,明显在等着他说些什么。 梁继见墨叶坐在车驾上眉眼飞扬的样子,就叹了口气,“回去吧。”转身向府门走去。 他边走边想边挠头,对墨菲的感觉变复杂了啊…… 老赵跟在后面,也满腹牢骚,做为一名响当当的车夫,居然被迫交出自己的鞭子,这在他看来,无异于抢走自己的饭碗一样。他是梁继在梁府为数不多的心腹之一,包括今天在门房上的马三,都很奇怪自家二爷对二少奶奶的容忍。 老赵嘀咕着,二爷他这是怎么了?难道追出去不是要教训二少奶奶而是为了巴巴的送车子给她用?真是这样的话,至于这么麻烦嘛…… ------题外话------ 女主再强势些……亲们的心脏受得了不……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九章 敢欺负我弟? 太学院正门对面,我窝在马车里,等着学子们放学出来。 丫丫已经睡着了,小家伙第一次出门太兴奋,挺到这时才睡,已经是极限了。 随着云板声响起,学子们渐渐走出院门,墨叶立地车窗旁,双眼紧盯着大门口,嘴里跟我闲聊着:“好久没看到小少爷了,又升高了不少吧?奶奶还记得不,那年……咦~?” 我也探着头,张望着,听出她话音的不对,连忙问:“怎么了?” 墨叶的脸上已经涌上的怒气,“梁七郎居然在找小少爷的别扭~!” 我立即对上那对少年,一个胖来一个瘦,一个高来一个矮,在门前有些拉扯。 又高又瘦的,一看那长相便觉得亲近,由心而外的。那又矮又肿……胖的,倒是元宝一样的却令我无好感。 “小少爷果然又长高了……这死梁胖儿,奶奶你等等,我去教训教训他!”墨叶欲冲,被墨菲唤住。 墨菲下了车,“你守着丫丫。”然后踱了过去。 院门前已经没几个人了,可见这场面是司空见惯了的,都没人稀罕了。 “容弟~”墨菲试着唤了一声,果然那瘦高的少年转过头来。 “姐~!”他惊喜地欲跑过来,却被那胖元宝给拉住背包带子。 “跑什么?不是怕了吧,哈哈,我就说你姐是个泼辣子怎么了,你这厮敢拿我如何?” 那梁七郎分明看到了墨菲,却一副鼻孔朝天的继续纠缠于墨容。 只一面一眼,墨菲便把墨容归到自己人。这就是血浓于水吧? 她冷冷地看着梁七郎,“你找死吗?” 梁超长这么大,都没被人这样威胁过,大饼子脸顿时涨得通红,“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不料墨容突然发了火,一个巴掌挥过去:“你敢骂我姐?打死你~!” 梁超被打傻了似的瞪着墨容,直到脸上的涨痛替代了麻。一直高高在上的气焰顿时迸发,小拳头直接挥了上去:“你敢打我?我打死你个没……” “容弟,揍他,打坏了有姐呢~!” 墨容愣了一下,脸上就挨了一拳,随后也怒发冲冠了,将背包一甩,就冲了上去…… 门口还有三、五个学子,看样子都是梁超那边的。原本有些幸灾乐祸的,后来看到梁超明显地吃了亏,才欲上来拉偏架,被墨菲上前一步,冷眼一扫就缩了回去。 墨菲看着墨容终于占了上风……骑上梁超,落了好几下拳头,才唤住他:“容弟,若都还回来了,咱就不打了。告诉他,下次再挑衅,打的比这次还狠。” 墨容住了手,看了一眼似乎哪里不同了的姐姐,才照葫芦画瓢地喊了狠话,站起身来。 墨菲连正眼都没给地上哼叽的梁超,拉了拉墨容被扯坏的衣襟,“走,回家,姐就是来接你的。” 已经超过墨菲肩头的墨容,长得倒是剑眉朗目的,除了瘦些。“姐,你回去没事吗?”他虽听话地揍了那家伙一顿,却还是担心姐姐回去怕会不好过。 “没事儿,你这是在救他的命呢。”墨菲侧眼看了看他,有些不满地说:“怎么跟地痞混混打架似的?不是说学了武吗?” 墨容缩了缩肩,这是习惯动作了。姐一说他,他就这样,想改也改不了。 “好好地挺胸前头,男子汉大丈夫,生就顶天立地,缩脖倒腔的像什么?”墨菲不自觉地端起教官的气势来。当初她也曾带过新人。 这时,一辆马车经过他们时停了下来,车帘一挑,露出赵顼含笑的睕目。“墨菲,你怎么纵弟行凶呢?” 墨菲一惊,看清那人是谁了后,就放下心,淡然地说:“这是在救他那条小狗命呢。我家三郎是有爵位在身的,他一个小小的庶子敢如此欺负朝廷命官,不是以下犯上,目无尊卑是什么?这次是欺负我弟,我弟也只不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罢了。若下次欺负到心狠手辣之人的头上,怕不只是他一条小命要交待,还要连累整个梁府呢,这是小事吗?他若懂事,就应该爬过来,磕头谢我,毕竟还留了一条小命在。” 赵顼听了,也点点头,“照这样说来,你倒真是在救他了。”然后看了看墨容,“虽然没什么招式,但勇气可嘉。你有这样的姐姐,真是很幸运的事,好好听你姐姐的话。” 墨容并不知道眼前这个满口教训话的人,就是当今天子。只不过看姐姐好像对他很尊重的样子,于是点点头,“好的。” 赵顼就又把目光转到墨菲的脸上。“好像比上次胖了些,脸上有肉了。对了,那些补品可都喝了?一会儿再让人送去些。你这就回去吗?” 墨菲本想说不用送了,但一想这人的身份,就打住了客气。送就送呗,正好让他们知道还有个目击证人在。 “我送三郎回家,晚饭过后才会回去。” 赵顼就点点头,拍拍车板,马车继续走了。 墨菲带着墨容回到车上,墨叶一甩长鞭,就往墨府而去。 梁超气得脸色煞白,忍着痛,上了自家的小马车,暗暗在心底骂着墨菲姐弟,回去一定让爹整治她,狠狠滴! 这边的墨菲一路与墨容聊着,虽气氛不够热烈,但也足以让墨容吃惊不小。从今往后,看谁还敢欺负自己?哼,姐说了,统统打回去! 墨菲又问了些墨容的功课,然后在心底点了点头,这墨容还真是不错,是块好料子。难怪当初的墨菲有那样的想法,按墨容的实力,或许走科举也不是不行的,这孩子的确聪慧。 墨容也发现,自己与变得有些冷淡的姐姐似乎比以前更贴近了。他几乎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样的姐姐,也似乎姐姐在他心目中就是应该这样子的。 丫丫已经醒了,坐在墨菲怀里好奇地打量着小舅舅。墨容也极喜欢这个小不点儿,又觉得自己是舅舅了而有些自豪。不多会儿,就把丫丫哄到自己怀中坐了…… 来到墨府,墨菲以为会多少有种熟悉感,就如同见到墨容一样,结果什么都没有。不知道在原主心底,墨府是个什么样的地位。林嬷嬷得了信,匆匆迎了出来,听说自己姑娘变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章 救你全家 踏着月色,墨菲心满意足地回到了梁府。[.超多好看小说] 墨家人口简单,主子就只剩下墨容一个。家里的大事小情,都由林梅林嬷嬷掌管着。那可是个精明人,比起姚嬷嬷可强上不止一点二点。 带着愉悦的微笑,马车进了梁府,笑容渐渐自墨菲脸上消去。 姚嬷嬷接过已经又睡熟的丫丫,轻声说:“老爷让人传话过来,奶奶一回来就过去,说多晚都行。” 墨菲点头,“我换了衣服就去。” 墨枝有些紧张地拿来衣服,“奶奶,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才做了件大好事,许是要感谢我的吧。”墨菲自在地脱下文士衫,又让墨枝挽了个简单的髻,就带着墨叶往主院走去。 主院灯火通明的,一进院,就有管事婆子迎上来,不阴不阳地说:“哟,二少奶奶可回来了,老爷夫人正等着呢~” 墨菲淡然瞥了她一眼,迈步走进大厅。 目光一扫,她就见到双眼红肿的王姨娘,梁继坐在梁侍郎的下首,那对夫妇坐在正位上。 “跪下!”梁侍郎先声夺人,一拍几案。 墨菲不动如山地看着王姨娘,“说你呢,该跪就跪吧,总比老爷知道了休了你要好得多。[.超多好看小说]” 梁继本有些气恼地坐在那儿,正琢磨着如何解开眼前的事,没想到她一进来竟会是这样的反应。心念一转便开口道:“父亲请不要与王姨娘生气。” 墨菲听他这么一说,转眼看去,无声地询问。 梁继不能明说,只要稍用力地眨了眨眼皮,可惜墨菲有看没有懂。 王姨娘被墨菲说得一愣,又听梁继这么一说,当下也有些懵了,看向梁侍郎,疑惑地问:“老爷~?”心说,不是应该教训那该死的二少奶奶吗? 梁侍郎的心,被气得突突地跳。七郎的伤虽没什么大碍,但听儿子一说,竟是这恶妇命令墨容那小子揍的自己的儿子,这气就不打一处来。隐忍了这些日子的怒火被一下子勾了出来,加之下午皇上不知为何将他由吏部调到礼部。虽是平级调动,但谁不知道吏部为六部之首,油水也是最多的?如今转到礼部去做侍郎,莫不是皇上在暗示自己欠缺了礼义廉耻?这就跟被一个大巴掌猛地拍到脸上似的。 “老夫在说你!”梁侍郎想得肉疼,从此那些好处跟自己是擦肩而飞了,这且不说,关键是再熬个几年,没准自己能爬上尚书之位。再一想到夫人的体已全部被搬空,再也淘不出银子来,他就连梁继也恨上了。(.) 梁继将无辜挂在脸上,貌似轻声地问墨菲:“娘子可是做了什么令父亲大动肝火的事?” 墨菲瞥着他,语调平淡地说:“不过是又救你全家一次,挽救了父亲的仕途而已。”她还没回到梁府时,就收到一张小纸条,上面写了梁侍郎调到礼部的事。 梁继心知没什么好事,眼下却也只能配合她来演戏。毕竟他现在对这个小妻子才有了些不一样的兴趣。 “哦?快说说~”梁继追问着。 “不是我多事,王姨娘对七郎的教育确实太过疏忽。今天我不是跟你说去接容弟嘛,结果看到七郎目无尊卑地在欺负爵位在身的容弟。若旁边没有外人在,我倒也不会怎么样,顶多让容弟受些委屈。可那是在太学院门前,人来人往的不说,那些太学生哪个不知容弟的身份?七郎这样做,摆明了让父亲背上子不教,父之过的名声。再者说,谁又能知道当时的街上是不是有路过的贵人呢?” 墨菲淡淡地转向梁侍郎,“当时只想着一定要扭转这于梁府不利的局面,于是就让容弟意思意思还了几下。没想到还真的有用,就是上次随万伯伯来咱们府时跟着的那个小火者正巧经过,还跟我说了几句话呢。看他当时的样子似乎很是气愤,我还特别说了回来后会转告父亲严加管教七郎呢。” 梁侍郎一听,脸就更白了,这下子全明白了。 啪地一声,这回吼得更大声了:“你给我跪下,你个贱人~!好好一个儿子,被你娇惯得不成样子,是怕害我不死吗?” 王姨娘这回可真的是懵了,这是什么事呀,怎么跟自己吼起来?明明就是那个女人不安好心,……“老爷~” “爷什么爷?好好个吏部侍郎被你养的好儿子给搅没了~!来呀,这贱人带坏了小少爷,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以后七郎归到主院,由夫人亲自教导!”梁侍郎有些穷凶极恶地吼道。 王姨娘当时就傻了,被拖出去,挨了第一下时才反应了过来。这可是真疼啊~!“老爷,老爷饶命啊~” 墨菲撇了撇嘴,这时候越叫,梁侍郎的火就会越大。 就在此时,大管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老爷,宫里来人了,说让接旨意呢~” 墨菲心知肚明,立那儿不吭声。梁继下意识地瞅了她一眼,心里升起怪异的感觉。虽不太明白来龙去脉,却知定与她有关。他发现,她竟有这能耐,将黑的说成白的。 梁侍郎瞪了墨菲一眼,率先迎了出去。 等到小火者把旨意宣读完,梁侍郎这回确定了是那个七儿子凭白为自己惹了麻烦,丢了最有油水跟前途的官位,换了个清水衙门。 墨叶带着人,把御赐之物先送回去了,墨菲则送那位小火者到大门口,悄悄塞了二个十两一锭的元宝。一回身,便见梁继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墨菲不会小瞧古人的智慧的,只是此时,她却不想与这个男人再周旋下去。因为她累了,只想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梁继自然看出墨菲的疲惫,虽一肚子的疑问却选择静静地陪在她身边,一起往墨琼院走去。 墨菲看了一眼,实在懒得说话,便走自己的。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没必要动脑筋打发他。 果然,站在墨琼院前,梁继轻声说:“回去好好休息吧。” 墨菲扭头看他,月光下,还真有些英挺之势,只可惜,这样的男人,一向不受自己的待见。当下轻轻点点头,迈步进了院门。 梁继就抚着鼻梁苦笑了,没来由地暗嘲自己一句,故作多情,还拿什么姿势?人家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连头都没回一个,更别提邀茶一杯什么的了。 一想到春华园中令人腻歪的那些女人,顿觉心生烦燥,脚下一转,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救你全家?她还真敢说~!梁继想到这个,嘴角翘了起来。不过,七郎是得教训教训了,越来越没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嫡子呢。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一章 接掌中馈 不过五日,梁侍郎就品透了何谓人走茶凉。原本答应为三郎换个位置的老上司竟将那内拟的位置给了出去,气得他想上门大骂。好歹没有失了理智,日后自己的官途也少不得还要人家关照,这个时候闹绷了,只是给自己找别扭。 墨菲一大早就被叫到主院,一直抱病的苗夫人,神色寡淡地坐在上面,居然客气地让她坐了。 “不知母亲唤墨菲过来何事?”墨菲安静地喝完一盏茶了,还不见那位开口,可见事情很大。 苗夫人看着墨菲那张无喜无悲又无甚特点的脸,心口窝就堵得慌。但思及老爷与自己密谈半宿的计策,只好忍痛开了口:“我这一病,以前的心气都似消了一般。眼下虽貌似痊愈,却依旧浑身乏力。大夫说最好静养,可这一大家子也不能不管啊?” 墨菲眼观鼻,鼻观口,垂头不语。反正你不说,我就当听没懂。她在心里默念。 苗夫人心头的气,一鼓一鼓地欲涌出头顶,眼前直发黑。这人怎么能这样?她觉得自己每多看她一眼,都会少活三年。强自压了又压,语调平缓却略显僵硬地说:“老爷被调入礼部,虽属平级实为暗降,家里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我已无它法,思来想去,这个家早晚也是二郎与你主事,不如在我还有精力看顾的时候,交给你,我也可以从旁指点一二。” 墨菲暗道,果然来了。老爷那边行不通,夫人就上场,这对夫妻似貌合神离得还不够彻底呀~! “母亲过虑了,虽因七郎鲁莽令父亲官职有所变化,但未尝不是个机会。吏部虽好,可尚书大人正值壮年,父亲与其年纪相仿。然礼部尚书年逾七旬,想来父亲若肯用心,或许倒是个好机会呢。所以母亲不必过于焦虑,挺过眼前就好,相信父亲心中自有定论了。墨菲尚且年轻,就此接管家事,只怕会落人诟病。” 苗夫人一时语塞,随墨菲的话意想了想,觉得还挺有道理的。本就不舍得放权,此时瞧墨菲倒有些顺眼了。只是一想到银子,便又闹心了,看向墨菲的眼神又有些不善。 “你的话,虽只是猜测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如今公中亏损甚多,不如你先借些出来,等老爷那边缓过来,自然会一厘不差地还给你。” 墨菲听得眉梢一跳,一计不成又来二计呀? “母亲,此事……我还真是有些难办。前些日子,我虽收回了一些银钱,却早已借出生息了,眼下手中只留有二百两余银应急之用,实无力再应母亲所求之事。” 苗夫人顿觉墨菲看上去可恶至极,眼梢一吊,“哦?那么多银子,借给哪家了?不如你告诉我,我替你出面先取回一些,自家使用。你不好开口,相信我的面子还是管些用的。” 墨菲抬起眼来,直视着苗夫人,眼底澄清地缓缓而言:“请母亲恕罪,此为机密之事,岂可再有他人知晓?墨菲虽年轻,却懂一诺千金的道理。不管是谁,被人知道这等事,想来颜面上也都不好看,日后两家的关系只怕也走动不得了。此事,恕墨菲万万不能从命。” 苗夫人听得眼皮一跳,却又觉得那本是淡若无害的眼神似隐隐含怒未发,端得让人觉得心神不宁,好像被猛兽盯着一样。 气氛一下子就干在那里,墨菲反正无所谓,低头继续吃茶。话说这里的茶,还是不错的,比自己那里的好上不止一截。多吃些,就当欠下的利息了。 苗夫人几次欲重新开口,却被墨菲那淡然的神色逼得张不开嘴。只是让她就这样走,她又实在不甘心。 门外有丫环唤了一声:“夫人,老爷回来了~”又道:“二爷安好。” 梁侍郎糗着一张脸进了门,梁继又一脸无辜地跟了进来。 墨菲淡淡瞥去一眼,心里泛起恶趣味。这家伙,好像挺会装相的? 梁老爷瞥了墨菲一眼,暗哼一声,冲苗夫人问道:“老二媳妇在这儿,可是有什么事?” 苗夫人于是细语轻声地把事情学了一遍。 梁老爷端着茶杯借机打量着墨菲,心道,没想到她还有这等见识。转念一想夫人明显是不舍得放权,心里又不舒服了。这个蠢妇,人家给几个甜枣就找不着北了,当初怎么会觉得她有大家宗妇的贤智?当务之急,是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这是能画饼充饥的事吗? “嗯,老二媳妇,这个家,你还是接掌过去吧,你母亲日渐神智昏聩,越发的没了精力。再者,二郎,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三郎尚有官职在身,不便为家事所累,你也帮你母亲一些,外府之事,也一并接过去吧,早晚都是要放到你们手中的。” 墨菲听得有趣,横眼斜向梁继。心说,姜还是老的辣呀,不但想白用我的人,白用我的银,还想着有个人在旁监视着,真是走一步看三步,不亏能在吏部混到侍郎之职。 梁继心念百转,也只不过瞬间便挂上了一脸苦笑,“父亲,不是儿子不懂事,只是外府之事,一向是大哥在看管着,且一直做得不错,我若突然接手,怕是不好吧?” 梁老爷哼了一声,“你看看你,只比你大哥小一岁,却从不知进取。你大哥已经管了十来年,也该是你接过去的时候了。毕竟他只是庶子,从旁扶助你就好了。” 墨菲瞥了梁老爷一眼,这老贼果然厉害,竟是四连步,连自己的儿子也信不过,还弄了个暗棋监视着。大郎辛苦这些年,不过一句庶子就得让出多年成果,反而把这怨恨拨到二郎头上,他却坐享其成…… 梁继眼皮一顿跳,心里百般不愿接这差事。他又不傻,这些年,家中大权小权没一项落在自己的头上,本就是不正常的,眼下却突然就放就放,还是大权全放,岂会没什么暗坑?明眼的都看得出来,这个家,早就千疮百孔的了,这才交给自己夫妻二人来打理,明摆着是要算计墨菲的银子,还要自家做牛做马地养着他们。天下岂有这等便宜之事? 墨菲将梁继打过来的眼色挡了回去,抬眼正色道:“父亲一定要这样做?” 梁老爷冷冷地扫着她,“莫非老二媳妇以为吾是个出尔反尔之人?” 墨菲起身,“那好,请父亲与母亲开个家族大会,公布此事,否则我们夫妻绝不敢接受。若无它事,儿媳告退。”然后不等回答,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梁继一看,眼一转:“父亲,您还是再跟母亲好好商量一下吧,一定要慎重啊~”说罢,也追着墨菲而去。 这女人是不是真的傻呀~!他暗忖着,脚下急蹬。 ------题外话------ 亲们,女主的手段会慢慢升级的,要耐下心呢~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二章 自主决策权 大概是梁府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只隔天,就召开了家族会议。墨菲与梁继之间,还未曾达到共识呢。 梁继的意思是不接,明摆着是个坑,干嘛还要跳? 墨菲则想起皇帝赵顼的密令,瓦解世族。很不幸的,梁家就是。她也不明白为何皇帝会给自己下这么道命令,难道是看出她有这潜质?好在,她并没有完全答应,只应了梁家这一家。至于以后,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呢,她还依稀有些印象,北宋的皇帝都命不太长呢。 穿着简单,连头上都只一根玉钗的墨菲,带着墨枝墨叶,施施然地来到了前院正厅。各房的妯娌都到齐了,叔伯们也到了,只除了梁老爷夫妇跟梁继还没到。 她本不想与那些女人有太多瓜葛的,没想到却是三少奶奶率先跟自己打起了招呼。 “哟,二嫂过来了,大家就等你了~”张氏居然笑盈盈地看着墨菲,可墨菲觉得那笑,怎么都是不怀好意的笑。 毕竟要是接掌中馈的话,就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与各房都不走动。 于是墨菲走了过去,“大嫂,三弟媳,四弟媳,五弟媳。”点了一圈的头,然后就站稳,不说也不动了,脸色淡淡地打算听她们聊天扯地的就好。 不曾想张氏却不欲放过她,神秘地凑过来,小声但跟前几人都能听得清的音量说:“我听说,老爷有意让二嫂当家呢,也不知是真是假,连一向吃粮不管穿的二伯也要做事了,外府之事都给交给他呢,是不是真的呀,二嫂?” 她这话一出口,长房方氏的眼神就有些冷了。[.超多好看小说] “三弟媳从哪里听来的这消息?”墨菲有些诧异地挑眉,“就算是母亲有意找接班人,三弟媳也应是当仁不让的人选哪~” 张氏先是听得面上一喜,随即又掩饰地谦虚起来:“那怎么行呢,二嫂毕竟是嫡嫂,就是轮,也轮不到我这里呀?” 墨菲轻撩,余下几房妯娌皆面带轻松地看着自己这边,连方氏,虽面色不愈却也露出不以为然来。 “一切皆是三弟媳的揣测,当不得真的。”墨菲轻飘飘地挡了回去。看来她未到时,那几位好像已经达成共识了呢。据她了解,嫡庶之间向来没什么和平可言,岂会如此安分? 墨菲觉得没必要再站那儿了,径直坐到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她是诰命,比婆婆还高了一阶呢,那些妯娌可是没有这待遇呢。话说,以前的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这些的吧? 张氏盯着墨菲的脸,心里狠狠地暗道,看你能再风光个几天! 当梁继糗着张脸,跟随那二位进来时,一眼便见到墨菲坐着,其他几房女人聚在另一边,低声地闲聊着,明显地将小妻子排挤在外,心头怒火不请自来。目光一转,几个兄弟,除三郎有座外,也都团在大厅的另一边,面带轻松,似乎都在等着看好戏。垂眼掩住锐光,走向墨菲。 墨菲无所谓地坐着,也不觉得无趣。倒是看到梁继毫不犹豫地走向自己,有些纳闷地想,他这是神马意思,莫不是在支援自己? “娘子,你早来了?”梁继带些痞相,竟拱了拱手,对墨菲行了一礼。 墨菲挑眼看去,缓缓起身:“……才来,二爷坐这里吧。” “不可,娘子是有诰命在身的,为夫站着就好。”梁继微低了声音,“这家里,没谁的座位也必有你的,安心地坐着就好。” 这话一出口,连梁老爷都往这边瞧了,眼神有些闪。苗夫人心头不喜,瞥了梁继一眼,按捺住,坐到正位之右。“既然都到了,就过来些,你们父亲有话要说。” 几房妯娌各自站到自家夫君身边,似乎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梁老爷看了一圈,把目光落到墨菲脸上,“找你们来,也只是一句话的事。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二郎他们了,你们都要支持他们,就如你们母亲当家时一样。老二媳妇,你也要尽心尽力地为这个家多操心些,都说家和万事兴,也盼你能做得比你母亲还要好。” 梁继悄然拉住墨菲的手,墨菲一愣,侧目看了看他,想抽出手,却被他攥得更紧了。压下心头的不解,墨菲决定先把眼前的事处理掉。 “父亲,若非要墨菲接掌中馈,那么必须先答应墨菲一个条件,否则,墨菲拒绝接受。” 梁继好奇地看着身边的墨菲,原本以为她会紧张,所以才握住她的手,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心意,是跟她一起的。没想到,她的手,依旧很稳,似乎眼前的事根本就不是事一样。 梁老爷目光一利,也只一瞬便熄掉,语气平缓地问:“说吧,只要为父能做得到,都会应下。” 墨菲点点头,扫过一圈后落到梁老爷那包子一样的脸上,“若要我执掌家事,那必须有自主权。我年轻,上面有太婆婆,婆婆,大伯长嫂,下面有各房弟妹,若是没有说一不二的决策权,又怎么能当好这个家?大家都心知肚明家里的现况,如果有谁认为墨菲提出的条件过份,那就请有意见的那位来管,墨菲让贤。” 梁老爷对上墨菲平静无波的眼神,停顿了几秒后点了点头,“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应了你就是。” 墨菲点点头,“包括父亲在内,也不得有任何异议,否则梁家只会越来越乱。不只下面的奴婢仆从,各房包括老太太及父亲母亲,也不得以任何借口驳回我定下的规矩。” 此话一出,大厅里顿时静得可怕。 梁老爷面色阴沉,苗夫人眼神阴狠,各房看向墨菲,皆带有成分不一的打量,揣摩,轻蔑…… 梁继心头一跳,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墨菲不以为意地淡然开口,“谁要是自认能力挽狂澜,墨菲还是那句话,让贤,绝不二话。” 梁老爷觉得胸口发闷,想怒斥又怕一开口,谋算多日的计划付之一炬。觉得满堂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终于深吐一口长气,脸上居然还挂上些许的欣慰,点头道:“看来这个家交到你们夫妻手上,为父也应该可以放心了。为了家族的繁盛,你这要求也不算过份,就这么定吧。”然后看向其他人,威严地说:“你们各房也须谨记,二房这是临危受命,是为了让梁家走出这个困境。不论何事,不得违背二房,大家齐心,我们梁家定会东山再起的。” 墨菲听得心里暗讪,东山再起,做梦去吧~! 梁继瞥见墨菲嘴角边一丝淡淡的嘲讽,心头一动,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究竟意欲何为? ------题外话------ 欣喜中……亲们别客气,尽管包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三章 精简1 在众人各自不同的眼神中,墨菲依旧冷清,淡然,从容不迫。“母亲何时交接帐册,墨菲再何时接手吧,希望不至于太过凄惨。我总要视情况而定,看要怎么调整。接帐之日,也希望叔伯嫂子等一应到场,大家也应该了解得更清楚才是,这样才有利于凝聚力的产生。只有大家齐心一致,才能共度难关。也请各房回去再好好商量一下,若有想接的,墨菲让贤,绝非空口白话。” 墨菲说完这些,微微施了个礼,“若无其它事,容墨菲先行告辞,这副身子也不争气,这也是墨菲为何几次三番地提出让贤的原因之一。”她淡淡地瞥了三房张氏一眼,点点头,转身离去。 大家顺她的眼神都看向张氏,张氏顿时面带羞恼,啐了一声,“二嫂说话就说话,看我做什么?”凤眼一撩,对上梁继的,“二伯这是什么眼神呀?” 梁继冷哼一声,“你二嫂看你,你自去找她问个明白就是,为兄也好奇得很。”然后看向梁老爷,“父亲今日的话,可是当着全家人的面应下的。您也看出来了,阿菲经上次之事,性子变了很多,我可不想惹恼了她,为咱们家惹来更大的祸事。您说我没骨气也罢,反正我是小白人一个,您跟三郎可是朝廷的命官呢~” 梁老爷听出梁继暗藏的威胁之意,怒气一涌,梁旭脑子转得快,联想到万大总管,连忙冲老爹一使眼色,“父亲,二哥说得在理。或许咱们还有借二嫂之力的时候呢,她毕竟是咱们梁家人不是?虽说刚才说的话有些清冷,但掌事一府,若都讲情面,反而当不好这个家。(.)这样才好,咱们男人也好放心在外做事。” 梁老爷收到爱子的暗示,缓下神色,带些威严地对梁继说:“你放心,大家都知道你们二房这时接下的是个烂摊子,怎么做,你们自己拿个章程出来吧。” 梁继面色不变,应声而去。 墨菲有些奇怪地看着梁继,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继被她看得有些心燥,压了又压,琢磨着如何委婉些,才又说:“我不是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你从未当过家,大概还不太清楚……,嗯,这么说吧,大到在外的各种应酬,小到家里人的吃喝拉撒睡,哪怕是个针头线脑,你若一个照顾不来,也是要出些事的,不是那么简单的……” 墨菲有些明了了,点点头,“二爷其实是担心我吧?母亲虽一向待我不算亲厚,但此一时,彼一时也。梁家在外的名声如何,就算府里没人敢说,难道各自心里还不清楚吗?我要做的,只是守住这个家,不至于垮掉。至于其它的,我也不会多做。” 梁继听完愣了愣,自己的本意是这样的吗?她这是什么意思?不知为何,梁继被那明亮又冰清的眼一看,心就跟长了草似的,原本盘算好的劝慰,也说不出来了。 愣愣地眨了几下眼,不由有些恼羞地说:“你这个女人,不知道人家在担心你吗?” 墨菲愕然,心想担心是用嘴来说的吗?不过,貌似……他好像真的……一样。 梁继看着墨菲一脸小兔的样子,心突然就软得跟什么似的。下意识地将面前人一搂,就低下头去啄了一口,那柔软的唇如记忆中的一样美味,且那心,怦然跳得厉害……然后天地翻转……呯地一声,背上传来剧痛……瞪着同样震惊地瞪着自己的墨菲。 墨菲啊了一声,抚着还酥麻的唇,对上梁继不敢置信的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将人家给撂倒了。……可谁让他突然……那样子来着,多吓人哪? 拍拍胸口,伸出手去:“快起来吧,让人看到了不好。下回别那样了……没摔坏吧?” 梁继糗着脸被那只小手拉了起来。虽然不是柔弱无骨,但握在手里,就是觉得安心不少。 墨菲松开手,转到他身后,一边帮着拍背上的灰,一边说:“真不是故意的。” 梁继被那小手拍得痛也不觉得了,倒觉得舒筋活络了不少…… 转眼三天过去,墨菲又来到正厅。面对小山一样的帐册,墨菲只抽出几本总帐来,翻了翻,就把总帐摊到桌上,招呼几位妯娌一同看看。 夫人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了,瞥眼墨菲,暗道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知道这些事都应是背着人的? 墨菲安静地吃着茶,托她的福,每个人都有座位了。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嘛,长桌两旁分坐男女。男人们吃着茶,尽量不把眼神落在那如山的帐册堆上,以示不以为意。反正自己媳妇都看着呢~,一个个的盘算着。 墨菲见了那几位的脸色,微微一笑,“嫂子与弟媳们是不是已经对咱家的状况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呢?” 张氏合上帐本,不吭声了。原本她还打算若墨菲再谦让,就算三郎不肯,自己也要接过这个家。现在看来,还是推她出去做那个冤大头吧。 方氏心里是多少有些底的。毕竟大郎外府之事管了多年,但也没想到居然就到了这种程度。细眼轻轻一撩,在婆婆脸上一转便过,这些年能支撑下去,也是不易之事了。 至于其他那几房,本身就是庶女,在家也没受过专门的训练,拿了帐本过去,也只是看看账面上有多少银子罢了,其他的,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墨菲一推茶盏,“账面上仅余八百多两现银,每月家里全部开销就达到一千余两,可以说下个月,大家的肚子能不能吃饱都是个事儿。铺子盘点要些时日,那些月月亏损的也不是短时间就能处置得了的,所以当务之急,是先把开销降下来。我这里有个章程,也是料到会是这样,做了些预算。” 墨菲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张纸,“府里共有仆从奴婢二百六十四人,家生子一百八十六人,田庄上还有一百八十八人,只这些人的开销,每月要用去五百一十四两银子,占日常支出的一半。所以减员是必须要做的。另外,各房妾室通房都不少,不干活还要有专人服侍,这笔开销也不少。” 最后这句一出口,几位妯娌眼色便缓和多了。 “基于这种状况,凡无所出的妾室一率降为通房,身边服侍之人仅限一人,有所出的妾室不变,服侍之人限两人。当然,如果自掏腰包留人的,我也不反对。小主子们每位可留二个丫环,一个婆子。少奶奶跟前二个大丫环,二个小丫环,一个婆子。老爷夫人太夫人跟前,二个大丫环,四个小丫环,几位爷则是一率的二个小厮。这样算下来,可以节省下二百零六两银子。谁若觉得受不了,我也不反对自掏腰包。” 墨菲看着脸色不定的众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开源眼下还做不到,只能节流了。我每月有一百两的俸禄入公中,以此为例,各房每月都要拿出一百两来入公中,父亲与母亲加在一起共有一百五十两的俸禄,这样加在一起,也不过才六百五十两,七郎还年幼,不算在内。加上店铺的收益,也才勉强能维持开销而已,所以精简是第一步。给大家一天时间,明日把各房留下人员的名单上报,好按此拨月银。” ------题外话------ 哦哦,女主要出手了哦~亲们用力砸吧,包养什么的都无异议……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四章 精简2 墨菲说完就安静地喝起了茶,她不怕谁敢提出异议。反正这种状况,谁出头,谁就接过去,现在可是求着她掌管家事的。 梁继则安静地看着墨菲。今天的她,令他有些迷惑。前些日子,虽觉她变了,也不过是想着她此番受到的刺激太深,性情难免有些偏执。今天一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她分明就是想得透,看得明,所行之事,用兵法来说,都是阳谋。你就是想玩阴的,人家也不接招,一率走光明大道。 梁继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以前做得太过差劲,一直没发现小妻子竟是个活宝。至少目前为止,他觉得墨菲与年少时憧憬过的能够相依相伴一生的妻子形像完全吻合。 自从发现父母对三郎的过度偏爱后,他就有过离开这个家的念头。之所以没走,只是没到那个程度呢。毕竟父母虽不喜爱自己,倒也没缺吃少穿的。虽不闻不问但也没少过银子,当然,那点儿月例在他眼里形同虚设,他自有别的财路。 墨菲挑眼环视一周,见张氏眼皮都没抬,似乎生怕自己会点到她的名字一样。墨菲就暗哂,知道怕了?那就你了。 “三弟媳,不知你可有异议?”墨菲淡淡地开了口,“毕竟我没什么经验,见识也少,若三弟媳有什么好的建议,不防提出来,大家共同商讨一下。” 张氏心里暗恨,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又不与你争,干嘛还给我上眼药?当下挤出不比哭好看多少的笑意,“二嫂,瞧你说的,父亲不是当着全家人的面,承诺了都听你的吗?我又怎么敢有意见呢~” 墨菲认真地说:“这不一样,因为是我问的。” 张氏这个恨,敢情你问的行,不问的就不许大家反对了呗? 夫人的脸拉得老长。一上来就把自己先前的老黄历全部推翻,这个巴掌……打得响!偏偏自己还不能说什么,当家作主的如今不是自己了。 “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就这么定了,没有被留下的人一率将卖身契交上来。当然,各自的陪嫁,若嫂子与弟媳们舍不得,可以自己供养的。”说罢,墨菲自若地转向夫人,“母亲也请把忘记的田庄上那些人的卖身契都交给墨枝就好,那丫头还算是细心,应该不会丢的。” 夫人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 墨菲没理会,“府上精简下来的这些人,我会统一安排调动,实在用不了的人手就会直接打发掉,家生子或死契的,也说不定会直接卖掉。这些人的卖身契,也请大家都交到墨枝那里,我会让她按名单核对人数的。” 墨菲起身,走到厅口,“墨叶,府内各管事可都到齐了?” “是,二奶奶,都到齐了。”墨叶脆声地答道,用眼神一瞥,一个个面如土色的管事,不论男女,都满脸的忐忑。 墨菲环视一遍,“现如今是我当家了,刚才想必你们也都听到个大概,有不明白的,直接去墨枝那里询问。 我要你们做的,就是把各自管辖的具体分工列个明细出来,明天日落前交到墨枝那里,有交不上来的,契约未到者视为自动解约,家生子,死契视为同意转卖。 不是我狠心,不给大家留活路,实在是主子们的饭都没了着落,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希望你们看在梁府差点儿倾家荡产地养活了你们多年的份儿上,给予理解。谁让我接的是个空心竹呢~” 墨菲缓了缓,语带无奈,“至于留谁,我也会视平日表现而定。我若一碗水端不平,这个家也就没法子接,干脆交还给夫人就好了。都说没那金钢钻,别揽那瓷器活儿,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那金钢钻,可既然不得不接,我也不想混吃等死,总得做出些事情来。 还有一点,谁要是寻思着趁机摸走些什么给自己留小份子,我这里丑话先说在前头,别说抓你个现形,直接送到府尹大牢里。那可是有地儿吃饭了~” 说得大家的脸色更茄子了,墨菲又叹口气,“其实平日里本就老实本分的人,也无须担心,我一向对能守本分的都高看一眼。只有那些主不主,仆不仆,拎不清自己的人心里才会没底。 你们也都是梁府老人了,这一点相信各自心里都有数才对。 对了,每日辰时末,我就到这边的偏厅来处理事务。都提前把当日的工作计划写在纸上交上来,这样,我也好针对落实一一核对。 也不能只罚不奖,每季结束,会视各位表现的实行末位淘汰制。优设三名,差设三名,管事优者奖十两银子,仆从奖五两,差者,管事降为仆从,仆从或解约,或贱卖。空出管事名额,在有能力的优仆中择优晋升。哪位若不信,可以一试,我就佩服这样的人。 行了,大家回去忙吧。” 墨菲转身回到大厅,长桌边的人,面色皆有异。她也不理,走到自己座位前,端起杯,一口气将水喝尽,才意犹未尽地叹了一声:“真累,说了这么多的话。”然后放下杯子,不顾大家惊讶地张大的嘴,转身向老爷夫人一揖,“若无它事,墨菲告辞。”说罢,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施施然地离去了。 梁继看得双眼大放异彩。虽说刚才那一大番话给他不小的震撼,但她那一口气干掉一杯茶的失仪之举却展示了另一番的风骨,如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回到墨琼院的墨菲,一口气喝掉两大杯的冰蜂蜜水,才满足地一抹唇。 墨枝墨叶看得目光炯炯,令墨菲以为她们能立马扑上来似的。 “干嘛?没看过人喝水吗?” 墨叶摇头,“没看过……不是,是没看过谁能喝水喝得像奶奶你这样豪气万丈。” “是是,奶奶喝水跟喝酒似的……不是不是,奶奶喝酒跟喝水似的……哎呀也不对……”墨枝喜得有些语无伦次,打破一贯以来的沉稳。 墨菲扑哧一笑,懒懒地窝进软榻,“少给我灌迷魂汤。奶奶我说得口干舌燥的,弄碗银耳雪莲百合羹来。再看看丫丫干嘛呢~” ------题外话------ 亲们要耐心呀,男主若真的是个渣,女主绝不会将就的,相信笑笑吧,又不是后妈?稍微透露一下,女主不会让男主太顺利的,她绝对是个心狠手辣之人,男主一定会被虐的……不虐都对不起亲们……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五章 梁二交权又送银 梁继进得屋里,奇怪那两个丫头怎么会没在。目光流转间便看到猫儿一样的墨菲正窝在软榻上,似睡非睡的。 按理,墨菲身材高挑,虽瘦却不是皮包骨,而是修长匀称,放在现代,那也是骨感美女。北宋沿自唐朝,以丰腴白净,面若桃花为美。墨菲虽不黑,但相对立体的五官使得本就清秀的小脸透出几分倔强。落在此时的梁继眼中,却有了些许彪悍的可爱。墨菲慵懒地翻了个身,面朝里微蜷着,嘟囔了一句:“墨枝,腿乏得紧,帮我敲敲……”又眯过去了。 就是这样,梁继觉得墨菲如一只高贵的波斯猫一样,那略显低沉的嗓音竟似带了魔力一般,令他走过去,偏坐一边,把墨菲在上面的那只腿轻轻抬起,放到自己的大腿上,力道适度地揉捏起来。 不过几下,墨菲便自混沌中清醒了过来。虽舒服得很,却不像是墨枝的手劲,也不是墨叶的…… “呀~!”扭回脸的墨菲一惊之下,瞬间一个弹腿将梁继踹下地,实惠儿地坐了个屁墩,疼得梁继当即就变了脸色。 “你干什么?”脸色涨得发紫的梁继怒目而视。 墨菲讪讪的,之后便理直气壮地横他一眼,“二爷先吓人玩的,怎么能怪我?” 梁继待那疼劲儿稍过,才恨恨地爬起来。“不是看你累了才……”才怎样?梁继说不出口了。心疼?貌似跟她的关系还没亲近到那种地步吧?梁继又反醒了。 墨菲有些莫名其妙,但踹了人家一脚是不争的事实。想了想,她坐起身,“不管怎么说,是我不对,应该先看清人再踢的。”心里补充了一句,就是看清了才踹的,哦吔~! 梁继正犹豫着要不要发火,发多大的火时,人家居然轻轻巧巧地认了错,这让他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只想狠狠给自己一掌,将那哽在胸口的气顺下去。 “啊……那个,”梁继咽了咽口水,“也不怪你。”说罢,奇怪地看了看墨菲,刚才小猫一样的……定是看花了眼,嗯,一定是的,明明是只母大虫! 墨菲不知道自己在梁继的心目中,从师傅降到了徒儿,整整差了一辈儿。 眼下的她,正盯着梁继的脸色转着自己的小心思。看样子,他也是个有脾气的呀?不过,这也的确怪不得她,谁让他问都不问上来就摸腿?嗯,好吧,或许是自己反应强烈了些,但……总之,眼下还不宜跟他闹得太僵。毕竟目前来看,他还算是维护自己的,……虽然没什么力度。嗯,貌似外府之事归他管来着? “二爷可是有事前来?”墨菲将腿一盘,“请坐。” 梁继当即傻眼,这……女子跪坐是有的,可是像男人一样的盘腿大坐……看她的表情,不像知晓自己又失了仪? 墨枝一进门便被梁继吓了一大跳,二爷什么时候钻进来的?再一瞧,又傻了眼,奶奶这姿态……也太太太…… “咳,嗯哼~”墨枝挤眉又弄眼的,偏偏墨菲有看没有懂,懵懂地看着她。 墨枝挂着勉强的笑,“二爷过来了~”边说边走到桌边倒了杯蜂蜜水,经过墨菲时,用力地磕了一下墨菲的膝盖,竟将墨菲撞得低呼一声,同时那腿也就散开了。墨菲这才明白过来,连忙调整,将双腿向一侧歪去,并将裙摆撩了一下,弄出淑女状来。 梁继看得嘴角一抽,果然,她还真是不知道。顺手接过杯,看也没看地倒进嘴里,随即立即呛了出来。咳得惊天动地后,睁开水润的眼,发现对面那对主仆都直勾勾地瞪着自己,好像自己如何十恶不赦一样。 “咳~干什么?”梁继放下杯子时便明白了过来,“我没想到是甜的,以为是茶~” 对面二人相视一眼,互递了一下秋波后,脸上摆出没什么的样子。墨枝说:“奶奶,七姐儿去园子里玩了,四个丫头跟着呢。”墨菲就哦了一声,“午饭吃什么?” 梁继觉得很尴尬,也很纠结,她们这是什么意思,故意晾着自己? 然后墨菲似突然发现他还没走一样,“二爷还有事?” 梁继彻底纠结了。幽怨地看着墨菲,心说你就这么无视我? 墨菲觉得后背有些泛冷,为什么这个男人露出怨夫的表情?正了正面色,她很正经地问:“二爷若有事,但讲无妨。哦,二爷是不是为了外府之事而来?” 梁继才要回答不,就听墨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二爷若觉得为难,一并交给我就是了。反正一个羊也是赶,二个羊也是放,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怎么着,我也不会看二爷笑话的,就如同二爷对我的心思一样。” 梁二少郁闷了。听明白了,这是让自己交权呢。虽说他本也不稀罕,可这权还没在手上热乎一下呢,就被她惦记去了。他若乖乖地顺从她的意思,是不是会被她另眼相待一下呢?至少不会再说摔就摔,就踢就踢吧? 为了日后的待遇,郁闷的梁二少觉得自己还是乖巧一些的好。虽然对现下的妻子了解不算太多,但……直觉告诉他,她不是个好摆弄的主儿了。她那淡淡的语气听上去无害,实则……就是你得按她说的去做的口吻,否则后果自负。 “这……是,”梁二少瞬间转了这许多的念头,嘴上已经顺溜地说出去了,“看娘子似乎胸中自有丘壑,不如一并将外府之事都交于你,也好统一布置调整。”梁继索性直接干脆地将一串钥匙提溜出来,“这是库房的钥匙,最大的那个是外面门的,最小的那个是里面密室门的,我还没进去过,正好,你连库一起帮为夫点了吧。” 墨菲翘着唇角将有些分量的那串钥匙接过来,“既然这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然后细眼一转,“二爷,家里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打算卖掉一部分亏损的铺子,用来暂缓家里的困窘。公中的银子,我是不会乱动一纹钱的,但我自己私下里打算做些生意,二爷若有意,不防入股,考虑一下吧,我不急的。” 梁继愣住,他真的没想到小妻子居然想诓自己的银子。可是看到她一本正经的双眼,又觉得那清澈的眸子不似在骗人。歪头想了想,“你还缺多少?” 墨菲听得心里一动,伸出一只手,五指分开。缺多少的意思,就是说缺多少他补多少吗? “五万两?……好,我过几天就拿给你。”梁继想了一下,狠狠心,应了。毕竟小妻子手上至少有四万多两银子,这样还缺的话,可见那生意有多大了。他拿出五万两,应该差不多了吧?这可是他多年的积蓄了,不说一下子搬空了,也所剩无几了。 墨菲在心底倒吸口凉气,这家伙,有干货呀?妈滴,这么有钱,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爹娘带着一家子讹自己媳妇的钱,是人不是?墨菲暗下决心,这钱,说啥也不还了~! ------题外话------ 啊啊啊……梁二被虐,眼下只是小意思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六章 一视同仁1 墨菲收到梁继的五万两大额银票后,想到一个问题。他一个小白衣,说得再白些,一个纨绔子,哪来的这些银子?不会是家里给的,不然他娘也不会缺银子忍痛交出大权来。且他不但不拔刀相助还静观其变,有点儿意思,但她决定先把这事放一放。 点库时,墨菲依旧大大方方地把各房妯娌都找了来,几位小叔子,也都一并请来,宁差一群,不落一人。庶子大伯因为要盘点亏损的铺子没在家,所以方氏全权代表了。 墨枝拿着帐册,管库的是张婆子,下面还有三个副手。 墨菲站在门口向里一望,见货架上空位不算少,于是让人搬了把靠背大椅,往门口一坐,“张管事,我初接家事,一应杂事都不熟悉,不如大家辛苦些,墨枝按帐册点,你们按名搬出来。一来省时,二来有叔嫂们看着,不实之处也能及时告之,省得日后罗乱。来呀,给各位少爷少奶奶都看座。” 原来站得来气的这会儿也没气了,一想也是,没的让她占了便宜去。将来若分家产时,自家心里也有个数,知道个门儿清。 梁继也在场,对于墨菲的突发奇想,他似乎有些见怪不怪了。目前来看,墨菲做的事,都表明一个态度,你梁家的东西,我一纹都不图。可梁继也纳了闷,那她接下是为了什么呢?谁都知道,这样开诚布公,于她是半点儿好处也没有的。[]看到没,母亲可是请都不来了,摆明随她折腾去。 可她这样做,这婆媳之间的仇算是做实了。话说回来,母亲图她三万多两银子时,那仇便已经结了吧?这样一想,似乎墨菲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梁继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已经一面倒地向着墨菲还自诩公正呢。 墨菲端着茶杯,看着库房四朵老金花轮流将相应之物搬出来,摆放于地。 “蓝底青花高脚瓷瓶一对。” 张婆子上前一步,“回二奶奶,这对瓷瓶不在库中。” 墨菲淡淡瞥去一眼,“在哪儿?” “在三少奶奶房中,借去有半年了。”张婆子垂着眼皮,心中也着恼。这三少奶奶也是的,往日借了不还也就罢了,如今新规矩一出,就不能体恤一下自己吗?她不还,也怪不了自家,反正借了不还的,也不是她一个。这样一想,声音倒又稳了许多。 “借?有记录在册吗?” 张婆子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还好自己存了个心眼儿。连忙自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都在这里记着了。” “嗯,若差上一件,就得你自己赔了。”墨菲示意墨叶接过去,“找到的画勾,没找到的,墨枝那边画上。(.无弹窗广告)” 张氏听得心都提了起来,生怕墨菲又拿自己说事。可也是的,怎么第一个倒霉的总是自己?她暗骂,又不停地拿眼瞥着墨菲。 墨菲却不动如山,“继续。” 于是一切照旧,念的,搬的,核对的,越来越有默契了。 整整一个下午,总算把库盘完了。墨菲看了看满头大汗的张婆子,觉得她做得还算是不错了。除了几个不值钱的小物件对不上,大致都没错。坐着听的那些位,也没谁站起来反驳不认帐,可见这位管事平日里做事也是个严谨的。 “嗯,张管事做得还算不错。那几件不起眼的,原本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但你也知道,我初接家事,若这口子一开,便没法再继续了。这样吧,你就按九折价赔付吧,这是交现银的优惠,也是对你工作表现的肯定。若是有困难,我准你分二个月还清。当然,若你能说出去处,也可以同样追究其他人。” 张婆子的小眼睛眨巴了几下,在那三位紧张的看着自己时,说道:“二奶奶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这些家什也失了好些日子,实在想不起来了。三个姐妹家境也不宽裕,奴婢多少还强她们一些。” 墨菲听了暗自点头,这人若是能收服,倒是可以重用。 果然,那三位都一脸感激地看着张婆子那甚为宽厚的背。 人心有时很容易收服的,只看你是不是能把握住机会。 墨菲转向台下坐一溜的各房,吃了一下午的茶和果子,竟然没一个去解手的,她不得不佩服。她自己还去了两趟呢。 “现在就商量一下吧,还现银,我也一视同仁地给你们打个九折。我想,有些东西不是不想还,而是出了什么意外吧。比如碎了,比如应急时当了,又比如送给哪个相好的了……” 最后一句,少奶奶们齐齐瞪向一脸无辜的男人们。一个大男人,借什么珠钗,印花凌? “虽说是一家人,这些东西早晚也是各位的,但我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若跟以前一样,我又何必接呢? 若东西还在,还回来,我将借册勾掉。可以再借,但有期限,半月为期,过时需交纳迟纳金。按借物的价格,值百两的,一个月收一两银子,半年以内,以此标准收取。超过半年在一年之内的,每月收二两银子。超过一年不还者,按全额交现,借品归自家。 不论是何种情况,我希望大家明白一点,这些都是大家共有的,以后分家的时候,指不定什么是分到自家头上的,所以也没必要现在就往回搬。大家共同监督,公家的便宜,谁也别占。” 梁继觉得自己以前真的是小瞧她了。瞧瞧人家,小嘴一张,不管是东西还是银子,就飞也似的收回去了。难怪她二话不说地敢接,人家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他突生不安,自己那五万两银子……不会打了水漂吧? “给大家三天时间,银子不够的赶紧凑。三天之后,若东西还不回来,银子也交不上来的话,我就要请出家法了。别说我不给大家面子,面子这东西,也是靠自己挣的。” 墨菲起身,拳头在后腰上捶了捶,“你们都先回去歇着吧,我还要去老太太,母亲那里走一趟。” 张氏一听,眼一转,“二嫂,我陪你去吧。若是老太太,母亲发了火,我也好给你帮帮腔儿。” 墨菲看着她,哂然一笑,“好啊,如此就多谢三弟媳了,想得就是比我周到。大嫂,四弟媳,五弟媳若是不忙的话,一并去吧。” 梁继才瞪了一眼多事的张氏就被墨菲如此豪爽给气乐了。“如此好玩儿的事,为夫自然要陪着娘子的。” 墨菲瞥他一眼,率先走了出去。 ------题外话------ 左思右想,觉得眼下这个名字更符一些,亲们觉得呢?因为有不少亲觉得男主不够合心,所以用弃夫一词,这样会好接受些吧?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七章 一视同仁2 好事儿的人总是不缺,一行人,排着队地来到主院。[.超多好看小说]所有看到他们的下人都吓得眼皮不敢抬地退至一旁。 墨菲打头,进了夫人的院门,张氏连忙紧赶几步撩了帘,“二嫂请进,大嫂,四弟媳,五弟媳……” 苗夫人正等着晚饭呢,结果等来了这一群,有些纳闷的看着把屋子挤些满满当当的儿子媳妇们。“怎么都来了?” 张氏冲婆婆飞去一个眼神,将她的视线引到墨菲身上。 墨菲装作没看到,大大方方地说:“三弟媳陪我一道来,是想让我见识一下母亲的公正。您为梁府的兴衰操劳了半辈子,正是墨菲学习的榜样。” 夫人一愣,她居然“会说话”了?脸上才摆出谦虚的笑容,就听墨菲又继续道:“适才媳妇花了一个下午,与大家共同盘了内库,结果是喜人的,只有几件小物什没有对上,已经责令张管事赔付。” 夫人立即附和:“这是对的,谁的错,就应该由谁来担。不然的话,规矩定了有什么用?” “是。”墨菲恭敬地点头,“同时姐妹们也纷纷表示,借出去的东西三天内归还,归还不了的,以现银赔付。媳妇寻思着,就按九折来折算吧。一来总是血脉至亲,二来,媳妇认为家中缺少的是现银,不如还银子更实用些。媳妇想,若是母亲处理这事,也一定会先想着这些的。” 夫人连连点头,觉得今天的墨菲看上去又顺眼了。 接着墨菲又说了,“媳妇本也想着母亲是最为公正的,想必家中琐事太过繁多,您也有一时忘了的时候。其实媳妇更希望您带头为家中筹些现银,不知道母亲喜欢哪一种?” 夫人当即就想变脸,越来越高兴的脸也阴沉了下来。说来道去拐了这么多弯弯绕,原来是来讨东西的~!边想边瞪着脸色越来越不好的张氏,不是自己家的就是不行。平日再偏疼,也是白费,喂不熟的狼崽子,居然带着这些人来看自己的热闹~! 梁继的心里已经笑翻了,真是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一手?也不全是愣头青! 见母亲脸色不好了起来,他连忙笑说:“母亲当然是公正严明的,娘子不可怀疑,这是对母亲的大不敬。” 夫人的脸色收了回去,眼神却不善地瞄着梁继。 梁继依旧笑嘻嘻地说:“其实母亲打理这个家这么多年,就是库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也是应该的。但母亲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是吧母亲?” 夫人将胸口的气压了又压,才语调平稳如一线地说:“自然是的。” 墨菲就面带欣喜地行了个礼,“多谢母亲成全媳妇,那媳妇就告辞了,还要去老太太那里请安呢。” 夫人一听就明白过来了,“老太太一向礼佛,最是宅心仁厚了。我也有些日子没去请安了,正好你们来了,就一起去吧。” 梁继一听,暗笑,都是狐狸精。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真真的有些道理。 墨菲无所谓,反正兵来将挡,于是兴致勃勃地跟在夫人后面了。 张氏落后墨菲半步,时不时地偷瞄她一眼。越想越觉得后怕,背上直冒凉风。要是她跟自己算那笔帐可怎生得了?以前觉得那张脸木讷,连个笑容都少见,现在倒觉得还不如不笑了。她一笑,自己就要倒霉…… 老太太从佛堂一出来,便见平日冷清少见的堂屋居然人满为患了。孝媳贤孙们正相谈甚欢地喝着自己的茶,吃着自己喜欢的糕点,其乐融融。 这个儿媳跟自己斗了近三十年。当年那件事后,以为她会收敛,自己也放了权,如了她的意,不想她还是小家子气,竟把偌大的梁府弄得要靠儿媳的银子过活。实在是丢死人了~! 老太太收回心思,挂上慈祥的笑容,“你们这群兔崽子,今儿怎么想起我这个老太婆了?” 梁继兔子一样地蹿了上去,挽住祖母的手臂:“您看您,不来您骂,怎么来了还骂?方才我们到母亲那里请安,母亲一时心有感触,就带着孙儿孙媳们来给您老人家请安了。” 墨菲心头一乐,看得出梁继跟这位老太太的关系倒是蛮不错的。他既然出了头,那自己就眯着吧。 张氏被婆婆一瞪,连忙起身挽住老太太的另一边,“姑婆,老祖宗,”她心里琢磨着,婆婆这一眼,是让自己将功折罪?于是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本来呢,我们今天都是跟着二嫂去盘库的。这一查呀,哎哟不得了,原来我们都借了些东西忘记还了。还好二嫂宽厚,许我们三天之内还回,还可以九折优惠我们折现银呢。然后我们就去给母亲请安了,又一想呀,母亲那里请过安,自然就要给老祖宗请安呀,不然不是厚此薄彼了?呵呵~” 老太太会听不出这里的弯弯绕绕?活了几十年,早成精了。 老眼一扫,先是瞄到墨菲。对这个二孙媳,她是不满意的。二郎本是个体贴孝顺的孩子,却不得不娶了这么个木讷的媳妇,换成是她,那日子也过不下去。要不是为了梁家,二郎至于受那么大的委屈吗? 墨菲见老太太不善的目光扫过来,连忙一脸委屈地垂下眼皮。 梁继现在已经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她的装模作样了,心头暗哼,这丫头也不是个善茬儿。虽是这样想着,却不舍得她真的受委屈,毕竟这满府里,也就老太太最疼他了。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让老太太认同她。 “老祖宗也知道现今家里掌事的是我娘子了吧?”梁继扶老太太在软榻上坐下,蹲下身子,轻轻捶着她的腿。“她也是不得不接这个差事。能怎么办呢?孙儿虽是嫡孙,却不争气,也帮不上她什么忙。她又是个认真的性子,拼着自己受委屈也想把这个家挽救回来。您是不知道呀,我都被她吓了一跳,居然把帐册拿出来我们大家伙儿一起看,今儿又一起点了库,什么事都做得明明白白的,生怕被人说一句不公。” 老太太好好看了看梁继,很明显,二郎这是帮媳妇说话呢。虽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对这个一向有些偏疼的孙子,她还是愿意帮衬一把的。若他与媳妇过得美满了,她日后就是走了,也能放得下心了。 “这是好事呀,你可得全力支持她。”老太太拍拍梁继的头,跟拍娃儿似的。“哎呀,你这么一说,老婆子还真想起好像也借过什么似的。”老太太唤过吴嬷嬷,“你个老东西,我忘了,怎么你也不提醒着我些?快去翻翻,看有什么是库里的东西,赶紧着还了去,别让儿孙们说我这个老不死的没个深沉。我那小库里的好东西还少吗?可犯不着让他们说嘴去~” ------题外话------ 亲们别着急啊,女主总得先站住脚才能开始折腾。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八章 梁继的炉火 墨菲以完胜的姿态回到了墨琼院,梁继乖宝宝一样地跟了过去。 墨菲进院之前,回头看了他一眼,“二爷也累了吧?快回去歇着吧。” 梁继心怒,却痞痞地说:“娘子这是用完我就蹬呀?不行,连顿饭都混不上,为夫也太亏了吧?” 墨菲好好地看了看他,耸耸肩,“随便吧。”然后又加了一句:“我从不杀驴。”甩着袖子走进院门。 梁继重重叹口气,明明自己示好得如此明显了,为何她还是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 从来没为女人纠结过的梁二,头疼了…… 心情不错的墨菲,一大早的坐在偏厅里,听着管事们的报备,目光所到之处,人人皆肃然。 前院的管事站在左手边,内院的管事站在右手边,男左女右,泾渭分明。 “让你们提交的名单,日落前一定能交上来的吧?我相信你们的能力。再重申一次,留下的我也是要一一核查的。一季评下来,差的那三个就降级。一等管事评差,降为二等,逐级降。当然,若没有差的,大家都无事。” 墨菲抿了口茶,“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是没办法,为了能让大多数的人在梁府生存下去,不得不用这种办法。做多做少都一样,做好做坏也一样,只要我掌事,就不可能。觉得别家主了更好糊弄,只管去投奔,不干活还给工钱的,我也替你高兴。(.好看的小说)” “今天没交上工作计划的,记过一次,一月当中记三次过,就待定为最差其一了。” 墨菲的语调一直平缓就如说今天天气真好的感觉,却没人再敢当她是好拿捏的主儿。就连前院资深的管事们,也有额头冒汗的。 “行了,都去忙吧。申时,可去墨琼院请示,只限一个时辰。若我不在,可报于墨枝,等我回来处置。”墨菲起身,“随时欢迎向我挑战的人。”说完就离开了。 当梁继听完门房上马三的复述,桃花眼眯成一道缝。 马三一向与这位二爷随意。他是二少乳娘的儿子,比二爷大几个月而已。见他这样,嘴一撇:“又犯花痴了吧?” 梁继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你要是能娶到这样的娘子,只会比我还傻。” 马三不客气地横着他,“哼,若真是的话,我可不会冷四年才发现人家的好。” 一句话将梁继堵得没了脾气。 老赵突然跑了进来:“二爷二爷,二少奶奶要出府呢~” 梁继一愣,“她又要干什么去?” 老赵挠了挠头,“说是去巡视铺子,还专门要去月月赔钱的那几处。” 梁继将眼一瞪:“那就去呗,你干嘛还跑过来?” 老赵一听,苦了脸,“二爷,是人家不用我跟着,我能怎么着?那叫墨叶的丫头厉害着呢,瞧那架势,身手不错呢。” 梁继突然就想起被墨菲摔得莫名其妙的那次,难道说,她身上也有功夫?那为何四年来甘心受气?梁继有些懵了。 老赵眼巴巴地看着二爷,见他就只顾着发呆,不由心急道:“二爷,到底要不要跟着呀?” 梁继想了想,看了眼马三,“你去安排吧。” 马三就明白了,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墨菲坐着马车,垫得厚厚软软的很是舒服,歪在那儿。 梁元骑着马,跟在外面,虽然心里还有些不舒服,但一想梁继,蹙着的眉头就展开了。那没用的家伙,让自家媳妇把权夺了去,也是活该。眼神一闪,反正自己就是做得再好,这个家也交不到自己的手上,还是捞些实惠的比什么都强。 墨菲将窗帘微挑,瞄了几眼梁元的背影。说实话,这位庶长子长得还算不错,只是有些阴冷。一般人家的长子,基本上都是嫡子,鲜少有庶子的情况,就是怕将来有什么纷争。便是正妻未进门,大多也都不会允许小妾生下孩子。可见那位刘姨娘是个有手段的,以后要多关注一下才是。 梁继还是匆忙骑了马追出来,被指引着,远远地看到那辆熟悉的马车便慢了下来。目光掠过梁元的时候,原本有些急切的心就平静了。 对于这位长兄,他以前是有些想法的。自小就被迫跟他比,就连说话,吃饭,穿衣,都被拿出来说三道四一番。所以,他虽也明白对方跟自己一样的无奈,但还是没什么好感。不是没曾试着跟他沟通,可人家根本就不曾理会。所以他大一些时便有了自己的主意,拼着忤逆父亲,母亲的责罚,他也不再做那工具,去为三郎扫除障碍。 墨菲不知道此时梁继已经跟在后面。不至于过分冷淡地与梁元谈话,毕竟冒冒然得罪梁元还犯不上。 只是看在梁继眼里,就气难顺,意难平,觉得墨菲看梁元的眼神比看自己温柔了。不知为何,心里就跟有只猫似的,抓心挠肝。 墨菲打量完这间铺子,又好好地看了看周围,出了门便问梁元,“大兄看这间铺子若转手的话,能卖出多少银子来?” 梁元蹙了眉头:“二弟媳打算卖掉?此事父母可知晓?” 墨菲停下脚步,淡淡地看着梁元……直视。 梁元身量没有梁继高,与墨菲相仿,被她这样一看,初时未觉怎样,渐渐的就有了些不自在,再后来竟觉得那双眼如刀了起来,心也有些忐忑了。 “大兄在外,可称我为夫人,我乃正二品的护国夫人,不算过格。”墨菲敛了眼神,微转之间似乎看到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只一闪便不见了,当时也没多想,淡然又道:“大兄最了解家里的状况。以你之力,这间铺子交给你,可有把握起死回生?” 梁元的汗就出来了。他?或许自己打点些府务还成,做生意,那是断断不行的。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门清儿的。 是以,“实在汗颜,为兄做掌柜是不行的。” 墨菲就点点头,“那就没必要攥在手里,被它拖死。我们去下一间吧。” 梁元就不吭声了。这道理若是还不明白,他也白混这么多年了。只是……就算是他当家,怕也一时狠不下这心来。这小娘子,当真是性情大变了呢。 梁继在街角巷口看到自己的娘子与大哥“深情”对视,不由妒火中烧…… 但他还不至于联想得太丰富,觉得自家媳妇跟大伯有什么。只是觉得不公平得很,怎么自己做了那么多,还不及他一个庶伯?媳妇似乎对自己很不客气呢,哪怕帮她在老太太跟前圆了一回场也没见她对自己这样温和过…… ------题外话------ 女主更喜欢刀不血刃……但也不是怕事的人,将来也有千里追敌,血流成河的机会,亲们喜欢的话就收养了吧,梁继的本性也是随剧情慢慢展开的,他也不是真的面鱼……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九章 梁继的试探 转了小半天,墨菲一走一过,也算是把大半的梁府铺子看过了。一直亏损的有七间,月月能平上帐的有三间,这占了总数的三分之一。 说实在的梁府的底蕴真是不错,各行各业都有涉及。可在墨菲看来,正因为铺得太广才会被形成这种局面。 梁继就算是心底打翻了醋瓶也不肯现身。他是边盯着边琢磨着自己的心,这些天,他一直在做同样的事情。想墨菲,想自己。当看到墨菲确实在走铺子后,又有些担忧了。其中有二间铺子是在他的暗中掌管下,帐面平但他私下里做的生意却是日进斗金,被墨菲盯上了,他有些啼笑皆非。 总不能跳出去说,娘子别看了,这家铺子是我的…… 晚上,梁继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应该找墨菲谈谈的。 墨菲洗浴完毕,一出来便看见梁继正喝着茶,在等自己的样子。 “有事?” 梁继看着只一愣就恢复了原状的墨菲,抚鼻苦笑。自己这么玉树临风的坐在这儿,她居然一点欣喜都没有,反而好像有些烦恼看到自己一样。 “是有些事,想跟你说说。”他放下茶杯,看了眼严阵以待的两个大丫环,“你们先出去吧。” 墨叶墨枝跟没听见似的,望着墨菲。 梁继有些挂不住脸了,眼神才一冷,便听墨菲淡淡地说了句:“你们去园子看看有什么开得正艳的,摘些回来插瓶。不用太急着回来~” 墨叶一愣,心说奶奶什么时候得意花了?墨枝却看懂了墨菲的眼神,也收到了话里的暗示,点点头:“是。”然后拉了一把墨叶,走了出去。 梁继有些不是心思地说:“我可使唤不动你的人了。” 墨菲撩眼:“爷是过来跟丫头们较劲儿的?” 梁继暗道声惭愧,便坐正,“当然不是。听说你今天去巡铺子了?” “嗯,有问题吗?”墨菲擦着湿发,胸前几处被水滴润透,映出里面的芙蓉亵衣。 梁继眼底一黯,连忙将眼神转开,掩饰地说:“城南有两间布料铺子能不能不动?” 墨菲不疑有它,也没留意到胸前的春色微露。取了梳子慢慢顺着乱发,“怎么,有你的份子?” “嗯~”梁继一回眼,便又扭开头。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墨菲让他有种想去呵护的冲动。与白日里那冰清玉洁般的她,又大不相同,似入了凡尘一样。 墨菲走到梳妆台前坐了,看着镜子里的……他,手不停地说:“那就对不住了,我总不能单留着那两间不赚不赔的,你就当聪明反被聪明误吧,谁让你非平帐的。我要一并卖了,已经让人联系去了。” 梁继有些傻眼,盯着那打得半湿的小衫,心说她的腰居然这么细?那背后一抹透出的淡绿居然令他有些面红心跳…… 墨菲看着镜中那明显迷痴了的眼神有些不悦,侧过身,冷冷地瞥着他:“没别的事了吧?” 梁继被扫得一机灵,立马清醒了。(.无弹窗广告)“嗯,没……” “那就请二爷回去吧,我累了一天,也想早些歇了。”墨菲起身向床走去。 经过梁继时突然被他握住手腕,墨菲止步,垂眼盯着那只手:“怎么?” “我们能好好说说话吗?”梁继握着那只微凉的手腕,不知为何生出怜惜之情,原本被她噎得有些难受的胸口也似不堵了。 墨菲撩眼盯住他的眼,不停地转着念头,他这是示好?示弱?还是想行使夫君之权?于是脸色更冷,“二爷有话请说。”手腕一转,用了个巧劲,就脱离出来,走到小几的另一边坐下。 梁继一愣,不得不正视了一个问题了。貌似小妻子确实是个会武的?可那手……虽不如旁人细腻却不似个练武之人的手呀? 这样想着,他就又伸出手去够墨菲放在小几上的手,墨菲不着痕迹的缩了回去。 “娘子,你……”梁继话一出口便咽了回去,灵光一现脱口而出:“想做什么,为夫都支持的。只是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一点儿……” 墨菲不露声色地瞥过去:“二爷想说什么?” 梁继当机卡住,乍现的温柔似被横刀截断。调整了一下心态,又鼓足勇气,将无限柔情传递过去:“夫妻之间,自是要相辅相成的。以前的不提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跟丫丫的,我们……” 墨菲听到这里不愿再听下去了,“二爷敢是喝过了来的?”醉话连篇,谁跟他是我们? “菲儿~”梁继动情地看着她,遭墨菲鄙视。“肉麻话请去碧波园说,那里备了五个呢,精尽人亡的话,我也省事了。” 梁继顿时语塞,心里也着了恼,眼神一冷:“娘子……” 外屋门一响,墨叶墨枝说说笑笑地进来了,还伴有丫丫稚嫩的声音:“娘,娘,我们回来了~” 梁继将气息一拢,脸上浮出一丝真心的父爱:“丫丫快进来~” 墨菲横眼瞧去,心里琢磨着,看不出他演技也不错,这脸也是说变就变的。不过那笑容里竟似带了几分真心……呃~?! 丫丫被墨叶抱着,怀里一捧绽放的野百合,对上梁继的脸,顿时有些傻眼。 梁继起身欲接过她,丫丫有些无措地寻到墨菲后才似放下心,乖巧地被抱了过去。“爹爹~”声音不若刚才的兴奋。 只这样,梁继已经很满意了。抱着丫丫糯香的小身子,不知为何,心里涨满了疼爱。“丫丫摘的花儿吗?好漂亮呀。” 丫丫毕竟还小,立即笑得眯了眼,“真的吗?爹爹喜欢的话,丫丫送你一朵吧~” “只送一朵怎么够?”梁继越看女儿越喜欢,那眉眼与自己的一模一样。父女天性,油然而生。 忽听墨枝在外面说:“你来做什么?” “墨枝姐,二爷在这儿吧?我们姨奶奶做了道甜汤,请二爷过去品尝呢。” 墨菲嘲讽地瞟了梁继一眼,“怪不得二爷的嘴越来越甜呢。丫丫过来,娘抱你去洗澡澡,准备睡觉了。” 梁继怀里一空,顿时有些不是心思。可墨菲已经抱着女儿转身走了,竟连一星半点的挽留之意都没有,他也不好再死皮赖脸地留下。 转身自里屋而出,便看到苗氏身边的贴身丫环巧翠,心头不爽地说:“什么姨奶奶,不都是通房了吗?以后只许称苗姑娘,没规矩~”然后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巧翠一愣,对上墨枝含讽的笑眼,此时也不敢翻脸,连忙追着梁继而去。“二爷,二爷,……那边不是去园子的路呀……” ------题外话------ 哦哦~多谢相信笑笑大方包养的亲们,努力爬格中……还要去医院护理姥姥,姥姥能睁开眼睛了,哦吔~!希望亲们也帮笑笑祝福一下姥姥能早日出院……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章 梁继的异常 第二天一早,墨枝正为墨菲挽着发,墨叶就兴高采烈地进来了。 “奶奶,听说二爷昨儿不知发了什么邪火骂了苗姑娘一顿,气冲冲地出了园子,还说以后那园子再也不去了呢。我跟墨枝没白费摘花时说得那么大声,嘿嘿~” 头皮一紧,墨菲拍了墨枝手背一下:“跟你有什么打紧的,抓得我好疼。” 墨枝连忙陪着笑,“好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吗?只是二爷那话,好生没道理。园子里再也不去了,难不成要天天来咱们这儿?” 墨菲脸色一紧,“美的他~!” 话是那么说,墨菲心里却犯起了合计,……难不成因为自己昨儿多嘴说了那么一句?算了,管他呢,不去就憋着,想上这儿来找平衡,做梦去吧~! 敛下心思,扭头问墨叶,“别顾着那些没用的,今天出府回家一趟,问林嬷嬷找到人了没,那事儿得快。” “哎,好嘞~”墨叶点头。 墨菲从镜子里看着她,正色道:“这件事可不许大意了,你性子跳脱,不要走露了风声。” 墨叶一挺胸,严肃地应道:“是,奶奶请放心。” 墨枝一笑,“瞧你那样儿~” 墨菲严肃地说:“这可不是开玩笑,你也一样。” 墨枝神色一紧,“是,奶奶,我知道了。” 墨菲很少对她俩冷脸,起身正色道:“如今咱们的日子也才刚刚有了起步,离我的目标还远着呢。若你们不合用了,我会毫不犹豫地换人的。” 两个丫头一听,顿时单膝跪了下去:“是,奴婢知道了。” 墨菲故意让她俩跪了一小会儿才让起了。 带着墨枝去前院主事,墨叶收拾了一下就出了府。 马三寻了个空儿,来到梁继的院子。“二爷,墨叶那丫头出了府。” 梁继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已经让人跟上去了?” 马三嘿嘿一笑,“二爷就是二爷~” 梁继没好气地瞥他一眼,闷闷地说:“一个女人不在乎你,是不是也不会在意你去了哪里,是不是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马三听了,双眼灵活地一转,“或许还有另一种解释。” “哦?说说看~”梁继来了兴致。 “那得看具体是什么情形了,二爷的话有些模糊。” 梁继想了想,把墨菲那句精尽人亡的话复述了一遍。 马三听完笑得诡秘,“二爷,这分明就是吃醋的话,是反话嘛~” “真的假的?”梁继听得双眼亮了起来,复一想墨菲当时的表情,又低落了下去,摇了摇头,“不会的,不可能~” 马三就嘿嘿地笑,“二爷,您是一直没把女人当回事儿,不了解也很正常。试问这天下间的女子,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对自家一心一意?反过来说,二奶奶若是有了别的男人,二爷你心里好受不?” 梁继一听,阴沉沉地瞪向他:“怎么说话呢?” 马三啪地用力拍了自己一下,“瞧我这张臭嘴,二爷是什么人物,岂能戴那绿……哎呀您别瞪眼哪~!不就是打个比方,二爷您还这么不乐意,想想看那园子里可是养了五个娇滴滴的美人呢~” 梁继压下心头火,想了想,“你是说,二奶奶是不高兴我有别的女人,才对我不冷不热的?” “对呗~”马三一拍手,“自古就没有正室与小妾们相处得好的。就算是有,那也都是面子上的事儿。二爷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透呢?” 梁继拄了下巴用力地想去了。马三也不急,抓过桌上的瓜子花生就嗑了起来。 “你说,我要是不再亲近那些女人,她是不是就能对我好些了?”梁继没底气地问道。 马三就翻了翻眼珠,“兴许吧。” 梁继就冷眼横着他:“这不都是你说的,怎么又兴许了?” “谁知道你怎么时候心血一热再去钻园子?女人哪,都是一个毛病,小心眼儿。我家那婆娘,但凡我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多提别人家的婆娘一句都跟我不翻脸,使上两天劲子不让碰呢。”马三虽是这样抱怨着,眼里可都是得意,“不过,她要是几天不跟我好上一回,就想得不得了,那家伙热情得……”一时觉得说多了,便讪讪地住了口,嘿嘿了几声,继续吃起来。 梁继也听得有些讪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接着发呆…… 马三吃得差不多了,也不打扰他发呆,转身出去了。不多会儿又返了回来,一脸神秘地说:“二爷,跟丢了。” “什么丢了?派人去找。”梁继有听没有懂地换了个姿势,继续发呆。 “找什么找呀,是跟墨叶姑娘跟丢了。”马三摇了摇头,第一次看到二爷为情而苦,他又有些不厚道地暗爽在心。那几个娇娘,哪个不是丰腴貌美芙蓉面的?爷是享福享大发了,有个人来折磨一下也好。自家里的婆娘只那么一个,虽说当初也是二爷身边的大丫环,有些相貌,却比不得那些个。不过……嘿嘿,二爷的好日子看样子也到了头儿。 “啊……丢就丢了吧。二奶奶出门盯住保护好就行了,别的就算了。”梁继起身,“我去墨琼院吃午饭,你先回去吧。” “哎,二爷,不待这样的,我还打算中午跟您混点儿好嚼头呢~”马三扬了声,冲梁继的背影喊了句。 梁继没理会,闷头向墨琼院走去。 墨菲才洗了把脸,把汗湿的衫子换下,就听到墨枝扬声提醒着自己,“二爷过来了~奶奶也才回屋呢~” 梁继嗯了一声,“中午在这儿吃。” 墨菲若无其事地系好丝带,走到梳妆台前除了头上的饰物,将发理顺辫了个大辫子,连缠着发绳边扭脸看着他,“二爷怎么想起过来吃饭了?” “想来就来了呗,以后我都过来吃,你让人准备着。” 墨菲偏着头看着自己倒茶吃的梁继,觉得有些异常。想了想,他这分明就是拿自己不当外人了~! “二爷的月例可不在我这儿。”墨菲没客气,微带了些挑衅地说道。 “那你拨过来就是,反正现在你当家。”梁继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些,“原本我的就是你的,分这么仔细,岂不生分见外了?” 墨菲暗忖,你还是见外点儿好。不过人家就是天天来白吃,自己也不能撵人就是了。但一想要天天见他,还不只一面,心里就有些膈应。 “我这里都是粗茶淡饭,怕二爷不合口味。” “没事儿,这大热的天,吃些素淡的也好。” 梁继打定主意赖着不走,墨菲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真往外撵。只是奇怪,他这分明是有些无赖了。 ------题外话------ 有亲不太喜欢梁二……其实人与人都是要磨合沟通的。以前的女主注定不被梁二喜欢,不然也不会……换了墨菲过来。在北宋,女子已经不如唐朝女子那样开放了,但还不至于跟别的男人说个话,吃个饭什么的就落得个不守妇道。酒肆里都恨不得有女姬,所以青楼什么的更是常去的地儿,也是谈生意的好去处。梁二也没那么混帐,以那个时代来看,身为嫡长子而不被家族认可,已经是很惨的事了,他能浑水摸鱼,就说明智商不低,这样才配站在女主身边……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一章 墨菲的冷处理 墨菲偶尔打量一眼似吃得极香的梁继,心说那盐渍瓜条真那么好吃?既然不能撵,那就冷着吧,当他是空气就得了。(.好看的小说)好在他不是说晚上也住这儿,要不,……哼哼,拉死他~! 将蛋羹拌在小碗里,墨菲把碗放到丫丫面前:“慢慢吃,嚼细了再咽。” 丫丫兴奋地拿起自己专有的小银勺,“好的,娘。”笑眯眯地吃了起来。真好,嬷嬷她们就不会让自己吃。 梁继看看吃得愉快的丫丫,又瞧瞧墨菲:“能行吗?孩子还小呢~” “多大才是大?”墨菲眼皮都不抬地回了一句,夹了块瓜条:“不自立什么时候能真正地长大?” 梁继就沉默了。他五岁上还用奶娘喂饭呢,比起丫丫还真是…… 饭后,墨菲见梁继没有走的意思,也不理他。自顾自地跟丫丫玩了一会儿,就搂着孩子去午睡了。 墨叶是回来了,可梁继还在,没办法说正事,只能睡觉。 梁继也觉得有些无趣,起身说:“我晚饭再过来。” 墨叶站在窗口,看着梁继出去了才悄声地问:“奶奶,二爷这是什么意思呀?” “管他呢,晚饭再清淡些。”墨菲懒散地问:“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墨叶凑到近前,神秘地说:“成了,林嬷嬷说那个掌柜本就是咱们家的人,安全没问题,而且外面的人都不知道他跟咱家的关系。” 墨菲就点头,“让墨枝把那十间铺子的契约翻出来,赶紧卖了。一间……就五百贯吧,立下契约去官府里备了案。” 墨叶一拧眉头:“奶奶,大少爷不是说那一间铺子二百两左右吗?咱给得也太高了?” “不高。”墨菲看了她一眼,“那地段值这个价钱。再说,一下子卖了这么多,不高些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那咱们不是亏了?”墨叶还是想不明白。 “放心吧,我就是有了打算才敢给出这价来的。”墨菲示意她出去,“你先准备着,下午跟我一起出去,把这事儿办了。” “是,奶奶。”墨叶不再问。 下午的事,进行得很顺利,那位掌柜的也让墨菲很满意。看似忠厚,眼底现精光,对墨菲说的话,反应得很快,也提出些不明白的地方,都在点子上。墨菲觉得这件事交给他,应该是把握的。立了契约后,又把自己画的草图拿给他看,这样那样地说了一通,又交待些事下去,就回府了。 晚上,梁继还真如约而至。 毕竟自己还挂着梁家媳妇的名头,墨菲自问演技还凑乎,于是一家三口貌似和睦地又吃了顿晚饭。 饭后,丫丫出去玩,梁继赖着不走。 墨菲觉得总这样不是个事儿,眼睛一转,想起个话头。“二爷,听说昨夜里发了脾气?” 梁继正琢磨着如何引起话题,好将自己的打算透露给墨菲,一听她这样问,心下一喜,脸上却装出气恼。“是,所以那园子,我以后都不会再去的了。” 还真的是?墨菲莫名地觉得有压力了。想了想,做出贤淑的样子,关切地说:“那几位还要为爷开枝散叶呢。二爷生的哪门子气,不如说出来,一来省得憋坏了自己,二来也让她们长长记性,以后再别惹着二爷。” “你说这话,没半点儿旁的心思?”梁继迷惑了,看着墨菲,觉得哪里不对劲。是了,她从未对自己流露出关心,怎么突然这样兰心蕙质了?马三说的,难道不对?她是根本就不在意自己,还是在装模作样?装模作样倒是有些,可他不确定那是因为嫉妒。 思来想去,梁继决定还是按自己的原计划行事。先前是因为从没喜欢过什么人,现在知道自己的心了,就再不能像以前那样过活了。更何况,除了家里这些,他在外面的事迹可都是为了掩人耳目着人吹出来的。 “我也不是离了美色就不能活的人。”梁继断然正义地看着墨菲,“你再劝,我便觉得假了。” 墨菲一愣,这样的梁继还真是没有见过的。可他眼下把话说死了,也不能再劝了。当下眼一转,淡淡地回了句:“二爷自己把握好。若有了什么症状,赶紧找大夫,莫错过最佳治疗时机。”说罢,转身进了里屋。 梁继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走进去,心说这女人怎么说话呢?明明为了她不再沾染别人,为何在她的嘴中,反成了因“疾”不治?爷身子好着呢,要不你来试试…… 正想得血脉喷张,墨叶走进来,“二爷,王姑娘打发人请二爷过去呢。” 梁继一愣,微一迟疑王姑娘何许人是也,墨叶便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二爷快去吧,没的被人误会我们奶奶霸着二爷不放呢~” 里屋的墨菲一听这话,暗叫一声不好,微扬了声道:“没规矩,怎么跟二爷说话呢?爷要去哪儿,是谁能主使得了的?罚二个月的月银,下不为例。”乖乖,一句精尽人亡都被他弄出这多事出来,这丫头自作主张地来这么一句,没的那厮又想歪了去~! 梁继还真的想歪了。这丫头整日跟在墨菲的身后,能说出这话来,定是墨菲平日多少有所报怨才是。心情顿好,来到门边看着王氏身边的丫环,“昨晚就说了,园子里不会再去了,回去吧。” 那丫环能被留下,自也是王氏的贴心人儿。一听这话,再联想刚才听到的,心里一转,挂了些委屈说:“是,半夏这就去回复,二爷在二奶奶屋里,今晚就不过去了。” 梁继顿时不喜,眼底一冷,“不只是今晚不过去,以后也都不会过去了。这跟奶奶没关系,是我昨晚就说的话。” 半夏的眼里,二爷一直是温润的,等闲看不到生气。昨晚听说对苗氏发了好一顿脾气,本不以为然,以为只是苗氏侍候不周,耍了少爷脾气而已。现今被梁继冷眼一扫,不知怎的顿觉心底生寒,连忙转身匆匆离开。 墨菲动了气,一撩帘走了出来,面对梁继半点儿没含糊,“二爷请回吧,省得王氏来这儿要人。”悍妇已经够可以了,她可不要再加上妒妇之名。她妒谁的去? 梁继倒也不着恼,一想也是,便说:“那好,我且回去了。她若找来,就打发我那边。我倒要看看能闹成什么样儿~” 墨菲瞥去一眼:“爷不进园子,白养活她们做甚?” 此话一出口,墨菲暗自后悔,又多嘴了不是? 果然,梁继点头道:“也对,那就都休了吧,反正也无所出。” 七宗罪?墨菲愕然,自己真的不在意的,他怎么就能误解成这样了呢? 梁继往回走时,心情不错,嘴角也翘了起来。回想刚刚墨菲惊愕的小脸,就觉得自己太正确了。明明就是,嘴上反而不认,女人哪,说句真心话就那么难?…… ------题外话------ 收不?收了吧~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二章 打包批发 王氏还真的闹到梁继那里了。 梁继瞥着那梨花带雨的小脸,觉得自己以前一定是被眼屎糊住了。这般的矫揉造作哪里有墨菲那自然率性来得痛快?一想她既找到这里,定是去过墨琼院的。便想,这会儿墨菲怕是又生气了,难保又得几天没好脸地对自家。想到这里,心就不耐烦得紧,“想哭回去哭,不耐烦待着这就给你封休书。”说罢,转身回去,研墨…… 王氏傻了眼,泪眼瞄向来兴来宝。来兴来宝平日里虽受些她的好处,但却是二爷的心腹之人,岂会真的与她一心?再说,二爷为啥来这一出,他们也真不晓得。 王氏没得到暗示,一见二爷真得欲动笔,吓得冲过去,扑通一声跪下:“二爷,二爷,您别生妾的气,妾这就回去,再不敢来了~爷,求您别写呀~” “早写晚写都是写,不如早写早利索。”梁继不以为意地说:“来兴来宝,扶王氏起来。” 王氏哪里肯?边哭边爬起来去抓梁继手里的笔。这回可是真的哭,哭得直倒气。被来兴来宝抓到一边又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梁继这回真的恼了,心说还是墨菲好,虽有些冷淡却不会如此纠缠不清。当初自己本也无意纳她,若不是被她算计,弄得救了她还被名节沾上身,自己也不会再纳人进府。这样一想,又觉得这妇人着实可恶了几分。 唰唰地落笔如有神,很快,休书就写好了。不止如此,还又多写了一封。[.超多好看小说] 王氏看傻了眼,莫非不只自己被休? 的确,那封是苗氏的。梁继想着,虽然苗氏是自己的表妹,但多年无出这一点就已经可以休了,而且她之前暗授奶娘虐待丫丫,当时没深挖是还没到时候。现在母亲大权旁落,那刁蛮之人也该滚出视线了。嗯,虽然比较难,但不做的话,就永远得不到墨菲的真心…… 至于其他三人,都是丫环出身,发卖了就是。再不济,赏给下面的人也成。只是这两个,都是良妾抬进府的。王氏正好过了半年,无所出也能说得出口了。 梁继越想心情越好,王氏看得心都碎了。写个休书能写出好心情,这说明了什么?二爷这是动真格的了~! 墨菲睡得正香时,被吵醒了。起身看了看丫丫,小家伙也似睡得不安生,踢开了被子,于是撩起小凉被盖好她,起身走了出去。 “什么事?夜半三更的,不知道小声些吗?”她走出里间,也没看清屋里的人,冷声说道。 姚嬷嬷压低了声音:“奶奶,夫人身边的朴婆子半夜敲门,说是夫人传唤您过去呢,问是什么事也不说,声音就大了些,您消消气~” 墨叶墨枝也出来了,揉着眼睛打着哈欠。 墨菲看向那朴氏,一张大饼子脸,做的酱菜却是极美味的,深受夫人器重,是陪嫁丫环做了身边的管事婆子。 “夫人深夜传唤,究竟是何事?” 朴氏本也打定主意不说的,被墨菲不怒自威地扫那么一眼便心底一颤。嘴一动就说了出来:“二爷要休了园子里的姨奶奶们,闹到夫人那里去了。” 墨菲听得眉头一拧,“他又瞎闹腾什么,真是的~!”说罢,一扭身进了里屋,“进来给我更衣。” 朴氏有些傻眼,难道真不是这位二奶奶背后挑唆的? 墨菲一身冷然之气来到主院。一进大厅,便见堂下跪着二位,正是苗氏跟王氏,个个哭得眼皮红肿。 夫人端坐在上面,一脸的戾气,见墨菲进来,也没吭声,冷冷地瞥了一眼便看向梁继。“二郎,人都来了,你怎么说?” 墨菲心里也正不舒服着,当下也没客气,径直坐了,才看向梁继。 梁继心头一紧,今晚这事,的确是他办得有些欠妥。连忙欠意地对她说:“原只是打发个通房,没想到她们跑到母亲这里,害你还要过来。本也与你没什么干系,……但毕竟现在你当家,这事还要问过你。” 夫人听得一哼,冷冷地瞪了梁继一眼,“通房?当初玉华过门时可是按良妾抬进来的。无缘无故就降为通房,她忍了,委屈吞到肚里,现在就说休就休……” 墨菲淡淡地截住夫人的话,“当初我可记得没喝过妾室的进门茶。而且没有子嗣的妾室统一降为通房,这事可是全府上下都知晓的。难道父亲那三位小妾降为通房,您会不知晓吗?梁家现在是什么状况,您应该比谁都清楚。” 夫人当时便一哽,差点儿没上来气。敢情这罪过都落到自家头上了?! 墨菲瞥了梁继一眼,见他眼底只有对自己的欠意,心头有些好受了。扫了一眼跪着的还在哽咽的两个女人,“不过是二爷为了减少家里的开支,打发几个通房罢了,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再者说,爷不满意她们的服侍,别说正儿巴经的给了休书,就是直接卖了谁又敢说什么不成?日后府里状况好些了,爷再相中好的来,我自会为他纳进府。” 梁继一听,有些傻眼,他实在是没想到墨菲会跟自己站到一条线上。 “爷,是不是园子里的那三个也要一并处置了?”墨菲转向梁继。 梁继连忙点头,“正是,本想明儿一早再跟你说的。我本就没什么营生,还要靠你的俸禄来养活,再养这些个生养不出来的,实在太过汗颜。更何况她们一个个的,心术不正,教唆下人欺负幼主,当初没追究,只是想给她们一个机会,没想到一个个不知悔改,反而管起爷的事来了~” 墨菲点点头,“知道了,爷不喜欢就卖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母亲是不是也得考虑一下,父亲身边不生养的也不少。再者说,母亲最难的时候,可曾得到过娘家的资助?我是那没多余的银两再养不相干的人。” 夫人被她噎得好生难受,暗忖,我跟娘家借银子的事本是极机密之事,她是如何知晓的?目光落到侄女身上,也不由暗恨,不管怎么说,娘家可是在自己最走投无路的时候袖手旁观了。不然,自己能把大权交出去吗? 苗玉华听得心里暗惊,偷偷抬眼,正好瞥见姑母脸上恨意一扫而过,倒吸口冷气。自家只是个庶女,当初若不是百般讨好小心奉迎这位姑母,就是良妾,她也做不上…… “姑母,您最疼玉华了,还请您为玉华做主啊~”她哀叫一声,跪爬了几步,欲抱住夫人的腿。 夫人将腿一收,“玉华……” 墨菲看到夫人脸上有些动摇,便起身,“不过是件小事,闹腾出这么大的动静,二爷连打发个把人也做不得主。行了,谁得意谁就养着吧,一应所需全部停了。家里都靠卖铺子维持生计了,我哪有管这些的闲心思。”说罢,帕子一甩,便向门口走去。 “你等等~!”夫人被卖铺子三个字雷到,“你说什么卖铺子?谁给你的权利?” 墨菲淡然回身,“父亲。干养着不赚钱的铺子,月月还要倒搭,母亲可真是菩萨心肠,媳妇我是比不了的,只有做那恶人了。” 夫人一听,眼前一黑,这下子,连最后一条来钱路也被掐了……? ------题外话------ 啊哈哈~终于打发了~!梁二已经露出被虐的初胚了,亲们,其实梁二的路还是长征路上第一步……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三章 前浪而已 梁继追着墨菲,喊了一声:“菲儿……” 墨菲扭回头,“二爷,叫我墨菲就行,听着顺耳些。” 梁继赶紧走上前,“今晚之事,原是我没处理好,让你为难了。” 墨菲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二爷也老大不小的了,以后可长点儿心吧~” 梁继一愣,又一喜:“你是关心我吗?” 墨菲吐口气,“我只想二爷能少惹些麻烦,不知道的还以为墨菲容不下人。夜深了,就不陪二爷赏花赏月赏秋风了。” 梁继看着她那走得干脆利落的背影,不由抿唇轻笑,她还有这样俏皮的时候? 墨叶一回头,正巧看到,不由打了个寒战,“奶奶,二爷笑得好瘆人。” 墨菲怪哼了一声,“那就别看,省得做噩梦。”她睡不足的时候,总有些控不住的言行举止。 第二天一早,墨菲有些精神不济,听着管事们的汇报,有些心烦的感觉。 夫人带着婆子丫环的,很拉风地冲了进来。 “给我看看你都卖哪些铺子了。”她的脸色也有些不好。 管事们顿时肃立。 “母亲想知道还是可以的,不过契约已经送到官府了。”墨菲示意墨枝把那十家店铺的名字给夫人看看。 夫人一看,里面有四家铺子正是她的,要知道当年她只带过来两间铺子,这些年才发展出四家,居然就让墨菲给卖掉了? “你你……这是我的嫁妆~!” 墨菲连头都没抬,“当初接掌家事时,没人跟我提过。父亲当众的承诺,我不想一再重复,母亲置疑我,是何道理?这些银子可以让梁府多支撑一段日子……母亲觉得月月赔钱的铺子有必要再养下去?还请母亲赐教。” 夫人被她噎得直打嗝,朴婆子赶紧端水送过去。 她恨恨地瞪着墨菲,若不是私下卖了公中的铺子对不上数,能舍得把那四家铺子顶过去吗? “母亲的嫁妆,我是没接过的,此事看来有必要请教一下父亲大人了。”墨菲起身,平静地看着夫人,“您是否与墨菲一同去?” 夫人恨然地瞪了一眼墨菲,一甩袖走了出去。 墨菲不见喜怒地又坐下,“到谁了?继续~”心里暗哂,前浪而已。 管事们相互对视,纷纷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答案,二奶奶……似乎更胜一筹。 匆匆赶到前院的三少奶奶一见婆婆怒气冲冲地出来了,连忙掩身在花架后,冲贴身婢女一使眼色,桃红便闪出身,往侧厅走去。不多时返回来,低声将打听到的学了一遍。三少奶奶一听,沉吟了一下,“走,咱们也回去吧。” 菊儿看着三奶奶一行三人拐到另一条路上,才自树荫下走出,疑惑地看了看。 墨叶打发了菊儿回去,为墨菲倒茶时,小声把刚才的事学了,墨菲点点头。 处理完事务回到墨琼院,墨枝一脸神秘地交给墨菲一张纸条,并有一支银针。 墨菲把玩了一下,挑眉道:“说吧,什么故事。” “早上奶奶走了后,这东西就不知什么时候扎在窗棂上,还有张纸条。我没看,一直等着奶奶回来呢。” “所以你就让菊儿给我送茶去了?”墨菲边问边打开纸条,看过后眉头微皱了下,“墨叶陪我出去一趟。” “是,奶奶,要备车吗?”墨叶带些兴奋地问。明显的,有好玩的事儿了。 “不用,梁府的马车太招摇了。”墨菲把纸条给她们看,“烧了。”墨叶点头,边烧边说:“一品香可是个烧钱的地儿。” 墨菲瞥了一眼,进里屋换衣服了。 一身素裙的墨菲,跟着墨叶来到一品香,直接上三楼,西侧把头的包厢,一推门,便见赵顼正无聊地发着呆。万有抬头一见墨菲,心头大定,连忙迎上来,“菲儿,咱家给你引见一下。” 墨菲翻出夹在掌心的银针,“这东西是伯父您的?” 万有有些尴尬,“这个……啊~” 赵顼一见墨菲进来眼就亮了,连忙问:“有没有些江湖之气?” 墨菲瞥他一眼,“江湖气没感觉到,傻气倒是一箩筐。” 赵顼一愣又一板脸:“怎么说话呢?” 万有连忙一扯墨菲的袖子:“菲儿莫乱说话,这位是当今圣上,快快参拜。” 墨菲早就猜出来了,所以一见赵顼就示意墨叶守在门口。心念一转:“伯父,您先请门外稍候,让菲儿与圣上单独谈谈可好?” 万有一犹豫,赵顼不耐烦了,“快去快去,磨叽什么呢?别再耽误功夫了。” 万有连忙应是,快步走出。一出门便见墨叶守在门口,心里便明白了。虽然他们也有暗卫跟来,但墨菲能把丫环留在外面,万有暗暗佩服,心说这丫头虽有些大胆,不过倒是挺有分寸的。 赵顼一脸兴奋地看着墨菲,“你想单独跟朕说什么?” 墨菲闪电般地将银针比到赵顼的咽喉上:“你说呢?” 赵顼一惊之下顿时冷静了下来,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平时看上去大咧咧急火火的,但遇大事却临危不乱。 “什么意思?”赵顼神情一正,反令墨菲点点头,“陛下若是银子多,可以送墨菲些,别弄这花样儿。以后若找我,直接递帖子,本是光明正大之事,陛下做得苟且了。” 赵顼一时语塞,有些不服气地想了想,“在外以仲针相称吧,小心隔墙有耳。”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开口要银子,我也不好太小气……这些够不够?” 墨菲不客气地伸手接过来,大概翻了下,居然有万两之多。记忆里的国库应该是吃紧的吧?不过既然要自己做事,怎么也得先付定金吧?墨菲半点迟疑都没有,全部往怀里一掖:“多谢仲针,这是首款。” 赵顼本有些心疼那些银子的,但听墨菲居然大大方方地唤自己的字,又一时心喜,觉得终于有个不畏惧自己的人了。看着墨菲的眼,又荡漾了起来…… 这小娘子的胆子真是大。就是那些王公大臣,虽说背地里不见得真怕,但表面上也都是不太敢正眼对视自己的,偏她,让怎么叫就怎么叫,不如换个法子…… ------题外话------ 感觉有些受拘束了呢,……要不,笑笑再开个轻松小爽文吧……这个就是比较贴近现实的,因为笑笑还想写续篇,不能离格太远。嗯,个人比较喜欢美男多多的……有眉目了,再告诉大家,到时亲们一定要去捧场哦~!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四章 与神宗初晤 这阵子,赵顼心情好,于是看墨菲就越发的有趣起来。“墨家娘子,银子收了,事情办得如何了?” “正在进行中。”墨菲不卑不亢地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仲针心情不错,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赵顼微笑着点头,“临川王安石,墨家娘子可曾听闻?” 墨菲看了看他,心说莫非王安石已经答应出仕了?“也曾耳闻,内则不能无以社稷为忧,外则不能无惧于夷狄,深以为然。”为了更好地与这个时代相融,墨菲积极地备了课,收集了她印象中这一时期几位重要人物的信息,这是她一贯的作风,有备无患。 赵顼大感意外,“没想到你还有这等见识?说说看,你有何想法?” 北宋虽不若唐朝开放,皇家女的权势比唐朝的小了许多,但也没有什么后宫不干政的口号。据墨菲了解,赵顼虽登基,但还受着两宫皇太后的制约,可见小皇帝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沉吟了一下,“介甫先生大才,非小女子可议论的。” 赵顼微拧眉头,“你似有话未说透。不错,王大人已经应允出仕,只是我正犹豫着如何启用才好。” 王安石变法最终失败,但也轰轰烈烈了几十年,这点印象,墨菲还是有的。记得老师似曾说过失败的原因也有神宗赵顼的因素在内,一来改革方案有漏洞,二来士族力量太强大,神宗左右摇摆不定…… “还是应以稳为主,徐徐图之。”墨菲虽不想参与,但历史上最有名的变法眼看着就要开始了,她怎么着也得想办法为自己谋些福利才是。能平稳过渡是最好的,最次,也要努力探知上层政策的风向。就是在现代,经济也是跟政治紧密挂钩的。 “怎么个徐徐图之?”赵顼有些兴奋地凑近墨菲。他发现这个只比自己年长一岁的小女人,似乎总是不温不火的,而他自知沉稳不足。刚才等她的时候,简直要坐不住凳子了,结果一看到她,立即就静了下来。他觉得这个墨菲,不知不觉间如水一样地浸入了自己的五脏。 “不防亲眼见见这位介甫先生,面谈之后再做决定。”墨菲抿了口茶,“传言总有不实之处,面对面才能知晓对方是不是你所要用之人。用也好,不用也罢,这位介甫先生实务方面还是很厉害的。” 赵顼有些犹疑,“革新变法就不厉害吗?” 墨菲默然地看向他,就是因为他这样的性子,顾前不顾后的,顾头不顾腚,才会让王安石变法受到太多重臣的反对吧? “怎么呢?”赵顼一时恍惚之中,觉得墨菲看自己的眼光有些……似看到结局了一样,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 墨菲想了想,“变法是好事,只是要考虑的再周详些。朝中重臣年纪都不小了,或许会提出异议。” “我看过介甫先生的万言书。”赵顼眼底重新泛起了狂热,“都是针对现下国情而发,若可成功,定能开拓百年盛世。(.无弹窗广告)” 墨菲点点头,不吭声了。 赵顼独自兴奋了一会儿,才发现墨菲一身清冷地坐在那儿,好像置身事外一样,便有些不痛快了。 “你好像并不赞同。” 墨菲抬眼看了看他,“我赞不赞同很重要吗?” 赵顼就凉快了一半,“可你刚才也说改革是好事。” “嗯,那又怎么?国家大事岂是我一个女子可左右的?”墨菲觉得赵顼有些阴晴不定,站起身来:“没别的事,请恕我告退。” 赵顼连忙拉住她:“别,好不容易来了……” 墨菲低头看着那只保养得比自己还细腻的手,“放开。” “不放。”赵顼反射性地回道,又加了些力道,“不许走,我还没说可以走呢。” 墨菲手腕一抖如灵蛇一般地甩掉赵顼的手,退后一步,依旧淡漠地说:“说话就好好说话,别拉拉扯扯的。” 赵顼有些吃惊,心说没看出她还有这等身手?定了下神,竟带些小心地问:“你不喜欢我刚才说的那些?” “那倒不是。”墨菲抬眼,“我只是不知这跟你找我有什么相干。” 赵顼对上她冷情的眼,觉得自己也无形地静下心来。“听说你已经掌梁府的家事了?” “嗯。”墨菲没再坐下,觉得也就几句话的事。 “可发现了什么?”赵顼双眼亮了起来。 “仲针希望我发现什么?”墨菲瞬间反应过来。 “我以为你阿舅不会太干净的。”赵顼敲了敲桌子,“马上,他就降为通议大夫了。” 北宋也称公婆为姑舅。 墨菲点点头,正四品,嗯,还不算太快。 “你不吃惊?”赵顼觉得好像无论什么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一样。 “梁府真有这么关键?”墨菲有些无聊了。 “我想让你挖出你公公那些贪墨的证据。”赵顼盯着墨菲。 墨菲想了一下,“梁府在汴京并不是什么太大的望族,……若想牵扯出其他人,仲针可做好了准备?” 赵顼沉默,转着别的脑筋。墨菲见了,转身欲走,赵顼连忙阻止,“先别走,不做这件事,换一件吧。” 墨菲扭回头,“我无所谓的。” 赵顼忽而笑了,“以后我出宫见人,你在旁陪同吧。” 墨菲眉头微蹙,“我不是总有时间的。” “我也不是总能出来的。”赵顼起身走到她跟前,“我还不能让梁家好过起来。你需要什么支持,就跟我开口。” “仲针还是顾着自己吧,需要时我会提出来的。”墨菲冲他行了礼,“你若愿意,以后私下里我只叫你仲针。” 赵顼不自觉地抓上她的手:“你教我个法子,怎么弄到钱?” “不是有王安石呢?”墨菲奇怪地问:“他不是主张收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吗?不过,我看最要紧的,是吃皇粮的太多,应该精简了。” 赵顼有些忘形地抓紧手中的修长玉手,“怎么说?” 墨菲垂眼盯着那手,虽然有些温热,并不讨厌,但……他能不能别总动手动脚的? 赵顼讪讪地松开手,有些不舍地攥了攥空拳,“你快说。” 墨菲叹口气,“官职太多太繁琐,从者众多,这事应该尽快处理。不过,你初登大宝,还是缓缓再说的好。天下人都拼着命去做官,谁还种地?商贾之户也应有一定的地位,否则徭役从哪里出?”宋朝官员俸禄优渥,也是财政上的一大弊病,外加辽金西夏的岁币与岁赐,国库能不空虚吗? 赵顼点点头,“你说得不错,不错……你可以走了。对了,这个玉牌送你,万一与官府碰上,也能有些用。” 墨菲接过栓了明黄吊坠的玉牌,也没细看,掏怀里就想走。 “诶~”赵顼突然有些不舍地叫了她一声,“嗯,你有事也可以找我。八月十五有宫宴,你是诰命,要进宫的,我会让皇后单独召见你。” 墨菲点点头,向门口走去。这回赵顼不再喊她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五章 多事的一天 万有看向墨菲的眼神,令墨菲有些啼笑皆非。“伯伯?” 万有啊了一声,“菲儿可真是……啧啧,不过,也还好,只有你一个这么傻大胆儿。” 墨菲笑笑,“我又不图什么,战战兢兢的有用吗?” 万有一愣,不过瞬间想通了,呵呵一笑,“好丫头,有胆识。” 墨菲从怀里掏出那块玉牌:“伯伯,这个东西管什么用?” 万有一看,眼都直了,“这可是万岁爷的蟠龙玉佩呀?如朕亲临!宫门可自由出入,你说有用不?大侄女~” 墨菲拎起来,凑到眼前打量了一番,撇下嘴,“还行吧,福祸相依,能不用就不用的好。”然后不当回事地揣了回去。 墨菲走后,陪着赵顼上了车的万有突然一笑,倒把赵顼吓了一跳。“老万,你中邪了?” 万有摇头笑着把墨菲的话重复了一遍,又道:“奴才本来也吓了一跳,万一这丫头若是用那物做出些不好的事来,还真是……不过,现在不担心了。” 赵顼本也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这性子得改。听万有这么一说,反倒有些不舒服了。那丫头……对,就是那丫头,居然敢不把朕的信物当回事?! 墨菲离开后,并没回府而是去了娘家。她已经不知不觉中把墨府当成一个可以放松的窝了。 今天墨容沐休,两姐弟很愉快地吃了顿午饭。墨菲又小憩了一会儿,在原主本来的闺房之中,睡得还挺香的。 起来后,把墨容又找来,姐弟俩对练了起来。这段日子,她下了不少功夫,虽然没有什么内力,但她的速度已经提升了不少,只是还达不到前世的程度。 墨叶甚少见墨菲动手,兴致勃勃地看着,还拉了林嬷嬷一起,喝着茶,吃着点心,啃着果子…… 林嬷嬷则惊奇地看着把墨容逼得节节败退的墨菲,这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以前的小姐不只不好武,还不喜欢看,虽然性子大变了,可这……功夫也是能凭空生出来的? “让老身来领教一下吧。”林嬷嬷激动过后,起身护在墨容身前,“容哥儿不及太多,是老身之过。” 墨菲微微一笑,“好,林嬷嬷小心了。”说罢,抬手便攻了上来…… 林嬷嬷越打越吃惊,若加上内力,小姐这快如闪电,稀奇古怪的招式只怕天下能抵挡得住的,也只有少数几个了。 墨菲出了身汗后,觉得舒爽了很多,就收了手,“嬷嬷请指正。” 林嬷嬷压下惊异,“小姐这招式好生巧妙,若是配上内功心法,老身走不上五十招便要落败了。” 墨菲笑笑,接过墨叶递过来的手巾,看向墨容,“容弟可看得多少?” 墨容小脸微红,“也就十之一二,姐姐好厉害,阿弟会好好练的。” 墨菲面对他们,总是冷不起来。“嗯,不管怎么说,有防身之能,总好过事到临头伸脖等死。”然后看向林嬷嬷,“嬷嬷不防将领会到的都教下去。我会再抽时间过来的,容弟这里也要多督促了。诗词歌赋不过是陶冶情操而已,习得一身好本事才是正途,保家卫国说得太大,有自保能力才是最关键的。” 林嬷嬷神情一凛,“是,小姐。”她放下心,不管小姐因何而变,为了墨家的心却是不变的。 墨菲掏出一个小册子,“嬷嬷,这是我写的一些东西,你看过后就烧掉,然后教下去。咱们墨家,可不是谁都能随意欺压的。”说罢,眼底划过一丝冷傲。 林嬷嬷听得直心跳,她一辈子不肯嫁人,就是不放心小主子们。看着小姐露出锐利的杀气,心头猛震,同时升起敬畏之心,如同对当年的阁主,小姐的亲娘一样。“是,小姐,奴婢一定会竭尽全力。” 墨菲缓缓地点点头,“嬷嬷费心了,我与容弟必以子侄之礼相待。” 林嬷嬷眼底一热,心头一暖,“不敢,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嬷嬷,选几个机灵些的,我想留在身边做暗卫。” 林嬷嬷一愣,眼底杀气一闪,“有人欲对小姐不利?” 墨菲摇头,“现在倒还不至于。只是我以后或许要常跟些大人物打交道,……若有死士更好。” 林嬷嬷心头暗惊,“是,小姐请放心,奴婢会尽快挑出合用的。” 墨菲拍拍林嬷嬷的肩膀,“我跟容弟的身家,就拜托给嬷嬷了。” 这句话的份量很重,林嬷嬷自是听得出来的,心里很是激荡。当年阁主跟了将军后,阁子里的兄弟姐妹不肯离开的,都悄然回来找到她,所以其实她手里有一些好手的。 回到家的墨菲看到丫丫正哭得伤心,忙问是怎么回事。原来是与大房的六姐儿玉儿还有三房的三姐儿雪儿一起玩的时候被推倒,摔破了膝盖。 说不心疼是假的,墨菲就算没亲自生,但相处这么久,也生出浓浓的母女之情了。只是孩子之间的嬉戏,若因此与大人去说道,未免有些…… 菊儿见墨菲只是抱过七姐儿没说什么,本欲张的嘴也抿上了。 墨菲其实正在琢磨着会不会与大人之间的恩怨有关,一边拍着哄着丫丫,一边看向菊儿,“你跟在七姐儿身边来着?” 菊儿点头,“是,奶奶。”她想了想,“当时大奶奶三奶奶都在一边喝茶来着。” 墨菲微一敛眉便说:“孩子间难免有些磕碰,你们跟着,日后也多加些小心。” 菊儿就有些委屈地说:“那会儿我被三奶奶支走了,回来便见七姐儿趴在地上哭。” “……以后陪七姐儿出去,记得再叫上一个,知道了吗?”墨菲心头有些不悦,但还不至于在菊儿面前流露。 “是,奶奶。”菊儿虽小,却极机灵的。 梅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三奶奶来了~,我们奶奶也才进门呢。” 墨菲心里一打转,怎么自己前脚进门,她后脚就跟来了?若想来,怎么早没来?“快请三奶奶进来吧。”墨菲一惯淡然地开了口,并向菊儿使了个眼色,“去看看二爷忙什么呢~” 菊儿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六章 无赖梁二 “瞧,我就说七姐儿也保不准正哭着呢,果不其然~”三奶奶拉着雪儿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二个丫环,一脸的堆笑,“二嫂,都是我这个婶娘不好,一个没看住,七姐儿就受了委屈。” 墨菲瞥了雪儿一眼,见小姑娘眼皮也有些红,眼里还有些愤愤不平,就平静地说:“孩子们玩,哪有个准儿?再说,谁家孩子小时没磕过碰过?快坐吧,墨枝看茶~” 丫丫一见雪儿,把小身子一扭,趴到墨菲的肩头不看她。 三奶奶张氏一推自家女儿,“看看,记恨三姐儿了吧?快去哄哄七妹~” 雪儿也一向娇生惯养的,才被母亲拧了一把,心头正有气,一听还要去哄那个向来被自己看不起的七丫头,小脸便沉了下来。小身子一拧,脸就朝门口看去,装没听见。 张氏的脸就有些挂不住了,半真半假地拍了雪儿一巴掌:“这孩子,让你去哄哄七丫头,你倒是动弹哪~!” 雪儿小脸一揪便要哭,墨菲见了膈应,只好说:“孩子之间的事还用大人参合?没准儿一回头,小姐妹俩个又好上了呢。下回三姐儿若摔坏了哪儿,三弟媳莫非还要找出个罪魁祸首不成?” 张氏听得心尖一剜,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墨菲,觉得还是那张木讷的脸,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顺耳呢?“是我们三姐儿大些,理应看护好妹妹们的。[.超多好看小说]你也知道大房的六姐儿正是要尖的年纪……” 墨菲看着张氏哂笑一声:“别拨个萝卜带个坑的,没的让大嫂误会你是来我这儿告偏状的。孩子们玩儿,有些磕碰也不算什么的。” 梁继匆匆赶到门外,正巧听得了这句,一撩帘走了进来,浅笑道:“谁磕碰着了?”待看清丫丫挽着裤管露出的膝盖上摸了药油的伤口后,脸便沉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哪个丫头跟着的?” 张氏听得脸上一讪,那功夫,小丫头被自己支走了的,认真说起来,也跟自己拖不了干系。于是连忙起身:“二伯过来了,……都是小孩子们在一起没个准儿,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两天定了痂就好了。” 梁继沉着脸瞥她一眼:“敢情三姐儿若是磕碰哪儿了,三弟媳就不会心疼是的。我家丫丫还小,……哪个跟着来着?”他装作气愤地环视着屋里的丫头们。 菊儿早就悄然进了屋,连忙上前一步,“是奴婢跟着七姐儿来着。” “怎么弄的?”梁继微冷着脸,却弯腰小心翼翼地抱起丫丫,认真地看了看那伤口,确实只是破了层油皮,才缓过些脸色,“你跟着怎么还能让小主子受了伤?” 菊儿垂头,清脆地说:“三奶奶让奴婢取热水要冲茶,所以奴婢当时没在场。[.超多好看小说]” 张氏一听,连忙堆笑,“都是我这个婶娘没看顾好,小姐妹几个正玩着呢,不知怎么七姐儿就摔了一下……” 丫丫已经跟梁继有些熟了,虽小但也听出爹爹是要为自己出头呢,小嘴一张,软软地说:“三姐要抢我的布偶,我不给,她就推我~” 墨菲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氏有些难堪又暗恼的脸,“丫丫,不能这么说话,姐姐只是想看看罢了,怎么会抢妹妹的东西呢?若有下回,大方地借给姐姐看就是了,知道了吗?” 雪儿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还会告状,小脸顿时羞红。她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便恶狠狠地瞪了丫丫一眼:“谁要抢你那破东西?” 墨菲听罢,眼底就沉了下来,端起茶看着张氏淡淡地说:“三弟媳不要与小孩子一般见识,七姐儿年纪小,大概也分不出什么是抢什么是借。再说了,三弟媳连家事都不与我争抢,这样的好修养岂会娇养出强抢妹妹玩偶的大家闺秀呢?你放心,我是不会误会的。天色已不早,就不留三弟媳吃晚饭了,想必三叔也回来了,正等着你回去服侍呢。” 梁继没抬眼地哼了一声,抱着丫丫转向里间,“既是误会,说开就好了。” 张氏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这叫说开了?还不如不说呢。没好气地瞥了二伯背影一眼,强挤出几分笑意对墨菲说:“二嫂这么明理,我自是放心的,那就回了。” 墨菲点点头,“墨叶帮我送客。累了一天,我也不送三弟媳了。” 张氏拉着三姐儿走出墨琼院,回头冷哼一声,一扭头,大步离开。 墨叶看得真真儿的,心火未降反升,弯腰拾起一颗指甲大小的石子,左右看看,猝然一弹指…… “哎哟~!”张氏突然踉跄地摔了下去,疼得痛叫连连…… 墨叶早就扭身进了院子,还把门也带上了,并插了门栓。隔墙听着张氏压着嗓子骂了几句,然后脚步声渐远,微微一笑,脸上浮出几分得意。 本欲离开的梁继站在门廊下,正巧听到外面的动静也看到了墨叶的笑,心念一转升起个念头,转身又回去了。 墨菲哄着丫丫,教她下回再遇到这样的事怎么应对,边想梁继今天表现还不错,不然自己这火还真是没办法大大方方地发出来。一扭头,竟见梁继又进来了,有些纳闷地问:“你不是走了吗?” 梁继一脸正色地说:“想来想去,丫丫受了伤,我还是留下的好。” 墨菲有些莫名地看了看丫丫膝盖上比两个指甲大不了多少的擦伤,“又不是很严重?你放心吧。” 梁继冲丫丫含笑伸出双手:“来,爹爹抱会儿,让你娘歇歇~” 丫丫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墨菲,又看看梁继,最终还是迟疑地冲梁继伸出小手。 墨菲冷眼瞥着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一脸的慈爱有些鬼道,就像披着羊皮的狼。 “我吃完晚饭回来的,你回去用饭吧。”墨菲似随意地在床边坐下,“晚上我警醒些,不让丫丫碰了伤口就是,你放心好了。” “让她们随便弄些饭菜就好,我对付一口。你累了一天,必也乏了,晚上我来守着丫丫。”梁继以当仁不让的口吻说道,并转身冲墨枝说:“你去看看,有什么好弄的,随意上两个菜就好。对了,丫丫也还没吃过吧?” 墨枝第一时间看向墨菲,墨菲看了看面色不变还抱着女儿轻声逗她说话的梁继,微拧了眉头,想了想,冲墨枝轻轻点点头。他想看顾着女儿,自己也不好太过拒绝。而且看着丫丫笑得好幸福的小脸,墨菲觉得自己没权利也不该扼杀她好不容易才等来的父爱。 只是对于梁继用的这种小手段,觉得有些无赖。这样想时,心底却泛出一丝轻松…… ------题外话------ 笑笑飘过,亲收了没……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七章 渐绿的梁二 父女两个用过晚饭,墨菲也洗完澡了。[.超多好看小说]给丫丫擦过小身子,就抱上床了。梁继也不走,居然大方地要求送热水,并让墨叶找小厮兴宝拿了换洗的衣服。 墨菲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有些腻歪他的装模作样,便也不理睬,任他自便。 等梁继洗好出后来,就看到墨菲已经疲惫地睡着了,而丫丫还躺在床上,睁着大眼,有精神得很。 今天的活动量确实大了些,墨菲本是给丫丫讲着睡前故事的,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忽悠一觉睡醒,一睁眼便见梁继靠在床头,怀里抱着丫丫,两父女睡得正香…… 借着昏黄的灯光,墨菲估摸着应该快子夜了。起身,轻轻将丫丫抱过来,小心地放到床里,回身想拍醒梁继让他去榻上睡,却不想竟看到梁继已经滑下,紧靠着床边,歪着了,身子侧向外面…… 想抬手的墨菲便犹豫了。床里的丫丫似有些睡得不稳,哼了两声,跟小猫似的,墨菲连忙躺下靠了过去,将秋被提了盖上她。 丫丫自动地往墨菲怀里一滚,搂住墨菲的一支胳膊,小脸又蹭了蹭,才又睡实。 越来越小的灯头最终跳了几下就熄了,一室的漆黑掩了上来。本就睡得迷迷糊糊的墨菲打了个哈欠,忘了身后还有位雄性,眼一闭,睡了过去。 丫丫一离开,梁继便醒了过来。眯眼看着墨菲一脸少见的迷糊样儿把女儿抱到床里,心一转个儿就悄然滑下,枕上床边并侧过身子装睡。 心里有些忐忑,生怕墨菲把自己一脚踹下地去。对于这一点,他百分百地肯定墨菲能干出来。没想到墨菲竟然就这么又睡了,实在令他意外,心底还升起小小的窃喜。 墨菲睡得有些热,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并将被子踢开…… 又过了一会儿,她眼底清冽地睁开眼,借着窗棂透过的光亮,看到睡得正香的丫丫,放下心来。闭上眼,忽地又睁开,不对劲,丫丫在身前,身后贴的是谁? 一个肋拐顺便翻过身,微愣地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梁继,大脑空档……他怎么在这儿? 梁继睡得正香,好不容易兴奋劲儿才过去,结果…… 他睁开不甚清醒的眼,傻傻地冲墨菲一笑,“娘子你醒了~”然后双手一搂,“还早,再眯会儿~”并将大腿一抬,圈住墨菲的…… 墨菲的心突然就跳了起来,咚咚有声,似乎被气的,又似乎……总之她觉得屋里空气不太足…… “你怎么睡这儿了?快起来,让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了?”墨菲挣了一下,竟没挣脱,于是不客气地反锁住梁继的咽喉,不忘压低嗓音,“你再不醒,我不介意让你永远都醒不了~!” 梁继依旧迷糊地睁眼看了看她,又闭上:“娘子别闹,为夫好晚才睡着的~”说罢,还一个翻身将墨菲压下,拱了拱下巴,“娘子身上好香~” 墨菲顿时气得一佛出了世二佛升了天,小腰弹了几下竟没翻动他。[] 早上本就容易……梁继只觉得怀中的娇妻虽瘦却极有弹性,男人的本性瞬间暴发了出来。一只大手扣住那小腰,嘴就自动去寻……另一只手也顺势抚上她的衣襟…… 墨菲银牙一咬,猛地抬膝,就听一声惨叫响起,再顺势来个排山倒海,将梁继整个掀下床去,咚地一声…… 丫丫猛地一抽,睁开眼,“娘,娘,娘~” 墨菲压下心头恶气,连忙翻身朝向床里:“娘在这儿~” 丫丫小手攀上墨菲的腰,“怕怕~” “没事儿,一只乱发情的野猫而已,娘已经打跑了。”墨菲柔柔地拍着丫丫的背,“乖,再睡会儿~” 丫丫本就没睡足,小身子往墨菲怀里又拱了拱,闭上眼。小手却不肯松开墨菲的腰,似乎怕墨菲消失了一样。 墨菲只好耐着性子轻轻拍着她,嘴里哼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东东的旋律,直到丫丫再次入睡。 梁继疼得额头全是汗,躬着腰捂住那要命的地儿,他有种冲动,把那女人压在身下……狠狠地……咬上几口才解恨~!就是这一刻,他也生没出害她的心,苦笑,看着那纤细的腰身,高圆的胯骨,微微蜷着的修长有力的双腿。是的,很有力,他深有体会。耳畔听着那低沉得不像一般女人的声音,奇怪的是那旋律,居然也令他有种安心入睡的感觉。 疼劲儿过去,他挪了挪,靠在床边,枕着床榻,身下是榻脚,感觉半边的屁股还是疼得不敢碰…… 那一滚,正好落在榻脚边上,硌得半个屁股似要摔成八瓣一样,也让他盯着小妻柔美的侧身曲线又爱又恨。她真是个好生养的,总齐碰了她二回,竟都怀上了。是不是下一次还能怀上个儿子……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那才偃旗息鼓的部位又疼了起来,不过却令他放下心。有反应……说明没伤得太狠,还能用。 墨菲看到丫丫睡实了后,轻轻把她的小手拉下,放到床上,一个转身盘腿坐起的时候,从松散的怀里掉出一物。她随手往旁边一拨拉,看着姿势怪异还直勾勾的梁继,压低声说:“别以为你把小妾们都处理掉,我就必须陪你上床。你最好死了这心,想发骚,看是纳新人,还是抬丫头,亦或是去青楼,随你选,离我远点儿。” 梁继这一刻,心如死灰,觉得自己的头上,扣着一顶老绿老绿的大帽子了。刚才那还似怒似嗔的欲语还羞似乎是上辈子的事儿了。那明黄缨络玉佩分明就是皇家之物…… “你摔着脑袋了?”墨菲左瞄右瞅的,觉得梁继似乎傻了。突然之间,心情就恶劣了起来。若真是傻了,自己还能和离了吗?是不是要一辈子带着这个傻子了?一想到身后无时无刻都跟着个二傻子,她就闹心起来。 梁继眼里都是那个明黄黄的小东西,耳边似乎听到有声音响起,但……他直勾勾地伸出手去抓…… 墨菲顺着他的手,便看到那块玉佩,心说莫非傻子也知道这东西值钱?顺手把蟠龙玉佩丢给梁继,“你喜欢?拿去玩儿吧,别让人看到就成,不然可是掉脑袋的事儿~” 那东西一入手,梁继的脑袋瓜子才又开始转动了…… ------题外话------ 哈哈,哦哦,梁二……话说,开新文,责编大大的意思是怕我忙不过来……新文一定会有的,时间暂时提前不了,亲们耐心等等,忙活完这个的……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八章 梁二的如意算盘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梁继虽是个白衣,但毕竟是个官宦子弟,这点儿见识还是有的。更何况,他也不真的只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 “你没傻?”墨菲问完,觉得自己有些二了,便似不甚在意地说:“有人给就收着呗,……卖又卖不了,还得好好保管,得不偿失~” 梁继似听到巨大的一声响,提在嗓子眼的那颗欲吐出的心,咕咚一声落了回去。这般的不以为然,可见自己头上的那片绿云还有段距离才能落下,目前暂时安全。但这种随时有可能暴发的地雷,令他心生……暗火。不安虽有,但已经被渐起的怒火燃成灰烬。他不明白,为何看上去平凡的小妻,会惹上皇家人。且这玉佩,分明就是随身信物。能送出去,自然已经不是普通的交情了。 什么时候的事呢?突然想到马三午时左右跟自己说的,她去了一品香的事儿。怪自己当时没太理会,谁知道她出去转一圈便能带回这么个玩意儿。是自己小瞧了她吗? 不知是不是屋里光线的原故,墨菲觉得梁继的脸色有些绿,可是择日不如撞日,不如趁这个机会把话摊开,也好过自己整日要动脑筋,摆脱他的貌似正常的纠缠。 “梁继,我们谈谈吧。” 梁继听得一震,抬眼看向墨菲。淡淡的晨光打在她的侧脸上,另半边脸隐在暗影之中,似有些神秘莫测。“好,你说吧。”他挤出这四个字后,就觉得嘴里干渴异常,似在等最后的审判一样。 墨菲垂眼,“你不用装出夫妻情深的样子,有必要的话,做给外人看就行了,我屋里的都是心腹之人。”她似思索了一番,才又说:“本来那孩子失去后,你我之间的缘份便已尽……”她在心底补充了一句,你媳妇儿已经烟消云散了。 “你若愿意和离,那是最好的,我除了嫁妆跟丫丫,什么都不要。若是不愿,那也请你守好自己的本分。看是给你纳新人还是包养外室生个儿子出来,反正别找我。” 梁继有些傻眼,她说什么……和离?就算是自家再不满意这御赐的媳妇,也不曾有过和离的念头。的确,别说寡妇能改嫁,上几朝还有公主休了驸马再嫁的呢。可是她提出要和离,这……近来相处得还不错呀?丫丫也跟自己亲近了许多,她也不再反感自己每日过来蹭饭,只是自己一直不曾宿在这里……难道,只因为刚才那样儿,她便要和离了?她就这么嫌弃自己…… 一时间纷乱的各种念头充盈着梁继的脑壳,令他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你……先让我想想,我有些头晕。”梁继有些吃力地站起,并把那玉佩轻轻放在床上,“这东西收好,别轻易让人看到。我先回去了~” 墨菲有些意外。不是应该大发雷霆或是反复追问的吗?为什么他的背影看上去竟那么萧瑟,还有些颓废? “不过是和离而已,你又不是多喜欢我,至于这么倍受打击的吗?”墨菲在他欲开门之时,追问了一句,“肯不肯?一个大男人,连句痛快话都没有吗?” 梁继的手停在门把手上,胸脯高高地挺了几挺。不是气的,而是疼的。他觉得心似被刀子狠狠地插了一下,疼得他五脏六腑都似拧成了一团…… 终于平息下这突如其来的痛,他侧过脸来,斩钉截铁地说:“不肯!你若非要如此,就踏着我的尸体离开梁府吧。” 墨菲愕然,“为什么?我们之间又不是爱得死去活来的,至于这么抓着不放吗?夫妻做不成,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你永远是丫丫的爹爹,这点不会有所改变。” 梁继看着一半脸亮一半脸暗的墨菲,觉得她有些像恶魔,亮的那边显示出无辜,而暗的那边如恶魔一样的龇着尖牙…… 他抬手抓住自己的左胸,很用力地。“或许以前没有,但是现在……我有。我不会放手的,也答应你,以后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你想要的,我会尽力满足,只想你答应我,试着重新了解我的好。” “我想要的只有自由。”墨菲坦率地看着他,尽管只能看出个轮廓,但能感觉得到,他的目光很炽热。墨菲有些啼笑皆非,在她要和离的时候,他却跟她告白?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二年。”梁继沉吟了片刻便想出对策。他不是无脑之人,手底下也有一批人,虽算不上亡命之徒也不是好相与的。所以他虽是白衣,却从不缺少银子,因为他自有来财道儿。 “什么?”墨菲微拧了下眉头。是想让自己给他两年时间?凭什么……他有何打算? “给我们双方一段时间。”梁继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前的四年,我没有好好珍惜你,是我的错。我承认从未试图去了解你,只想给你一个名分就够了。现在我请你给我两年的时间,若两年以后,你还坚持要和离,不论我舍不舍得,都会答应你。就算……你要带丫丫走,我也同意,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都由我出面解决。” 墨菲沉默了。两年,或许自己要做的事,也要两年的准备时间吧?老实说,他这个提议很诱人。有这层保护膜,虽说也有不方便的地方但比起一个和离的单身女子来说,似乎更好些,至少不用应付那些不知深浅的男人。 梁继心跳如鼓。看着墨菲半隐半现的脸,有些吃不准,生怕她识破自己的用心。不错,他是承诺了两年,也可以答应她和离,但他没说,两年后,自己会随着她跟女儿一同离开梁府。和离怕什么?他有信心把一切潜在的绿帽子统统打飞。明白了自己的心,就不会再迟疑,男子汉大丈夫,连自己的妻儿都守不住,还算是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 等待的过程漫长而又折磨人,就在梁继想着要不要再多说两句的时候,墨菲开口了。“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不许再有刚才的举动了。” 梁继心头狂喜却拼命地压抑住,胜利的喜悦没有冲昏他的脑子。“我只能答应你,在你不同意的情况下,不会再有类似的举动。不过,你也不许再下狠手了,……你真要是废了我呀?” 墨菲觉得梁继的要求还算合理,也没多想,“好。” “还有,我可以睡软榻,若是你不同意让我上床的话。”梁继借机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福利,“如果我不来,别人就会认为你失了宠。再说,孩子也需要父亲。” 好像……是这样没错,墨菲想了想,“好吧,只要你能守规矩,就是在一张床上也没关系。当然,最好睡软榻。” 梁继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压了又压,才貌似平静地说:“那好,我先回去换衣服,一会儿过来用早饭。”说罢,开门走了出去。 墨菲回想了一番,要维持住表面的假相也是必须的。这个年代就是这样子,失了宠的女人,还不如落了架的凤凰…… ------题外话------ 亲们宽容些啊,给男主个表现的机会吧,不要一棒子打死哦……笑笑是亲妈,不会让女儿受委屈的。 第三十九章 进宫1 自从与梁继签了口头协议,墨菲觉得这厮还算上道! 人前常面带温柔,眼含宠溺地看着自己,人后保持着三八线作风,绝不越雷池一步。[]墨菲觉得……还不错,而且他演技不错,倒是自己,有待提高。常常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挂不住脸,烧得慌了。 日子顺利地滑过去,眼看着中秋佳节便要到了。梁府上下已经被整顿一新,剔除了六十余名仆役。不是墨菲心狠,矬子里面拔大个儿,实在是挑不出来了。 没专长但体格不错的婆子中老年男仆们组成卫生队,分组排班,清理府里各院子的落叶枯草,还要把池塘里的残叶清理了,莲蓬摘下藕挖出……反正活计是有的是,能卖钱的都卖掉。另外翻出一部分土质不错的地,砌了暖棚,打算种菜,冬季好自用一部分,还能卖一部分。当然投资是必须的,卖铺子的钱,基本上都用在这里了。 虽说墨菲是在自己小院里开伙,但梁府还是有大厨房的,眼下也正忙着做各式月饼,糕点。按以往,这些都是要送给与府里有来往的人家的,但今年墨菲没按惯例。每家只送各式月饼十块,一个口味一块,并且小得如婴儿拳。馅也多样,除传统的几样,还加了莲蓉蛋黄,香芋豆沙火腿,盒子也小巧精致,另外加十种口味的糯米团,也小巧得如鸽蛋大小。(.好看的小说)水果备了一小篮自家庄上产出的龙眼葡萄,都用葡萄叶打底,又在上面摆了一圈儿黄澄澄的蜜桔,看着很是喜庆。 每家都是一样的,二盒点心一篮果,不像以往十盒二十盒地送。八月十二就送,拨了个头筹,也让各家开了眼界,都道梁府当家的二奶奶心思灵巧。 只这一样,就节省了近六百两银子,却气坏了前任管家婆苗夫人。 墨菲可没管那个,连墨府都是送一样的,凭什么她娘家就得多送?至于私下里……墨菲早让墨叶把各种馅的配料方子送去给林嬷嬷,于是十四那天,各式新口味的月饼就卖暴了仓,只是个头儿没梁府的那样小巧。可巧墨府私下里就有这么一家糕点铺子…… 八月十五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墨菲就被掀起来打扮了。宫服都是定制的,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墨菲裹得跟粽子一样。她只喝了几口粥就咽不下了,摇头起身,又把头上能摘的首饰都摘得差不多了,才满意地说:“又不是进宫显摆去。宫服没办法,头上的东西再插满了,我跟个活动的首饰铺子有什么两样?” 墨枝知道再劝也无用,只得作罢。 梁继怔怔地看着墨菲有些直眼。真是没看出来,她这样一拾掇,居然有了几分端庄大气的样子。只是若再带上笑,就真的是贵妇人一样了。 “进宫不比寻常,你就是装,也得装出个平易近人来,知道了吗?”虽然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郁闷,但他也说不出口,谁让自己是个小白人呢? 墨菲将那玉佩塞到袖兜里,又揣了几个装着金锞子的小荷包,淡淡地说:“我又不是选秀,用得着讨好谁吗?不过是去走个过场。” 梁继一听这话,心又莫名其妙地舒坦了。对呀,小妻子说得不错,我难过个什么劲儿?只是瞥眼装玉佩的那个袖子,“东西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露。” 说这个的时候,墨枝墨叶都没在屋里。梁继又拿了个手帕包递给墨菲,“这个也带着。就算是管饭,等到开席,也大多就凉透了,还不如不吃。” 墨菲接过包,摸了一下似乎是月饼,就愣了一下,“用得着带这么多吗?能有十来块了。” 梁继就说:“有跟你不错的,送几块出去,也算是拉个人情。你是二品,娘是四品,她照顾不上你的。”梁继没说的是,就算能,她也不会去做的。 墨菲没想到梁继居然会这样细心,连这个都想到了。手里捧着那个小包,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道谢才是。于是平淡地道了声谢。 梁继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笑了。“谢什么,你我还是夫妻,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你放心去吧,丫丫有我呢。” 墨菲眨了眨眼,没再多说,转身出了门。梁继却傻傻地看着她的背影笑,一把抱起丫丫,“走,跟爹爹送送你娘去~” 出了门,墨菲就见门口停着个软轿,墨叶连忙过来扶她:“这一身,走个路都绊脚,奶奶还是坐着不动的好。到了前院,就有马车了。” 墨菲也没客气,她本就觉得喘气都费劲似的。 才坐上轿,便听到梁继在问丫丫,“你娘今天好漂亮呀,漂亮不?” 丫丫就奶声奶气地说:“漂亮,娘是最漂亮的~!” 墨菲虽只同意化了个淡妆,头上也只戴了个红宝石头面,却也真的亮色了不少。听闻丫丫的童言童语,回头一笑:“丫丫好好听话,娘回来给你买好东西~” 梁继竟觉得有些晃眼,直愣愣地看着,直到软轿出了院门,不见了踪影才缓过来。墨菲一向少笑,冷情得很,可方才那一笑,虽有如昙花一现,却即便瞬间也是短暂的永恒。 大门口,已经降为通议大夫的梁大人面色微寒,瞥了眼夫人头上祖母绿的头面,以及南珠步摇,这都是墨菲前二日做为节礼孝敬的,其实是把她原来的那几件值钱的又送了回去。梁大夫心中虽有气,但此时也不能发。谁让自己又降了官呢?连累了夫人也降了一品。不止自己,连三郎也降为从七品的起居舍人……而墨菲,依然屹立不动。 苗夫人一见墨菲的宫服,眼底便热了起来。那是缂丝围边的修身长裙,以她的品阶是不够资格穿的。 门房上一见人都齐了,连忙打开大门。要知道这大门寻常都不开的,都是侧门行走。 马三特意走上来,笑嘻嘻地说给墨菲行了个礼:“多谢二奶奶的赏,我娘说这是她几十年里吃过的最好吃的月饼了。” 墨菲淡淡一笑,“不用客气,你们尽心尽力做事,这些都是应该得的。” 马三特意看了看今天的墨菲,觉得二爷的脑子还没抽到底。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说的可真是没错,二奶奶这身行头一穿上,凭空就长了几分气势。 苗夫人轻咳一声:“该上车了,晚了就不好了。” 其实她心里呕得快吐血了。自己劳累了几十年,抵不过墨菲那小小的月饼还有葡萄蜜桔,一下子把这些家丁仆役收了个七七八八,这如何不让她郁结?简直是羡慕嫉妒恨啊~! 墨菲冲马三点点头,走到马车边撩了帘子回头说:“母亲请上车。” 苗夫人一愣,这可真是她没想到的。因为若以品阶来看,她差墨菲太多,就算墨菲先上了车,她也说不出什么来。苗夫人觉得自己又纠结了…… ------题外话------ 会卖萌的夫君能不能多拉些赞助?哈哈,看涨……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章 进宫2 一路沉默,来到宫门口。墨菲率先下了车,又回头扶了苗夫人下车。 既然梁继顾全了自己的面子,当然也不能让外人看出她与婆婆和不来。礼尚往来嘛。 一个小火者跑了过来:“护国夫人请随奴才先进宫,皇后娘娘有请。” 墨菲回头一看,正是上次宣读帐册的那个,微微一笑,“那就有劳小公公带路了。”然后回头冲有些傻眼的苗夫人说:“阿姑,皇后娘娘召见,我就先进去了。” 以姑舅相称公婆,也是官面上的称呼。 苗夫人点点头,心中却暗自嘀咕,她竟与皇后娘娘相识?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她在倒吸气的时候,心态又是难言的复杂,觉得墨菲那瘦削的背影看上去似乎威武高大了起来,这让她分外的不舒服…… 墨菲紧随小公公往里走,趁左右没人的时候,往那小公公手里塞了一个荷包。“上次有劳小公公了,以后还要公公多辛苦些~” 那小火者虽说常跟在万有身边,却是头一次有人给自己递红包。虽那荷包小而精,但微一捏,便觉得里面至少是一两的规格。至于是银还是金……掂量着八成是金。小心肝一阵乱蹦,小脸上早就灿烂地开了花,“夫人真是太客气了,都是奴才应该做的。万总管一大早就交待奴才在宫门这儿候着夫人呢~” “劳伯伯费心惦记了。”墨菲点头,暗说那一万两没白给。就算再有关系,那也是以前的老黄历了,哪有真金白银更妥贴? 一路来到坤宁宫,小火者上前轻声跟宫门前的女官禀告,“烦请曹姑姑通传一声,就说护国夫人梁墨氏已到。” 那女官上下打量了一下墨菲,轻轻点头:“知道了,你且陪夫人稍等。”然后转身,丽姿妖娆地走了进去。 墨菲安静地站着,刚才那名三十上下的女官打量的眼神令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不多时,便有另外一个年轻些的宫女走了出来:“娘娘请护国夫人入殿呢。” 墨菲点点头,那小火者说:“夫人进去吧,奴才在外面等着就好,还要送夫人出宫呢。” 那宫女闻言,瞥了墨菲一眼,“夫人请~” 墨菲走进宫门,眼前一暗又一亮,便见殿中已经有几位女眷了。那宫女倒是挺周道的,一一为墨菲介绍了一番。原来是各王公大臣家的正室,都跟墨菲的品阶相差无多。 墨菲挂上淡淡地笑,不远不近不亲不疏地与之交流。其实说心底话,她更希望没人理会自己,落得个轻闲。 不一会儿,有位双十年华的贵妇自后堂走了出来,一身的雍容华贵。墨菲才看清了那精致的眉眼就见各位夫人齐齐站起身,又矮了半截:“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墨菲连忙跟上,嘴动却没声音出来。[.超多好看小说]别人都跪,她却左右看了看,悄悄地在最后面蹲下了。 “各位卿家快快平身~”皇后娘娘的声音也极好听,如黄莺一般。 墨菲随大家起身,不露痕迹地瞥了一眼,却警觉到那皇后的眼神似乎也才从自己的脸上滑过。 诶~难不成赵顼跟她说什么了? 人家谈论的不是一品二品的相公,就是年少有为的儿子,偏这两样,墨菲哪个都够不上。于是安静地缩在角落里,听着。 不一会儿,先前那位女官走了进来,轻声禀告皇后,说各家诰命夫人都已经到齐了。于是皇后娘娘率先起身,带着这些有头有脸的贵妇走向御花园。 走着走着,那女官就凑到墨菲身边,“护国夫人,皇后娘娘请你过去说话呢。” 墨菲微愣之余点头,“好,请曹姑姑头前带路。”她没递出荷包。向皇后身边的这位管事女史,也看不上这样的清粥小菜,她也不必露那个脸。 向皇后再次瞥了半步后的墨菲,心说这妇人长得如此普通,不过清秀而已,怎么就入了陛下的眼? “本宫听说夫人已经掌管府内中馈了?”向皇后觉得把这样的人列为情敌,似乎说不过去。宫里就是最低的华衣,娘子,容貌上也比她要强上三分。真是想不明白,陛下为何提起她时,眼睛会那么亮。 “是。”墨菲始终落后向皇后半步,思索了一下,“既然姑舅如此相信妾身的能力,妾身也不好太过推辞,只能勉力一试。毕竟是妇道人家,只能尽力节省着些了。” 向皇后微微点点头。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后,她就派人打探了一下,也听闻了她一下子便辞退了几十个下人,又逼着各房归还公中之物,连太婆婆跟婆婆身边的随侍之人都减了一半。不过,按向皇后的理解,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就连她自家每年春天都要在亲蚕宫举行亲蚕仪式,带头节俭呢。而陛下,也要在观稼殿种稻收割,以示勤俭爱民,对农事的重视。 想到这里,向皇后又看了一眼墨菲,见她只盯着脚下的路,脸上虽淡淡的,却没有什么凶相。可见谣言是多么的厉害了,生生地把一个清秀妇人说成青面獠牙的悍妇。 向皇后想到此,微微一笑,再看向墨菲的眼神,竟有些取笑之意。 “莫非妾身脸上的妆花了?”墨菲猜测地轻声问道:“若是,还请娘娘小声告诉妾身一声,也省得丢了脸。” 向皇后有些意外地再看她一眼,寻常除了宗室亲近的那几位,还很少有说话这么直接的。她倒不怕在本宫面前丢脸?这样一想,便对她有了几分兴趣,暗想莫非陛下也只是对她好奇? “没有,挺好的,只是没看出你哪里像悍妇了。”向皇后有意这样说的。 墨菲却轻轻点了点头,“原来这悍名都传进宫里来了,可见好事向来是不出门的。”没说的那半句是坏事传千里。 向皇后一笑,她也是与赵顼从小夫妻的,虽说后宫妃嫔人数还没达到历代的人数,有威胁的却也不少,只短短一年,她便过得如履薄冰。没想到只几句话,墨菲竟让她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如此再看向墨菲时,便没有一开始那份心思了。若墨菲花容月貌的,只怕向皇后便将她列为危险分子的名单里了。 墨菲并不知道因为自己相对平凡的长相,居然无形中化解了一次来自最高层的危机。 ------题外话------ 突然冒出个念头,不少亲不太喜欢男主,那是不是说笑笑把男主雕塑得太形像立体了?就像每部电视剧里都有反面角色一样?就算被观众们恨得牙痒痒却是演技最佳的那个,被无数人挂上嘴上念叨着……哈哈,去伪求真吧……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一章 初见王安石1 宫宴果然如梁继所言,寡淡无味。不过,墨菲却因了那月饼,结识了富弼的夫人。老夫人知道她是墨氏女后,对她很是和蔼,然后吃了她二个小月饼,后来墨菲又强塞过去二个。老夫人也是一身宫服,头饰也十分的简单,看得出平日里也是个勤俭之人。并不与其他人太过熟络,于是两个人聊得挺投机。 投机这个词,用在墨菲跟富老夫人身上,也是冷清了许多,仅限于一问一答,反一问再反一答…… 宫宴结束后,皇后娘娘还是留了墨菲。墨菲只好拜托一个宫女把这消息传递给婆婆,让她先回府。谁知道会多久才能出宫,总不好让人家等得心肝脾肺肾一起失调吧? 倒是富老夫人得知后拍拍墨菲的手背,让她闲时去家里找自己。两人相差四十余岁,居然有些忘年之意。墨菲想了一下,痛快地点了头。因为她也听闻这位富大人的风评很不错,为官也正直。另外就是,她还有印象,反对王安石变法中有这一位,……曲线救国也是救啊~! 才回到坤宁宫,还没等坐稳呢,就有小太监过来请墨菲去文德殿,说皇上召见。 向皇后即便觉得墨菲一介命妇去文德殿不太适宜,可已经对她放下那心,便也没说什么,只是含笑让墨菲快去。 墨菲跟着那小公公一路来到文德殿,还未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很激烈的争吵。小公公有些踌躇了一下,墨菲冲他做了个手式,示意他先不要通传。 门口转出一人,正是万有,一脸的苦笑,一见墨菲,连忙大喜,“来了怎么不进去?快快,陛下的头都要大了。” 墨菲无声叹口气,就算只听得几句,也大概听出是为了变法之事。她本不想这个时候进去,结果万有居然还让自己快进。这混水,可不好趟。 “外面可是墨家娘子?快宣。” 墨菲眉头一挑,这是赵顼的声音,似乎有些期待的口吻。 万有就笑道:“请吧,护国夫人。” 墨菲无奈,只得迈步走了进去。 来到殿上,就见地中间立着二位四十多岁不到五十的中年官员,一个温雅面善目光如炬,另一个眉眼飞扬干练精明。 赵顼坐在上面冲她招着手,“过来过来,朕与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司马大人,这一位就是你所说的介甫先生了。” 墨菲冲赵顼行了个福安,然后转向司马光,“妾身梁墨氏见过司马大人。”后又向王安石施礼,“见过王大人。” 王安石有些搞不明白皇上为何让个妇人来此,虽说这里不是议事的紫宸殿,也不是垂拱殿…… 司马光抚须端详着墨菲,凝神回想了一下,“可是墨家的二娘,护国夫人墨氏?” 墨菲没想到司马光居然会知晓自己,微愣后颌首道:“正是小妇人。” 司马光叹口气,“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你父母兄长都是好样的~” 墨菲眨了眨眼,原来如此。微一欠身,“但愿墨菲也有机会如他们一样,保家卫国,亲上战场。” “哦?竟有如此壮志,倒是令老夫汗颜了~”司马光点点头,“果然将门虎女,令人佩服。” 墨菲荣辱不惊地淡然一笑,“大人见笑了,只是一句大话罢了。皇上不发话,妾身就是有这心,也没那机会。” 赵顼咳了一声,“墨娘子,”他瞥了眼脸上浮出几分不耐之色的王安石,“上次你也赞同王大人的变法,此次朕特许王大人越次入对,便想着一定让你过来。” 墨菲一听这话,抬眼横了赵顼一眼。心说这话说得好生暧昧,他来,你想我干嘛? 司马光眼色一沉,退后一步。倒是王安石,因为刚才与司马光据理力争,尚未分出高低,听到来了个支持自己变法的,虽是个妇人,却也脸色好转了些。“哦,你也赞成变法?”说罢,眼神一扫司马光,脸上亮堂了许多。 墨菲并不想卷入这等是非之中,无聊且无趣。于是不露声色地又瞪了赵顼一眼,才从容地答到,“大宋创业百年,不论臣工还是庶民,都过于安逸了。只安逸也就算了,只可惜外有群狼环伺,内有种种危机,似枕于危榻之上,所以妾身赞成变法。” 王安石入鬓长眉一挑,“想不到一介妇人都有这样的见识。”说罢,扫向司马光,“司马大人以为然否?” 司马光肃目而视,“王大人可知变法不等同于将祖宗之法全盘抹杀?祖宗的基业便是建于这之上的,却被王大人视之无物。” 赵顼有些头疼,见墨菲悄然退于一角,有些坏心地问:“墨娘子,你有何见解?对与错不打紧,大胆地说出来,朕恕你无罪。” 墨菲本想再多听听,却被赵顼又拎了出来。 司马光这下子沉了脸,“陛下可是觉得吾等皆不如一介妇孺?” 赵顼连忙笑道:“爱卿不可动气,只是朕曾与墨娘子有过交谈,觉得她的话,都很有新意,听听又何妨?” 墨菲就觉得司马光看向自己的目光如炬了。心底暗恨赵顼把自己拿枪使,言辞便不再温润。“皇上是一国之主,胸中自有定论,墨菲不过妇道人家,何苦让司马大人觉得这国家大事竟落到一个妇人的肩头上?” 赵顼听出墨菲的不悦,轻笑道:“墨娘子生气了?” 墨菲将头一扭,“岂敢生皇上的气?” “墨娘子,不要这样嘛。”赵顼居然走下矮台,来到墨菲身边,含笑歪头道:“朕左右为难,觉得两位爱卿都是言之有理。你可以置身事外地说说自己的想法,又没人指责你。” 司马光与王安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丝不可思议来。 墨菲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其实赵顼长得眉清目秀的,很是养眼。不过,与梁继一比,也只是气势上略胜一筹。帝王之气,是寻常之人可比的吗? “都有道理,又都不全面。”墨菲有些咬牙地翻着赵顼,小声道:“记得还人情。”赵顼轻轻点点头,笑得睕目弯弯…… ------题外话------ 安石露面了,东坡何时得见?哈哈,亲们想不想知道?收了吧……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二章 初见王安石2 “这话怎么说?”赵顼见墨菲一句话便将那两位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不由暗暗高兴。再听他们吵下去,他的头都要炸开了。 “虽说变革势在必行,但也不至于将原本律法全弃而后立。有些好的,还是应该沿用的。司马大人与其说是反对变法,不如说是怕王大人的新法被有心人钻了空子。有些事,不能一概而论,说到底,二位大人都是忠君爱国的,没有谁对谁错之分。以妾身浅见,二位大人最应该联手合作,互补短缺之处。” 墨菲说完这段话,冲赵顼福了一福,“皇上与二位大人在此谈论国家大事,墨菲不宜久留,请陛下准许妾身出宫。” 赵顼迟疑了一下,本想说你再多待会儿,又怕那边的两位以为自己是个只听妇言的昏君。 司马光审视地打量着墨菲,实在没想到她的胆子居然会这么大,居然就这样直白地说了出来,而不是像有些同僚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来敷衍,不愿做那出头的鸟。 “慢,”他迈出一步,“虽说言辞大胆,但听上去似也有些道理,不防细言。” 墨菲摇头道:“妾身所言无它,新法虽好,定有纰漏之处,司马大人何防多想想如何改进更为妥善。只要上下齐心,我大宋百年基业何愁不再造辉煌?” 赵顼听得双眼放光,这一刻只恨不得能上去抓紧她的手。“娘子所言甚是呀,二位老大人不妨三思。” 王安石听得心有不悦,“墨氏虽是妇人之见,却也足以看出百姓对新法还是欢迎的。” 墨菲抬眼看去,心说这位王大人听不出自己这是替他找台阶呢?当下淡然地摇了摇头,“墨菲方才所说,皆代表个人想法。大人体恤百姓之心,墨菲佩服,却知凡事皆有正反两面。大人觉得自己已经思之甚细,却不知可曾想过再好的律法总要靠人去执行的?说句直白的,太祖建国立法之初,又岂不条条都是好的,不然这百年基业从何而来?说到底,执法之人不严于律己而。墨菲只是对事不对人,变法做得好,则国富民强,一但因人而夭折,大人多年心血付之东流不说,也会带给大宋动乱。” 王安石脸色一变,虽然这女子说话清冷却句句诛心。回想起自己因何在先皇在世四年间坚决不肯出仕,一时眼底沉了许多,心口似被刀子翻搅着。 墨菲品出王安石是个执拗之人,心知这几句也不见得他就真的听得进耳去,便转向司马光。“司马大人胸有丘壑,清正廉洁,墨菲早有耳闻。若大人不只是因变而反对,妾身想请大人再斟酌一二。毕竟与其看着王大人无人可用,不如为王大人举荐些有为之士,也好过被那些小人钻了空子。落下守旧固执之名尚在次要,若动了大宋的根本,岂是大人愿见的?小妇人之见,若觉得无用,弃之不理便是。(.好看的小说)” 司马光本是以为她站在王安石那边支持变法,不想听上去却又不全然,正在琢磨之时,她又对自己说了这些话。 司马光这人,虽因循守旧,却不是个短视之人。因对夫人的专一,虽成亲三十余载未有子嗣却不曾纳一妾,可见不是个轻视女流之辈。当下缓缓点头,“世侄女所言,老夫回去再想想。” 王安石便看向他一眼,心说这老家伙刚才与我吵得面红耳赤,这当口却又端上了。只是这女子真的好生大胆,陛下不会是因她是墨将军之后就另眼相待了吧?目光在墨菲的一双天足上转了转,又看向那似真的无所畏惧的清秀小脸…… “妇人之仁。”王安石轻轻地飞出四个字后,上挑的眼梢一横司马光,“司马兄只听得片言就觉得有道理了?难道在下方才说得那些,竟不如一个小妇人的话有道理?” 司马光听闻这话,微微一笑,只是看着墨菲,暗忖,这等瞧不起人的语气,还真是他能说出来的。 墨菲连眼皮都没挑,冲赵顼福了一福,“陛下,妾身入宫已久,不宜久留。” 赵顼万分不舍,不知为何,看到她,本已狂乱的心就能出奇地安静下来。 “娘子再多留一刻不防,朕会让人送你回府的。” 墨菲想了想,清冷地说:“话不投机半句多,以前不曾觉得,今日体会得深刻。” 王安石气得乐了出来,“墨小娘子这是指本官吗?” 墨菲垂着的眼终于撩了起来,直视着王安石,“莫非我不这么说话,那些反对变法的呼声就没有了吗?” 司马光颇感兴趣地看着墨菲,对她的感观有所改变。 赵顼也笑了,“娘子倒把朕说糊涂了,以前觉得你是赞成变法的。” 墨菲还是一样的不温不火,“现在也是呀,只不过觉得王大人锐气太盛,得挫一挫才成。年纪一大把了,还如此沉不住气,岂能做得成那样的大事?” 司马光听得大笑,拍着巴掌道:“世侄女的胆色,当真是老夫少见的。嗯,应该说,还真的没见过呢。介甫啊,虽然你我政见不和,但我绝对认为你是有才华的,不过于实务方面,我不如你,虽觉有些不妥,却不知究竟哪里有问题。世侄女方才的话,虽呛得很,却也有些道理。今日是争不出个子午卯酉了,你不妨回去再推敲一二。”然后对赵顼一礼,“陛下,臣也想告退了。今天可是中秋佳节,老妻还在家中等候……” 赵顼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如此爱卿快快回去吧~” 墨菲就斜睨了他一眼,心说他回家过节,我就不过吗? 赵顼被墨菲冷眼一扫,竟有些心痒痒的,要知道就算是皇后与自己尚算恩爱,也从不曾如此大胆妄为。扭脸对上墨菲的眼,“墨娘子也出宫吧,朕让人送你。” 墨菲这才脸色好转,装模作样地福了一礼,“妾身告退。”起来时,似有感觉,抬眼对上王安石打量的目光,眉头微挑了一下,“王大人不会与小妇人一般见识吧?” 王安石一愣,听出这话里微微的嘲讽之意,不禁老脸一红。他本是个耿直之人,从不贪恋美色,就算老妻过世,身边也只一老妾,不像朝中的同僚们都姬妾成群的。 “啊……怎么会?本官也算是饱读诗书,小娘子这样说,也太小瞧了介甫的胸襟了。” 他无意中用了自己的字后便更觉老脸潲得慌,竟似不敌,将目光转走。 墨菲倒没觉得什么,施施然地转身走了出去。 不想一出殿门,便见司马光似等在外面,墨菲就一愣…… ------题外话------ 绝不是文言文,亲们放心大胆地看,只是与时代背影贴近些而已……那个啥,历史文不能脱离时代背影,不能改写历史,笑笑本着这个原则……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三章 心疑老男人 “大人在此可是等待妾身?”墨菲步下台阶。[.超多好看小说] 那位小公公连忙迎了上来:“夫人,可是要出宫?车子已经备在宫门外了。” 司马光眼神转沉,有些犹豫之色。 墨菲冲小公公点点头,“正是,有劳公公久等。不如我们与司马大人一同出宫可好?” 那小公公自然是没有意见的,点头随在墨菲身后。 “大人,不如一起如何?”墨菲大方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司马光呵呵一笑,“世侄女请~” 走了一段路,司马光还是忍不住地扭头问:“侄女刚才言辞虽犀利,老夫却听出似有劝解我与介甫之意,可否将理由告之一二?” 墨菲无声叹口气,心说,就知道会是这样。这赵顼就没安什么好心眼儿,话一出口,麻烦果然上了门。可让自己说瞎话,又实在不愿,真真是…… “侄女若觉得不便,不说就是。”司马光虽正直,却也做了多年的官,这点儿眼色还是有的。 墨菲微微摇了摇头,“大人是心疼百姓,怕会反受其害,其实墨菲也是一样的心思。只是百年基业,如何能再有初建之时的万众一心?枝繁叶茂也只是表面而已,大人心知肚明,又何必来考校妾身?” 司马光面色一紧,心说她一个高门深宅的妇道人家,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心底一凛,脸上就带了几分出来。 墨菲冷眼一瞧便哂笑了一声:“妾也是杞人忧天而已。有大人这等国之栋梁在,那几许的枯枝烂叶应该还伤不到根骨才是。” “不不,世侄女此言……”司马光拧着眉头又走了几步,才道:“只是老夫以为,治天下譬如居室,敝则修之,非大坏不更造也。大坏而更改,非得良匠美材不成,今二者皆无,唯恐风雨之不庇也。还是应以伦理纲常,徐徐图之。” 墨菲微拧着眉头,把那几句之乎者也反复回想了几遍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是她文言文学得不好,实在是……她之前把王安石放在了首位,对这位司马大人多少有些不够重视,因为印象中他很快就会脱离政治中心。司马光砸缸的故事,小孩子都能朗朗上口,再就是《资治通鉴》的撰写,另外就是他至死都不曾纳过妾,这三点印象最为深刻。 “只怕皇上等不得。”墨菲最终含蓄地说道。 司马光长叹,“正是如此,老夫……只怕也是螳臂挡车了。” “为什么不想想合作呢?”墨菲不明白了,若能强强联手,王安石变法也不会惨遭失败了。[] “难,难,难哪~”司马光连道了三声难后,又沉默了。 墨菲就有些不以为然,心想,难道当真只是政见不和?可见史书所记,也不见得把那些藏在暗处的东西披露出来。 眼看宫门将至,司马光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世侄女虽为女流,却有着铮铮男儿骨,若为男子当可入朝,大展鸿图。” 墨菲摇了摇头,“男身又如何?墨菲志不在此。” 司马光一愣,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表情,竟觉得那淡泊如此真实。心说莫非皇上有意让她入后宫?转念一想,又否了这个念头。别说皇上现在根基未稳,就算日后强势地将之纳入后宫,也不过妃嫔而,品阶不可能太高。以她这等性子,又岂会甘心雌伏?何况…… 墨菲也在琢磨着,要不要再劝几句。变法已经迫在眉睫,自己暗中化解一部分矛盾,不会影响什么的吧?这个时期,有才之士还是颇多的,只可惜做反对派的多了些。 司马光也在观察着她,竟有种越来越深,深不见底的感觉了。明明看上去几近木讷的小脸,居然透出几许神秘来,淡冷的眸子,如看不透的雾气将深潭掩住,反倒令人起了一探究竟的心思。听说她姑舅对其有失公允,莫非就是因为这样,她这性子才…… 墨菲送司马光到他的车子前,只做了个请的手式。 司马光觉得她不若一般的妇人,倒有几分男儿的洒脱。这性子,也难怪她家姑会难为她。这样一想,倒生出一丝呵护之心,“世侄女有时间,不妨去老夫家里坐坐,内人也曾提起过你。以前你不曾出府也就罢了,如今……呵呵,不妨多走动走动。” 墨菲只想了一小下便应了下来,“墨菲岂敢不从?只怕打扰了伯娘。” 司马光心中一喜,虽看上去清冷,倒也不是不知人情世故,微笑道:“不打扰不打扰,你不去,她在家里怕也是要闲出事儿来的。” 墨菲微笑,“即如此,墨菲明日未时初登门,也省得伯娘生出令您头疼的事来。” 司马夫人一心想为司马光纳妾生子的事,已经传遍了,倒也不是什么不可言之事。 果然,司马光苦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希望世侄女能劝解一二,也省得我整日烦心。” “好,一言为定。”墨菲正欲劝他上车,便听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娘子,为夫前来接你了。” 墨菲诧异地回过头,不由一愣。 阳光中走来一伟岸男子,一身白袍,腰中扎了条鹅黄腰带,只坠了个白底小黄菊的荷包。微风吹拂,将那修长有力的腿形勾勒得尽露,好一个干净……呃,墨菲眼光上撩,嘴角一抽,本也算是赏心悦目的长相,偏偏头上簮了朵盛开的黄菊花……墨菲觉得怎么跟采花大盗那么像呢? 其实,遍街簮花的男人很是不少,此风盛行,只是墨菲觉得一个本就长得……挺勾眼球的男人,再这样就染上了几分娘意。当然,这绝对跟他是不是自己挂名的夫君没什么关系,……墨菲如是心忖。 “娘子,是太过惊喜吗?为夫见你未归,已经在此等了半个多时辰了。”梁继笑眼眯眯地说道。其实,他也看出墨菲没有惊喜之意,反倒是惊诧多些。 目光一转,扫了眼司马光,心里暗想,刚刚娘子冲他笑得温柔可人,莫非娘子喜欢的是这种老男人? “这便是你夫君吗?”司马光含笑打量着梁继,也在心里琢磨着,都说梁家二郎俊美,果然不假。也不知这笑容里有几分真情? 墨菲啊了一声回过神,连忙冲司马光点头,“正是拙夫梁继。”后又转向梁继,“夫君,这位便是司马大人,快过来拜见。” 梁继一听,连忙拱手深礼:“原来是司马大人,梁继有礼了。”心中暗忖,娘子竟与他相熟?哎呀不妥,大大的不妥,娘子眼光高着呢…… ------题外话------ 梁二的警戒心还蛮强哟…… 第四十四章 鳒鲽情深 “贤侄快快请起,”司马光虚扶一把,“人道梁二郎好相貌,果真,世侄女倒是有福了。(.好看的小说)听说你把姬妾统统休弃?不错不错,我等男儿本该如此珍惜娘子。” 梁继心里一转,便明白了为何司马光对自己如此客气了。因为他家中也只一妻,并无妾室,连个通房都不曾有过。虽说被人称为专情,但也有不少人背后说他怕妻怕得要命。 “哪里哪里,只是阿菲初掌中馈,我这个做夫君的,自然不能再让些无稽之人扰到她。”梁继直起身子的同时,也挂上了鳒鲽情深的笑容,深情地瞥了墨菲一眼,“以前都是我年少轻狂,令她很是受了些委屈,以后决不会再有这等事了。” 墨菲觉得后背一凉,打了个冷战,却被梁继适时扶住小腰,“娘子似有不妥?” 司马光有些欣慰地笑道:“如此便好,老夫先走了,你们也自便吧。”说罢转身上车,临进车厢之即扭脸冲墨菲说:“老夫会让内人下帖请你过府一聚,侄女且回去吧。” 墨菲连忙福了一礼,“好,您慢走。” 看着司马光的车子走了一段距离后,墨菲才一拧腰,从梁继的手中挣开,转向那小公公,“有劳公公费心了,既然我家夫君来接,我就随他回去了。” 小公公自然不能说什么,含笑道:“是,夫人请上车吧,奴才去回总管一声。” “小公公且慢。”梁继竟回车取了一个大大的食盒,“这里是应节的月饼水果,还请公公转交万总管,小小心意而已。”又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小包,“这是送给公公品尝的。” 小公公有些意外地接过,“二公子有心了,咱家一定将话转到。”说罢,接过食盒与那方帕包,转身进了宫门。 墨菲打量了一下他,正巧梁继看过来,眼底的温情倒像是真有那么回事儿一样。 墨菲耸耸肩,转身率先向马车走去。 老赵终于能为二奶奶驾车了,竟有些激动,“二奶奶,您慢着些。” 才想去扶,被一个大巴掌拍掉,扭脸一看,自家二爷正瞪着自己,吓得一缩脖,退得远远的。 墨菲被那巴掌声勾回神思,回眸一瞥,梁继连忙笑道:“慢些,不急。”并下意识地去扶,不巧正摸到墨菲挺翘的小屁屁上。 墨菲回手啪地打掉,瞪了他一眼。 梁继其实也没想要摸那儿,才觉出手底的感觉不对便被打了一下,手背顿时红了。心里一颤,也不敢叫疼,陪着小心道:“手误手误,嘿嘿~” 老赵看得真切,怪哼了一声,被梁继扭头怒视。 墨菲一进车便吃了一惊。这车,她本也是坐过的,跟寻常马车没什么两样,一点儿也不舒服,所以她宁愿用走的。可是眼下那原本的板子不见了,车里铺得厚厚的还垫了张席子,门边有小泥炉,炉上的水壶正卟卟地冒着热气,靠边还有张小桌,细长的,上面放着茶壶茶碗…… “怎么了?”梁继的声音传来,令墨菲赶紧将绣鞋脱了,走到席子上盘膝而坐,“没什么。” 梁继一脸得瑟地上了车,却见墨菲靠着迎枕,似乎一点儿惊喜都没有,心里便划了弧,“娘子坐得可舒服?” “还好吧。”墨菲应了一声,见梁继明显透出委屈的样子,心里好笑,便又附和了一句:“你多费心了。” 梁继这才缓和些,也脱了鞋子走过来,一拍墨菲的肩头:“娘子坐过去些,我们并排坐。” 墨菲本想躺下歇歇的,可他已经挤过来了,只好往旁边挪了挪。 梁继心满意足地坐下后,车子就动了起来。 墨菲一大早没睡足就被折腾起,被车子一晃便上了困意。头往旁边的车板上靠了靠就眯上了眼。 梁继看得真切,心底老大不高兴。心说她还真是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呢,连头都不靠过来…… 忽又一笑,不气了,眼底露出算计的光芒。 墨菲醒来时,脑子有些空,回想了一下才发现还在车上,并且车子还在动。 “还没到家?” “你醒了?” 男声女音几乎同时响起,令墨菲反应过来,竟是枕在人家的大腿上了。 翻身坐起,摸了摸头发,才发现头面不在。扭身看了眼龇牙咧嘴揉着腿的梁继,竟莫名有些不自在。“嗯~谢谢你了……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嘛,没舍得。”梁继似乎没觉得自己说的是甜言蜜语,带些苦笑地看着墨菲,“不如请娘子援把手,帮忙捏捏,我自己使不得力。” 墨菲只犹豫了一下,就低头为梁继按起了腿,倒令他吃了一惊。 其实墨菲想的很简单,既然将人家的腿枕麻了,于情于理,自己帮着缓解一下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梁继看着微低着头,一脸认真且专注的墨菲。鬓边飘下几根碎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拂动,衬得那枕得微红的小脸颊看上去竟是非常鲜嫩可口的样子。 梁继咽了咽唾液,悄然做深呼吸压下欲起的春心。好不容易跟她近了些,可不能再令她对自己反感。至于男人的那点儿子需要嘛~,这问题早晚会圆满的。他如是这般地暗示着自己,并将一只手悄然掩上那半起的帐篷…… 墨菲揉了几把那坚实的大腿后就有些后悔,心说他不叫醒自己,是他的事,凭什么自己还要给他揉腿?这样一想,又觉得底气有些不足,热气有些上脸。于是低声问:“好了些没?”一点儿没觉得是那柔韧的弹性令自己有些反常。 梁继哪会听不出那似淡然的口吻中已经染上了少许的不耐?强忍住差点儿没哼出声的酥麻,连忙说:“好多了,多谢娘子体贴。” 墨菲就坡下驴,坐直了身子,“没什么,用不着谢。”说罢,撩起帘子向外张望……“咦,这不是回家的路吧?” 虽然她很少出府,但府门左右的街景还是记得的。这分明是出城的路嘛……城门就在前面了,他这是要干嘛? ------题外话------ 征集何时吃男主,以何种方式,欢迎亲们留言,笑笑会认真考虑的……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五章 都是花儿惹的祸 “想带娘子去个好去处,今晚汴河上有河灯可看,我们也去应个节庆可好?为夫先带你去吃饭,见几个人,饭后再到处转了转,散淡散淡~”梁继陪着小心,毕竟自己这是先斩后奏。(.无弹窗广告) 墨菲只顾向外张望,不以为然地回了句这有什么好不好的。 梁继瞧那侧脸上好像没露出什么不愉快来,放下了心。其实,他是想此这机会,将手下那几个过命交情的兄弟介绍给她认识。既然下定了决心认准了她,就应该对她坦诚的吧? 出了城门,行人不见少,反见多了起来。墨菲奇怪地问:“怎么城外有什么热闹可瞧吗?” “说是今年的彩灯会来很多名人雅士,各行首也会献艺,听说皇上也会微服来呢,所以就热闹些。” 墨菲倒是对皇上会微服没什么特别反应,只觉得百姓连这个都传开了,可见作秀的成分有多大了。只是想到这么热闹的事,没带上墨枝墨叶跟丫丫,心里有些不太高兴。 梁继擅察颜观色,觉出她有些不太起劲,连忙问:“娘子可是不喜热闹?大不了咱们吃过饭,就回家罢了。反正真正热闹也得晚上才……” “不是,我是想,丫丫跟那两个丫头呢。”墨菲也觉察出他对自家有些小心翼翼的,觉得没必要这样,遂解释道,“回去了,还不得被她们念死才怪~”说到这里,唇角微微上翘,想着墨叶不定怎么跳脚埋怨呢。 梁继恍然后被那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又给晃了眼,心头一热便说:“这有何难?我们吃过饭,让老赵回去接她们好了。连那四个小丫头跟嬷嬷也一并接上,人多些,也能帮着带七姐儿。”话一出口便有些懊恼了,本想着跟她二人单独相处,这下好,弄了一大堆人跟着…… 墨菲双眼一亮,“真的?那敢情好,丫丫也甚少出门。上回之后,她总缠着我,让我带她出门玩呢。”一只手下意识地按上他的大腿,还轻轻地推了推,竟有了抹亲昵尚不自觉。 梁继对上墨菲晶亮的眸子后,往回拽的话就说不出口了。更觉得腿上的手如热炉一般,竟似直接烤上了心窝一般,说不出的舒服。 “自然是,总不好咱们做父母的出来玩,把女儿留在家吧?我原也是这样打算的,只是怕丫丫年纪太小,坚持不到晚上就会闹觉。等天快黑时,再让老赵回去接。” “嗯,你想得很周到。”墨菲随意拍了他两个,便将手收了回去,又趴在车窗边向外张望。[.超多好看小说] 梁继觉得那手一走后,心底顿时有些凉快了,眼一转,便凑了过去,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肩头,另一只手向外指着,嘴贴到她的耳边说:“你看,这就是护龙河,过了桥再往前不远就是汴河了……” 墨菲以前做雇佣兵的时候,经常跟队友们像哥们儿一样的相处,勾肩搭背是经常事儿。听着梁继细致的介绍,一时也没理会这些。她来到这里几个月了,还是第一次出城,难免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梁继边说边暗压心跳如鼓的悸动,瞥见墨菲认真的目光,越发的将声音放柔,拼命地在脑子里收刮着有趣的传闻结合着讲解出来。他本就常年与人打交道,不像在家装得那样事事不管,话话不说的,眼下倒把这些年在外打交道练出来的口才尽现了个透儿。 墨菲听得入神,看得也过瘾,脸上渐渐挂了抹笑意,偶尔还嗯上一声,或是追问一句后来呢,那又怎样什么的。把梁继给美的哟,就跟灌了上好的杏花醉一样。 老赵在外面也听得美滋滋的,心说二爷这才露出点儿本事,一个大老爷们整天唉声叹气的,也不叫个事儿呀?嘿嘿,都说女子是绕指柔,可碰上咱们这样的二奶奶,二爷就得变成绕指柔,不然能那清冷的性子,两口子啥时能热乎起来哟~? 墨菲渐渐地觉出不对来,怎么这么热呀?明明外面吹的小风凉嗖嗖的…… 一扭脸,还没等说什么呢,赶巧儿梁继正笑眯眯地往前一探,两人便碰上了。只是位置没对正,梁继的鼻尖正磕上了墨菲的下巴,而且劲儿还不小。 墨菲哎哟一声,一个后拐将梁继顶开,捂着下巴不悦地瞪向他。 可怜的梁继,鼻梁一酸,眼底便热乎乎的泛了红意。倒不是他忍不得那疼,而是那麻酸之意,令他不得不连连眨眼,将那眼底的热泪挤回去。挺大的爷们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 本来墨菲是有气的,可是看着梁继那可爱的萌样儿,就扑哧笑出声来,边揉着下巴边轻声啐了他一口:“活该,让你靠得那么近?”说罢才觉得不是味儿,脸颊一热,又瞪了他一眼,扭脸继续往外面看。其实是有些不好意思,拉不下脸儿了。心里后悔得不行,怎么最近这嘴就跟没把门儿的似呢?没的又让他往歪了想去。 梁继苦笑着等待着那酸意过去,倒是不敢再往前凑乎了。鼻子倒是没事儿,可那一拐,正正地撞上心窝儿,令他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揉完鼻子又揉胸口,无比怨念地盯着墨菲的后脑勺。 墨菲觉得这回舒服了,这小风吹的……可是这也太凉了吧,怎么感觉后背直冒凉风呢? 冷不丁回头看了一眼,吓得梁继脸色一变,也不知道刚刚那表情有没有被她看到。 墨菲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我头发是不是太松了?”说着抬手摸了上去,“哎呀,我不会梳呢~” 梁继一听,心头又热了起来。“我会呀,为夫来吧~” 墨菲没办法,只好问:“你带梳子了吗?” 梁继在怀里掏来掏去的,还真掏出个巴掌大的绿檀香木制的小梳子。一抬眼对上墨菲有些怪异的眼神,连忙来了句:“还真有呢?呵呵~” 墨菲忍了又忍,抬手直接将他头上那朵菊花摘了丢出车窗:“一个大男人非戴朵花,难看死了,跟采花贼似的。” 梁继当即傻掉,“……你一直不看我,就是嫌弃我簮了朵花?” ------题外话------ 宋朝男人以簮花为美,亲们千万别以为男主独有这爱好……话说水浒之中诸多兄弟也曾爱……笑笑告退……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六章 梁二的虾兵蟹将 一直到了汴河码头,两人之间还有些不自在。 马车一停,梁继先跳了出去,待回身欲接墨菲时,人家已经利落地一撩裙摆跳了下来,倒把梁继吓了一跳。 老赵忙将手里的小凳子背到身后,“二爷,二奶奶,小的把马车……” 梁继一摆手,“你先回去吧,天黑之前把七姐儿跟奶奶身边的那几位都接过来就成。再多备辆车,墨叶那丫头能驾车。” “是,那小的先回去了。” 老赵一跳,又一屁股坐了上去,鞭子一甩,马车嘚嘚地走了。 梁继左右看了看,才小声凑近墨菲:“娘子,下次让为夫扶你下车可好?” 墨菲眨了眨眼,无辜地说:“我自己能跳下来的。” 梁继觉得额头有些冒汗,一拉墨菲的手:“我知道,可是让外人看到了,会以为我对你不够体贴。” 墨菲哦了一声,抽了下手,未果,想了想,便由他攥着去了。 码头跟前这条街很是热闹。虽然很宽,以墨菲目测足有五十米宽,但车来人往的,倒显得有些拥挤了。各店铺的幌子都迎风摆动,已经挂了不少彩灯,只是天光大亮的,没点而已。 “走,我们进去吧。”梁继满意地拉着那手,迈步向街对面的酒楼走去。“这几位都是帮我做事的,相处得还不错,不过他们都是粗人,若说的话太……你别往心里去好吗?” 墨菲抬头看着那纯木的招牌,轻声念着四海居,随着他走了进去。面色如常,只是在心里嘀咕着,莫非这家伙还真是有些干料的?不是只懂吃喝的富二代就行。对那些高富帅,墨菲从心里往外地腻歪,因为她自己以前就曾是白富美来着。结果一夕之间凤凰落了梧桐树,还不是要替父亲还债,走上了不归路? 梁继看不透墨菲此时的表情,心里又忐忑上了。但已经到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了。 来到三楼把山的包间,还没等梁继推门,门便自动开了,露出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样子二十三、四的样子,长得平淡无奇,但牙倒是挺白,一笑还两个酒窝。只是一身的痞气…… “二爷,就等您呢。这位就是咱们的二奶奶吧,身手不错嘛~” 墨菲被噎了一下,扫了一眼梁继,心说难怪他怕被人看。活该,谁让他不提前说一声来着?这样想的时候,冷气便不自觉地散发开了。 梁继心头一紧,攥了一下那只手,有些讨好地对墨菲说:“他叫白帆,嘴贫,倒算是条汉子,我们都叫他笑面虎。” 墨菲见他不是先喝责对方而是先跟自己解释,一想便明白了,这是怕自己撂脸子呢。点了点头,“我不生气。哪天让墨叶跟他较量一下,就知道我身手好不好了。” 白帆一愣便咧出大白牙来,“二奶奶,为啥我跟那个什么叶的较量一下,就能知道你的身手好不好呢?” “她是我的丫头。”墨菲以看弱智的目光悲悯地看着他,“明白了没?” 白帆摸了摸鼻梁没吭声,他身后却爆出几道笑声。“行了,快让二奶奶进来吧,没的先把你踢下楼去。” 白帆闪身让出位置来,墨菲就甩了梁继的手,一马当先地走了进去。“我很少踢人的。”墨菲腹诽,只杀人。 圆桌旁已经站起了四位,其中有一个是个熟的,竟是门房上的马三。他也是门房的管事之一,这一点倒是墨菲没想到的。 “二奶奶,您请这边坐。”马三笑得眉飞色舞的,“我就跟这几个小子说,咱们家的二奶奶,那可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主儿,他们非不信~” 墨菲也只是诧异了一下便恢复了正常。点点头,顺他的手势坐了下去,“大家都坐吧,先自我介绍一下。马三就不用了,去传菜吧,我可是饿坏了。” 马三一愣,却又笑得更厉害了,“好好,二奶奶稍等,小的这就去。”然后示威地冲那几个哼了一声,转身小跑了出去。 梁继右手食指挠了挠眉梢,安静地坐在墨菲的左手边,“娘子稍等,菜很快就上来了。” 墨菲点点头,见那四个还没坐,就比划了一下:“都坐都坐,既然二爷能让你们过来,就都不是外人。白帆,先从你来吧,多大了,做什么的,我也好有个印象。” 白帆正色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干练的样子的。墨菲边听边点头,也将另外三个逐一用眼神打过招呼。 朱晖,朱大郎,三十三岁,是最年长的一位,那两家绸缎铺子之一的掌柜,也是最沉稳的一个。八岁做学徒,十三岁那年被店里的伙计欺负得差点儿没死了,被当年仅七岁溜出学堂的梁继救下,自此成了梁继的人。却不是第一个,第一个是马三,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奶兄。 杨大,名字不记得了,十岁那年冬天被梁继捡到时已经是冻成了人棍。拖到朱晖那儿后,两人合伙又用雪搓,又灌酒地给折腾回了一条命。不用说,早就把命交给梁继了,二十年的交情,现在是梁继自己染房里的大掌事。 最斯文的就是最后这位了,荀况,据说是荆州名门之后。今年二十一岁,是几个里最小的,也是脑子最活的一个,在另一个铺子做掌柜,实际上是他们的狗头军师。跟了梁继有八年了,最初是跟白帆打对头来着。两人都在街上练摊儿,……就是摆个掉了瓷的破碗往街角一蹲的那种摊儿,结果相看两相厌…… 最戏剧的就是,白帆会点儿功夫,那时也算是街头……小乞儿中的小头目了,结果揍了荀况一顿后,反被人家暗算了好几回。 那时,白帆已经追随梁二了,传递个消息,打探个高门大户家的秘闻之类的。梁继自是不能看着手底下的人吃亏呀?一来二去的,倒是被荀况的聪明给勾搭上了。……当然,这是墨菲的腹诽之言,这一群的虾兵蟹将,真难为梁继怎么划拉的。 墨菲边吃边听着他们的相互揭短边用眼扫着白帆。虽看上去一脸的痞气,却也是个能用得着的。年纪不大,倒是混出个名号来了,也算是城南一霸了,不少店铺都按月交银,就是俗称的保护费。不过,用白帆的话来说,他讲的是义,这些年,被他保护的店家也都很自愿地交些银子上来。有流窜过来的打秋风的痞子,他也真的管事儿。 梁继安静地做五好男人,自己没吃什么,一直服侍着墨菲。只要她眼光一瞄哪道菜,下一秒,那菜就到了墨菲的小碗里。不只如此,像鱼刺啦,虾皮呀,螃蟹壳之类比较费事儿的,一率亲力亲为,令那五人看得直傻眼。 二爷从来都是别人侍候的主儿,什么时候练出的这手绝活儿?马三冲那几个连连挤眉弄眼的,一脸的得意,手指在桌下比划着,认赌服输,痛快给银子…… ------题外话------ 伦家早说过梁二不是那么“白”的,能拿出五万两银子的主儿,自然是有些本事的……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七章 兄弟坏事儿 墨菲也喝了不少酒,把梁继看得双眼连闪。从没见过一个女子能把酒喝得这么荡气回肠,简直比男人还男人~! 荀况不太出声,桌面上有白帆跟马三在,就不会冷场的。他一直观察着墨菲,觉得爷在奶奶跟前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过那一直噙在嘴边的笑却真实得很,可见真的给陷进去了。这些年,就没见过爷对哪个女子这样用心过,却是冷在家里四年之久的正妻,这让他起了疑心。说不通啊?可爷又不像是中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一点实在令他费解。 墨菲大概喝下四、五壶酒,才觉出酒意有点儿上了头。虽说这时的酒,度数还不高,但都是粮食酒。她前世没这么喝过,一直保持着警惕,也不知道底线在哪儿,生怕出洋相,便不再举杯就干。侧脸看了看一直像小跟班似的梁继,“你也吃呀,别只顾着我,我都差不多饱了,你还没吃过什么呢。” 梁继顿时乐得跟什么似的,“娘子,为夫想吃……”眼神瞟向那肥美的大螃蟹。 墨菲瞧得明镜的,哂笑一声截住他的话头,“吃什么好呢……吃鱼吧,吃鱼最健康,男人还是少吃海鲜的好,省得痛风……关节疼。这块鱼肚给你吃,刺少肉又肥~” “哦……多谢娘子。”梁继还是欢天喜地把那块鱼肉顺进嘴里,“娘子懂得真多。那他们吃就不怕关节疼吗?” “他们又不是你,疼就疼吧。”墨菲淡淡地说,见众人眼神有异,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他们跟你不一样,还没被淘空了身子~” 于是大家的表情更诧异了,却是跟刚才完全的不一样,想笑又拼命的憋着,脸都涨得发紫了。只有梁继的脸,彻底黑了下来,苦笑道:“娘子还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为夫的身子被淘空了?为夫壮着呢。” 墨菲直白地看向他:“这么短的时间就养回来了?别以为自己还年轻就不当回事儿~再过几年,都找上来了。” 梁继顿觉老脸发热,认真地看着墨菲,“娘子,为夫自律得很,从来就没什么淘空一说。” 墨菲眨了眨眼,“我还以为你把小妾都休了是不行了呢~早说呀,这误会闹得……” 白帆憋不住了,扑哧笑出声:“呵呵~奶奶别欺负我们爷了。爷虽偶尔逛逛青楼,却也只是逢场作戏,应付些大买主。至于家里的那些,在下就不清楚了。” 马三一听,连忙为自家爷洗白。“你小子怎么说话呢?爷在家时,也不是经常去姨……那些女人房里的,常睡自己院儿的。”又看向墨菲,“奶奶可别以为咱家爷就会吃喝玩乐,别看今天只咱们几个,可还有几十个兄弟没来呢~!” 白帆见墨菲只抿唇不语,眼一转,故意瞪着马三说:“你咋知道爷去谁屋里睡呢?你不过是个看门的罢了。” “嘿,这还用问?你是不知道,那些个狐媚子,但凡爷在谁房里睡了一觉,甭管干不干事,第二天只定张扬得全府都知道,以示爷的恩宠不断。这你可不懂了吧?大宅门后院的水,深着呢~” 墨菲似笑非笑地瞥了梁继一眼,“他们倒是挺你~” 梁继私下里踢了马三一脚,脸上却挂着十足的委屈,“娘子,为夫这几个月来,可真的是守身如玉呢,你难道还不晓得?我现在只想对娘子一个人好~” “现在呀~”墨菲点点头,“是挺好的。” 梁继多贼呀,哪会听不出来她话里有话?“娘子,为夫从今往后,只是你一个人的。你指东,为夫绝不往西,你说撵狗,为夫绝不去抓鸡……你看,这话都当着他们面儿说了,有他们帮你看着我,你还不放心吗?娘子~”这家伙居然拉起墨菲的手,轻轻地摇了摇。 墨菲有些恶寒,连忙抽出手:“别,你还是正常些吧,挺大的男人,这样子真的有些过了~真的~!” 老实忠厚的朱晖看傻了眼,嘴巴大张仍不自觉。杨大只对织染有兴趣,一边吃还一边点头,“对对,奶奶说得对~”在他的潜意识里,女人说话的时候,甭管对错,先点头就对了。他家娘子就是这样,你若较真,那就一时半会儿没个完。 荀况看了看这两位明显不在状况的哥哥,叹口气,终于开了口:“爷,奶奶岂是那么好糊弄的?我看,您还是拿出些真本事吧,不然奶奶啥时让你上床还是不好说呀~” 墨菲听得一噎,瞥过去一眼。 荀况见墨菲居然无动于衷,也觉得这位奶奶不好对付了。 梁继瞪他:“谁说娘子不让我上床来着?你再混说,小心我踢你~!” 白帆笑眯了眼,“是,阿况你怎么能乱说话呢?爷当然能上床了。只不过一直替奶奶守身如玉来着,你听不明白是咋滴?爷那是表忠心呢。” 梁继真有些恼了,“没完了是不?都消停地吃……哪壶不开提哪壶~”最后半句是小声说的,还特委屈地瞄着墨菲。 “既然这样,就把那些爱慕二爷的都找了来,我帮你相看相看,真有那好些的,接进府里也不是不行。我从未说过不许你纳小呀?”墨菲嗔怪地横了梁继一眼,“你瞧你,有什么话不能明说,非要做这些拐弯抹角的事,还要自家兄弟为你争口,至于吗?你又不是司马大人~” 梁继一听这话,心就凉快了。坏了,这帮臭小子坏了爷的大计! “娘子,你可千万别误会,为夫绝对绝对无那等恶劣之心。”梁继心急之下顾不得再装可怜,握住墨菲的手,正色道:“娘子若还不信,为夫在此发毒誓,此生只真心对待娘子一人,若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恰在此时,响起一声旱天雷,震得大家心头突跳。 墨菲也愕然了一下子,才拍了下桌子:“哎呀,你这毒誓可是上达天听了,小心真的会报应到你头上去呀~!” 这个年代的人,绝大多数都还迷信得很。梁继脸色有些白,心里也有些忐忑,但一对上墨菲那似笑非笑的双目,似觉得她在看笑话,没半点儿的真,便道:“娘子此时可信了?我保证做得到,也好叫娘子知道这世上不只有一位司马……” “我有说让你这样做吗?”墨菲正色,“真是不明白你为何会变成这样,没有结果可不要怪我。” 梁继有些傻眼,她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没有结果?! ------题外话------ 哦呼呀,笑笑打个招呼,继续爬下去码字。话说这两天查资料要好久,相关的人物……当年,今天的几个配角不是,可这个时代盛产名人,只能挑些适合的放到里面做配配,所以笑笑还是蛮辛苦的,亲们支持个……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八章 冤家路窄 屋里静得有些过了,墨菲抿唇,“我吃好了,先去外面逛逛,会回来接丫丫的~”然后起身,不去看梁继的眼眸,“你们继续,我不在会更自在些的。(.好看的小说)” 梁继受伤地看着墨菲走出的背影,一时竟忘了起来追。 马三也有些傻眼了,“爷,不是吧,奶奶生气了?” 荀况虽小却因一直观察着墨菲,只一琢磨便说:“爷,快去追呀,奶奶虽话冷却没有完全拒绝的意思,您还是有希望的。” “呃……怎么说?”梁继此时心头拔凉拔凉的,都不知道应该想什么了。 荀况挠了挠头,“我哪知道?感觉奶奶只是面冷而已。我又没有过女人,哪知道女人会咋想滴?您要是再不追,奶奶可就真丢了~” 梁继如梦初醒,虽然心里还是乱糟糟的,却拔腿就追了出去。 下了楼,到来大街上却傻了眼,左右看看,居然不知道往哪边追了。 马三趴着窗口张望着,突然眼一亮,“爷,奶奶往码头那儿去了~” 梁继二话不说,一撩衣摆拨腿便跑…… 被这一嗓子喝住的不只梁继一个,隔了一个窗口里探出一张脸来,赫然竟是赵顼! 他本是无聊得等着万有接来墨菲,正有些坐不住,听到这声喊便凑到窗边张望。正巧看到墨菲的背影,正往码头那巷口走去。 双眼一亮,回身一拉旁边十八、九的少年郎:“元章,快快~”一时忘情得竟忘了这位最是不愿被人碰触的。 “您先放开我,去哪儿我跟着就是了。”那少年眉清目秀却是透出几分清冷的傲气,隐忍地看着火烧眉毛似的赵顼。 赵顼这才反应过来,松手向门口跑去:“快走,她就在外面,这才叫得来全不费功夫呢~” 小伙计才端了茶进来,见一个跑出门,另一个正要离开,连忙阻拦:“二位爷,茶都上来了~” 米芾(音同费)米元章无奈地掏出一块碎银:“包间留着,爷几个一会儿就回来~”说罢,匆匆追赵顼而去。 被外面的风一吹,墨菲就觉得头有些晕了,脚也似踩了云朵一样,轻飘飘,软绵绵的,不由暗笑,好像有些高了,还真是不能小瞧这些低度酒。不过意识还算清醒,她轻吹着酒气,回想着刚刚梁继那貌似很受伤的神情。这下该死心了吧?这么久了,若还是不明白他的意图,那可就真是白死一回了。 男人,……只有得不到你的时候才会觉得你是那天上的彩云,得到了便如那脚边的烂泥,就是多瞧上一眼都会觉得恶心。[]哼,当姐儿真是那没见过世面的傻妞呢,哄哄就心甘情愿,死心塌地地跟你滚床单,为你生娃儿!呸去吧,那五个如花似玉的还说休便休了呢,……墨菲如是想着,深一脚浅一脚地随意走着。 一辆马车驶过她身边同向越过,传出几声轻语,伴着女子有些轻浮的娇笑。忽地吹来一阵小风拂开车窗上垂着的软纱帘,那车内的女子目光无意中一扫,正巧看到墨菲,微微一怔。不敢置信地又撩帘看了看,果真是她,脸色便沉了下来。 车里还有两个男子,其中一个陪着笑,一看便是个陪衬,另一个壮壮的,不到三十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虚浮之相,微肿的下眼泡将本就大而鼓的眼睛更衬得如金鱼眼,将本是还不错的面相勾老了几岁。 “玉娘儿,外面有什么好看的?”那有些粗肥的手,不客气地在那女子腰上掏了一把,“莫不是又相中了哪位俊相公不成?”语气中带些轻慢。 那女子将恨然的目光收回,嫣然一笑,扭脸冲他飞去一眼,“大官人说什么呢,奴家只是看……刚刚路过时,外面有位妇人,长相虽一般,却穿着命妇的衣裙,一时好奇而已。”她窝进那人的怀中,忍着心底泛起的腻歪,“不知是哪家的妇人,身边居然没个下人跟着,莫不是去私会情郎?大官人,咱们跟去瞧瞧热闹可好~” 对面那男人寻问地看过来,女子冲他使了个眼色。 “既是命妇,咱们就别去凑那份子了,你不是还想去看看我的货船吗?”那胖子有些不起劲,色眼低垂,瞄着眼底微散的衣襟内那波澜壮阔的风景,胖手悄然抚去…… “不嘛,人家好奇着呢。”那女子半掩在暗处的脸上划过一丝恨意,撩向对面的男人,“二哥难道不好奇吗?” 对面的男子清瘦的脸上浮出几分好奇之色,“大官人,反正码头已至,不差那么会儿功夫。若真是……咱们也多掌握些秘闻,说不定以后能用得着呢。”然后撩帘向外张望,“在哪儿呢?” 那女子探头张望了一番,一指往河边小径而去的墨菲,“不就是那儿~”私下里拧了那清瘦男一把。 “哟,还真的是呢~”那清瘦男扭脸讨好地冲那肥猪手笑道:“西门大官人,不若咱们悄悄跟过去瞧瞧?” 那西门大官人也凑到窗边顺他们的手指看去,只见得墨菲窈窕的背影,不由眼底流出色欲,“既是小娘子一力要求,某便去看看。你且在车上等着,别让人看了去,我与你二兄去去就归。” 说罢,竟抢先撩帘跳下车。虽看上去五大三粗,竟也手脚利落。 那女子见西门官人勿勿追去,才在她二哥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末了恨恨地说:“二哥若帮我报得此仇,小妹便如了二哥的心意,虽然这货比我家继哥哥差得太多了,小妹也……死心替哥哥做事去。” “好,这才是亲妹子。你放心,咱姨娘日后身边有我,咱们便是庶子,手里有了银钱,还怕再受气不成?妹子瞧好吧。”说罢,清瘦男也跳下车,紧追着西门官人而去。 原来那女子竟是苗玉华。休回家后被大房子女百般嘲笑,父亲也不待见,这才不得已,答应她的一母同胞的二哥苗奎,陪同甘州布商西门铸应酬几日。不料,那西门铸也是个花丛浪子,几日下来见不得手,便跟苗奎提出要纳她回去做妾。她心里还惦记着梁继,哪里肯?不想在这里看到墨菲,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头,鼓动这二人去祸害墨菲。 正得意地趴在车上张望的苗玉华,忽然看到梁继急匆匆地跑了来,大喜之下又恨意丛生。瞧那紧张的样子,莫不是追着那悍妇而来的?哼哼,岂能如了你的愿~! 她匆忙跳下车,扬声喊道:“继哥哥,继哥哥~”如见了鱼的猫一样地飞扑过去…… ------题外话------ 还没收呢?地里的庄稼都收了呢……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九章 两头中山狼 “你怎么在这里?”梁继看到苗玉华,还是小吃了一惊。自打将她休回家,便没想起过。 “继哥哥~”苗玉华人未到,泪先流,扑到近前,已经泣不成声。“狠心的继哥哥,居然就那样把人家轰出门去~” 梁继虽不喜她,却总归还挂着个表亲。还有,他心里毕竟多少还是有些愧对的,见她如此,摸了摸鼻梁,悄然退后一步。那刺鼻的花粉香还是一样地令他觉得欲吐,没有墨菲身上的清冽令人一再想闻。 想到墨菲,他心底又有些焦急,“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快些回去吧。”说罢,转身欲拐上那小径。怀里突然撞上一具肉欲横生的身子,不由大惊,连忙往外一推:“你干什么?” 苗玉华一时不察,竟被他推倒在地,吃痛之余还是失望过多,抬起泪眼:“夫君竟如此狠心?那悍妇给你吃了什么迷魂汤,令你如此鬼迷心窍?” “你胡说什么?快快起来,别挡了路。”梁继边说边去拉她,不想她已起恶念,竟百般抵挡:“不,我就不起来,是你推我的~” 赵顼呼呼地跑了过来,见梁继竟跟个妇人在此纠缠,看向他的眼神就更不好了。“好狗不挡道,快快滚一边去,那边林子里清静,就去那里滚吧~” 他没见过苗玉华,但一见那哭花的妆容便以为是梁继惹的桃花债,这才把墨菲气走了。正不耐之即,米芾追来了。“哎哟,我的皇……黄哥哥,您就……追的这位?不像啊……”这衣服不对,身材也不对嘛~ 米芾自小读书写字画画那是拿手的,向来好静不好动,虽年纪不大,但跑了这段路,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当下边缓气边眯眼看着地上的苗玉华。一瞧那衣裙上沾的土,又往后退了几步,“真不知您看上什么了,姿色平庸,装扮过时,不知礼仪,不守妇德……” 梁继看着赵顼一愣,心说这不是上次来过家里的那个小太监?怎么宫里的人能随便出来了?不对,他也是来……追娘子的?莫非是送娘子玉佩的那位派他过来的?这样一想,眼神便冷冽了起来。心头一急,竟从苗玉华身上跳了过去,“表妹快回家去吧~”然后顺小径追了下去。 苗玉华没曾想过梁继居然真的把自己丢下还是这样的……迫不急待,连忙翻身欲起,“继哥哥别去,去也已经晚了……” 赵顼也是个急脾气的,只想抢到梁继前面去,当下抬脚踹上苗玉华的屁股:“真是碍事~” 就听苗玉华哎哟一声后顺那不算陡的斜坡滚了下去,一头扎在草丛里半晌爬不起来…… 赵顼冲下坡后,一向心细的米芾却蹲下身子,“这位小娘子,你方才说什么晚了?不知可否为小生解释得清楚明白些……” 墨菲一路边看风景边走,恍惚之间,觉得自己竟似回到了从前,那故乡的水,故乡的云,一时眼底竟泛起了热气,眼前有些朦胧了。 “小娘子慢走,慢走~” 西门铸大步流星地追了过来,越瞧那身姿心里越痒。苗奎的妹子虽也不错,却太过丰腴,哪里有这样的妖娆小腰?这一刻,西门铸觉得此行不虚。 身后的喊声倒是没惊动墨菲,只是莫名的危机令她回过头来。朦胧间竟似有个庞然大物冲了过来…… 连连眨了几下眼,才看清面前停了位喘息不已的壮硕男子,一双色眼正上下打量着自己。心头不由腻歪,冷脸问道:“看哪儿呢?” 西门铸本有些失望,初一见那清秀的长相后欲念便直降了三分。不过,一对上那水汪汪的细眼后,便觉得又有种不同的风情,眉眼之间的倔强及泪眼欲滴奇异地组合之后,竟勾起他几分怜惜之意。 “小娘子莫伤悲,既然等的人不来,不如跟哥哥回去吧。”西门铸摆出护花使者的姿态,“哥哥也能令小娘子欲仙欲死~” “呸~!哪里钻出来的色胚,不想死的话,就快滚~!”墨菲面色一冷,不客气地瞪了过去。 她的身高,与对面的西门铸相仿,看过去的眼神却有如高空俯视一般。 西门铸一愣,这才想起似乎听苗家娘子说起,这位是命妇,倒还真有些气势。 苗奎已经知晓墨菲的身份了,这时赶到并将他们之间的对话也都听进耳里,怪笑了一声:“小娘子私会情郎,居然还能这样的理直气壮,真真是天下奇闻了。我们西门大官人看上你,便是你的福气,跟了他后吃香的喝辣的,穿金又戴银,可比你现在的日子好过得多。” 西门铸一听,又有了底气。虽说她是命妇,除去一身衣裙的料子还算是寸尺寸金,却是个半新不旧的,头上更只是簮了支玉钗,成色虽不错,但看在他眼里已经是很穷酸的了。 他是逐利的商人,不知命妇的宫装也是有品阶的,自然以为墨菲家境窘破。这样的人家想必也不是什么侯门深宅。 墨菲气乐了,“西门大官人……你是西门庆?”边说边琢磨着,不对吧,西门庆这时应该还没生出来吧? “不不,我叫西门铸,我们家也没有叫西门庆的。”西门铸装作斯文地拱了拱手,“小娘子家住何处?不如在下送小娘子回去。”他想着先摸清人家的底细才好进行下一步。 苗奎一听却有些慌了,若是墨菲说了,那他就不能装傻了。要知梁继的母亲是自己的嫡姑母,到时可就难做人了。 “小娘子不要怕,只要你应了我们大官人,必以百金相赠,你看如何?”他故意笑得猥琐,“小娘子有了这百金,还怕过不上好日子?” 墨菲四下里一看,竟是无人,心道正好,这两个登徒子合该被教训一番。 想到此,冷冷地瞥向那眼神明显有些闪躲却故意唆使那胖子害自己的清瘦男,“他叫西门铸,你呢?要不要我一起伺候你们?”在心里默默加上老拳相待。 苗奎没想到墨菲居然这么大胆,愣过后琢磨着,莫不是梁继没把这悍妇侍候满意喽?如此一想,心下轻蔑,暗道妹子居然留恋那种银样蜡枪头,真是不知什么才是好货。 “苗奎,他叫苗奎。”西门铸见墨菲将目光转向旁边,不由有些不是心思。“小娘子,此处毕竟光天化日,不如随某去个好去处再成好事,如何?” “难道你们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命妇?”墨菲抽出条帕子,用力一撕,一分为二。 西门铸却误会了,“小娘子何必浪费,某这里还有用的。”他摸出自己的方帕,“没想到小娘子倒是个性急的,不如……我们就到那林子里如何?” 墨菲点点头,“成啊,就去那儿吧。”心说省得有人来救你们。 当下带头往那林子里走去。西门铸一看,冲苗奎一使眼色,小声说:“难怪人人都爱往汴京跑,果然是什么样的人物都有。” 苗奎却觉得有些不大对头,“大官人,她毕竟是命妇,问明了咱们的姓名,若是去告官,只怕……” “怕什么?你怎么还胆小上了?她不怕丢脸,毁了名节就去好了,咱们怕什么?” 苗奎目光一闪,阴狠地说:“不行的话,完事后就……”抬手在颈间一划。 西门铸一机灵,迟疑地说:“不用吧?好歹是条人命。”再看向墨菲背影,居然有些不舍了。 苗奎咬了咬牙,“绑块石头往水里一扔……谁会知道?”脚下一紧,竟有些抢先的意思,西门铸连忙赶超了过去…… ------题外话------ 飘走……继续往下码……这两头死不死呢……还是个问题……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章 小树林 梁继老远见墨菲身后跟着两个男人进了树林,脚底下更急了。(.)赵顼也看到了,边跑边问:“那两个人,你认识不?” 梁继郁闷地没回答,赵顼又自顾自地说:“你居然放任她自己出门?” 梁继没耐烦地哼了一声:“我们是一起出来的,只是有些小误会罢了。”呼呼地连喘了两口气,心说难道真是年纪大了,这小子怎么没喘得那么厉害? 进林二十来米,正好有处小空地,墨菲停下脚步,慢慢地将那两片的帕子缠在双手上,并攥紧拳头。“来吧,谁先上?”她回过身,眯眼看着那两个,如看死人一样,“你们不是商量好了。” 西门铸一愣,“小娘子,我们商量好什么?” 墨菲咧咧嘴角,“不是想先奸后杀,再沉尸吗?” 苗奎吓了一跳,心说她耳朵倒是好使。 西门铸却陪上笑脸,“小娘子尽说玩笑话,怎么会呢?我这里已经备好银票,咱们也算是两情相悦,何必说什么活呀死的,听着就怪吓人的。” 墨菲瞟向苗奎,“不是你说的,绑块石头往水里一扔就没人知道吗?”然后又转向西门铸,“你还说不怕我去告官,除非我不要了名节?” 两人顿时脸色就有些不好。相互对视一番,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升起的恶念。(.无弹窗广告)苗奎走开几步,与西门铸一左一右将墨菲锁在中间,“小娘子既然这么说了,好像我们不去做也不太好~” 墨菲抬脚将裙摆踢起,探出两个指头拎着掖到腰带里,“行。” 西门铸有些傻眼,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视死如归还从容不迫的。当下犹豫道:“只要小娘子与我们欢好后拿银票回家,我保证不伤你的性命。” “我这人,就是不吃亏,口头上的也不行。”墨菲举起包好的小拳头:“只要你们打得过我,我任你们摆弄。不过,若是死在我的手中,也只能怪你们不开眼,报应到了。” 苗奎这下恍悟了。原来这悍妇居然还有这样的打算。打量了一下那细如拂柳的小腰身,嘿嘿怪笑了几声:“小娘子胆子不小呀,不知有几斤几两的力气呢?” 墨菲本就看不上他尖嘴猴腮的样子,轻蔑地看向他,“那你就先上来试试。” 梁继此时正勾住赵顼的脖子,一手用力捂住他的嘴,躲在一棵大树后咬着他耳朵说:“先别出去,你不是真想让她名节不保吧?” 赵顼都喘不上气了,一阵挣扎后却发现这货的力气还不小,当下拍拍他的手,翻着眼皮示意他松手。大口喘过气后,也压低声音:“你好大的狗胆!……朕~怎么会害她?我是要出去帮她揍人的~!” 梁继摇头,“我们出头,除了揍一顿还能如何?若他们日后不甘心,无中生有说与娘子在此如何如何,你觉得谁还会相信她的清白?先等等,如果娘子不敌,我们再出去,如果娘子神勇,就悄悄退出去,再装作找来的样子。” 赵顼白了他一眼,“那头猪那么胖,我打都费劲儿,你娘子能成吗?” 梁继抿了抿唇,“她是将门虎女。”其实,他早就怀疑墨菲身手不错了,正好借此看看。都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他觉得自己对娘子的所知实在太少了。这样如剑出鞘的墨菲,令他有些痴迷。当然,他也不会让娘子真的受到伤害。 赵顼本就是好事的主儿,虽然有些犹豫,却也心活了。“那……行,你松开我吧,万一娘子不敌,我跑得比你快。” 梁继觉得哪里不对劲,狐疑地打量了一下赵顼的侧脸,他怎么会是小太监呢?可这会儿,还是娘子那边要紧。他转到大树的另一侧,歪着头看着,时刻准备好。 墨菲冲苗奎点点头,“快点别磨叽,还是男人不?” 苗奎此时才想起这悍妇是墨大将军的女儿,一时有些胆怯,但一想,前几年被妹子欺负得跟什么似的,胆气又壮了起来。啊地一声喊,抡拳冲了过去。 墨菲恨他心思歹毒,不止要害了自己的身子,还要害了自己的命,当下打定主意不会轻饶他。见他冲过来,双拳交叉架住那不甚壮实的胳臂,下面一个撩裆腿,就听苗奎啊地一声惨叫,身子一弯,双手捂住那要命的地儿,“狠毒的贱~”妇字还没冲出口,墨菲直接连一个侧踢,狠狠扫到他的头,他应声翻身倒地,竟直接昏了过去。 西门铸看得一惊一乍的,却也燃起了斗志。轻蔑地看了眼倒地还直抽的苗奎,哼了一声,才看向墨菲。“没想到小娘子还有这等身手,西门铸厚颜讨教一二。若有幸胜得一招半式,肯请小娘子和离后嫁与某做平妻可好?” 墨菲瞥着他,轻笑一声,“你这货倒有些脑子,不过,你还是先试试打得过我再说吧~” 当下,她不再客气,直接攻了上去…… 这家伙不像那厮,虽看上去是个酒囊饭袋,但听那脚步声,却也是个练过的,不可轻敌。之所以先放倒那个废物,不过是不想让他有机会跑出去喊人救命罢了。 墨菲那边打得热闹,梁继这边看得心凉。赵顼则越看越兴奋,不停地小声嘀咕着加油,打得好,对,踢他,好…… 墨菲见这货皮下脂肪层实在太厚,且他那拳风倒也有几分刚劲,便换了路子,将才入门的燕子十八翻使了出来。 这是上次林嬷嬷偷偷塞给她的,说是最适合女子练来防身也能打熬内力。最高为八段,练好了不只强身健体,内家气也就练成了。 这燕子十八翻,走的是轻灵的路子,讲究的也是身法,惯以四两拨千金。加上墨菲今日所穿的衣裙本就飘然欲仙,远远看去,竟真若一只灵燕上下翻飞,煞是好看。围着西门铸转来转去,只为多消耗些他的气力。 没想到这家伙手底下还不赖。墨菲边打边琢磨着,突地心生一计,“打鼻子~!” 西门铸下意识地抬手护鼻,墨菲却狠狠地一拳捶上他的膻中穴,在他一愣之即,左拳同时捶上他的中脘穴,身子提溜儿一转至他背后,沉声一喝,同时出拳击上他的肾俞穴再撩脚尖一个前勾,自他双腿之间踢了上去…… 西门铸惨叫中趴倒在地,疼得双手护住下体,“你使诈~!” “兵不厌诈,你难道没听说过?”墨菲将手上的帕子解下来,并在一起,慢条斯理地拧成一股。冷漠地看向地上的西门铸,“把你们拴一起吧,不绑石头也能沉底了。话说,你们俩个还真是挺有脑子的,先奸后杀再沉尸,都把自己的后路想好了~可惜姑奶奶只对最后的沉尸感兴趣。” 西门铸惊叫:“你要杀了我们?” 墨菲冷笑着把手中的短绳抻了抻,向他走过去:“很吃惊吗?想想我若是没有自保能力,这会儿躺在地上是谁呢?你们可能放得过我?” ------题外话------ 今天说是停水又停电,呼呼,连码字都不能够了……笑笑一大早六点多就上传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一章 水淹苗氏 梁继一把拉住要出去的赵顼:“你干什么去?” 赵顼小声说:“当然是要阻止她了,难道真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手上沾了人命?把那两货送去衙门就是。[.超多好看小说]” 梁继眼底闪过杀意,“那样我家娘子也脱不得干系,不成,我不同意。” 赵顼一瞪眼,“国有国法,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那两人只是未遂……” 梁继冷笑:“你是说,得让他们得逞才算是犯了法?你将我家娘子置于何地?” 赵顼哑然了。一想到墨菲若是……心里便也气恨难平。可是总不能看着墨菲杀人哪?她是高傲冰洁的幽兰,那红酥手怎么能染上脏血?不值呀~! 正在这时,林子外传来呼唤声。 “二哥,二哥……西门大官人……继哥哥……” 墨菲也听到了,只是一愣,那声继哥哥令她眼前浮现出苗玉华那丰腴的身材。 西门铸才缓过些疼,闻声才要应,墨菲抬脚干脆利落地将他踢昏,那鼻血汹涌而出,一看便知鼻梁子已经断了。 赵顼看得心里一紧,心说墨家姐姐好利落的手段。无形之中,他已经把墨菲抬得高高的了。 墨菲四下看了看,觉得似乎有人在暗处窥视着自己,但听那呼声越来越近,也无暇再细寻。心道若让梁继看到自己,怕是还要解释,麻烦得紧。只是那家伙怎么跟苗玉华又勾搭上了?这样想着时已经快步往林子外走去。 “现在怎么办?”赵顼扭头看着梁继。 梁继想了想,“先把那两个家伙挪走,不能让娘子再回来灭口。”心里加了一句,这事得我干才行。这两个狗胆包天的家伙敢动我家娘子,真是死有余辜! 赵顼一听,有道理,点头跟了出去。 墨菲来到林子边,掩在一棵大树后,瞄见来人果然是苗玉华,只是后面跟着那人却不是梁继,而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眼见他们过去了,墨菲想了想,悄然在林子里尾随着。 “怎么会没人应声呢?”苗玉华越往里走,心里却没底。 米芾还没完全套出话来,便说:“难道你夫君找到你兄长后从另一条路离开了?” “不可能~!”苗玉华坚决地否掉这个推论。莫非是捉奸当场,三个人打起来了?哎呀,也不知道继哥哥能不能打得过,别再受伤了才好。又一想,哼,谁让他那么紧张那个悍妇,吃点儿疼也好,就当受教训了…… “捉什么奸哪?”米芾听出些眉目,眉头一拧,哪有那么巧的,说捉奸就捉奸,这女子刚才跟泼妇似的赖在地上不起来,一看便不是好女子。 “啊……我说什么了吗?”苗玉华自知有这个毛病,好自己嘀咕出声,反问过去。 米芾虽只是个秘书省校书郎,从八品的小官,却不是个书呆子,当下觉得有异。(.好看的小说)只是他并不认识梁继,也不知道皇上追的是谁,只好继续套她的话。“可是你指使他们做什么事去了吗?不然怎么会这么久还没回来?你相公也没回来呀~” 苗玉华有些不耐烦了,“你这人烦不烦呀?总跟着奴家做什么,快快走开。” 墨菲把前后的事情跟苗玉华一联系,暗恨她心思歹毒,迈步从林子里走出,慢悠悠地开了腔,“前面的莫不是苗氏?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呢~” 苗玉华与米芾同时回过头,表情各有不同。 苗玉华心底一惊,前后左右看了又看,不见自己的哥哥跟那西门大官人,便不客气地问道:“你没……就你一个人?继哥哥呢?” 米芾则认出这是那街角看到过的女子。虽只是背影,但自己一定不会认错的。她就是皇上追的人?长相也很普通嘛,顶多算是清秀。倒是气势不凡,令他有种不可力敌之感。 “我本就一个人来的,怎么,你看到梁继了?”墨菲脸上却依旧淡淡的,“倒是你,一个休出门的小妾,如何还敢把他的名讳挂在嘴上?恬不知耻。” 苗玉华一听这话就怒火迸发,“要不是你这悍妇狠毒,继哥哥如何会休我出门?” 墨菲迈步过去,“我劝你,还是不要口出狂言的好,要知道我现在可不是过去那个任你欺凌的正室了。再没有分寸,我可要踢你下水了。” 米芾听得眉头一挑,退后一步。梁继的名,他是听过的,但却是因他有个悍妻才听到的,莫非这就是那位?虽冷些,还不至于用得上悍字吧? 苗玉华一看到她,就压不住心里的火。“呸~!你个恶妇,谁不知道你在家不敬公婆,打压各房妯娌,虐待下人,却还要装出高洁的模样……” 咚地一声,随着苗玉华的惊叫掀起一大片水花。 米芾又退了二步,再看向墨菲的眼神就有些异样了。果然很悍! 墨菲慢慢地把脚收回来,弹了弹绣鞋的面儿上的灰,才缓缓放下。“我提醒过了,你却非要祸从口出,怪不得我。” 她左右看了看,用那短绳缠在一根婴儿粗细的枯枝端头后,拎在手里走到水边。 “想上来?”她用那不足七尺的枯枝将欲爬上来的苗玉华又戳了下去,脸上还是一贯的清冷,“那就老实地回答几个问题,不然就泡着,直到喝饱了飘起来……” “你敢杀我?”苗玉华挣扎着,想将那杆子拨走或是抢夺下来,省得戳得自己浑身直疼。可不管她怎么抢,也抓不牢,倒是更加地狼狈了。 已是初秋,水中早不复夏日的温暖,苗玉华浑身打颤地尖叫道:“你还要怎样?你这恶毒的悍妇~!” “我恶毒?”墨菲无所谓地继续戳着她,“我恶毒吗?你敢说我腹中孩儿的死与你无关?你若敢对天发誓,我就放你上来。” 苗玉华一下子敛了声,被那枯枝压在肩头,沉下水,咕咚冒了几个泡后,墨菲才抬手,看着扑腾着大喘气的苗玉华,眼底泛起了冷意。 苗玉华的脸是惨白的,唇也失了红润,发髻也半散开,胡乱地贴在脸颊上,哆嗦着辩解道:“也不全是我,那药虽是被我下在了汤中,却是三少奶奶端给你喝的,还拌了你一下,好让人觉得是摔掉了孩子。” 墨菲冷冷地瞥着她,居高临下的,“这么说,是你们联手干的了?” “你以为她能容得你再生孩子吗?七姐儿为何身子弱,跟她可是大有关连的。”苗玉华这会儿只想爬上岸去,觉得自己都这么倒霉了,那张氏还稳坐在三少奶奶的宝座上,直觉就想把她拉下水来。 “还有一个问题,她们几个谁都没生出个蛋来,也是你做的好事吧。”墨菲将枯枝抬起些,让她觉得上岸有望。 “当然……不知是哪个贱~人,居然给我下了药,还是绝子汤,我如何不恨?凭什么我生不了,她们倒能生?”苗玉华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你以为那孙氏真那么软弱可欺?我虽没证据,却敢断定就是她给我下了黑手。哼,那贱妇更狠,还给她们都下了一遍,连我下的那次加上,这辈子都别想再生出孩子了。” 米芾摇了摇头,“真是神奇呀,难怪你能背上悍妇之名了,不然死的就是你了。” 墨菲这才回头瞥他一眼,“你以为我没死过吗?……你们打哪儿冒出来的?!”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二章 夜叉娘子 米芾亦扭回身子,吃了一惊。赵顼跟梁继正站在他身后五、六米远的地方,两人的脸色都十分的不好看。 墨菲将手中的枯枝丢了,压住心头的惊讶,想不出为何赵顼会跟他在一起。“反正你都听到了,怎么处置,交给你吧,总归是你以前的女人。” 然后看也不看梁继一眼,盯着赵顼:“仲针,你怎么来了?” 米芾再吃了一惊,这个女子在短短一柱香的时间里一直让他惊愕不断,但都不如那一声仲针来的震撼。 赵顼指了指梁继,“我追着他来的。”一句话,把所有都推给梁继了。 墨菲径直走过梁继,理也没理,走向赵顼,“回去吧。” 赵顼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既有崇拜也有心疼还有……莫名其妙的敬畏。“墨姐姐,你还好吧?” 墨菲抬眼看了看他,“我哪里不好吗?” 赵顼连忙摇头,“好,好得很呢,又有生气又有活力的~”声音却渐小了。其实他想说不好,如夜叉一般的狠决,让他心里没底儿。 米芾上前一步,“天也快黑了,我们还是走吧。” 墨菲扭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赵顼,“你们认识?” 赵顼这才想起,“他叫米芾米元章,是我的奶弟。” 墨菲哦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后,突然转身直愣愣地看着米芾,一眨不眨的。[] 米芾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赵顼身边靠了靠:“你干嘛?” 赵顼心里一揪,“姐姐,元章与我很要好的~”生怕墨菲突然飞出一脚,将米芾也直接灭口。 他跟梁继查看那两个人时,就发现瘦的那个,脖子已经断了,就算还有口气残喘着,这辈子也起不来了,说话都是个问题。姐姐那一脚,真的是太有威力了。 只是他看到梁继一见那瘦子,居然骂了一声活该,就知道那小子,绝对是活不成了。不过,他还是力劝梁继放过西门铸,并拿出自己的手牌晃了一晃,警告西门铸活着回去后,不得跟任何人说起这事,不然就要抄他的家,诛九族。西门铸发了毒誓,才让他躺那儿缓缓,再往回走。 赵顼不知道梁继把那瘦的拎到什么地儿去了,反正他是空着手,黑沉着脸回来与自己碰头的。 梁继见墨菲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就走了,有心追上去,可水里的那个还没解决掉。想了又想,拾起墨菲丢掉的枯枝,盯着苗玉华说:“我真是没想到你会狠毒到这种程度,居然让你二哥来……,还要杀了她。” 苗玉华好不容易爬上岸,被小风一吹,冻得缩成一团。被梁继这样一问,以为是事情败露了,当即跪了下去:“继哥哥,明明是那个女人心狠手辣,你方才没看到,她用那棍子一直打我,不让我上来……” “有你狠吗?害我孩儿,欺压我妻,令我背上宠妾灭妻的骂名,还让那些无辜的女子做不成母亲?”梁继冷冷地看着她,“说吧,你还有什么好事没交待出来的?” 苗玉华当即傻掉。她方才在水里,并没有看到他,这时才知那些话,都被他听了去。 “继哥哥,我,我那都是爱你呀,谁让你左纳一个,右纳一个的?你明明是我的……” “呸,从小到大,我就讨厌你,好像我是你的私有物一样。要不是母亲死活逼着要抬你进门,你以为我会主动纳你?这几年,任你把持着后院,也只是不愿与你一般见识,不想母亲与我为难而已,没想到你竟变本加厉……我岂能再容你?”梁继挥起手中的枯枝,抽上苗玉华的头。只一下,她便倒地,额头流出一股血…… 梁继丢下枯枝,恨然地又瞪了她一眼。知道她只是昏了过去,得尽快找人来处置,连同已经被自己亲手送上了西天的她哥。 扭头看看,朦胧的夜色中,墨菲已经同那两人走得好远了,连忙追了上去…… 白帆带着二个人寻了过来,才欲冲墨菲打招呼便见自家二爷黑沉着脸在后面跟着,而二奶奶却与个年轻贵公子有说有笑地走在前面,旁边还跟着位俊俏的少年郎。 好吧,说是有说有笑有皯过了,至少是没冷着脸,这让他也是诧异。 梁继冲他打了个手式,两人悄声说了几句话,白帆就带着那二人匆匆往里寻去。 回到大街上,不少店铺前的彩灯已经点亮了,天也越来的黑了。各色灯光将适才的黑暗丑恶之事掩得悄无声息,无影无踪了。 梁继快步赶了上去,一把拉住墨菲的手:“娘子等等我~” 墨菲往外一甩,竟没甩掉,便冷眼看过去。最终不敌梁继眼底那明显的恳求,只好装作不在意地任他牵着。 赵顼看得分明,心里翻滚着不平,一把拉住墨菲的另一只手:“姐姐,我还饿着肚子呢。”说罢,还摇了摇那手,似小狗垂怜一般。 墨菲抽了抽,又没抽动,右手却被梁继攥得有些疼了。知道他这是拈了酸,便说:“谁还敢饿着你?好好走路,让人看到成什么样子~”用了个巧劲儿,脱开赵顼那手。 赵顼只觉心里空落落的,可大街上人也确实多了起来,就拿眼梢盯着梁继:“那他还拉着姐姐的手呢~” 米芾听得浑身一冷。要知道这位自小便聪颖,那时还不是皇子,更不是皇太子,却从五岁开始便不要人近身服侍了。这时看向墨菲的眼神就又变了,琢磨着那女人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呀?不过就是心狠手辣了些,但也情有可原…… “娘,娘~”突然传来的童音令墨菲有些散乱的思绪抛到一边。顺声看去,见马三身边立着的墨枝怀里正抱着丫丫,当下脸色一缓,透出几分亲昵:“怎么不在楼里等着?” 梁继适时松开手,墨菲直接从墨枝怀中接过丫丫,“吃过饭了没?” 墨枝连忙说:“七姐儿吵着要找娘亲,说什么都不肯吃,我只好抱她出来等。” 赵顼好奇地凑过来,“姐姐,这就是你女儿?” 墨菲点点头,“乳名叫丫丫……”看了眼赵顼,不知让丫丫叫他什么好。 赵顼好奇地凑到跟前,“长得很好看呀,我家大妞不知什么时候能长这么大~” 墨菲知道向皇后为他生的长公主才半岁多,可依稀记得他的子女都似早夭的多,不由安慰道:“慢慢长就长大了~” “姐,姐夫,你们也在呀?”一道变声期的嗓音令墨菲回过头去。 ------题外话------ 拼命在存稿,可是查资料实在太耗时,一章要多半天的时间才赶出来……笑笑希望能写出不一样的历史文,以真实的历史背影体现出女主的穿越生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三章 绿云罩顶 “容弟?你怎么也……”墨菲扫到墨枝给自己使的眼色便咽下半句,怀里的丫丫虽小却记得这个小舅舅,当下也笑开了,“舅舅抱~”张着小手够着墨容。[] 墨容连忙接过丫丫,“姐,我来抱吧。” 梁继看着墨菲似疼爱地摸了墨容的头顶一下,心说以后得对小舅子好些了,看来娘子很是疼爱他呢。 赵顼有些吃味,一拽墨菲的袖子,“让丫丫也叫我舅舅~” 别说米芾吃惊了,就是墨菲也小惊了一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别胡闹~!” 赵顼不依,凑到丫丫跟前,用手指勾着她的小脸蛋,“丫丫,叫我大舅舅,他是小舅舅,我是大舅舅~” 墨容好奇地打量着他,心说这男的是谁呀?凭什么叫你大舅舅?我才是丫丫的亲舅舅…… 墨菲直接无视他,勾着墨容的肩头,“还没吃饭吧,走,姐请你。就你一个出来的?” 墨容摇了摇头,“有二个人跟着的,我跟姐在一起,他们就散开了。” 墨菲点点头,知道这是林嬷嬷安给他的。 赵顼不是心思地跟在墨菲身边,把梁继挤开,“姐姐,我也饿着呢。” “行,那你请客。”墨菲不客气。 “凭什么呀?你能请他,为什么不能请我?”赵顼有些爱上这滋味了,一而再地纠缠不休,看得米芾在后面直吸气。 “你钱比我多。”墨菲甩给他一句后,又不理他了,与墨容并排上了楼。 赵顼脸上糗糗的,一扭头看到梁继,心情又好了起来。“喂,你好像比我更没面子~” 梁继早就怀疑上他的身份了,当即不阴不阳地笑笑,“那有什么,她总归是我家娘子,要跟我回府的。倒是你~”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掏银子请客吧。” 赵顼以前是看不上梁继的,不知是不是林子里那件事后,竟看他有些顺眼了,当下也不生气,“请就请,一顿饭嘛。不过,你这夫君可是地位不高呀~” 说得梁继脸色又沉了几分,他就高兴起来,哼着怪调追了上去。 荀况还未走,张罗着又上了一桌酒席,姚嬷嬷带着几个丫头正等着,而赵顼是不能与她们一桌的。于是墨菲就带着梁继跟墨容去了赵顼订的那间房,墨枝抱着丫丫回那边去吃饭。 几人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落了座。 墨菲的酒劲,早就过了,等菜上来后,就主动为赵顼他们倒了酒,但不许墨容喝。“来,我敬你们一杯。”目光却是看向米芾的。 米芾有些莫名其妙,却不知为何,心里也有些鼓动。实在是这个女子与寻常人家的大家闺秀们都大大的不同,被她这样看着,玉一样的小脸上竟浮现了一抹淡粉。 赵顼有些意外地在他们之间看了看,“姐姐,你认识元章?” “刚刚不是认识了?”墨菲不理他,径直看着米芾问:“我有一事想拜托元章小弟。” 米芾目光连闪,以为她要自己帮忙不泄露河边之事,忙说:“姐姐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 不自觉的,他竟随了赵顼,也这样叫墨菲了。 梁继傻眼,一会儿功夫居然多出二个大舅子,这还了得? “我想让容弟跟你学书法,不知可行得?”墨菲一路在想为何米芾的名字听起来耳熟,终于想起来,他是宋四书家之一,与苏东坡齐名。虽然他现在年纪还小,尚未定型,但已经很是不俗了,下手得趁早。苏东坡虽未见过,不过那风流的性子……她可不想墨容学去了。 米芾愣住,虽自小就有人夸奖他的字,不过他可从未想过这么早就收弟子的。 梁继听到这里,心里一亮,他也想起了米芾是谁来了。不过,心里又咯噔一下子,看向赵顼的眼神就深了许多。谁都知道米芾是皇上乳母的儿子,一向与皇上亲厚,还赏了个校书郎的官儿……那这人就是皇上了?!送娘子玉佩的,就是他! “元章不用想太多,只是想让容弟有机会向你讨教一二。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有缘相识,怎么能错过呢?”然后冲墨容一使眼色,“容弟,快来拜见米大哥。” 墨容也是个机灵的,连忙起身冲米芾深施一礼,“日后还请米大哥多多指教,墨容一定会用心学的。” 一顿饭,硬是让墨菲吃成拜师宴。赵顼虽不满米芾成了主角但看墨菲兴致很高,倒也不理会了,却捉住梁继开始灌他的酒。 梁继猜出赵顼的身份,却还法儿落实,只好陪着小心一杯一杯地喝下去,不多会儿,就玉面飞红了。 墨菲见米芾与墨容聊得还不错。米芾学识渊博,墨容也正是好求之年,讨教的成分更多些。 这边一回头便见梁继似乎有些喝高了,一按他欲举的酒杯瞪了赵顼一眼:“你做什么灌他酒?想喝,我陪你。”说罢,抢过那酒杯一抬手竟干了,然后看着赵顼,“该你喝了。” 赵顼噘了噘嘴,“姐姐偏心。”却也一口干了杯里的酒,“瞧不出你还有些酒量,来来,咱们喝个痛快。” 墨菲索性起身,一拍梁继的肩头,“你坐我那儿去。” 梁继虽也大胆,可一想到赵顼可能的身份,还是发悚的。有心提醒墨菲一声,又不好开口。转念一想,莫不是娘子早就知晓了?心里虽有不平,还是乖乖地起身让出位置,只是小声说:“娘子不要多喝,为夫还能喝的。” 墨菲轻轻点点头,“你去吃些菜吧。” 赵顼终于守着墨菲了,心里高兴,竟为她满上杯,“姐姐乃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来,我敬你一杯。” 墨菲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女中豪杰?” 赵顼一时语塞,眼一转,有些牵强地说:“怎么不是?你轻巧巧地几句话便把我解脱出来了,要不,我得被那二位吵得头都炸开了。” 墨菲蹙眉,知道他是指宫里的事,便说:“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可别叫我。” 赵顼一愣,“你生气了?”然后又道:“他俩都是好官,只是脾气有些倔,你不要动气,好不好?” 梁继冷眼旁观着赵顼,觉得他那一脸的表情怎么就那么不顺眼呢?好熟悉的感觉……是了,竟也是陪着万分小心?这样想着的时候,眼前便浮现出那明黄璎珞坠子的玉佩来,觉得绿云又罩顶了……不成,娘子是我一个人的! ------题外话------ 有些晚了,今天去护理姥姥了……可怜的姥姥,连话都说不出了,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四章 花楼遇东坡 这样想着,手就伸向那火红的大螃蟹,十分速度地剥出一只递到墨菲的眼前,“娘子,吃蟹吧,很新鲜的。”然后又给赵顼夹过去一只,“吃吃,别只顾着说话,不是饿了吗?” 墨菲溜了眼赵顼跟前的螃蟹,又扫了一眼梁继,怎么都觉得他是无事献殷勤。不过,看他如此体贴,再说这螃蟹也是自己喜欢的,就不计较了。 梁继被墨菲那一眼瞧得心底这个忐忑,暗骂自己真是被迷了心窍了。如此紧张她,还要被她三五不时地瞥一眼,似警告一般,实在是有够窝囊的,难怪兄弟们要笑话自己了。可这能怪谁?只求她看在自己真心诚意的份上,不要被那些魑魅魍魉给迷惑了去。 梁继自动把赵顼归于鬼字号中的一员。 赵顼一扯上国事便来了精神,更凑近墨菲些,小声问:“姐姐上回说的,能具体些吗?” 墨菲眨眨眼,觉得他有些神秘,便也歪了头去,“上回说什么了?” 赵顼几乎将嘴凑到墨菲耳边,低声说:“吃皇粮人多的事儿~” “哦,这事是得抓紧办。不然收上来的银子怎么也不够花的。你跟王安石提过没?”…… 梁继看得眼都绿了,说话就好好说,干什么凑那么近?不知道人家相公还在旁边呢?他无比怨念地盯着墨菲。他是更想瞪赵顼,可是总觉得敌不过皇权的圣威,只是这样看着,又万分难受得紧。眼一转,他悄然离座,走了出去。 不多会儿,他抱着丫丫走了进来。 丫丫一看到墨菲便张嘴叫着娘,小燕似的扑着,被墨菲抱了过去,梁继则心满意足地坐下了。 米芾虽与墨容谈着,却也将这一幕瞧进眼里,不由好笑地想,皇上后宫佳丽三千,怎么会对墨姐姐有异心?这位梁二郎还真是好笑得可以。 赵顼见墨菲抱了女儿,刚才的话题便不好再继续了,横了梁继一眼,将那抹得意之色收入眼底。 他自小便看惯了姬妾们的争风吃醋,岂会不明白?虽然现在对墨菲的心思已经有所转变但也不想看见梁继的一脸得瑟。 “姐姐,咱们也去外面看看彩灯吧,今年可是热闹得很。”赵顼从怀里摸出颗珠子,晶莹剔透的,“这个送丫丫玩吧。” 米芾吃了一惊,那可是夜明珠,虽说不是太大,也只比婴儿拳小那么一圈,值钱得很。 墨菲虽说前世也有人送她玉石之类的,但她一向不好这些,并不懂,只当是个普通的玩意儿,便随意地说:“她一个小孩子,别再摔坏了,你快收回去吧。[.超多好看小说]” 赵顼一笑,“那姐姐帮着收好了,等她长大了,就给她做嫁妆好了。”想了想,自己的长子虽殇,但次子赵仅今年也三岁了,说不定还能与姐姐成儿女亲家呢。不过孩子们还小,这事倒是不急着说,也怕姐姐听了不高兴。 墨菲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主意,倒也没太拒绝,只是让丫丫自己谢谢人家,赵顼便拐着丫丫叫自己大舅舅。 丫丫看了看墨菲,见娘没反对,就小声地叫了一声,乐得赵顼美得跟亲舅舅了似的。 墨菲本意是不想与赵顼走得太近的,不过赵顼这人,还算是个热血青年,也不端什么皇帝的架子,也就不那么刻意疏远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下了楼,万有也空着手回来了。一见墨菲已经在了,便笑着报怨了几句。无非是去接她,她不在家之类的。 墨菲让墨叶她们自行去逛,不用紧跟着,于是这一伙儿就远远地坠在后面。 白帆办完事,回来跟梁继打过招呼便也不走了,说是陪着荀况,其实是关注着墨叶。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丫头好,跟自己对脾气,然后就借着墨菲先前的话不停地跟墨叶搭着话儿。 荀况与他是不打不相识,这些年过去,早就品透了他的性子,也帮着他附和着。 墨菲抱了丫丫一会儿便有些吃不住劲了,梁继觉察到,忙体贴地接过女儿。偏丫丫不肯离墨菲太远,一定要拉着娘的手走,于是墨菲只好随着这爷俩的速度走着。 赵顼毕竟也年少,看到好玩的好吃的就掏钱给丫丫买,不一会儿,墨菲就拎不过来了。 好在墨枝一时注意着,快步追上来,帮墨菲拿了大半,另一些让墨容接过去,这才好了。 米芾这时才注意到墨枝,觉得这丫头倒挺好的。笑得也甜,长得也干净。倒是荀况多瞅了几眼,闷头不哼声了。 墨枝长得比较娇小,又文静,不似墨叶那么不安分,白净的小脸小手,竟似瞧不出有功夫在身的,让米芾这种从未注意过女子的毛头小伙子动了心。 来到一处张灯结彩的高楼前时,梁继有些不安,劝着大家往另一条巷子走,赵顼则看着那处想过去。两人起了争执,一个不让一个,墨菲就问,“那是什么去处?” 米芾也不常出来的,自然是不知道,墨容还小,更是不晓得,梁继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的脸上,便有些讪讪地地说了实话。原来是红香楼,在汴京也有一号,虽没金陵那边出名,但楼子里的姑娘也有几位算是好的了。 墨菲瞧着梁继眯了眯眼儿,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令梁继很是抖擞了一下。“娘子不要这样,为夫后背都冒冷汗了,不信你摸摸。” “那是明天要下雨。”墨菲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 “为什么?”梁继真的没听懂。 墨菲眼一转,小声说:“因为乌龟壳若是潮了,就说明快下雨了。” 梁继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本是被娘子绕着弯子给骂了。当下腾出一只手,用力一搂墨菲的小腰并抓了一把,“娘子岂不也把自己骂了进去?我若是龟公,你便是龟婆了~” 岂料墨菲不以为意地一指丫丫,“那这个就是龟蛋了呗~” 赵顼一回头,正好瞧见墨菲被梁继搂了过去,眼底一热便想往回走,忽见那楼里追出一男一女。美娇娘,酥胸半露,轻薄的软纱拂在肩头,“苏相公,明儿可不许走了~” 赵顼再一回头,竟与那匆匆而出的男子迎面碰上。 “苏轼?”赵顼意外地叫了一声。 墨菲也抬眼看去,他就是苏东坡?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五章 不共枕1 那人惊愕地看着赵顼,三十余岁,唇上留着短须却是华衣精美风流倜傥。(.无弹窗广告)“皇……黄公子?您怎么在这里?” 米芾上前施礼,“见过先生。早闻先生已经回京,正想去拜访,不想在这里遇见……相请不如偶遇,先生若无要紧之事,不妨找个茶楼,大家也好叙叙。” 苏轼扫过墨菲一家三口后,又看了看盯着自己偷笑的赵顼,不觉老脸有些微红。“呃……好,某请客就是。” 赵顼知他一向为人旷达,待人接物相对疏忽,也不以为意,倒觉他方才称呼自己黄公子时颇有些急智。“如此,先生就破费了。”然后看向墨菲,“姐姐一起去吧。” 墨菲累了一天,若不是看丫丫瞧哪儿都新鲜,觉得好玩,早就打道回府了。见赵顼问起,连忙说:“不用管我,我可累坏了,要回去。” 赵顼有些不舍,“姐姐,难得出来一趟,一起去吧~” 苏东坡看了看墨菲,疑惑了,这是哪位长公主不成?不对呀,难道是高太后娘家的? 墨菲直接转身摆手:“你们去玩吧,我回了。” 梁继自然是高兴的,抱着丫丫跟着往回走。 赵顼哎了两声,见墨菲真的不回头,只好做罢。 先把墨容送回家后,墨菲一行人才打道回府。在车上,她就倦倦地睡了过去。丫丫倒是还精神着,梁继一路低声跟女儿说着话。 马车直接停到墨琼院门口,梁继把丫丫交给墨枝,这才小心地抱起墨菲下了车。 墨菲一沾床倒醒了,懒懒地吩咐备水后就又眯了过去。 白天的刺激实在太大了,梁继左想右想,觉得不能再这样半死不活的拖着了。丫丫让墨枝带后,热水就送来了。 梁继将门插上,回身帮墨菲把宫装换下来,就轻手轻脚地抱着她去了净室。 墨菲迷糊地睁开眼,见被梁继抱着,立马精神了,“你想干嘛?” 梁继被她倒吓了一跳,愣了下才说:“不是要洗澡吗?” 墨菲挣扎了起来:“叫醒我就是了,怎么能让你抱呢?”然后又狐疑地盯着他,“你不是打算亲自替我洗吧?” 脸上一热,梁继抿了抿唇,没吭声,把墨菲放到浴桶跟前,转身出去了。 墨菲拍拍胸口,心说幸亏醒了,不然岂不被他……那啥了去?呼呼,谁说古代男人都矜持来着?三妻四妾的搂着,矜持个鬼~!这一想,便联想到东坡先生那儿了,不亏是一代风流才子,逛个青楼还让皇上堵了个正着儿。果然,让容弟跟米芾学书法是对的。 被梁继的周到吓得彻底没了睡意,墨菲将长发好好地洗了个透儿。等要出去时才发现换洗的衣服没拿进来,便叫了两声墨枝。 脚步声传来,墨菲懒懒地道了句放那儿吧,结果一出声,又把她吓了个半死。 “怎么又是你?墨枝呢~”墨菲下意识地将身子缩了缩,双臂环胸,不是好眼神儿地瞪着梁继。 “她带丫丫去睡了。”梁继有些委屈地看着墨菲,“娘子莫不是把我当成登徒子看了?今日娘子太过劳累,为夫想尽尽心而已。” “又没外人在,不用这么了成吗?”墨菲抬抬下巴,“放那儿吧,你可以出去了。” 梁继不好太过热情,放下衣物,转身又出去了。 墨菲吐了吐舌头,见净室的门被带紧了,赶紧起身,大略擦了擦就套上了衣服。 回到卧室一看,梁继大模大样地坐在床边倚着,手里还拿着个册子,于是墨菲往软榻上一扫,果然没铺上。 “你去睡吧。”她如平常一样,坐在梳妆台前,准备梳理湿发。 梁继走过来,“我来吧。”手上居然拿了条干布巾。 墨菲有些躲闪:“不用了,我自己行的。”梁继却不由分说地把墨菲手上那已经湿了大半的布巾拽了去,直接上手擦拭,还温柔地说:“不要刻意疏离我好不好,但请你试着了解一二可好?” 墨菲沉默了一下才说:“我没想过要了解你。” 梁继听得心底一凉,连忙说:“即便我以前做错了事,但这些日子以来,我的真心你应该能看得到吧?不管怎么说,你是丫丫的娘,我是她爹,我们相处得好,丫丫也会更好的,是不是?你看,她最近跟我亲近了不少,笑容也越来越多,性子也活泼了~” 墨菲心里惦记着树林里的那二个人,让墨叶偷偷去找了,结果别说那胖子,连脖子断的那个都没了踪影。梁继说的这些话,又低柔得很,在她耳边如风逝去,连个涟漪都没留下。 梁继侧头,看出墨菲的心不在焉,只一想便明白了,附上她小巧圆润的耳朵:“不用担心。” 墨菲有听没有懂,拿起梳子:“你也去洗洗吧,不用管我了。” 梁继点点头,翻出干净的里衣,走进净室。就着墨菲用过的水,大概地擦了几把就出来了。 墨菲已经躺在床上了,虽睡意上来,困得不行,却还是惦记着那两头中山狼……突然一个机灵,怎么梁继跟赵顼就那么凑巧地一起出现了呢?莫非……他们一直都在来着?那会儿是觉得有些怪异,好像有人在暗处窥视着自己一样…… 梁继见墨菲已经合上了眼,便将油灯调得只有米豆大小才悄然上了床,轻轻地躺在外侧。一时间,心跳得好厉害,这可是丫丫第一次没跟着呢。 墨菲突然问:“那两人,你都处置好了?” “嗯。”梁继应了一声,却又连忙装傻,“你说什么~?” 与此同时,墨菲已经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并掐住他的咽喉:“你跟赵顼都看到了?” 梁继一震,赵顼,皇上的大名?果真是……她胆子好大,居然敢直呼皇上的名讳!怪不得看起来关系那么亲昵…… 墨菲不满地手上加了劲儿,“是不是?” 梁继有些呼吸困难了,双手抓住墨菲的小腰,“娘子……咳咳……” 虽然身体传来的感触是那样的美好,但梁继真的有些怀疑墨菲会毫不犹豫地下死手,一股冷气自后脊梁蹿出来。树木中她冷静又决然的手段令他真的毛骨悚然……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六章 不共枕2 墨菲听完梁继的招供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一般这种情况下,灭口才是最安全的。” 梁继先是一愣后又松了口气,她若真存了这心,必不会说这话才是。只是随后心里又不舒服了,“要是灭了……那位,你这祸可是惹上了天。” 到底是土生土长的人,对皇权还是有莫名的敬畏的,那两个字在嘴里打了个转儿,又咽了下去。 “他目前还没事儿。”墨菲不以为意,“倒是你,居然不怕的吗?我这样一个杀人魔王在身边,你还敢睡觉?” 梁继见墨菲忘了还压着自己,心下一喜,那大手却是不敢随意乱动的。“若不是那位拦着,那死胖子也是活不成的。敢打你的主意,就是剁碎了喂狗也难消为夫的心头之恨!” 这话说得倒是有些冷气的,墨菲心头不知为何一宽,语气也柔和了许多。“你放心,他回去也是活不多久的。” 梁继虽不会武,但一想也猜得出来,定是那货受了不轻的内伤。且看娘子最后那一脚,不说废了他也差不多了。 想到这里,他更是不敢乱动小手,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墨菲给他扣上登徒浪子的大帽子,好一顿收拾,没的也祸及子孙根才是。 墨菲早将胳臂支在梁继的身上,拄着下巴思绪越飘越远…… 虽然梁继是想做柳下惠的,奈何小梁二不肯听话。(.无弹窗广告)几个月没尝到肉味儿,如今软香在上,岂能不热血逆流?梁继暗叫不好,却也架不住心猿意马起来,又实在惧墨菲那说踢就踢,下脚不留情的狠劲儿,小声打着商量:“不是困了吗?快去睡吧,明日还要去前院执事。” 墨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扑在人家身子半晌儿了。好在屋里光线弱得很,也看不到脸上红没红,当下赶紧翻下身,将有些发烫的脸扭到床里,一动不动了。 “你去榻上睡吧。”墨菲平静下来后,还是觉得没有丫丫在,有些别扭。 梁继想了想,柔声道:“不去行不行?我保证不碰你,不打呼,不踢人……天凉了,榻上实在不舒服~” 墨菲放下提着的心后,已经上了困意,嘟囔了一句没了动静。 梁继有些苦笑,扭头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着墨菲的侧身曲线。真是看得摸不得,更是吃不得。好不容易同床了却又不能共枕,实实地折磨死个人。 悄悄坐起,将秋被提了,为墨菲盖上,又拽过一床,转身侧向外,缓缓吁口气,慢慢来吧,好歹让上床了不是? 墨菲又置身在热带丛林之中,感觉怎么有些熟悉?好像经历过了似的。[]压下心头疑惑,四下扫着,回身又点倒几个追兵,下着短促的命令,掩护着队友们往接着地点跑去…… 突然心有灵犀地转过头,就见一支枪口正对着自己,那枪后的脸有些模糊但心痛还是将她席卷了。奋力踢出一脚,大喝一声:“该死~!”然后呯地一声响起…… “娘子……”梁继落地后疼醒,一睁眼便见一只白生生的小脚丫伸出床边。那几个脚趾肚如新冒出的小蘑菇头儿,看着怎滴就那样的惹人喜爱?如果不是它踢中了自己,就更好了。“娘子,你怎么踢人呢?” 梁继听了听,床上竟似只有粗重的喘息声,连忙忍痛翻身坐起,却见墨菲额头布满汗滴,眉头蹙着,一只手抓着胸口…… “墨菲~”梁继连忙爬上床,才搂上她的肩头便被一股大力压倒,对上满眼杀气的墨菲。 “你做噩梦了?”梁继吓得小心肝一阵乱颤,那可是真真切切的杀气,好像下一秒,她就能拧断自己的脖子一样! 墨菲直愣愣地盯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是梁继,不是那个…… “对不起……”墨菲有些虚脱地软了下来,打算翻身下去。 梁继壮着胆子搂住她,并抬手抹去她额头上的汗。“别怕,我在,我在呢~” 若以往,墨菲会不屑地翻身下去,说不定还能踹他二脚。可这会儿,她竟突然很想被人搂住。不自觉地环住梁继,侧脸枕上他的左胸,听着那里面呯呯的心跳声,感觉真的很安全了一样。 这让梁继有些喜出望外,心跳得越发的快了起来,一只手揽在她的腰后,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拍了几下后,又心疼起来。她这是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竟令她做起了噩梦,莫非是那两个?到底是女子,自己真应该冲出去,护在她身边的。该死,绝不能再有下次!他暗自下了决心。 黎明的光辉渐渐染上窗棂,屋里也渐渐转亮,激动完的梁继静了下来,这才发现墨菲居然又睡着了。那均匀的呼吸,全然的放松以及乌黑的秀发,都在告诉他,怀中是自己的妻,虽看上去冷漠,行事也有些强悍,却也是个会做噩梦的需要人疼惜的小女子。 墨菲悠然转醒时发现囧了,而且是非常之囧。 身下的男人立得跟标竿一样,连带着小梁二也立得很标准,耳畔的心跳,早乱成一团…… 墨菲搞清状况后,决定退一步海阔天空。翻身下去,脸朝着床里,眼闭得严丝合缝。 梁继只能苦等小弟稍息后,才有些僵硬地爬起来,边揉着老腰边往净室而去。暗自琢磨着,要不要跟白帆学几路拳脚。虽说皇上对她过于关注,但昨天可是看到她对那米芾米元章似乎更热络些,还让小舅子与他多走动。拜师什么的,不会是打个幌子吧,其实她喜欢的是那样干净的少年郎? 墨菲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这才暗吐口气。真是的,怎么会抱着他睡?貌似还睡得挺香?……明明没想过要跟他怎么着的呀。 听到门响,连忙翻身爬起,跳下床,翻出轻烟色的那条长裙,又配了玉白的小袄,石榴红的褙子穿戴好了。 墨枝听到里屋有了响动便推了门进来,“奶奶……都穿好了?”把洗漱的盆放下,拧了湿巾递过来,“七姐儿跟着小菊她们去晨练了,我过来得晚了些。” 梁继回来时,墨菲已经妆扮好了,没抬眼瞧他,直接去了外屋用早饭。 梁继觉得有异,留神一看,那玉珠般的耳垂伴着淡淡的红韵竟妖娆晕开,将脸颊也染得浮上一层粉……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七章 再入宫1 半个月后,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与梁继共寝一床的墨菲,又被皇上宣召入宫。不过,这次是以皇后的名誉派人来接的。 梁继左思右想,还是让老赵套了车,随后跟了去。就算不能入宫,好歹也要在她出来的第一时刻出现。说实话,梁继对皇上还是抱有一定的戒心的。 墨菲一进宫便被领到了垂拱殿。果然不出她所料,里面又乱哄哄的一片,进去一看,好家伙,王安石,司马光,还有三位是她不认识的。其中最年少的似三十七、八的样子,比苏轼看上去还要俊俏,眼睛雪亮,下巴刮得泛着淡淡的青。 墨菲在垂帘后悄悄看过便回到座位上,小几上摆着一应的水果,糕点,各式的蜜饯还有新沏的热茶,看来上次的不高兴,赵顼还是往心里去了。听着前面的唇枪舌剑,喝着新茶,不客气地挑着喜欢的果子啃着,墨菲频频点头又摇头的。 赵顼瞥到万有给他的手式后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借了尿遁转到后面。见墨菲又吃又喝的,比自己还自在,不由凑过去,低声说:“你倒好,如此逍遥,也不管我~” 墨菲瞥他一眼,递过去个黄澄澄的秋梨:“给,败火。” 赵顼无奈地接过,凑到她旁边坐下,“姐姐听了半晌儿,可有什么想法没?” “这青苗法虽好,却要提醒翰林学士大人,谨防被恶人强贷。(.好看的小说)需把借贷的利息以明文颁布,着各乡各镇广而宣读,让不识字的老百姓也能知晓,若有人敢顶风作案者,严惩,不论是谁,绝不能姑息。”墨菲喝了口茶,“外面那个年轻的是谁?好相貌。” “那是沈括沈存中,现在昭文馆任职,是介甫力荐他,说是有奇才之能。”赵顼有些吃味地看着墨菲,“姐姐莫非相中他了?年纪也不小了……我长得也不错呀~” 墨菲当即呛道,捂着嘴,闷声咳了几下后赶紧喝了一大口茶顺了下去,抬手就敲了他一记:“胡说什么呢?……你说什么,他就是沈括!” 这个沈括的名字,墨菲还是听说过的,印象中是历史上最卓越的科学家之一。不过方才那几眼,墨菲觉得他并不是那种读死书的古板之人,难怪方才所发之言,皆是大力赞同改革之法的。 赵顼被她敲了一记,非但没生气反而笑嘻嘻的,似乎觉得很新鲜。“姐姐别恼,谁让你不提欧阳大人,也不问富爱卿,专挑他问来着?” 万有则被墨菲的举动吓得背后唰地冒了一层冷汗,心说这菲儿也着实大胆,皇上那是龙头,岂是说敲就敲的?好在皇上不以为意,瞧着似乎还挺乐呵,不然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扣下来,你们一家都不够瞧的。 “那均输法和农田水利法呢?”赵顼边啃着梨子边小声问,生怕被外面的那群家伙听到了。 墨菲想了想,叹口气,“还是先解决冗官一事吧,财政费用尽量减缩,恩荫制能废也废了吧。要养那么多光吃饭不干活的,你还能有多少余钱去办正事?与其想着怎么从百姓兜里掏出钱来,不如先解决一部分从你兜里往外掏钱的,你说呢?冗官,冗兵,冗费,这三条先解决掉,轻装才好上阵。也省得变法时,有太多小人从中作梗,使之偏离。” 赵顼才咬下一大块梨肉,一半含着一半露着,听了墨菲的话,竟就这样陷入沉思当中。 墨菲见了,也不叫他,自顾自地嗑着松子。 万有看得直摇头,有心想说有锤子可用,又怕扰了皇上。听着那嘎嘣声,心道这得多结实的牙呀~! 等赵顼回过神,墨菲面前已经多了一小堆松子壳。 墨菲比较不客气,“对了仲针,那天在树林里,你们藏在哪儿了?” 赵顼一愣,才想起这事,随口道:“二郎不许出去嘛,怕我会轻饶了那两货。不过,你不用担心,虽然苗家已经报了案,说是庶子庶女无故失踪,日子久了也就没人理会了。” 墨菲微愣中,赵顼已经放下咬了一半的梨子,匆匆转向前面了。 原来还真的是他做的?只是那日自己走时,苗玉华虽在水中却还是活生生的,怎么也失了踪?难不成他还亲手……那不是他表妹来着?墨菲眯了眯眼,这人得狠到什么程度,哪里是日日所见的? 万有悄然凑过来,低声道:“菲儿呀,岂可随意叫皇上的名讳?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呀~” 墨菲回神一笑,“伯伯放心,自然是他让叫的,不会有事的。” 万有摇了摇头,“皇上便是再孩子心性,那也是皇上,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呢~”最后那几个字,万有几乎是咬着墨菲的耳朵说的。 墨菲狡黠地一笑,“伯伯放心,正因为没人敢,我才叫的呀~”然后从袖兜里掏出一双小羊羔皮做的护膝,“天凉了,我看您似膝盖有些不妥,这个您绑上,多少能护着些。这张笺子上写的是秋季养生的饮食,您再坚持着吃,等再冷些,我再淘些冬季养生的方子给您。” 万有有些感动地接过来。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难得有人惦记着自己的老寒腿不是?“菲儿上次给的夏季养生方子,我吃得就不错,现在也不总起夜了,这精神头也足多了。”然后很是慎重地将东西收好。 “伯伯,等下雪了,我再给你做两条不一样的棉裤换着穿,保证让您今年冬天不再难过。”墨菲正欲再说什么,就听前面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朕不是不支持王爱卿变法,只是在那之前,朕想先做足准备。朕听闻有一奇女子,在自家用的法子就很不错,想以此借鉴一下。来呀,有请护国夫人。” 墨菲听到这儿,低声骂了一句:“这家伙就是欠揍,又把我拎出去了~!” 万有听得一颤,“快别说了,随咱家绕去正门吧。”然后匆匆率先走了出去。 等墨菲随万有绕到正殿门时,有小太监高声唱道:“护国夫人到~!” 墨菲随着这声喊,低眉顺眼地走了进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八章 再入宫2 “参见皇上。”墨菲慢悠地欲大礼参拜,如愿地听到赵顼说免礼平身后便直起才半弯的膝盖,盯着脚尖前的方砖不动了。 “护国夫人,朕请您入宫,便是想听听你前些日子接掌中馈时做了哪些变动,如实道来,说得好了,朕自有褒奖。” 未等墨菲开口,便有人开了腔,“皇上招一妇人来,就是为了想我等听听她是如何治家的?” 不等赵顼回答,司马光倒先劝道:“欧阳大人暂请稍安勿躁,此女与我家夫人也是有过交往的,很有些新意,令我家夫人喜欢得很,不妨听听看。” 墨菲抬头冲司马光一笑,然后看向那位欧阳大人,心说原来他就是欧阳修呀~! “不错,上次宫宴过后,我家夫人回去也曾与老夫提过此女。” 墨菲转过眼,哦,他就是富弼,虽清瘦些但确实面相和蔼,不若王安石那样咄咄逼人。“是老夫人随和。” 王安石见是她,也沉默地看过去。倒是一旁的沈括,好奇地打量着墨菲,又瞧了瞧王安石,心里有些狐疑,这可不是王大人的风格,居然默许了。 赵顼见无人再反对,便含笑道:“夫人只管说就是,朕也是听闻你接手后持家有道才想耳听为实。治国如治家,若家家都如眼下的梁府,变法改革也就水到渠成了。[]” 墨菲见大家的目光都盯着自己,想了想,淡淡地说:“妾身接手之时,梁府已经是千疮百孔,只好先节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先将费用降下来,只怕全家就要饿着肚皮,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本是家丑,却被皇上认为是好事,妾身也只有请诸位大人口下积德,以免阿舅面上难看。” 富弼轻笑一声,“你且放心,我等都是饱读诗书之人,断不会行那口舌之事,放心道来便是。” 墨菲点点头,将自己新立的家规一条条地全盘道出。“……如此,妾身才将每月固定支出费用降了一半。不营利的铺子变卖掉,减去多余的仆从,并将各房大小主子的随侍名额减少一半以上,这些只是为了东山再起做的铺垫。我已拟定来年开春,将粮田以清包的方式包给佃户,收取一定的租息,这样不用再支付田庄人员的月钱,还能收些银钱。前三年,收一分息,第四年收一分半的息,第五年开始收二分息。只有佃户的日子好过了,我们的日子才会好过。” “另外,府中凡能种菜种果的地方,我也不会空下,会包给能经验的婆子,包括园子里的池子,水面上养鸭,水中放鱼,水底种藕。便是荷叶,也能卖些小钱的。除去自家所用,秋后还会有笔小的收入。家中的绣房,闲时可以接些活计,既养了人,又多创些收入,这个现在就已经在做了。各院手巧之人,也可以领了散活去做,不当工时可以挣些活钱儿,添补家计。” 墨菲撩眼扫了一圈,又垂下眼皮,“妾身也是没办法,不得不挖空心思,哪里能挤出钱,就从哪里入手。仆从们有了额外的收入,也愈发地尽心做事。” 王安石捋了捋短须,“你就不怕他们只去挣自己的私钱而不用心当差吗?” 墨菲抬眼对上他,“我将每人的月钱都调高一半,他们再做私活,难道还能抵得过正经的营生?哪头大,下面的人自然是拎得清的。更何况,接私活,也是在我的掌控之下。只有平时表现好的人才能领到散活去做,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的,这也算是一种奖励吧。” 王安石眨了眨眼,有些不敌那明亮的眼,转向旁边,“你这法子倒也刁钻。” “如果人人可得,那又有什么可稀罕的?每一季,我还会评出最优及最差,管事及仆从都有,年底还有红包可拿,视各人表现分出几等。就算有那奸滑小人,在这样的氛围中,他不努力做事也是不行的,一段时间后就会被淘汰。不养无用之人,便是我的想法。”墨菲敛了眼,“皇上,妾身该说的都说了。” 赵顼有些不舍,“好,朕想想如何赏你~” 墨菲摇头,“妾身不敢讨赏,只求皇上及各位大人不要把今日之事说出去。妾身既不想出名,也不想谋利,更不想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令家中亲人误会。” 赵顼自然是允了的,沈括倒是踱到她跟前,轻声问:“夫人刚才说该说的都说了,那不能说的又是什么呢?” 墨菲调整好面部表情,才抬起头,精光灿灿地盯着沈括,“既是不能说,又何必问呢?沈大人莫不是书看得太多反而呆了不成~” 沈括文武双全,一向被人称为全才,却被墨菲的话堵得一哽。王安石便轻笑出声,“存中也有被人问住的时候呀~,不过人家说得也不错,既是不能言,你再问,便非君子所为。” 沈括也笑了,却是看着墨菲笑的,“那你只问起我,是何道理?”这句声音很小,却令墨菲为之一震。挑眉之时便看出他眼底的得意,心思一转便说:“好奇之人,人人有之。” 赵顼眯了眯眼,觉得沈括与墨菲靠得太近,便走过去:“虽是不愿讨赏,但劳累夫人一番,总是过意不去。这样吧,朕新得几张皮子,不如赠与夫人。”然后冲万有使了个眼色。 沈括只好退开几步,觉得这个小女子有些看不透,一时好奇心大盛。 墨菲一出宫门便见梁继,嘴角抽了抽,决定无视他那越来阳光灿烂的笑容。回头塞给捧着两张雪豹皮的小太监一个小荷包。 小太监也是熟人了,含笑攥在手里连声道谢,并把雪豹皮递向梁继:“二公子可巧来了,咱家就不远送了。” 梁继含笑道谢过捧着雪豹皮,跟着莫名转冷的娘子身后上了车。 墨菲上了车,便随意地靠上大迎枕。梁继把那皮子放下后,凑了过去,“怎么了,娘子为何不高兴了?” 墨菲淡淡地摇了摇头,“累了。” 梁继一听,连忙殷切地去抓她的腿:“为夫为你揉揉~” 墨菲脚一抬,抵上他的胸膛,漠然地问:“是不是以后我去哪里,你都要在后面跟着?” 梁继一愣,“你不高兴是为了这个?” 墨菲不动如山地抵着,轻哼了一声。 梁继心底火起,脸上却笑得越发的温柔,“娘子休要动气,不值当的。你若不高兴,以后我便不来接就是了。只是想早些看到娘子而已~” 墨菲觉得他眼底可是冒了两下火星的,当下收回脚,盘坐起,开门见山,“苗玉华哪去了?” 梁继顿时愣住…… ------题外话------ 这个时期,名人很多……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九章 自有恶人磨 墨菲看了看白帆,不由又瞪了梁继一眼。虽然自己也不是妇人之仁,但他居然一棍子将苗玉华打失了忆,又被白帆卖给一户人家做了小妾。那不是他表妹吗? 白帆站得溜直的,垂着的眼,偷偷瞄了瞄自家爷,心底暗笑,原来他也有个怕的。 梁继不明白墨菲为何对害她如此之深的苗玉华如此关注,忐忑中觉得自己并没做错。那样恶毒的女人,绝不能再留下。万幸她被打傻了,要是没傻,保不齐连小命都留不下了,这也是她害了自己的妻子儿女应有的报应。那么小的丫丫都被她唆使着奶娘虐待,更别提还没出世的儿子被她下了药,连这世上一眼都没见到过……一想到这个,梁继就恨得牙根直咬。 墨菲沉默够了,看着梁继,“你先出去,我跟白帆说几句话。” 白帆一愣,不安地看向二爷,心说我可没什么歪心哪,爷您可别想歪了去~! 梁继倒是很干脆地转身出去,直接成把门儿的了。 墨菲看着白帆,“那地方远吗?” 白帆眨了眨眼,明白过来,“远倒是不远,不过路难走,骑马也得大半天儿。” 墨菲点点头,“明天一大早,你来接我,咱们一起去看看。” “二奶奶,您不相信我?”白帆一惊后有些委屈了。 “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就那么巧,说失忆就失忆了,那女人的心可机不一般。”墨菲起身,“来时多备两匹好马。” “哎,行嘞~”白帆应下,心想多出二匹马,那是要带上二爷了。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墨菲就已经准备完毕,带着墨叶走出梁府后门,而梁继还睡得呼呼的。没法儿不香,墨菲给他闻了熏香,能再睡上一大天。 白帆已经牵着马等着了,一看出来的人,有些傻眼了,居然没有二爷?不过,……呃,有这丫头也不错,嘿嘿~ 一行三人,出了城门,就快马加鞭了起来。墨菲久不曾骑马,一开始还新鲜,后来就有些颠得受不住了。 白帆看上去心粗,却是粗中有细。来到一处水边收住缰绳,回头说:“二奶奶,咱们歇一会儿,吃些干粮喝点儿水再赶路吧?” 墨菲点点头,有些艰难地下了马。前世的她,也曾是马术俱乐部的成员之一,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了,才不再去了。 寻了大石坐下,吃了几张墨枝趁早饹的肉饼,日头便已经暖了起来。马儿低头啃着草,似乎也都歇了过来。 墨菲站起来,活动了一番后,一声不吭地翻上马。 白帆此时有些佩服起来了。明显的,二奶奶这是硬着头皮上呢,却不吭一声,也是个能办大事的人。 墨叶没想太多,能这样策马狂奔的机会少之又少,她可要过足了瘾。 三人埋头赶路,白帆越看墨叶越顺眼,便有意与她并驾齐驱,谁知墨叶竟好了信儿,非要与他比试。墨菲也没想太多,手一挥,让他们先跑,自己在后面跟着。 如此急赶,也是过了午时才到了地头儿。白帆在一处不高的山坡上停了下来,用马鞍一指坡下一处院子,“二奶奶,就是那户人家了。” 墨菲看了看,倒是个四方的院子,不像城里的二进三进,只是前院住人,后院养些鸡鸭的农户。看上去还算是殷实,比其它的院子整齐些,也大些,屋上有瓦,不似别人家还是茅草的顶。 忽地传来吵闹声,然后就见一扇门被踢开,一个结实的妇人一手抓着另一个丰腴的女子骂骂咧咧地冲出来,并一把将那女子惯在院当中。“青大白日的,活计儿都不干,窝在屋子里就作,白养着你们的?” 墨菲看出,倒地的正是苗玉华,衣襟半开,露出一大片白生生的嫩肉。 白帆干咳一声,将头转向墨叶那边,“回去还比不?” 墨菲没理会身边,只是盯着苗玉华,怎么都不觉得那能哭得万分娇弱的会是失了忆的。 那裹了足的三寸金莲也袒露在大太阳下,露出裙下一段白净圆滚的小腿。 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提着裤头趿着鞋子冲了出来,看身材倒也健硕。有些心疼地看了看苗玉华后,才小意地说:“你这婆娘怎么那么小气,我还不是想晚上去陪你?她那一双脚,又能干得了什么,还是个傻了的。不过是想能早日生个一儿半女的~” “呸吧,你还想让她生?”那妇人似乎在家里也是个做主惯了的,抬脚就踢了苗玉华一下,“她是连个蛋也生不出来的,你是白做功~!快去打场上看看,正经事做完,你就是搂着她睡,我也容得你,别淘坏了身子就成。想要儿子,还得老娘来~!” 苗玉华见那汉子耷拉着脑袋要走,连忙扑上去搂住他的腿,只是低声泣着,并不还嘴。 那妇人弯腰就一巴掌:“你个小荡~妇~,一日不卖骚就难受呀?且等我家兄弟回来,好好地伺候着你~” 苗玉华顿时大叫:“官人救我,不要她兄弟~” “还官人?”那女人又一巴掌抡过去,“他都是我家上门的,哪有什么功名,你那官人叫出来是要害死他的吗?”然后回头瞪着那汉子,“还不快走~!” 那汉子已经将衣服整理完毕,只好抽出腿往门口走去。 村道上远远的走来两个男子,一个五短的身材,一个细高却拐着腿,一见那汉子出了门便扬声叫道:“姐夫,你咋才出门呢?咱们兄弟都打完了,你去翻晒翻晒就好了。” 那汉子迎上去,扛过家什,没说什么就走了。 那两个一进门就大叫,“姐,姐,饿坏了,有吃的没?” 那妇人已经把苗玉华踢回了屋,探出头说:“锅里热着呢,洗把脸就去吃吧。” 短粗的那个问:“姐,你看住姐夫没?那小娘儿可别又被折腾得没了意思。” “看着呢,看着呢,我先让她绣几个荷包去卖钱,你们别急,过会儿再来。”然后院里安静了。 墨菲瞥了白帆一眼,什么也没说,拨马下了山坡。 墨叶懵懂地问:“奶奶,这就回了?我怎么觉得刚才那院里的小脚娘好生眼熟呢?” 白帆见墨菲不搭理她,连忙说:“你还认识那样的人?那可是人家买来给二个娶不着媳妇的兄弟共用的。” “你咋知道滴?”墨叶一直被他拉着说话,也没怎么注意看那院的风景。 “我一个兄弟就是这村上的,那家有些田产,可偏二个儿子都有毛病,最终是大姑娘招了个入赘的上门女婿。”白帆边说边小心地看着墨菲的表情。 墨菲默默地往前走着,没理会他的打探,只是想,看样子苗玉华并没真的失忆,不然也不会知道以色圈着那汉子。只是那家大妇也不是好惹的,应该能看得住吧。 一路往回来,不想半路遇上沈括。沈括说了几句话后,墨菲竟让白帆回去跟梁继说一声,她跟墨叶过几天就回去,家里的事先交给他,有墨枝帮衬着,应无大碍。 白帆苦笑着瞧着自家的奶奶带着心仪的姑娘跟着那个什么沈大人就那么跑远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章 小跳蚤 一路跟着沈括,快赶了三天,才算到了延州。(.好看的小说)头一次这么辛苦,还好技术渐渐回笼,也顺过架来。只是大腿里侧还是被磨破了层油皮。 延州是与西夏比邻,近几年还未曾发生过战乱,因为大宋一直给西夏岁币。但边境就是边境,多少还是与内地州府不同,民风粗犷得多。 因为出来时未准备换洗的衣物,墨菲与墨叶便在延州添置了二套带有当地服装。在客栈洗了个澡后,又上了药,才换上干净的衣服。一走出来,便见也同样洗干净了的沈括。 沈括有些得意,却不知那一幕看到墨菲眼底,多少有些失望。三人一起吃了饭后,沈括就直说让她们先在客栈里等,自己要去打探一番,看看那褐色的水在哪里有。 墨菲已经无所谓了,来都来了,虽是一时冲动但也不后悔。见沈括走了,就带着墨叶上了街。 街上的行人不算多,但也能从服饰上看出比汴京差了不止一个档次。粗布穷衫的多,细棉长服的也有些,绸缎的就更少了,往往有一个路过,总会有店铺伙计笑着招呼着大官人好,或是什么相公之类的,看样子都是城里有些名气的。 女子嘛,缠足的倒是那么多,大多跟自己与墨叶一样,一双天足走得稳稳当当。偶尔有,也是轿子送到某店铺门前,有丫环上前扶出,从店铺里出来就又直接上了轿子这样子的。 突然被人撞得一个踉跄,若无墨叶,墨菲势必会狠狠摔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墨菲下意识地看向那个跑得飞快的瘦小身子,往腰上一摸,“他偷了我的钱袋。” “该死的~!”墨叶拨腿就追,“小贼哪里跑~” 墨菲却站那儿一笑,还真是……竟跟电视剧里的一样,古代小偷都是这般的明抢不成?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顺着他们的方向跟了过去。 街边茶楼二层靠窗一少年,长得很是英气不凡,正好瞧见,却见墨菲的行止有些怪异,不免好笑地多瞧了几眼。旁边探出一个比他大三、四岁的青年,约二十一、二的年纪,问道:“建中,你看什么呢,乐成这样?” “哥哥吃好了吗?快快随我下去~”说罢,竟匆匆往外而去。 种朴不明所以,令随从去结帐,匆忙跟了出去。 墨菲走了一段路,觉得后面有人跟着,收住脚站在一处胭脂铺前,侧眼向后瞄了几眼便瞧出是一对兄弟俩。看样子倒也不像是什么恶人,小的那个,身量虽还差些,却也是个英挺少年。低眼看了看各式的胭脂盒子,三十来岁的老板娘上前搭讪:“小娘子打算选些什么样式的?” 墨菲淡淡地说:“我的钱袋才被偷了,先看看再说,等我那妹子寻回来就买。” 老板娘眼底划过一抺怜悯,“寻回来?怕是难了。小娘子不是本地人吧,那小跳蚤一向出手就不落空,还没听说被抓过呢。小娘子还是快想些别的法子弄些银钱,也能回去。” 墨菲点点头,“多谢大姐相告。”再侧眼一扫,那两兄弟就停在旁边那铺子前,装模作样地看着低劣的玉石之类。 她转身走开,继续向前,边走边琢磨着那俩货跟着自己是何用意。劫财,才偷了钱袋,劫色,呵呵,自己这张脸,似乎离倾国倾城差了不止一截。 种朴小声问身边的这位小堂弟,“建中,为何要一直跟着这位娘子?若是心怜她丢了银钱,不防送她些就是,我这里还有些。” “哥哥别急,你看她可有半点儿焦急?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她哪来的那份从容。”那少年扯了扯种朴的袖子,“嘘,小声些,莫要被她听了去。” 墨菲在前面翻了翻眼皮,这种跟踪的方法若还让人察觉不了,那人就是白痴二傻了。才不过五、六米的距离,还如此大胆地议论人家…… 她停下脚,直接回过身:“能送多少银子,我听听先。” 种朴的脸,顿时有些红了。那少年却笑嘻嘻地走上来,“姐姐听到了?我家兄长也只是担心姐姐回家没了盘缠,并无恶意。” 墨菲直接问他:“那你呢,就只是为了看看热闹?” 那少年一窘,想了下,突然长揖一礼,“在下种师道,与兄长也是路过这里,皆是种家子弟,不是什么浪荡子,还请姐姐不要动怒。” “我没动怒,就是觉得你挺无聊的。”墨菲转身欲走,就见墨叶拎着一少年的后领从一小巷中走出,另一只手里攥着自己的钱袋。 “奶奶,这小东西好生狡猾,要送官吗?”墨叶将那小贼往地上一惯,才瞪着种氏兄弟问:“你们又是谁?” “无关紧要之人,休要理会。”墨菲垂眼看了看一只眼铁青且浮肿的少年,瞧着虽瘦小,面相倒也不像还算清秀。 “小小年纪就是惯犯了,难不成就没想过早晚会遇上能收拾你的?”墨菲将钱袋收在腰间,“看样子,你已经成了一害。” 那少年正气恼不已,二、三年都没失过手了,不想今天被个丫头给擒住了。一抬头对上墨菲的眼睛后,竟突然上来无限的委屈,眼底一红脖子一梗:“若是能吃饱饭,谁愿意做这样的事?再说,我也只对外乡人下手~” “倒是有些脑子。”墨菲轻哼一声,“可外乡人失了银钱,连家都回不去,你难道想他们沦落成跟你一样的人吗?” “我……”那少年梗着脖子翻身坐起,“若真是那样,我也会多少还回去些的。” 墨菲好笑地问:“这么说你还是义贼了?你刚刚撞我那一下,若是我腹中刚好有个孩儿,摔倒在地,岂不是害得我一尸两命?你又如何自圆其说?” 那小跳蚤一愣,眨了眨大眼,“你肚子里真的有宝宝了?” “原本是有的。”墨菲忽地恍了下神又回问:“你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不好,非要做贼?” 小跳蚤的脸揪成一团,“那怎么办?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再说,挣那几个铜板也养活不了他们哪?” 墨菲微愣后脑子一热,“你带我去看看……” 墨叶愣了一下后也点头,“对,看看他是不是撒谎!” 墨菲看了她一眼,“去买二十个肉包子,若是说谎,就让他一气把包子都塞进肚子里。” “这法子好,呵呵~”墨叶转头去寻包子铺。 那小子见了,连忙指点道:“反了反了,那边就有,可香了……” ------题外话------ 最近写了删,删了写……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一章 种氏兄弟 来到一处破庙,残损的庙门半挂着,听到里面有孩子们的吵闹声。 小跳蚤一个箭步闪进门去:“好了,别闹了,快来吃肉包子。” 随即响起欢呼声,夹杂着七嘴八舌的询问。 墨菲回头,看看跟得挺紧的种家兄弟,“我不管你们干嘛非要跟来,只要别碍着我就成。” 种朴微愣之即胸中便升出一股气来,他也是将门虎子,自是有些小脾气的。没等他开腔,种师道就已经抢先回道:“那是自然,姐姐只管做你想做的就好。” 如此一来,种朴反倒不好说什么了。只得退后一步,有些郁闷地看向别处。 墨菲不知为何这位未来的小经略公会如此高看自己一眼,原本觉得有些耳熟的名字,走这一路也想起来了,竟是水浒中被杨志等奉在嘴边心头上的种师道,想必老经略公种谔便是旁边那种朴的爹了吧?现在在绥州镇守着。不知这两兄弟为何跑到这里了。 相比起来,墨菲娘家的资历就不如种氏雄厚了,墨家自老将军战亡后便一蹶不振了。人家可是一门忠烈,自太宗爷那时便跟随的,种家将比起杨家将资格还老呢,不像杨老令公是后投了大宋太祖爷的。(.无弹窗广告) 想是想起来了,不过墨菲可没什么攀交之心。对于种师道的异常热心除了有些疑惑外,并没激动。连王安石苏轼都见过了,也没像前世那些追星族一样狂热得尖叫,更何况是他们?要是见到传说中的穆桂英,说不定还能热情一些。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人家早做了古。 种师道看着淡定的墨菲走进破庙,那丫环也跟了进去后,才小声跟自己这位堂兄说:“哥哥莫与姐姐一般见识,全当看在小弟的面子上了。” 种朴对这位小堂弟向来是爱护有佳,自然不会往心里去,只是好奇地问:“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不说她比你大上几岁,那可是嫁了人的~” 种师道一笑,好看的眉眼被种朴这话逗得眯成一道缝了。“哥哥,你不觉得她很有趣么?明明年纪也不算大,偏偏似看透了红尘一般,还……反正跟你想的不一样,你别往歪了想。” 种朴只好摇摇头,“随你。只是你何时肯不再闲游,父亲还等着你呢。” “急什么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还不得多开开眼界?”种师道装作老气横秋地拍拍他的肩头,“欲速则不达。再说,我还要回恩师那里,哪能不多走些地方?” 种朴有些气堵,不肯理他。种师道也不生气,嘻嘻一笑,也转身走了进去,门外只余种朴一人。 才一时门,但听到墨菲最后一句话,竟似让这群小乞儿去什么地方一样。 种师道扫了一眼,七个孩子,最大的是那小跳蚤,最小的不过三、四岁的样子,是个女娃儿,小脸儿跟花猫似的,正一口接一口地咬着肉包子,眼睛还盯着放在地中间的那个纸包,里面尚余三、四个雪白的大肉包。 小跳蚤看起来有些犹豫,墨菲也不生气,淡淡地说了句冬天马上就到了,留给他考虑的时间不多了云云,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种师道跟着走出来,离开一段后才试探地问墨菲,为何不带着他们走,反而要他们自己去。墨菲本不想回答,被他缠得无奈,淡淡地说了四个字,适者生存。 种师道沉默了片刻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然后又缠着墨菲寻问她来这里究竟是做什么。墨菲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缠人,但对上那真诚的笑脸又不好撂脸撵人。若是种朴,她就不客气了。想了想,就把来寻石油的事说了。当然,她不会提石油这两个字,这里把那东西叫什么褐水,什么黑油的。 种朴本是无所谓地跟着,听到这里便插嘴说这东西绥州也有。于是种师道就拼命地鼓吹墨菲去那边寻。 回来客栈时,沈括已经回来了,一见墨菲,竟有些埋怨之意。不过看到种氏兄弟,彼此介绍一番后便寻了一处酒楼,共进晚餐了。 墨菲并没说出去做什么,种师道也没提,种朴更是没放心上,一向心细的沈括便有些不是心思了。比起种氏兄弟的将门子弟,他也是官宦子弟,不差啥,只不过一文一武。本朝重文崇德,且年纪也最大,便压着心中的不快,依旧谈笑风生。 他已经访到那处所在,却不想在种氏兄弟面前提。墨菲也没问他出去有何收获,饭桌上种朴不爱说话,墨菲更是个闷嘴葫芦,只有种师道跟沈括的声音,偶尔墨叶打听一下边防军营什么的,种朴以异样的眼神瞧过她后,墨菲就淡淡地点了点自己的出身。 这下种朴再看向墨菲的眼神就变了,虽说不上热切但也不再冷淡,还有意无意地寻墨菲说话。只是墨菲几句搪塞后,种朴便也识趣地不再提。本来嘛,人家父母长兄皆阵亡,你还不识趣地问东问西,恁的招人生厌。 饭后各自回客栈,巧的是两家客栈竟是门对门。 第二天一早,墨菲便带着墨叶,同沈括骑马出发了。言谈之间,沈括似带几分盘问之意,墨菲不太痛快,对昨日之事一言而过。沈括便自觉了,只是心里有些不是心思。无它,只是这一路而来,他觉察出墨菲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且有些话,已出了常人之想,他生出不愿被别人发现的心。 那处在边境线不远处,再往前几里,便是西夏的境内了。 墨菲坐在马背上,闻着那气味,看到那突突的气泡,终于肯定了这是石油。 沈括本有些惊喜,这是他从书上看来的,没想到真的有这种东西。只是他还弄不太清,这些东西有哪些用处,只晓得当地人用来代替柴火,可以用来烧饭。只是穷得连木柴都烧不起的人家用的,很有些味道。 墨菲跳下马背,自缓坡而下。“果然是石油,可惜现在做不了太多的事,实在是可惜呀~” 沈括听了,忙追问。墨菲想了想,说出几个简单可行的使用方式,沈括暗暗记于心底。原来这东西叫石油呀~!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二章 追来的梁二 午饭前,墨菲一行三人就回到客栈了,因为昨日曾与种氏兄弟相约共进午餐来着。结果来到客栈门前,墨菲发现了一辆有些眼熟的马车,连车夫都挺眼熟的,老赵。 墨叶也似被吓了一跳,“赵叔,您怎么来了?” 老赵咧咧嘴,用手向后一比划。 车帘一掀,梁继有些不太利落地跳下车,白帆也随后跟了下来。 梁继只是站在车前,一双眼极其委屈地看着墨菲,一声不吭的,墨菲觉得好像自己真是做错了什么。 沈括在他俩之间看了又看,他是不认识梁继的。只是看着那明显要胜过自己一筹的面相,有些莫名的敌意悄然升起。 墨菲只好跳下马,并把缰绳丢给墨叶,转向梁继,淡定地问:“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白帆转告你,过几天就回的吗?” 原来人家是两口子,沈括默然牵着马往后院而去。有小二殷勤地跑过来帮着牵马,连墨叶手上的都一并牵进后面。 “娘子又没出过远门,为夫如何能放得下心?只好日夜兼程前来接应。”梁继强忍着欲散的骨架,走过来,一把拉住墨菲的手,“娘子可还要去别的地方?为夫既来了,不如一同去。” 未等墨菲说什么,隔着马车传来朗声,“这位是姐夫?正好,姐姐这下可以同小弟一道去绥州了。” 墨菲回过头,见种师道与种朴正绕过马车,而沈括居然一脸受伤地盯着自己,似乎眼底也满是委屈一样。 梁继有些傻眼,怎么娘子身边又多出两个来?貌似一个年纪与她相仿而另一个还小上好几岁?又横了沈括一眼,看长相,这便是勾得娘子“抛夫弃女”的那个了。 沈括被梁继那一眼瞪得有些莫名其妙,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过来,不禁有些苦笑。他也是有妻有子,岂会不明白?当下拱了拱手,“这位便是梁二郎吧,果真是水一样的人物。在下沈括……”接下来,他竟不知如何继续了。难不成要说,你家娘子硬要跟某来此? 墨菲一摆手,“我与沈大人也算是旧识,在君前见过面的。夫君,与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种家兄弟,种朴,小的是种师道。正好你来了,不然,我还得让人捎信给你。饿了,先去吃饭可好?” 一帮男人当然不会反驳这个建议,毕竟民以食为天,吃饭是天经地义之事。 打发老赵自去解决后,大家一并来到昨天那个酒楼。熟门熟路地点了几样昨日吃得还不错的,又听从伙计的建议,硬是上满了一桌。 梁继惯于这种场合,很快便掌控了桌面上的局势,竟与那三位聊了个热火朝天。倒是墨菲,没事儿人似的,专心地吃着自己的饭。 墨菲也是头一次看到梁继这种长袖善舞的样子,心底里倒觉得轻松了些,并没什么厌烦的想法。她以前虽经常参加各种宴会,但其实很是腻歪的。后来整日与雇佣兵们在一处,才算是远离了那灯红酒绿的日子。 白帆也是个好热闹的,与自家二爷合作默契,很快便将那三个男人灌得醉眼迷离,最终不得不二人搀三个,一路招摇地回了客栈。 中午吃得太多,墨菲回到客栈便让墨叶送了热水,泡了个澡后便补觉去了,也没管梁继他们开没开房。 一觉睡醒,竟见身边躺着梁二郎,瞧那样子,也是洗过了的,睡得正沉。黑亮的长发散开,微乱,还未干透。半敞的衣襟露出大片玉白的胸膛,隐约可见两点淡褐色透出。 墨菲轻轻嗅了一下,淡淡的薄荷味若隐若现的,混着那不甚明显的酒气,倒也不算难闻。 他微微打着鼾,眉头微蹙,眼底泛着淡青,似乎很是疲惫,长而翘的睫毛下被西斜的余辉打出一小片月牙儿似的阴影。直而挺的鼻梁下,棱角分明的唇也抿着,似乎梦里也在生气一样。他的唇不算薄,泛着淡淡的粉,不比二八佳人的差,都不像大多数男人的唇。 这还是墨菲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这个男人。因为不明白为何他要追来。是不相信自己,所以不管不顾地追来了? 梁继与那三人酒后又胡侃了一番后套到他们与娘子并没什么过深的交往后,才放心地回来的。三天二夜的赶路,也令他有些吃不住劲了。只是上了床,见了墨菲那如婴儿般的睡姿后又不忍睡了。这般大方地看她,可是少之又少的,直到墨菲似要转醒,连忙将眼闭上。 墨菲打量的目光令他有些绷不住了,心思一转,便装模作样地翻了个身,胳膊一搭将墨菲圈在怀中。 墨菲微愣后才要推开他,竟听到他似梦魇了一般,轻叫着娘子别走,那胳膊一收,倒似箍了粗绳般的紧。一条大腿也随之压了上来,竟还哽咽了几下…… 墨菲便有些傻了,寻思着莫非他做了噩梦还哭了?耳朵贴着人家的胸口,虽然味道不讨厌,甚至还有那么点儿好闻,可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叫醒他。莫非那梦很吓人么,心也跳得如此急促? 梁继心跳如鼓,拿捏不住墨菲是否会翻脸。可是搂着娘子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若不是怕她翻脸,真的想好好亲上几口……带着这样美好的想法,梁继竟真的忽悠一下睡了过去。 墨菲在犹豫中听着那心跳,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自打来到这里后,头一次觉得很安心…… “砰砰”随着敲门声,墨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二奶奶,二爷,快起来吧,白大哥跟人家打起来了……” 墨菲率先睁开了眼,竟把自己吓了一跳,不知何时,自己竟搂上人家的腰,还将一条腿插在人家的双腿之间,那雄起之物,正抵着自己的大腿根儿。 梁继随后醒过来,还有些不太清醒,迷糊地问:“什么事?” 墨菲连忙装睡,听到墨叶又重复了一遍,感觉到梁继有些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然后额头上一暖,温暖离开了。 等到墨叶进来后,墨菲才睁开眼,接过她递来的衣裙穿戴起来。“怎么回事?” 墨叶小脸一红又一白,“白大哥非拉着我去逛街,然后就遇到几个无痞,非说我碰碎了他们的宝贝,缠着不许走,还要拉我顶债。白大哥说他们是做了扣儿,就吵了起来,然后就打了起来,不想那几个也是有功夫在身的,我本来能打的,可他非让我回来送信……” 墨菲一听,心里有了数,速度快了不少,头发也简单地挽了个髻就让墨叶前头带路。 才匆匆出了房门,便见沈括迎了上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墨菲点点头,“被地痞缠上了。”然后匆匆跟上墨叶往楼下走去。 沈括连忙跟上,“别急,我与这里的知州也算是相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三章 还施彼身 才走到客栈外,就见白帆被几个人推推搡搡了过来,而梁继则没见影儿。[.超多好看小说] 白帆一见墨菲,立即喷出一口血来,踉跄了几步倒地,“夫人救我……” 那几个汉子倒是一愣,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有些面面相觑。 不等墨菲开口,墨叶倒先冲了上去,直接杀了过去,手底下用了真功夫。 墨菲连忙走过去蹲下,按上白帆的大动脉,咦,明明跳得挺有力的?“你怎么样了?” 白帆快速地冲墨菲挤了挤眼皮,又趴那儿不动直哼哼了。 墨菲见白帆嘴角青紫,额头上开了个口子,脸颊染上一道血痕,看上去倒挺惨的。虽不完全明白但也知道他应该是无大碍的,这才放下心。 墨叶毕竟是女子,又是以一对五,渐渐就落了下风。墨菲才欲上前,沈括竟自她身后冲了过去:“一群男人欺负个姑娘家,还要脸不要?” 墨菲才一抬脚,不想却被拽住了。低头一看,白帆正冲自己使眼色呢,嘴也张着,虽没声音却能看出来,竟是拖住他们。然后眼一闭,又倒地“昏”过去了。 墨菲这回算是明白了。抬眼看去,沈括虽也有些身手,却比墨菲差了一大截,勉强挡住二个。墨菲有些不明白了,沈括不是文武双全的吗?可见传言不可信也。 倒也不能说人家不会武,只是不太精就是了。(.) 她又一次抬脚准备上去帮把手,就见从身后又冲出去两个。凝神一看,竟是种氏兄弟,这可是地道的将门虎子,虽不是江湖上的功夫,却也是实打实的练出来的。 不一会儿,那五个就都被打得跪在地上抱头求饶了。 街角处来了队官差,领头的竟是梁继。当他看到跪下的那五个,看上去比躺在地上的白帆似乎还要惨,不禁愣了一下,但还是马上指着地上挺尸的白帆说:“各位差爷,那便是我家义弟,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得活~” 为首的似乎是个小头目,目光在那五人脸上一转便直接嚷嚷道:“又是你们几个兔崽子,又玩磁瓷儿呢?活该,被打死都不多~!” “沈头儿,我们冤枉哪,这人刚刚还是好好的……”一个光头睁着快被封喉了的肿眼皮怪叫了起来。 “二痞子,你还敢喊冤?”那沈头儿上去就一脚,踢到他的背上,“这回又拿什么破东西诈人家是古董来着?” 沈括眼睛一转,上前将那捕头引到一旁,低声说了几句话,就见那人立即恭敬了起来,连连点头,低声应是。 那光头见事情似乎有些不好,连忙欲跑,才起来身子便被墨叶一脚踹在后膝弯上,扑通一声又狠狠地跪了下去。“哎哟喂……” 墨叶朗声道:“这位大人,您说对了,就是这死秃子硬说我将他家祖传的宝碗给碰到地上了。我家哥哥与他理论,却将人打成重伤,您看~” 那人顺墨叶的手指看向白帆,眉头一蹙后看向沈括,“大人可要随卑职回去一趟?” 梁继一直站在旁边,连忙上前:“这位大人,是否应该先找位大夫?我家义弟看上去伤得不轻,这药费嘛~” “嗯,由他们出。”那沈头儿一瞪光头,“你们几个一人拿十两银子出来,好给人家先请个大夫瞧瞧。” 那光头连忙叫道:“沈头儿,哥几个若是有银钱,还用干这勾当?” 墨叶一听又火了,上去一脚:“那就拿板子来顶,一人一百板,打死你的日的~!” 墨菲转过身,抚额轻叹,但愿这里没人听得懂最后这句。 最终倒底是那五个将兜翻倒出来,凑了十六两银子,梁继接了过去,转身却背起了白帆说是去找大夫。墨菲不好看着,只得带着墨叶一同陪着,衙门那边就交给沈括去交涉了。 白帆只是些皮外伤,被大夫处置了的时候,墨叶就回去把马车赶了过来。梁继则跟那老大夫低声说了些什么,那大夫连连点头。 出来后,墨菲悄悄问梁继要不要多待上几天,让白帆养养伤再走,被拒绝了,只说不碍事儿。墨菲就猜到了,定是这两人做了个扣儿,反将了那几个一把,倒讹了人家十六两的医药费。只是看这作派,似干惯了的,不由起了些心思,莫不是以前也常做这个的? 回到客栈,见到沈括已经回来了,并且知道了那几个人真的挨了顿板子并关押起来了。墨菲道了谢,种氏兄弟也过来打探消息,于是大家又一起吃了顿饭,梁继请客。 第二天一早,几人约齐了一同出了城。沈括因身有公职,孤单地往回赶,墨菲劝梁继无果后只得任他跟着。老赵驾着车,墨叶留在车上护理受伤的白帆,而梁继则骑着墨叶那匹马,陪在墨菲身边。 大家赶了一段路,看看日头已经头顶便寻了个水边停了下来。早上是备了干粮的,只是墨叶在车上被拘了半日,便提出要去捉些野味。墨菲只得同意,谁料白帆竟跑下车,且不顾墨叶的冷脸,硬是赖在后面跟了去,一点儿也看不出那伤重在哪儿了。 种师道见梁继很熟悉地架起了火,也凑过去添些捡来的干枝,含笑道:“姐夫倒是个不拘小节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端得厉害,讹了银子不说,还让他们挨了顿板子。” 梁继把盛了河水的罐子架在火上烧,冲他挤了挤眼,“没办法,对付无赖地痞,就这法子最好,不然没完没了。” 种师道撩了眼在河边大石上捕鱼的墨菲,压低了声音问:“姐夫娶了姐姐这样的女子,怕是有些辛苦吧?” 梁继只是抬眼撇了下正蹲在河边收拾鱼的种朴,“娘子性子虽冷,对我却是好的。”言下之意,令种师道轻笑出来。 “姐夫放心,我那哥哥话虽少,却也是个实在人,断不会做出不妥之事的。只是好奇,姐姐的性子为何会是这样的。” 梁继轻笑,“这样才好。”便不再说什么了。 种师道想了想,也笑了出来,不再绕着墨菲打转,起了别的话头儿。 不多会儿,种朴提着四条收拾好的鱼回来了。种师道缠着墨菲要看刚才她捕鱼用的线绳,墨菲不敌他的缠劲儿,拿给他看了。种师道看得双眼奇亮,连道好,还问墨菲这是在哪里打出来的。 那不过是墨菲按前世记忆,打出来的小型飞抓,能折叠。不打开像小流星锤一般,比婴儿拳头还小上一圈呈线槌型。打开前面便探出个尖,锤身支出三个倒钩。绳是上好的雪蚕丝拧成的,轻软又有韧性,平日缠在小臂或系于腰间,很是方便。 墨菲收回了家伙,丢了一条鱼进罐子,另外三条用枝穿了,递给三个男人,让他们烤,自己则去车上翻出之前带上的各种调料。 老赵溜完几匹马回来,鱼已经烤得差不多了,鱼汤的香味也出来了。巧得很,墨叶白帆也提着二只野鸡一只野兔赶了回来,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白帆好讨地跑去河边收拾野味儿,墨菲看了墨叶一眼,也没说什么。以墨叶的性子,一般人是占不去便宜的。 老赵颠颠跑去帮白帆,风吹过,隐隐传来他的询问,令墨叶的脸色更不好了起来。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四章 谁的种1 绥州之行没什么特别之处,或论,勉强算是种朴对墨菲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别说梁继了,就是种师道那毛头小子都觉察出来了,所以对于墨菲去住客栈大力支持。他可不想自家堂兄走什么错误路线,人家相公还在旁跟着呢…… 一离开绥州城,梁继就装弱,也确实,他的大腿里子都磨去了层皮。这几天为了不让有心人有可趁之机,他可真是吃着了苦头。 自然,他进车里了,墨叶便不好再坐马车,再说,她本身也更喜欢骑马。墨菲被已经“养好”伤的白帆劝上车,美其名约照顾二爷。 对于梁继这些天的相护,墨菲心底还是有数的,毕竟不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无形之中,对他倒也温和了不少。只是对于上药这事,还是觉得不妥,想换白帆上来,却被梁继拒绝了。 看着他有些别扭地将沾了药膏的手伸向自己的裤裆,墨菲还真是有些……觉得他畏畏缩缩的。冲动之下,一把扯下那裤腰,在梁继惊喘中抠了一大块药膏,几把抹上已经红肿的地位,之后才盯着那草丛中蠢蠢欲动的物件傻了一下。 没想到他长得白净俊美,连那处的卖相也不错。按说他也二十七了,居然还粉嫩嫩的没什么狰狞之处。眼下充了血,一弹一跳的竟更艳丽地茁壮起来,且尺寸还真是不小……难怪人家叫要他“巨”哥哥。 梁继被墨菲直白大胆的注视羞得玉面通红,却心底雀跃,放软了声音微颤地来了句:“娘子~我不是故意的~” 墨菲一惊,不甚温柔地提着裤腰,将那处盖了,扭头甩了句:“还不丑……” 梁继系好坐起身,寻了条帕子,拉过墨菲的手轻轻擦拭着,“多谢娘子,这药膏果然好用,抹上就清凉了不少。”盯着那又粉红了的垂珠,心里的草又开始疯长。 他是个正常的男子,几个月不曾沾肉了,面前又是令自己心动的娘子,一时便有些情难自禁。 “还行吧,之前我也用过的。你若早些说,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墨菲觉得手心被梁继擦得痒痒的。(.无弹窗广告)明明手指尖上沾了药膏,他擦那里做什么? 墨菲用力抽回手,直接将那帕子也抢过来,抹了几下又随手丢回去。 “娘子在看什么呢?”梁继悄悄凑近,一只手半圈在墨菲的身后,闻着墨菲身上清冽的冷香,又有些意马心猿了。 “你家白帆动了春心~”墨菲瞧着并驾齐驱的一男一女,“虽然墨叶的年纪不小了,不过我是不会将她跟墨枝随意配人的。” 梁继听出那话里的意思,可白帆打小就跟着他,眼见兄弟这回似真的动了心,总要为他说几句公道话。 “白帆还不错的,看墨叶的样子,也不讨厌他……” 墨菲哼了一声,“现在我还离不得她俩,将来就算要嫁,那也是当主母的。歪瓜裂枣,妻妾成群的统统不成。” 梁继听得心底泛冷,想起自己的曾经,觉得这回找到病根了。双眼转来转去的,终是试探着说白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并没听说他有小妾通房之类的事。 虽然白帆确实身边没个固定的女人,但据他所知,这小子也不是个雏儿了。都二十三了,啥不懂?这几年不再像以前一样,站稳脚根后,也有不少非良家女子往他身上扑的。只不过,梁继还真是没听说他有固定的相好。 墨菲岂会那么小白?扭脸白了梁继一眼,便熄了他还想说好话的打算。 路过洮州时,墨菲买了不少块洮砚,大大小小的,不下二十余,还买了几块原石。这下子将车厢占去了小半,梁继有了借口,与墨菲亲昵了许多。 再远的距离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这一天,总算是看到了汴京的城墙。 墨菲没直接回梁府,而是先去了娘家。把砚台都卸了下去,挑出两块小巧的,一个送给墨容,另一块让墨容送给米莱。余下的都让林嬷嬷收入库房,以备她再用。 梁继虽然对她直接回娘家并无什么特别的想法,不过看到她竟先想着米莱,就又不是滋味了。[]回想到种朴,心里又乱了,莫非娘子真的喜欢年纪相仿的? 墨菲被梁继盯得心火又起,没好气地让他也选一块。结果梁继喜滋滋地挑了块大些的,上面雕了花开并蒂的,硬说是墨菲送的,抱回了家。 本想在娘家跟兄弟吃了晚饭再回去的,结果先派回去的墨叶匆匆找来,说家里出了事,让赶紧回去。 路上听了墨叶说了经过,墨菲的心火便又起了。冷眼横了梁继一眼,见他捧着那方砚台,后背紧贴着车板拼命摇头的样子,只得作罢,忍下想骂的冲动。 梁继赶紧表态,一切任墨菲做主,他没意见,又举手发誓,那丫头肚子里的种儿,绝对不是他的。 到了家,先是简单洗漱一下,换了身衣服,二人便去了主院。知道了那个肚里有货的,夫人要直接送进墨琼院的,被墨枝不给面子地拒绝了。只说一切等二少奶奶回来再定夺,她没那胆子直接收人。 墨菲生气的同时直接赏了墨枝一百两,当下不是明面上赏的。 墨菲站在主院外,扭头看向梁继,“最后问一次,究竟是不是你的?若是,我也不会在意的,顶多是脸面上不好看而已,绝不会让你再失去一个孩子。” 梁继被那冷眼一瞄便忐忑了起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担心起好不容易才融洽了的关系。 “对天发誓,真不是我的。”梁继毫不犹豫地竖起三根手指,“娘子你信我这一回,我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都成。除了你,不可能让别的女人生。” 墨菲当下闪神,听这意思,莫非那几个休了的多年无所出,不只是她们自己害着玩的? 朴婆子站在正房门前,“哟,这不是二爷二奶奶吗?可算是回来了,快请进吧,就等着你们呢~” 墨菲进得屋来,眉头微挑了一下,居然各房都到齐了,连梁老爷都在场,莫不是摆的鸿门宴?撇了眼跪在地当间的女子,原来是夫人身边的一等丫头水湄,十八、九的样子,长得真真跟水做的人儿似的。雾蒙蒙的大眼才对上墨菲便有些慌乱地垂了下去,刀削似的尖下巴被紧抿的唇角带动得微微抖了抖,如小扇一般的睫毛颤了又颤。 墨菲随着梁继给二老行过礼后,便自在地坐了。“这么跪着,不知有多少男人心疼呢,快起来吧。不管怎么说,肚里怀着的总跑不出咱家这几位爷去。” 墨叶听了,直接上前,用力拉起她。 墨菲打量了对面的几位,觉得三爷梁旭眼神有些怪异,可又发现梁老爷的肥脸颤了颤,眼神飘忽了一下,不由在心底哼了一声。 夫人先是剜了那水湄一眼,才转向墨菲,皮笑肉不笑地说:“老二媳妇怎么把别人都带上了?这小蹄子可是说二郎占了她身子,都快二个月的身子了。既然回来了,就快领回去吧,你那院子可是铜墙铁壁,任是我这个做婆婆的都送不进去个人。” 墨菲似笑非笑地应道:“不急,虽说有可能是梁家血脉,但总得分清是哪枝上的不是?”然后看向梁继,“二爷当我面儿说的真真的,这会儿也请二爷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把话说明白了。” 梁继点头,“水湄,听说你哭着喊着怀了二爷的种儿,那你就当着大家的面儿说说吧。二爷我何时何地以何种姿势要的你~,若是说不出来或是说得不对,别怪二爷心狠,直接让人伢子拎你出去。” 水湄一听,小脸唰地就白了,扑通跪倒:“二爷,求求二爷了~”然后就嘤嘤唔唔地哭了起来,根本不答话。 墨菲皱了皱眉,三爷跟公公都眼底含疼了呢,这可真是热闹了。 “你也别只哭,二爷再好说话,也不会白养别人的儿子。不管是谁的,只要你说实话,我必为你作主。你也是家生子,父母兄弟还在庄上,自然晓得厉害。” 三奶奶不乐意了,“二嫂怎么说话呢,敢情人家说是二伯的,你非说是脏水,扯上别人就舒服了?” “三弟媳这么敏感做什么?水湄是母亲房上的人,能经常出入母亲这里,还能有谁?反正我家二爷可是没那方便。没儿子的,可不只是我们二爷一个。”墨菲冷笑一声,盯上梁旭,“三叔说,是不是?” 梁旭却垂着头,没吭声。而梁老爷则狠叨叨地瞪了他一眼,再看向水湄的眼神便有些晦暗不明了。 墨菲心里多少有了数,见夫人又要开口,抢先道:“母亲也是,这么个娇滴滴的大姑娘还养在房上,可不是给爷们留着口呢?别说是男人,就是我看了,也从心里往外的想疼疼呢。既然二爷说不是,明儿就打发人伢子来领人,谁让那占了便宜的不敢认呢。” 墨菲起身,“没别的事儿,我们就回了。这点子芝麻小事,母亲也查不明白,可见这家败得也有情可原了。” 梁继见她起来,连忙也站起来:“父亲,母亲,反正那种儿不是儿子的,娘子就打发卖了就卖了吧,现在她当家。”说完还冲墨菲讨好地笑笑,“娘子累了吧,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不要放在心上,小心气坏了身子……” 水湄在墨菲经过自己时,一把搂住她的腿,颤声道:“求二奶奶给奴婢留条活路~” 墨菲站住脚,“松开,自己往死路上走,怪得了别人?只要你说那孩子的父亲是谁,我就按姨娘的待遇给你个身份。家规上也定着,生养梁家血脉的,都可以抬为姨娘,这一条对谁都有效。” “不是奴婢不说,只是奴婢也不清楚这孩子是谁的~”水湄虽是丫环,却是将府里的各人都看得通透,知道如今能保下她母子命的只有二奶奶了。之前说是二爷的孩子,也是被逼无奈,二奶奶那时不在府中,也是想等她回来的。 “这话说的,你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爹是谁,怎么就讹上我们二爷了?”墨菲回身,扫眼面色不愈的那对父子。 “二奶奶恕罪,婢子不那么说,早就没了性命。”水湄抬眼,水汪汪地看着墨菲,“婢子也是没办法,身不由已,但真的不知道是谁的。” 墨菲退后二步,“那就没办法了。” 水湄见她真的要走,吓得哭出声来,“二奶奶,婢子真的说不清楚,不是老爷的就是三爷的……呜……”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五章 谁的种2 墨菲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轻笑了几声,“母亲养得如此千娇百媚的人儿,原是给父亲及三叔准备的~” 梁继也吓了一跳,没想到真相是这样的,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直白,跟直接扇大嘴巴没两样~! 张氏怪叫一声,冲了过来:“让你血口喷人,我踢死你个不要脸的,还敢把三爷拽上?不是二爷的吗?你个小烂蹄子,平日里瞧着就一身的骚气……” 墨菲一个四两拨千金把她挡了回去,“三弟媳这是做什么?你这是又想坏了三叔的骨血还是想坏了未见面的小叔?” 张氏本是涨紫的圆脸顿时消下不少颜色,当即双眼乱转,“……你胡说八道什么!”然后回头瞪了梁旭一眼才转向夫人,“母亲,二嫂刚也说了,兴许是小叔呢,不如就提了她做父亲的四姨娘吧。(.)” 按新家规,梁老爷八位姨娘如今只剩了三位。 这张氏也是个狠的,见婆婆不当家了,又是个被淘空了没什么油水可捞的,语气就硬了许多。 夫人听了,脸色一沉,“这等淫妇,谁知道那肚里的究竟是谁的种儿?”老脸一扭,冷森森地盯着身边挂不住脸的那个,“老爷,您说呢?” 梁老爷自觉脸上无光,哼了一声,扫了眼墨菲,“现在是二儿媳当家,自有她来论断。”然后起身,一甩袖子溜了。 墨菲见老的溜了,便只好瞥向小的,竟瞧出梁旭眼底似有几分怜惜不忍却又复杂难懂,便拉了水湄起来。“你这傻丫头,这种事受伤最深的就是女人,怎么能憋着不说呢?弄得这般的被动。”然后转向梁旭,“三叔还愣着干嘛,不管怎么样也是有了,还不看紧着些?” 张氏一听,眼就瞪圆了,“二嫂这话说得好像不对吧?父亲都没说什么,你怎么就知道是我们三爷的?” 墨菲先是看了眼脸色铁青的夫人,才不温不火地说:“这很自然呀,老七今年都快十三了吧?这些年都不见有新小叔出世,自然是三叔的机率大些,毕竟年纪在那儿摆着呢。母亲,您说是吗?” 夫人正憋着股火,一听这话儿,哪肯放过?“正是,水湄就随三郎回去吧,若一举得男,也是大功一件。省得有人干占着窝儿这些年,连个蛋都下不出来~” 张氏气得脸皮直抽,“母亲这话说得不尽然,没准儿还是八弟呢。” 夫人就冷笑,“那就把这重任交给你了,好生服侍着,别委屈了你小叔。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定是你又暗中使了坏,到时可别说让三郎将你休出门去!” 张氏气得浑身直颤,“即是小叔,自然是要母亲好生照顾才对。” 夫人阴冷一笑,“你这做儿媳的,当然要为阿姑分忧不是?也算你孝心一份了。” 张氏只得看向自己的相公,“旭哥哥,这样的烂货,难道你也不嫌弃?” 梁旭只是盯着水湄,不耐烦地说:“不是说了,先生下来再说吗?” 墨菲一拉梁继的袖子,便要往门外走。就是再热闹,这会儿也乏得紧,没心思看了。 水湄却一把抓住墨菲的袖子:“二奶奶……” 墨菲回头,“如今有三爷护着你,你还怕什么?你没听夫人说嘛,她若再敢害你,就会被休出梁府。放心吧,三奶奶一向拎得清什么是做不得的。”然后看向梁旭,“三叔也是一样,别再失了这个儿,好不容易种上的。”无形之中,就把这肚里的孩子栽到他头上了。 梁旭其实也蛮矛盾的。水湄的身子是给了自己的不错,他心知肚明,可没想到父亲还插了一脚,令他实在有些堵心。只是这孩子是自己的可能性确实大些,父亲都那般年纪了……只是心里还是硌得慌。 梁继冷冷地加了句:“三弟,是个男人就得敢作敢当。” 张氏刚才脑子被气得一鼓一鼓的,以至于先前墨菲的话并没听清。可二伯刚刚的话是听清了的,当下脸色一白,要二伯给她说个明白。 墨菲轻蔑地看着她,“有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三弟媳呀,坏事做尽总是要有报应的。” 转身想走又扭回身,“今晚之事,我若发现谁乱嚼舌头,必严惩。眼下梁府动荡不已,大家都在一条船上,船若是沉了,淹得可不光是别人。” 梁继看着墨菲那煞气隐现的小脸,心底说不出的舒坦。 晚上,墨菲撵梁继去榻上睡,被他软磨硬泡地赖上了床。“墨菲,我绝不会做出那等事来的。”他猜出墨菲为啥又冷淡得跟从前一样了。 “说这个干嘛?”墨菲翻身冲向床里,“你若不累就出去,没准儿也能种个花,结个果的。” 梁继却立即来了精神,“我是说真的,你若不同意,我绝不会再招惹别人。” 墨菲翻身坐起,冷眼横着他:“二爷快请,都同意,别拿这话来挤兑我。” 梁继达到目的,连忙陪笑坐起,靠向床头,“娘子,我日后绝不会再招惹别人可好?真的,我可以发誓。” 墨菲抬手扇下那举起的三根手指,“用不着。我也实话说了吧,我真的不在乎。我就是现在离开梁府也饿不死,没准儿活得更滋润呢,这世上又不只你一个男人。” 梁继心火噌地烧起,却讨好地凑过来:“真的生气了?你今日信我,我也承诺,日后必不会再有外心,只一心一意对你,好好把女儿养大,给她找个好婆家,咱们是不是应该再给丫丫添个弟弟……” 墨菲叹口气,“真是跟你说不清了。”说罢,翻身躺下,不再理他。 梁继准备了一大筐感人肺腑的话,就这样憋了回去,胎死腹中。看着墨菲的后脑勺,只得无奈地躺了下来。“好吧好吧,你的心就是再硬再冷,就不信我会捂不热乎。” 就在墨菲敌不住困意,将睡之即,梁继悄悄搂了上来,轻轻地说了句今生今世,我定不负卿。一下子,那困意就消退了。墨菲闭眼细听,梁继的呼吸渐渐转沉,似睡着了。 类似的话,墨菲也听过,只是现在想想,实在有够愚蠢的。男人的誓言若能信,母猪都能上树了。 脑子里绕着乱七八糟的,墨菲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只是她不知道,睡熟后的自己,竟然反搂上梁继的腰……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六章 表真心 第二天,墨菲起来时,梁继竟然已经不在了。她不以为意,做了会儿瑜伽。准备吃早饭时,梁继抱着丫丫走了进来,看那打扮,似乎爷俩一起去晨练了。墨叶抱着丫丫进去洗时冲墨菲使了个眼色,朝梁继那边呶了呶嘴。 墨菲顺势看过去,却不明白她那一眼是什么意思。还是墨枝浅笑着说二爷先去洗洗吧,热水已经送进去了。还推她往那边走边说我们二奶奶还等着一起用早饭呢。 就这样,墨菲被动地进了净室。梁继第一次觉得被墨菲身边的人接受了,就算墨菲站那儿不动,他也自己兑了温水擦拭起来,脸上还带着笑。 擦完前半身,他拧了湿巾递给墨菲,带些讨好的说:“娘子帮为夫抹下后背可好?” 墨菲正琢磨着墨叶跟墨枝这么帮着梁继的原因,接过湿巾也没多想,抬手擦了几下后才发现竟是人家的前胸,而梁继已经笑眯了眼,忙转过身去。 墨菲只好帮他擦了几把,最终还是问道:“你一大早的跟着去练武了?” “嗯,我也知道这个年纪练什么都晚了,不过是想强身健体罢了。你都什么时候练呢,我想跟你一起。” “我身子还虚,只是每二天会做一次比较温和的运动,改善下身体素质,不像她们。”墨菲想了想,“你若真想学,跟着她们总是不妥,女子与男子是不同的。不如我找个人,你跟着学些外家功夫。” 梁继反手抓住墨菲的手,扭过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墨菲一抬眼,便被那明亮的笑给晃了神,不曾留意到手还被人家攥着。 梁继被她看得心头一热,想起早上醒来时她在怀中安静的睡容,一时情难自抑,“娘子……” “娘~娘~” 突然传来的叫声令紧紧搂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瞬间分离。呃,说是分离不算太恰当,是墨菲猛地推开了梁继。 方才一时的旖旎,差点儿让梁继吻上自己,这点令墨菲心情有些糟糕。在梁继无比幽怨的眼神中,墨菲落荒而逃。 好看的眉头拧着,抬指抚着自己的唇,梁继暗自恼恨,明明差一点儿就亲上了……只怕她又会怕跑了吧? 梁继平定好了后,穿戴完毕出来后,见墨菲果然不在屋里了,眼神不由黯了黯。 墨枝悄悄打量了几眼,琢磨了一下,觉得应该帮帮二爷。毕竟二奶奶总归已经嫁了进来,现在的二爷又明显的对二奶奶上了心…… “二爷,二奶奶刚刚也没吃几口,一会儿请您捎去些点心可好?实在是奴婢这会儿忙得脱不开身,斗胆请二爷帮帮忙。” 梁继正烦着呢,听到墨枝这么一说,连忙应好,还特意含笑看了她几眼。菊儿给丫丫擦着小嘴,闻言瞥去一眼,心里犯了寻思。 梁继走后,菊儿转了转眼睛,“姐姐以后是不是要做二奶奶的管事娘子呀?” 墨枝捏了她脸蛋一下,“我才不想嫁给这府里的人。” 菊儿揉着脸蛋想了想,“哦,我知道了,姐姐是不是想嫁给那荀大掌柜的?我看他也不错,长得好,脑子也聪明,若不是他帮着姐姐出点子,姐姐怕还镇不住场子嘞~” 墨枝俏脸一红,戳了她一记,“净说些没影儿的话,快去看看七姐儿缺什么不~” 当看到梁继拎了食盒进来时,墨菲愣了一下,管事们也愣了,正在回话的那个,直接没了动静。这是那个吃粮不管穿的二爷?居然来给二奶奶送吃食,咱这位二奶奶得多彪悍哪~! 有消息灵通的彼此打着眼色……昨晚那场风波闹的?……不是听说没二爷的事嘛……可二奶奶一早的脸色是不咋滴…… 梁继还是头一次受到这种赤果果的万众瞩目,说是一点不在乎,那是扯。“娘子早上没吃多少,这里有新做的点心,一会儿多少再吃几口吧。”也硬着头皮扯出笑意。 墨菲冲小兰使了个眼色,见她接过食盒才说:“二爷既然来了,就坐会儿吧。”其实心里尴尬着呢~ “啊?……哦好啊。”梁继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墨菲见他竟真的坐下了,也不好再撵,眼往下一瞥,“到谁了?继续。” 等墨枝匆匆赶来时,管事们都散了。“二奶奶,舅少爷那边有消息过来,让您有时间过府一趟。” 墨菲纳闷,昨儿才去过的?正欲点头,梁继却抢先说:“我陪娘子一道回去。” 墨菲看向他,见没什么不悦的,只好点头,“你这会儿没事吗?” 梁继摇头。 原来是那几个小乞儿真的寻来了,小跳蚤似乎脸更黑了,也更瘦了些。还是七个,已洗过澡干净了许多,只是衣服都不大合身,只有小跳蚤整齐利落些,瞧着似乎是墨容小时穿旧的细棉,与别人的粗布衣服不同。 “你倒也有些本事,连这么小的都带来了。”墨菲问他,“你本姓石,是石头的石吗?” “回二奶奶话,是时候的时,名字忘了,只记得这个姓,老家是关中那边的。”小跳蚤收拾利落后,居然也是眉清目秀的,只是一看脸色便知是饿得狠的。 “嬷嬷,先留下他们吧。这个小跳蚤倒是机灵,若是行,跟在容弟身边做个书僮,就叫时墨吧。” 林嬷嬷点点头,目光有些严厉,“做少爷的书僮,一是要机灵,二也不能给少爷惹祸,你可知道?” 小跳蚤连忙点头,“嬷嬷放心,小的省得。” 把孩子们打发下去,墨菲又拉着林嬷嬷说了会儿话就往回走了。只是马车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停到了一处院子外。 墨菲撩帘看了看,回头又瞧了瞧梁继,带了些询问。 “这是卖了店铺后,我临时租的院子,朱七跟荀况,目前都暂居在这里。我也有日子没过来了,正好顺路来看一眼。” 墨菲想了想,却没说什么,被墨叶扶着下了车。 梁继才下车,便见墨叶匆匆离去。墨菲只说让她去买些东西,一会儿便回。 不多时,墨叶大包小裹地回来了,除了蔬菜跟肉,还买了不少蜜饯跟水果,给孩子们填嘴儿。梁继看向墨菲的目光柔得似能滴水一样。 谈完正事,吃饱喝足,回去的车上,墨菲微熏,瞥眼身边一直傻笑的男人,“会不会觉得我太强势了?都没与你商量。” 梁继摇了摇头,靠过去,“你说得对,我都听你的。” 墨菲绷直了身子:“不怕别人说你怕媳妇?” “说就说呗,谁在乎那个?”梁继撇了下嘴后,才无比动情地说,“我说过会对你跟丫丫好的。” 墨菲推开他凑过来的脸,“好好说话。” 梁继拧了下眉头,又展开,“好,不逼你。” 马车突然停下,外面传来吵嚷声。不等墨菲问,墨叶就撩了帘说:“二爷,二奶奶,好像是王氏,正闹着呢。” ------题外话------ 三千多字修成这些……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七章 王氏撒泼 “老赵,绕去后门。(.)”梁继决定还是先回家再说,不想马车好不容易调了头,就听到一声尖叫。 本在梁府门前围观的人群蜂拥而来将马车截住,几个地痞一样的汉子带头起哄,嚷嚷着出来出来。随后娇滴滴的嗓音响起,“夫君,二爷,你在车上吧?妾实在是冤枉啊~” 梁继有些傻眼地看向墨菲,“娘子救我……” 听到老赵左推右挡地叫着让开,而车子依然纹丝不动,额头的汗就下来了。外面让他出去的呼声是越来越高,似乎连马车都被挤得直晃…… “娘子,我眼下已没了主意……” 看着眼前的男人又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墨菲扑哧一笑,“只要我提出和离,随时都成,我就帮你这回。” 梁继闻言后突然面无表情了,倒令墨菲有些忐忑起来。 “我就是被唾沫星子溺死,也不会答应你的。”说罢,居然松开手,欲起身。 墨菲愣了一下后,连忙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扯了回来,“真生气了?” 梁继垂下眼帘,脸绷得紧紧的。“没,我哪敢生你的气。” 墨菲觉得眼下的梁继比较真实,比装乖卖萌时顺眼多了。抬手拍拍他的肩:“还算是个爷们。”利落地起身撩帘,站到车辕上,目光一扫,没看到墨叶,心说这丫头倒是机灵。 “怎么是你?二爷呢?”王氏梨花带雨的小脸上却是柳眉倒立,目露凶光了。 墨菲没理会她,打量一圈车下的人群,居然有四、五十之多,里面有十多位妇人。[.超多好看小说]王氏身后站着个青衣壮汉,微敞的衣襟露出些许的胸毛,发髻上簮着一朵山茶花,正盯着自己打量着。人群中还有几个汉子,一脸的不怀好意,流里流气。 “赵叔,你让人取上我的名帖,去京兆府请差官过来一趟,就说有人聚众闹事。”墨菲淡然地说道,并看向王氏身后的汉子,“既然闹,索性闹得再大些。” 那汉子将眼一眯,脸上阴晴不定了。原本还在人群中嚷嚷的那几个,也没了动静,一时间鸦雀无声。 王氏下意识地回头看了那汉子一眼,见他没什么表情,索性指着墨菲叫道:“大家快来看哪,这就是那悍妇,嫉妒我得夫君宠爱,便唆使他将我等休出家门,又暗中使坏,给我下了绝子汤,实在恶毒阴险。该被休的人是她,她才犯了七出……” 墨菲弹了弹袖口,“莫非二爷休了我,扶你为正,我就不是悍妇了?你倒宁可让二爷背负上宠妾灭妻的名声。” 这话一出口,人群中的妇人看向王氏的目光有些不善。 “做人要厚道,做妾也要有做妾的自觉。你若贤良,岂会如泼妇一般,当街叫骂?若觉不公亦可去告官,用不着如此纠缠。休你出门,我不但送了你一百两银子的遣散费,连你用惯的丫环也一并带走了,又未四处宣扬你妇德不够,怕坏了你的名声,不好再嫁,这些你怎么一句不提?” 墨菲一直都是淡淡的,可那无形中的气势却令众人不敢轻意出声打断。(.无弹窗广告) “你那丫环呢,不妨叫出来,也好当着大家的面儿,听听我这大妇是如何欺压于你的。” 王氏有些慌乱地转着眼,半夏早就被她卖到外地去了,就是因为她知道得太多…… 墨菲居高临下看着她,“现在都知道你不能生养了,谁还会娶你?至于给你下药的那人,突然人间蒸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畏罪潜逃。我也正在找她,清算她害我痛失腹中孩儿的旧帐。我倒是不介意帮你一起讨回来。” 王氏倒吸口气,“难道是苗玉华那贱妇干的好事?” “你即知道还敢来构陷于我?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了。王氏,你当街污陷于我,毁我名声,可是不能善了了,否则我这黑锅岂不是要背一辈子?” 墨菲向四周拱拱手,“各位街坊,想必这妇人之前所言,你们都听得真真切切,可有肯如实为妾身作证的?有道是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妾身相信朗朗乾坤,总会有那只为公道之人。” 人群中有妇人相互议论,都不免以相貌言行来论断,最终有几个妇人大声说:“夫人别怕,若是上得公堂,小妇人愿与你为证。”有带头的就有跟风的,竟还有妇人指着王氏骂长着狐狸精的脸…… “差爷来了,差爷来了……” 墨菲在车上,扶蓬回望,果然见马三身后跟着一队官差,匆匆而来。 人群中那几个起哄的一见势头不好,便随之散去,只有嚷着做证的几名妇人跟王氏还在。 王氏也不是不想跑,可被那几位大嫂给堵住了。 墨菲盯着那个一直站在王氏身后的汉子,见他果然跑进巷口之前,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墨菲抿唇一笑,冲他竖起了中指,然后往下一按。那汉子虽不懂这手势是何意,但直觉是不好的,当下脸色沉了又沉,最终还是闪进小巷中。 墨叶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二奶奶~” 墨菲点点头,“派人跟上。” “您放心吧,已经派出去了,丢不了的。”墨叶胸有成竹地点着头,“赵叔还没回来呢?我来驾车吧。” “行。”然后看向已经跑到车前的马三,“你帮着录口供吧,这几位大嫂都是大义之人,一定要保证她们的人身安全。” 马三抱拳,“是,二奶奶请放心。” 墨菲点点头,看向那几位妇人,“各位大嫂今日的义举,令墨菲佩服,必有答谢,请恕先行告辞。”那几人连声应着。 墨菲进车厢时,梁继忙起身相扶,“娘子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墨菲顺嘴回了一句才反应过来,扑哧一笑,摇头坐下。 梁继本以为她会冷着脸冲自己好一顿报怨,不想却看到她乍现的笑容,还蛮俏皮可爱的,顿时那阴霾的心情如拨云见日。当下随她坐了,讨好地为她揉捏着肩头:“为人民服务,这是什么意思呀?” 墨菲又笑了几声才一敛神情,“你甭管,听不懂是你智商太低。” 梁继见她不是真翻脸,“好好,”然后小意地看了看她,“还以为你会臭骂我一顿呢~” 墨菲才打了场胜仗,心情正爽,冲他飞去一眼,“虽然是你惹的烂桃花,不过你也破了人家的身子,白睡了那么久,被骂也是应该的。” “是是,我罪大恶极。”梁继双眼放亮地看着墨菲,“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倒打一耙……” “什么话?”墨菲抬手就敲,敲完才愣了一下,见梁继只是揉着额头笑,才掩饰地哼了一声,“我那是义正言辞,你现在才是倒打一耙呢,以后别想我再帮你。” “我错了,我错了~”梁继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把墨菲哄得脸色好转。 才进了墨琼院,就见墨枝迎出来,用手一指,“那边找呢,让赶紧过去。” 墨菲看了眼脸色顿时变臭的梁继,“行了,这脸子给别人看去,别在我的地盘上随地大小便。” “呃?”梁继有心追问,但见墨菲已经直接转身向主院走去,只好紧跟上。 进厅便看到一大家子人都看好戏地盯着自己,墨菲心里暗哼一声。见过礼后,墨菲就低眉顺眼地坐下,研究着袖口上的绣花图案。 夫人与老爷对视一眼,有些幸灾乐祸地开了口。“听说大门外的事了,真是岂有此理。” “回母亲的话,此事已经交由官府了。”梁继欠了欠身子,“不必过于忧虑,清者自清。” 夫人眉头一拧,“怎么能经官呢?” 梁继恭敬地答道,“不如此,如何能清涮我娘子的名声?” “胡闹!”梁老爷一拍桌子,“私下里解决就好,怎么能闹到衙门去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八章 收拾二奶们 墨菲眼皮都没撩,人家训斥自己的儿子,干她何事。梁继侧眼瞄了瞄墨菲,心里苦笑,若不为她撑起腰来,怕是她日后更要瞧不上了自己。 想到此,他挺了挺胸,“当时的情景,这样做是最好的办法了。” 夫人接过话头,“怎么听说都是二儿媳出面解决的?二郎啊,夫妻和睦是好事,可也不能什么事都护着。” 墨菲见直指自己,只好无辜地抬起眼来。 梁继心下一紧,连忙说:“母亲,这事是儿子的主意,才让娘子出面的。” 夫人眼梢一吊,“二郎~!” 墨菲施然起身,微微福了一下,“母亲还不知道是您娘家侄女苗氏给她下的绝子汤吧?我若不道出实情,咱们梁家的名声可就真的被个休出门的贱妾给毁了。” “望母亲有个准备,媳妇正打算递状子,状告苗氏玉华谋害嫡孙,至于其他涉及之人,暂且先记着。还请母亲不要包庇袒护,毕竟被害的,可是梁府的嫡长孙。” 夫人当即哑然,扭头看向梁老爷。 梁老爷脸沉似水,梁家的确是还没有嫡孙,庶孙虽有几个,但毕竟是庶出。 墨菲又说:“媳妇痛定思痛,觉得整顿家风是刻不容缓的重中之重。”然后回过头,看了眼妯娌们,“嫂子与弟媳们,也都想妾室们安分守己吧?” 几人对视后,纷纷点头。 墨菲看向夫人,“母亲赞同吗?” 夫人怕她再提侄女的事儿,自然不会反对,还欣慰地说:“还是你想得周密。(.)” 墨菲于是回头,“来呀,去把各房的姨娘姨奶奶通房们都请了来。” 不多时,各房的老妾少妾都到齐了,就连水湄,也被丫环搀扶了进来。 “水姑娘有孕,给搬个座位吧。”墨菲看了看那几位露出鄙夷的姨娘。 “方才府外的闹剧,想必大家也都听说了。鉴于此事,我修定了几条妾室守则,希望你们日后能谨言慎行,莫要走了王氏的老路。” 大家一听,都看向王姨娘,面露不善。只有王姨娘,心底暗火噌噌烧得正旺。 当听完墨枝宣读了妾室守则后,大家瞧向王姨娘的目光都绿了。一向侍宠的王姨娘也不敌众怒,幽幽地盯上了梁老爷,眼底满是委曲。 墨菲见她还不老实,直接点上梁老爷的名儿,“父亲,您看还有哪里需要补充的吗?” 梁老爷心里暗骂墨菲的不厚道,但当着正妻及儿媳们的面儿也只能点头,“已经很好了,只是……” “多谢父亲,”墨菲直接拦截住他的话,转向夫人,“母亲看,可还有哪儿不妥?” 早被王姨娘那勾魂眼给撩得妒火正红火的她,咬着后槽牙回道:“甚好。不过那休出门的贱人出自王姨娘的娘家,我不信王姨娘会一点不知情,这事你可不能含混过去。唉,还不知明日老爷要如何出门见各位同僚呢?” 墨菲暗笑,面色上却是很为难,“这个……王姨娘总归生下了七叔,就这样休回家去不太好吧?不如罚半年的月钱吧。唉,也不知道这事会不会影响父亲及三叔的仕途……” 原本王姨娘还用丝帕抹着眼角,梁老爷也是满脸疼惜的样子,当墨菲说完最后一句时,王姨娘身子一软就堆了下去,而梁老爷已经面色转青,再寻不见半分怜惜了。 “你这恶妇竟敢欺负我娘!我打死你……”突然从里间跳出个小胖墩,冲着墨菲冲了过来。 墨菲装作害怕地往旁边一闪,“哎呀……”将正面露给旁边坐着的张氏,心说早就看到帘子下面露出的鞋子了,才跳出来呀? 梁继也被吓了一跳却反应迅速地冲上去,将本欲勾脚的墨菲揽在怀中,退开几步。 “小七你想干什么?”梁继大喝一声的同时,就见张氏惊叫一声,居然抬起小脚乱踹了几下,还用手掩住了脸…… “哎哟~”梁超捂着小腹栽到地上,“疼死我了……” 王姨娘听到儿子的叫声后才爬起冲了上来:“超儿,你怎么了?” 墨菲被梁继紧紧搂着,只得偷瞄张氏,果然见她眼底流露出一抹得意,然后连声叫着吓死我了云云,还用手拍着胸口,脸色憋得涨红。 那绝对是憋笑憋的,不是被吓的,墨菲万分肯定。 这梁小七也算是超人了,不只在外面混,在家里也一样的不安生,处处跟嫡兄看齐。所以除了他自己的亲娘跟梁老爷,没人得意他,人缘臭得很。 如此突发的变故让一贯沉稳的梁老爷也着了慌,自座位上奔到一向娇惯的小儿子身边:“超儿,超儿……” 夫人冷眼旁观,哼了一声,“没规没矩的东西,贱种就是贱种……” “够了~!”梁老爷抬头瞪了她一眼。 王姨娘哭得摇摇欲坠,“老爷这可如何是好……”被梁老爷心疼地搂了过去。 墨菲才欲推梁继,梁继就松开了胳臂,并低声在她耳边说:“娘子不可再莽撞了。” 墨菲一愣,抬眼看到他眼底的笑意,明白过来,他竟是看出自己的本意,才特意拦下了自己。当即小翻他一眼,退后一步。 等大夫来确了诊提着药箱走了后,梁老爷才彻底拉长了脸走出来,而王姨娘则在后面呼天抢地了起来。 墨菲听着王姨娘那发自肺腑的嚎啕,将大厅上的人都溜了一遍,居然除了梁老爷之外,竟没一个动容的。别说夫人嘴边的得意了,就连梁老爷那沦为通房的几位,也一脸的解气。张氏不停地拍着胸脯叫着心肝还被吓得直颤,梁老爷怒瞪她一眼,也不好深说什么。 墨菲没想到张氏居然这么狠,若是自己,顶多是将小七拌倒,压上张氏,绝不会下此狠……脚,断了他的命根子。 忙了一天,又没睡上午觉,墨菲见没什么事了,就拉着梁继回了墨琼院。 梁继还是洗了澡过来,看出墨菲不高兴,以为是因为家里的事,就温柔地安慰了几句。等坐上床边时,却被墨菲一脚踹了下去,不由火大,这怎么还是说踹就踹的脾气呢?只是他这人,越是生气,越是面上看不出来,揉着大腿低声道:“我都说了以后不会再纳妾,你怎么还生气?” 墨菲冷眼横他,“睡你的软榻去。” 慢慢挪回床边,见墨菲没有再动脚的意思,他才壮着胆子去摸她的脚,“我看看,踢红了没?” 脚心一痒,墨菲忍不住哧笑了一声,又赶紧绷住,将脚收了回去。“德行~!” 梁继那心头火瞬间熄灭,早上那心动的感觉又找了上来,目光越发的柔和。伸手拉住墨菲的手,“娘子既然不开心,不如我们搬出去过吧。” 这可不是他第一次说过这话了,墨菲认真地看着他,忽略了手指被他又捏又揉的,“你来真的?你可是家里的嫡长子,他们能同意吗?” 梁继哼了一声,带出几分真性情:“怕是都乐不得让我快滚蛋呢~” 墨菲瞧破他伪装的不在意,心中一动,将他拉了过来,“没事儿,有我呢~” 梁继只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虽然这样有些怂,但……这还是媳妇第一次心疼自己呢。心里又酸又甜之时,回想起借宿在一户农家,那汉子口口声声叫媳妇时流露出的亲昵。 “媳妇~”他埋在墨菲的胸前,闷声叫了一句。嗅着那若有若无的清冽,向上一拱,在那玉颈上轻啜了一口,“媳妇,你真好~”墨菲的脑子嗡地一声,死机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九章 吃肉 “你,你起来先~”墨菲推着已经啃上自己耳垂的梁继。[.超多好看小说] “媳妇媳妇~”梁继揽着软成一团的墨菲。活了二十七年,终于知道何为干柴烈火了,因为现在就只差个火星他就可以燎原了。 夜凉如水,墨菲却觉得自己正被个火球包裹着。她不是没经历过男女之事的,可这具身子却是个不争气的,一点就着,一亲就软,即便刚刚情动不已,这会儿的脑子也清醒过来了。只是脑子清醒了,手脚却软得跟面条儿似的,用不上半分力气。 “你松开……我不是她……”情急之下,墨菲觉得应该说清楚……虽然这身子原本也是人家娘子的,但……可但是,现在版权归自己了不是? 梁继急切地堵上她的唇,一手按在她的后脑上,四下追捕着那逃窜的灵舌。终于勾住那微凉的舌尖,不客气地吮了起来…… 直到墨菲因那尚且微涩之地刺痛得哼出声后,梁继才松开她的唇,强忍着欲奔放的冲动,喃喃地说:“墨菲,我喜欢的就是现在的你……” 烛光下的墨菲,绯红的脸颊顿时转白,眼神也一下子清冽了,盯盯地看着喷火一样的梁继,“你知道?” 那处被箍得紧紧的,令梁继很是辛苦,可那绷紧的身子令他明白,这话若说不清楚,从此便别想再近她的身了。 梁继抚上她的脸,“就算之前的我,忽略了……你,可你的变化可是彻头彻尾的。[.超多好看小说]越是相处,就越觉得现在的你才是我一直想要的那个。” 墨菲想说什么,梁继连忙又啄了她一口,“媳妇,你不是真想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吧?”他咬牙动了一下,又低头往她的玉颈凑去,“反正我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 他真的知道?放软的身子被他继续点着火,不须多会儿便又软成一团,自然地舒展开来,又裹上这个长得比自己貌美得多的男人…… 墨菲只觉得自己化为一叶扁舟,……前世今生,从未有过的感受,墨菲不知道自己也有化成水的一刻。毫无顾忌地发出连自己听了都觉得脸红心跳的声音,一切跟着感觉走,随心而欲…… 梁继在关键时刻,咬着牙抽离,闷哼着死死地压住她,随后觉出怀中的身子又僵紧了,赶紧边顺着气边说:“你现在还没养好,不能受孕的。” 墨菲动了动,梁继连忙翻身下去,寻了帕子帮她清理,连换了二个,才算把两人都收拾利落了。 墨菲拽过被子缩了进去,梁继连忙也跟了进去,把躲闪的她圈在怀中:“媳妇要卸磨杀驴吗?” 被子里很凉,墨菲吸了口气,下意识地缩进那暖怀中,被梁继得意地搂紧。 抚着玉腰,梁继又有些情动,也不管唇边是哪里,又啄又咬的。墨菲不依,挣扎着翻身压上他:“老实些,不然让你睡软榻去~!” “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想跟现在的你过完这辈子。” 墨菲有些游离不定地看着他。 梁继抬头啄了她一下,“我连自己的私房钱,最好的兄弟都交给你了,你还怀疑我?” 墨菲想翻下去,未果,那双胳膊竟也用力得很。 “对了,你说买个织坊,可是有什么主意不成?” 不得不转移话题,梁继的大手,轻轻地揉捏着,虽然他更想再来一回。 “嗯。”墨菲窝在他的颈间,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有些喜欢这亲密无间的感觉。 被那大手撩得又热了起来,墨菲不由担心起来,希望他不要再来一次。只是好像有些晚了,那惹事的根基似乎恢复得太快。 梁继将她往上提了提,以便更好地进行些儿童不易的举动。 墨菲轻哼了一声,觉得心都酥了,却不甘心,挣扎了起来。梁继搂紧她,往上坐了坐,斜靠上床头,按住她的后腰不许她起身离开,“媳妇……就好了~”他就堵上那小嘴,双手也忙乎上了……“媳妇……就再一次……” 墨菲最终是直接累睡过去的,根本不知道梁继冻出一身的鸡皮疙瘩,为自己兑了温水擦拭干净。 第二天上午,处理完家事,墨菲想起梁继说要出府单过的事,觉得不如换个法子,让小兰去把三个庶妯娌都找了来。 三人来了后很是和睦的与墨菲聊起了家常,最后还是墨菲直截了当地提出,希望她们能替自己分担一些家事,让那三位都有些吃惊。 还是长房的方氏有些主见,“二奶奶的好意,咱们自是愿意的,只怕旁人知道了……会闹腾。” 墨菲微微一笑,“三弟媳是官太太,哪会看得上这几个小钱?大伯还好些,在外院帮着做事,四叔五叔,想必都是姨娘暗中帮衬着吧?反正我也想提几个大管事的,肥水还不流外人田,你们是最合适的。大嫂娘家也是开绣坊的,我想把针线房的事交给你,现在虽然接些活计,但日后肯会越来越忙的,我确实照管不过来。” 然后看着四房的连氏,“四弟媳出自书香门第,眼看着孩子们都大了,不如咱们自家开个私塾,不分男女都去学,连带着跟前的小丫头小厮们也提高些素质。为了孩子们,四弟媳可不许推脱,要全力以赴才行。” 连氏一向少言少语,听了墨菲的话,倒是真心地说,“二嫂放心,我一定努力做好。” “嗯,至于先生嘛,你若有合适的人选,也不妨介绍过来。咱家的几位姐儿,日后都要做主母的,不能让夫家小瞧了去。” 方氏听出墨菲有心管孩子们的婚事,哪会不应?两个女儿的婚事,这可是日日缠在她心头的事,而墨菲让自己帮着管针线房,无形中就提升了自已的身份,就算大爷再宠妾室又如何?于是也帮着出主意,说要找个针线好的师傅。 五房的吕氏一见二个庶嫂都有事可做,也有些心急了。 “二嫂,那我呢,我能做些什么?”她有些按捺不住地问道。 “五弟媳帮着管理府里的副业吧。”墨菲看着珠圆玉润的她,“眼下冬小麦就要种下了,这麦种的事就交给你了。但凡家里能种的空地都种上。对了,我那边如今空了个园子,都交给你安排,也让五叔帮着你些。农庄上的事,我也打算让他学着去管。” 吕氏想起自家相公还五谷不分呢,红脸低下头,“我听二嫂的。” “还有年底也快了,你们都帮着我把这个年应付过去,我会包个大红包给你们的,不让你们白忙活。打明儿起,你们也到这儿,先跟管事们熟悉一下。” 三人听了都愣住了。这是真打算放权? “都傻了?”墨菲笑呵呵地捧起茶杯啜了一口,“都回去跟各自爷们交待一声,我就不留你们午饭了。” 三人欢天喜地地走了后,墨枝却有些不明白,“二奶奶,真的要将权力分出去吗?” “这些琐事都把我栓住了,你明白吗?付点银子少操些心罢了。”墨菲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小腰,“墨叶回来了,说我有事找她。” ------题外话------ 呼,难写呀,也不知道能被潜规不…… 真的很难,改两回了…… 第三回…… 第四回……再不写这个了,禁忌太多,亲大们,自己发挥去吧,反正是凑作堆儿了……第六回……疯了个去的…… 第七十章 踢出京城 来到一品居,推门便见赵顼已经是在了。(.好看的小说) “你来得倒是早。”我走进去,万有冲我温暖地笑笑,我冲他使了个眼色,他便走了出去。墨叶那儿有给他准备好的东西,正好捎回去。 “你难得找我一回嘛,快坐,想吃什么?”赵顼很有些兴奋,“要说姐姐你就是狠心,这么久了,才主动找我一回。” 墨菲听了这话觉得很无语,干嘛说得这么暧昧呢? 不客气地抬头便敲:“没事儿找你干嘛?你可是日理万机的。” 不想赵顼竟突然直了眼,盯着她玉颈下的三角地带,一把扯开墨菲的衣襟,眼瞪得溜圆:“这是他……的?” 墨菲脸上一热,反手将他拨开,回身把衣襟整理了一下,“你……不许动手动脚的!” 赵顼眼前还晃动着那点点梅花,原本淡下的心思又突然浓烈了起来。一把自后面搂上墨菲的小腰,下巴垫到她的肩头上:“姐姐你偏心,明明看不上他的,为什么又……” 墨菲真拿这个无状的皇帝没辙,抬手拍他额头一下,“松开,让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赵顼嗅着不同于后宫那些妃嫔身上浓香的清冽,有些不舍地啄了一下那雪白的后颈,“谁敢进来?朕砍了他。” 好闻的龙涎香蹿入墨菲的鼻间,让她打了个喷嚏,用了身法,自赵顼怀中脱离开来,正色道:“你再这样,我以后再不见你。” 赵顼见她神色间果然带了恼意,连忙收回双臂,“好好,你别生气嘛,谁让那家伙……”见墨菲瞪他,连忙陪笑,“是是,姐姐快坐,快坐,找我何事呀?” 墨菲把打算说了,然后看着赵顼,“仲针,把他们调得远远的,最好不回来。我实在对他们无好感。” 赵顼想了一下,“这是小事一桩。不过,姐姐怎么谢我呢?” “别笑得那么龌龊,丢了官家的脸面,百官的表率。”墨菲白他一眼,从怀中抽出一叠纸,递过去:“我前些日子出了一趟京,发现了些问题,回来就写了这个,希望有用。” 赵顼见墨菲很正色,连忙接到那纸,“这是……水渠?” 墨菲点点头,看来他这个皇帝做得还真是挺用心的,连这个都能看得出来,倒也不是空喊的人。 “还有水库,拦河坝,后面还有梯田,都标了注。哦,那张是水车,是用大型的风车带动的,要建在长年风大的地方,……应该鼓励各地开荒田,只不过不能伐木造田,还要多种树。” 赵顼看得双眼放光,“姐姐,你如何就想到了这些?真是太好了。” 墨菲叹口气,“还不是被逼的?你也知道我那婆家,我连府里都要种小麦了,能不挖空心思想这些吗?不过,你回去可别直接拿出来,让人誊写一份再跟王大人研究,有不合理的地方,及时修改,别照本搬,我是瞎琢磨的,并无太多的实践经验。” “知道了知道了,姐姐放心。”赵顼一个高地跳起来,匆匆搂了墨菲一下,并趁机香了她一下,“我这就回去了。” 墨菲没想到一个古代皇帝还能这么的……奔放,边抹脸边说:“真是的,下回再这样,我定不会饶了你。还有,我过些日子要开个酒楼。” “行行,都是小事,直接找万总管就行了。”赵顼嘿嘿地笑着,揣了东西就走,连饭都顾不得吃了。 墨叶随即走了进来,“他疯了吧?”一见墨菲微敞的衣襟,就吓了一跳,“奶奶……不是吧?” 墨菲白了她一眼,“乱想什么呢。对了,他应该点了饭菜了,不吃白不吃,你把白帆那哥几个找来,就说我请客。” 墨叶快手快脚地帮墨菲收拾完,就匆匆走了,脸上还挂着一层粉莹莹。 闲坐无事,想起昨夜的欢爱,墨菲抿唇笑了。其实梁继若真能信守一世一双人,倒也不是非和离不可。 等了有半个多时辰,房间门又开了,梁继一脸笑容地走了进来,“娘子,等急了吧?” 墨菲被那笑容晃得心尖微颤,直接垂下眼帘,“你怎么来了?” 梁继一哽,马上委屈就挂满了脸,“娘子这是不愿意看到为夫吗?”边说边坐在墨菲的身边,还特意往她身边靠了靠,抓住她的手就不放了。 墨菲被手心上的酥麻勾得脸像烧了火,半点儿没有对付赵顼时的冷静。“说话就说话,……老实些。” 梁继眉眼含笑地哦了一声,“娘子,为夫饿坏了,一大早到现在,滴米未进呢。” 随着墨叶端着水盆进来后,白帆,荀况,杨大以及朱晖依次而进,而小伙计也带着几个人端着各式菜肴走了进来。 大家边吃边聊,也没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这下墨菲才明白,原来梁继一大早就被杨大找去,相看一家织坊。那家本来就要出兑的,半年前,杨大就找过梁继,只是当时的梁继不想再扩大经营,就拒绝了。 一顿饭吃过,墨菲也很感兴趣,说下趟再去,也要跟着。然后她也发现了,白帆盯着墨叶的眼神,实在是赤果果,而一向粗枝大叶的墨叶,居然一直安静地用饭,几乎连眼都没抬…… 回到家后,主院就派人来请。梁继有些纳闷,看了墨菲一眼。墨菲心里一动,莫不是……这么快就下了调令不成? 等两人赶到时,各房已经到齐了,就他们的院子最偏,过来得最晚。 梁老爷沉着脸,示意夫人开口。 夫人只好叹口气,“把你们找了来,是让你们有个准备,老爷跟三郎都被外放了,月底之前,我们就得离京。家里……有二媳妇在,我倒也不担心你们能饿着了。行了,就这事,都回吧。” 张氏一脸的不乐意,“母亲,二个姐还小,我是不是不用跟去任上?” 夫人心口一堵,才要说随你,墨菲就拦了下来。“三弟媳不去也好,在家里悉心教导二位侄女,三叔在外面也好安生为官,多生几个庶孙,为梁家开枝散叶。” 张氏脸色一沉,墨菲又诚恳地问夫人,“只是有一事,媳妇还请母亲定夺,水湄是跟着三叔上任,还是母亲带在身边呢?” “自然是三郎带走。”夫人奇快地反应过来,一瞥张氏,“反正三郎身边是要有人服侍的,那几个通房都带上。” 张氏一听,连忙说:“三爷惯由我服侍,说不得也只好一同去了。只是二个姐还小,留在家里,我又放心不下~” 墨菲特理解地说:“那是,哪有孩子能离得了娘的,就一并都带上吧。”然后又看向梁老爷,“父亲只管放心去任上,祖母这里,有我们几房孝顺呢。只是七叔还在进学,不知要不要随父亲一道去?” 梁老爷做了几十年的京官了,突然被调走,还是去了偏远地区,虽说从四品的同知,是个实缺,但心里也有些窝火。一听这话,没好气地站起身,“都带走,留他在家,没的你们不好管教,再娇惯了。” “是,父亲说得正是。”墨菲满意地抿了抿唇,见夫人脸色不好,“母亲,儿媳一会儿让人把妾室守则送过来一本,母亲带去任上吧。” “好,你倒是个贴心的。”她随后也起了身,“都散了吧,我们不在家,你们都要好好的,不许跟老二家的拧着,知道了吗?” 方氏此时极为佩服墨菲的先见之明,起身道:“是,夫人,我们会的。” 四房连氏,五房吕氏也连忙起身应是,倒令夫人有点儿堵得慌。因为她从这几个媳妇眼里,看到的都是真心实意,而她本意不是这样的啊…… ------题外话------ 昨天的肉吃得太累了,果然笑笑不是玩暧昧的手儿……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一章 四九年的感觉 梁继本就觉得这事突兀得很,想起墨菲今日曾出过府,还请自家跟兄弟们吃了一顿好的……好吧,就算自己是硬蹭去的,可是为什么呢?眉头一挑,看眼明显心满意足的墨菲,脱了外裳,坐了过去。“这下,你可舒服了。” 墨菲抬手一挑他的下巴,“莫非我累死了才算是贤妻?” 梁继觉得她在调侃自己,又怕这是她的试探,连忙说:“为夫哪里舍得?” 墨菲故意轻呼,“真的?乖乖躺下,任我为所欲为吧~” 梁继乐了,翻身躺下,“娘子,请垂怜。”说罢抬起头来,却狠狠地吻了上去。 墨菲抓个空档,喘息道:“浑身还疼呢,你老实些~” “那怎么不早说?为夫的手法可是专门学过的。”梁继几把将墨菲脱了个精光,双手便在她的背上按了起来。 “哎呀……哈哈……好冷……”墨菲躲着他的双手,蹭着他的身子。这哪是按摩呀,分明就是有机可乘。 梁继被蹭得浑身直冒火,又几把将自己扒光,拽了被子盖住墨菲的玉背…… 好容易喘过口气,墨菲趴在他身上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才知道原来梁继自己吃了避孕的药丸。没想到他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心里很是感动了一把。 第二天一早,与第一次参加早会的三位妯娌介绍些情况。管事们也吃不准这位二奶奶是个什么意思,只得安分地把自己份内之事报得尽量清晰明白。[.超多好看小说] 墨菲便将人打发出去后,这才跟那三位说:“这几日,大家就先这么听着,等他们离开后,再按咱们的计划行事,也少些争端。” 方氏一听便明白了,“二奶奶说的是。” 墨菲看着她,“大嫂以后就叫我的名字吧。”然后又对那二位说:“你们也别客气来客气去的,我既放心把事情交给你们,就没当你们是外人。” 方氏这回是真的放下了心。怪不得昨夜大爷进了她那屋,说了半宿的话,要自己一定好好帮着这位。看样子自己领了针线房的差事,大爷似乎真的很高兴,又提点了不少需要注意的事,恩爱时也尽心尽力…… 墨菲突见方氏不知为何红了脸,还吓了一跳,以为染了风寒发了高烧呢,结果细一看,竟是眉目含情,颈下有痕。再一看,连氏吕氏竟都有些慵懒之意,吕氏的唇还有些微肿…… 墨菲憋不住,笑道:“好了,头一天,大家也别累着,都回去歇着吧。” 三人一听连忙起身,谦让一番走了。 墨菲直接带着墨枝去了主院,虽说是如了意但该做的面上活儿也得做足了些。 “你怎么过来了?”夫人正收拾着细软,那些值钱的都是自己动手。自上次梁二把她的体已都摸走后,她就长了心眼,再不用贴身丫环经手了。 “母亲,这是我自己的私房。都说穷家富路的,……只有两千两,但愿多少能为母亲分些忧就好。” 夫人愣了一下,这可真是没想到的。当时老脸有些讪讪的,“没想到居然是你想着我。”说到这儿,想起那一直偏疼的三房,就觉得心肝都翻了个个儿。 “这也是二爷的意思,昨儿央了我半宿。”墨菲起身,“那母亲就继续收拾吧,眼看着也快下雪了,南边倒是温和些,也不算难挨,媳妇这就回去了。” 等墨菲走了后,梁老爷才自里屋转出来,瞥了一眼桌上,光洁溜溜的,便哼了一声。 夫人没理会,明知他在里面听到了那银票的事。 梁老爷就说:“你这些年还真是白活了,多跟二儿媳学学吧。”心里却琢磨着,莫不是这次外放跟她有关?能是因为王氏闹的那一出吗? 夫人听得心中来气,冷冷地回了一句:“老爷若跟二郎一样休了那些贱妇,妾身也会贤良得很。” 梁老爷听得脸皮一抽,一甩袖子就走了。 补了一觉的墨菲,下午带着墨叶墨枝去了趟库房,选了些绸缎及常用的补药,由墨叶墨枝分别带着小厮丫头们送去主院及三房。 一晃到了月底,要走的也都打点好了,被点名带走的下仆们,脸上也都慽慽然的。 墨菲手执两个红包,当着大家的面递给夫人及张氏。“母亲,这是家中帐面上仅余的一千两,媳妇分成两份。按理,母亲这边人多些,应该多包些的,但三叔毕竟年纪轻,底子薄,媳妇就自作主张一家一半了,还望母亲多多体谅。” 夫人早得了墨菲的那两千,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她脸子看。“你也不容易,我初交给你时,帐面上不过八百,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不在家,老太太跟前,你替我尽尽孝吧。” 梁老爷冷眼看着,不觉有些脸红。不过最后那句倒是让他心情好些,甭管真的假的,她还知道把婆婆放在嘴上。 “是,母亲请放心。不只我,大嫂跟两位弟媳也会一起侍奉老太太的。”墨菲可不愿自己背着,贤慧地把那三位也都捎上了。 李姨娘见夫人上了车,连忙走了过来,冲墨菲一礼,“二奶奶,四爷五爷就劳你多费心看顾着些了。”二个儿媳早把好消息偷偷告诉她了。所以她打定主意,跟去做好内应。 “姨娘请放心,二爷也常跟我提起两位小叔都是至诚至孝的兄弟。”墨菲回了一礼。这是对一位母亲的回礼,与身份无关。 刘姨娘曾是老爷的贴身大丫环,见李姨娘抢了先,倒也不急着上去了,只是冲墨菲含笑点了点头,便随着上了车。反正她要说要做的,已经交待给了儿媳妇,相信这会儿,这位二少奶奶早已经知道了。 王姨娘带着梁超上了一辆车,连看都没看这边。因为上次的那一闹,不止娘家对她不满,老爷也十多天没去她房里了,这可是少有的事,她把这恨,记到墨菲身上了。 墨菲似没看到一样,含笑看着二爷带着大伯,两位小叔骑着马,护送着车队向城门方向走去。只是一支出南城门,一支往北城门。往北的那支,便没有人送了。 几个妯娌一进了大门便眉开眼笑了,相互打趣着往二门那边走去。 等到梁继回来时,墨菲已经睡上午觉了,丝毫没有等他回来一起用午饭的自觉。 梁继独自对付了几口饭,也觉得周身疲惫,就钻进里屋上了床。 看着自发翻进怀中的小妻子,梁继这会儿舒坦了,从心里往外的。原本对父母多少有些愧疚的心,此时换成了娘子做得已经很好了,若换了张氏,肯拿自己的私房钱给婆婆吗?一时间觉得面子里子都光彩照人。 听着梁继绵长的呼吸,墨菲的嘴角翘了翘,总算是兵不血刃地解决掉那两位了,真是有种四九年的感觉呀,咋就那么好呢?空气都清新了许多,连带着看梁继也顺眼了不少。长得还真是挺俊的呀…… “哎呀~,你吓我一跳!”胸前猛地被抓了一把,墨菲吓得叫了出来,对上梁继放绿光的眼……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二章 收青蚨1 几天过渡期后,墨菲真的轻松了很多。她不怕那三个藏了自己的心思,财政大权在自己这儿,需要动钱的时候是要通过自己的。倒是私塾,她费了些心思,不为别的,就是为丫丫跟身边那四个小丫头。其他人,不过是顺便而已。 这一天风和日丽,墨菲带着墨叶,随梁继,杨大去城外那家织坊相看。白帆死皮赖脸地跟上,不过见了墨菲后,不似往日那般的随意,似乎很怕被她看轻了。 墨菲心里琢磨着,看来梁继是把话带到了。反正墨叶墨枝是一定不能给谁做妾去的,而且娶了就不能再纳妾,只这一条就能看出是不是真有心了。只是不知荀况那边会怎样,那小子,看着好像老实,实则是这里心眼儿最多的一个,不知道肯不肯为了墨枝那一朵花而放弃整座花园。 织坊坐落在一处桑园附近。原本是间小作坊,就是那桑园主人自家建的,后人慢慢地扩大,形成了现在的规模。只可惜子嗣凋零,唯一的那位传人已经形容枯槁,眼见是不好了。 他膝下只有一女,名青蚨,是个寡妇,年约二十五六岁,带着个六岁大的儿子桑娃来投奔老父。本来是不愿卖这织坊的,怎奈他那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若是卖得些银钱,就算他双眼一闭,两腿一蹬,给女儿外孙留下些,也算是瞑目了。(.好看的小说) 同情归同情,但同情不能当饭吃,墨菲自认自己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并不想买个空架子回去。 看着那些陈旧的落了一层厚灰的织布机,她频频皱着眉头,令那老者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处,生怕他们转身就走。要知道,张罗了一年有余,来相看的倒是有几波,可不是把钱压得太低,就是另起了歪心,想连他那桑园也想一并霸了去,所以都没有成交。 眼下还添了一桩堵心事,就是女儿青蚨的容貌,竟是被人惦记上了……这让他更急于把织坊脱手,让给女儿在别处买间院落,安顿好。 墨菲一直沉默着,直到走出织坊,看向后面那占了半片山的桑园。 老者狠了狠心,咬了咬牙,“夫人若连同桑园一并买去,老朽也狠下心,只求夫人答应老朽一件事,就是送与您也无妨。” 青蚨在旁边惊呼一声:“爹,那是祖传的家业,不能卖呀~” 老者拍拍女儿的手背,“傻孩子,那些死物只会害了你,哪里保护得了你们母子。爹瞧着这位夫人宅心仁厚,若她能答应,定会护得你的周全,爹就是立马咽了这口气,也能放下心了。” 青蚨慽慽垂下头,哽咽着叫了声爹。 墨菲眉头微拧了一下,她不是不明白老者的意思,只是这位青蚨小寡妇看了梁继一眼后,居然红了脸,改为偷瞄了。虽然人家也不一定真有别的意思,但墨菲心里就是有些不舒坦了。 随意扭过脸,看眼梁继那妖孽一般的长相,这会儿,墨菲怎么看怎么觉得那是张惹祸的脸。 梁继不明白为何娘子看向自己的眼神如此不善,连忙无辜地眨了几下眼,“娘子说了算,为夫没有意见的。” 老者几十年的风雨都过来了,岂会看不明白?方才女儿的失神,他也是瞧在眼里的,当时便觉得有些不妥。果然,虽然这位夫人长相清秀,看似性情冷淡,眼神却是厉得很,岂是能容得下人的? 看看,人家还是当家做主的那个,就算女儿真的有心,只怕别说妾,连个通房也惦记不上。更何况自己的情况,自己了解…… 不过这样厉害的女人,定也能护得住女儿才是。罢了罢了,这张老脸就不要了罢~! 老者想到此,推开女儿搀扶的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墨菲身前,“求夫人救救小女母子二人,老朽愿以桑园相送,并视夫人为主。” 青蚨惊呼一声:“爹,您这是干什么呀?” 墨菲也吓了一跳,连忙侧身,“老丈快快请起,这是何故啊?” 老者一拉女儿的手,“你也给主子跪下。” 青蚨挣扎着不肯,老者抬眼怒瞪,“想想你的儿,爹这般为你,你就不能为他吗?” 最终,青蚨颤抖着双肩,咬破了下唇,脸色青白的跪了下来,“求……主子收留。” 按说,青蚨的长相,还真是不错,虽然生过一子,但身材依旧丰腴,小腰紧致,风韵犹存。一双大眼望而生怜,是个男人看了都会心软吧…… 墨菲扭头看向梁继,“夫君说可收得?” 梁继此时已是心知肚明却只能装傻,“夫人说了算,为夫没有意见。” 墨菲冲白帆使了个眼色,“老丈快请起,地上凉,莫要加重了病情。不是墨菲心狠,只是您如此心急,我只怕为自己埋下祸根。要知这世上的人,可不都是知恩图报的。” 老者一听便明白了,这茬口还是出在女儿身上。“夫人,实不相瞒,前些日子女儿新寡归家,便有那不三不四的汉子盯上了她。老朽已经风烛残年,多活一日,少活一天都是不打紧的,可膝下此女是四十四岁那年,爱妻拼了一死才生下的独苗,岂能不为她谋划一番?” 青蚨闻言,掩面嘤嘤而泣。 “老朽今年七十了,人道七十古来稀,可老朽真的还没活够,非是贪生,实在是放心不下小女与外孙。老朽让小女对天发誓,一心侍主,绝不会生出二心,但凡有违此誓,必天诛地灭~!” “爹~!”青蚨惊呼,抬起鹅蛋圆的脸庞,盈盈热泪在眼圈里转了又转,最终洒下,“爹……女儿答应你~” 墨菲溜了一眼梁继,见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站得跟标杆似的,面无表情,不由好气又好笑,真想踢上一脚。 白帆猴精儿一个,笑嘻嘻地说:“老丈何必如此,令女长得花容月貌,虽说带了个儿子,可嫁进富户做个妾还是能够的,何不……” “不,我家蚨儿绝不为妾!”老者拄着拐杖的手,攥得发了白,“绝不!这是我那老妻临终前最后一句话,千叮咛,万嘱咐,让老朽一定要答应她。说实话,老妻就曾做过妾,被大妇赶出门。机缘巧逢让老朽救下的。蚨儿……也并非老朽的亲生……”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三章 收青蚨2 “爹,您胡说什么呢?”青蚨再次惊呼,小脸唰地变白。[] 老者咳了几声,拍拍女儿的手,“蚨儿,这是真的。虽然爹与你娘做夫妻不长,却是爹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为了怕你受后娘虐待,爹一直未续弦,就是想看顾着你。可惜,爹眼神不济,你那夫君太短命……” “可这回,爹绝不会再看错的,这位夫人定能保得我儿性命无忧,少受些苦穷。蚨儿,人活一世,凡事不可强求,不属于你的,绝对不能起贪心,否则害人害已呀~” 若说先前,墨菲真的没什么感觉,前一世的经历令她看破生死。这一世,她虽对梁继还没到爱到死去活来,却也不想眼皮前弄个添堵的。不过现在倒是真的被老者感动了,她自问,若是丫丫的话,自己是不是也会如老者一样,舍弃一切,只求换来丫丫的平平安安。 “老丈,收她为婢,我是肯定不会同意的,但有另外一种方法,你们商量一下,若不可行,权当我没说过,可好?” 老者的眼神里有了期待,“请夫人直言。” “说实话,这织坊真的值不了几个钱,设备太过陈旧,房屋年久失修,出五十两,我都觉得高。[]还有那桑园,看上去也是许久未曾好好打理了,这些都要额外花钱,您心中也是有数的吧?” 老者缓缓点头,“是,夫人说得都对。” “不过呢,这片桑园也不是一点儿价值都没有的。”墨菲踱了几步,转回身。 “这样吧,青蚨自小生于此,想必养蚕织布都是好手,我与她签份协议,定期十年。以这织坊跟桑园为据,我雇她为管事娘子,专门替我培养新人,我保她十年平安。十年后,织坊与桑园归我,届时,桑娃已长大成人,母子何去何从,可再议。如不愿走,我继续雇她,若走,只要我还活着,定送她一笔不菲的安家费,无论是买屋还是置田,皆够她母子维生,老丈看,这样可好?” 老者颤抖着欲重新跪:“大恩人哪,夫人这是菩萨心肠啊~” 墨菲看了眼白帆,他连忙上前扶住老者,“您眼光是不错,我家夫人那可是将门虎女,二品的护国夫人,您可真是捞到宝了。” 墨菲轻哼一声,白帆一缩脖,闪到梁继身边。 青蚨身子一颤,扑通软倒在地,“多谢夫人活命之恩,青蚨誓死效命,绝无二话。”这一刻,她是真的死了心,看清了自己。 “若谢,就好好孝敬你的父亲吧,我帮你也是有条件的。”墨菲并不动容,“不收你为奴,也是为你儿子着想。日后,你若有可心之人托付终身,我也可以送你一笔嫁妆,十年约期不变。如果没别的意见了,就立了契约,咱们也好名正言顺。” 青蚨起身,“是,夫人。”态度恭敬得很,再没有其它的心思了。 墨菲回头,“杨大,你扶老丈去签约。”又看向白帆,“你快马回京,带些本分的兄弟过来收拾屋子维护桑园。” “是,夫人。”白帆正色地回道,然后牵了马,一溜烟地往回赶了。 桑娃不知打哪儿钻了出来,扑到他娘的身边,“娘,你哭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帮你报仇去~!” 老者看了看青蚨,“蚨儿,现在明白爹的心思了吧?” 青蚨点头,“爹,我懂了。” 桑娃灵活的大眼打量着墨菲,青蚨连忙拍了他一巴掌,“快叫夫人,不许没礼貌,以后咱们谁也不怕了,夫人会保护娘跟桑娃的。” 墨菲不会去计较青蚨多绕上个儿子,对墨叶说:“你带着桑娃去买些酒菜回来,日头也不早了,就在这里用了午饭再回去吧。” 墨叶有些犹豫,“奶奶,我走了,谁来保护你?” “你当我是吃素的?”墨菲一笑,“快去快回,骑马去。” 听着远去的桑娃兴奋的吆喝声,青蚨露出真心的笑容。“夫人,您是去屋里歇会儿,还是……” “我跟二爷就在这里随意看看,你去忙吧。” 青蚨点头,“是,那我先去烧些水,家里还有些自制的茶叶,请您跟二爷尝尝看。” “好,去吧。”墨菲见她可以自在地说出二爷,心里也顺溜多了。 院子里只有两人后,墨菲却不理会他了。 梁继自知,摸了摸鼻梁儿走过来,轻轻自后面搂上她的腰,凑在她耳边问:“刚刚是不是吃醋了?” 墨菲轻笑一声,扭脸瞥他:“没病吧?男人随手一抓一大把,你觉得我有这必要吗?” 一句话,噎的梁继无言可对。 墨菲腰上一紧,知道这句伤到他了,可刚刚自己的心也不好受来着?这样一想,又觉得很公平。 “反正,你长个桃花脸,走到哪儿都开花,风流成性,我又不是不知道。”墨菲叹了口气,“所以说,你若出轨,我觉得很正常,我也自有我的打算,记住了?” 梁继听了这解释,有些傻眼,“你的意思是……真的找别人去吗?” 墨菲回过身,笑了,“你想我会在一棵树吊死吗?” 梁继看着那侧脸,胸中的郁结一个劲儿地翻滚。突然想到,若自己只她一个,她岂不也没有他心了? 想到这儿,梁继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起来,“那我就永远也不给你那个机会,想找别的男人,哼,下辈子吧,……不,下辈子,下下辈子也只让你爱我一个。” 墨菲吊了他一眼,“哼,谁要跟你缘定三生?” 梁继呵上她腰间的痒痒肉,“定不定,定不定?” 墨菲笑软了身子,被他捞住,嘴还硬着:“就不,就不……” 厨房里的青蚨黯然地看着阳光下的他们,咬了咬唇,那样的幸福果然不是属于自己的。长吁口气,暗笑自己早就过了一见钟情的年纪,想透后,转身架火烧水。 梁继正欲吻那不肯服软的樱唇,就听到院外传来咒骂声,似有七、八个汉子往这里而来。 “青老儿,听说你要卖了这里?哪儿借的胆子呀……”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四章 险恶1 “哎哟嗬~”为首的汉子,头上簮着朵月月菊,青衣大敞,露出里面的葛衣,一只眼还是玻璃花,满脸的胡茬儿。“打哪钻出来的小娘子,虽然长得一般,身材倒也妖娆~” 梁继听得心头火起,上前一步,将墨菲挡在身后,“哪里来的夯汉,再若口出秽语,休怪爷不客气了!” “哟嗬~,这小子长得也不错嘛,比楼子里的小倌还要漂亮,哥几个,你们说是不是?” 那后面跟的六个,哄堂大笑。 梁继气得玉面通红,最恨别人说他长得漂亮。自小,这张脸就没少给他惹麻烦。“闭嘴!不想死的就快给爷滚出去!” 墨菲歪着头,看到梁继气得大脖筋都一跳一跳得,眼底都见了红丝,不由心头一暖,抬手抚上他的背,“你若想他死,那就死好了,反正活着也是浪费粮食,何必跟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生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自己,多不值当~” 梁继的怒气奇异地熄了,回头道:“娘子别怕,有为夫呢。” 这时青蚨从厨房里跑了出来,“二狗,你这腌臜货,快些给我滚,别脏了我家的院子~!” 杨大也匆匆跑了出来,挡在梁继的身前:“二爷,我来了。” 墨菲探出头去:“他居然叫二狗?” 青蚨愣了一下,“啊,是呀,怎么了?” 墨菲轻蔑地瞥着二狗,“赶紧改名,用狗做名字,都污辱了狗~” 二狗也算是村里一霸了,多少年没吃过这亏,当下怪叫一声,“小娘子好利的嘴儿,不知道尝起来是不是也那么够味儿~!” 身后那群汉子起着哄,叫着笑着。 梁继一把推开杨大冲了过去。“你个贱种,敢羞辱我家娘子,爷今天非撕了你的嘴~!” 杨大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抬头一见却大惊,连忙随后扑了过去:“二爷,你退后,有我呢~” 房门处传来咳嗽声,一声紧着一声的,青蚨顾不上这头,赶紧跑了过去,“爹,爹,您怎么样了?” 墨菲摇头看着梁继待街头无赖般的乱打乱踢,抽出帕子,还是一撕二半,将双手缠好,在梁继跟杨大被打回来之即,一个飞踢,直接干倒一个,随后展开拳脚,如一夫挡头似的…… 杨大目瞪口呆地看着神武无比的二奶奶,嘴角的疼都顾不上了。 梁继想起上次河边的那一幕,热血冲上头顶。四下一扫,将靠墙根的草叉端了起来,大叫一声冲了过去:“娘子,我来了~!” 杨大见了也回过神,寻了根扁担,又冲了上去…… 青蚨扶着老者,看着院里的混战,傻了眼,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最终盯住了墨菲,心头暗想,若是自己也能有那样的好身手,怎会让偌大年纪的爹放心不下? 虽是一群乌合之众,但胜在人数上且梁继跟杨大不时的添乱。一个没留神,背上就挨了一下,踉跄了几步,才欲回身扫腿,就听梁继哇哇叫着:“娘子我错了,打错了,打错了,你没事儿吧~” 墨菲回身苦笑:“夫君快歇会儿吧~” 梁继突然惊吼:“娘子快闪开……”然后举着草叉就冲了过来。 墨菲心头一动,直接一个旱地拨葱,连了个空翻,翻了出去,就听一声惨叫,伴着梁继的大喝:“去死~!” 墨菲一惊,一口气泄掉差点儿摔在地上。紧倒了几步,站稳定睛一看,偷袭自己的正是二狗,如今背上露出两个雪亮的尖头,身子正不由自主地抖着。 墨菲想都没想,直接一个飞腿,就听咔嚓一声,二狗的头,以异于常态的角度耷拉下来了,他手中的匕首也应声而落。 “杀人了,杀人了~”地上的那几个,手脚并用地往外爬,边爬边叫着,声音惨烈。 墨菲几个箭步抢上前,立于门口,如煞神一样,左右开弓,横踢旁踹,将那六个都挡了回去。 马蹄声儿响得欢,墨菲知道必是自家人回来了,闪进院内,让出门口。爬起刚冲到门口的那两个被直接撞飞了回来,惨叫声伴着落地声响起。墨叶一个翻身跃下马,“我回来了~” 墨菲冷冷地说了句:“留口气儿做证。”然后来到梁继跟前,轻轻掰开他紧握着草叉的手,放柔了声音,“夫君松开吧,好了,没事了~” 梁继不是第一次杀人,上一次就亲手结果了苗玉华的二哥。只是这回心跳得厉害,越回想越后怕,墨菲差点儿就被那货给捅了,而自己这回可是眼睁睁地看着的。至于面前僵立着靠草叉支撑着的已经绝了气的这个,倒真是没怎么在意。 墨菲以为他初次杀人,轻轻搂上他的腰,“他是我杀的,跟你没关系~” 梁继收回惊魂不定的目光转到墨菲的脸上,“娘子,他该死!你没事就好。” “我好着呢,真的~”墨菲这一刻蛮感动的,原来,还有人会在乎自己,会心疼自己…… “娘子~”梁继紧紧地搂住她,目光却越过她,冷冷地瞥着那已经轰然倒地的尸身,“他胆敢害你,我就敢杀!” 墨菲感受到了他身子的轻颤,抬眼看到他脸上溅的血滴,把缠在手上的帕子解开抬手去抹,“别让那脏血污了你。” “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梁继突然狠狠地吻上墨菲,不顾院里的人与……尸体。 青蚨倒吸口气,傻眼地瞪着那对光天化日之下就不管不顾的夫妻…… 老者叹口气,“傻蚨儿,这回可彻底懂了?那样的人物,咱们也只能瞻仰着,祈望着他们的庇护,这样就好,那才是你的福分。” 青蚨轻轻点点头,“谢谢爹,这福分也是爹留给蚨儿的。” 这一刻,青蚨暗下决心,一定不能让夫人对自己起了厌心。 老者松了口气,知道她这是真的放下了。“蚨儿,快去把里正找来,这可是人命官司。” “嗯,爹,我这就去,您也进屋歇着吧。”青蚨说完,快步往院外走去。彼时,墨叶还不解恨,时不时地踢上一脚,那六个被打得跪在地上的,不时发出一声痛呼。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五章 险恶2 当梁继回过神时,院里已经多了好些人,只是安静得很。[.超多好看小说] 一向自诩脸皮比城墙厚的他也不禁红了脸,墨菲却迅速地恢复了淡然。“谁是里正?” 一个中年男子,身穿棉布长袍,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张正,是这里的里正。” 墨菲点点头,“这人,你可认识?” 张正看了眼死相惨烈的二狗,“认识的,此人是村中有名的无赖汉,二狗。”说罢,心中暗想,这位娘子倒是重口味,这样血腥的场面也能面不改色地吻到这时,绝非普通人。 “人是我杀的。他先是羞辱我在前,又执凶器欲杀我在后,那边的青氏父女可为证。这几个无赖汉是随他来的,也可取证。” 杨大将扁担丢在地上,拖着发软的双腿走了过来。“我们夫人是……” 墨菲抬手,“不必说,让里正按正常程序走即可,咱们也算是为村里除了一害。” 杨大躬身,“是,夫人。” 桑娃突然说:“张伯伯,这个二狗前几天还想欺负我娘来着,还说我娘若不答应他,他就摔死我呢,是大坏人。” 墨叶这才注意到,桑娃还骑在马背上,连忙抱他下来,“对,是坏人,这下你娘终于可以不用害怕了。” 梁继突然说:“这人是我杀的,与我家娘子无关。” 张正一愣,看向墨菲,“这位夫人……” 墨菲转头看着梁继,“不用替我顶,这样的恶人,遇到我,只能说是他的报应到了。你能奋不顾身地相护于我,这就已经够了。” “不,不够,我……”梁继是想到人命官司势必要过堂,搞不好就算是正当防卫也会有所处罚。这种事怎好让娘子一个女人家去?再者说,那一叉相信已经足以要了那厮的狗命,娘子那一脚不过是让他早咽了一口气罢了……娘子这是在维护自己。他一个爷们,怎么能缩在后面? 墨菲抬手掩上他的唇,“我说够就够了,惩奸除恶的事,我来做就好,没必要让你的双手也染上脏血。”然后她看向张正,“仵作也能证明,二狗的致命伤是头上那一脚。” “咳咳,这位夫人,二狗的为人,我们村里的人都晓得的,你放心,我会如实上报的。不过,在下已经让人去县衙报案了,只怕夫人还得走一趟才行。”张正咳了一声,“只是还有一事。这二狗死了虽大快人心,却丢下了一个瞎眼的老娘。” “他娘为人如何?”墨菲看向他。 “他娘倒是个苦命的人,为了他,哭瞎了眼也劝不回正道来。”张正又叹了口气。 院里站着的其他人也纷纷说着二狗他娘的好话。 墨菲想了想,“这也好办,诸位当中,谁愿意奉养老人家,我愿每月出二两纹银与之。只不过,若是让我知道虐待老人,克扣老人的衣食,我也绝不会客气,二狗的下场,你们也都看到了。” 这时,一个中年婆子颤微微地举了手,“俺,俺中不?二狗家就与俺家隔道墙。俺回去就把墙扒个门,每天送饭,服侍她洗漱,就说二狗跟人跑了不告诉她实话。” 墨菲打量了她一眼,面色黑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当下想了想,“其他人可还有愿意的?”她怕那妇人得了银子,只顾自家,老太太还是得挨饿。 院里的人低声讨论了一下,就有人说:“就她吧,平时她看二狗娘饿着肚子,也总是帮衬一把,要不,那老太太早就被饿死了。”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那就她吧。只是谁要是过后眼红,跟二狗娘乱嚼舌头,我也是不依的。希望不会有人贪图那点儿银子做那等缺阴德之事。”墨菲扫了一圈,见都点了头,然后冲墨叶递了个眼色。 墨叶摸出一块银子,“来,这个先给你,下个月,我如果不来,你只管到这里找管事的领。” 不一会儿,衙门上的人来了,一个捕头二个差役外加一个仵作,勘察过现场,又取了青家母女的口供,就张罗了几个人,推了木轮车把那几个折胳臂断腿的先送医。墨菲说随后就去衙门口,让捕头先回。那捕头也是本地人,自是知道二狗的为人,加之里正在中间游说,倒也没太过难为,只说尽快去就行,然后带着人先走了。 院里安静了下来,杨大的腿也不软了,就自井里打上水,冲涮地面,墨叶跟青蚨也帮着洒扫干净。 梁继还惦记着自己误打上墨菲的那一记,紧着追问怎么样了。 白帆带着人回来后,知道了这事,后悔得直捶脑袋,嚷嚷着又错过了云云。 墨菲见他们回来了,就带着这几位一起去了县衙,录了口供又返回来。 饭后,又休息了一会儿,墨菲就揣着那份契约带着梁继墨叶白帆往回走了。杨大暂时先在这里跟两天,也熟悉一下情况,毕竟以后,这里也是由他负责的。 回到家,梁继心急火燎地催着墨菲进屋,不由分说的就要脱她的衣服。墨枝羞红了脸,赶紧往外屋跑,梁继大喊一声:“快准备热水跟伤药,你们奶奶受了伤,跑什么跑?” 墨菲扑哧笑出来,“谁让你猴急似的~” “我的好奶奶,为夫不是着急嘛~”梁继小心翼翼地剥下最里层的细葛小衫,见肩头那道红肿,足有三寸来长,鼓起半寸高,还泛着紫红,当时就无比自责,“都是我没法用,倒害了你。” 墨菲回身搂住他,“还好你没有内劲,不然骨头还得断呢,已经占便宜了。” 梁继有些啼笑皆非,“娘子,你这是表扬为夫吗?” “呀,你听出来了?”墨菲忍着痛,笑得云淡风轻的,“还以为我讲冷笑话的本事不行呢~” 墨枝拿了药膏匆匆进来,一见那道伤,倒吸口凉气:“这是谁干的?我替二奶奶报仇去~!” “得了得了,我这才哄好一个,你又来了。”墨菲好笑,扭头问:“热水备好了?” 墨枝红了眼底,“好了。”虽然还想追问,却觉得奶奶的幽幽目光有些吓人,赶紧闭紧嘴巴,打定主意要好好骂顿墨叶。她是怎么跟着的,居然让奶奶受了伤?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六章 激将1 二天后,墨菲去衙门走了一趟过场,把这件事摆平。虽说属于正当防卫,但也是条人命。好在村中数人为她作证,签了头名状,保她,又兼之二狗娘的事料理得很得人心,所以意思意思地交了一百两银子算是保释费。只是一年内,不得离开京城,随传随到。 后来赵顼不知从哪儿知道了这事,把墨菲好一通埋怨,说她脑子怎么就木了,不知道找自己。哪怕让万有出头也好,省得这些麻烦,被墨菲不客气地讽了几句,老实了。 本来嘛,天子脚下还有这等恶徒,是让这位一心要将天朝发扬光大的少年皇帝备感没面子,所以被墨菲嘲讽了几句后,就冲开封尹发了火,大年根儿的治安整顿轰轰烈烈地开展了起来,连龙神卫都跟着遭了殃,去巡街了。 接下来的日子,墨菲就忙了起来。沈括被拽着去了几趟织坊,结合墨菲的新点子,研究如何改进织布机,把一向很闲的他闹了个脚打后脑勺。因王安石也常召他商议转过年就要推行的新法,竟有些分身乏术的感觉了。 可哪头也舍不得丢下不是?这织布机若研制成功了,墨菲可是答应,只要他率先提供五十架免费的,她就答应他把专利让出,让全国的织坊都能用上这种新型机器。这也是一大创新嘛,所以沈括舍不得,且也征得了王安石的默许。 王安石不知是不是从赵顼嘴里套出墨菲的名字来,还是因那织布机的缘故,竟堂而皇之地递了拜帖上门来。偏梁继也忙了起来,要去各青楼帮墨菲寻琴师舞娘,也不得闲,往往回到家,才听门房上的马三告诉他,王安石又来了,或者是王安石带着个小白脸又来了,气得梁继直跺脚。不用说,那小白脸就是小皇帝了。 墨枝如今处理好府中之事,也常常出门,拉上荀况去已经落成,正在装修的酒楼查看进度。而墨叶时常跑趟织坊,当然,白帆每每充当了护花使者。只是墨菲怀疑,真有事的话,怕是墨叶才是那个护草之人。 第一场雪下来后,天地间的一切似都被洗净,到处都是最纯净的雪色。 就在这一天,赵顼的长公主最终还是没挺住,折了。 墨菲暗暗埋怨,真不是时候,偏偏这个时候。其实,赵顼已经有好几个孩子早夭了,包括那曾想与丫丫结亲的二皇子。只是这位长公主是向皇后所出,而赵顼一向与皇后的感情还算是和睦,因此很要命地下了一道全国举丧的旨意,一下子,全国的酒楼青楼,都生意惨淡了起来。就连臣子家宴,都只能纯吃饭,这让墨菲很郁闷,因为她的太真楼正准备年前开业呢,这下子却没戏了。 不过,也算是多出时间再准备吧,正好有些培训还不到位,墨菲只能如是安慰着自己,好事多磨呗。 这天,梁继一进大门,便被告之小白脸又来了。(.好看的小说)马三是不知道赵顼的身份的,可梁继知道呀,当即就冲向后院。 费了点儿力气冲进屋门,便听到丫丫叫着:“大舅舅放开我娘,放开我娘~” 梁继心头一紧,绕过屏风便见赵顼已经喝得脸面通红,正搂着自家媳妇的胳臂,倚着她肩头哭呢,还喃喃叫着:“姐姐,是不是我的大妞也能长得像丫丫这么好看……” 而墨菲正不客气地敲着他的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连带着丫丫也举着小拳头去捶,倒将梁继一身怒火给吓退了。这娘俩……可要命了,竟真下力?他都听到咚咚声了。 梁继赶紧冲上去,把一个劲儿想往地上堆的皇上架起来,歪歪斜斜地将人送到门口,交给冻得鼻尖通红的万有。 万有临走时还小声跟墨菲嘀咕,多亏她送的鸭绒棉裤了,要不这会儿早冻成肉干了。 梁继无语。万有的忠心,那是不必说,可也不能这样吧?那家伙说让守着门,不许旁人进,就真的一直站那儿,连墨叶墨枝都别想进去。要不是自己黑着脸硬闯,怕这位撒酒疯的脑袋可就不是肿上一圈了。 第二天,赵顼下了早朝,带着王安石又来了。偏这天梁继没什么事,正搂着墨菲做起床前的健身运动,被堵了个正着。 当墨菲脸色潮红地出现时,赵顼已经全身都泛着酸气了。连王安石也有些不敌地退避一旁,拉着梁继聊茶道。 “姐姐,你进宫去一趟好不好?”赵顼悄悄在桌下拉住她的袖子,因为她不让拉手。“皇后真的很不好,瘦得没了模样。太医说她再这样下去,……怕是会不怎么好的。她还年轻,想要孩子,朕再给她就是了,弄成这样,我都不敢去看她了。” 墨菲叹了口气,“好好,你别扯了,我去就是了。只是我可不敢保证去了会有用。” “没事儿,皇后其实也想见你的。”赵顼昨日的感伤似如黄花,不知是没心没肺,还是别有用心地说:“要不,你留在宫里多陪她几天吧。” “这怎么能行呢?我毕竟是外妇。”墨菲瞪他一眼,“再说了,我最近心情也不好呢,哪有安慰旁人的心思?” “姐姐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说来听听,朕说不定能帮上忙。”赵顼好奇地凑过脑袋瓜子,“姐姐总是客气,真是让人伤心哪。”说罢,还委屈地白了她一眼。 墨菲对此很无奈,真不知昨儿是谁拉着自己的胳臂又哭又嚎的。不过,这样子很算是正常吧,毕竟他已经没了不止一个孩子了,看样子似都习惯了。其实,就算是在寻常人家,这年头的小孩子夭折也很常见,只是没有后宫中的概率高罢了。这怕不只是小孩子免疫能力低下了,但墨菲不会傻到去搅和,查什么真相。说不定那孩子真的只是抗体太弱呢?毕竟一个公主而已,又不是嫡皇子那么受人“瞩目”。 “真的?”她瞥了一眼过去,不忍再戮这位的心伤,“我那酒楼,眼看着年节到了却开不成了,每天的费用都是一大笔,银子跟水似地哗哗流,心情能好得了吗?” “那姐姐就开张呗,朕也去捧场。”赵顼竟还有些雀跃。 “怎么开呀?”墨菲白他一眼,“现在快倒闭的酒楼有多少家,我还往上凑?开了也倒,不开又要破产,我现在是焦头烂额了,实在没心思操别的心。” “诶,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都要倒闭呢?”赵顼还真的不知道这个事。 墨菲翻着白眼,扬了声叫王安石,“王大人,麻烦您老给解释一下。” 王安石苦笑着把原委用最直白的话解释了一遍。虽然他也不想说,但……国库空虚呀,这样折腾,税金要去哪里收? 赵顼一拍桌子,“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早咋没人说呢?” 得,墨菲又扑上桌子。敢情这位心血来潮,下了旨意想都没想就丢一边去了。 “好了好了,姐姐的问题解决了,是不是能进宫了?” 墨菲无法,交待梁继赶紧准备开业典礼后,随赵顼进了宫。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七章 激将2 向皇后果然病得似风一吹就能仙去似的,令墨菲很是扼腕那一身的丰润。要知道她是怎么吃也难见长肉,时不时的还要听梁继一声叹息,生怕折腾断了自己的小腰,可每每又总是恨不得往折了撞地发狠…… 向皇后强打精神看着墨菲,不想她竟坐那儿发起呆来,眼角含着一抹笑意。虽淡却看得出是幸福的微笑,不由升起一抹怨怼,有了些暗恼。 “夫人是专程来看本宫的笑话吗?” 她的声音虽微弱,但屋里这会儿静得掉根头发都能听见。 “……是妾身敬佩娘娘的大度与宽容,莫非是妾身领会错了娘娘的本意?娘娘如此折磨自己,难道不是打算让贤于她人的?” 墨菲从容直白的回话,让皇后心里很是噎得慌。什么叫让贤? 皇后身边的教养嬷嬷刚想喝斥她,便被娘娘眼底涌出的泪水给吓到了。“娘娘,您别伤心,太医说您只要放开胸怀,便无事了。”然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墨菲,“梁墨氏勾起娘娘忧思,理应问斩。” 墨菲不理她,自绣墩而起,来到床前,大胆地握住皇后冰冷的纤手,一屁股坐到了榻脚上。“妾身是不如娘娘胸襟宽广了,所以妾身痛失腹中爱子也曾跟娘娘一样的悲伤,却经此事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哪,再好也不过那几年的青春,我只图活得痛快就行。我那夫君若再生了外心,就直接休了他。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 向皇后听得一愣,“你这话,听着也忒大胆些,难道不怕别人说你犯了七出?” 墨菲故意一撇嘴,“女诫那是男人写给女人看的。妾身哪天捣腾个男诫出来,皇后娘娘敢下旨举国奉行不?以后男人只许娶正妻一人,不得再纳妾。若不然咱们女人也来个三夫四侍,看那些花心的男人会不会也一样的大度。娘娘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向皇后轻笑了几声,“你呀,明明是妒妇,偏把那歪理说得光明正大,难不成你想三夫四侍不成?”说罢,脸上一热,扫了一眼那嬷嬷,令她退下。 墨菲横了她一眼,“明明说的都是金玉良言。妾身可没有娘娘的肚量,就是小心眼儿怎么了?我若是娘娘,与其在床上悲春伤秋的,不如出去透透新鲜空气,省得骨头都躺得泛了潮,长了霉。” 墨菲说罢就起身欲拉起向皇后,退到门边的那位嬷嬷连忙上前拦着:“大胆梁墨氏……” 墨菲回过头,冷冷地瞥着她:“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娘娘就是被你等唆使坏了的。堂堂一国之母岂会是柔弱的小草?” 那嬷嬷被她呛得差点儿倒仰,指着墨菲的手指头颤又颤的。 墨菲用了个巧劲儿将她挤到一边,看向曾给自己传话的那个宫女,“去把娘娘的大氅取来。御花园的腊梅早开了吧?吩咐下去,娘娘要去赏梅呢。” 那宫女看了眼皇后娘娘,见她眨了眨眼,便应了一声,招呼着另外一个宫女准备去了。 当墨菲半拥半抱地把皇后娘娘弄出了门后,看着刚才那位嬷嬷,“方才若有得罪,也是妾身心忧娘娘的身子,还请嬷嬷不要往心里去。嬷嬷不妨留下看着宫女们打开门窗,将屋内的秽气统统放掉,再寻些梅香熏上,娘娘稍后便回。” 向皇后扭回头,冲那嬷嬷轻轻点点头。那嬷嬷眼底泛了红,“是,多谢夫人赐教。”她是皇后的乳娘,自然也是一心巴望着主子快快好起来的。对于墨菲的无礼顶撞,倒因娘娘多少有了丝活气儿,而没往心里去。 一路坐着暖轿来到御花园,早有宫女将梅林中的暖阁收拾出来,火盆也架好了。 屋里充盈着梅的清香,自打开的窗口望去,远成片,近成团,粉的淡黄的雪白的一团团一簇簇开得正盛 墨菲把屋里的宫女都打发了下去,才低声说:“没想到娘娘这一国之母,竟也傻得可爱,是不晓得生命的可贵,还是觉得把自家的男人让出去,真的无所谓?现在也没旁人在了,给妾身个真心话,若是,妾身也不用费这心思了。” 向皇后也是大家出身,文才尚佳,曾祖父也做过宰相的,墨菲的心思,自然是懂的。当即苦笑,“不瞒你,本宫原就比皇上年长两岁,好不容易怀上龙种,生下的却是长公主,偏偏又……”她幽幽一叹,“这宫中最不缺少的就是年轻貌美的女子,皇上虽对本宫一向敬重,但论恩爱,反不如那些妃嫔。本想好生抚养长公主也就算一生圆满了,谁知老天竟连这点都吝赐于本宫。” 墨菲抽出帕子轻轻沾去皇后脸上的泪珠。“娘娘太没自信了,若皇上对娘娘没有真心疼爱,岂会为了娘娘的身子而犯愁?……娘娘心疼长公主不假,但可知皇上也是心疼得紧?那可是他的嫡长女呢。娘娘好生调养着,日后诞下嫡皇子不更好?” “妹妹不知,生长公主时,本宫就是大出血,险险地去了,太医说……很难再生养了。”向皇后红着眼眶看向墨菲,“你说,本宫还有什么可盼的?” 墨菲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但她脑子转得快,只一瞬便正色地看着向皇后的双眼道:“即便如此,娘娘难道也不顾皇上吗?有娘娘为皇上坐镇后宫,皇上才好全力以赴忙于政事。再者,娘娘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家人着想呀,想必他们日日夜夜为娘娘焚香祷告,祈求娘娘凤体早日康健呢。” 忽听梅林里传来咯咯的清脆笑声,还有娇声唤着皇上等等奴家的声音传来。 向皇后身子一僵呼吸一紧,墨菲适时又道:“后宫之中美貌女子是不缺,唯缺一位贤内助。娘娘真的甘心让别人取代了自己吗?” “好妹妹,本宫明白了。” 一个人,若是燃起了斗志,神马都是浮云。 很快的,赵顼的身影自梅林中闪出,脸上带着笑,快步向暖阁走来。向皇后身子轻颤纤手紧攥,眼底燃起光芒…… ------题外话------ 明天要入v了,一路走来,很是不容易,亲们还能继续支持不?不管怎样,笑笑在此深揖,感谢亲们的相伴,有了你们,笑笑才会成长。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八章 理亏 墨菲感觉到向皇后身子轻颤,微用力地搂了一下又放开,“是妾身多嘴了。” 向皇后不舍地将目光收回,看了墨菲一眼,“好妹妹,本宫知道该怎么做了。” 墨菲退后一步,“娘娘本就聪慧。” 赵顼匆匆走进暖阁,竟立即去寻墨菲,不想正对上向皇后。“皇后的身子可是大好了?听说你来赏梅,朕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墨菲是故意站在向皇后身后的,打量着尾随赵顼而来,怀中各抱着数枝梅的两个垂髻小宫女。一个大些,约十二、三岁左右,一个略小些,都是小美人胚子,眉眼已经长开了些。 “参见皇后娘娘。”几乎是异口同声,但墨菲还是听出了那唤皇上等奴家的声音,是小的那个。 墨菲侧眼偷瞄,向皇后果然很准确地盯上了她。 “这梅选的不错,去插瓶吧。”向皇后淡淡地说道。 墨菲这才闪出身子欲拜,“见过皇上。” 赵顼才说免礼,墨菲赶紧又道:“妾身进宫已久,还请皇上跟娘娘准许告辞,家里一应琐事还没有料理完。” 向皇后有些不舍,“妹妹这就要回了?那也好,等闲暇时再来陪陪本宫。” 墨菲含笑不语,最终只得小声地说:“还请娘娘爱惜身子,不可过度贪欢,片刻之后便回转的好。”那贪欢两字,说得极其暧昧,令向皇后不由羞红了瓜子脸。 赵顼对上墨菲的眼后,被她横了一眼,本欲冲出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好装作不以为意,含笑走到向皇后身边,“皇后这一瘦,倒是我见犹怜了。” 向皇后一改往日的贤良,眼底含泪,颤微微地倒向赵顼,“皇上~” 赵顼连忙抱住,“阿娇小心~”随即被那瘦窄的腰身吓了一跳,恍惚中竟似姐姐那小腰的手感。 向皇后嗅着那许久未曾闻过的龙涎香,感受着腰间大手的逐渐加力暗下决心,皇后之位岂能是旁人可以肖想的。只是自家的身子自家清楚,此时怕是受不得皇帝的恩宠,有些不舍地放柔了声音:“臣妾令皇上忧心,实该责罚,只是身子还弱,还望陛下怜惜。” 赵顼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暗自腹诽,哪里是姐姐身上的味道了?感觉到怀中人的不安,轻轻拍了拍,“只要皇后好好的,朕便不罚你了。走吧,朕送你回去,别再受了寒气。” 墨菲一路急行,走出宫门时,已经出了身薄汗。将送自己的小太监照例打了赏后,便看到披着貂皮大氅的梁继,大步走向自己。 “怎么了?”梁继看着鼻尖都凝出细汗的墨菲,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事儿,就是想看看你在不在外面。”墨菲脸上平淡依旧,眼底却比往日软了许多,“走吧。” 梁继直接挽上她的腰,向自家马车走去。 一上车,暖气就扑面而来,伴有甜香之气。碳盆上烤着四只红薯,看样子已经熟透了,“真香啊。” 梁继扶她坐好,转身拿起一只,边吹着气边剥去大半的皮,才用帕子垫着手,递给墨菲,“就知道进宫又得挨饿,吃吧,小心别烫了嘴。” 墨菲轻咬了一口,呼出热气,眯起了眼,一脸的满足。“嗯,我的最爱……烤芋头也不错呢,可惜不能烤玉米了。” “谁说的?知道你爱吃,冰窖里冻了不少熟玉米,等哪天拿出几穗给你烤。芋头嘛,下回试试。”梁继又拿起一只,递给外面的老赵,又将剩下的二只往铁网边上挪了挪,才坐回墨菲身边,“夫君我好不好?” “现在来看,还行。”墨菲浅笑,“别骄傲,再接再厉。” 梁继一笑,见她吃得香,不由也勾出了馋虫,直接凑过去,将她才咬进嘴的那块勾了出来。 墨菲吃惊地看他,“没必要这么省吧?”梁继咽下后却说:“果然很甜。”随即整个人压了过来…… “二爷,到家了。” 老赵的声音响得及时,再慢上片刻,只怕梁二就化身为狼了。 梁继懊恼地坐起,看了看腿间支得老高的帐篷,墨菲小声说句活该,被他媚色撩人地剜了一眼。 “二爷?”老赵又唤了一声后,马上后悔了。没动静,八成就是自己又扰了二爷的好事。也不知道会不会扣自己的月钱,上次爷可是说再有下次就扣钱的。 梁继吐口浊气,“直接去酒楼吧。”不然这样子也没法下车。虽说冬天穿得多,可自己的尺寸异于常人是决计掩盖不了的。想到这个,梁继又不解恨地凑近墨菲,又亲又蹭的。 老赵心底叫了声苦,看来还是扰了爷的好事。可也不能怪自己不是?这才多远的路呀,爷就憋不住了? 来到天真楼,墨菲率先跳下车,梁继糗着脸随后跟上,看也没看老赵一眼。 墨枝看到他们进来,连忙迎上去,“二爷,二奶奶。” 墨菲看着荀况也随后跟了过来,只好扭头四下打量着,“还差多少了?” 墨枝连忙说:“已经都妥了。” “嗯,你们俩还须再辛苦一段时间,开业那几天一定会很火,突发事也多。”墨菲故意将两人拉在一起说,墨枝的小脸就一红,害羞地垂下。 荀况闪前半步,“不辛苦,我们也只是动动嘴。” 墨菲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这是怎么着,自家的人反倒要外人来护着了? 梁继冲荀况使了个眼色,这种低级错误也能犯。 荀况此时明白了,却不舍得让开,嘴角微涩却勇敢地迎上墨菲目露冷光的双眼。“二奶奶请楼上转转吧,看看哪里还需要改动。” 墨菲这人就是怪,你强,我比你还强!当下一哼,“你忙去吧,有墨枝就行了。” 墨枝应了一声,赶紧过来扶墨菲。她可是听出自家奶奶的不悦了,只是不太明白,刚刚还好好的? 墨菲经过荀况,挑衅地瞥了他一眼,才上了楼。 荀况一下子蔫了。梁继轻声骂了一句没事找抽,就尾随着自家娘子而去。 荀况却突然笑容满面,跟打了鸡血似的,几乎是雀跃着跟了上去。二奶奶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明是让墨枝还见天的过来,偏自己一见墨枝脸红就冲了出来,怪不得挨爷的骂。 一楼接待的都是散客,十八个桌面,分列三排。二楼是个开阔的大厅,有舞台,呈扇形,背景墙浅绿的竹林壁画,这可是米芾的手笔。舞台下皆是地榻,矮桌,铺着柔软的毛皮垫子,能上楼的也都是有些身份的客人。 墙上挂着不少字画,包括天真楼的牌匾,都是米芾的手笔。皆因他精通各种笔体,风格也多样。当然,也有王安石的一阙词,沈括也有一幅字。另外,她还求来了司马光的笔迹。严格说来,司马光的笔迹并不出彩,如同他的人一样。三楼的贵宾室中还有二幅赵顼的笔迹,盖的是他的私章。说起赵顼的字,那是他自己非送上门的,不要都不行。 墨菲正想去贵宾室休息一下,便有小厮跑上楼来,“二爷,二奶奶,楼下有人自称是旧识,询问二奶奶可在。” 墨菲看了墨枝一眼,她便转身下楼了。 梁继有些吃味,“娘子的旧识何其多哉~” “不过是旧识而已,哪比得上二爷的旧爱。”墨菲轻飘飘地封住了梁二的嘴。 荀况偷笑,看来二爷是真的翻不了身了。 梁继翻了他一眼,“荀掌柜可是有什么好笑之事,不妨说来一起听听。” 荀况连忙将神色板正,“是突然想起听过的一段笑话。” “那就说来听听吧。”梁继白着他,心说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掰。 荀况轻咳了一下,含笑说道:“从前有一人叫钱包,另一人叫李亏。钱包家的猪跑到李亏家的地里把玉米全啃坏了,于是双方就打了起来。最后两人决定报官,来到县衙门。 县太爷:下跪何人? 钱包:在下姓”钱“!名”包“! 县太爷一听,信”钱“?有门!你信钱,我爱钱,这不就妥了,急忙喝道:一旁站着,明天再审!下一个! 县太爷:下跪何人? 李亏:在下姓”李“,名”亏“! 县太爷本是一个糊涂官,对判案十分头疼,听他自己说”理亏“,何不顺水推舟,送个人情。 大声道:来人啊,拉下去重打四十! 李亏哭天喊地:大人冤枉!是他家的猪啃了我家玉米地,反要打我,天理何在? 县太爷:你是不是理亏? 李亏道:我是李亏! 县太爷:既然理亏,何来冤枉?” 墨菲扑哧笑出声,“理亏受气,应该的嘛。” 荀况见二奶奶明白了自己的打趣,却大方地应下,倒不好再取笑了。 梁继挥手让他退下后,一把搂住墨菲,“娘子,咱不是说好不提以前的事了吗?那些女人都不是为夫想纳的,再说不是都打发了吗?” 墨菲点头,“刚刚可是你起的头。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吗?” “哟,你们也有拌嘴的时候呀?” 梁继一听是赵顼的声音,就暗恼,怎么这位属阴魂不散的?如今,他对这位皇帝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敬畏之心,可见赵顼让他烦到什么份上了。 墨菲只觉腰上的胳膊似又紧了一层,心知肚明梁继的顾忌,有些无奈。只是她对赵顼越来越缠人也有些腻歪,当下放松地靠着身后的胸膛,看着走进来的赵顼,“你怎么又出来了?应该好好陪你媳妇的。” 赵顼见梁继示威地搂紧墨菲,就暗瞪了他一眼,才回道:“她不是睡着了吗?” 墨菲轻哼了一声,“那你就又溜出来了?” 苏轼听到居然有人敢对皇帝这么“不敬”,大感意外,跟上来一看,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姐姐”,不由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还是那张清秀有余,妩媚不足的小脸,只是好像哪里变了。反观她身后的男人,却是极好的相貌,就算他一向自诩,也有些不敌之感。那夜,他未曾仔细看过梁继,今日一见竟暗道有些可惜了,身边的女子逊色太多。 “姐姐,我的字挂哪里了。”赵顼直接上手,将墨菲抓出梁继的怀抱,惹得梁继跟他大小眼地对上了。 苏轼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瞪皇帝的,他本就是性傲旷达之人,便起了结交之意。 “在下眉州苏轼。” 梁继一愣,这位才子的大名,他是知道的,原来那夜碰到的真是他?当时只顾着快些回家,竟没注意他。 梁继连忙还礼,“梁继久仰大名,这边请。” 墨菲带着赵顼上了三楼,他看到自己的字,很是兴奋,“姐姐,你可是很会做生意哟,不如我也入份股吧?” 墨菲一拉他,走到一旁,回头见苏轼与梁继相谈甚欢的样子,才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果然赵顼大喜,也不再提入股之事,只说一定全力支持云云。 梁继一回头,便见赵顼几乎将身子贴上媳妇,连忙跟苏轼告了罪,奔了过去,强行插进两人之间。“二楼还有司马大人跟王大人,沈大人的笔迹,去看看不?” 苏轼听得心头一动。最近司马光与王安石这对好友终于因政见不和闹掰了,他是知道的,不想这两人的笔墨,居然在这里都有,这小女子倒也算是神通广大了,要知道司马光可是很少给人写帖子的。 他自然是司马光那派的,座师是欧阳修,对于改革派多少有些看不惯。而且沈括这个同僚,他只是一直觉得那人聪明是聪明却是不走正途,尽专研些古怪的东西。最近沈括与王安石走得又近,一时间竟起了异样的心思。 “不知在下可否也有这个机缘?自问在下的字,也算得上拿出手的。”苏轼的目光从沈括的字迹中转开,回头问墨菲。 墨菲福了一礼,“若得先生一词,定然蓬荜生辉。”墨菲暗笑,米莱那是没出名的书法大家,被她框来不少真迹,可苏轼已经有了不小的名声了,这样的好事当然是越多越好。 墨枝赶紧去取笔墨,就连赵顼都看过来,“先生是要写词还是要做画?” 苏轼一笑,“皆可。” 墨菲心思一转便明白了,原来这墙上挂的有诗有词又有画,就是没有词画一体的。这位东坡居士很好胜呢~!但愿他一直能保持下去吧。 苏轼看向墨菲的眼神转深,这小娘子好快的心机,怪不得二郎那等风流倜傥的男子,眼里也只她一个了…… 第七十九章 一劳永逸 苏轼在那边挥墨,这边赵顼拉着墨菲追问这天真楼的名字可有缘故。墨菲无奈,只好让他把天,看成天子的天,再把真与针皆音,于是赵顼骚包地笑了,梁继又喝下一大碗醋。 等苏轼扣上自己的印,墨菲才移步过去。画上的美人侧坐于窗前凭栏眺月,神色慵懒又风姿超卓。旁边空白处有词: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洞仙歌冰肌玉骨 苏轼正暗自得意,便闻到一股清冽的暗香,似有若无,却不知何时已深种骨髓之中。 微一转目,便见那娘子正垂头看着自己的大作,眼神间的神采竟令阅人无数的他有些眩目。 “不亏是一代风流才子,果然了解女人,如此鲜活于笔端之上。” 苏轼被这句话呛得差点儿吐血,瞠目结舌地看着墨菲,不想竟将那玉颈间的淡淡梅痕瞧了个真切,立觉口干舌燥了起来…… 梁继本也歪在墨菲身边垂头看那词画,无意间目光一转将苏轼的迷离看了个正着,顿生不悦。伸手将墨菲揽入怀中不露痕迹地拐走,不咸不淡地应了句,“那是自然,人道苏大才子红颜知己遍天下,岂能是诳语。” 苏轼造了个大红脸,心下还在乱跳着,却不好直白地解释。好在他也算是才思敏捷,起身轻笑,“圣贤尚且食、色、性也,何况我辈乎?” “在下也听闻,朋友妻,不可欺。”梁继寸步不离墨菲。 “哦~出自于哪位圣贤?”苏轼好奇地问道。 梁继微微一笑,深情地看了墨菲一眼,“非圣贤,乃吾妻所言。” 苏轼眼神一黯,却又笑出声,“果然精辟,夫人大才,可闻得花蕊夫人之名?” 赵顼不觉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唇枪舌剑,眼神从那诗画上撩起,“姐姐不只是大才,还是奇才呢,你可知……” 墨菲连忙咳了一声,“有苏大才子在,就别拿我开心了。” 赵顼回头看了墨菲一眼,嘿嘿笑了笑,果然不再开口了。 居然一句话就让皇帝陛下封了口?苏轼看向墨菲的眼神又深了几许。 楼梯噔噔地响,又上来一位,竟是米芾,身边跟着墨容。他已经算是熟人了,自是不用伙计跟着,何况还有身边舅爷跟着。 墨容一见姐姐在,立即笑得好灿烂。不过老师在身前,他不敢越前。倒是最后面跟着的小跳蚤,一见墨菲,立即将四下张望的眼神收了回来,装出一副沉稳的架势。 午饭就设在二楼,琴师已经到位,墨菲便让她出来献艺。效果自然显著,那扇形的回音壁将声音拢得极好,就是他们的座位在最后方,也听得真真切切。 苏轼倒是对琴师更感兴趣些,且琴师有副好嗓子,清灵悦耳,婉转如莺啼。 饭后,墨菲将墨容跟小跳蚤送回府,又把最小的那个叫红妹的女娃带回家里,做丫丫的小玩伴。 梁继越发地如年糕一样,力求与墨菲同进同出。两人之间的情事也越来越默契,如蜜里调了油。只是但凡有心的,都看得出来,二爷是无比的上心,二奶奶却依旧一副可有可无的,有时还带出几分疏远的意思。 小兰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隐隐将墨枝那一摊给接了起来,只是年纪尚小,经验不足。小菊则更多地跟着丫丫,倒有一等管事丫环的潜质了。 一晃,小年将至,而天真楼已经开业满一个月了。 总的来说,天真楼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琴师,舞娘,包括上菜的女侍,清秀的小伙计,都一率用规范性服务用语。客人进门要说,主人您回来了。客人走要说,主人请您早些回来。 但有一点特殊的规矩,若逢客人动手动脚,一率会被架出去,丢在街上,迎客门僮还要齐声劝诫,清心寡欲才是长生之道。这倒成了奇观一景了。 一开始,总是会有些人违规,每天一景便是楼前扔人,丢了个十来天,也就没人敢再逞强丢露脸了。当然,自持身份的,也不会干出这种事来。 有故意来搅局的,行,送入京兆府吃茶。地痞无赖想找事儿,更好办了,直接拖去后街上一顿胖揍,没个十天半个月下不来炕。反正隐卫大多数都是闲闲的,在她身边也只是跟着。当然,白帆也是发挥了一定的作用滴。 天真楼以傲然之姿,屹立于汴京城中,令原本几家有名的酒楼看着眼热不已,只是看到天真楼的高调,却摸不清背后的东家是谁,没了使力的地方也只能先忍着。 这天,向皇后又派人来请墨菲进宫。 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次了,相较于其他命妇,简直是太颇了。墨菲边腹诽着,边往坤宁宫走去。也不知道这位是怎么想的,上次居然暗示自己,要是想入后宫,她可以想办法。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墨菲微拧了眉头,可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妹妹来了,快赐座。”向皇后的脸色已经好看得多了,只是不知为何,身子还是那般的削减。 墨菲规矩地行了宫礼后,才不客气地坐上绣墩。“娘娘急召,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向皇后心里琢磨着皇上莫非真是喜欢这种长相普通的?面上却亲切地说:“妹妹若能天天陪着本宫就好了,也省得本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 墨菲特意抖了抖,“娘娘啊,妾身只喜欢男人,真的玩不了这个。” 向皇后扑哧笑出声,“你呀,初时看着冷漠寡淡,接触久了,竟也是个跳脱的,什么话都敢说。” 墨菲叹口气,“娘娘是金命富贵命,墨菲就是个土疙瘩,天地之别呀。说句大不敬的话,把妾身随便丢个犄角旮旯就能活,真要是精心侍弄着,二天半就得枯萎了。瞧着像棵水仙,其实就是个韭菜,上不得席面。若是便秘,吃了还管些用,顶多挂了个通便的好处。” 向皇后听了咯咯地笑起个够,直到抹着眼角的泪花说:“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你是故意逗本宫笑呢吧~” 墨菲现在只求她死了那歪心,继续摆出一脸的痞相,“哪能呢,妾身哪敢逗您呀?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脖子硬得刀都砍不动。就是些大实话,什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一率都跟妾身有仇,它们认识妾身,妾身是一个都玩不明白的。” 向皇后越发笑得欢快,“那如今可是原形毕露了?” “唉,可不是。”墨菲说到这里,眯眼瞄了向皇后一眼,果然,自那眼底流露出一抹异样。 “哎呀,娘娘现在今日看上去颇有仙人之姿,瞧着一阵风就能吹飞。不是妾身好唠叨,您瞧这宫里,哪位美人不是一个劲儿地补~”墨菲一挺胸,“记得第一次入宫的时候,娘娘的丰姿,可是把妾身好一顿羡慕呢。人家可是自然灾害呢~”说罢,举手轻拍了一下。 “这嘴是越来越贫了。”向皇后笑骂道,“本宫莫不是被你给拐带坏了?” 墨菲立马把脸一板,“娘娘,妾身在外面,那也是风度翩翩,风姿超卓,风流倜傥……反正只您知道妾身就是个俗不可耐的就成了,千万别让旁人知晓。” 向皇后连连点头,“不说不说,妹妹对本宫如此真诚,本宫怎么会告诉别人。” “那就放心了。对了前些日子下面人出了桩趣事,不如妾身说来解解闷可好?”墨菲一挑眉头,“我们家有个管事娘子,瞧着挺精挺灵的,见天跟自己男人说她最要好的姐妹又出了什么笑话,结果您猜怎么着?” 向皇后果然向前微倾了身子,一脸好奇地问:“怎么着了?” “她家那男人,居然跑来跟我跪求,要纳他家娘子的好姐妹做妾,您说这叫什么事?他一个大老爷们,本来在外院,寻常见不到几个女的,这可好,他娘子倒是让他知道内院里有这么个妙人的存在,这不就惦记上了?把那管事娘子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的。” 向皇后脸上划过一抹不自在,“那后来呢?” “能怎么办?两口子原本过得还不错,因了这事,差点儿反目成仇了呗。”墨菲又叹口气,“那管事娘子平日里也甚得妾身的意,想来想去,妾身就给那丫头配了个实心眼儿的配出去了。就为这,那两口子到现在还不太说话呢,您瞧这事儿闹得。妾身可不会给夫君往耳朵里灌这些,省得他学去了。也就跟娘娘贴心,咱们私下里说说罢了,连妯娌之间都说不得,省得让她们笑话妾身治家不严。” 向皇后眼神连闪,“可不是,好在你心地良善,不然真许了做妾,原本两个好姐妹怕还不得闹生分了?” “可不是。”墨菲也长吁口气,话题一转,“因了这事,妾身倒是有些感悟,可见跟夫君也是不能什么都说的。” “那是自然。”向皇后有些心神不定地聊了一会儿,找个借口赏了墨菲一大堆东西,就派人送出宫去了。 出宫的路上,“巧遇”到万有,墨菲就跟他聊了几句,临了又说,“伯伯,怕那位是惦记上我了。莫不是皇上在她面前经常提我不成?” 万有脸色一变,“菲儿放心,这事有伯伯呢。皇上绝不会愿意你出事的。” 墨菲拍拍胸口,“那就好,说实话,咱们这位皇上可是藏不住喜怒哀乐的主儿,那脸跟晴雨表似的。虽说是真性情,可做为帝王,这哪能行?您也稍稍提醒着些,这宫里的可都是人精,别哪天害得我穿了小鞋,没处说理去。” “菲儿说得再正确不过了。”万有连连点头。 墨菲摸出一个荷包,比拳头还大些,里面装了满满一下子金瓜子。“伯伯,这个您收着打赏用吧。等您到了年纪,我就请皇上恩典,接您回府做老太爷,好不好?到时我一定离开梁府,咱住自己家,想怎么自在就怎么自在。” 万有对于金银之物早就看淡了,老了后的归宿才是最关心的,听了这话,哪有感动的?“好好,有菲儿这话在,伯伯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头了。” “尽管放就是。”墨菲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如果没有他,自己还在梁府被人欺负着,哪那么容易熬出头?这可是她的第一个大贵人。 “伯伯,那我回去了。” “好,去吧,我就不送了,皇上那边还等着呢。” 一出宫门,果然见梁继正顶着雪花站在那里。 “娘子,咱回家吧。”梁继笑着走过来。“怎么又赏东西了?” 墨菲觉得他的嘴角在抽,就直接说:“皇后娘娘赏的,这不是小年了嘛。” 梁继这才消了那一身的酸味儿,帮着小太监把东西送上车,又打了赏,才扶了墨菲进去。 墨菲的心情非常好,梁继也看出来了。“见到皇上了?”这话说得极带味儿,尾音还向上卷。 “见他干嘛,烦都烦死了。”墨菲白了他一眼,“要不是他在皇后面前乱说话,能一趟趟地召我入宫吗?每次都生怕说错了话,惹来大麻烦。” 梁继心头一动,“我看这回出来,心情蛮好的。” “一劳永逸了,以后皇后断不会再这么摧残着我了。”墨菲一高兴,啪地亲了他一口,“你媳妇我聪明着呢。” 虽然最近关系好了很多,但她这样主动的时候也是少之又少的。梁继立马将她圈住,“嗯嗯,我媳妇自然是最聪明的。不过,你快说说,你那法子是什么?”一边啄着她的脸颊,大手灵活地钻进她的衣襟里。 “成天跟精虫上脑似的~”墨菲往外扒拉着他的手,“再这样,你就回自己的院子睡去。” 梁继顿了顿,还是把手撤了出来。“听你的还不成吗?快说说,是啥法子?” “不说。”墨菲噘了下嘴,“啥都得跟你说吗?” 梁继转了转眼,“你不说我也能猜到,肯定是吓唬皇后了,是不是?” 墨菲哼了一声,“你当一国之母是好吓唬的?” “不是?那我可猜不出来了,好娘子,说嘛说嘛~” 墨菲抬手推远那又卖萌的俊脸,“好好坐着,别跟没长骨头似的,你又不是无脊椎动物。” “啥?娘子又欺负我听不懂,啥是无脊椎动物呀?”梁继抓下那只手,轻轻晃了晃。 “就是一拱一拱的那些东西。”墨菲恶意地抬起另一只手,食指屈起又伸直,连续做了几遍,“夏天倒是常见的。” 梁继眼一直,突然呕了一下,“娘子,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墨菲就笑,“你想到哪儿去了?明明人家说的是蚕宝宝,呵呵……” 梁继看着那笑颜如花的小脸,心动不已,直接扑了上去…… 第八十章 除夕夜大餐 几天一晃又过去,给梁老爷送年货的梁大爷跟梁四爷赶在年前总算是回来了。去时带满了三车货物,回来空了二车,只带了一车当地的海鲜干货。 原本墨菲还以为会空手回来呢,没想到比预期还好些,可见梁老爷如今也深知没有“家里的支撑”,他的日子以后也不会太好过了。墨菲自动把给梁继家书中隐晦的暗示掠过。虽然鱼干海虹蛤蜊什么的味道不好闻,但下锅子还是很鲜美的。干海带就造了半车,墨菲琢磨着能吃上小半年。 反正如今各房都自己开了小灶,墨菲挑了些好的,各房分了些,余下的都入了大厨房,准备做大锅菜。毕竟还有不少下仆是要到那边领饭的。 至于三房那边,不是墨菲心狠,按理,也应该是他们小的先往回送年礼才是,结果什么都没有,她也就省心了。不是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吗?墨菲自忖不是块成佛的好料儿。 年三十的前一天,墨菲包了三个红包,每位妯娌一份,各二百两银子,实惠儿的,比送给梁老爷那三车年货还多,三个妯娌都没想到还有这好事儿,笑得那个灿烂哪,让墨菲觉得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真有道理,连最麻烦的送年礼这活儿,那三位都齐齐地说包了。还说墨菲管家辛苦,趁机好好休息就行,家里有她们三个在呢。 辛苦什么呀,如今墨菲就抓财务,签个字就搞定。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是在老太太那儿吃的,没什么新意,虽然这是墨菲第一次在这里过年。老太太看上去倒是挺高兴的,不过难免要犯老年人的惯病,唠叨几句不在家的。 吃过年夜饭,又听了会儿炮竹声,老太太也乏了,几房人带着孩子借机告退。 值夜的婆子挑着灯笼把他们送到门上,关了院门就回了,倒是方氏,含笑看过来,“明日一起过来给老祖宗请安吗?” 墨菲看了眼被梁继抱在怀中已经有些蔫的丫丫,“也别搅了老太太的好梦,用过早饭,你派人知会我一声。” 另两房听了,也连声称好。 各自分开后,梁继看着前面挑着琉璃灯,甩手走得痛快的墨菲,双眼一转,“媳妇,你扶着我些,我怕滑倒摔了咱闺女。” “快点儿的,”墨菲等他走上来,挽住他一边的胳臂,“跟谁学的,一股子土了疙瘩味儿。” 梁梁看着她,感受着一家三口之间的温馨。去年此时,他还觉得孤寂,今年却看哪里都好了。这一切,皆来自身边的娇妻,是她的转变才带来自己梦寐以求的幸福。 墨菲体会不到他心底的感触,歪头看丫丫真的睡着了,就抬手把梁继的披风往上提提,把女儿整个包住。梁继被她脸上的母爱诱得心头大动,狠狠地啄了一口,被墨菲不客气地推走那泛着酒气的嘴。 回到院子,墨叶墨枝迎上来,将丫丫接走,两个人的小脸都泛着润红,闻得到淡淡的酒香。 大年节的都高兴,墨菲自己也喝了不少,就装作没看出来,打发她们去睡了。墨枝小声说热水备好了,尾随着墨叶有些头重脚轻地溜了。 墨菲直接去了净室,果然见换洗的衣服已经备好,一试水温还不算凉,脱吧脱吧就跳进浴桶。见天洗,也没什么泥可搓,打算把头发上熏染上的味道冲净就出去。 不想才把头发打湿,就见梁继跟什么似的钻了进来。 虽然夫妻之间恩爱了不少回,但还真没共泡过一个澡盆子。墨菲大大方方地打量着梁继,倒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再脱了,光着上身,提着裤腰,不安地垂着眼帘问:“媳妇,你不想跟我一起洗?” “你不是打定主意了?”墨菲借着酒劲儿,有些调笑地看着他。 “呃……那两个小子大概喝高了,也不好叫起……”梁继有些不敌,侧过了身子,其实他就是想一起洗。只是被墨菲这样盯着,不知为何,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明明他才是狼嘛? “那就进来吧。”墨菲被水一泡,觉得脑袋有些晕,看来还真是不能小瞧那些低度酒呢,得快些出去,不能泡时间长。 “哎……媳妇,你能不能先别看?”梁继松了一半的裤腰又提了上去,令墨菲有些遗憾地想,他那两瓣肉也挺养眼的嘿~! “哧哧……不看就不看……还怕看呢?”墨菲将脸侧到另一边,继续洗着头发。 几乎也就几秒钟的样子,水波一漾,水面又升高了不少,再有寸余就会溢出,墨菲也感觉水下多出一双腿来。 扭回脸看去,梁继双眼放光。细腻的脸上染了些颜色,不知是酒色亦或是窘色? “媳妇,我给你洗头好不好?”声音软绵,似乎叫上瘾了一样。 双肩还真是有些无力,似乎胸口也有些闷,墨菲不知道是不是水位太高的原因。听他这样说,顺水推舟地嗯了一声,身子一转,就背对了他。 梁继大手一捞,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嘿嘿轻笑着,用木勺舀着水,往墨菲的头顶淋着,“媳妇,以后咱们都一起洗,好不好?” 似乎水不淹过胸口,感觉就好过了些,“嗯,那得换个桶。”头顶大手的按揉,舒服得想直接睡过去。果然,被服侍就是舒服,她以前都不用墨叶她们伺候,现在想想,是不是亏大了呢? “媳妇真好。”又浇了几遍水,梁继就松了木勺,把那小腰如愿地搂上。“早就想这样了,就是怕媳妇不愿意。” 墨菲顺势靠上他,微侧了头,枕上他的肩头。“一人惯了。” 梁继老实没多会儿,便双手分开,一上一下的抚了起来,还啄着墨菲的玉颈,咬上她的耳垂,“媳妇,你真好闻,可从来没发现你熏过香,是体香吗?” “这个我还真是不知道。”墨菲微微躲闪着,他弄得好痒,唇角好看地勾着弧度,抬起一只胳臂歪头嗅了嗅腋下,“你不是说我有狐臭吧?” “是香的,尤其是那种时候~”梁继的一只手,已经成功探到底儿,呼吸渐渐不稳,“媳妇,我倒觉得苏轼的那首词,写的像是你呢。” “乱讲,”墨菲扭了头,勾了他一眼,“花蕊夫人那可是服侍过三位皇帝的名人,香艳自不用说,哪像我,扔人堆里就找不着了。” “嘿嘿,我能,一眼就能找到。只有我知道媳妇的好~”梁继凑过去,啄在她唇上,“媳妇,你怎么就这么好呢?我恨不得天天趴在你身上不下来……” 墨菲一听,眉毛挑起,“你当我是楼子里的?” 梁继吓了一跳,怎么说得好好的,媳妇说翻脸就翻脸?回想一下,没说什么特别的嘛? “生气了?”梁继吓得手指也抽出来了,一勾墨菲的腿,让她侧过身来,“哪句话说得不对,媳妇你说,我改,下次再也不说了~” 墨菲嘴角抽了抽,这妖孽灯光下也是秀色可餐的。谁家老爷们长得比媳妇好看那么多,都会有压力的吧?借着晕晕乎乎的劲儿,墨菲抬手一撩他的下巴,“这么怕我生气?” 梁继觉得墨菲这样子好高贵,需仰视才行,心口呯呯地响应了几下,有些口干舌燥,“媳妇~”双眼迷离。 墨菲将他头上的簮子抽出,随手丢到椅子上的衣服堆里,“嗯~”几把将那垂下的发打乱,“干嘛~” 梁继咕咚咽了一下,原本就半立的小梁二一下子挺直了腰。这样的媳妇还从未见过,哪怕就是最亲密的时候,她也只是脸颊微红,眼底还是有抹清醒的,哪有此时的诱惑,居然还探出粉红的舌尖,舔了下唇…… 墨菲有些得意,那双桃花眼似都直了,喉结明显地滑动着,菊花瓣一样的鼻翼微微轻扇着,本就粉润的唇更加的水润,水下紧贴之处也火热而坚硬。 一手按着他的肩头,缓缓起身扭成正对之势,成功地让他的目光凝结到胸前,虽然属于先天不足,但胜在如春桃,绯红圆润,更惹人怜宠。 果然,不等她正面坐下,梁继就急切地凑了上来…… 墨菲轻笑一声,向后一闪,那唇就落偏了。“急什么?”她将梁继的双手半强硬地扭到他身后:“不许拿出来,否则我就不理你了。” “媳妇……我不拿……亲一下,就亲一下……” 墨菲俯身让那喷火一样的脸,贴了贴胸前,一沾便退,然后低头自他的额头开始,一点点地啄下去,到了唇,浅尝欲退,却被他反攻了回去…… 梁继觉得自己就快炸开了,这欢悦不知是从舌尖传来的,还是胸前,亦或是水下那只搞怪的小手…… 不久后水花飞溅……随着微凉的水渐渐平息,紧紧相拥着的两人中,传出两声轻鼾,令梁继有些啼笑皆非。明明才激情四射完,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媳妇竟就这样睡了过去。 再不舍,也咬着牙退了出来,清理了一番后,梁继抱起她,勾过大浴巾包上,迈出浴桶。勾起另一条,往自己背上一搭,才往卧室走去。 厚软的棉被刚一掀起来,墨菲就自动地滚了进去。 梁继轻笑,快速将自己擦了,赶紧跳上床,钻了进去。 手一搭那小腰,墨菲便缩了进来,梁继的腰眼就一酥。枕在柔软的双人枕上,四肢打开,占有性地将身前的小女人搂紧。 被窝里的汤婆子被梁继踢了出去,有了他,就不再需要它了,媳妇貌似更喜欢自己这个暖炉呢。想到此,梁继嘴角含笑,闭上眼,沉沉睡去。 一觉到天亮,墨菲觉得似乎做了好久的梦,却有些支离破碎的,又什么都不起来了。眨了眨眼,挑开眼皮时便见梁继有些傻的笑脸映在眼前,这才觉出两人之间竟无一丝半缕。 墨菲有些不自在。以前就是再累,胸衣底裤还是会穿上的,这样的……坦诚,令她有种无处躲藏的感觉。 想到这个,墨菲不知怎的就想起穷裤来,那是她出了小月子后的事。原来这个朝代的人,居然还没有底裤可穿,不论男女,都是穿穷裤。穷裤就是亵裤,还是开裆的,穷人家连死裆的外裤都穿不起。男人家下地干活都是这样穿的,只是衣摆长到膝盖上,倒不用担心走光。女人们外面倒是有裙子,除了月事那几天有月带子兜着…… 这点让墨菲无法接受,就让墨枝拿来最柔软轻薄透气的细葛,自己裁出底裤的样子,让墨枝给缝了几个出来。自此,墨叶她们也跟着穿上了底裤。 好在梁继都是穿丝裤的,虽然里面也同样不穿底裤,这让墨菲当时还放了些心,不然每每看到的就不是帐篷,而是小鸟醒来的壮观。 梁继有些失落,媳妇怎么一睁眼就开始发呆,难道自己笑得不好看吗?“媳妇~”他忍不住出声,增强自己的存在强,翻身半压上,轻轻地蹭来蹭去,“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这话是墨菲无意中说过的,不想被他搬到这里用了。 被梁继那一身比女子还似细腻的肌肤磨蹭着,墨菲不免也有些动情。只是小腹饱饱的,她这会儿更急着去如厕,哪有那心思与他恩爱,就左推右挡的不肯如了他的意。 “松开,我要去净室~”墨菲扒下胸上的那只手,身下便被另一只手给掌握了。 “好,我抱媳妇去~”梁继随口应着,却不舍得放手。 ------题外话------ 又胆颤了…… 第八十一章 初一 墨菲向后缩了缩身子,那不死心的家伙又贴了过来。(.无弹窗广告)“快起来吧,……还要去给老太太拜年呢。” “哦~”梁继也知道今天是一定要去拜年的,却想先舒服了自家再去。 “你再不起,我就尿床冲你了。”墨菲有些急了,脸也有些红。“媳妇~”梁继抓过她的手向下按去,“它怎么办?” 墨菲缩回手,白了他一眼,活该!突然坏心眼冒出头,压着被子一滚,翻到床里,回头再看,床上多了只白斩鸡……一只看上去蛮勾食欲的美男鸡,不由笑出声来。 梁继冷不丁地见了光,一大早的,屋里的碳盆也早就凉透了,顿时打了两个喷嚏。 墨菲掀开被子,“呵呵~,快进来,什么体格呀?明儿开始早起跑几圈去~!” 梁继无限委屈地嗯了一声。 墨菲又讪讪地道:“凉快点儿,恢复得也快些。” 梁继手脚并用,把她缠住,“没事,媳妇,我壮着呢~” 门外响起墨枝的声音,“二爷,二奶奶,大奶奶那边说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们呢。” 梁继这下心里彻底凉快了,墨菲又哧笑了几声,换来他好一顿啃咬。 待两人收拾好,又是小半个时辰了。出来喝了几口粥就抱上丫丫出了门,依旧是一家三口,没要人随同。 大房的院子倒是离老太太那儿最近,一进去,便见另外两房都已经到了,几个孩子正在跑闹着,于是相互给了红包后就一起去拜年。 照例是吉祥话说了一大堆,不过二房这边可是梁继出的嘴,让墨菲说,还不如让她去挠墙了。大概是习惯了吧,墨菲越发的在人前不爱说话。好在,现在大家也都了解了她的性情,倒是没人挑理。 挑什么呢?人家给的红包最大,该做的都该到了,什么叫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都靠人家养着呢。 大年初一,各家的诰命又要进宫了。今年家里只墨菲一个了,于是梁继责无旁贷地送她,借机在马车里又是一顿腻歪,并用了些点心。 对于梁继的亲密纠缠,墨菲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适应了。想想看,一个面相不错……好吧,是一毛(十分)养眼的帅哥,时不时地跟你深情款款,情意绵绵,事无巨细照顾周道,换了谁,都会有些自得吧?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自家名正言顺的夫君。墨菲“用”起来,也就没了半分内疚。不过,她也只限于用着“方便”,至于海枯石烂神马的,跟她一毛关系都没有。说白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他若哪天“旧疾”复发,墨菲自信还是能轻松甩了的。 熟门熟路地进了宫,一路来到皇后的坤宁宫外。一晃大半年过去了,自己倒是在这里混得颇有些风生水起了,连这皇宫都要走惯了腿儿。墨菲边走边想着,越发觉得这不是个好事儿,谁都知道伴君如伴虎,尤其是这位有些不靠谱的年轻君王。再者,她可不会被皇后的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能在这宫中存活的女人,哪个不是一个心眼九道弯?当面说得再好听,没准儿一转身就冲你下刀子的事,也不出奇,她还没白痴到给几句好话就不知姓啥了的地步。 一进宫门,便见到了富老夫人,寒喧了几句后,墨菲就瞧出她有些心不在焉。不一会儿,司马夫人也到了,还拽着欧阳修的夫人,凑了过来。三位老夫人倒是没把墨菲当外人,聊得也都实在。听那意思,像是三位老大人都有了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想法。老大人们相和,夫人之间也就和气,商量着自家老爷赋闲后要去哪里同游。 墨菲安静地听着,面色无异,心里却还是感叹,就算自己侧面提醒过赵顼,历史还是坚定地走上这条路,这批还算正直廉洁的老大人退让后,王安石第一次变法失败估计也用不上几年就会到来的吧? 说实在的,她真的不想看到这种结果。可是没办法,自己也做不了那万能的穿越女,这里也不是架空,是真实的朝代,能尽量趋吉避凶,过得安逸就好了。前世曾与命运努力抗衡过,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拯救一切呢,结果怎么样?天佑她,得来这意外的一世,可得换个活法了。她还是想个法子,远离朝堂的好。不过这不是一朝半夕就能成的事,还得慢慢图之。十年八年的,她也等得。 “瞧瞧,咱们几个老太婆只管自己扯闲篇了,把丫头丢一边真是不像话。”司马夫人回手拉起墨菲,打断了她的遐思。“今儿没带什么小月饼吧?上次我身子不妥,就没进宫,倒让老姐姐独占了口福。” 墨菲抿唇成月牙儿,对这位老夫人的禀性也是熟的,直接摸出手帕包,“还真是带了几样小点心,几位夫人别客气,都来尝尝,这是天真楼的新口味。过几天,我请夫人们去天真楼体验体验,可一定要捧场哦~” 求来司马大人的真迹时,墨菲就已经实话实说了,现在满城都知道天真楼的生意最火,她怎么也得请请这几位老夫人,说不定还能引来贵女们的跟风呢。要知道这京城就是不缺花钱如流水的主儿,但女人家逛酒楼吃吃喝喝,就跟逛花楼一样的少见,不过若能将这面市场开拓出来,可又是日进斗金的好事。 小包打开,很快就换来赞声。欧阳修的夫人也是个好热闹的,又拉了几位平日里走得近的夫人过来品尝,顺便也帮墨菲介绍些人脉。不得不说,这位欧阳夫人脑子最活,只说墨菲要请客,根本没提别的。 怪不得这几位老大人都称得上清正廉明的好官,有这样的夫人在家坐阵,想走上歪途也不容易了。 皇后召见完毕,墨菲毫不意外地又被皇上找了过去。 不太情愿地来到文德殿,果不其然,墨菲又看到王安石跟沈括。墨菲还是默默地旁听,就算赵顼总是拿眼神勾她,想让她参与其中,她也纹丝不动。倒是沈括总是分心瞥她一眼,偶尔走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实在的,赵顼还真是个勤政的好皇帝,对于这一点,墨菲从来都是认同的,只是觉得他太急切了些。如果那几位朝中顶梁真的退隐了,王安石面临的反对浪潮才会真正地涌起。朝官与各地州官,有多少是那些人的门生,王安石似乎都没放在心上,也难怪苏轼这样的旷达之人都与他们革新派格格不入了。那反对的浪潮可是来自四面八方,而王安石的太过强劲,也为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也是墨菲不欲在王安石面前多说话的原因,他有时太刚愎自负了,容不得别人说那新法哪里不够完善。光有热情是不够的,但愿他能早日明白这个道理。 赵顼独留墨菲半刻,怪她不肯出言帮自己。 墨菲叹口气,“不是都下定决心了么,还能出尔反尔不成?我不说什么,就是不想泼你们的冷水,或许凭借那腔热血真能成功,也未尝可知。只是有一点,仲针切记,万不能寒了旧臣们的心,如若不能一蹴而就,还要仰仗他们来缓和冲突的。” 赵顼一愣,“姐姐这……是不看好变法?” “不是不看好,是觉得太过急利,应该争取到更多重臣的支持。”墨菲轻叹,“重商重农是好事,只是朝官尾大不掉,税再加重,容易引发各种争端。新法执行起来,只靠王大人毕竟不能面面俱到,难免会有蛀虫在其中搅坏一锅粥。若是上下一心,当然水到渠成,怕就怕……王大人心急排除异己,不能徐徐图之。” 赵顼眉头一拧,“姐姐也看到了,王大人每每上言皆如此铿锵,……不过姐姐刚刚提醒的,我都会记得的。”说罢,居然把墨菲的右手包裹在双掌之中,“姐姐只别故意冷落我就好。”这一刻,他竟露出似雏鸟的神情,令墨菲有些哭笑不得。 她不客气地把手抽出来,“我可是丑话说在前面,最讨厌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了,你别把我扯进去。不管是朝政还是后宫,明白吗?” 赵顼一脸受伤地自后面搂住墨菲的腰,“那我的心,姐姐真是不明白吗?” 墨菲扭头横他一眼,“又这样?知道你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吗?”然后身子一旋挣开他的双臂,“走了。” 赵顼只好叮嘱一句:“过几日得了闲,我也去天真楼,姐姐可一定要去。” 墨菲回头,“行,到时让人知会我一声。” 赵顼目送墨菲的背影,直到不见了,才有些黯然神伤地叹口气。“老万,你说父皇怎么就把姐姐赐给梁二了呢?” 万有心里一颤,这话可不好接,难怪那丫头为此忧心忡忡的,陛下这口味还真的不是一般的重。 赵顼说完这话,也不是真要他来回答。吸了吸气,又低声嘀咕什么若是在后宫就好了的话,万有悄然退远些,省得又听到让自己心跳加快的混话。 其实,他不是不理解小皇帝的苦恼。这孩子心性是好的,自小看到大,因是嫡长子,先皇比较看重,又是个聪慧的,所以一直顺风顺水地长大,心机就不若下面那几位庶出的王爷重。当年先皇还不是太子,也就没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但不得不说,这位还真是心大,只一心钻研自己感兴趣的事物。 如今这后宫中,美人倒是不少,但这位也没立太多的妃嫔,总共有名分的不足十位,也算是难得的了。只是没有能引起他共鸣的那个,而菲丫头,……再好也是人家妇了。万有暗吐气,希望皇上能忽略他的存在,别再问自己难以回答的话了。 这边的墨菲一出宫门,见除了梁继外,竟还有沈括,瞧那样子,两人聊得还挺热乎的。 梁继一见墨菲,连忙快步迎上来:“娘子,你总算出来了~” 墨菲瞥了他一眼,低声说:“废话,你见的是鬼不成?” 梁继不知她为何火气这么大,一脸受伤地哦了一声,小媳妇似的拉住她的手,却闻到了淡淡的龙涎香,心里咯噔了一下。只是看向沈括时,脸上依旧挂着笑意。 沈括暗吁了口气,迎着墨菲打量的眼神淡淡一笑,“在此等候夫人,是有些话想问问,不知……” 墨菲打断他的话,“不管是你自己想问,还是王大人想问,我都不想回答。都是熟人了,我只想说,朝事是你们男人管的,与我无关。” 沈括歉意地笑了笑,目光有意无意往旁边一溜,“那也好,初九那天王大人在天真楼宴请大家,还请夫人能赏光。” 墨菲顺他的目光看去,见街角一辆青色马车的帘子一撩后便垂下,情知是王安石在车上,就嗯了一声,“对了,我那五十架织布机什么时候能到位?” 沈括拱了拱手,“我过了年再催催。”然后告辞。 墨菲扬声冲他喊:“先拉过来一半也好,分批也是可以的。” 沈括头也没回地举起手,随意摆了摆,“知道了。” 上得车,墨菲才坐下,梁继就凑了过来,自动地揉着她的腿,“怎么了,是不是很累呀?” “还行吧。”墨菲提了些精神,抬手一勾他的下巴,“给爷笑一个,笑得好了有赏。” 梁继当即木掉,眨了几下眼才明白过来,嘻嘻地冲她飞了一记媚眼,“媳妇赏什么?” 墨菲勾着他的脖子压了下去,“自然是你喜欢的……” 梁继不知道媳妇为啥会这么主动,但……管它呢,他会尽一切办法让媳妇一直这样热情下去…… 回到家时,梁继的情形比上次略好些,至少水獭毛的大氅能挡得住。始作俑者比往日稍显活泼地跳下车子,然后回过头,不怀好意地抿唇坏笑,盯着那拎起衣摆的男人,目光大胆。 梁继恨然地咬了咬唇,没事儿露出这般神情是想勾得自己直接把她扑到在雪地上不成? 墨菲善心大发地回过身,举手欲扶他,“二爷小心脚下滑。” 梁继哪能真用她扶?只是虚搭了她的手,跳下来后却脸色大变,那处要命的地儿这是……怕要折了吧~! 老赵见二位主子都下了车,惦记着老伴留的烧酒,鞭子一甩,马车伴着得得声走远了。 墨菲见他原本红扑的小脸唰地白了,额头也涌出一层薄汗,吓了一跳,连忙贴近他,一只手直接探了过去:“人家要扶你嘛,让你逞强……疼狠了这是?” 梁继是想咬牙挺过去的,可却疼得有些直不起腰来,没好气地嗯了一声。见远处有下仆探头探脑地偷瞄,只好将媳妇搂紧,借机把大半的重量压在那依旧单薄却很挺的双肩上,在她耳边嗔怪:“这下满意了?若是折了,看你哭不哭。” 墨菲吃吃轻笑,“哭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让万伯伯帮你谋个宫里的差事,然后就……” 梁继听得拧起了眉头。虽知她这是在说笑,心里却跟刀剜了似的难受。若非真的不在意,她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轻描淡写地说出这话来。难道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吗? “……再寻好的来,”墨菲继续调侃着,“我也尝尝三夫四侍的滋味,总不能红颜未老恩先绝吧?” 梁继眼角一抽,身下的疼已经被心痛掩过。泄愤地双臂一紧,盯着眼前摇曳的珍珠耳坠,一字一顿地挤出:“为夫可不敢让娘子有那样的机会。” 没听出梁继语气中的变化,墨菲朝天翻了翻眼皮,“你是不是不疼了呀?不疼就起来吧,没的让下人们传出花儿去。”她也发现了有人往这边张望。 梁继抿了抿唇,松开墨菲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痞痞的坏笑。明明长得人神共愤的,偏要染上几分邪气。 “媳妇,你就趁早死心吧,除非为夫死在你前面,否则,你是没机会沾花惹草了。”他捏上墨菲的下巴,“为夫会让你下不来床的,也会让你舍不得再伤我的心。” 墨菲听完后面那句,微愣了一下,双眼一眯,想了想,“没准儿哪天二爷就厌了倦了够了我,难道我还等到那时候,什么叫未雨绸缪?” 抬手拨掉那只大手,“二爷玩深情呢?”转身欲走,被发觉不对劲儿的梁继从后面搂上腰,“不是玩,也不会厌,就算你现在不信,也不要轻易就嫌弃我,媳妇~” 有那么一刻,梁继感受到墨菲一发即收的冷凝,一如当初,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泛冷。早就觉出墨菲虽接受了他的人,却依旧没有对自己敞开心。他是不曾爱过人,但此番是真的挖心掏肺,恨不得把最好的都堆到她的面前,自然也是极为敏感的,对墨菲的观察也是细微极致的。 他有自知之明的。媳妇看上去越是不曾在意之前的事,他就越知道,若再敢沾染任何女人,媳妇准会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走。可是媳妇却不知道她自己有多强悍多招风,迄今为止,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哪个弱了?他比不过苏轼,米莱,连沈括那个家伙,大概也比不上,且还有那年轻的皇帝在虎视眈眈着,马上就一跃成为朝中重臣的王安石也对媳妇另眼相待,远的还有那将门虎子的种朴…… 他突然害怕失去媳妇,一直以来拼命压抑住的那些想法,一下子都涌上心头,令他不止心颤,全身都颤了起来。 墨菲没回头。刚刚她是有些冒火,但也只一闪而已。 “放开我。”墨菲拍拍腰间的手,“别人在看着呢。” “不放,媳妇答应不离开我,我就放。”梁继听出那语气中没了火气,就又耍上赖了。 “你没事吧?”墨菲的手,灵活地钻向身后的禁地,捋了两把,“真废了?那倒省事儿了。” 梁继轻哼一声,“媳妇,好不容易才熄火,别再玩了~”说罢,低头咬了那白生生的耳垂一下,“要不,咱回屋再继续?” “没完了?我还饿着呢。”墨菲抽开身子,往墨琼院里走,“大过年的,你发的哪门子骚?” 梁继上前一步,死死拉住她的手,“那也只跟媳妇发骚。” 墨菲有些意外地回头扫了他一眼,却被那一脸视死如归的……狠戾吓了一跳,再一眨眼,竟又是那满脸的不正经,疑惑地又眨眼,莫不是刚刚眼花了? “媳妇也觉得我比别人都好看,是不是?”梁继摇了摇她的手,一脸花痴地笑问。 墨菲抖了下,打了个大喷嚏,“果然眼花了~” “媳妇眼睛怎么了?”梁继装作不明所以,强硬地拉回墨菲,另一只手扳住她的脸,貌似紧张地盯着她的眼睛,“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心里却要笑翻了,她居然有这样可爱的一面,日后得多挖掘才行。 “二奶奶不舒服吗?”墨枝在屋里听到两人的声音,推门出来,便听见梁继说要找大夫,吓了一跳,连忙问。 “什么叫什么呀,乱七八糟的。”墨菲推开梁继的手,“没的事儿,我好着呢,快摆饭吧,再磨叽下去,倒是要饿晕了。” “二奶奶有什么想吃的没?”墨枝一听她饿了,赶紧要往厨房去,“要不,吃火锅吧,那个快。” “也好,昨晚的肉吃得太腻。”墨菲甩不开梁继的手,只好继续拉着往台阶上走,“多备些红薯片,冻豆腐,对了,海带丝也多上些,别上羊肉什么的,多下两个螃蟹借借味儿~” “哎,好嘞~”墨枝速度加快,进了小厨房。 吃锅子,还是人多热闹。墨菲就让摆了大桌,把姚嬷嬷,墨枝墨叶,加四个小丫头就叫上桌,一起开动,说是吃团圆饭。 梁继早就习惯了她偶尔的主卑不分,知道墨枝几个在媳妇的心里,说不定分量比自己还重呢,也不说什么,安静地跟着一起吃。倒是墨菲,看了他好几眼,觉得这样的梁继不对劲。 用过午饭刚上来困意,没等躺下呢,那三房妯娌就上了门。原来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她们来问问明天走得开不。 家里嫁出去的小姑子远得很,自然是回不来的,墨菲哪会圈着人不放?且老五吕氏的娘家还有些远,若明早走,怕是得过了晌午才能到,晚上再回来怕也是不能够的了。于是当即拍板,下午就放行,也不用急着回来,初四晚上到家,初五大家一起过就好。 这下子,连方氏都没想到,惊喜地直拍手,要知道她们有时一年都头都回不去一次,这下子还能住几天,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送走三个千恩万谢的妯娌后,墨菲的嗑睡虫也没了影儿。打发墨枝她们下去自备明日回墨府的礼物后,就抱着丫丫,拉着红妹回了里屋。 看两个女娃在软榻上玩得好好的,墨菲才看了眼梁继。以为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已经睡着了呢,结果却发现他正瞪着大眼,盯着床顶的帐子发呆。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可爱,可墨菲觉得这么认真地发着呆的他,怎么看怎么透出几分傻气,似还杂着些黯然。这大年节的,他抽的哪门子疯?算了,不管他,爱呆就呆去吧。只不过,那难得露出的一脸正色,瞧着倒也养眼得很。 墨菲不知道自己竟就那样看着梁继发起了呆,直到听到软软的叫声才回过神。回身一看,差点儿没笑出来,只这么一会儿,两个小娃儿竟都犯了困,蔫蔫地靠在一起。丫丫强挑着眼皮,又叫了一声娘,墨菲连忙过去,把已经闭上眼的红妹抱到软榻的另一头,又抱了床被子,把两个小人儿都盖上。一头一个,一颠一倒,正好睡得下。 丫丫冲墨菲咧了咧嘴,就真的睡过去了。墨菲蹲在榻边看了一会儿,发现女儿好像长大了不少,下巴上也有些小肉肉了。最近外面的事太多,倒是疏忽了她,墨菲轻叹口气,不自觉地凑过去,亲了她额头一下,一时觉得母爱在泛滥。 回到床边,见梁继已经闭上眼,像是睡熟了,被子也没盖,摇头俯下身子,去够床里的被子,觉得自己最近太贤惠了,不想被一股大力搂下…… 梁继如愿地压上媳妇,一脸委屈地,“总算想起我来了?” 墨菲翻他一眼,“小声些,孩子们才睡。” 梁继伸手扯过被子,“那咱们也睡。” “哎呀,鞋子还没脱呢~”墨菲挣扎地欲坐起,“你今天就是不正常了,是不是?” 梁继坐起来给她脱鞋,“哪不正常了?”然后又把她的外衣给解下,随手放到榻脚上,自己也脱得只剩了中衣,才钻进被子里。大手一捞,把那小腰搂过来,不客气地钻进衣摆里,揉了两把,“明明正常得很。” “还来?孩子们在呢~!”墨菲不客气地拧了他一把,“消停会儿,我可困了。” 梁继又拱了拱,知道她面子矮,就算是把床幔放下,也是不肯的,只好亲了几口,搂住睡去。 临睡前,再次下定决心,决不能让媳妇感到其他男人的好…… 第八十二章 初九 初九,墨菲一身男装,风度翩翩地去了天真楼。 今天是王安石请客,她打算安静地听,消停地吃,如此混过去就得了。不像前几日,作为东道主,她也不得不拿出全部的精力与热情去周旋,免得让人觉得不舒服。 直接来到三楼贵宾室之一的天临阁,一进门便全场肃静了。小伙计机灵,扬声道了句墨爷到,换得几道轻笑传来。 墨菲寻声看去,果然见赵顼在其间,沈括与王安石也咧开了嘴,其者皆面生,计五位。自若地拱手与王安石及沈括拱拱手打过招呼,就安静地跪坐于赵顼身侧,引来一位与沈括年纪相仿的男子的注目。 赵顼听到小伙计进来时喊的是墨爷,好笑道:“这是朕……我义兄,大家唤墨哥就行,也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咱们继续说咱们的。” 墨菲只好寒暄了几句。 三张小地桌拼成一个长方桌,空出好大片空地,众人围坐,不一会儿就热闹了起来。 原来那人叫吕惠卿,听说他可是王安石的得力助手。还有二个比沈括小几岁的是蔡确跟章惇,才逾三十而立的年纪,另一位比他年长几岁的叫邓绾,再就是与王安石年纪相仿的,叫冯京。 别人还好,但这位,可是让她精神了一把。这就是错把冯京当马凉的那位?连中三元的那位?两娶宰相女的那位?!虽人到中年,眼角有纹,鬓边微染风霜,但确实是一身的风骨。 沈括坐在她左手边,轻轻碰了一下,趁众人谈论之间,低声问墨菲:“那么盯着看,莫非曾是旧相识?还是说,其实是仰慕人家来着?我也不错呀~”其实那冯京比他还大十来岁呢,明知是不可能的。 遭墨菲横他一眼后,才正了正脸色,坐直了身子。 接下来,墨菲就真的是出耳朵听,出嘴巴吃,连右手边的赵顼在桌下戳她的小腿都不予理会。 听着听着,就转到农田水利法上了。想来已是当务之急,马上就要推出了。同时,她也听出来了,王安石马上就快是参知政事了。这可是相当于副宰相了,墨菲也在心底叹息一声,司马光真的要远离朝堂了,连富弼,欧阳修都快了。历史的车轮还是坚定地向前迈着,似乎并没有因自己这只小蝴蝶的翅膀而受到什么影响。 终于赵顼沉不住气了,直接开口:“墨哥,你觉得这农田水利法还有哪里不足?” 桌上立即就静了,墨菲真想踢他一脚。基本上照本扒的,就算有改动,也只是小处之上,这不是给自己上眼药吗?一桌子的新贵能臣,偏要把自己推出来,真是……不收拾不行了! 沈括也盯着她,“请墨哥大胆直言,说错了也没什么关系的,我们也是经常这样讨论的。” “这法自然是好的,”墨菲见躲不过去了,抬眼扫了一圈,“只是在下有个小问题。这荒田开垦不易,是不是前三年会免赋?毕竟养成熟田之前,搞不好会亏钱的。” 桌上还是静,连赵顼也没吭声,倒是王安石,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没有好处的事,百姓也不会认可去做的。只是前三年全部都免,怕是不好吧?” “刚才我一直在私下里盘算,若是三年免赋,倒是可以抽些银钱也去开些荒田。毕竟前期雇工开荒要花费不少……市侩了市侩了,大家莫见笑。”墨菲又拱了拱手,“请继续。” 赵顼闻言点头,“确实,哥说得有些道理。有底子的人家还可以雇人来开荒,那些一穷二白的农户只怕又要望而兴叹了。介甫的心,我是明白,只是要看得再远些,国库不是一天能就充盈的。” 墨菲歪头看了看赵顼,露出赞同之色。他虽有时跳脱,倒还是能放眼于大处的。 赵顼收到她的眼神,立即精神百倍,“介甫不妨考虑一下,第四年先收五成,第五年开始再收全息如何?” 墨菲歪了头,思忖了一下,“实在太穷的,官府也可以借贷,只收取少些利息,多少能弥补些。只是可千万别搞出强贷之事,利息也不能太多,一分息就好,二分就太高了,第一年的收成怕都还不上呢。不过,贫农们只要有田就会有盼头,也会安下心过日子。我可是听说有不少私下放高利贷的,逼得不少人家破人亡呢。” 王安石点点头,“这事常有,倒是不得不加以约束才行了。不然流民越来越多,早晚演变成暴民。只是一分息实在太低,二分还有帐可算。就快推出的青苗法就可以借贷的。” 墨菲微微一笑,“先生可知,若朝廷立下二分息,地方上难保不抬出三分来,到时再好的新法也会换来百姓的怨怼。新法一旦公布,以在下来看,最好要有了解透彻的官员下去推行,人选也必须严格把关,千万不能走样儿。[.超多好看小说]若一旦被不法之人寻了空子……势必会引起保皇派的围攻,与变法不利。比如像我这样的人,可能更多关注于新法是不是真的能贯彻落实,别我费了力气开出荒田,后脚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王安石本就剑眉高展,闻言又微扬了一下,“多谢墨小哥的提醒,老夫已经有了几位人选。” “越多越好,不说一州一位也要差不多,才几位实在少些……等宣扬完新法,怕是春耕都过去了,只能等秋季了。”墨菲坦诚地看着他。 王安石哪会不明白?只是司马老伙计带头跟自己对着干,几十年的交情都不顾了,弄得自己手中良才紧缺,很是尴尬。这样一想,脸色就微沉了下来。 墨菲自是瞧出来的,便敛了眉,不肯再多说。这位可是眼里不容沙的,犯不着得罪。 沈括见有些冷场,忙张罗着举起酒杯,场面又热闹起来。 蔡确一直暗中观察着墨菲。开始只是好奇,皆因皇上与之极为熟稔,可他并未听闻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后来则是暗生佩服,那一脸的淡漠,便是对上王大人也是从容不迫。要知道,王大人虽一心为公却性子刚毅火爆,就连他,常接触后,还时不时的有些心怯。 还有,偶尔沈括与之低语一句半句的,还遭之冷瞥。再有就是,皇上似受这人影响甚深。 也曾怀疑过墨菲的性别,那耳珠上浅浅的洞痕应是耳洞所留,只是他多少有些近视,看不太真切,这念头随之又被自己否了。有哪个女人喝酒能这样的洒脱,率性?说得直白些,倒有几分江湖气息。简直就是举手就干,杯落即空,那架势,只会觉得是真男人,纯爷们。 酒过三巡,众人各自捉对侃谈起来,墨菲正好是单只的那个,就悄然离座,来到窗边,轻轻推开一道缝,让那冷风吹进些,好散散酒气。 不想外面已经飘起了鹅毛般的雪片,天也灰蒙蒙的,风虽不大,却也卷进数片翻转着扑上墨菲微有些潮红的脸…… “墨哥此时在想什么,可否告之一二?” 墨菲微愣,怎么是他?回头一看,果真是王安石,就在自己身后,也只离得一拳远的距离,那呼出的酒气,似带了温度一样袭上自己的后颈。也不知他何时过来的。 “看雪啊~”墨菲往前迈了半步,身子已经贴上了窗台,以期离他能远些。 “好大的雪……都说瑞雪兆丰年,看来今年的收成会不错。”王安石已有些微熏,看着与自己几乎等高的眼前人,脑子里似有个声音在叫嚣,君生我已老……好在,他的年纪已不是冲动之数。 “正好想得相反,”墨菲回眸,“我在想,不知这场雪又会压塌多少草屋,冻坏多少人,又会让多少人家断了炊。” 王安石眼底一黯,“没想到你还有这等忧国忧民的心。” 若之前,墨菲一定不会理会他的话,只是她刚刚也喝了不少酒,虽然意识还算清醒,但脾气却渐涨了。 “这便是先生与我之间存在的思维差异吧?我呢,凡事都先往最坏的方面打算,再找出相应解决的办法。”墨菲不知这时的自己,在王安石眼里已似镀上一层迷离的光晕。 “先生不如先想想眼前的事吧。这大过年的,即便冻死的是乞丐也不吉利的吧?富民强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但是开设粥棚,发放棉衣却是容易办得到的。” 王安石侧横一步,竟并肩与她站于窗前,眯眼看着外面纷纷落下的雪片,有些失落地问:“你……是不是也觉得变法难成?” 墨菲有些诧异,“先生一直都很自信的,何来此言?况且我如何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生如何去做。” 王安石有些惆怅地叹口气,“你若也能为官该有多好。” 墨菲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居然跟自己熟到这地步了。貌似前几回,不论是在外面还是他跟赵顼一起去家中,都以本官或老夫自称的。不过,这种感觉竟该死的好,老实说,身为现代灵魂,她还是觉得这样舒服,平等。 不知是不是酒精上脑,她抬手拍拍王安石的肩头,“你可是一面旗,若你这扛旗的都左右摇摆了,追随你的那些人该怎么办?既然这大旗已经扯起来了,那你就做好让风来得更猛烈些的准备才是。” “真是不懂你,究竟是赞同还是反对。不明白为何你始终不肯正面于我,我就是那么听不进话的?”王安石看向墨菲的眼神虽有些酒意,却也带出一抹黯然来。“我一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认为只要是对的,就应该勇往直前地去做,但是你却让我越来越糊涂了。若非赞同,又何必写出那些东西?若是反对,写出来做什么?” 墨菲摇了摇头,看向外面的雪。“我只是一惯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尽可能多地想到那些能够影响我成功的阻碍是什么,逐一排除,才能取得最后的成功,当然,若是失败的话,那后果是不是我能接受得了的,也是考虑的。变法是必须要变的,不变,只怕大宋崩溃的日子不远矣。但是变的话,怎么能以最小的损失换来最大的利益,这是先生要考虑的。先生的奇才,我一向是佩服的,不欲多说,也是怕影响到先生坚定的心,毕竟治国非我所长。” 王安石眯眼看了看她,“你是说,先把阻碍排除掉?” 墨菲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此时脑子还是有些晕,只好说:“我现在没法子静下心来想,只是说说我的行事习惯而已,你别硬搬去,毕竟你我的想法不可能一致。” 王安石摇了摇头,“你不是讨厌我这个人就好。在你眼里,我是一个脾气不好的老头子吧?” 墨菲听了就笑,虽浅却如傲梅迎雪而绽,令王安石神情顿凝。“先生也有妄自菲薄的时候,真是没想到。先生如今似青松,这纷纷落下的雪便如国情,不知道先生能不能经受得住雪压枝头,个中滋味也只有先生自家知晓。菲也希望先生如青松不倒,永屹于风雪之中。” 王安石双眼渐亮,原本因酒意而起的朦胧渐渐退去。忘情之下,按住墨菲扶住窗台上的手,用力一攥,“好,介甫就做一棵傲雪青松。” 墨菲微愣,对上那双凤眼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王安石不是重色之人,心底虽一时激荡却因墨菲目露惊愕而迅速平息。微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背到身后在袖里攥了攥,清了下嗓子,“日后还望你不要再推辞,介甫并非嫉才之人。” “……我知道。”墨菲眨了几下眼,微木地转过头,“其实我一直很钦佩先生,能想出那些新法,可见你用心之深,是一心为大宋的好官。而我只是商人唯利的习惯,率先想到的是能为自己带来的好处,也就是说,新法是不是有空子可钻,不是单纯只为了反对你。像我这样唯利是图的人,一定还有不少,你不妨把我当成一面镜子。” “镜子吗?”王安石沉吟了起来,良久才点头,“介甫明白了,那就请你专门来挑不足之处好了。” 墨菲心头一动。 面对墨菲会说话般的双眼,王安石难得局促了一下,“介甫与你可做得忘年之交?” 忘年哪,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吧?墨菲轻轻点头,“墨菲求之不得。” “那就一言为定了。”王安石露出一抹笑意,“也只有你这样的性子才敢做那样的事情吧。” “哦?”墨菲微愣,“我做什么了?” “我听说,你威胁存中,催讨那些织布机了?” 存中是沈括的字,墨菲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是他,“呃……算不上威胁吧?只是要求他尽快兑现承诺而已。”墨菲有些不满地回头寻沈括,却发现那边桌上竟有好几位正专注地看过来。而且,赵顼那是什么眼神?跟捉奸似的…… 赵顼见墨菲居然瞪自己,不由起身走了过来。那微红的脸颊,怎么看都似含了几分娇嗔,这样子的她,怎么可以让旁人看去? 王安石也回过头,见皇上盯着身边人,心里刚才那份小小的得意便咻地飞得无影无踪,迎上前,抱拳:“皇……” “先生回席吧,大家都等着你呢。”赵顼不好对他冷脸,客气了一句,然后走到墨菲身边,以无比幽怨的眼神盯着她。 王安石顿了一下,还是迈步回到席间。对于大家的打量,也只好装作不知,举起酒杯,“说到哪儿了?”…… 这边的墨菲被赵顼挡去半边身子,一只手被他抓住,狠狠地蹭了几下。 “你干什么?”墨菲压低声音,欲抽手。 “干嘛让他摸你的手?”赵顼喃喃地喷着酒气,一脸妒夫的模样。 墨菲翻了翻眼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让他摸……手来着?” “两只都看到了。”赵顼换了个袖口,再擦。 “好了,快让你擦破皮了。”墨菲不敢动作太大,毕竟当着臣子们,得给他这个皇帝留些面子。不然的话,她真想来个大背,摔晕个丫滴! 赵顼不再擦了,却也没放开她的手,挤在她身边,抻头往外看,“下雪了?好大呀~” 墨菲回头撩一眼席上,见无人往这边看,就踩了他一脚,“松开!” 脚上无鞋,只是云袜,威力小到极致。赵顼不以为意,只是斜眼看着她笑,俊脸上春情满溢的。“敢踩龙爪,也就姐姐有这样的胆子了。” 墨菲见他死活不松手,只得放弃,横了他一眼:“我还敢打龙头呢?要是有龙尾,怎么也得抓着甩几下。” 赵顼突然附耳过去:“怎么没有,姐姐要不要试试?” 这可是……红果果的挑逗啊~!墨菲瞪圆了眼,“你你你……胆肥了是不?喝多了是不?” “敢骂皇帝,姐姐果然胆子不小……与朕相配。”赵顼吃吃低笑,却瞧着那微张的两瓣嫩唇有些蠢蠢欲动。只是身后还有旁人在,他再怎样心动,也要顾忌一二。 赵顼看着不似往日冷冽的墨菲,心尖痒的不行,突然拉她往门口走去,甩下一句:“你们继续,我们先回去了。” 墨菲被那几道异样的目光盯得有些难堪,但此时若挣扎倒显得更加暧昧,只好淡着一张脸,居然还冲大家点点头,“不好意思,先行告退了。” 王安石跟沈括是知道墨菲的真实身份的,不约而同地心头一跳。只是看墨菲走得潇洒,皇上倒是有些醉意,只要按下心神,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回来。 万有得到伙计传过话时,赵顼已经拉着墨菲走进雪里,没了影儿。这下子,才起的酒意顿时吓得干干净净,连忙招呼着正吃喝着的侍卫们,大家分头去找。 他们走后不久,天真楼前停了辆车,老赵跳下来走了进去,不多会儿就出来了,跟里面的二爷回了几句话,于是梁继一撩帘跳下车。 “知道往哪边去了吗?”他脸色有些差,掐着点儿来接,还是出了差儿,真是让人不省心的媳妇。 老赵摇了摇头,“说是那位贵人的手下已经分开找去了。” 梁继恨恨地跺了跺脚,“你去找白帆,让他赶紧调几个人手,谁先找到人,就直接送回天真楼。” 老赵点点头,“那二爷先去楼里等吧。” “等什么等?我也去找……得了,你快驾车去,不用管我了。”梁继抬头看了眼依旧灰沉沉的天,雪还是唰唰地落着,来时的车辙已经落上一层雪,有些模糊不清了。 想了想,他顺着来时的方向继续走下去。肯定不是往家走的,若有,老赵也会看见的。 老赵忙把车调了个方向,向南而去。 赵顼一时兴起,拉着墨菲不辨方向地走了好久,终于有些累了。好在两人出门前都披上了毛皮大氅,加上走得快,不仅没冷,反而出了层薄汗。 “这是哪儿呀?”墨菲总算把手拽了回来,低头瞧了瞧,似乎手背上有几点青痕。不由恼火地踢了赵顼小腿一下,“你发的什么疯?这下好了,这是哪儿都不知道了,找得回去家吗?” 赵顼四下张望着,也有些哭笑不得了。回眼瞧见墨菲揉着手,便上前拉过来:“怎么了?咦,怎么青了?” “还不是你搞出来的?”墨菲不解恨地又踢了一脚,但也不敢全力。毕竟是皇上,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百无禁忌,万一给惹毛了,定非乐事,尤其他还喝了不少酒。 “对不住,对不住……”赵顼对着那手背又吹气又轻抚的,“疼不疼?” “废话!”墨菲不客气地哼道,用力抽出手,“现在怎么办?这边我好像没来过,瞧着眼生得很。” 赵顼嘿嘿了两声,“还能怎么办?继续走呗,没准儿一会儿就能看到相熟的地儿,就知道往哪走了。” “拉倒吧,往回走。”墨菲一转身,顺着两人来时留下的脚印便走。 赵顼连忙追上来,换只手拉住,“好姐姐,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墨菲一听他的口气,立即涨了脾气,抬手就戮:“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还是这么孩子气!连个人也不带着,这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我岂不是罪过大了?” 赵顼有些痴迷地看着发火的墨菲,不以为意任她在额头上点来点去的,心却暖暖的。自父皇去后,便没人再这样真心疼他了。朝臣们只会说应该这样,应该那样,这样是明君,那样是圣主,后宫中的妃嫔们也是各揣着心思,就算对他好也是有所图。岂不知他有时也很茫然……无措的,那感觉孤寂得很。 “姐姐!”赵顼猛地抱住她,“原来姐姐也不只是冷的~” 墨菲的手还高举着,姿势别扭地被搂得动不得,下意识地拧了拧身子,“你干嘛?松开,快松开,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那有什么,你是姐姐。” 赵顼的双手是自墨菲大氅里探进的,远远看去,倒像是墨菲主动勾着他的脖子一样。 “哪有姐弟搂一起的?”墨菲继续挣扎,可不知为何,这家伙突然间力大无穷了。 “谁说没有?阿容那小子,姐姐可是不只搂过一次呢,我怎么就不行了?” 街角那边突然传来些动静,让墨菲有些急了。“那怎么能一样?那是我亲弟弟~!” “姐姐果然不是真疼我!”赵顼盯着那气呼呼的小嘴,“我对姐姐可是全心全意的好……” “你……你……你气死我了……”墨菲有些脱力,似乎被酒清泡软了身子,“就你,还全心全意?没事儿就知道给我找麻烦,哪儿好了?真对我好,以后就少找我。”几个呼吸间,她就调整好自己,语气冷了下来。“虽然街上没人,但也不能保证总没人,你先松开。” “不。”赵顼不仅没松,反而将脸凑了过来,在她毛领处蹭了蹭,“姐姐还没解释,为什么让他摸你的手呢。” “什么摸?别乱说好不好。”墨菲此时真的冷静了下来,觉得赵顼这是撒酒疯了。“无意间碰到了而已,再说,他一个快半百的老头子,你还能再龌龊点儿吗?” “姐姐你撒谎。”赵顼深吸着专属于她的清香,瞥见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姐姐,你今天的男装很好看,以后也经常这样穿好不好?” 墨菲迟疑了一下,“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转移了话题。 “当然,而且姐姐扮男人,若不是认识你的人,根本就看不出来是假的,行事也方便得多。” “那你应该叫哥哥才是。”墨菲又推了他一把,“两个男人搂在一起,不是更奇怪?快起来,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就是喜欢哥,跟哥好怎么了?谁敢管?”赵顼改了口,“我们哥俩今晚把酒言欢,秉烛夜谈好不好?” 原来他在这儿等着呢?墨菲没好气地又瞪他,“别胡闹了,快回去吧,一会儿万伯伯找不到你,会急死的。” 赵顼有些依恋这温暖的身子,大手在那细腰上来回抚着,“不回去,那里死气沉沉的,哪有姐……陪着哥好?我们找家客栈,彻夜长谈吧。” 街角那边又传来些动静,墨菲又推他,“怎么跟没长大似的?快放开,有人过来了。” 赵顼却啄了她一口,心头猛颤之即,正待继续深入,就觉得脚离了地,随即天地翻转,背上传来剧痛,叫出声来。 墨菲用袖子抹了把嘴,不解气地抬脚踢了一下:“都说不客气了,你还没玩没了是不~!” 赵顼任雪花飞落,一动不动地看着被雪隔得有些模糊的那张脸,傻傻地咧嘴笑。额头,脸颊,很快落了一层,并融成水珠,带来一丝丝凉意,让他清醒了不少。 墨菲见他不动,吓了一跳,连忙蹲下:“真摔坏了?让你不听话……快,让我看看……” 街角那边传来脚步声,由小而大,伴着由低而高的呼唤:“主子,主子,你去哪儿了呀……” 墨菲连忙用力挽起他,“快起来,是伯伯找来了~” 街角巷口处,万有拼命地拉住一脸铁青的梁继,一手还死死地捂着他的嘴,小声说:“侄女婿呀,你这会儿出去是想满门抄斩不成?听伯伯一句劝,小不忍则乱大谋……”双脚原地跺得越发地用力,又微扬了声:“主子,主子,哎哟,您这是往哪头走了……” 然后又压低了声音,“一会儿咱家先出去,你过会儿再出来,千万要听话,别害了菲儿。你也看到了,她刚刚摔了皇上一跤,那可是杀头的罪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千万别露了馅~!他俩怎么着都好说,旁人可绝对不能知道的,记住没?” 梁继这个憋屈,那气就哽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的,但知万总管说的都对,只好勉强点了点头。 万有吁口气,松开双手,“好孩子,你还不糊涂,菲儿是个有主意的,不会吃亏的。行了,咱家先出去了。” 这边墨菲才帮赵顼拍掉身后的雪,万有就似气喘吁吁地出了巷口。“主子……丫头?太好了,总算找到你们了……” 那惊喜,来得真真的,就算是梁继,也觉得真跟那么回事似的。梁继再次深呼吸,心里感叹,这宫里出来的人,就是不一般哪~!可是自己这身火,就这么咽下去?脸色转沉。 ------题外话------ 呼,情敌有些强大…… 第八十四章 曾经的红颜 当墨菲被梁继揽住腰时,有些意外。 梁继看也没看脸色顿时奇差的赵顼,“媳妇,你让我好找,雪这么大,咱们快回去吧,免得受了寒。你这身子才好些,可不能胡闹,知道吗?”说着直接拐了人就走。墨菲此时也是非常想远离赵顼的,顺从地跟着,颇有些夫唱妇随的意思。 赵顼眼底沉沉地盯着那对俪影,刚刚的好心情顿时跑了个精光。 万有偷瞄一眼,心底一颤,暗骂梁继不懂事,沉不住气,连忙扑着赵顼肩头的雪,“主子爷啊,怎么走出这么远呢?” “他怎么来了?”赵顼沉声问道。 “谁?您说二郎呀~”万有轻描淡写地说:“赶巧碰上的,他也是听天真楼的人说菲儿跟着您出来的,才找过来的。老奴跟他在另一条巷子碰上后,就一左一右分开来找,怕是听到老奴的声音才转过来的。” 赵顼听了没言语,默默地跟在他俩后面。万有连忙跟上,双眼乱转,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这会儿,大概是说多错多吧? 赵顼见墨菲连头都没回过一次,心里又不舒服了。其实,他原本也没想怎么她的,只是那样的落雪,那样的街头,那时的气氛……他只是想姐姐再多疼自己些……是吧? “老万,你说,姐姐是不是就看他那张脸长得好看?”赵顼突然问道,声音还有些大。 梁继自然听得真真的,揽住墨菲的手,不禁用了些力气。 墨菲倒吸口气,瞥着他:“长得好不行吗?我就是爱看又怎么了?他孩子气,你却拿我的腰出气可就不对了,这是亏本赚吆喝的买卖。” 梁继松了劲,还轻轻地揉了几把,心头火神奇地灭了大半。“长成这样,可不就是为了给媳妇养眼用的。”说罢,俯过身子,啄了一口,眉头却拧了起来。这该死的龙涎香! 赵顼在后面看得直冒火,大步追上去,一把扯住墨菲的另一只手,“哥,你不怕被人看去,说你俩有龙阳之好呀?” 梁继似才看到赵顼,“哟,您刚才也在来着?都怪我,眼里只看到媳妇一个了,您别怪罪,多见谅。” 赵顼隐隐觉出梁继不像表面那样简单,就算再不待见他,当着墨菲的面,也不会怎样的。“不怪不怪,有眼无珠也不是你的错,是不是,哥?”他摇了摇墨菲的手。 墨菲抽了几下未果,暗暗用指甲抠他的手心,还挺用力的,嘴上却说:“雪太大,没看清也是情有可原的。” 赵顼觉得手心八成是出血了,却不肯松手,倒用力分开那手指,与她十指交叉地扣住,谁知她还不肯老实,连手背也抠上了。 赵顼暗想女人留指甲就是多余的,“哥,你以后进宫,都要着男装,好不好?”赵顼觉得越叫越顺口,因为梁继的脸,明显的拉长了,脚步也加快了。 雪中传来马蹄声,梁继猛地停住脚,一弯腰把墨菲横抱起来,“老赵,我在这儿呢~” 赵顼一没留神就被墨菲甩开了手,正欲上前寻个理由抢人,就听到马蹄声那边传来应和。竟真的是他的人? 梁继大步迎过去,墨菲勾着他的脖子,伸出头对赵顼说:“你快回去吧,别忘了雪停赶紧设粥棚,发棉衣。” “哎,总得先送我回去吧?”赵顼不依不饶地跟上,“老万,告诉他们直接回去吧,你跟我一起。” 万有掏出个哨子,吹了个三长二短,然后收起。 墨菲被抱上马车,还没等坐稳,赵顼就从马车的另一边爬了上来,不客气地把梁继挤在后面,一屁股坐到墨菲身边。“哥,你的马车真舒服。” 车厢里有些暗,墨菲白了他眼,“是我家继继弄的,怕我累着。” 本是憋了一肚子气的梁继听到那句我家继继后,风情万种地笑了,摸出帕子蹲到墨菲跟前边擦她头上的雪边说:“回家得赶紧泡个澡,喝些姜糖水,不然你这身子受不了。” 这边万有才爬上车,就觉得有些挤了。有心想过去也给皇上擦头上的雪水,却真的过不去,只好拿出帕子递过去,“主子爷,快擦擦,莫着了寒。” 赵顼接过帕子,却凭感觉塞给墨菲,“哥帮我擦。” 梁继这个气,“你哥忙着呢,自己不是长手了吗?” 墨菲觉得赵顼似乎退化到孩童时期了,有些牙疼。又听出梁继火气不小,只好和着稀泥,“行了行了,你跟他较什么劲?快坐好,先把他送回去就完事。”然后一把按下赵顼的头,“乖,哥给你擦~”声音里犯着狠劲儿。 赵顼好笑地窝在墨菲的腿上,虽然这姿势不舒服得很,但心里却痛快了。悄然搂上她的腰,“哥,你让嫂子坐开些,太挤了,要不跟老万坐门边吧。” 梁继这个气。嫂子!他是嫂子了?! 墨菲扑哧笑出声,抬手一巴掌雷在赵顼头上:“又淘气?那是你姐夫~” 万有看得浑身一颤,头一缩,抱膀倚在门边,脸还冲外。眼不见,心不烦,他是看明白了,敢情万岁爷就吃这套~! 赵顼哼叽了两声,没了动静。 墨菲觉得有些难办了,这位百无禁忌的小皇帝好像不好甩开了,来一阵孩子气足得跟什么似的,来一阵又玩深情,实在头疼。[] 若直接跟他划清界线,她倒是不怕什么,只怕连累了梁继跟丫丫。可梁继那醋坛子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浓,别看赵顼跟自己怎么都行,换成梁继可就怎么都不行了。 又抹了几把后,发现赵顼居然动也不动,跟……那啥了似的,这可让墨菲吓了一跳。别是一巴掌拍昏了吧?没用那么大力呀~! 低头也看不清,只好去摸大动脉,……嗯,跳得挺有力的。再一细听,得,睡过去了,这娃儿的心也忒大了些吧? 梁继偷瞄着趴在媳妇腿上的那个脑袋,心底运气,眼底划过一丝冷意。虽然皇权大如天,可这样的屈辱也算是戴上半个绿帽子了吧?他就说嘛,那玉佩给时就没安好心,果然,这小子越来越粘媳妇了。媳妇可是自己的,凭什么他总来抢?还姐姐哥哥的,骗鬼去吧~! 要不弑君?……只这样想想,心就颤得慌,别的不怕,大不了他一命抵一命罢了,可媳妇跟丫丫怎么办?那可是诛九族的重罪。可这口气,又实在难咽。媳妇是坚决不能让出去的,凭什么自己的媳妇,别人总来惦记着? 车厢里一时静默,除了车轮压雪及马蹄声外,也就是赵顼偶尔因姿势不舒服发出的几声呼噜。 梁继脑子里一团乱,左想右想,想不出好对策,直到老赵在外面说声到了。 车子一停,万有就利落地钻了出去,小跑着进了宫门。不一会儿,一顶暖轿晃悠地抬了出来。 “万岁爷,回宫吧。”万有不敢太大声,这位小祖宗若是没睡好,可是很有脾气的。就连早朝,有时都绷着脸到完事呢。 梁继哼了一声,“真睡假睡呢?” 墨菲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掐赵顼的耳朵,“醒醒,到站了嘿~” 其实马车一停,赵顼就醒了过来。毕竟这姿势也挺累的,刚刚只是忽悠一下眯了过去。可是听到梁继拈酸的话,他就故意不起来。虽说是有些孩子气,可……他就是比姐姐小嘛,有些也是正常的。 自小,他就被灌输了满脑子的长兄如父,从来没人想过他也是需要关怀的。父皇虽很宠爱他,却也是他用自己的努力换来的赏识,也不曾与姐姐这样亲近。嗅着那暗香,他越发的不想起来,哪怕腰似折了一样。 墨菲已经觉察出他醒了,呼吸也不再深沉,腰上那只手还搂了又搂。没好气地瞪了梁继一眼,又挑事是不?然后不客气地再掐,又捏住赵顼的鼻子,“醒醒嘿,再不醒,我可把你踹出去了,丢面子的可不是我~” 赵顼听出那语气里带了几分真火,不想惹她动气,假装才醒过来。“嗯……大胆……”欲抬起头,却哎哟一声,“腰,腰……” 梁继低笑一声,“活该。” 墨菲连忙咳了一声,“腰疼了?”掐着耳朵的那只手,挪到他腰上,意思意思地揉了几把,“好了没?” 赵顼不甚满意地坐起来,“好像没有,哥跟我进宫,揉好了就歇一宿,明儿再回去吧。” 梁继一听就提起了心,“那……” 墨菲连忙打断他的话,“那怎么行呢?这要让那些太医知道了,岂不是觉得我抢了他们的饭碗?听话,快回去,泡个热澡,喝碗姜汤,别着了凉,知道吗?” 墨菲很少这样柔和,眼下为了梁继,却不得不这样。赵顼瞪了梁继一眼,“那好吧。不过,哥呀,嫂子好像不太贤惠,你回去可得好好调教调教,哪有那么瞪小叔子的道理?” 墨菲轻笑,“好了,知道他醋性大还惹他?我就不下车了,浑身泛冷呢。” 赵顼一听,“那我派太医去给你把把脉,别真的冻着了。” “你再不下去,我就直接病好了。”墨菲推了他一把,“最近别找我了,我忙着呢。” 赵顼嘟囔了一句什么,墨菲也没听清,反正这人是下了车。 帘子一放下,梁继就叫老赵赶紧走。隐约听到赵顼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万有的声音响起,似乎劝着上了暖轿。 回到家,梁继二话不说,张罗着热水,姜汤,亲自把墨菲从里到外,洗了个透。当然,他吃了不少豆腐后心情转好。 两口子上了床,又盯着墨菲喝下一大碗的姜汤,才算完事。被窝一钻,自然是……想干啥干啥。 墨菲有些奇怪,自初一起,他就好像有意不碰自己了,怎么今天变了?几日不曾恩爱过的身子又极敏感,弄得她也顾不上盘问,就被这生龙活虎的男人带着上天入地了。 足足一个多时辰,才算折腾够,墨菲直接睡了过去,却不知道黑暗中,身边的男人却是一直瞪着大眼想着心事,直到窗纸渐白才昏然睡去。 日子一晃就到了十五,街上又热闹了,元宵节灯会让男女老少又涌上街头。过了这天,就预示着新年已经结束了,朝堂恢复了正常,一切重新回到正轨。 墨菲早早的就被梁继拉出家门,也不知道他急的是啥。感觉着马车是出了城门,梁继还是不让墨菲撩帘子瞧热闹,只是盖着毛皮毯子,缠着她又是亲又是吻的,搞得像是特意出来偷情似的。(.) 不过,今天墨菲还是着了男装,她觉得出门在外,还是这样利落,去哪儿都方便。虽然梁继也抗议来着,不过被她否了。 终于,马车停了,梁继帮着她系好皮袍,戴好皮帽,穿好皮靴,才放她钻出车。 跳下车,墨菲抬眼一看,顿时有些傻了。一大片梅林,就怒放在不高的山坡上,瞧着比御花园那片林子还大还漂亮。深深地吸了口气,墨菲觉得那香,已经将自己浸透。 “喜欢吗?” 身后的梁继将她圈住,凑到她耳边问:“是不是比皇宫里的还漂亮?” 才要回答喜欢的话,就这样咽了回去。墨菲扭脸,“什么意思?” 老赵一甩鞭子,“二爷,我先走了,您知道在哪儿能找到我吧?” “知道,去吧,别喝多了。”梁继挥了挥手,马车便悠悠地走了。 墨菲四下里张望着,似乎没什么人烟呢。 “走,我们上去吧。”梁继拉了她的手,往山坡上走,“放心,这里没野兽。就是吃,也是我吃你。” 墨菲侧脸看着他,嗯,小样儿,笑得挺得意的,看来是早有预谋的。 既来之,则安之吧,还能怎么样?墨菲这样安慰着自己,安心享受好了。 一步一步地爬上山坡,走进梅林,竟有种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感觉。一时恍惚地想,苏轼这会儿可是做出这诗了没? “媳妇,你看看我~”梁继终于不满了,怎么媳妇好像要飞走似的呢? “看你?为什么?”墨菲怔怔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那张脸,鼻尖已经冻红了,脸颊上也红坨坨的,却不减半分的俊美,果然是妖孽哪。 “我比它们好看呗~”梁继看着被包得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媳妇,你多看看我好不好,别乱看旁人,看花也别总盯着……” 墨菲看着瞬间就委屈得噘起嘴的男人,疑惑了,他过了这年,已经二十八了吧?怎么还能这样萌? 梁继被那惊讶得微张的小嘴勾起了色心,不客气地咬了过去,……“唔,果然香,比这梅花香多了~”他一脸满足地又啄了一口,才放开捧着墨菲脸蛋的手。“媳妇,我们快点儿,快点儿~” 墨菲被动地跟上。真是的,刚刚是他停下来亲个不停的好不好? 梅林深处居然有幢房子,看样子应该是哪位隐居的高人暂居之所。梁继却好像常来一样,直接推门就进,“媳妇,快进来暖和暖和,我给你泡茶。” 墨菲走进去,见屋里已经架好了火炉,桌子上摆了几只洗净的红薯,芋头,还有些切好的肉片,都用调料喂好了。 “吃烤肉吗?”墨菲摘下皮帽,解开皮袍,“这里是你的?”怎么没听他说过?还有小份子呢? “是一个朋友的,他原本在这里苦读,参加去年秋闱的,结果考得不理想,就回老家了。我也是托了别人照看一下,前几天传了口信,说这里的梅开得正好,不过来看看就白瞎了。” 梁继熟练地添了些碳,然后坐上水壶,一回头,见墨菲只穿着长袍,连忙说:“媳妇快穿上,这屋里还是冷得很,别冻着。” 墨菲走得一身汗,“没事儿,一会儿冷了我就穿上了,现在后背都湿了,难受着呢。” 梁继想了想,“那你把里面的小衫脱下来,我给你烤烤。”说着,开门出去弯腰抓了把雪又进来,搓了净手,拿了巾子擦干净。 “媳妇,我帮你。”他眼底涌上莫名的深意,一步步地来到墨菲身前,“媳妇,听话,别受了寒。” 墨菲退后一步,打掉那只伸向自己腰间的手,“少来,你打什么坏主意,我会看不出来?” 梁继嘴角咧的弯弯的,“媳妇就是比我聪明……”一个狼扑,把墨菲直接扑倒,身后那小榻,发出吱呀一声响,似乎在抗议梁继的不厚道。 墨菲抬手去推他凑过来的脸,“老实些,这就不怕我受了寒?” 梁继啄了几下那手心,才拉开,“没事儿,有为夫帮你活动,管保你不会冷的。” 无可奈何,意思意思地抵挡了几下,墨菲就顺其自然了。这家伙几天来不知犯了什么邪,总想把自己往床上带。不过……也还不错,就从他了吧。 不多会儿,小榻就发出强烈的不满之声,叫得似乎下一秒就会解体。 墨菲有些受不了这叫声,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小衫大开,粉红的肚兜却还半挂着,露出半壁江山。梁继口干舌燥地看着,情动不已地挺着,膝盖处居然还堆着没来得及退去的长裤…… 终于一室安静了,墨菲微喘着趴在上面,背上盖着她的皮袍,而梁继身下垫着的是他自己那件。 水壶突然发出卟卟声,扭头一看,原来已经开了。 梁继不舍地抚着她的玉背,“媳妇,我去泡茶,你先穿好,别真的冻着了。”声音懒懒的,有些暗哑,却让人听出无比的满意。 墨菲翻身而下,听到他嗯了一声,身下一空,又一凉。 梁继起身找出帕子,先为她拭净,才胡乱地给自己抹了几把,提着裤腰下了榻。 等墨菲穿戴好,头发重新挽了,梁继也捧着二个竹杯过来了,“媳妇,尝尝看,用梅花瓣上的雪水泡的。” 墨菲突然就起红楼梦中妙玉来,挑眼含笑,“你还这么讲究呢?” 梁继竟瞧得直了眼,墨菲好笑地接过竹杯,“回神回神了~” 梁继有些不好意思,捧着自己那杯,挤到墨菲身边坐下,“媳妇,你看你,就应该多笑笑的,省得我看傻了不是?不过,你只对我一个笑就好了,千万别笑给别的男人看,记住了吗?” 墨菲看着一本正经的他,奇怪地问:“为什么?再说我本也不爱笑的。” “呃……反正你只对我笑就好了。”梁继留了个心眼,“尝尝看,这茶可有什么不同?” 墨菲浅浅的抿了一口,梅香滑过唇舌而入,淡淡的,却无法让人忽略。怪不得那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都喜欢捣腾这些东西呢。要是让她去弄,还不如直接拿刀砍树呢。 “是不错,可惜我是做不成这样精致的人儿了。”墨菲语气淡淡的,“难为你一个大老爷们,也收集这些。” 梁继眼神一闪,“不是我弄的,是我那朋友……我哪有这闲功夫,整天不是都陪着你嘛~” 墨菲狐疑地看他一眼,“你这位朋友倒是位雅士,什么时候也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真正雅的是那位回老家的,这位嘛,也就跟着学学而已。”梁继突然觉得自己很蠢,直接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墨菲觉得奇怪,他一再提这位朋友,难道不是想介绍给自己?是什么原因让他打消了这念头? 虽然他总卖萌装乖,但墨菲自问还是了解他的。他是那种不会做无用功的人,也就是说,今天带自己来,决不只是看看梅,闻闻香,品品茶,烤烤肉那么简单的。 他这会儿不说就不说吧,反正憋的也不是自己。墨菲想开了,就放到了一边。 梁继见她不再追问,也暗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驴踢了,居然动了那种念头,真是自己给自己挖坑找埋。 吃过了烤肉,又把红薯芋头都烤了进肚后,似乎就没什么可干的了。眼见天色渐暗,梁继也没说去找老赵,墨菲心里就犯起了嘀咕。看梁继也似有些神不守舍,偶尔还失神,呆呆地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梁继只是在心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老赵,心说我不去找你,你就不知道自己过来呀?笨死了。年纪大了,脑子就是不灵光了。 就在梁继坚持不下去,想要开口说走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清脆的叫声,“二郎,二郎你还在不在?”是个女子的声音,婉转如莺啼,只听着就觉得这声音的主人定是个赏心悦目的。 墨菲眼神一瞟,梁继似乎全身都僵硬了。“那个,是看林子的朋友……” 墨菲起身,走到门前一推,便见一位少妇婷婷玉立地自梅林中摇曳而来,身后还跟着个丫环,二个小厮。 那小娘子一见墨菲,就愣了一下,随即掩唇轻笑,“二郎居然换了口味……”如梦一样的眼神对上墨菲的冷冽后,愣了一下,随后正色地福了一礼,“抱歉,红颜冒犯了,还请不要怪罪。” 这女子,虽是一身清素的打扮,但眉眼之间的风韵还是若隐若现的,绝不是良家女子所能拥有的。 “无妨,不知者无罪。”墨菲缓步走出,“这里确实很美,多谢你的款待,肉很入味,茶也不错,唇齿留香。” “啊……原来不是公子……见过二奶奶。”她重新行了礼,“刚刚是红颜莽撞了,以为是二……二爷借由二奶奶的名头行了混事。” 墨菲觉得这个红颜很聪明,点点头,“我说过,不妨事的,总归是麻烦了你。” 梁继也跟了出来,拉住墨菲的手,“红颜是我以前认识的朋友,如今就住在这个坡后的村子里。” 墨菲感觉到梁继的手心很是湿凉,不由扭头看他一眼。什么事让他这么紧张?莫非与这红颜有关?想到此,眼中一冷。 梁继心尖一颤,暗忖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原本打算借用红颜刺激她一下的,但后悔了。结果,这红颜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就亲自过来了。这老赵也是,怎么也不拦着些? “二爷,车子已经在山下备好了。”老赵气喘吁吁地出现了,胡子上还挂着霜。 梁继暗瞪他一眼,才看向红颜,“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过来了?走吧,我跟你嫂子先送你回去。” 红颜惯于看脸色,见梁继面色不佳,看向身边那位也是小心翼翼的,便轻笑一声,“不用了,我带了车子的,以前的姐妹约我进城看灯。我也是想着好久不见二爷了,可巧知道你带了人过来,想着好歹见上一面。不想二奶奶却是这般的打扮,倒是闹了场误会。红颜先行一步了,二爷二奶奶再多玩会儿吧。” 墨菲走下台阶,淡淡地说:“一起下山吧,天也快黑了。我的性子偏冷,你也不要误会了。” 红颜一愣,随即莞尔,“不会,早听闻梁府二奶奶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了。” 墨菲挑眉,“真是抱歉了,我对红颜倒是一无所知。” 红颜扑哧笑出声,“您别误会,不是二爷跟我说的,是……回了乡的那位,透露过两句,倒也没什么不好的。二爷那性子,可不得您来拾掇,旁人哪有那本事?” 梁继轻咳了一声,将门关紧。“既然一起下山,就快走吧,哪天有时间再聊。” 红颜吃吃笑着加快了脚步,“二爷这是怕被掀了老底?放心吧,二奶奶可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墨菲看着红颜的背影,那一步三摇的春情,可不是一天两日就练出来的,不过她这性子倒也爽利。明面上看着是在哂梁继,实则句句为他开脱,不只聪明,还机灵,当然,与梁继关系匪浅就是了。 下山自然容易些,很快,两辆马车就出现了。 红颜的马车很是小巧,那两个小厮,一个驾车,一个坐旁边。墨菲是看着红颜上的车,丫环也跟了进去,才走到自家马车旁。 梁继小心地扶她上去,安静地跟了进来。 一路无言,梁继多次想鼓足勇气,道出实情却每每暗吁口气,又咽了回去。 墨菲也不急,正有些累了,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躺下了。 梁继纠结得抓心挠肝的,结果被墨菲一闷棍敲得连个屁也不敢放。最终只能悄悄凑过去,悄悄搂上媳妇的小腰。 进了城门,已经是华灯初上了。红颜的马车直接拐了,老赵则驾着车,往家赶。 这会儿灯会已经开始了,想必来请二奶奶的也都该死心走了。老赵并不知道他家二爷此时正纠结着,乐呵呵地轻甩着马鞭。 回到家,院里只剩下了个姚嬷嬷一个,墨枝墨叶带着丫头们,护着丫丫跟红妹出去看热闹了。 墨菲倒是不担心丫丫的安全问题,想必留在家里的隐卫也一定跟着去了。倒是梁继,一副小男人的样子,他再不说话,墨菲觉得自己都憋得慌了。 好在,她向来是个沉得住气的,最终梁继泡在浴桶里,边给她搓着背,边小胡同赶猪――直来直去的说了个清楚明白。 墨菲听完半晌还是没言语,梁继这心,就又七上八下了。“媳妇,你真生气了?我其实早就后悔了,所以才没带你去找老赵的,以为他能机灵点儿,看天快黑了来接咱们。谁知道红颜会过去呢?等我那朋友再回来,就能把她接回老家了,你不会真的不理我了吧?” 墨菲扭回头看他,“这红颜,不会是你曾经的红颜乱吧?你也是,居然把她推给朋友了,还是不是男人呀?要是想纳她进门,我也不会阻拦的,你怕什么呢?” 梁继没想到这么解释,墨菲还是一语中的,心里一翻个儿,“媳妇,不是这样的,我从没想过要纳她……” “别这么说,红颜知道了怕是心里难受。”墨菲以食指抵在他的胸膛上,阻止他靠过来,“我虽看上去不像个女人,但到底还是个女人,她当初倾心的是你吧?” 梁继觉得身子一下子就冰凉得连这水都捂不过来,连连摇着头,“不是不是,媳妇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她还算聪明,所以谈生意的时候就爱带客人去她那边,跟她真的是什么都没有过的。我虽然有过侍妾,却从未招惹过花楼中的女子,媳妇我敢发誓,真的没有过~!” “你紧张什么?”墨菲戮戮那比女子似乎还润滑的肌肤,“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你怎么就不能淡定些。” 梁继苦笑,“我怕我淡定了,媳妇你就再也不理我了。” 墨菲歪了歪头,“我有这么重要?” 一把抓住那纤细的指头,梁继试探地伸手搂过她,见她顺从地坐到自己的腿上,这才真正地松了口气。“媳妇,你相信我,自从你……是你后,我从未对别的女人动过心思。就算你非让我进那园子,我也只是去转了一下就回自己院子睡的。那时,你都不肯正眼看我呢,何况现在你这么疼我?” 墨菲好笑地看着他,“说错了吧,一直都是你疼我才是。” “不不,是媳妇疼我,我绝对没有乱说。”梁继咬了那指头一下,才又道:“媳妇虽然疼我了,可还没爱上我,我心里明白得很。不过,你放心,我有信心会让你爱我像我爱你一样,我不急的。” 墨菲不敌他的眼神,瞥向旁边,“说什么呢,跟绕口令似的。” 夫妻俩没了心结,欢欢喜喜地上了床。虽然梁继还是不喜欢穿上衣服,但却安分得很,不似前几晚缠着要。 墨菲临睡着之即,心里还在想着,现在不是爱吗?都这样了,而且也不反感被他搂,难道只是习惯了? 梁继心有余悸地琢磨着,虽然看上去媳妇是相信了,但这样的疏忽绝不能再犯了。媳妇的眼太利了,虽然自己对红颜真的没什么心,但以前也借助过她不少次才谈成生意,说来也算是欠下了债。等她随那人离开时,多送些金银之物吧,就当把债还了。至于其它的,他给不了也不能给,相信红颜今天应该看明白了。 想到此,他紧了紧怀中的女人。这个不省心的媳妇呀,莫非老天让她来到身边就是为了惩罚自己的?怎么那么多男人关注呢?……真是,最要命的是那位,整个一个生冷不忌呀~! 第八十五章 女大不中留 正月十八,沈括来信,说是新型的织布机已经运过来三十架,余下的那二十架,二月二后就能到位。(.无弹窗广告) 虽然城里的积雪已经清扫得差不多了,但城外非主要道路还是难走。可人家都把机器催来了,总不能不提呀?于是杨大出面雇了十五辆大车,把织布机好歹地运到了织坊。还是一路边开路边前进的,为这,可把白帆手底下的兄弟们累坏了。 朱晖要准备绸缎庄开业过不去,荀况管的天真楼更忙,于是墨菲就带着梁继随后跟了过去。马车上,墨叶熟练地翻烤着红薯,墨菲就靠着梁继,被车子晃得有些昏昏欲睡。 “二奶奶,红薯熟了,现在吃一个么?”墨叶捏了捏已经软了的红薯问着。 “这就好了?”墨菲打起精神,坐了起来。昨晚被缠着又折腾了半宿,也不知道他肾亏不。 梁继却精神抖擞得很,主动接过来,边剥皮边说:“你歇着,我喂你好了。” 墨菲哼叽了二声,又躺了下去,枕上他的大腿。 墨叶递过一个小银勺,“二爷用这个舀了喂吧,方便。” “你倒是细心,怎么会想着带这个?”梁继随口问道,不想墨叶却红了脸,低头没应声。 梁继眼一转,“哟~,莫不是有人如此待你过?倒也细心得很呢。”笑得很假仙。 墨叶干脆转过身子,不理会他了。 墨菲心头一动,“这事我还真得问问了,你们究竟到什么地步了,别到时带个球嫁过去,那可就不好看了。” 墨叶回头,顶着大红脸白了墨菲一眼,“二奶奶说什么呢?” 梁继扑哧笑出来,“这丫头是留不得了,再留可就留成仇了,准备准备快点儿嫁出去吧。” 墨叶拧着身子背着他俩又不吭气了。 “我可是先说好,他要是娶了你后再敢纳妾,别说我亲手阉了他。他那样的出身,你若是松了口,日后有得你哭的。”墨菲淡然如昔,“记住了,你们两个可不只是丫头,而是我娘家的妹子。” 墨叶心头感动,却不好意思回头,“二奶奶放心,他……也跟我保证过了。” “这小子手脚够快的。”梁继笑道,压下听到那句阉了后泛起的寒意。暗自庆幸在红颜一事上的果断认错,被媳妇坦白从宽了。又再次提醒自己,媳妇可是说做就能做到……不,她就是不说,也是敢做的人! 雪道被清出,他们这车倒是一路无碍地来到了织坊,却被阻在外面,瞧着一时半会儿的这车也进不去。那送织布机的车队一溜排出老长来。 墨菲当即决定下车走过去,梁继自然不会有意见,两人手挽着手,肩并着肩地溜达着。 守在院门口的白帆一看到二爷跟二奶奶,眼神就往后面飘,等看到墨叶时,双眼就泛了亮光。就连上前打招呼,也有些心神不定的。 墨菲不怀好意地说:“这男人要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受苦的可就是女人了。墨叶呀,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你瞧他,跟猫见了鱼似的,恨不得一口把你给吃下肚。”说罢,还在白帆丹田之下瞄了一眼。 白帆没想到二奶奶能这么……不自觉地夹紧双腿,瞟眼二爷,却见自家爷居然把脸扭开了,下巴绷得紧紧的似乎在忍笑一样,看来这兄弟情是指望不上了。只好转向墨叶露出苦兮兮的样儿,“叶儿,哥只跟你好。” 墨叶再怎样也是个未出嫁的大姑娘家,虽也被那冤家缠着吻过了,但毕竟更深入的还没敢做过。不过那话里的隐意还是听得懂的,当下又唰地红了脸,低着脑袋往院里冲,哪好意思再应他的声儿? “哎哎,叶儿,你相信哥,哥敢对天发誓~”白帆一向厚脸皮,借机追了上去。(.) 墨菲脸不红,心不跳地拉着梁继走进作坊。前世跟那群家伙在一起,比这荤得多的话也听得脸不红不白的,这种程度的已经是很文明的了。 梁继侧眼看向她,眼底有抹深意。难怪她上来一阵比自己还“疯”。一想到那“滋味儿”,心头火又起,只好笑骂自己早晚得死在媳妇的身……下。 青蚨没想到新机子这么快就过来了,好在已经把老屋翻修好,做足了准备。这会儿正指挥着人手摆放着,忙得团团转,小脸绯红,双眼放亮,声儿也似比往日还要清脆。 这些事,墨菲不懂,来也就是看上一眼,总归是自家的营生,还是露一面的好。她只抻头看了看,就拉着梁继来到管事的小间,青老居然正捧着一杯热茶,独自坐在里面发着呆。 “您老身子可还好?”墨菲推开门,愣了一下便走了进去,语气温和地问道。 青老怔然回神,连忙起身,“夫人……好多了,多谢夫人送来的好药。”然后又冲梁继拱了拱手,“二爷也过来了?刚沏的茶,喝了暖暖身子吧。” 墨菲听着梁继跟他聊了起来,心下却黯然。再好的药,也换不回他的康复了。那唇色越发的紫,连指甲都青紫了,看样子能挺过春天就算是好的了。 青蚨突然走了进来,“见过二爷二奶奶。”神色恭谨,目光自然下垂,立在墨菲的身前。 “都放好了?”墨菲看了她一眼,酱紫色的紧身小袄,领口袖口都附着兔毛,下面配一条墨色长裙,虽都是棉布的面儿,却收拾得很利落,干练,有几分管事娘子的样子了。 “是,只待试用了。前阵子我已经纺出一些蚕丝,现在就能试,二奶奶要不要去看看?”青蚨依旧没抬眼乱看。 “不用了,你自行调试就好。有哪里不妥的,与杨大商量着来。今天你也累了,明儿再说吧,倒是实践教学可以开始了,让那些织娘过来练练手吧。” “是,二奶奶要在这里用饭吗?”青蚨又问。 “不了……对了,二狗娘近来可好?”墨菲突然想起这事来,年前还特意让人送些米面腊肉什么的。 “十五那天,我煮了元宵送去,瞧着脸色可是大好了,小屋里也烧得暖暖的,婶子照顾得很好。”青蚨这才抬起眼来,看向墨菲,“这点儿小事,您还惦记着~” “不管怎么说,也是欠了人家一个儿子。”墨菲起身,青蚨回了句,“她儿子若还活着,怕老太太这年都过不来了。” 墨菲知道那二狗生前纠缠过她,说出这话,也是正常的。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后走了出去,“试机的事就交给你了,帮我照顾好她。” 前半句交待工作,后半句,纯属送个空人情。 梁继喝了一肚子的茶水,跟老爷子也聊得差不多了,见状连忙告辞,跟着自家媳妇走了出去。 天上居然又飘上雪粒子了,唰唰的,虽不大,但也不像是马上就能停的样子。 杨大跟了过来,“二爷,二奶奶,我打算把婆娘跟儿子都带过来,青老说在他家住就行。” 梁继有些意外,“……跟你家里的都商量好了?” 杨大点点头,“染坊那边都是上正轨的,这边却是千头万绪才开始,我来回跑也不方便,自己住青老那儿更不方便。” 墨菲带着深意看去,见他倒是一脸的坦诚,又见梁继没再说什么,便走向院门。他自己住青老那儿,当然不方便了,寡妇门前是非多,他能想到这个,应是没有那等心思的。 只不过男人这种雄性动物,对于忠贞这个词,只会习惯性地套用在女人身上。别说是这个朝代,三妻四妾都是寻常事,就是前世国法规定的一夫一妻制,也架不住二奶三奶小蜜们的轮番上场。那杨家大嫂倒是见过一回,是个挺本分的人,只是跟青蚨一比要差了好几档的。 想到此,她回过头,“还是在村里买个宅子吧。你跟随二爷这么多年,一直都带着家眷住染坊,早就该给你添处房产了。二爷心粗,你也别怪他。先找着,实在不行,咱就买块地盖。日后我们或其他兄弟来,也有个落脚的地儿。借住青老那儿,总不是长远的事儿。” 杨大愣了一下,看了眼梁继,“爷,我不是……” 梁继的脑子转得可比他快得多了,连忙说:“二奶奶怎么说,你就怎么办。说来也得给朱晖买……要不,你一起相看着,这里离城里也不算远,你们俩凑一处,我也省心了。” 杨大是个实在人,一听也有朱晖的份,就嗯了一声,答应了。 青蚨站在屋前抿了抿唇,脸上有些尴尬。二奶奶这是不信任自己,怕自己招惹了杨大哥?才想到这里,就见到墨菲回过头,“你还年轻,早晚是要再嫁的,总不能守着桑娃一辈子吧?有杨大跟朱晖在村里,日后也方便帮衬你们一把。他们两家的嫂子都是极好的,孩子们也能跟桑娃做个伴儿,我想这样子会更好。” 青蚨的脸一红,“是,挺好的,还是二奶奶想得周全。”原来真是自己多想了,青蚨垂下头。 她亲娘死得早,靠爹拉扯大,男女大防这些就想得少,被墨菲这样一提醒,也反应了过来。倒得不好意思,心里对墨菲又近了一层。 离开村子,雪越来越大了。墨菲听着雪打在车顶上的声音,竟渐渐有些恍惚起来,神思也越飘越远。 梁继轻轻将她揽过来,枕上自己的肩头,也闭目养神起来。经过刚才的事,他再次确定了媳妇的底线。 就算是杨大家的同意借住到青老家,可一旦亲眼看到了青蚨的面相后,心里肯定会不太舒服。媳妇这么做,说白了也是防患于未然吧。若是杨大过得不好,自己也得跟着操心。 看来日后要闹矛盾远离女人,除了自家的媳妇跟丫丫。……突然上来了尿意,这才想起走时忘记清理干净了。 “停车。”他抬手捏了捏墨菲的下巴,“咱们下去走走好不好?” 墨菲有些莫名其妙,“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有甚好景色?再说还下着雪呢。” 梁继扶起她,把皮帽帮她戴上:“下雪好啊,咱俩在雪里漫步,也很有意境的,走啦走啦~” 墨菲眯眼打量他,虽车厢里光线很弱,但也是能看出他真的有此意。莫非……他暗指上次,自己被赵顼拉走的那回?还真是小心眼呢,不然也不会想借红颜刺激自己了。这样一想,就好笑地跟着出去了。 下了车,梁继却拉着她往道旁的树后走去。 “去~,干脆说让我替你望风得了。”墨菲明白过来,甩开他的手,冲老赵挥了挥,“你们头前走着,我跟二爷在后面溜达溜达。” 老赵嘿嘿了两声,也没客气,甩了下鞭子,车轮慢慢转起来。 等梁继从树后转出来,马车已经离开挺远了,被雪花隔得有些模糊了。 墨菲见他伸手来拉自己,连忙背到身后,“洗手了吗?” 梁继愣了一下便嘿嘿笑了起来,弯腰抓把雪,边搓边说:“又不是没摸过,还嫌弃为夫?” 墨菲没好气地横他一眼,“走了,再远就追不上了。” 车上还有墨叶,梁继知道避讳些也好。将来就是兄弟媳妇,他这当大伯总得有些深沉才是。 梁继擦干手,追上墨菲,拉住她的手,“媳妇,我看这二件婚事得提前准备了,你就别再留了。” 墨菲瞥他一眼,没吭声。 “你要是舍不得,大不了让她们再回来做管事娘子,也不算离开。”梁继想起那两家伙的恳求,有些不死心地又劝。 墨菲摇摇头,“做管事娘子不也是仆?等这边上了正轨,我就让她们先回墨府,以墨家养女的身份出嫁。” 梁继听得一怔,看向她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了。只要是真心对她好的人,她都是这样厚待,那是不是只要自己一直一直地对她好,终有一日,她也会这样对自己?要知道,她只要把墨叶墨枝的卖身契给了她们就已经仁慈了,根本用不着借墨府的名义…… “媳妇,我真是越来越爱你了。”冲动之下,梁继大力抱住她,狠狠地啄了一口,“媳妇,你有没有爱我一点点呀?” 墨菲被嗑得嘴唇生疼,没好气地哼他:“没踢你就不错了,显摆你牙硬是不是?” 梁继嘿嘿地笑,其实他自己也疼得有些木了嘴,连忙去揉……用嘴,一开始轻柔地蹭,慢慢就变了味儿,舌头自觉地伸了过去…… 最终墨菲用力推开他,“随时随地都能发情,你还能行不?快走吧,车都没影了,真想走回家呀?” 梁继噘了噘嘴,觉得媳妇咋这么冷静呢?居然还没忘了马车,他都想就地……那啥了。要不是怕媳妇冻坏了,还真的想试试在雪地上什么滋味呢。 走出好远,才见马车停在路边,墨叶在车下张望着,来回跺着脚。老远见到他俩的影儿,就扬了声地喊:“我的姑奶奶哎~,这是溜达哪儿去了?再不上来,我们可不等了~” 走到近前,梁继取笑道:“胆子越来越肥了,我可得跟白帆说说,你这丫头心狠着呢,得让他小心些。” 墨叶的小脸都冻红了,跺了跺有些僵的脚,“爷,你尽管去说,直接告诉他,等过了门,痛快把银子都交出来,我可不惯着他~!” “哎哟,你这丫头不是只会脸红的吗?”梁继哈哈笑了两声,扶着墨菲上车,“媳妇,娘子,你听听,整个一母夜虫!” 墨菲边进车厢边说:“做得对,男人有钱就学坏。” 梁继跟着进去,挤着她坐下,“这话说的,难道天下有钱的男人都学坏了?” 墨菲就哼了一声,“十之八九,像司马大人那样的毕竟太少见了。” 梁继明白了过来,原来学坏在她那儿,就是指男人花心。这样一想,还真是的,除了太穷的人家,最不济的,也都备着通房。 梁继抓起墨菲的手,给她边揉边呵着热气,“媳妇说对,那就是对的。”墨叶递过一个手炉,“还是给奶奶用这个吧,……快。” 梁继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这叫情调,丫头学着点儿,两口子这样过才有滋有味儿。” “那二爷应该把奶奶的手塞自己怀里。”墨叶不客气地把手炉收回,自己搂着,一扭身子,面朝外坐在车门边,“连脚也放在心窝上暖暖吧,二奶奶的脚是最容易冷的,……也不知道心疼我们奶奶,还什么情调?冻出疮来,情调管治不?受了寒,奶奶又得调养好久~” 梁继听出那话里浓浓的心疼,再看看不吭声的墨菲,扯扯嘴角,“这丫头真是留不得了~”边说边脱下墨菲的小靴子,一摸,还真是拔凉的。二话不说,就把袍子解开,搬着那对秀气的脚就往怀里塞。 墨菲嗳了一声:“你还来真的?” “丫头说得也没错。”梁继反手搂她躺下,把毛皮毯子提上来,压上两人,“丫头别气了,回头爷赏你十两银子买花戴~” 墨叶回头瞥了一眼,满意了,把手炉又递过去:“那就谢二爷的赏了。” 梁继接过来,塞进墨菲的手中,“好好好,回去记得管我要。” 墨菲抬手帮他紧了紧袍子,虽然姿势不太舒服,脚上传来的暖意却一直暖到心尖上。 回到家,墨枝已经备好了狗肉火锅。这里叫香肉,吃不起猪肉牛肉的人家才吃这个。但听二奶奶说过狗肉大补,天真楼就加了这道特色,还真别说,点它的越来越多了。她回来时就带了些改好刀的,想让大家也尝尝鲜儿。 换了便服出来一看桌上就自己一家三口,墨菲就问:“墨叶呢,她也没吃,喊她一声。” “我们那边也支了一桌,”墨枝正往滚开的锅里下着肉片,“二奶奶不用担心,饿不着她。” “那把墨青叫来吧,陪二爷喝几杯。”墨菲又说,“你们那一桌都是女的,老的老,小的小,自去乐呵吧。” 墨青是林嬷嬷挑给她的隐卫,原本还有一个,可墨菲最近也没怎么出门,就让他先回去了。 “那我问问他吧,怕他不好意思来。”墨枝顿了一下,想起那个有些木讷的墨青,来了快二个月了,她就没听他说过话。要嘛点头,要嘛摇头,真怀疑是不是个哑的。 “只管去叫他,就说我让的。”墨菲也只见过几回,都不知道他平日藏在哪儿。 不一会儿,墨青跟着墨枝走了进来。十七、八的年纪,长得也挺俊秀的,就是脸有些白,大概总不见光的原因吧。还是墨菲强硬地让他见自己时露出脸来,才看到他的模样。 “行了,你也去吃吧。”墨菲冲墨枝一摆手,招呼着小木头,“墨青过来坐下。” 梁继其实对这个少年也挺好奇的。他好信儿地试过一天没说一个字,结果差点儿憋疯了,惹得墨菲打趣自己是贫嘴梁二爷。 墨青有些迟疑。他是天生的面瘫,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初就是因为这个,被林嬷嬷选上,送到姑奶奶身边的。 “愣什么呢,过来吃饭。”墨菲知道只有命令的口吻,他才会听话。果然,墨青听话地坐下来了。 “今晚这雪肯定不小,你也不用窝着值宿了,陪你二爷喝两口。”梁继给他倒了一杯,“老实说,我还真是怕你值宿,都不敢干什么了。” 墨菲白了他一眼,看了眼什么也不懂,吃得正香的丫丫,“又没正经了是不是?”然后冲墨青淡淡地说:“拿筷子夹肉,先垫个底儿再喝酒。” 自从知道梁继那几天因为知道有隐卫值宿才老实地不越雷池后,把墨菲弄得哭笑不得。她也不是那么豪放的好不好?隐卫就算是守,也是在屋外的,哪能猫在卧室里? 墨青自打来了后,就觉得姑爷不着调。听到墨菲的话,默默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他虽不爱说话,却很有眼色,下肉,下菜,递沾料碗,除了面无表情没有动静,一点儿不输给墨枝。 墨菲也是有意要试探他的,见此满意地点点头。“最近墨叶墨枝总是出府,你也不用再隐着了,做明卫吧。再教二爷打打拳,上回那英姿实在够可以的。” 墨青愣愣地看她,后面的话都没听清。明卫?自己也有重见天日的时候?可是,会不会给她惹来麻烦?毕竟自己…… 第八十六章 没事找事 第二批织布机到货后,王安石正式任命下来了,没几天欧阳修离京,做了蔡州知府。墨菲亲自去送了他,司马光夫妇,富弼夫妇及朝中近二十位官员一同亲至。墨菲送上自己亲自用蚕丝织的两个小背心,欧阳夫人只是拍拍她的肩头,笑了笑,没说什么,看着她退出去。墨菲知道这只是开始,陆续还有会不少官员离京。 果不其然,之后一个来月,御史,谰官,甚至还有翰林学士在内,共计二十余名官员黯然退出政治中心,或外放,或致仕,包括很有名气的几位,比如程颢,孙昌龄等。朝官大换血,王安石大力提拔了一批人,沈括,蔡确,吕惠卿,曾布,邓绾,章惇等得到了重用,而冯京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不知是不是与王安石有些相离之意了。 北宋自此开始了改革的步伐,带着一股子的破釜沉舟之势。王安石锐不可挡,朝中暂时也只余司马光等少数几人还坚持咬着新法为害不松口。 墨菲虽然还是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却越发的沉默了。虽然铺子都增加了赋税,但也还能过得去。毕竟再怎么动,这京城有钱人还是不缺的。天真楼的生意照样火,新生的大量朝官,闲暇时都喜欢三五成群地去那儿放松,联络一下感情,海侃一顿,第二天又跟打了鸡血似的冲上改革第一线。 越来越多的贵妇也喜欢相互请客,预约一间贵宾室,与闺中密友聚会,同时帮着闲赋在家的相公们通通气。毕竟致仕后,也还有些人并未离京,耐心地等待着被重新启用,也不知哪儿来的信心。 因为织坊名誉上还是属于梁继的营生,墨菲也渐渐不去理会,偶尔着了男装去天真楼闲逛,时不时地听听那些高谈阔论。曾布等一些官员已经宣扬完农田水利法回来过一次,没几天就又去落实,就连沈括,也因做了三司使忙得脚打后脑后。 不过,他倒是时不时地派人送来小帖,问些财务上的问题,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反正墨菲能答的便写上自己的想法,不确定的便不理会。他那职位,如户部尚书,掌管财政总务,一句说错,便会带来滔天的麻烦。 梁继最近倒是过得很惬意,皇上没时间找媳妇,王安石,沈括更是忙得见不到人影,媳妇也少有出门,嘿嘿,真好~! 一恍数月过去,九月间青苗法一推出,自然又引来一片反对浪潮。墨菲不理会那些,张罗着开荒,在梁府田庄附近又买了些地,这些都是梁府的公田,虽然以后分家,不一定分到自家头上,但她觉得这是应该做的。也不多开,一百亩,其中五十亩都是山地。这里没有高山,顶多像馒头包的小丘,画了梯田的图样,让田庄负责人带着庄上的把式去开,并承诺第一年的收成归他们自主分配,按户,多劳多得,也没多使银子就换来大家的热情。 她琢磨再三,决定去金陵购地,属于自己的私产,将来有个万一,也给丫丫留下些东西。而且,她总觉得自己还应该生出儿子的,脑子里总转着一个名字,梁红玉,梁红玉…… 为了这个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决定要未雨绸缪,做些安排。几十年后的事情,她无法预测,能不能活到那时更不好说,但……若是什么都不做,她又心有不甘。 梁继不知道她为何要去那么远买地,连收租都不方便,却心甘情愿的陪着她,一起去。 墨菲本想自己去的,可看他死活要跟着,也只好改变一下计划,把正在墨府待嫁的墨枝召回,代替小兰守在家中,带着墨青及梅兰竹菊离开了家。当然,丫丫跟红妹也一并带着了,反正包了条船,带孩子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墨叶好大的不高兴,可墨菲打定主意,她耍赖也无济于事,便把火发到白帆身上,说是因要嫁她,二奶奶才不带着自己去的。白帆闷不哼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心里却琢磨着二奶奶让自己看住墨叶,必要时可行非常之事,指的是什么呢?就是指她现在的暴躁?终于在墨菲离开第三日傍晚,听到微熏的墨叶说出明日要去追二奶奶的时候,白帆的小宇宙爆发了。(.)当夜,墨叶没能回到墨府,被白帆行以非常之事留在了家中,吃了个彻底。自然,第二天才床都下不了的墨叶,计划破灭了,且一连三天,被白帆极尽温柔之能事留住了…… 坐了十来天的船,一开始的兴奋,也早就消尽了。丫丫跟红妹已经蔫了,好在有小菊在,每日调着法子哄着玩,不再日日吵着要回家了。 到了金陵,邱掌柜的早等在了码头,马车也备了二辆。他就是当初帮墨菲做扣儿的那位,前两个月,就被墨派过来打前站了。 金陵如今早就改叫江宁了,邱掌柜已经在城里买了一处宅院,三进,虽不算太大,却带了个小花园。这里虽然没有开封的繁华,却已经很有文化底蕴了。 这里与开封不同,房屋多是依山势而建,但空气清新。墨菲对邱掌柜的眼色很是满意,又寻问了些田地之事,邱掌柜娓娓道来,连城里的铺子都说得头头是道。 墨菲见他对几处田产已经有些意思便说第二日就要去相看。邱掌柜含笑应允,看向墨菲的眼神不知为何很是深邃。 这次他是带着二个儿子过来的,老大邱林今年十九,老二邱锋才十六,墨菲都已经见过面了。邱锋性冲动,长得倒是大,比墨青矮不了几分,相信再有个一年半载的就能超过他了,现在正缠着墨青比试。邱林则安稳,有几分邱掌柜的意思,墨菲便跟邱掌柜的说,打算让邱林长驻这里,买下的田产也交由他来掌管。 邱掌柜只皱了下眉头便应了下来,也没客气几句。墨菲反倒微微一笑,让邱林明日跟着一起去。 等墨菲他们谈完正事,小梅已经带着四个半大的丫头,把行李什么的都安顿好了,并配合着厨娘做好了饭菜。 小梅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小胸脯微微挺起,行事也有些章程了。小兰只比她小半岁,因在家就顶起了墨枝的那一摊,墨菲就让她掌管帐册。小梅做内管事,外院的事交给邱林,邱掌柜只是笑了几声,似乎对墨菲这样安排很满意。 小梅却于入夜前找到墨菲,眼底含泪地问,是不是打算把她留在这边,不带回去了。墨菲想了想,就说她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打理这边,过几年,想办法搬过来住。就算一时过不来,她每年也会过来住上一些时候的。小梅流着泪答应墨菲,一定把这里弄好,等着她过来。 在江宁住了近二个月,天气转凉,已是深秋,想来开封那边已经快下雪了。 这期间,梁继陪着墨菲,看着她大量购进良田,又买下两座山头,却一间城里的铺子也没买,虽觉得奇怪却从不发问。墨菲有时看着他发呆,他就美了吧唧地让她看,还剥了桔子喂她,似乎对自己的相貌很是有信心。往往墨菲会发自内心地一笑,将眼转开。 回程时坐了马车,带了二车江宁的土产。小梅跟邱林留下了,邱掌柜的带着邱锋,跟着一道回来,路上走了十半个月,终于回到了都城开封。 歇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收到赵顼的召见。墨菲选了二坛子江宁的腌菜,提着进了宫,还是一身男装。 “好狠的心,一走就是三个来月,想我没?”赵顼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过墨菲了,原本有些肉的脸颊瘦了下去,却耐看了很多,一双眼亮得跟许久不见肉星的狼一样。 墨菲随意地见了礼,把坛子往桌上一放,“带给你尝尝鲜的,饿了就吃它,别盯着我。” “干嘛去江宁买地?”赵顼开门见山地问道,知道墨菲的性子,也不兜圈子。 墨菲打了个哈欠,“觉得那儿不错,环境也好,以后打算在那儿养老呗。” 赵顼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不知为何,心里却一剜,有些疼,又有些恼。她就这么想远离自己?这样一想,那怒气就有些掩饰不住了。 “哥,”他盯着墨菲的衣领,那处露出一处三角地,白瓷如玉,“你是不是对我失望了?”他不知为何,不敢自称朕,觉得那个字若一出口,便让她离自己更远了。 墨菲眨了眨眼,看出他眼底的疲惫,淡淡地问:“不顺利?这是正常的,触及太多人的利益了嘛。” 赵顼有些烦躁地揉了揉下巴,“谁说这个了?我是问,你干嘛要走那么远,还要在那边定居?” “不是说了,景色很美,是个养生之地嘛。”墨菲知道瞒不住他,也没打算瞒。自己在那边虽说买的都不是近城的地,但数目确实不小,几乎把自己的老底都掏空了。 “是不是觉得我护不了你了?”赵顼不满意地抓过她的手,死死攥住,“不是才开了织坊,又开绸缎庄的,天真楼的生意也好,怎么就想着在那边买地买宅子了?” “趁现在地价便宜呗。”墨菲抽了下手,见攥得紧,也就放弃地任他握着,“我早晚得搬出梁府单过,早做些准备而已,你别想太多。看来你还是不累,还有精力关注我家的小事。”抬手戮戮他的……胸口,“肉都松了,是不是连拳都不打了?那可不行,身子是革命的本钱。” 赵顼有些迷惑了,她还是关心自己的吧?那为什么要走? “想单过,我赐你一座院子就是了。”赵顼不知为何,总觉得她想从自己眼前消失,这个念头让他心里很不痛快。 万有悄声走了进来,“皇上,王大人,吕大人来了。” “你去后面歇会儿,一会儿咱俩吃午饭,……就吃你拿来的这个,好不好?”赵顼不肯放她走,却也知她不喜欢参合这些事,“去后殿,哪怕补一觉也好。” 墨菲没办法,毕竟是皇上,圈住他还是好处多多滴。当下跟万有打了个招呼,就往后殿走去。 赶了这么久的路,昨儿才到家,就被半个多月没开荤的梁继缠了半宿,墨菲觉得倒下就能睡它个三天三夜,所以也没客气,脱了鞋子就躺上了睡榻。 不知何时觉得身上跟压了座山似的,墨菲抬脚一踹,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忽略了一声低呼。 一觉睡足,脑子还有些迷糊,打了个大哈欠,睁开眼时有些恍惚,这是哪儿?揉了揉眼睛,竟看到身上盖着明黄的被子。明黄?她唰地吓出一身冷汗,忽地坐起,还未等看清屋内的摆设便被人拽了下去,砸在人身上。 呃?墨菲看着闭着眼哼了一声的赵顼,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这是什么跟什么呀,她为何会在龙床上?明明是躺在文德殿后殿的小榻上的,这是哪儿? “福宁宫。”赵顼听到墨菲的轻问,眼也没睁,紧紧搂着身上的人,还抬起一条腿,勾住她的大腿,“我的寝宫。这床睡着舒服~” 墨菲双臂一支,“你没病吧?”声音里带了恼怒,这小子的脑子被驴踢了?寝宫是外人……外妇能进的吗? 赵顼睁眼睨她,“怎么了?我跟哥就是同床共枕了又怎么了?两人男人能干什么?” 墨菲奋力坐起,拍开他的手,没好脸色地瞪着他,“男的怎么就不能干点儿啥了?再说,是男的吗?你让我怎么出这个门?” “那就不出好了。”赵顼突然坏坏一笑,猛地一扑,把她压到身下,“省得你跑那么远,我想看都看不着。” 墨菲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动,那死小子的龙根正抵着自己,再动下去,怕是真的会有事了。 赵顼紧紧地箍着身下的人,似乎腰又细了些许…… “你起来,奏折都批完了吗?我还饿着呢~”墨菲面无表情地瞪着他,心里奇怪,自己睡得再熟,也不可能被搬走而不醒吧?肯定是这小子使了坏。 “好,我们先吃饭。”赵顼不知为何,心里一颤,觉得墨菲眼光似含刀一样。本想干点儿什么的心,突然胆怯了起来。 两人才爬下床,正整理着衣襟,万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皇上,您起了吗,皇后娘娘求见。” “不见。”赵顼语气强硬,“让她回去闭门思过,再敢出坤宁宫,就打入冷宫。” 墨菲倒吸一口气,这是嘛回事?她走之前,这两口子不是好好的吗? 万有的声音有些迟疑,“是……奴才知道了。”然后便听到有低声劝解的声音,不多会儿,外面没了动静。 “你们俩闹别扭了?”墨菲挽好发髻,别好了,回身问道。 赵顼的头发还披着,沉着脸,哼道:“过来给我挽发。” 墨菲挑了挑眉头,他这可是头一次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呢。当下脸也一沉,冷道:“奴才有的是,用我叫一个进来吗?” 赵顼小惊一下,抬眼看了看她,想了又想,起身凑过来,讨好地说:“不用不用,哥的头发挽得不错,帮我一次,好不好?”说完,直接坐到墨菲的跟前,背对着他,把金冠递了过去,“戴这个吧。” 墨菲压了压怒火,接过去,“我只会一种最简单的。” “就要你那种。”赵顼也暗吁口气,心说姐姐这冷气还蛮吓人的,不负那悍妇之名。朕这九五之尊,都觉得杀气腾腾的。 墨菲拿起梳子,边理顺他的长发边问:“不能说吗?皇后还不错的,有什么事,说开就好了,何必闹成这样?她毕竟是一国之母,多少留些面子吧。” 赵顼就哼了一声,“你不知道,我已经很给她留面子了,……这两个月,老四伸儿跟五公主突然暴毙,苗头都指向她。我没废了她,就已经不错了。要不是……算了,别说这个了。” 墨菲一愣,“皇后不像是这样的人,莫不是有人陷害她?” “我也不想相信是她做的,可她自己也辩解不出来什么。”赵顼见发已挽好,回身抬眼看墨菲,“现在倒好,只有正吃奶的老五还在,林妃肚里还怀着一个,也不知是男是女,没的孩子倒是成堆了……” 墨菲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也不知道赵顼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老天要这么惩罚他,公主皇子倒是生出一堆出来,没几个活着的,这下好,又没了俩儿。 “别多想了,你这后宫里的女人,个个都千娇百媚的,勤种地吧,总会有好苗的。”说完,还拍拍他的后脑勺,拍完了心里才一颤,“……你还年轻呢,急什么?我还失了一个孩儿呢,丫丫也是身子骨弱,你也看到了。” 赵顼抬手扣住她的腰,“那是因为你被人害了……”说到这儿,他突然站了起来,墨菲躲闪不及,被撞了下巴,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干嘛?” “这么疼呀?”赵顼有心说对不起,却看着墨菲难得露出那脆弱的小样儿,心头一软,抬手抹去她眼角挤出的泪滴,“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呀?”墨菲退后一步。赵顼又跟上,有些强硬地抓住她的手,“真的,吹吹就不疼了,我小时候姆妈就这么做过……” 墨菲瞪着朦胧的眼,看着赵顼认真地噘着嘴,吹着气,一时有些傻,然后便觉得脸上有些热。“好了好了,不疼了~” 赵顼忽地一笑,“是吧,我就说很管用的……” 看着凑得越来越近的脸,墨菲脚下一动,身子一拧旋了出去,“有用,有用……个屁!”她没好气地轻轻揉着下巴,“我要出宫了。” 赵顼连忙拦下她,“还没吃饭呢,吃完肯定让你走,真的,不骗你~!” 墨菲不信任的眼神瞥向他,“不饿了。”才说完,肚子就咕咕地响了几声。 赵顼知道她为啥着急走,微向前欠了身子,衣摆遮住那要命的地儿,“不是说要吃你带来的腌菜?我保证,吃完就送你出去。” 墨菲哼了两声,回身坐下,“那好吧,快点儿,我可等不了太久。” 赵顼连连点头,出门低声吩咐了几句,又连忙走了进来。 “跟我说说江宁真那么好吗?”他特意坐到墨菲的对面,怕她再提出走。 “还好吧,没有这里繁华,但我喜欢。”墨菲抓起一只梨子,咬下一大口,先充充饥。“离海边也不太远,明年打算再去一趟,吃海鲜。” “干嘛跑那么远去吃?宫里有新进贡的螃蟹,大虾,一会儿给你带些回去。”赵顼见她连吃个梨子也那么有气势,不由也抓了一只吃了起来。“我说,你能不能斯文些,哪有女的像你这样吃东西的?” 墨菲横去一眼,“天造地设独此一份,没眼光。出去别说你认识我,给我丢脸。” 赵顼虽然一直受正统的皇家教育,但他自小就不是个老实的,要不然也干不出装小太监跟去梁府看热闹的事儿。虽然有时也觉得墨菲太不拿他这个皇帝当回事儿了,可也真就是只此一个这么特别的,让他觉得很有共鸣,也舍不得治她的罪。 “话说反了吧?”他抬手欲抹墨菲嘴边的梨汁,被不客气地拍掉,也不生气,“我觉得你是喜欢我才这么说的,对不对?” 墨菲白他一眼,“拜托,我是被你缠上的好不好?还喜欢呢,就快被你害得浸猪笼了。” 赵顼脸上一黯,想到刚才的事,虽然没进行到最后,可按世俗之礼,确实已经很过分了。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墨菲在后殿睡得昏天黑地时,不假思索地就让万有拿来迷香,然后把人抱到坐撵上,回到寝宫,还清了场…… “你和离好不好?”这话冲出口后,赵顼自己也吓了一跳,见墨菲也愣了一下,又连忙用肯定的语气,来了一遍。 墨菲好笑地看着他,“然后呢?等着你被满朝文武百官联名劝阻,抗议纳我进后宫?不止如此,两宫皇太后会允许你这么做吗?你那些小老婆个个都得暗中给我下绊子,恨不得我早死早托生?” 赵顼血气一涌,“不会的,有我呢。” “算了吧,”墨菲把梨核一丢,“我好好的正妻不做,干嘛进宫,吃饱了撑的?再说,我对你,也只是姐弟之间的喜欢。” 赵顼其实对墨菲的感情也是矛盾又复杂的。他对墨菲是有男女之情的,不然也不会总想着缠着她,看到别人接近她就心里不舒服。可是他更喜欢墨菲的性子,觉得跟自己的内心很相似。他也非常喜欢想了就做,做了再说,每当这时候,就觉得墨菲像另一个自己。 听到墨菲这样说,心里虽然不舒服,却没有书上说的那种天崩地裂的感觉。于是挠了挠头,“真的不喜欢?我以为,你是有些喜欢我的,不然,我……那样,你怎么没……” 墨菲翻了个白眼,对这个愣头青有些无奈,“你觉得我种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吗?我只当被小狗舔了,被小猫挠了,再说,你就是叫我哥嘛,哪有兄弟乱伦的?” 赵顼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眼睛一转,“那梁二呢,他怎么就行?” “你能跟他比吗?他能为我把小妾们都休了,发誓日后只有我一个。虽然他不像你这么有地位,但我又不图他这个。而且,他目前来说,……还挺好用的。”墨菲说完这话,老脸也不由一热,眼一瞪,“你可比他花多了,三宫六院的。再说,他什么事都听我的,你能吗?我就图活个自在,他给给我,这就可以了。” 赵顼其实也明白这些,可一想到墨菲颈下的红痕,就是有口气堵在心口窝上。“好好,咱们不说这个了,先吃饭吧。” 他起身又到门口,不知嘀咕了些什么,转回来的时候,脸上很是得意。 墨菲也不再招惹他,生怕过犹不及。安静地吃了饭,才漱了口,就听万有在外面报:“皇上,梁二公子到~” 墨菲心下吃了一惊,“你想干嘛?” 赵顼嘿嘿坏笑,“你不是说他比我好吗?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 墨菲脑筋急转,脸上却依旧,“就说你没长大吧?” 第八十七章 宁折不弯 终于坐上马车往家走了,两人却谁也没吭声。(.) 老赵在外面感到有些奇怪。往日一上车,二爷那嘴就跟抹了蜜似的,那叫一个口吐莲花……这回怎么了?回想刚刚出来时,分明二奶奶面若桃李,眼角含俏,好像心情不错呀?虽然二爷脸上是木然了些,但……难道不是因为进宫面圣太过紧张之故? 墨菲根本没发现梁继的脸色越来越青。心中暗想,原来他还挺男人的,又抿唇笑了笑,回身往梁继怀里一趴,双手紧了紧那蜂腰,蹭了蹭,寻了个舒服地儿,眯起了眼睛。随着车子微晃,脑子里也跟放电影似的倒着带…… “梁继,都说你惧妻把几个妾室都休了,可有此事?” 虽然早就知道皇上是赵顼,但梁继进了门后眼睛也没敢抬,毕竟这里是皇宫。但也用余光瞟了一下,没找到媳妇,心头就升起不好的预感。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微愣了一下,自然地抬眼对上赵顼别有用心的眼神。 “皇上为何这么说?只是草民一怒之下将那些不安于室的女人都清出家门,与她无关的。” 对于赵顼为何会宣他入宫,他也没想明白。多少次了,他都是在宫门外等媳妇出来,可她现在在哪儿? 赵顼挑了挑眉,“只是大丈夫三妻四妾是理所当然之事,朕也知晓你那悍~是什么样的性子……咳,这样吧,朕就赐你四位如花美眷,也好堵住旁人的悠悠众口,挽回护国夫人的名声。” 梁继眉头一拧便展开,挂上一脸的无奈,“多谢皇上体恤,只是草民实不敢受,还望您收回成命……草民实在害怕回去后尸骨无存。”语调中带了些痞味儿,又似真的无可奈何。 “这是朕赏你的,她不敢说什么的。”赵顼冲万有使了个眼色,“去把人带上来,梁二郎见了就会知道朕是如何的体贴。” 梁继一听,眼皮狂跳,分明就是个大陷阱呀?媳妇进宫,大半天的不见出来,现在又把自己召了进来,还一见面就赐美人,莫不是…… “慢着,”他大喝一声,看到万有果然停下脚步,满眼复杂地看向自己,心头突突一跳,然后一撩衣摆跪了下来,“我们夫妻互许白首之约,实不敢再伤她的心。还望皇上唤出草民的媳妇,允我们回家。” 赵顼脸一沉,“你当朕说的话是放……你放肆,朕是金口玉言,岂能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至于她,若因此事与你纠缠,只管休了就是。哪有不许夫君纳妾之理?这样不守妇德之人,不要也罢~!” 梁继听得心中一寒,只怕我前脚休了,后脚便被你弄进宫里了。不,是直接扣住才对! “皇上,在草民的心里,媳妇就是一切。”梁继暗下决心,绝不能松口,不然媳妇怕真就要回不来了。 但君威难测,他虽抱定了主意,脑子里也是嗡嗡直响的,心越跳越快,汗就下来了,浸湿背后的衣服。 “你怎么就不听劝呢?”赵顼看着跪得直直的梁继,竟有些恨铁不成钢。这家伙不是油嘴滑舌,软得跟没长骨头似的吗?因为不甘心,那原本玩笑的念头竟有了几分真意。 梁继暗自咬咬牙将心一横,对上赵顼的眼,“草民是什么样的人,皇上必也是了解的。本也没什么出息,就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地过日子。以前浑浑噩噩的,做了些浑事,好在悔悟得还不算晚,媳妇她不嫌草民没志气,草民也不嫌她性子乖张,只要我们俩过得好就行,管得了外人说什么?草民不求三妻四妾,只要媳妇一个,草民就知足,恳请皇上允许草民接媳妇回家。” 赵顼听得直皱眉头,“你怎么……你从山沟里爬出来的?就知道媳妇媳妇~,今天这四个美人,你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反正君无戏言!” 梁继听出赵顼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垂着眼皮一琢磨,想是媳妇说什么了,不然怎么好端端地非要赐自己美人?莫非媳妇是被他扣下了? 这样一想,梁继的心,又咚咚地跳得更欢快了,脑子被妒火一冲,只剩下一个念头,想用四个跟我换媳妇,我呸~! 虽然气得快要爆炸了,但梁继知道自己不是媳妇,在他面前没那么大的面子。(.无弹窗广告)如果说媳妇不在意自己,他早寻了个借口把自己推出去砍了头。旁的不说,一个抗旨不遵就够砍个七回八回的了。看来,媳妇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只是不知他发了什么疯,把个外妇欲留宫中。 他还不知道这里是皇上的寝宫,若是知道了,怕是想得就更多了。 “皇上,草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只是有件事看来是不得不说了。”梁继调整了一下心绪,抬起眼,一本正经地看着赵顼,“自从媳妇上次险些撒手人寰后,草民就发现自己对其他的女子没有了感觉。皇上是明君圣主,但若几位如花似玉的姑娘跟了草民后却要守活寡,蹉跎了岁月,岂不是白费了皇上的用心良苦?” 赵顼听得暗乐,心说他还真能掰,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 “既如此,那朕就……找最好的太医来给你医治,想必也不是什么无药可治的绝症。你还年纪,应该无事的。”赵顼一脸仁义之色。 梁继却正色道:“草民多谢皇上费心,但此乃心症。草民曾跟媳妇发过誓,此生只有她一个,大概也是因为如此,才对旁人熟视无睹的。皇上若不信,宣草民的媳妇出来对证,若有不实,草民愿为媳妇做牛做马以还债。” 墨菲在屏风后听得心悦,不由暗骂赵顼吃饱了撑的。 赵顼没想到这家伙这么硬,这么难搞定。“护国夫人虽说妇德有损,但于国事上有大才,朕已经命她留在宫中起草重要国策。你先回去吧,等她忙完了,自然会回去的。” 梁继垂下眼帘,挡住那一触即发的怒火。“媳妇是一介妇道人家,朝廷上有那么多栋梁之士,只怕会引起众怒,为她惹来无端的祸事。况且草民深知媳妇她只想过自由自在的日子,绝不是贪慕虚荣权贵浮华的女子。” 赵顼被他说得堵心。你们两口子倒是志同道合了? 想到此,他眼神一冷,“这么说,你就是抱定主意抗旨不遵了?这罪可不轻呢,就是不知道你服罪之后,她能不能为你守节了。” 梁继脑子嗡了一下,真的要斩头?此时,他有些明白了媳妇每次出宫流露出的疲惫是因何而来的了。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果真不假。可要自己白白地丢了性命,又是不认可。 “若草民走在媳妇之前,当然希望她会继续活下去,而且还要快乐地好好活着。草民自认不是自私之人,怎么舍得她在世上孤苦过日?皇上方才只是替媳妇来试探草民的心吧?您是万圣之尊,自然是乐见别人夫妻美满才是,断不会做出让有情人魂断天崖的事。” 赵顼没想到他居然还能说出这番话,眯了双眼看着他,脸上依旧绷得紧紧的。“若朕从大局出发,必须要这么做呢?以四个换一个,你也不算亏了。” 梁继一整脸色,“那草民宁折不弯。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这话古来有之,皇上是圣主在世,定是深知此理,才故意说出那些试探的话。多谢皇上,若非如此,草民或许还不十分清楚她在心中已是如此重要,草民就是失去一切,也不愿失去她。” 墨菲心情好好地自屏风后转出,大大方方地拉起梁继,“夫君,我们回家吧。” “媳妇~”梁继用力地攥着她的手,起身时因跪的时间太长,有些站不稳,踉跄了一下,被墨菲搂住腰。 “你就是被他的油嘴滑舌给骗了的。”赵顼不悦地噘起嘴,心说梁继这家伙也忒狡猾了,他肯定是猜出姐姐就在这里才故意说出那些话的。 “你还玩?”墨菲回头,瞪了他一眼,“你要是在后宫之中也找出能一心一意相待的女子,就是你的福气了。”说完,弯下腰揉了揉梁继的膝盖,“还走得动吗?” 现在是一致对外的时候,梁继心里就是再不舒服,也不会拧着干的。“没事儿,媳妇,咱们回家吧。”…… 墨菲含笑回想着,梁继的心里却翻江倒海了起来。 除了那淡淡的龙涎香,他才发现媳妇的发髻是重挽过的。因为原本是自己盘的,现在却变了样子。说一点不起疑,那是不可能的。他早就知道那小皇帝对媳妇居心不良,同是男人,他懂得那眼神中蕴含的意思。但媳妇从未表现出对皇上的特别来,只是像对待容弟一样地对待他。但今天,媳妇一入宫便没了音信。自己连午饭都没顾上吃,等得抓心挠肝的,就差冲进宫去找了。结果被叫进去,却弄这么一出戏。真的?假的? 可媳妇看自己的眼神,是喜悦的,而且毫不犹豫地拉起自己的手,跟自己回家,那是说一切只是皇帝在作祟? 回到家时,天都黑透了。没有胃口的梁继只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锅贴,墨菲见他实在吃不下了,也就不劝了。 拉着他的手去了净室,果然见水已经备好,于是墨菲第一次动手把梁继扒了个干净。 “媳妇~”梁继虽然一直喜欢媳妇主动,但今晚,他真的没什么心思,总觉得被那么一只大神盯着,背后直冒凉风。 墨菲兴致却很高,“怎么了?不是你说的,要跟我一起泡澡的?” “哦。”梁继抬手帮墨菲宽衣,“媳妇……”声音里带上几分可怜兮兮。 墨菲推他进了浴桶,果然还是大一号的要舒服些。抬手往他肩上撩着水,墨菲歪头浅笑,“吓着了?” 梁继摇了摇头,“媳妇,你一直在屏风后?” “嗯。”墨菲有些不好意思,“还不是他非要跟我打赌来着?好在你心志坚定。还真怕你挺不住,软了下来呢。没想到你居然也有宁折不弯的时候,呵呵。” 梁继危险地一眯眼,“若是输了,会怎么样?” 墨菲抬手解开他的发髻,“还能怎么样?你抱得美人归呗~” 梁继心里咯噔一下,伸手把媳妇搂到身前,正面对坐着:“那你也不会再要我的,是不是?好在媳妇你对我有信心,我才挺了过来。” 墨菲认真地想了想,“倒也不全是,其中我也只有八成把握。实在也是被他缠得没了办法,我才决定试一把的。” 梁继心里半喜半恼的,啄了她一下,才问:“为何是八成?媳妇一直不信我能做得到,是不是?” “还真不是。”墨菲拿起巾子为他擦拭起来,“只是在皇权之下,又有多少人敢不畏生死呢?以你这性子,应该会以退为进,明面上收下那四个小妾,私下里再找我表白,让我相信你只是权益之计,绝不会碰她们的……” 梁继敛了表情。按说以前,他是真会这样做的。至于今天,老实说,他当时也没那心思冷静权衡,只凭着一股气就那样做了。他当时只是想就算死,也不能窝囊地把媳妇让出。 “很意外。”墨菲搂住他,“但是也很高兴。” 梁继抬起眼,托住她的后脑,“说实话,再来一次,我都不知道会不会还这样做了,可那时候,我真就想,死就死吧,反正我是不能亲眼看着你被别的男人抢走的。” 墨菲一愣,难道他是猜到自己在里面所以才那么说的?唇上传来的感觉,有些麻麻酥酥的,墨菲觉得跟以前有些不同,怎么心都跟着酥了似的? 水微凉的时候,两人心急火燎地抹干身子冲回卧室…… 墨菲把玩着那比绸缎还细腻的家伙,“宁折不弯呢,真的假的?” 梁继等得不耐,搂她压上自己,“是不是的,媳妇自己试试呗~” 墨菲不客气地纳进体内,“嗯……好像还不错……不过别太久了,我的腰还没缓过来呢~” 梁继双手往下压了压,感觉浑身都暖融融的,抬头寻着她的唇,腰上加力,“媳妇得给我好好压压惊……唔……你这妖精……” 黄梨木的厢床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震荡,吱呀吱呀地发出抗议,却被热火朝天的两人完全忽视掉,只好加大叫声……管它用没没用呢,先叫着再说…… 两人又如胶似漆了起来,只是梁继如今对江宁那边倒是热心上了。但他也知道,眼下还走不得,若是急了,怕那不按理出牌的小皇帝又搞出什么事来,就不好收场了。 如今宁折不弯这四个字倒成了他俩的暗号,一提便知道今晚又有“战”事,都自动自觉地早早回屋。 腊月十八,墨叶墨菲一同出嫁,墨菲回墨府为她俩操办了婚事,惹红了墨家那些大丫环的眼,都觉得姑奶奶仁义,又见她身边的小丫头都不大,纷纷跟林嬷嬷央求,想去姑奶奶身边侍候。 这几个月,天真楼收入不菲,墨菲就在天真楼后身的巷子里买了两个相邻的小院,做为墨叶墨枝的嫁妆。白帆荀况都等于是入赘,将来若真过不下去了,至少这两丫头有一席容身之地。 倒不是墨菲不盼着她们过得好,只是她更晓得谁有不如自己有的道理,又给了她俩各二百两的压箱底钱,惹得墨叶都哭了鼻子,更别说墨枝了,几乎是滴着泪水出了墨府大门。 这两个丫头,是墨菲自来后,身边最为亲近也最信任的人,如今她们嫁了人,心里真是又喜又酸的。姚嬷嬷对这两丫头的感情更是深,一路送回新房,眼皮也一直是红红的,脸上却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墨菲无意中发现二管家似乎总是盯着她,见她时不时地抹眼角,脸上总是露出不忍之色,就心中一动。可看姚嬷嬷似乎对他,也没有过分关注。莫非……郎有情,妾无意?眼下正忙活着,只能过后问问林嬷嬷了。 欢欢喜喜地把两顶花轿送到新房,大家又闹了会儿,就一起去前面的天真楼喝喜酒了。整个一楼大厅都腾出来摆喜宴,连梁府中跟墨叶墨枝关系好些的丫头小厮们都过来了,居然十八桌都坐得满满当当。当然,白帆手底下的兄弟们就坐了七桌,加上绸缎庄跟染房的人,连青蚨都带着桑娃过来都充当婆家人了。墨府更是全额出动,这娘家人可多了去,占了近半。 墨菲跟梁继,带着墨容,也没在楼上设个雅间,直接叫上林嬷嬷,姚嬷嬷,外加墨府二个外管事,这边的马三,杨大,朱晖在角落里坐了一桌,笑看着他们灌两位新郎的酒。 马三到底看不过去,自告奋勇地冲上去挡酒。梁继就笑着说,这厮是馋酒馋得厉害了。有他带头,白帆那边也跳出二个酒量不错的,帮他们老大挡,这场面就越发的混乱了。 青蚨跟杨嫂朱嫂,带着孩子们一桌,连丫丫跟红妹也没落下,看着这场景,心里很有些感触,想起了自家男人,那时虽说没这么大的排场,却也是热闹得很。 朱嫂有颗玲珑心,见她眼圈发红,就帮她倒了杯酒,“妹子别伤感,人这一辈子,没个三穷三富过不到老。你还年轻,又貌美,手也巧,自会有那好人送上门来的,别急。” 青蚨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地笑了,伤感去了大半,“嫂子,你说什么呢?”然后扫了一眼桑娃,见他正吃得欢快,没注意到这边,才轻叹口气,又转过脸去看热闹。 墨菲看得也轻叹口气,心说自己就这么交待了?拜堂时自己没赶上,连女儿都生完了,难道说,来这世上走一遭就交待在梁继这棵树上了? 梁继瞥见眉头微拧,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悄悄起身,唤过来宝,附耳低语了一会儿。来宝面露诧异却连连点头…… 酒足饭饱后回到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丫丫早就疯累了,被姚嬷嬷抱着,直接送回屋睡了。 墨菲今天也高兴,喝了不少,但还没到醉的程度,晕晕的,脸颊微红,双眼微眯,灯下一瞧,竟也美人如玉一般。 梁继看得心草疯张,半抱着去了净室,强忍住就地解决的冲动,把两人都打理好。 墨菲拥着被子坐在床头正似睡非睡的,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抬眼寻去,竟见梁继身后桌上燃着两支儿臂粗的双喜红烛。 “你干嘛呢?”声音慵懒,本就比其他女子低的嗓音,这一刻听在梁继的耳朵里,如猫一样的挠着心。 “媳妇,你闭上眼,我帮你换衣服。”梁继凑过来,动情地亲了她一口,“乖~” 墨菲哼叽了两声,“随你。不是喜欢什么也不穿来着?” 梁继轻笑了几声,见她果然听话地闭上眼,就把一个包裹打开,拿出条红纱裙。打开被子,连肚兜都不穿地直接套上墨菲的身子。 好在屋里架了两个火盆,一点儿也不冷。墨菲感觉身上滑滑的,好奇地问:“这睡裙是什么料子的?还是留着夏天用吧。” 梁继也不吭声,自己也穿上同样料子的红纱袍,里面光堂堂的,然后给墨菲穿上鞋子,又往她头上盖了条红丝帕,拉起她。“媳妇,咱们今晚也来个洞房花烛夜,好不好?” 墨菲惊讶地睁开眼,却是眼前一片红光。透过眼前的红丝帕,瞪着红光罩体的梁继:“居然还玩这个?” 梁继轻轻撩起那丝帕,深情款款地搂过她的腰,紧紧贴上去,“媳妇,这次才是为夫真心地与你拜堂。上一回……为夫都不记得了,咱们今晚补上。虽然简陋些,可为夫这回是连人带心都是你的了。” 纱料滑滑的,带来不一样的感觉。更因为梁继的话,带来心底的冲击,墨菲恍惚了一下,“怎么好像做梦一样。” 梁继松开她,回身倒了二杯酒端了过来,“媳妇,来喝交杯酒了。” 墨菲却扑哧一声笑了场,“呵呵~,穿成这样,是来诱惑我的?”红烛之下,半透的红袍将令梁继凭添三分诱惑,一分勾魂,连那三处都若隐若现的令人胃口大开。 梁继却直了眼,看着混不自知的媳妇,正笑得身子乱颤,身前微峰轻摇,不盈一握的小腰之下……鼻子一痒,听到墨菲一声轻呼:“怎么还流鼻血了?莫不是最近火太大了?” 梁继接过帕子捂住鼻子,反手拉着墨菲来到穿衣镜前。这下不用他说,墨菲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怪叫了一声,回身跑到床边,直接跳进被子里…… 梁继坏笑着去了净室,处理好鼻子才又转回来,一个恶虎捕食,连人带被地把墨菲压住,“媳妇,娘子,这般急切,莫非是想……” 墨菲猛地一翻身,将他扑倒,借着酒意戮了戮他的额头,“乖乖躺下,待为妻慢慢享用。” 梁继双眼放光,“好哇好哇,为夫可是出了名的宁折不弯,媳妇不用客气,尽管放马过来……” 红烛燃了一宿,天色微明之即才扑地一声,将最后那点莹光熄灭。床上的摇曳之声也是才渐不久,相拥着的两个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连发丝也搅在一处,似打成结…… 第八十八章 他乡遇故知 时间果然如流水一样,再有几日,又到了新年。墨菲难得地没出府,坐在家里发呆。 梁继有些气喘地走进来,“媳妇,想什么呢?我们刚刚打了雪仗,丫丫可聪明了~” 墨菲回过头,见他已经挤过来了,只好往里坐坐,抬手扑去他毛领上的雪,“跟孩子玩,也能把你累成这样,那拳是不是岂白打了?平日里偷懒了吧?” “哪是光孩子?丫丫骑在墨青的肩上,两人一起对付我,还有小菊她们几个,好家伙,我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梁继眉开眼笑地解开外袍,“丫丫还不要我动,非等着她打上我才行,你说这闺女,是不是白疼了?” “嗯,谁让你乱宠着的?”墨菲点点他的下巴。 梁继深看了她一眼,这几天就不对劲,总是心事重重的,莫非上次进宫,那皇帝小儿又起什么幺蛾子了? 墨菲被那双眼看得垂下头,拉过梁继的手,想了想,觉得这事得说,不然他只怕会胡思乱想。“过了年,我得出远门一趟。” 梁继微愣,“不带我?” 墨菲点点头,“不能带。你若不想在家,不如去江宁吧,那边要做的事也多。我画了个图样,你看看,若喜欢就按着这个盖。我想在栖霞山下建个庄子,那里秋天的景色一定很美。” 梁继心里一颤,“什么事要去这么久,得秋天才回得来吗?” “差不多吧,……是不方便说太多的。我会带走墨青,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小兰她们几个功夫也小有样子了,保护你跟丫丫应该够用了,再说还有姚嬷嬷在。家里的事,我打算交给那三房,帐目公开,就算想弄些油水,也是有限的。” 梁继抿了抿唇,“他就不能放过你吗?非得你亲自去不成?朝中不是能人挺多的吗?” “不能公开的,所以不能派官员。”墨菲抬手揉揉他绷紧的脸,“也不是马上就走,怎么也得过了年的。这么舍不得我啊?我这不是给你机会,让你偷腥嘛~” 梁继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不偷就不错了~” 墨菲笑了两声,“好啦,别气了,做好了这件事,我们就去江宁长住,所以那房子,你可得亲自去督着。我还想在那边开个天真楼分店呢,不过这事更不急,铺的面儿太大,也忙不过来。” 梁继多少猜到些,再加上荀况也私下跟自己提过,天真楼好像不是那么简单的,但他只是个掌柜,太机密的碰不到,似乎跟宫里直接挂钩。 梁继猜,这是墨菲在帮那皇帝做事了。虽是夫妻,但墨菲不与他细说,他并不动气,也明白这是墨菲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跟丫丫。就是有些郁闷,但那也是针对自己来的。可他想不出来,貌似她一个妇道人家,皇帝能让她去做什么呢? 二月初五,被梁继缠了半宿的墨菲还是早早地睁开了眼。今天是启程的日子,有再多的不舍,也都得暂时撇下。看了看身边睡得正酣香的男人,墨菲悄然起身。他的不舍,也是可以理解的,而那种全然的信任,让墨菲心头软软的。 抱着衣服,墨菲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小兰已经早早地等在了外面。收拾利索后,墨菲一身男装,带着墨青走出了梁府。来到城门口,负责西夏情况网的密探头老海子会了面,一辆青釉小马车,载着她跟墨青,缓缓离开京城。 她都不知,梁继在她下了床后就睁开了眼,只是咬着唇硬是躺着一动不动。 他不想跟媳妇告别,那会让他忍不住想跟去。他只想等媳妇回来时,看到他的笑脸。再说,他还留了后手…… 墨菲一行三人,直奔绥州,只花了八天。颠得她浑身的骨头都似散了架,可也只能硬挺。(.)老海子并不知道她是女子,只是觉得上面派了个文弱书生来负责,……玩呢?当绥州城的城墙出现在眼前时,他心里倒是有些佩服这位墨爷了。就连他,这常年在外面跑的,这身子骨也有些吃不消了呢,那小子居然一声未吭。倒是个硬气的~! “站住。” 马车缓缓停下。 墨菲听到老海子有些谄媚的声音响起:“哟,校尉爷,今儿怎么这么多兄弟守在这儿呀?” “是你呀,怎么着,这回又带了什么好货呀?” “不就那几样吗?”老海子打着哈哈,“您辛苦了,怎么风声紧吗?” 墨菲听到这儿,猜想应该是贿赂人家银钱了。 “军务,哪能随便打听。车上谁呀?”那人的口气也不那么冲了。 “敝东家,”老海子压低了声音,“新主子,校尉爷可得给老海子留着脸面,多谢了。” 那校尉也压低了声音,“哟,行啊,又攀上高枝了。不过,例行公事,得露一脸儿~” “哎哎,没问题~”老海子说到这儿,扬了声,“东家,把帘挑开了吧~!” 墨青看了墨菲一眼,她点点头,然后就见一位二十五、六上下的军校歪头往里看了看,点了点头,墨青就放下了手。 “哪儿的人呀?”那校尉问老海子。 “江宁的。”老海子又压低了声音,“别看年纪轻,不简单呢,只不过我也不太了解,朋友帮着介绍的。” “行啊,路子挺野的,那么远的都拉格上了。给,这是路条,收好了啊,出关得交它才行。打算住几天哪?” “等商队跟上来就走,多说二天。”老海子嘿嘿笑了两声,“爷,啥时有空子,来两盅怎么样?” “得了,快走吧,后面都快堵上了。”那校尉一拍车板,“现在不行了,少将军严着呢,啥时行啥时再说吧,先攒着。” “好嘞~”老海子应了一声,鞭子一甩,马车又晃悠地动了起来。 墨菲不知道,刚刚车帘撩起那么一下,就被个熟人瞧在了眼里。只是一听说是江宁人,眼神一闪,便没上前来相认。 来到客栈歇下,老海子进来便说:“墨爷,这店是咱们人开的,消息也大多从这里传出去,您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 墨菲上回来时,住的就是这家店,没想到这么有缘,又住在这里了。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不提这茬儿了,一年多前的事,没准儿掌柜的早就忘了。再说,她上次可是女装来着。“嗯,知道了。你也先去办事吧,这儿有阿青呢。对了,这五十两银票,你先拿着,去了住店,再请你下面的人吃顿好的。我就不见他们了,还是单线联系更安全些。顺便打听一下,城防为什么严了。” “那……就谢谢墨爷了。”老海子愣了一下,然后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走了。 墨青有些不明白地看了她一眼,心说这还什么事都没办呢,就出去五十两,连个响儿都没听到。 “去让伙计送两桶热水,咱俩各自都好好泡泡,然后我带你出去吃。”墨菲往床上一躺,并不打算跟他解释。“哎哟,我的老腰哇~” 墨青唇角一弯,转身走出去,并把门带紧。 等墨青亲自带着伙计送来水时,墨菲已经睡了过去。听到动静才翻身坐起,打了个哈欠,“行了,你也去洗吧,这儿用不着你了。” 墨青默默地走了出去,超白的小脸上有抹潮红爬上来。 二奶奶真是的,这话还用得着说吗?他暗忖着。 其实是墨菲看他这么闷,故意逗他呢。(.) 换了身衣服,因为长发还未干透,墨菲就随意用发带在脑后系了一下,正打算去找墨青,他就敲门走了进来。 “过来了?那走吧。”墨菲见他手上提着剑,也没说什么,披上薄呢大氅走了出去。 来到楼下,掌柜的迎了上来,“爷,您这是要出门呀?” 墨菲见他似乎并没有见到回头客的异样,轻轻点点头,“晚上不回来吃了。” “哎,行,老海子若回来,我让他等着您。” 墨菲又扫他一眼,点点头,走了出去。 她有些郁闷,扭头看了眼墨青,这家伙那嘴是太木了,居然什么事都要她这个主子来打发,这可不行。 叹口气,才往前走了几步,却觉得衣领被扯了一下,随即头上被扣上大氅自带的帽子。 墨菲扭脸看去,墨青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摸了把自己的头发。 墨菲微板了脸,“说话,长嘴干嘛的?有好些事,都要你去打理的,不说话怎么行?” 墨青张了几下嘴,才暗哑地说出三个字:“头发湿。” 墨菲也不逼他,说了就比不说好,也不能要求他一下子像老海子那个话唠一样,那也太难为人了。 墨菲按记忆中往有成衣铺那边的街走去,挑了一家没去过的,给自己跟墨青各挑了两套。这里的衣饰已经有些似西夏那边的风格了,不像他们自带的,一看就是内地来的。 买好衣物,又各买了一双薄毡短靴,才带着墨青找了家酒楼。也没要包间,直接上了二楼,往栏杆边那桌儿一坐,墨菲下巴一抬,“去点菜。” 墨青愣了一下,去哪儿点?不都是伙计前来点的吗? 正想着,小伙计跑过来一位,“两位爷,点些什么菜呀?” 墨青就看墨菲,墨菲横他一眼,扭脸往楼下大堂看热闹了。 小伙计见此,知道正经主子是那卖单儿的,只好往墨青身边挪了挪,“这位爷,想吃点儿荤的,还是来点儿素的?要不一荤一素再来道汤?” 墨青点头,“你看着来吧。” “好嘞~”小伙计一听眼便亮了,“来道烤羊腿,配个素拌豆芽,再来道牛尾汤,您看成吗?主食来二屉肉包子,怎么样?” 墨青惊讶地张了张嘴,这顿下来可不少钱呢。看了眼墨菲,见她也不回头,只好说:“来道蛋花汤就行,别的都依你吧。” 小伙计哦了一声,“客官来酒吗?” 墨青又看向墨菲,见没反应,“不来了,上壶龙井。”他记得二奶奶爱喝这个的。 “二位请稍等,就来~”然后转身走掉。 “二……爷,行吗?”墨青还是有些忐忑的。 “挺好的,下次继续。”墨菲头也不回,突然看到门口进来个人,那人四下扫了一圈就抬起头,正好对上自己。 他……这么巧? 墨菲这会儿装没看见也不成了,那人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墨……爷,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吧~” “种……兄,真是有缘哪,我才到的。”墨菲起身亦抱拳,“不如坐下一起吃吧。” 种朴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 墨青眼神立即一利,打量着他。 “这位是少将军,你去再加道二道菜,点壶好酒。”墨菲支走他。 “江宁……怎么搬到那儿去了吗?”种朴单刀直入,直直地看着墨菲,“墨兄风采依旧,甚好。” 墨菲微微一笑,“原来在城门那儿就被你认出来了。” 种朴正被一桩亲事烦得不行,不想居然又看到了她,心头不是不震撼的。只是见她一身男装打扮,又自报江宁人氏,虽不知原委,却也明智地不拆穿她。一年多未见,倒觉得她更加光彩照人了,整体给人的感觉也不是那么冷漠了。想来,她过得很好。也是,有那样疼宠她的夫君在,怎么可能不好? “种兄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不知可否让我宽慰一二?”墨菲见他只盯着自己看,不由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长花了。 “没事儿。”种朴闷声回道,“不能多留几天吗?” 墨菲挑了下眉,不意外他这么说。那校尉自然会一五一十的把老海子的话转告他。 “听说那边生意好做,所以就来试试。回来的时候,还会经过这里的。”墨菲见墨青回来了,小伙计也跟着送上先前点的几道菜,酒倒是先送了过来。 “先吃着,”墨菲给他倒了一杯,“他乡遇故知,人生四喜之一,值得干一个。” 种朴脸上浮出笑意,还是这性子,真好。举杯与她一碰,“好,干。” 墨菲一仰脖,将杯中酒干掉,“嗤~哈,还是这里的酒地道,够劲儿~!” 墨青默默地吃着肉包子,好奇地打量着种朴。少将军?可看向二奶奶的眼神怎么有些黯然呢? 种朴抽出一把匕首,熟练地将烤羊腿片成薄片,用刀尖插着递给墨菲,“尝尝看,这家的羊腿还算地道。” 墨菲不用筷子去夹,也不用手,直接张开嘴,咬下那片肉,细细嚼完咽下。“是不错,又嫩又入味儿。阿青,你自己吃,别光看着,剩了可惜。” 种朴这才又看了他一眼,“这位是……” “我的弟兄,叫阿青。”墨菲又给他倒上一杯,“你也吃呀,等我回来时买只羊,请你吃烤全羊。对了,你那小兄弟呢,还在吗?” “他去做了文官,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种朴一提到种师道,就有些无力。难道跟着夫子学二年,就得弃戎从笔了?这是什么道理。 墨菲一愣,然后拍拍他的肩头,“放心吧,老虎不会总吃素的。” 种朴被她拍得心尖一颤,半天才找到舌尖,“墨兄为何这么说?” “他骨子里就是个带兵的将军料儿,不用急,早晚还得弃笔从戎。”墨菲想起水浒里的小经略公,很是自信地说道。 “借你吉言吧。”种朴举起酒杯,“来,再喝一个。”他见识过她的酒量,知道这点儿酒,不会有问题的。 “好,干了~!”墨菲现在是男装,更不忌讳了。微仰着脸时,眼角余光瞥到楼下又进来几个人,其中有个小巧的女子,似乎看向她一愣,却扭身找了个空桌坐下了。 墨菲放下酒杯,看过去。那女子身边的丫环似乎在劝她走,可她坐那儿就是不动,依旧抬眼看过来,似有挑衅之意。 墨菲眨了眨眼,“有意思,这小辣椒是谁家的?” 种朴坐在墨菲的身侧,正对着二楼的栏杆,其实第一时间就看到那人了。听到墨菲这样问,有些尴尬地说:“嗯,好像是找我的。” “那就请上来一同喝几杯好了。”墨菲转过去看他,“种兄也惹上桃花了?” 种朴有些不敢敌她的注视,转开眼,低声道:“是家母的主意,我并无此意。” “哦~”墨菲这声之后,便再无动静,安静地吃了起来。 种朴有些坐不住了,“要不,我明儿再回请墨兄可好?” 墨菲看了看新送来的坛肉跟猪耳朵拍胡瓜,“这么多,我们两个怎么吃得下?反正她看上去也不饿,你吃饱了再走好了。” 种朴本就不想走,谁知道被她追到这里,正觉得屁股上长尖呢,听墨菲这么一说,又不禁好奇地想,莫非是心里不高兴,特意要气那人的?这倒真不好拆她的台了。 墨菲又给他倒了一杯,“小姐脾气嘛,常见,不过,你若想日后好过些,就听我的没错。千万别惯着,婚前不把性子改过来,你还不如不娶了,省得闹心。” 种朴眼一亮,“墨兄有好法子?快教教我,最好是不用娶,我一看她,头就大了。” “这个……有点儿难度了,你母亲的脾气怎么样的?” 种朴愣了一下,“还……好吧,父亲脾气倒是不太好。这有关系吗?” “当然。若是你母亲在家说一不二,这门亲事就很难推掉。”墨菲夹了块肉放进嘴里,“嗯,味道是不错,肥而不腻,好吃。阿青,吃这个,真的不错。” 种朴正竖起耳朵想听听她的高论,不想一转竟说上肉了,不由好笑地睨过去,“还请墨兄不吝赐教。” “少来这文绉绉的,”墨菲给他夹了一块,“你也吃,别光喝酒。” 种朴虽说是武将,脑子却不慢,摇头一笑,“墨兄但有要求,只管提,只要是种某能办得到的,一定尽力。”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墨菲嘿嘿笑了两声,“很简单,种兄不跟任何人提起我就好。任何人,包括你父亲。” 种朴微眯了下眼,好好地打量一下她,未马上回复。 “你放心啦,我又不做什么祸国殃民的勾当。只不过,若有人跟你打听我,那就一定会对我造成伤害,后果很严重。你不想害死我吧?” 种朴连忙摇头,“当然不!好,我答应你就是了。” 墨菲一笑,“我相信你是一言九鼎的人物。”然后微微倾过身子,低低地跟种朴说了好半天,听得他脸色一会儿一变,比变色龙玩得还快。 一壶酒喝干后,墨菲开始正式吃起来。种朴也不紧不慢地吃着,一眼都不往楼下瞟,好像不知道有那么个人正盯着自己似的。 墨青则不敢抬眼,见墨菲把羊腿推到自己面前,就直接上手,捧起来啃,正好挡住她打量的目光。 二奶奶怎么这么教人家,就不怕坏了人家的姻缘?难道若即若离的,就能让那一看便是刁蛮的小姐改了性子?还装酒醉……霸王硬上弓?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以后决不能惹二奶奶生气,嗯,就这么办!墨青暗下决心,二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绝对服从! 吃饱喝得,墨菲拍拍微起的小肚子,站起身,“种兄,今日喝得不尽兴,改天定要喝个痛快。” 种朴也起身,“一言为定,那为兄先走一步。” “慢走,不送。”墨菲拱了拱手,看着他走下楼梯,瞧也不瞧那女子一眼,昂首走出酒楼的大门。 那女子狠狠瞪了一脸坏笑的墨菲一眼,紧跟出去。身后的丫环侍卫也跟着忽啦啦地没了影儿。 墨菲不以为意地一笑,带着墨青悠然自得了下了楼,结了帐,返回客栈。 墨青憋了一路,跟着墨菲回了房间后,终于忍不住地问:“爷,您说的那些……真没事?” 墨菲扑哧一笑,“傻小子,他若真的照做了,只要那小姐不缺心眼,这婚事定成。” 呃?墨青愣呆呆地看着她。 墨菲摇头,“那小姐若真的改了脾气,定会一心一意地对他好。等到事成,他就算来找我算帐,也一句话就打发了。” 墨青好奇地挑起眉头,“啥话呀?” “天机不可泄露。”墨菲自得地晃了晃头,“去打水吧,傻小子,爷要泡脚。” 墨青转身出去,只是脑子里还转着,那句话是啥呀…… 第九十章 西夏权贵 墨菲按计划行事,晚上果然拉着老海子,拽着墨青去了兴州城最大的一间花楼。 在二楼包了个间,叫了两个花娘一个小倌后,墨青的脸就又绿了。什么……花娘分给自己一个?爷……竟揽了那小倌调戏起来。天哪,他情愿自己这会儿又聋又瞎! 浑身不自在地僵坐着,把那位一见他就浑身激动的花姐儿给郁闷坏了。无论是怎么往他身上靠,他都能准确地把她挡住。明明长得比那些嫖客都白净,瞧着也像是个雏的,怎的这么难搞定?不行,不吃到嘴,誓不罢休! 老海子却放心了,原来这位爷好这口的,倒是不用担心被那梁太后洗净吃进肚里了。他安心地享受着怀中美娇娘的服侍。一会儿喂酒,一会儿剥果的,手也渐渐放开,捏着那小酥腰,就差没把手伸进衣里上下抚弄了。 毕竟当着长官的面儿,不好太随便了是不?可海爷一向就是个随便起来不是人~!几杯酒下肚,老海子的手就不听使唤了,专往那肉厚的地儿抓。 最自在的要属墨菲了。这小倌虽只中人之姿,但胜在气质还算干净,似新人。 原本老鸨是带来三个小倌的,墨菲却没选那最狐媚的,也没选那最冷情的,单单留下这只小纯兽。 看着有些局促的眼前人,墨菲放缓声音,“别怕,酒就不用倒了,剥几只葡萄吃吧。” 范越得知墨菲来了这家醉香楼,不知为何竟起了一丝恼意,想也没想就带人过来了。他是这里的幕后老板,在没弄清自己心思之前,他就一脚迈了进来。 老鸨自然是认识他的,连忙迎了上来,“我的爷,您怎么来了?” 范越四下里看了看,沉声道:“老海子带的那位公子在哪儿?” 老鸨一愣,“原来爷认识?奴家还说呢,这老海子倒是靠了个大方的金主,帮他点了花红。……正在二楼竹阁呢~”见范越露出不耐之色,老鸨连忙说出正解。 范越听完抬起头,正好看到墨菲倚在窗边,半眯着眼,张嘴含进小倌喂的葡萄粒。那慵懒的神情,不点自红的唇,令他腹下一紧,心头却升起一团不名之火。这样的认知令他自心底一寒,沉寂多年的心,居然为了这样一个小男人而……这可不是好事。 墨菲正瞥着墨青心中好笑,就觉得一股冷气直逼过来。一扭脸,就与楼下大堂中的范越对上眼。微一诧异便眯眼一笑,冲他随意一挥手,“上来上来~” 范越被那小手一勾,冷气便不自觉地散了,脚也跟不听使唤似的往楼梯走去。 老鸨看了心里一颤,爷喜欢这种雌雄莫辨的?不行不行,嫣然那丫头可是守了这么久的身子,就是想跟爷过去的。 “爷,唤嫣然来侍候你可好?要不要备席面?” “不用,把茶跟酒都换了,香也撤了。”范越冷声甩过去一句。那傻小子,不是挺精挺灵的,怎么还着了道?眼角春情隐现,哪里还是那冰玉一般的人了? 墨菲斜靠在窗栏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范越似被人欠了钱一样地走进来,随后老鸨指挥着,包间里该换的都换了,清凉微甘的香气扑面而来,竟似含有薄荷的成分。 墨青玉面微红,终于把那缠人的花娘给瞪走了。其实是墨菲看差不多了,才挥手示意让老鸨把人带下去。那小倌却被范越瞪得瑟缩成一团,墨菲含笑将一锭元宝塞进他的怀中。手从衣襟里撤出来的时候,还顺便摸了一把,“好孩子,下去吧。” 小倌红着脸退了出去,墨菲扭头冲范越一笑,“大哥也喜欢来这里玩呀?” 范越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倒玩得挺高兴。”心却被那一笑引得颤了好几下,很是努力地才压下去那感觉。范越觉得眼下的墨问就是个专门来勾魂的白无常。 墨菲冲老海子一使眼色,“去开个房间吧,我自己回去。” 老海子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她,又看看范越。范越脸一沉,“还怕我吃了你东家呀?一会儿我送他回去就是。” 老海子丢给墨菲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挽着那美娇娘软得跟蛇一样的小腰走了。 范越看了眼又木头一样的墨青。 “哥哥,来,坐。”墨菲一拍身边的位置,大咧咧的。 “咱哥俩儿真挺有缘的,居然在这里又遇到了。” 范越走过去,直接拉住她的手,“只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阿问,我们不如出去走走可好?”话是问话,动作却坚决果断。 墨菲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脸上依旧散漫,眼神迷离,“去哪呀,哥哥好奇怪,哪里说不得话了?” 其实,她一口酒未沾,那香虽有说道,但若无酒助性,还拿捏不住她。 范越扫了一眼欲上前拦人的墨青,“你主子这样不行,出去吹吹风就好了。” 墨青也觉得那香闻得心头欲呕,“我扶着爷。” 范越再有不舍,也不好意思抓住不放,“你先扶着他下楼吧,门前有车,我稍后就来。” 墨青点点头,第一次挽住二奶奶的腰,心跳如鼓地出了门。 范越却把那只手攥了又攥。凭直觉,他不觉得那是一只男人的手。虽然不若女子柔软却也不若男子。墨问……有点儿意思。 老鸨本就守着没敢远离,见人都出来了,连忙迎过来,“爷?” “让刚才那小倌去我府上等着,我有话要问。”然后就追着墨菲下了楼。 上了马车,墨菲就正常了,冲墨青竖起食指,暗示他什么也别问。才坐稳没多会儿,范越就上了车,淡淡地吩咐了一声:“回家。” “哥哥要请我去家里?哎呀这可不行,礼物还没带上呢,岂有空手上门的?送我回客栈就好了。” 范越没吭声,路边沿街挂着的灯笼,昏黄的光线透过稀疏的竹帘打在脸上,瞧着似乎很严肃。 墨菲放松了身子,似乎有些难耐,嗓音又低软了几分,“哥你在生气么?” 范越垂眼不吭声,墨菲就软趴趴地搭一只胳臂上去,“那就是默认喽?跟小弟说说,谁惹你不高兴了,小弟帮你出气去~!” 范越拉下肩头上的手,冷眼瞥他。“还能有谁?除了你……” “哧哧~”墨菲抽回手,“怎么这么酸呢,哥你喝醋啦?” 范越心神一震,扬声道:“去猫耳巷。”车外应了一声,鞭子一甩,马车向左拐了。 墨菲放下心,客栈就在猫耳巷。 下了车,墨菲半倚着墨青,冲撩了帘看自己的范越挥了挥手,“慢走,不送,明儿见~” 范越见他神智还算清醒,只哼了一下,一甩手,叭嗒撂下竹帘,马车得得地远离了。 墨菲慢慢站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马车在巷口拐走。 墨青还有些懵懂,身边的人离开后,竟突然觉得春寒料峭了起来。 墨菲转身进门,淡淡地来了句:“你再不长进,我就把你送回去。” 墨青只觉心头一堵,勉强问了句为什么。墨菲回过头,“自己好好想吧,想不明白就更不用留下来了。”不是她狠心,眼下突发的局势,打乱了她原有的计划,也就没有墨青慢慢磨砺的时间了。再留他在身边,只会拖累自己,没准儿还搭上他自个儿。 洗漱完毕,墨菲躺在里间的床上,闭目思索着今天见过的人,以及她的应对,是不是有哪里不妥。可以预见,明日梁太后那关只会更不好过。 另外,范越也有些奇怪,按理说,初次相见,必定要注意交浅言深的,可他怎么好像不按理出牌?身为现代灵魂,墨菲绝不相信有人会对自己无原无故的好。一见钟情什么的,放在文艺小青年身上还说得过去。范越,绝无可能。年纪不到三十便叱咤一方了,岂会是那种小白? 辗转了一会儿,墨菲沉沉睡去。 第二天,睡足的墨菲穿戴好,一拉门出来,就被木桩似的墨青吓了一跳。本就白皙的脸似没了血色,眼底泛青,眼白布满红丝,整一活生生的人鬼情未了般地迎上自己的目光。 “一夜未睡呀?”墨菲语气平和,眼底却带些不悦。 墨青垂下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看样子还没想透。这样吧,今天不用你跟着了,在家补一觉,睡足了再继续想。”墨菲摇了摇头,“去打水,洗漱后吃早饭,然后你就赶紧去睡。” 墨青心下一颤,乖乖地去张罗了。 吃过早饭,老海子似有预感地出现了。 墨菲淡扫一眼,嗯,才洗过的,头发还未干透,衣服也换过了,胡子也新刮过,瞧着神清气爽了好几岁。双眼泛着光,似乎昨晚过得很“充实”呀。 其实老海子还不到四十,这么一拾掇,立即从大伯降为大叔了。 “你拿着东西吧,墨青今日留守。”墨菲折扇一指桌上的木匣跟茶叶,潇洒地出了门。 老海子打量了一眼有些“憔悴”身子“僵硬”的墨青,想起墨爷的爱好,眸底升起一抹了然,二话没说,捧着东西就跟了出来。 “墨爷,要不要再选些绢?”老海子没话找话地磨着嘴皮子。 “锦上添花就用不着了,他也不差那几匹绢布。”墨菲上了马车,“今天可是场大阵仗,还要靠你帮衬着。” 老海子往车辕上一坐,咧嘴道:“爷放心,老海子省得。嘿嘿,话说回来,爷还真是让某大开了眼界。” 墨菲在车厢里随意歪着,心知肚明他暗指的是什么,也不解释,挑了窗帘瞧着街景,暗暗记下路线。 范越的家,在兴州城已经很拿得出手的了,但与梁府都比不得,更别提北宋那些王侯将相的高门深院了。[.超多好看小说] 随着门房才走到二门,便见范越匆匆迎了出来。“阿问,哥哥来迟一步,快快有请。” 墨菲淡笑,“哥哥与我客气什么,只当来的是自家。”却没想到范越竟热情到“把臂言欢”的程度,手腕上一紧,听到他压低声音,“贵人们一早登门,只等着品兄弟那杯茶呢。” 墨菲对上他的双眸,看出他似另有一层复杂,心中一动,依旧不紧不慢地随了他往里去,嘴上说:“哥哥怕我失信么?” 范越有心提醒,却又知那人的霸道难缠,只得又暗捏了他一把,才松开那细腕,心底的疑惑又加了一层。但眼下也容不得他细想,三尊大佛坐在家中,就算是他往日颇有些急智,今日也不够用了。 已近仲春时节,范越在后园的花厅设了席。 厚厚的毛毡上,主桌旁盘坐着三位,二男一女,正聊着。 “来了来了,这便是昨日那位墨公子,二弟,永能,你们可认输?”梁太后一眼就盯上背光走来的墨菲,双眼便亮了起来。 梁乙埋本是懒得理会姐姐又看上何人,只不过听说是北宋人氏,才动了心思跟来瞧一眼。只没想到,居然竟是如此剔透之人。相貌不是绝美的,却有股子说不出的味道,阳光斜斜地打在他的背上,倒像是专为他镀层光环似的。 梁永能第一眼看到那张文隽秀气的脸时,便似嗅到一丝淡淡的杀气。心中疑惑,再细品,竟怎么也寻不到了。他久经沙场,砍杀过无数颗脑袋,那种血腥已经浸入骨髓之中,绝不会感觉错的。只是这样一个干净的人,怎么会……? 墨菲未等进花厅便感受到三种不同的气场,心下默然,看来范越还是刚刚是在提醒自己。感觉到身边人试探的目光,扭脸微微一笑,却听到范越低不可闻地说:“莫笑。” 才一现的笑意便咻地飞了,一时恍惚地想起梁继也曾半真半假地开过玩笑,要自己不许对旁人笑。出来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想起他,若是让他知道了,怕是又要跳脚喷火了…… 手腕上一紧,墨菲回过神,对上范越责难的眼神,状似无辜地问了句:“怎么了哥哥?” 范越却无从说起。噎了一下,“今日贵客多了两位,阿问不会责怪哥哥吧?” “四海之内皆兄弟,哥哥莫小家子气。”墨菲从容应道,“你且先将那木匣收起,与人看到不好。” “是什么东西?”范越好奇地问。 “所说是你喜欢的,小弟倒是不知哥哥有这等爱好。”说罢,墨菲狡黠地冲他眨了眨眼皮。 范越被晃了眼,一时没想起来自己是什么爱好竟让他露出这种俏皮的样子。 “墨公子,怎么还不进来呀?”梁太后不知为何,看到那两人似比昨日还要默契,心里一阵纠结。她也算阅人无数,却头一次生出同道中人的共鸣之感,只不知为何这位墨小弟对自己无视得很。 墨菲一抬头,竟见梁太后已经站到了门口。不比昨日,她今天可是特别打扮过的,就算没有凤冠霞帔也是雍容华贵至极。 墨菲抱拳,微微一躬,“见过夫人。” 梁太后有些不满意他的疏离,“不是说一回生,二回熟么,我也叫你阿问好了,你就唤我一声姐姐来听听,可使得?” 梁乙埋诧异地跟四弟梁永能对视一眼,彼此短暂地沟通了一下。阿姐竟似动了真心?这可大大的不妙。 “这如何使得?”墨菲下意识地看向范越,见他果然眼底一沉,于是脑子一转,“在下与范哥哥一见如故,即是兄弟,岂能与贵客高攀?墨问多谢夫人的厚爱。” 梁太后说出那句话后也觉失言,毕竟他一介商贾,就算再喜爱也不可没了尊卑之分,微微一笑,转身回到毛毡上。“快进来坐。这二位是我家阿弟,你唤一声二爷跟四爷吧。” 墨菲倒提折扇,大方地弯了弯腰,“墨问见过二爷,四爷。” 这就是西夏的丞相跟大将军?墨菲只扫过一眼便垂下眼帘。那一身杀气的,便是刚刚试探自己的大将军了,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却已经坐到这位置上,看来不只靠裙带关系,还是有些真本事的。不过这位丞相,总笑眯眯的,不老不小的红狐狸一只,那大红袍子倒是将他衬得相得益彰。 “阿姐对我说,昨日认识位剔透人儿,今日一见,果然不是虚夸。墨小哥哪里人氏呀?若是喜欢这里,长住可好?” 墨菲暗笑,到底是羌人之后,这等太极手段照大宋那边的墨客们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怕是有些困难,在下故土难离,此次也不过是来开开眼界的。若是还不错,日后倒是能常来常往。”墨菲随范越入席,盘坐,“只是路途艰涩,来一趟很是不易呀。” 梁太后美目一闪,“或许不久后就会方便得多,”话一出口便觉失言,连忙往回带,“多走几次就好了,北宋来往的商人也很多。对了,你怎么不在榷场交易呢?” 墨菲脸上适时浮现一抹窘意,“在下自小便没出过远门,此番一来是增些见闻,长些阅历,二来嘛,也是家中出了些小状况,想避开一些。” 梁太后闻言美目一闪,“莫不是娇妻美妾闹腾的?我素闻你们那里,这种事常见得很。” 墨菲嘿嘿一笑,并不接话。此时门口走进一少年,正是昨日醉香楼中那个小倌。铅华洗净,看上去竟才只有十四、五的样子,眉宇初展,清秀有余。 “主子,水已烧开,是否现在送来?”他垂头而进,不敢多看。 “问弟,下面可要看你的了。”范越暗吁口气,梁太后果然多看了那小子一眼。 “如此,小弟就去准备了。”墨菲起身,悠然出门。 不多时,那少年捧着一应茶具随墨菲走进来,另有小厮提着小火炉跟进,还有两个合力抬着长方地桌放于地中间。 墨菲端坐圆垫之上,招手那少年:“好孩子,你过来学着些,日后也能用得着。” 那少年小脸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跪坐于一旁,“公子~” 墨菲瞥了范越一眼,他既如此做,自己也不好辜负了。“你若学会了,也好替我。总不能让你主子一年等我一回,才喝得上这种手法泡出来的茶吧?你放心,很简单的。” 少年扭脸看了范越一眼,又赶紧转回。他没有楼里哥哥们有经验,但也能品出这其中的几分深意。可若是有机会不再回到那种地方,他也是愿意全力一试的。 “好孩子,你瞧得仔细些。”墨菲心有不忍,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不是她铁石心肠,而是执行任务的时候,遇鬼降鬼,遇魔除魔,这样才活得久些。 她爱喝雨前龙井,这里的炒茶还不多见,多是制成茶饼。煮茶时再添加不少辅助的香料,她是极不喜的。就算已经有龙井面世,大多又只是一把茶叶一壶热水,外加些冰片,生生地糟蹋了好茶。 墨菲沉下心,自洗茶开始,行如流水,偶尔轻声低语,告诉他些注意事项。这次带的茶叶,也不过只有五十担的龙井,算不上大买卖,就是全部送给范越,也是使得的。她在江宁买地置房,其实最终图的不过是杭州西湖的龙井,走的是曲线。 白玉一般的细瓷小盅将清透的淡淡新绿衬得越发的透润。冲泡一壶,正好分为六盏,放于托盘上四个,“好孩子,去给贵客们上茶吧。” 少年闻言,抿了一下唇,起身缓步至主桌前跪下,“请贵客品茶。” 梁太后玩味地探出玉指拿起一只酒盅般的茶杯,“瞧着倒是不错,闻着也清香,两位弟弟,尝尝看吧。” 少年又将托盘上最后一盏送到范越桌前,“主子,请用。” 墨菲见他回来,一指桌上还余着的那一只,“你也尝尝看,记住这味道,日后才好为你主子泡,免得糟蹋了好茶。” 少年神情微动,却双手捧起那茶盅,学着墨菲,也先在鼻尖下微晃后才慢慢抿了一口。顷刻便瞪大的如雾双眸,“好香,香而不腻……” “你这小家伙还有些见识。”墨菲见那四位都极力压下眼中的意外,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蛋,“第二泡才更好,去把茶盅都收回吧。” 少年闻言,放下已空的小盅,起身而去。 过了四泡,墨菲扫过西夏三枚首脑,“可有一杯春露暂留客,两腋清风几欲仙的感觉?好歹给个回应哪~”抬手把壶中茶叶倒出,“总不能白喝了去。”目光一转,“哥哥也忒吝啬了些,小弟这厢费心又费力,你怎连声好都不肯给?” 范越不知为何,不想让旁人看到他这嗔怪的小样儿,连忙招手:“快些过来坐,我哪里是吝啬,只是那三位不肯吐口,为兄也不好自夸。”一句话,把墨菲归到自家去了。 梁永能有些深邃地端详着墨菲,不知为何,他不想这样干净的人儿被大姐……“这茶果然与往日所饮不同,我喜欢。” 墨菲一抬眼,正落入他那双鹰目之中,微感诧异之后便从容道谢。 梁太后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的确不凡,没想到这茶还能有这等吃法。不知此番,阿问带了多少过来。” 墨菲微一沉吟,“只有三十担。其实茶也分多种,并不是所有茶都适合这种冲泡之法的。但这龙井常饮,不止清肝理肺,还能滋润容颜,消脂去斑,延年益寿。只是冬天还是宜喝红茶养胃,此为绿茶的一种,目前产量并不高。”她也记不太清龙井的功效了,顺嘴扯了几句。 因为冲泡不得法,目前价钱也低得很,还没有受到大多商人的重视。但她有信心,可以让龙井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当然,是买下茶园后才能进行的。 墨菲冲少年说:“好孩子,你试试手,趁我还在,有哪里不明白还可以问。” 梁太后心里一紧,“阿问可走了吗?” 墨菲点点头,“在下还想多走走,多看看。一路而来,虽然景色不凡,特产也丰富,但那茫茫荒漠却令在下有些……在下想,若是在沙漠边缘多植些耐干旱的树木,每年往前推进,或许几十年后,会有改观。若是一再放任,只怕早晚会被吞噬,千里大漠连绵不绝,荒无人烟。” 梁乙埋细长双眼一眯,冷凝一闪。 梁太后也不是个只知荒淫享乐的主儿,若是没脑子,怕早就死了千八百遍了。闻言心动,“阿问真的不能留下吗?你若肯入西夏为官,我……我相信,定会有一番大作为的。北宋虽好,出人头地却很难。今上虽年幼,却尊崇儒家之学,信奉佛教,极为礼贤下士,求贤若可……” 墨菲无欲无求地看着她,“在下不过只想尝试一下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滋味,既不想出仕也不会出仕。读书,只为乐趣,做生意,也只是养家糊口的一种手段,倒是颇为向往桃花树下一壶酒,醉卧不知人间事的逍遥日子。” 梁太后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小小年纪,怎可如此荒废岁月?” 墨菲啪地打开折扇,“人生苦短,乐也罢,苦也罢,不过几十年的事情,如昙花一现,何必逼迫自己?我只想过得随意一些,受不得半分拘束,这性子也惯被人称作轻狂。” 她垂眼呵呵了两声,“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百年之后,谁还记得谁?只得一日欢喜,那也是真性情了。” 梁乙埋微微一笑,接过少年第一次试手的茶,抿了一口,“果然少了几分轻狂。” 墨菲不以为意,接过最后一杯,品了品,“初次只闷得几个数,最多不超过十数,然后一次比一次长些,水温不要太热,沸过后自然凉却些。总的来说,还不错,毕竟是第一次,去吧,再来过。” 少年原本渐白的小脸浮上一抹动容,“是,谢公子指教。” 墨菲故作轻狂地勾了一下他的下巴,“乖,果然没看错你,我哥哥日后可有口福了。” 范越半天没出声,闻言淡淡瞥了少年一眼,才转向墨菲,“你昨日那侍从为何没来?” “这个……哈,昨夜被我折腾得狠了些,留在客栈补觉呢。”折扇一摆,挡住大半张脸,歪头凑近范越,“哥哥明知故问么?”声音虽小,却足以令主桌上三位听得到。 范越不知是该称赞他配合得默契,还是应该引他迷途知返才好。抬起一只手,抵在墨菲的额间,缓缓推离:“好好坐着,哥哥我只喜欢女人。” “哦。”墨菲坐好,“那可否请嫂子一同品茶?” “那你得等。”范越亦压低了嗓音,“等我娶回来后,再邀你共饮。” 墨菲没想到他居然还未娶妻,“真的假的?以哥哥这等人物……莫不是哥哥你太挑了?” 范越不知为何,这话题竟转到自己的婚事上,但见那边的姐弟三人也正聊得开心,似不曾注意这边,也就暂时宽了心,“倒也不是,只是没碰上对的那个吧。总觉得还是江南女人温婉可人些,不如问弟帮哥留意留意?” “阿越终于想娶妻了吗?”梁太后突然出声。 范越心头一紧,想起一茬儿,“没有没有,只是闲扯几句。” 梁太后就笑了几声,“我知道阿越是看不上这里的女子,总想着那柔弱无骨的江南美人。我听说你后宅之中可是圈养了几个,就没一个可心的?” 范越眼底一冷却哈哈笑了几声,“只是高价买了几名歌姬,偶尔听听小曲自愉罢了。” 墨菲敏感地察觉到梁太后与范越之间似有不睦,啪地一合折扇,“哥哥有这好货色,却不肯唤出来,莫不是怕小弟抢了心头好去?” 另一只手却悄悄拧了范越大腿里子一把,意思是都这时候了,再藏着掖着就更说明有事了。 范越被那手惹得一颤,“才买来几日,还不曾养熟。”然后看向梁太后,“您若有兴趣,唤来便是。”心中暗忖,果然被盯上了…… 梁乙埋亦似好奇地看过来,“听说北宋的扬州瘦马很是有名,阿越莫非得了不肯现宝?” 墨菲也一脸好奇地看着范越,还伸出手在他那微凸的肚楠上抓了一把,“哥哥可得怜香惜玉些,别压散了美人们的骨架子。” 范越按住那捣乱的手,“问弟也跟着闹我是不是?得了,我是说不过你们的。”然后吩咐人去请。 不多时,四位小脚美人,手中各执一乐器,着着紧身随形的春衫,带着香气翩翩而入…… 第九十一章 扬州瘦马 四位妙龄少女,小鸟依人,一溜排在下面,一琵琶一箫,一琴一瑟,曲调悠扬,歌声婉转…… 墨菲已经与范越移桌,分别跪坐于主桌两边相望,那少年在墨菲身后依旧泡着简单的功夫茶,每每经由她的手,将茶上与贵客面前。 眼下的墨菲,也只能随波逐流,见机行事了。老海子……根本就上不来这种场合,废棋一枚。 墨菲的左手边是梁永能,勇冠西夏三军的上将军,兵马大都督。武功怎样先不说,就这伟岸的身材,就足以将原本还算高挑的墨菲衬得颇有几分基味儿了。加之她曾与范越低语说笑的那几句,墨菲觉得梁永能都听到了,偶尔瞥过来的眼神都带有不明的深邃。但愿这位……不是基友,墨菲镇定自若地继续上着茶水,在心里尽情地往他身上泼着水,希望能把他泡直了。 扬州瘦马果然名不虚传,墨菲于百忙之中也时不时地以“男人”的目光盯了几眼。紫裙的就叫紫衣,粉裙的就叫粉衣,余下的一为兰衣,一为绿衣,没有再比这个更让人吐糟的了,令墨菲无限鄙视范越的起名水平。 不经意的一声轻叹,居然让梁永能垂眼看过来,“问公子的叹息所为何事?” 墨菲即便挺直了腰背,也与随意而坐的梁永能无法匹敌,但她依旧端着气势,不肯示弱。听到梁永能居然能文绉绉地询问自己,双目微凝便散开,“好端端的妙人儿,被哥哥取糟了名字。” 恰巧这时一曲终了,墨菲的声音就显得突兀了。 范越呵呵一笑,“那就请问弟帮忙改了吧,为兄确实有些头疼。原本她们都叫什么枝呀凤的,我也记不住,就一人选了一种颜色做衣裙,并以此为名了。” 梁永能目光在墨菲与那四名女子之间转了转,“既然阿越都说了,你就帮他想想吧,也好过再被他人笑话。” 墨菲啊了一声,“那在下就不客气了。紫衣嘛,不如把衣换成魅,叫紫魅如何?” “紫魅谢过公子。”怀抱琵琶那位娇滴滴地冲墨菲飞了一记媚眼,瓜子般的小脸,一笑两个小酒窝,显然满意得很。 余下三位皆好奇地看过来,眼里都有几分期待。 “粉衣,就叫粉糖可好?笑起来甜甜的,跟吃了蜜似的。”墨菲啪地打开折扇,掩住大半张脸,“别这么看公子,太热情了公子吃不消的~” 兰衣见粉糖笑得越发的甜腻,站起身,盈盈一拜,“兰衣请公子赐名。” 墨菲见她衣领与袖口皆绣了萱草,便说:“不如你就叫兰萱吧,瞧着也兰心蕙质的。”眼转到绿衣那儿,觉得这姑娘虽没前三位出色,但眉眼之间很是温顺,“你就叫绿芜如何?草是最具生命力的,愿你永不放弃对生的渴望。” 绿芜微张了小嘴,眼底却一红,连忙垂下眼帘,“多谢公子,绿芜会记得的。”眉间一点漆痣衬得她越发柔弱。 墨菲转眼看向范越,“哥哥可还满意?” 范越以茶当酒,一饮而尽后,叹口气,“问弟这话,哥哥实在无言以对。” 墨菲一收折扇,轻敲自己的额头,“抱歉,在下要失陪一下。” 才起身,梁太后就问:“做什么去?” 墨菲眨了眨眼,“想听假话还是真话?” 梁太后轻笑,不顾梁乙埋甩过来的眼神,“假话如何,真话又如何?” “好像也没什么区别,结果都是我必须要离开一会儿。事实上,在下只是茶喝多了,需要释放一下。我这身材可比不得几位的肚量。” 她耸肩摊手,一副无奈又坦诚的样子,惹得梁太后轻笑,“谁说的?我也正要去呢,不如一起吧。” 这话一出口,另外三个男人齐齐看向他,连四瘦马都露出惊诧的表情。 梁太后再如何不拘小节也不禁红了老脸,“你们干嘛都看我?一起去,也不见得是一个地方吧?” 范越抚额,“那个……不如都一起吧。” 墨菲背过身,无声地笑了几下,双肩轻颤,冷不丁一只大手拍上她的肩,“你们去另一个,我跟墨小弟一处。阿越,你家里不会只有一个茅房吧?” “哥哥,你家不是只有两个净室吧?”她不要去露天的茅房,还是跟这位大将军一起。难道要她站着……释放?墨菲急中生智,“绿芜,你们姑娘家都爱干净,带本公子去你们那里。”说完,肩头一耸,把那大手甩下,也不管别人听了什么表情,拉了她的手就匆匆而去。 范越笑着打圆场,“到底年少轻狂,几位莫要与他一般见识。后面便有,请随我一起去吧。” 等墨菲回到花厅时,里面居然已经无人了。有小厮过来请她去宴客,午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墨菲又带着绿芜匆匆随那小厮换了地方。路上遇见了老海子,他连连递眼神过来,墨菲只好让绿芜先行一步。 “怎么了?”墨菲也不废话,“抓紧着说。” “墨爷,礼物被拿出去了。”老海子挤了挤眼,“那位女贵客说您是个趣人,一定要看看你备的礼物是什么,不许范爷藏私,你心里可得有个准备。” 墨菲一个踉跄差点遴选拌倒在地,“什么?” 老海子严肃地看着她,“墨爷,你可要挺住啊~!” 墨菲慢慢蹙起眉头,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辙,我掩护~” 老海子扑哧一笑,全然没了方才的紧张,“好,那小的告退了,墨爷一路走好。话说回来,小的是越来越喜欢爷了。” 墨菲放弃地耸了耸双肩,“别崇拜爷,爷只是个传说。” 当墨菲摇着折扇来到宴客时,满厅的人都正沉默着。范越看向墨菲的眼神是极为……暧昧的,那两个木匣就那么敞在桌子上,而梁太后的眼神则越发的深幽了。 “大家回来得好快哟~”墨菲神清气爽地样子,令范越觉得刚刚的担心实在是多余了。 “哦~这不是我送给哥哥的见面礼吗?”墨菲自若地问,似不觉得那样的物件摆放在大庭广众之下是何等的尴尬,“哥哥可还喜欢?这可都是好宝贝。” 范越呛得咳了起来,微有些圆润的脸上升起了红云。 墨菲连忙捧杯茶送过去,“快顺顺,哥哥这是怎么了?” 范越想起之前这位也曾提醒过自己把礼物先收好的,还说是自己喜欢的,这一回想,那咳声便连个不停了。谁说他喜欢这种东西来着?明明都是送进宫里的。 墨菲抬手就拍,“别急别急,慢慢来。” 一心想试探墨菲的梁乙埋清了下嗓子,“墨小弟送人的礼物如此别出心裁,的确少见,也难怪阿越见物心喜了。” 范越这下更是咳起没完了。 墨菲直接把杯子送到他嘴边,另一只手一托他的下巴就灌了下去。效果倒是不错,至少范越往下咽的时候不咳了。 见范越好了些,墨菲拍拍他的肩头,收了折扇往后腰上一别,就走到桌边。随手拿起那只紫晶的,一手托底,一手扶在上面,做出标准的展示动作,走到梁乙埋的跟前,“二爷请看,这么大一块天然紫晶少见吧?最神奇的是,这些青筋,下面的两颗蛋,都被匠师雕得如此的逼真,您看仔细些~” 梁乙埋没想到墨小弟这么……白目,那么明显的讥笑居然听不出来。“嗯,是挺逼真的。” 墨菲一听,眼一亮,“是吧?我就说,识货的还是大有人在的。只这么一个,就在千金之上。”她回过头,“哥哥,小弟这礼还送得出手吧?” 范越被那单纯的喜悦灼了眼,只好点头。 墨菲小心地把它放回去,又拿起另一个,“再瞧瞧这个,上等的温玉,最难得的是顶端的这点淡粉,”边说还边用手指抚着,“好工艺配上好料,入手温润,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哪~” 她又托着往梁永能跟前晃,“四爷,不信的话,您亲自抹抹看,手感真的不错嗳~” 梁永能空拳挡在嘴边干咳了两声,支吾过去。墨菲不死心,又托到梁太后跟前,“夫人您看,这宝贝好不好?” 梁太后翻手接过来,轻抚了两下,意有所指地看着墨菲,“再好也是个死物,若是真人也有长这样的,那才是真宝贝。” 墨菲正色摇头,双目澄清地反问:“夫人不觉得这是艺术品,很有观赏价值的吗?不要流入表相啊。您看这水头,这雕功,这惟妙惟肖的纹路……啧啧,不是在下夸口,这世上或许有人真长得出尺寸相仿的,却绝不会比这赏心悦目的。不信的话,咱们不妨打赌,张贴出比试的红榜,若有色泽,纹路,大小皆优于此物的人,在下便将此物送与他。” 梁太后被墨菲的话噎得不知说什么好,真不知他是怎么长的脑袋,好像手中拿的是白菜萝卜一样。就算她私下里再大胆,也不敢说出那样的话来。 梁乙埋见姐姐都被逼退,心思一闪,故意猥琐地看着墨菲,“墨小弟可也不能说此大话,你怎知就没有人长得比它还好呢?” 墨菲愣了一下,才点头道:“是哦,还是二爷见多识广。不过,在下敢说,就算真有人长得更好,也一定不如它经久耐用。只要小心存放,别说几十年,上百年都用得,二爷这回没的说了吧?”话音一落,还得意地挑了挑眉头。 梁乙埋这回也没的说了,心忖论起脸皮来,大概这世间也少有人能与他相媲美的了。而且,他那是什么话?什么叫见多识广?本相爷怎么就见“多”广了? “从来没人把这种东西说得像你那样大义凛然的,墨小弟倒真的与众不同。”梁永能冷冷地开了口,想不明白那样清透的人儿,怎么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那种话。 墨菲诧异地眨了眨眼,“这跟玉佩玉簪有何区别?四爷的话才奇怪。在商言商,不管是什么都有价值的。还是说,四爷从未见过此物,以至于一时接受不了?” 梁永能挫败地看着墨菲,“我看,你这脸皮若蒙在盾上,定然是刀枪不入。” 梁乙埋等人听了,都扑哧笑出声。 墨菲暗恼,你们想看我出洋相,没得逞便说我脸皮厚?我哪儿厚了,分明是你们自己内心晦暗,想的都是那些龌龊事。 “明明前几日还有人说我肤若凝脂的,照四爷这话一说,岂不是比牛皮还大还厚了?”墨菲直接抢过梁太后手中的宝贝,回身放入木匣,不高兴地看着范越说:“哥哥若不喜欢,我就收回,明日改送你十匹上等的好娟吧。” 梁太后手中一空,顿时有些不舍,“哎,哪有送出的东西再收回的?” 墨菲把木匣盖子一合,“再好的礼物也要送对了人,哪怕就是一张纸,只要对方喜欢,那也算是礼轻情意重。否则就算是价值连城,也失去了意义。” 范越被梁太后连使眼色,知道她早看上这两样东西了,只好出头哄劝道:“问弟如此用心挑选的礼物,为兄怎么会不喜欢?单这两样,就已经不下二千金了,如此厚礼,为兄只怕收之有愧。” 墨菲并不是真的想收回去的,只是被他们故意刁难了半天,总不能这样就算了。“再好也是死物,哥哥不用说了,我明儿送二十匹好娟来。” 范越见引出他的真火了,只好苦笑地看看梁太后。 梁太后没想到墨菲的脾气还挺大的,连忙在桌下踢踢梁乙埋的小腿,瞪他一眼。都是你惹出的事,现在怎么办?东西我是一定要的,你想法子搞定! 梁乙埋抹了抹鼻梁,见墨菲已经用布巾把两个木匣打包了,看样子真要带走,只好硬着头皮上,“本来就是死物嘛,二爷我也没说错不是?若你能证明这东西的好,二爷就收回方才的话,还要重赏你。” 墨菲横眼看过去,“重赏倒是不必了,不过二爷说的好,要什么程度才叫好?我虽年轻,但做生意却从来都是童叟无欺的,二爷只要认可我的诚信就好。” 范越听到这话,深深地看了墨菲一眼。同为商人,他明白那两个的重要性,也很赞赏墨菲心思来得如此之快。 梁乙埋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自己也会有被问倒的时候。“这东西……自然是要用着才能觉出好吧?” 墨菲说出刚才的话,心里就已经有了对策,“难不成二爷要亲自尝试一番?若你非说不好,我岂不是也没办法?”她看了范越一眼,“少不得还要借哥哥一把力了。” 范越脸上一热,“问弟,为兄……不用这东西的。” 墨菲忍俊不禁,双眼弯成柳叶,“哥哥不用亲自上阵的,只要借我两个人就好。都说扬州瘦马天下闻名,想必口技也是一项基本技能的。”说罢,一扫四姬,暗示范越。 “即如此,你们几个商量一下,上来两个。”范越不自然地扫向她们。 紫魅媚眼一勾,“若是做得好,爷有赏吗?” 范越只好点头,“自然,且说说你要什么赏,真金白银还是美食华服,爷都赏。” 紫魅一挺丰腴,“爷只要让紫魅服侍就好,别的赏都不要。爷还不知道奴家的好处~” 范越又呛了出来,墨菲哈哈一笑,“小魅儿只管放手做,我替哥哥应了你,今晚就让你侍寝。” 范越有些责怪地瞪了她一眼,“问弟~” 墨菲走到他身边,轻撞他的肩,“哥哥,如此妙人夜夜空废,莫非哥哥真的是坐怀不乱?还是说,哥哥的口味不同~” 范越被她盯得挂不住脸,“休得胡说~!” 紫魅摇曳地走到桌前,慢条斯理地打开那包裹,取出紫晶的那根,“方才就瞧着心喜,奴家就用这个吧。兰萱,你来用那根,做得好,姐姐就代爷答应明晚由你侍寝如何?” 紫魅回眸,冲墨菲勾魂一笑,“要不是墨爷不好女色,让兰萱服侍您也行的。” 墨菲没想到自己被个姬子给调戏了,且紫魅这眼还挺毒的,居然知道自己喜欢男色。她也不反驳,大方地冲梁乙埋跟梁永能说:“二爷四爷,我就负责监督你们,目光不许转开,谁若转开不看,就视为认输了。” 这下,换梁太后黑了脸,她怎么也没想到墨菲居然没反驳紫魅的话。那样干净剔透的人,居然喜欢龙阳之好? 梁永能是习武之人,早先范越跟墨菲低语时便听到了,没什么异样,倒是梁乙埋,挑了挑眉头。他原本就这么怀疑的,如今被紫魅一语中的,看向墨菲的眼神就有了异样。 紫魅不亏是四姬之首,十指纤纤,交错地握住那根紫晶,伸出舌尖试探地舔了舔。那酥白的小手,淡粉的舌尖,被紫晶一衬,凭添了几分勾魂。 恰时一箫一瑟悄然而起,与紫魅的轻吟相和,就连墨菲都看得脸热。 兰萱文静,不若紫魅媚,就如良家闺秀一样羞答答的双眼低垂,可双颊却渐渐粉红起来,与紫魅不时媚眼横飞大大的不同,别有一番滋味。 不过片刻,厅上深喘之声一片,别说三个男人了,就连梁太后都着了魔似的玉面绯红,身子直扭…… 墨菲垂眼,身边的范越已经双眼发直,帐篷初升了。她悄然转到梁永能的身后,这位大将军也攥紧双头,鼻翼微扇,全身紧绷,正拧着眉头努力抗衡着。 墨菲悄悄垂下头,小声说:“别转开眼,否则就输掉了。” 梁永能本来就已至边缘,鼻间忽地闻到一股清冽之气,耳边微痒,瞬间小腹之下热流冲入,咻地顶起间不小的帐篷。 墨菲暗笑,才欲转到梁乙埋身后,不料被梁永能回手一把抓住手腕,往回一拽,歪倒在他身上…… 墨菲的腰正硌上它,顿时也不敢再动,拿着铁板桥,右手腕还被勒得死死的,却要忍着痛,淡然地对上梁永能暗火重重的双眸。 “四爷若是把持不住,相信哥哥不会吝啬一个瘦马的,房间也多的是。” 梁永能被那双无欲无求的冰眸一盯,迅速降了温,却垂头一笑,“莫非墨小弟没相中四爷我的身材?” 墨菲心里咯噔一下,这家伙果然是搞基的?虽紧张却还要装出若无其事来,“四爷不是我的菜,您做不了下面的那个,偏偏我也做不了。实在急,泡茶那孩子倒是可以先顶顶,要在下去传唤他吗?” 梁永能没想到都这样了,墨小弟还能如此镇定,居然还让自己无法反驳。那口气,分明是如果自己同意做下面的那个,他倒是不介意跟自己做…… 可能吗,堂堂大将军要被个男人压?还是个小白脸,腰细得一把就能掐断~! “四爷不会是真的想换换口味吧?”墨菲在腰上多了只大手后有些不淡定了。这家伙不会霸王硬上弓吧? “好了,我认输了。”梁乙埋突然大声叫了出来,语气里有深深的懊恼,“紫魅,过来给爷含真格的~!” 梁永能听得一震,猛地把墨菲扶起,一把拉着往外就走:“我们先出去,你们自便吧。” 墨菲哎了一声,就被强行拉走,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范越。 范越倒是想追出去,可这会儿他也是举步为艰了。无奈跟梁太后说后面有厢房。 梁太后也不二话,起身便往后去,随行的二个美貌小侍快步跟上…… 当范越低吼一声交待在兰萱嘴里后,也顾不上梁乙埋那边怎样了,提上裤子就往外走。 跟随着小厮来到后园莲池,当看到墨菲跟梁永能一左一右隔了二丈距离盘坐在池边往水里丢石子后,终于吁出一口气。心也不知为了哪般,扑通一声落了地。 墨菲耳力非常好,听出脚步声是范越的,就回过头,狡黠地一笑,“哥哥可是舒坦了?” 范越老脸一红,不知说什么好,却看到梁永能看着墨菲的侧脸似出了神…… 他下意识地几步走到近前,伸出手:“你呀你呀,这张嘴呀~”用力一拉,把墨菲拉了起来。 “哥哥这瘦马买得真是不错。”墨菲随意拍拍身后的灰,“可别浪费了呀。” 梁永能却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眸子里划过冷凝。 范越感受到刺骨的冷意,连忙松开手,“四爷饿了吧?这就开饭,全羊已经烤好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梁永能却冷下脸,“不用了,我还有事,改日再登门吧。你跟他们说一声,墨小弟随我一道走吧。” 墨菲一愣,“我干嘛跟你走?” 梁永能二话不说,直接过来抓着墨菲一只胳臂就往大门那边去:“这么本事,你就猜猜吧。” 墨菲心头一惊,回过头,“哥哥,让老海子自己回去吧,四爷会送我回去的……” 范越抬了抬手,最终无力地垂下。双手在腿边越攥越紧,面无表情,微眯的眼底风雷欲起…… ------题外话------ 纠结的一章,写到凌晨一点…… 第九十二章 将军在下? 梁永能一路拉着墨菲出了范府的大门,等了一会儿,才见到他的侍从拉着马自后街转了过来。[] “会骑马吧?”梁永能侧目看着墨菲问道。 墨菲微抬了头,这家伙身高比梁继还猛些,也比他魁梧多了……“四爷先松开我,去哪儿言语一声就是,哪怕是刀山火海,在下走上一遭又如何?” 梁永能鹰目一闪,“你刚才想谁呢?” 墨菲吃惊他的敏感,心神一闪便坦诚地说:“美人。”心里明白,这位可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 梁永能刚冷的面颊一绷,“没想到本将军的脸还能令墨爷联想到美人。” 墨菲诧异地瞪大眼,“将军?!” 梁永能心头略安,对墨菲的反应比较满意。“怎么,不像吗?” 墨菲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腕,退后两步,上下打量了一下,“你这么一说,还真挺像的。我就说嘛,这块头不像做买卖的,还以为是跑镖的呢。” 梁永能嘴角一抽,还真敢想。 他对这个不太像商人的小男人还是有所怀疑的,但若说他第一次出门,倒也有几分像。尤其是这副纤弱的身子骨,白净的脸庞,细腻的双手,十足像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但拉他出来,却是不想再让他出现在大姐或二哥面前。至于为什么,他现在还没心思去细琢磨。 伸手接过侍从递过来的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墨菲,“上来。” 墨菲退后,眼一转,“在下就送到这里吧,将军请慢走。” 梁永能微厚的双唇一抿,一磕马肚,逼近墨菲,“本将军怀疑你是北宋探子,所以你得跟我走一趟。” 墨菲心思飞转,脸上却露出呆愣的表情,“啊?” 梁永能一个虎探,抓住墨菲的后衣领就拎了起来,往身前一放,一把搂住那细得不似男人的腰,“别怕,不是就放你回来。”马儿下一秒就冲了出去。 墨菲一脸敢怒又不敢言地反手抓住梁永能的领口,运了半天气,才似鼓足勇气地瞪着他:“就算你是将军也不可以随便抓人吧?不知道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会不会影响两国的正常邦交。” 梁永能嗅着扑面而来的清冽之香,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盯着那双雪亮的眼,“居然敢质问本将军,胆子确实不小。不过劝你还是松手的好,这么细的手腕,本将军一不小心掰折了可不好。清者自清,你们汉人不是常这么说?怕我不放你回来呀~” 墨菲看出他眼底的笑意,心里一松,却拧紧眉头,面色紧绷,“那……那也不能侧坐呀?爷是男的,纯爷们!” 梁永能只觉眼前人跟幼时养的那只波斯猫一样,就算伸出小爪子龇牙咧嘴的,也不具任何杀伤力。 “这样挺好的。”他垂目,果然见那双细长眸子里布满阴霾。 “好什么好?跟女人似的,士可杀不可辱!”墨菲感觉不到杀气,便呛毛起来,一个肘拐撞上他的胸口却哎哟一声,“你是铁铸的,怎么那么硬?” 梁永能轻笑了两声,“坐好,就快到了。”语气中竟带了一丝宠溺。 墨菲听得心里一紧,这家伙……不会真是个基佬吧?才想到这儿,就觉出大腿外侧有个东西正慢慢地长大,还一蹦一跳地顶着,立马不敢乱扭了。路人的侧目让她掩耳盗铃地抽出折扇,啪地打开遮住了脸。 梁永能也发现路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挺怪异的,低头一看,扑哧又笑了出来,“这是干嘛?” 后面跟着的那两个侍从被这两回笑给惊悚住了。大将军啥时候这么爱笑来着?两人对视一眼,都抖了一下。……大将军喜欢这个北宋男人?……好像是,就这小白脸儿! “还能干嘛?遮丑呗~”墨菲挡着脸,斜睨着他,“反正我过两天就走了,倒也不怕被人戮后脊梁,你那名声可就全毁了,这可不怨我。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哪儿的将军呀?” 梁永能见他问,心里又去了一层怀疑。“本将军是梁永能。” “梁永能……啊,是那个谁……”墨菲表情到位地惊呼,“啊啊啊……刚才那夫人不就是太后?那二爷岂不就是……不就是……” 梁永能对墨菲的反应还是满意的,他从那双瞪圆的眼里看到了应有的震惊。 墨菲发了会儿呆,突然把脸一板,恢复了淡漠,“哼,也不过如此。” 梁永能有些火大,不过也有些尴尬,毕竟二哥……若不是自己拉了他出来,怕是要被看到当众白日渲淫了。 “呵~,往日二哥不是这样的。”梁永能说这话,是相当的没底气。太后姐姐……就不用说了,二哥自登上相位,这几年内院的美人也只增不少,短短几年,新出生的侄儿侄女就一大堆。 “……你不怕我?”梁永能把自称去掉,觉得他太快恢复镇定了,有些心虚的不满。 梁菲眨了眨眼,继续举着扇子,歪头问他:“怕你干嘛?将军怎么了,不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我以前听说……那才吓人呢。” “听说过我?都说我什么了?”梁永能升起一抹窃喜。 墨菲不再看他,仔细地记着路,“反正不是人啦。” 梁永能不自觉地手一紧,墨菲咯咯一笑拧腰瞪他,“你干嘛?想杀就一刀砍过来,爷的脖子就挚这儿,弯一下就不是个爷们!就是不带挠痒痒的。” 梁永能被那一现即逝的笑容以及嗔怪的眼神,惹得口干,心也咚咚地狠跳了几下。“别动。”圈着腰的那只胳臂一紧,“摔下去可不许哭鼻子。” “你当我是娘们呢?”墨菲一下子绷了脸,冷气释放,“我再说一遍,爷是纯爷们!” 梁永能越来越觉得他像那只猫,得顺毛捋。“你还没说,外面都是怎么传我的呢。” 墨菲不满的瞥他一眼,“身高八丈,虎背熊腰,眼似铜铃,耳若招风,血盆大口,青面獠牙,嗜血成性,拿大腿骨当牙签……” “哈哈……”梁永能实在忍不住了,放声大笑,“那还是人吗?” “所以说不是人呢~”墨菲掏了掏耳朵,“淡定淡定,我初次听了,跟你的反应是一样的。” 后面那两侍从又抖了三抖,差点儿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虽是如此,可你那么一说,我怎么听着不舒服呢?”梁永能一勒缰绳,跳下马,回手欲接墨菲,却见墨菲已经溜下马,虽踉跄了一下,却还是站稳了,只是脸色有些不对劲。 侍从赶紧上前接过缰绳,看向墨菲的眼神别提多暧昧了。 梁永能没注意,连自家门前的护卫上前行礼都没理会,只是关切地看着一动不动的墨菲问:“怎么了这是?” 墨菲一摇折扇,脸上淡定实则暗咬牙关忍着脚根上传过来的疼,“没事,你先进去吧。” 梁永能拧了眉头,“说实话,不然我抱你进去。” 墨菲没好气地瞪着他,见他确实有要抱的意思,连忙说:“脚根震疼了,等会儿不疼我就进去,不会跑的啦~” 梁永能右手攥成空拳挡在嘴前咳了一下,压住笑意,“百无一用是书生,看来不假。” 墨菲翻了翻眼,“我也不是书呆子,连秀才都没考上,花钱买了个生员。” 听得梁永能挑了挑眉头,“我就说呢,原来是个废材。”说罢,竟直接弯腰把墨菲横抱起来。 “你干嘛干嘛?”墨菲连忙挣扎起来,“我是男的~!” 梁永能心情好好地看着张牙舞爪的怀中人,“我知道,要嘛这么抱,要嘛我背你,二选一。” 墨菲眼睛转了又转,背肯定是不行了,屁股会被白摸的。可是抱……“让人抬个软轿过来不就行了?” “我家没那玩意儿。”梁永能大步进了门,无视了侍卫们个个目瞪口呆的傻样。 墨菲只好又举着扇面把脸挡住,“今天丢脸丢尽了,这是你欠我的吧,记住了,早晚让你还回来。” 梁永能又笑,“行啊,我倒要看看怎么还。” 直到被抱进一间屋子,墨菲好奇地打量着,“这是你的书房?” “嗯,来把鞋子脱了,我看看你的脚。”梁永能非常自然地蹲下身子,却把墨菲唬了一跳,“你干嘛?”连连抬脚躲开他的大手。 “听话。”梁永能抬手啪地拍在墨菲的大腿上,“我看看骨头有没有事。” 墨菲连忙把腿盘上,双手挡住他的手,“找个大夫来就好,你是大将军,亲自动手不太好吧?再说,再说我还没洗脚呢,怕熏着你。” 梁永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地就…… “那好吧。”经墨菲的提醒,他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身,走到门口,吩咐了几句才又回转。 “我说大将军,你这里没什么要紧的军务吧?我可不想被你说成是窥探军情的探子。”墨菲一脸计仇的样子,让梁永能又有些忍俊不禁。 “放心,没什么怕你知道的。”梁永能才说完,就见墨菲看着墙上挂着的牛皮地图了。 “咦,你这装饰还蛮特别的,这么大一张?”墨菲面色如常,只在眼底有几分好奇,“画得这么丑,……我知道了,是地图吧?” 梁永能本来提起的心,被那小脸上流露出的洋洋得意给按了回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都看不明白的。哎,咱们在哪儿?”墨菲边问着弱智问题边扫着那地图,默默记下被标上红点的位置。 “什么在哪儿?” “就是这儿嘛,兴州,兴庆府,在图上的哪个位置?”墨菲带了几分雀跃,“我是从龙州来的,它在哪儿,你指给我看看,我究竟走了多远了?” 梁永能本能地眸色转深,想了想,在地图上一点,“这里是龙州。” 墨菲又报了几个名字,正是她一路经过的州府,梁永能一一指点给她看,最后点上兴庆府。 “原来我才走了这么点路?”墨菲无不失落地样子,让梁永能又轻松了些许。 “哎呀,我得抓紧时间了,说不得明后天就得出发才行。最主要的盐城还没去呢。”墨菲说着叹了口气,“都说商人是无利不起早,这么辛苦不多赚回些银子岂不是赔了?不过,我可没想到大夏有这么大呢。看来这次是走不完的,下回有机会再说吧。” 其实墨菲早就看出,这幅占了整面墙的地图,可不只是西夏的版图,还包括大辽,大宋,以及吐蕃那边。而庆州等四个州都涂了红点,想来这就是西夏军的目标吧?只是不知道何时会发动战争。 一个侍女端着个水盆走了进来,“将军,夫人知道您回来了,请您过去用午饭呢。” 梁永能看了看墨菲,才说:“不了,一会儿把午饭摆到这里,跟夫人说,我有客人。水盆放那边,取双新罗袜过来。” “是,将军。”侍女按他的手势,把水盆放到墨菲身前,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被墨菲微微一笑,惹红了小脸,连忙转身出去。离出门前,又回头看了墨菲一眼。 梁永能微沉了脸,“一个侍女,下人而已,用得着那么笑吗?” “啊?”墨菲微愕,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即使是下人,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呀,我为什么不能笑,难道要吓哭她才行?” 梁永能有些挫败的感觉,却又不想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只好一指水盆,“你先泡泡脚,缓解一下,大夫马上就过来了。[]” “哦。”墨菲把鞋子脱下来,又动手脱袜子,一抬头:“你不是要看我洗脚吧?要不,你也让人送一盆水,咱俩一起泡,省得被你看得别扭。” 梁永能微顿了一下,“你先泡着吧,我出去看看。” 墨菲才吸着气,把脚完全放进盆里,梁永能就又进来了,身后跟着个提着药箱的老先生。 一看就是大夫来了,墨菲连忙把脚拿出来,抹干净放到榻上,“劳烦您老了。” 老大夫微愣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墨菲一眼,什么也没说,直接上前,小心摸了摸墨菲的脚底,回头对梁永能说:“将军放心,这位公子没伤到骨头。不过也要敷几天药膏活血化淤,足根不疼之前,不易下地多走,免得坐下病根。” 说着收了手,打开药箱,抓了一小撮的红花洒在盆中,“公子不妨多泡一会儿,兑几回热水,然后涂上药膏,用布条缠住。若是能轻轻揉捏一会儿,药膏的效果会更好的。” 然后他走到小桌旁坐下,写了张方子,递给梁永能,“将军,这是内服的,早晚各一次,四碗水煎成一碗,饭前服用,连用三天先看看。若是疼痛大好,就不用再服了。”说完,又在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递给梁永能,“这是外敷的,应该是够用了。” 梁永能点点头,唤进一个侍卫,拿着药方,领老大夫去取银子了。 那老大夫离走前,回头看了看墨菲,“公子安心养伤,不可急躁,否则易引起肺火。另外要注意饮食清淡些,不可太腻太辛辣。” 墨菲心中一动,点点头,“多谢您老,我会的。”听着似乎只是常规的医嘱,不过用得着说安心养伤吗?看那位老大夫也不像是西夏本地人……莫非是老海子手下的人? 她还真是猜着了,只不过不尽对。老海子此时正在梁府外转悠呢。他自范越那得了信儿后就急急忙忙地追了过来,到了后才开始琢磨墨菲给他留的话儿,似乎让他回客栈。回客栈干什么?可这将军府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 正在这时,看到这位老大夫跟着侍卫欲进大门,正巧他认识,就连忙唤住,拉过去说了几句话。一听是上门治伤的,心里就一突突,拜托老大夫,若是一位年轻干净的公子,就托他给报个平安。老大夫以前也是北宋人氏,因事跑到西夏十多年了,给老海子治伤也不是一回两回的,就应了下来。 梁永能吩咐完,一回头就愣住了。那双脚被水面上细碎的红花一衬,竟似最上好的玉一样…… 墨菲收回心思,就觉出被人盯住。抬眼一看,梁永能居然是盯着自己的脚,于是双脚在水下相互蹭了蹭,“都说一起泡更好些,不如你叫人再送来一盆水好了,省得盯着我的眼馋。” 梁永能连忙回过神,扭开脸,“也好。” 不多会儿,梁永能就坐在软榻的另一边,与墨菲隔着一张小几,泡上脚了。 墨菲啃着一只水灵灵的薄皮大梨,惬意极了,反倒是梁永能,出奇地安静,几乎目不斜视了。 墨菲无比庆幸自己是一双天足,若是三寸金莲就大条了。 又添了一回水后,墨菲已经出了一身薄汗,脸颊也红扑扑的,看得人心头更痒。于是梁永能越发的绷紧,偶尔眼角余光扫到墨菲露出水面的一截小腿,又赶紧转开,心里暗忖,这小子的脚跟小腿怎么那么好看,真是男的吗?比夫人跟那几个侍妾的还好看。可北宋的女子不是都缠得跟菱角似的小脚吗? 门上一响,梁永能说了句进来,那送过水盆的侍女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两双袜子。“将军,这是您的。”然后走到墨菲身边,“公子,奴看你的脚也不大,就把自己未用过的新袜拿了一双过来,希望您不要嫌弃。” 墨菲眯了眯眼,“多谢,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女愣了一下,才说:“奴叫月奴儿。” “多谢你了,月奴儿,这袜子做功不错,我很喜欢。”墨菲礼貌地道了谢,看着小姑娘有些晕地走了出去。 梁永能不是心思地哼了一声,“今晚就让她给你侍寝吧。” 墨菲吓了一跳,“说什么呢?那小姑娘才多大点儿~” “有十四五了吧,”梁永能故意装出随意的样子,“你不是喜欢她吗?这么大,生娃的有的是。” 墨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用,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梁永能一乐,“又生气了?我第一眼见你,还觉得你脾气应该不错呢。” “我脾气是挺好的呀,分跟谁吧?”墨菲抬起脚,拿了布巾慢慢擦干,又换了另一只。“我也觉得挺奇怪的,出来好几个月了,加一起也没今天生气的次数多。” “你是说,因为我?”梁永能的嘴角不自觉地上翘,伸出手,“递过来,我也泡好了。” 墨菲啪地把布巾甩他手上,“给你给你~” 梁永能不以为意地接过去,边擦脚边问:“饿了吗?” “还行,才吃了一个梨,有些饱了。” “那正好,再晚会儿吃吧。”他把布巾丢进盆里,唤人进来把两个脚盆都取走,然后转过身,盘坐好,冲墨菲说:“把脚伸过来。” “干嘛?”墨菲随口问道,脚却直接自小几下面伸了出去。 梁永能握住一只泡得粉红的脚丫,“不是得抹药吗?大夫还说要揉揉呢。你自己行吗?” 墨菲被他那一脸宠溺吓得一抖,连忙要收回却被抓得牢牢的。“不用了,我自己行的。”又抽了几下,未果。 梁永能拿起那小瓷瓶,用牙咬下塞子后吐到小几上,“听话,别闹,都是男人,你别扭个什么劲呀?” 墨菲被他说得只好不动了,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的,“不是吧,换个人成不?你这尊大佛我用不起呀~,你这不是折我的寿吗?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别想着让我做牛做马地回报。” 梁永能专心地抹完药膏后,轻轻地揉捏着那几乎没有硬茧的足根。这会儿,他越发地确定了墨菲不是北宋的军人。就这脚,可见路都没走过多少。“我从军多年,多少会些揉按的手法。别人若用不好力道,你不是还得疼?真是好心没好报,你就小心眼儿吧,我又没说让你还。” 墨菲沉默了一下,突然问:“你真的是梁大将军?不是假冒的吧?”这要是山寨版的,自己可就掉进套里了。 梁永能撩他一眼又垂下,“怎么?” “人都说梁大将军冷血无情,开口就要命,所以你其实是假冒的,对吧?” “我对你太好了是吧?”梁永能轻弹一下那足根,墨菲哎哟叫出声,“我错了,你果然是他。” 梁永能轻轻揉了揉,“知道错了?哪错了?” 墨菲撇了下嘴角,“我错在应该想到传言不可尽信。” 梁永能不吭声了,用干净的白布条缠好这只,又抓过墨菲的另一只脚…… 墨菲渐渐滑下身子,不知是不是梁永能的手法太过舒服了,她竟眯上眼昏昏欲睡了。 不知什么时候,墨菲觉得不对劲,猛地睁开眼:“你摸哪儿呢?” 梁永能的脸,轰地一下热了起来,唰地收回抚上墨菲小腿肚上的手,“呃,那个……一时失手……” 墨菲收回腿,坐起身,欲穿鞋,绷着小脸不理他。 “穿鞋干什么?大夫说你最好不下地。” 墨菲没好气地横他,“上茅房!”这是他在范越家曾说过的字眼。 梁永能连忙也穿上鞋,“有夜壶的。” 墨菲脸一黑,“大白天的用夜壶?” 梁永能见她欲站起来,连忙过去不顾她的躲闪抱了起来,“里间后面就有马桶。” “哎,你……”墨菲又反对无效了。 到了这一刻,她已经确定梁永能对自己不同寻常了,纠结得她都想撞墙了。 “怎么不尿?”梁永能放她下来半晌了,见她还神思恍惚的。 墨菲回过神,无比幽怨地瞪着他,“你打算就这么看着?” 梁永能眨眨眼,“你不是连这个也想一起来吧?” 墨菲一听这话,差点儿吐血,你妹的一起来?“将军,有人在旁看着,我把不出来的,难道你行?那你先来好了,我看着。” 梁永能不自觉地在脑子里幻想出那场面,只觉浑身发热,方才还未全息的部位又有些崛起。“那……我先出去……等你……” 忙中出乱,他狠狠地撞上门框后才挤了出去。 还好,知道把门带得严严的。墨菲吁了口气,也还好,这招反退为进有效。 放出多余的体内废液,墨菲系好腰带后,趿着鞋子才走了两步,门就被推开了。已经正常了的梁永能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抱起来就走。 墨菲开始闹心了,不知这位基佬饥渴到什么程度,自己怎么都得想办法全身而退才行啊…… 午饭吃得很安静,墨菲头一次诠释了食不言之美德。等月奴儿收拾好饭桌后,她才正色地说:“将军,我是不是能回客栈了?还是说,您觉得我哪里还有可疑之处?” 梁永能一听墨菲说要走,原本变得忐忑的心突然静止了。直直地看她半天后才说:“客栈总不是养伤的好地方,住这儿吧,养好了,我送你回去。” “不行,已经很麻烦你了。再说,我有阿青服侍,有些事会更方便的。”墨菲脚尖点地站了起来,“日后有机会再来,我请你喝酒。” 梁永能的心,猛地一揪,下意识地去抓墨菲的手,“别走~” 不想墨菲已经迈开脚,被他这么一拽就倒了下来,下意识地倒退一步打算站稳,不想脚根猛一落地,当即就疼得眼前一黑…… 梁永能手上被坠得一沉时墨菲已经将将跌倒,来不及细想,手往上一抬,身子迅速一沉,才把墨菲拽到自己身上,背就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门外侍卫听到声音,都被吓了一跳,连忙冲了进来,却见墨公子正压在自己将军身上,双唇正对,那姿势别提多暧昧了…… 偏偏才轮值上岗的这两位,就是跟着去范府的那两个。这场面一入眼,竟第一时间向后转,忙不跌地又冲了出去…… 出了门后,两人对看一眼,挤眉又弄眼的,……兄弟,瞧见了吧,果真有事。……可,为啥是咱们英勇无敌的大将军在下面呢?……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就叫情趣~!……屁个情趣呀,难道男人在下面更舒坦?……应该是吧,花楼里的小倌,哪个不是叫得又浪又带劲的? “干什么呢?站没站相的。” 突然出现的人,把这两位吓出一身白毛汗,“夫……夫人?!” “将军在吧?”团脸高鼻的年轻美妇,手里拉着个六七岁的男童,直接上了台阶,却突然站下,回手一把搂过男童贴上自己的腰腹不让他的脸转出去,原本红润的小脸唰地白了,双眼惊恐地瞪大,“那是……谁?”表情逐渐转为阴狠,几近狰狞。 被磕得嘴唇生疼的梁永能终于回过神,在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后。轻轻推了推身上的墨菲,却不见他回应,仔细一看,立刻被吓了一跳,那犯白的小脸,一头的汗滴,紧蹙的眉头,紧闭的眼,怎么看都像是疼晕过去了…… “阿问,阿问?”梁永能翻身坐起,顾不上跟门口的妻子解释,直接按上墨菲的人中,“去找刚才那位老大夫过来,要快,快去~!” 两侍卫一愣,歪头瞧了一眼,其中一个连忙往外跑,“我去~” 另一个无比哀怨地瞪着他的背影。这老滑头,就这么跑了,把自己丢下了……呜,他怎么就那么笨呢?这不是要命嘛……夫人哪是好打发的? 梁永能按着墨菲的人中,抽空看了眼不是脸色的妻子,“夫人且先回去,这里有些突发的状况。” 没移氏咬了咬银牙,见夫君一脸正色,似乎没有什么不妥的神情,只是那唇上一点嫣红令她眼皮突跳。当下又狠狠地瞪了眼那依旧紧闭双眼的男子,才欲转身,却盯上那双脚愣住了。就算是她每日用牛乳泡澡,身上最嫩的部位也没有那十个圆润小巧的脚指肚来得细腻吧?这真的是男人的脚吗?可那包裹着脚根的白布条,明明就是月奴儿说的那位公子。 “夫人怎么还不走?”梁永能有些不悦,这没移氏就是肚量狭小。他正考虑着要不要重新立个正妻,反正原配当初也是被她使计废了的。 没移氏抿了抿唇,知道将军夫君向来说一不二,不容他人反驳,只好强压住满腔的炉火,软了几分应了一声,才搂着爱子,缓步离去。 当墨菲有了知觉,睁开眼后,竟见那位老大夫又出现了。 “好了,清醒过来就没事了,只是那脚可是再不能受力了。万幸骨头没裂,可得小心再小心了。老夫再写个方子,用来泡脚,每晚一次,最好用木桶,多加几回水。上次的内服方子,直接多吃二天吧。” 老大夫走后,梁永能面色阴沉地坐在墨菲的对面。 墨菲经过这么一折腾,全身都软软的没了力气。就连小腿一动,脚根就跟着疼上了,不由暗恼,怪梁永能多事。 “别乱动,疼了吧?”梁永能见她只是动了动腿,眉头就拧了起来,不由得心疼。心疼?梁永能把自己又吓了一跳。 “还成。嗤~”墨菲嘴一张,就疼得倒吸了口冷气。抬手抚上嘴角,嗤,肿得老高。 梁永能叹口气,拧开一个小盒子,“别动也别说话了,我给你上点儿药。” 墨菲手上没镜子,只好享受着大将军那粗如铁杵的指头笨拙地抹着药膏,以目光投诉他的恶行。 “对……对不住,我也不是故意的。”梁永能笨笨地道着歉,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麦色的脸颊深了几许,似暗红了。 墨菲不客气地拨走那抹完药膏还不肯离去的手指头,“我要回去。” 梁永能看着那张冷冷的小脸,说不出话来。 “我说,我要回去。”墨菲抬眼对上他,“如果在你身边只能受到伤害的话,我情愿离你远些,再远些。” “我……抱歉,”梁永能有些受不了墨菲说翻脸就翻脸的架势,“我送你。” “不用了,你让人去找我的小厮,让他来接我。” 梁永能沉默了,也只能沉默着。 从内心里来说,他不想放墨菲走。他也想不透,这个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男子为什么能轻易地牵扯自己的心神。若说姐姐会喜欢这样的男子,那还说得通,因为她一直就喜欢这样白净文秀的男子。可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同姐姐一样,有了这样的爱好。他还确实不了这种喜欢是不是爱,但毋庸置疑的是,很喜欢有他在身边的感觉,哪怕只是冷嘲热讽,不给好脸……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墨菲干脆垂了眼,不瞧他。脸色淡淡的,看不出生气,但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突然门上一响,“将军,外面有位少年,说是来接墨爷回去的。” 墨菲精神一振,“让他进来,是我的人。” 梁永能的心,因为最后那四个字一翻个儿,却也只能同意。 很快的,墨青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主子,爷,你没事吧?”他跟没看到梁永能一样,直接挤到榻前。 “阿青,我没事儿。”墨菲冲他笑笑,“给我把鞋子穿上,抱我出去吧。” 墨青嗯了一声,利落地替她穿上鞋子,动作轻柔,然后小心地横抱起她。 墨菲看着梁永能,“我走了。” 梁永能只有默默地看着,随着他们走出房门后,吩咐门口的侍卫,把外敷内服跟泡脚的药,都打包送到车上去。 梁永能没送出大门去,因为大管家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你说什么?”梁永能双眼一冷,“她还真是迫不及待呀~” 大管家垂手站立,“自从将军说了要注意后,我就派人一直盯着呢。只是不知道这回为什么这么急,居然也不怕被我知道。” 梁永能沉吟了一下,“你派几个好手,去猫耳巷守着,务必要把人拦在外面……格杀勿论!我就是太惯着她了,若不是为了阿耀那孩子……你去吧,是得给她个教训了。” 大管事应声而去。 梁永能又想了半天,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该死的!说不得让你早些回去吧~!” 第九十三章 自荐枕席 被墨青一路轻松抱出大将军府,墨菲一直都在沉思当中。第一,她知道了西夏的目标,第二,她隐约觉得自己惹上麻烦了。这麻烦不像完全来自于梁永能,但肯定与他关系匪浅,不然,他不会这么痛快地放自己回来。 老海子一见墨青抱着墨爷出来了,连忙挑起帘子,“爷怎么样了?”他虽知墨爷足底受了伤,却不知道第二次加重之事。 “还行,咱们回去说。”墨菲应着,被墨青送上车。 墨青一脸自责地垂头脑袋,看那脸色,是难过得不行。 墨菲觉得这孩子还得好好敲打一番,声音偏冷地问:“可是想通了?” 墨青身子一绷,紧张地看了墨菲一眼,“想……通了。” “那就说说看吧。”墨菲觉得他没通,不过现在让他走,还真是不行了。这脚没养好之前,都得靠他来帮忙掩饰。 “我……我会努力跟老海叔学的,”墨青抿了抿唇,“喝酒,逛窑子……” 老海子在外面听得扑哧笑出声,“傻小子别说了,再说就得被踢下车了。” 墨菲也放弃地笑了出来,“算了,得空儿跟你老海叔多交流交流,别照猫画虎反类犬了。” 回到客栈安顾好,墨菲是又累又困,但还是把自己的发现跟老海子说了,并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商队继续走,到盐州把青盐换了,回程时再把自己捎上。打探军情什么的,暂时先不要有动作,以免被盯上。 老海子有些犹豫,可带着不利于行的墨爷,确实也不方便。再三思量,还是决定自己也留下,反正商队里也有自己的人,能换得多少东西,他心里都有数。 墨菲想到墨青还不能顶事,也就同意了这个决定。人生地不熟的,万一真出点儿事,自己又不能下地,没有老海子周旋,不把墨青逼疯才怪。那小子功夫是不错,就是脑筋有些死,不知道转弯。 第二天已时初,商队就开拨了,院子里热闹了一早上,终于静了下来。因为要等商队回来,墨菲也没退这院子,老海子还留了个随身仆从,打点日常一些琐事,于是偌大的院子,就被他们四人占据了。 老大夫在头天晚上就被老海子又请来了一回,手把手地教了墨青如何揉按足底,又说了些注意事项,墨青一一记下,一丝不苟地执行了起来。虽然让墨菲觉得很窝心,但也让她尝到了身不由已的滋味。这孩子,突然化身为无敌大妈了,就连如厕都不肯让墨菲的脚沾一下地,一率抱进抱出。要不是墨菲坚持裤子自己褪,怕是他也随手代办了。 如此养了三四天,墨菲自觉已经好了大半了,只是墨青还是盯得紧紧的,不敢让她下地。 老海子端着一大碗馄饨走了进来,“墨爷快来尝尝这滋味地道不。” 墨菲吃了几天素,肚里早没了油水,一闻就说:“纯肉的,牛肉?” “羊肉的。我那老伙计寻常是不肯给我做的,也就是墨爷面子大。”他把大海碗放到炕桌上,“阿青自个去端,锅里还炖着烧肉呢,顺便给我盛一碗来。” 墨青前脚才出门,墨菲就拿起了勺子,舀了一个圆滚滚的大馅馄饨,边吹着气边问:“说吧,是不是有什么动静了?” 老海子嘿嘿一笑,“墨爷,您不干这行真是屈才了。” 墨菲横了一眼,“别拍,小心被踢着。” “呵呵~”老海子笑过后一敛神情,“这几天,院外总有人盯着,原来是将军府的。只不过,您一定猜不着是为了啥。” “为啥?你别告诉我,不是因为梁大将军对我起了疑。”墨菲一口咬下半个,“唔唔,香,真香~” 老海子一脸猥琐地盯着墨菲,“因为将军夫人对您下了格杀令。” “咳……”墨菲连喝了好几口水,才压下那咳嗽,连眨着眼底的水润,“你故意的?” 老海子抚着下巴嘿嘿怪笑了几声,“这么一瞧,墨爷你还真是秀色可餐,我见犹怜呢,怪不得将军夫人下令杀,将军却派了人来护呢。就是不知那天在将军府,您究竟做了什么,惹得人家夫妻反目。这几天,前后两波,死了不下十个了。” 墨菲眯了眯眼,“什么也没做呀?你个老滑头,故意来消遣爷是不是?” 老海子一正神色,“墨爷,得罪了这位将军夫人可是个麻烦的事,她娘家是谁,您知道吗?就算是将军真不待见她了,轻易也不会废除她的正妻身份。” “你说说,我再好好想想哪儿得罪这么尊大佛了。”墨菲说完,继续吃了起来。 老海子眼里划过一丝欣赏,这才是做大事的,朝廷这回没派错人来。 “这没移氏也是西夏贵族之一,曾经的夏太宗就是因为霸了自己的儿媳妇被他儿子斩杀的事,您听说过吧?” 墨菲连忙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不会吧?这个没移氏就是出自那家的?” “那是,虽不是正支,但也是很受重视的旁支之女。梁氏一族为了拉拢那些贵族,这几年没少联姻。[.超多好看小说]不过这位没移氏可是超有眼光的,在梁永能还是个校尉的时候就下嫁了。没两年就把原配给踢下台,自己稳坐夫人之位了。现在将军的长子就是她生的,将军原来的子女,比她儿子大的,只剩下二个女儿,将来这将军府,就是她儿子的了。” 老海子吸了口气,“阿青这小子怎么这么慢?我这都饿得前腔贴后肚了。” 墨菲一推自己的碗,“不嫌弃就先吃这个吧。” 老海子一笑,“不用,我就是这么一说。对了,范爷传了口信过来,说暂时不方便来看你,不过倒是送了些滋补的好东西过来。” “这位将军夫人还真挺唬人的呢。”墨菲明白地一笑,“帮我谢谢他吧,再怎么说也是平头小百姓,理解。” 老海子咧咧嘴,也没再说什么。想了一下,他压低声音,“墨爷,您说的……那事准不?” 墨菲想了想,缓缓点点头,“这趟回去,你想法子先别过来了,等安稳的。要是没着落,我可以先收容你一阵子。” 老海子哪会没有伴身的财物?这几年虽然大宋跟西夏通商,但也是有风险的。只是他才算半个朝廷人,虽无俸禄却要受朝廷的管辖,要不,哪有那么多方便之门可开? 但墨菲说了这话,就暗示他,可以替他出头,跟上面周旋。赚再多银子也得有命花不是?他是惜命的,所以墨菲的话,让他很是感动。他虽看上去圆滑甚至在某些时候有些奸诈,但骨子里还是有些血性的,甚至可以说是倨傲不羁。以往也曾带过几回朝廷派下来的人,但无一例外,都是只要有好处可拿就行的主儿,这位墨爷年纪虽轻,行事却极为不同。也是第一位肯替他着想的,但还不至于让他舍命相随。 墨菲瞥了眼陷入沉思的老海子。这样的人物,岂是好降服的?她没生那心,只是琢磨着,万一日后有合作的机会,多交下一人,就多条路子而已,所以对他一向尊重。 门一开,墨青脸色不甚好地进来了,手里一大托盘,放着二碗馄饨,一大碗香香的烧肉。 “哎哟我的青啊,再不来可饿死你海叔了。”老海子恢复了嬉皮笑脸,“我看看,是不是馄饨都坨了?” 墨青没吭声。 墨菲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梁大将军刚刚来过了,我说您正睡着呢。”墨青脸色不怎么好看,“他带了一队人马,守在外面了,说这几天不易出行。” 老海子嘿嘿一笑,专心吃起馄饨来,墨菲只好说:“没事儿,不出去就不出去吧,你快吃饭。一会儿我得泡个澡,身上都要臭了。” 她看了看还剩了半碗的馄饨,“真吃不下了,端下去吧。” 墨青却把那碗往自己跟前一勾,“没事儿,我吃吧。”又看着老海子说:“海叔,你不够的话,就舀那碗新盛的。” 老海子哦了一声,看看墨菲,没说什么。 二个时辰后,墨菲终于舒服了,窝在葡萄藤下的凉椅上,还湿着的长发就那么散在椅背后,任风吹干。 碧绿的葡萄叶爬满了藤架,阳光还是坚强地透过透过不大的间隙洒在她的脸上,身上,瞧着很是斑驳。 正昏昏欲睡之即,听到院门外起了争执,似乎有人要进来,而门外的人却不肯放行。 墨青面色一冷,提了剑就欲出去,被墨菲唤住。 “干嘛去?” “爷,我去看看。” 墨菲懒洋洋地打开腿上放着八宝盒,里面装着各种干果,多数是从北宋带出来的,只有一个格子里放着枸杞。 她捏起一粒枸杞,放到嘴里,“不许去,坐过来。” 老海子听到动静,也从他的屋子出来了,半敞着衣襟一边整理,边揉着眼皮打着哈欠,看了看院门那边,就走了过来。不客气地在八宝盒里抓了把松子,就歪靠着椅背,噶崩噶崩地磕了起来。 墨青见他也这样,就听话地坐在墨菲跟前的小凳上,拿了两个核桃,握碎了外壳,给墨菲剥核桃仁。 墨菲抬手拍拍他的头顶,这才像话嘛,得学会泰山压顶而不倒。 老海子那个仆从也在厨房那边探探头就缩了回去,墨菲冲老海子说:“你家大叔还蛮可爱的,今晚打算做什么好吃的?” 老海子卷了松仁,吐出壳后吧唧吧唧嘴,“谁道?年纪大了,老猪腰子也硬了,我也惯常使唤不动了。只能做什么吃什么,随他老人家的意。” “嗯,跟着你这样的主子,没个主意的可不行。老家带出来的吧?”墨菲接过墨青递过的核桃仁,丢进嘴里。 “您这眼还真是利。”老海子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可不就是因为这样,舍不得说他,结果现在就骑到我头上去了?”说完,又抛起颗松子,一仰脖,张嘴接住,玩得一个浪。 院门口终于响起兵器相撞的声音了,老海子又吐出壳,“还真是猛呢,怕是将军夫人亲临了。” 墨菲抬头眯眼,透过藤顶瞄瞄日头大概的位置,懒洋洋地说:“不应该是半夜来的吗?这位夫人还真是性格,够强悍。(.无弹窗广告)” 老海子扑哧一笑,“难不成爷喜欢?” 墨菲云淡风轻地说:“爷我强悍就行了,过日子嘛,还是得有个乖的,不然上个床都难搞定。” 伴着这话音,院门终于被踹开了,呼啦啦进来十多位,随后又跟进来十多个。 后进来的抢上前,一溜排在葡萄架前,手中弯刀横在身前。为首的似是小头目,“夫人请回,小的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还望夫人请了将军的手令再来。” “本夫人行事,还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让开。” 墨菲左右晃了晃头,硬是没看到那位夫人的脸。 “噶崩~”老海子的嘴里发出一声脆响,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墨公子竟如此怕被人看到吗?”那有些异样风情的嗓音再次响了起来。 “怎么会?”墨菲见人家都点到自己的头上了,轻哂一声,“那个谁谁,你挡住我了,莫非将军夫人面似钟馗?”语调不轻浮却让人听出实实在在的轻视之意。 “大胆~!”另一道声音响起,然后就见一道蓝色身影自人墙之上翻了进来。 墨青一见,不用墨菲出声,咻地冲了出去,一个帅气地凌空倒钩,就听哎呀一声,那人影就直接摔了出去,然后传来嘭地一声响,及一声闷哼。 人墙两边一分,墨青终于看到了那位一身华贵,头顶金冠的夫人。她脚边卧着一个蓝色女子,想是刚刚被踢飞的那位。 没移氏满腔的怒火在看到墨菲的瞬间,竟愕了一下,随后挂上一脸的轻蔑。这样雌雄莫辨的脸,怪不得连丞相二伯都惦记着,为他说话了。只是,他真的是男人吗?那放下的长发,令他看上去竟有些柔弱,可若是女子,却又没那么出众了。 墨菲打量着这位没移氏,二十三四的年纪,微深的蜜色肌肤,高额头深眼眶,秀挺的鹰钩鼻下双唇略显微薄。身材凹凸有致,骨架不小,双肩端平,很有些女将的风范。 说实话,她长得不错,只是双眼锐利,很有杀气。 “夫人可还满意在下的这张脸?”墨菲轻松地看着她,“抱歉,有伤在身,行不得礼。” 没移氏眯了眯眼,目光在墨菲盖着小毯的双腿上一扫。“长成这样,也的确只能雌伏在男人身下了。” 墨菲眼底一冷,还真是不客气呢,上来就做人身攻击。 “怕是让夫人失望了,从来都是男人雌伏在下,我只做上面的那个。”墨菲邪魅地勾了勾唇角,“夫人打上门来,莫不是为你家将军来抱不平的?” 顿时院里一片寂静,直到老海子一声轻笑,“墨爷,您就不怕将军恼羞成怒吗?” 院门那儿又传来脚步声,随后梁永能一身冷气地走了进来,身后并无他人,想是都留在了院外。 “你还真是无视本将军的命令呢~”梁永能直接盯上没移氏。 没移氏却一收方才的锐利,缓步轻移,“将军,梅朵只是好奇,想见见这位墨公子而已,并没想怎么样。” 墨菲摇了摇头,这位实在不是小鸟依人的料儿,却偏要画蛇添足,难怪梁永能这么不给面子。 “我说过了,不许你来打扰墨兄弟养伤。”梁永能顿了顿,“既然人也见到了,就回去吧,不得再出府。” 墨菲不好惹事,却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她明白,就算此时伏低,没移氏也不会放过自己的。当着情敌的面,被自家夫君禁了足,别说她那么要强的性子,就是个温柔如水的,也会心有不平。左右是得罪透了,她就不在乎多一点还是小一点了。 “即便这里是客栈,这么打上门来,道义上也说不过去吧?”墨菲弹了弹衣襟上落的碎屑,“将军难道没有兴趣听一听方才在下与尊夫人讨论过的问题吗?” 梁永能听到似久违了的声音,浑身冷气一收,寻声音看过去,却心底一颤。他没想到那人的长发垂下来,竟这样的……风情,只是那脸上透出的淡淡嘲讽,令他心头一紧。 “什么……问题?”他空咽了一下,声音中有一抹微颤。 没移氏听得心头大震,不是因为墨菲的话,而是听出夫君话中的异样。自家男人什么样,做了近十年的夫妻,她会不了解? 她幽幽地看向那个人,心底杀意再现。这个男人,绝对不能留! 墨菲淡淡地对上梁永能的眼,“尊夫人说我这样的人,难怪能雌伏于男人身下。在下只好据理力争,言明自己只做上面的那个,尊夫人似乎替将军感到委屈。我想当着将军的面把话讲明白讲透了。似您这样的体魄,阿问实在是接受不了。也请将军转告尊夫人,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无谓之处。之前的事,阿问就当二位是夫妇闹别扭,波及无辜罢了,以后不要再发生就行了。否则可不会像刚才那么客气了。” 梁永能的脸,黑红黑红的,他没想到墨菲会这么直接大胆。虽然一想到自己伏在他身下的场面确实难以接受,但相比之下更难受的是听到他的明面拒绝。 老海子这会儿也强忍着不吭一声。这位可是见惯了血的,屠城都是一句话的事。这等辛秘之事听到耳朵里,可绝不是好事,谁知道他会不会怒发冲冠,全部灭了口? 墨菲见梁永能的胸脯起伏越来越明显,微微一笑,“为了保全将军的名声,阿问也只能舍弃了自己的。我就是喜欢男人,那也是我自家的事,与他人无关,却不能让人误会与将军有染。以将军的为人,想来也不会有人相信您是雌伏于阿问身下的那个。希望将军不要真的生尊夫人的气,毕竟她也只是深爱于你,一时糊涂才会这么想。” 梁永能抿了抿唇,又听那张恼人的小嘴继续说道:“阿问行动不便,就不送了,大门在那边,请出去时随手带好。这样的无妄之灾,也希望只此一次。您也别恼羞成怒了,成吗?” 梁永能此时恨不得地上裂道缝,一头钻进去。可惜这院里人倒是不少,地上却是平整得让人生气。 “今日之事,尔等若是传了出去,本将军必诛其全家。”梁永能阴森森地说完这话,看也不看墨菲一眼,瞪着没移氏,“你还不走,是觉得本将军真的不敢把你怎样么?” 没移氏暗恨墨菲嘴下无德,却更深知这时若辩解,只会让夫君更加气恼,只能先退一步再说。“将军,是梅朵做错了,我们回家吧。” 梁永能哼了一声,转身离开。没移氏则示威地看了墨菲一眼,才紧跟上梁永能。 院里终于静了下来,老海子突然哎哟一声坐了下来,“可吓死我了,还以为今天没命了呢。” 墨菲嗤了一声,“你就装吧。” 老海子嘿嘿一笑,“要说墨爷的胆子就是大,那可是杀人魔王呢,您就这么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一顿。话说,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还真是好奇得很。” 墨菲瞥了他一眼,“收起你那龌龊的心思。” 老海子涎着老脸,“那您的嘴角是怎么肿的?” 墨青听到这儿,也抬眼撩着墨菲,眼里浮出一抹关切。 “说没有就是没有,若是有的话,你以为梁永能会一声不吭?”墨菲白了唯恐天下不乱的老海子一眼,“以他的个性,肯定会直接把我抬进他家大门,谁爱说啥说啥去。” 老海子吧唧下嘴,“这倒是,这位杀神还真是敢干的主儿。话又说回来,您倒是蛮了解他的,……才见过一面而已~” 墨菲哼了一声,“那又怎么了?就像老海子你,虽然总是油嘴滑舌的,但我就是知道,若是到了要命的关头,你肯定不会撇下我的,对不对?” 老海子一愣后,哈哈了两声,耸着肩,抱着膀,拖拖沓沓地回了屋。 墨青憋了半天,终于问:“他会吗?” 墨菲戮戮他的额头,“用这里好好想想,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的,要用心去品。就像是好酒,时间越久就越醇,回味才无穷。” 她拿起一片凤梨干,“今晚若梁大将军过来,你就别拦着了。” 墨青无语了,莫非前两次,二奶奶都是知道的? 晚上,墨菲还未睡熟,就听见外面传来打斗的闷声,于是扬了声:“阿青,是大将军么?” 外面顿时静了下来,然后墨青哦了一声。 “让他进来吧,你来把灯掌上。”墨菲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还真是拗。 门一开,竟是梁永能托着油灯走了进来。“睡着了吧?” 墨菲坐起身,“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所以就躺下了。” 梁永能放下油灯就立那儿不动了,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似乎神游了。 “没话说,就走吧,我可困了。”墨菲打了个哈欠。 梁永能抬头看过来,“脚好了些没?” “好多了,就这句?那你可以走了。”墨菲嘟囔着,滑下身子,“我睡了。” 梁永能又不动了,就在墨菲似睡非睡的时候,才又来了一句:“你白天说的话,可是真心的?” “说了那么多,哪句呀?没头没尾的~”墨菲翻了个身,面朝床里,“回去吧,夜了。” 又过了半天,床边一沉,响起低沉地声音:“真的无法接受我吗?” 墨菲哪能真的放心去睡?被这句惊出一身虚汗来。还没想到怎么回答,后脑勺一沉,竟被揉了几下。 “我不知道……”梁永能的声音又响起,带着犹豫,“我从未想过……可是听了你的话,我心里很不好受。” 墨菲才要转过身,腰上却一紧,竟被他从后面搂住了。她心里一颤,这位……难道是来自荐枕席的?不要哇,会露馅的~! 墨菲飞快地把那手一甩,挺身盘膝而坐,对上一脸纠结的梁永能后,反倒一时无语了。 昏暗的灯光,打在他原本冷硬的脸庞上,软化去几分。那双鹰眼此时满是落寞,微厚的唇抿了又抿,起身坐起,收回的那只手架在支起的膝盖上,攥了又攥。“要是,要是我想你留下来,你会吗?” “理由。”墨菲抱起双臂,背靠上墙。微凉的墙面带给她一丝清凉。“难道要我做你的男宠,任你夫人去辱骂?” “她不能了。”梁永能换了个姿势,一手拄在床上,微倾了身子,另一只手伸出来,捏住墨菲的下巴,“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 墨菲一甩头,冷眼看着他讪讪地收回手。“我虽喜欢男人,却不能接受你这样的。” 梁永能鹰目一冷,“就因为我的身材?”他本就纠结了许久,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墨菲说的那番话,实在睡不着,才纵马过来,想问个清楚明白。 墨菲翻了个白眼,“拜托,你脑子被驴踢了?那是说给你夫人听的,还当真不成?难不成你现在是洗干净了,特意过来想爬上我的床?” 梁永能性子本就狂虐,他都不明白为何对这瘦弱的男子是这样的矛盾。脑子一热,大手就直接掐住墨菲的细长脖子:“你真以为我不值得动你?” 墨菲的手悄然探到枕头下,抓上狼刃的把手。这是临行前林嬷嬷交给自己的,也是她娘的遗物,一把锋利的匕首。 “就因为我不要你?”墨菲漠然回问,却把梁永能呛得咳了出来。 脖子上一松,墨菲向后微闪,梁永能也缩回手,有些遗憾地回味着手上细腻的感觉。 “拜托,你是大将军,我要得起吗?”墨菲见他没有刚才的冷戾,就松开握着的狼刃,“别跟我说什么一见钟情,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嫌我说话不中听,就回去吧。” 梁永能觉得眼前的他又跟那只猫儿一样,只想搂在怀里好好疼惜。听到他又撵自己,火就上来了。只是酝酿了一会儿,却怎么也不忍心再发,只好干盯着墨菲。 真的是一见钟情?为了他,连二哥的冷嘲热讽都可以无视,连太后姐姐也问他是不是真的动了心。他十二岁从军,十四岁家里送来了第一个女人,十三四年了就没这么闹过心。 当年先王调他到身边时,不过才十三岁,就已经知道追求比他大好几岁的姐姐了,那时他还曾笑话先王姐夫的一见钟情呢,难道自己也中了这毒? 墨菲见他只是发呆,虽说被他盯着有些不舒服,但也只好挺着。说实话,这个西夏将军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也出乎她的意料。就算没有国事之争,家里还有个梁继呢。她倒也不是想为了谁守身如玉,而是觉得麻烦,尤其这家伙家里还有一堆女人,孩子,她可没兴趣加入。当初想离开梁府,也是有这样的原因。 “你在想谁?”梁永能回过神,发现墨菲一脸的怀念。 “美人。”墨菲又这样回答。 “是谁?”梁永能追问,“是你的……心上人?” 墨菲想了想,觉得拿梁继跟他一比,还是能拿出手的,“嗯。很养眼,性子也不错,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肌肤也好,腰也够细,在床上的感觉也不错……” “够了~!”梁永能觉得这个人有气死自己的本事。 墨菲轻笑,“吃醋啦?我以为你想听的。……你今晚真不是来自荐枕席的?” 梁永能唰地起身,高大的身躯挡住昏暗的灯光,脸庞隐在黑暗中,“你尽快离开吧,不然的话,就永远也别想走了。” 墨菲点头,“等商队往回来的时候,我就会走的,总得脚好了的。” 梁永能双手在腿边攥紧,“那就再养几天,商队不回来,你也走吧。敢这么侮辱我的人,还没有能活着的,所以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我定会取你的性命。” 墨菲听出那话里有几分真意几分杀气,就叹了口气,“说真话的代价就是连朋友也没的做,不过,我不会后悔,总比引来越来越多的麻烦要好。” 梁永能又不动了,半晌才问:“你……想跟我做朋友?” 墨菲摊开手,“现在没的做了,谁知道你竟真起了那样的心?现在连你夫人就对我起了杀心,你也是,我可不想打不着狐狸还惹得一身骚。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我也高攀不起,慢走,不送。” 梁永能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忍着强烈的不舍说出那样的话,却被这家伙三言两语的又搅乱了心神。 “你走之前,我会派人保护你的。”梁永能头一次觉得自己无力得很,他得回去慢慢想明白,再留下去,他真的可能会一把掐折那细颈。这家伙太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了,他现在的脑子一团乱。 墨菲看着他那熊背晃出门后,才吁出一口长气,真累。 墨青带好门,走进来后,满脸复杂地看着她不语。 “还不去睡?”墨菲拽了被子躺下来,“明早别叫我,……这也太晚了~” 墨青只好吹熄了油灯走了出去。他想问二奶奶,对梁将军真的没动情吗?他可是听得糊涂了…… ------题外话------ 男主快出来了……纠结,那么好的身材…… 第九十四章 追杀惊悚夜 在非刻意的深居简出中,墨菲的足根终于恢复了。老海子的意思,是等商队回来再一起走,那样的话,会更安全些,但墨菲有种预感,那位记仇的将军夫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思前想后了一番,她让老海子带着那位老仆去迎商队,直接往回走,不用再拐到兴庆府了,自己带着墨青随后追,一定能赶得上。 老海子只是深深地看了看墨菲,啥也没说,晚上出去了一趟,第二天一早就带着老仆踏着露水离开了。 墨菲知道,他懂自己的意思。 又过了三天,墨菲也带着墨青离开了,连范越那儿都没去告辞。 老海子不知在哪儿捣腾了两匹好马,把她原本马车上的那两匹换掉了。她也是临上车之前,才看到的,瞧着像儿马,眼神虽不若寻常马儿乖顺,透出一股子野性,纯种儿。墨菲暗下决定,回去就用它们繁衍生息。 接下的日子,墨菲过得很逍遥。躺在车里,啃着果子,嚼着肉干,跟郊游似的。她预感将会有恶战,但不知何时发生,在此之前,还是尽量的享受吧。那女人有脑子,是不会在她未走远就动手的,因为梁永能一定会让人暗中盯着自己。这样容易抓到的把柄,那女人不会轻易再犯了。 车门旁是两个整理好的背包,她跟墨青一人一个,她是临行前让墨枝按前世记忆赶制出来的。一旦有意外发生,这马车随时可弃,骑马就跑。 马好果然速度就快多了,不过五天,就已经到了白池城,也如期追上商队。 老海子这回不顾墨菲的意思,强行留下,让商队先行开路。同时,墨菲的马车也腾了出来,拉了一车白盐,让他那老仆驾车,随商队一起走。当然,马是又换了的,虽不若之前那两匹,却也是极好的了。 墨菲发现一个秘密,老海子在贩马,只是他做得很隐晦。不过,就像之前一样,墨菲并不点破。要知道马跟兵器,是西夏不许私下贩卖的严禁品。西夏的兵器,也冠称天下跟党项马一样的出名,若是被发现,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儿。 三人在商队离开之后,又多停留了一天才出发,走的不是商队的路线。墨菲猜到,老海子定是发现什么了。可他就不担心那老仆驾了她的马车,出什么意外吗? 墨青这段时间已经有所改变。在三人上路后,渐渐爱说话了,时常缠着老海子聊东聊西的,听到逗趣的地方,也会笑。最常磨着老海子往外倒豆的是这条河西走廊上的各镇州,以及行程路线,连哪时能抄近路都反复地问。老海子也不藏私,问到的都一一细说,就是没问的,只要他觉得有用的,也会自己往外倒。 墨菲对老海子越发的随意,有时也跟着参合,把前世的一些经验拿出来说说,常令老海子听得双眼放光。同时也对墨青有了改观,这孩子终于是开窍了。 虽然绕了点儿远道,但却让墨青增长了不少见闻,连墨菲也受益匪浅,这才是最大的收获。只不过看老海子一路行来的作派,还是以躲人为主。终于来到夏州,从这里可以直接回北宋,不用走龙州了。老海子出去打探一翻后,回来说商队在昨天就通过了这里。 墨菲想了想,“你不用跟着我们了,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总不过二天的路程就能回到宋境。” 老海子眼神一闪,“不差最后这一段了。” 墨菲拍拍他的肩头,“先去泡个澡,今晚好好吃一顿,再香香地睡个饱觉吧。” 这些日子基本上是在马背上过的,有时会露宿。好在已经是仲夏时节了,夜里不算太凉,猎只野兔,打个山鸡,烤来吃吃,还挺有情调的。就是洗澡不便,老海子跟墨青可以跳进河里涮涮,但墨菲已经有十多天没洗过澡了,头发里都快生出虱子来了。 夕阳中,终于一身清凉了的墨菲,一脸放松地跟老海子喝了起来。直到月上梢头,老海子才晃着身子横着回了屋,墨菲也带着墨青回到了上房。 又过了一个时辰,墨菲跟墨青出现在客栈的后门,马蹄上裹了粗布,悄悄拉着往城门而去。 非战时,城门都不关,两人顺利地出去了。 墨青有些不舍地回头看看月色中黑黝黝的城墙,“主子,这就么把老海叔撇下了?他明儿不见咱们,会不会生气?” 墨菲挥手加了一鞭子,“生气也没办法,总不能让他跟着咱们搭上了性命。这一路,虽说没被追上,但这是最后一站了,追不着咱们的人,肯定会在这条路上埋伏的。” 墨青吃惊地看着墨菲的侧脸,跟上她的速度,“真的?” 墨菲没吭声。真的假的,等回到宋境就知道了。若是没有,就是命大。 跑出十多里的时候,墨菲突然收往缰绳,墨青一见也连忙停下。“主子?” 墨菲一举手,侧耳听了听,就翻身下马,侧趴于地,几个喘息之间就又翻上马背,“快走,后面有人追来了。” 墨青连忙挥鞭跟上,“主子,会不会是老海叔追过来了?” “应该不是,听着有十多匹。”墨菲四下看了看,直接向不远处的山丘跑去。 收住马,墨菲立在山坡上往夏州方向回望,想了想,让墨青把马带到后坡去,并给马都戴上嚼子。墨青找了棵树,把两匹马系好,又回到墨菲的身边。 不多会儿,果然听到了马蹄声,逐渐变大,两人寻了块大石头藏在后面。 约莫等了一柱香的时间,十二三人的马队在山丘下飞驰而过,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马好不说,骑士们个个腰间就挂着弯马,扑面的彪悍之气,绝对像私兵。(.好看的小说) “主子,您说得还真准。”墨青吐了吐舌头,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有了几分萌。 墨菲眯眼一拍他的头,“臭小子,学着去吧。” 若放在以前,墨青肯定会红了一张脸,闷不吭声,不过现在倒是嘿嘿地笑了几声,“主子,我去牵马。” 又上了路的墨菲不急着赶了,中速地跑着,时不时地跳下马,趴在地上听听,然后再上马。 墨青也跟着学,然后跟墨菲交流心得,又学到了不少常识。墨菲也倾囊而授,并把一些能联系上的用得着的都倒了出来。墨青听得兴奋至极,半点儿不见困乏。 月上中天的时候,墨菲又拉着墨青躲了起来。耐心地等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才见二十来骑中速返了回来。 这段日子西夏的地方口音,墨菲已经能听得懂绝大部分了,随风传来的话让她听出,原来是两拨会合一处了。之前的那波没看到自己过去,后面追的那波也没看到自己,显然,两伙一合计,就往回找了过来。 等这些人跑得远了些,墨菲带着墨青快马加鞭,一路往北。墨青此时对墨菲已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第二天,天光放亮时,墨菲有些挺不住,上来了困意。一天一宿未合眼,身子骨都要散了架了。若放在前世,她二三天二宿不睡都没问题。 又坚持了一段路,找到水边,让马儿歇歇。 墨青不待吩咐就去捡了柴,又用剑挑上几条鱼,拾掇完就烤了起来。墨菲遛完马,给马儿们刷过毛,放它们自己去吃草了。 吃完烤鱼烤馍,露水也下去了,把马拴好,两人各自裹条毛毯倒地就睡了。 正午,日头渐盛,墨菲被热醒了。去水边洗了把脸的功夫,墨青也爬了起来。想再架起火,弄些吃的,被墨菲否掉,骑上马就往北继续赶。 墨青有些不明白。墨菲告诉他,有经验的追踪者会根据灰烬来判断被追踪者离开的大约时间。若真有人发现了他们留下的灰烬,也可以迷惑一下对方,于是墨青又学了一招。两人在马背上对付了些备好的肉干,嚼着干硬的烙饼,用水顺下去,午饭就算是用过了。 这样又跑出二个多时辰,却被自北面来了一队人马迎头碰上。人数不多,只不过七人,但一见到墨菲他俩就都把刀抽了出来。 目前看来,这段路上居然有三波人马呢,前后加一起正好是三十人。墨菲暗笑,没移氏还真是瞧得起自己。 墨青长剑抽出,“主子,我拦下他们,您冲过去,我随后跟上。” “你当我是贪生怕死之辈?”墨菲放出龙爪,如链锤一样嗖嗖地抡了起来,“咱俩比比,看谁杀得多。” 墨青头一次见到这么稀奇的武器,还没等看清楚,就见那小榔头一样的锤头便咻地飞了出去,直直地砸向第一个冲过来的那人前胸。 当地一声响,那人挥着弯刀封了出来,那锤头一转,划过一道弧横又扫了过去…… 墨青没有太多时间细看,拍马上前,拦下第二个第三个…… 墨菲知道马上不是自己的强项,甩了几下后,那锤头就扫上马头。别看锤头小,但前面有尖刺,从马耳斜插,回手一带,那马就嘶叫着倒了地。 回手一锤,擂在狼狈滚地那个的头上,眼一翻就倒地不动了。 “一个了。”墨菲兴奋地双眼雪亮,反手一兜,又一匹马倒地,尝到甜头的她,绕起了圈子,不过几个兜转,就又倒地三匹。 西夏骑兵倚仗的就是马快,没了马,就等于没了双腿。那四个没了马的,嗷嗷叫着举着弯刀向墨菲围了过来。 墨菲哈哈一笑,一个凌空翻下马背,让马儿自己跑了出去。左手连挥,伴着呜呜声,方圆一丈之内谁也别想近身。 叮叮当当一阵响,气得那四个哇哇直叫。 墨青原本还担心着,就算拦下二个也分心偷瞄着这边,一见二奶奶居然拦下四个,之前还灭了一个,便明白,这是二奶奶让他快些解决掉这两人,个个击破才是二奶奶的真实意图。 当下全力而出,不过十余招,就把那两个捅了透心凉。 他学的就是杀技,只求快准狠,完全是杀手的打法。在墨菲的配合下,很快就又解决掉二个。剩下的那两个一看事不好,其中一个就掏出一个信号筒,咻地放了出去,在空中爆出一团青烟。只这一顿,便被墨菲一锤击中脑门,哎哟一声倒地断了气,脑浆都流了出来。 最后那个想跑,才回身就被墨青凌空追上,一剑从肩头劈下,倒地之前,又被墨青回剑抹上脖子…… “阿青,先前倒地的那个去看看,没死透就补一剑。”墨菲见墨青去追马,就提醒了一句。她则吹了声口哨,自己的那匹马得得地跑了回来。 墨青补了一剑后,飞上墨菲身后,追回自己的马,又拉过那无主的二匹,两人四骑,快马加鞭地往北冲。 晚上对付了一口,两人又跑了一段路,才找了个窝风的地儿休息。 墨菲估摸着明天午时就能看到北宋的边城了。 睡了不到二个时辰,墨菲就被隐隐传过来的马蹄声惊醒了。睁眼一看,墨青已经坐起来了。“主子,快收拾一下吧,这些人上来得倒快。” “那几个死了的,也没挖坑埋了,能不快吗?你去把抢来的那二匹马,各刺一剑,让它们往北跑。”墨菲想知道后面追来的这波有多少人。人少可战,人多就要另想法子了。 墨青听得双眼放光,“是,主子。[.超多好看小说]”然后兴冲冲地去戮马屁股了。 墨菲摇头笑笑,动手把两个的毛毯卷起,塞进背包里。 窝在树上,墨菲的心一沉。这是那两波合在一起的,而且还是一人二骑的配置。看来他们是一直返回到夏州又追出来的。这么急,莫非后面还有人?没移氏对自己还真是高看呢。 “主子。”墨青从那边的树上飞过来,“二十三个,一个都不少。” 墨菲看看他那龇出的雪白门牙,“怎么,都想吃下去?” 墨青嘿嘿了两声。出来好几个月了,他一直都有些郁闷,觉得自己没用,下午那会儿才杀出点儿兴致…… “没主的马,一会儿就能被追上,他们很快就会杀回来的。” 墨青连连点头,“主子说,咱怎么打?” 墨菲敲了他一记,“动脑想想。”然后跳下树,卸下马背上的捆马绳。 墨青啊了一声,跟了下去。“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墨菲笑着摇头,这孩子的脑筋来得也不慢,只是以前没人好好引导罢了。 两人往前行了百丈,两条捆马绳,相隔五丈来远,一头绑在路边的树上,另一头拉到路那边,找了棵对绕上半圈,松垂于地面,就掩在树后,耐心地等了起来。 如雷的马蹄声渐渐变大,墨青兴奋起来,身后的林子就是最好的战场,正好是以自己的强项攻克敌人的弱项。他这回真的明白了,以已之长攻彼之短。 墨菲也抓紧绳头,二十三个人,十余倍的敌人,……是场硬仗。 来了,来了……墨菲盯着那打头的马,心中默念,五、四、三、二、一,“拉~!” 一阵人仰马翻后,她松开绳子,狼刃反手抽出,幽灵一样地闪了出去。 闷不吭声地解决掉还没反应过来的,便有人惊叫,“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然后墨青那边也响起了刀剑交加的声音,“这也有,还有一个……” 墨菲又快速解决掉一个后,抄起一把弯刀就闪进林子里。 “进林子了,快追……”“追……” 墨菲把狼刃交到左手,右手执刀。虽用不习惯,但总比狼刃来得彪悍。狼刃再好毕竟太短,一寸短一寸险,若是白天,也还罢了,可这是夜战,武器还是长的有优势些。 跑进二十来丈,墨菲就悄然跳上一株矮树,藏住身子。 努力平复微喘的气息,这身子到底是不如原来的,就算后来练了燕子十八翻,也不过是比原来好些,但进展却不快。 墨菲调整好呼吸,垂眼看见几个人影向树下摸了过来。她耐心地放过去四个,最后一个经过树下时,凌空跳下,一刀劈在那人的头顶,左小臂支着那尸体,慢慢放倒,又蹑手蹑脚地尾随着之前的那个摸了过去。 一连干掉二个,前面的三个才觉出不对劲来,一边吆喝着一边往回摸…… 墨菲走边路绕开,让过正面的二个,向左翼那个摸去。这个却是个机警的,墨菲不小心踩了个枯枝,他就叫了一声在这里,身子不回就挥刀扫了过去。 墨菲快速地对砍了几下后,一个旋身贴上他的背,左手一回,狼刃自他脖子上的大动脉抹过后,看也不看地蹿了出去。 “又死了一个……”那两个大叫着冲了过来,身后又引过来好几个。 她已经顾不上听墨青那边的动静了,体力消耗得太快,喘息渐渐大了起来,身后尾随追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一开始,她心里还默默记着杀了几个,可后来的几个,似乎功夫都不错,而且也更加小心,有时差点儿被围,她又得赶紧跑…… 马蹄声又传来,听着没有十骑也得有七、八骑,墨菲默默叫苦,这可是雪上加霜了。 心神不宁之下,她挨了一记。好在及时反应了过来,只左臂被刀尖扫到,她右手刀抡出,将那人拦腰砍倒,只是那刀被卡在肋骨上,一时抽不出来,只好放弃了。因为后面的追了上来,连再捡一把都没的时间。 连闪了几棵树,袍子扯下一条,用牙咬着系上,狼刃交还于右手,墨菲的额头已是汗淋淋了。听到追来的人兴奋地叫着这个受伤了,顺血腥味儿追……喵的,西夏人都长着狗鼻子吧? 据她估计,那刀口不超过三寸,深不过二分,放在以前的她,根本就不会在乎,可这具身子敏感得要命。此时一蹦一蹦地疼,直剜心,让墨菲眼前泛黑地暗骂。 “这里有人……林子里……” 墨菲听得一喜,是北宋口音! 身后突然咔嚓一声,她直接往前一扑,就地一滚,反身弹起,身后竟不知何时冒出两个来。 “这边呢,受伤的那个……” 更多的脚步声往这边跑过来。墨菲无暇多想,狼刃一挥冲了上去。拼着又挨了一脚,解决掉一个,却吐了一口血出来。 她自地上滚起来,挣扎着往更深处蹿了进去…… “墨爷,是你吗?”“墨爷,主子……” “是我们,我是墨青,主子在里面啊……”墨青的声音遥遥响了起来。 墨菲暗骂,这小子沉不住气,肯定吃亏了。她跟只猴子似的攀上树,尽量缩紧身子,忍痛捂住口鼻。没办法,不强制性的,她根本压抑不住喘息了。 远处传来铁器相撞的声音,然后有人喊,“是北宋人,北宋人……” 然后又响起一道声音,“墨爷,我来了~” 墨菲暗骂,这妖孽怎么来了?这个吃货,来送死的吗? 来的还真是梁继,在边城遇见一个商队,一打听,正是老海子带的那只。于是他带着林嬷嬷派过来的人,死活扯着种朴连夜往这边迎墨菲。这会儿生怕墨菲不知道自己来了,一个劲地喊,也把越来越多的西夏人引了过去。 着便装的种朴摇着头,护在他身边,“梁爷,她不应声,说明情况不算好,不能出声,你就别喊了。” “那不正好,我把杀她的人都喊过来,她不就安全了?”梁继也提着把腰刀,甭管会不会用,也横在身前。 种朴愣了一下,心想这倒也是个法子。于是又想深了一层,没想到他居然还可以为她舍命…… 连梁继在内,一共八个人,一进林子,就有三人分出去寻墨青了,种朴是马上将,梁继连个半拉架都算不上,于是那三个人也不敢离太远,就这样慢慢地往林子里摸去。 墨菲见附近的人越来越少了,体力也恢复了一些,就悄悄下了树。 才欲摸上最后的那个,不想那人猛地回身就是一刀,“在这儿呢……” 墨菲翻手用狼刃一挡,却被震得倒退了好几步,心头一惊,连忙往里遁去。 “回来几个跟我追。”那人似带队的,边叫着边跟了过去。 墨菲拼命地跑,往墨青那边绕过去。心里只是想,能多引开几个,梁继那边压力就会少些…… 身后不停有人喊,“往这边跑了,受伤的那个,杀了他……” 梁继一听,“快,快,一定是她……”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种朴连忙跟上他,暗叹这两口子,还真是都为对方着想。 本来围着他们五人的,分出一半追了过去,余下的负责缠住他们。 梁继绕开那战圈,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打,就是冲。种朴回头见那三人应付对方五个似不费力,就提着刀追着梁继下去了。 又传来一阵马蹄声,而且声音不小,听着不下百人,墨菲默念,不会是天欲亡我吧? “墨爷,你们在林子里吗?” 是老海子的声音?墨菲心头一喜,就听到墨青那边叫了一声,“海叔,是我们,哎哟~” 墨菲叹气,这孩子…… “阿问,你在哪儿?” 这是……梁永能?墨菲一个踉跄,就势滚到一棵树后,听到“哆”地一声,似刀砍进树里了。她从树的另一头绕过去,狼刃自下而上撩去,那一直追在她身后的魁梧汉子回身出脚,墨菲连忙伏身,狼刃一抹,划过那人的小腿肚子…… 这人不能力敌,墨菲深知自己的力气比不过他,虽然他只是一身的蛮力,但外家功夫正的不错。燕子十八翻的身法一出,围着那人转来转去,不让他有空把刀拨出来。可惜他手腕上有护腕,叮叮当当地把她的进攻全部挡下。 “这里这里,正主在这儿~”那人虽挡下墨菲的攻势,却也手忙脚乱的。 墨菲心急,这个难啃的骨头若是不除去,被后面追上来的人缠上可就大大的不妥了。 拼着挨了一拐,她总算是给他来了个狠的,自肋条处给他开了道口子,却也被那一拐顶飞了,狠狠地摔在地上,滚了好几滚。 她翻身半跪,咳了几声,又吐口血出来,一抬头,那人的大脚已经攻到眼前。 顾不得好看,她一个驴打滚仰面倒下,却听到梁继一声怒吼似就在近前:“媳妇~!妈的,敢欺负我媳妇,爷宰了你!” 墨菲惊得头皮一麻心里一惊,这家伙打哪儿钻出来的?! 那人猛地一回身,护腕叮地挡住梁继全力一击,不止如此,那刀还唰地飞了出去…… 墨菲才暗叫不好,梁继就被那人一个后踢地踹了出去…… 墨菲狼刃反手一撩,那人啊地大叫一声,捂住下体。狼刃再回,狼刃擦过他的颈间,终于他……倒了下去。 墨菲顾不得看,连忙扑向梁继,“你怎么样了?” 梁继全身蜷缩一团,却冲墨菲露出艰难的笑,“媳妇,我没事儿~”然后连咳了几声,嘴角缓缓流下一抹红。 “媳妇?你是女的?!” 又一声大吼,差点儿震聋了墨菲的耳朵。 墨菲兜着梁继的头,单膝跪在地上,一抬头,对上拎着刀冲过来的梁永能。“小点儿声行不?” 梁永能瞪大双眼,仔细地打量着一身狼狈的墨菲。淡青的长袍左一块黑,右一块黑的,想来染的都是血,就是不知道是谁的……左臂上还绑着布条,发髻也散了,还有一簇短得似被刀削过,立在头顶上,脸上也有好几道子黑,不知伤没着脸,会不会破了相…… 老海子也提着刀,架着墨青从另一个方向走了出来。“墨爷……真是女的?”墨菲来的那方向还有零星的刀剑交加声,有声音嚎叫着将军救命…… 种朴身上也挂了彩,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不久,六个墨家人提着剑钻出林子。 梁永能瞪着眼,看向被墨菲抱在怀中的男子,虽然月光不明,却也能看出那姣好的面相,正一脸傻笑地看着他……她? “你说的美人,就是他?”梁永能涩涩地问道,刀尖垂指。 “他不漂亮吗?”墨菲收好狼刃,用袖口给梁继擦了擦嘴角,“我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 梁永能身子晃了一下,“这种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子?” 墨菲感觉到梁继身子一绷,就不悦地瞪着梁永能,“明明就是秀色可餐好不?你既然来了,是不是得给我个说法?你女人派人来杀我,你呢,想补一刀的?” 梁永能一听连忙收了弯刀,张了张嘴,“我……我不是来救你了?” “敢情还是你们两口子玩儿得好呀~”墨菲不客气地哼了一声,“亏我还当你是条汉子,想结交呢。要是等到你来,我都死上好几回了。看清楚了,我男人虽不会武,关键时刻却能为我拼命,就从这一点来说,也值得我喜欢。梁永能,你听着,我可不是善人,学不来以德报怨的事儿。” 种朴一听梁永能的名字,眼底就起了杀意。 老海子见过种朴的,眼一转,“墨爷,你真误会了。我早上起来一见没了你们,就想追出来的,正好碰到大将军带着一百亲卫,听我一说就跟着追了过来,他是真的想救你来着。”眼睛却盯着种朴,心说你可千万别莽撞呀,树林外还有一百来号呢。 种朴听他这么一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腰刀入了鞘。他又不傻,虽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奈何实力相差太悬殊。这边六个好手,也多少挂了伤,只有一个完好的,而且看样子墨青伤得还不轻,还有个不会武的家伙在…… 梁永能感激地看了一眼老海子,又转向墨菲,“我马不停蹄地追来……是真的想护你回去的。” 墨菲也听出老海子话外的意思了,语气也软了下来。“行了,都过去了,你倒是应该想想回去怎么跟你的女人交待。” “本将军跟她交待什么?我还得追究她呢。”梁永能向前走了几步,弯腰欲扶墨菲,“还起得来吗?” 墨菲拍开他的手,“既然我已经没事了,你就快回去吧,这里毕竟与宋境交界,以你的身份,总是不大方便。” 梁永能被梁继盯得有些恼火,冷冷地瞥他一眼,站直了说:“还是朋友?” “如果没有家仇国恨的话。”墨菲留了个心眼儿,毕竟种朴还在,虽然他不像是个传闲话的人。 梁永能深深地看着她,“为什么骗我?” “多亏我扮成男人,否则你女人还不得生撕了我?这还千里追杀呢。”墨菲倒打一耙地翻了翻眼。 “以后……还能见面吗?”梁永能知道希望渺茫,却还是忍不住要问。天已经微微发亮了,他知道应该也必须得走了。 “机会不大。”墨菲不是个大方的人,“除非我除了她。我也得让她尝尝那滋味儿,你会帮着她对付我吗?” 梁永能蹙了下眉头,“你……不是没事了?” “说笑呢?”墨菲啪地掉了脸子,“我被追得跟条狗似的,要不是家里来接应,你现在看到的就是具尸体!尸体,你知不知道?是不是我没死,你挺遗憾的呀?” 梁永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这毕竟是事实,他也不知道那个蠢女人会派出身边仅剩的这些从娘家带过来的私兵,知道信后就赶紧带着人追出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大将军请回吧,这仇,我是不会忘的。”墨菲冷冷地看着他,“要嘛,你现在就杀了我,要嘛,放我走,想我不报仇,门儿都没有。我怎么你了,就这么不依不饶的?” 梁永能心头苦涩,最终抿了抿唇,在晨光中留恋地看了她最后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梁继哼了哼,“又惹上烂债了?” “算不上,顶多算是爱慕我,没法子,我太优秀了么~”墨菲低头笑笑,然后又一绷脸,“你说,你跑来干嘛?” 梁继哎哟一声,“疼,疼疼~媳妇,好疼呀~” 墨菲哭笑不得地戮了他一记,“你就装吧。” “真的真的,媳妇,肚子好疼,刚才一直忍着的,现在忍不住了~”边说嘴角边流下一条细细的红线,脸色也白得吓人。 “姑爷这是受了内伤。”六人中为首的那个掏出一个小瓶,倒了二粒小丸:“回去再请大夫好好看看。姑娘也服一颗吧,您看上去也似受了内伤。” 墨菲不客气地接过来,先是给梁继往嘴里塞了一颗,然后自己吞了一颗。“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白鹤,之前跟阿青一起过去的,后来又回了墨家。” 墨菲哦了一声,见这人四十上下,倒也相貌堂堂,中等身材,浑身上下却无一丝赘肉。而且身上竟然没伤,仅溅上些血点。 “白叔,你快看看阿青去,他似乎伤得不轻。”墨菲在他眼里看到了慈爱,不自觉地就叫了声叔。 “不敢,白鹤担不起姑娘这样称呼。”他虽如此说,眼里却带上笑意,“阿青死不了,回去好好养就是了。” 墨菲扶起梁继,“收拾一下,咱们快回去吧。还能动的,把那几十匹马挑好的牵回去,总得捞点本儿回来。” 白鹤轻笑,老海子在一旁说:“不如都卖给我好了,价钱绝对公道。” 墨菲挑眉,“说卖不是太见外了?就算我入股好了。” “墨爷……你这也太狡诈了吧?”老海子扬了声,装出肉疼的样子。 “还有那一车白盐,也算入股,如何?”墨菲猜测再过不久,赵顼就得禁私盐了,有王安石在,这盐税可是最容易收刮银子的。 “成,一言为定了。”老海子本来也准备出二万两银子要给她分红的,便干脆地应道。 一群伤号回到边城时,已经过了午时,个个又累又饿。种朴欲请墨菲去自己暂居的府上,被婉拒了。天知道这里有没有西夏的探子?还是别留罗乱了。 处置好伤口,吃过午饭,大家就纷纷回屋补眠。老海子则钻进墨菲的屋子,密谈了好一会儿才离开,走时一脸的高深莫测…… 第九十五章 心怀鬼胎 回程的路上,墨菲一直对梁继不冷不热的。人前完美,人后凄冷,这是梁继的切身体会。只有墨青知道,因为他一路都跟在同一辆车里……养伤。 墨青躺在墨菲的身边,他的左腿右胸皆被砍了一刀,还有些内伤。虽说已经过去五六天了,外伤已经合口了,内伤也自我修复了,但还绷得跟根棍似的假装闭目养神。在梁二爷幽怨眼神的持续加温下,只差来个魂飞魄散了。 墨菲左臂上的伤口也已经没大碍了,只是内伤还有些麻烦,她还玩不了运功疗伤那层次的高端技术活儿。眼下只能把车里铺得厚厚的,尽量减少颠簸,再垫上凉席,免得捂出痱子。 梁继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虽然那一脚挨得挺重,但好在也只是一脚,白鹤帮他通络过几次,眼下只要不跑不跳的,已经没事了。 “媳妇……” “闭嘴,养神。”墨菲又一次打断他哀怨的腔调。 男人若不听话,就得狠收拾。知不知道当时看着他飞出去的时候,心里有多紧张?多生气?多想舍身做他的肉垫?若不是梁永能及时跳出,当场就想把他“就地解决”掉? 墨菲翻了个身,右卧,左臂自然放松垂于身前。虽然一连睡了好几天,在车上除了吃,也没旁的事可干,但她就是不想看梁继。他一个马步都扎不上一柱香的手儿,跑过来干嘛?虽然……貌似……还算及时,但让白鹤带人来就好了,他跟着找死呀?不会保护自己,审时度势的男人欠调教,这次若不长记性,下次就敢上房揭瓦了,那她还是一家之主了吗? 梁继横卧在车门前,好几天了,媳妇还生气呢,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而且只针对自己,对旁人都好的没话说。 就连晚上入宿都要分开睡,说是不习惯身边有人了?什么嘛,那为啥墨青那小子这会儿可以躺在她身边养神?嗯,虽然中间有块不小的空隙…… 而且媳妇的脾气有暴涨的趋势,一天比一天大,脸也一天比一天冷,弄得自己想问个清楚明白都没胆儿。看看,才叫一声媳妇就被吼了,其实自己只是想……下车方便一下,真的要憋不住了。 就在梁继被晃得要失禁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他利落地钻出去,下了车就往路边的大树后蹿。 墨菲撩帘望了一眼,扑哧一笑。 “主子,这样对姑爷……二爷,不怕他生气吗?”墨青只看了一眼那侧脸的笑容就赶紧闭上。不知为何,他越来越奇怪了,时常看着主子,心就跳得异常,难受到不至于,只是有些气闷,却又舍不得不看。就连晚上做梦,也都是些千奇百怪的,早上起来又会记不起来,只是发现……得换裤子。 其实,看着二爷受窘,他心里总会想笑,可这样是不对的,是吧? “他伤心总比吓死我的好。”墨菲随口回了一句便有些后悔了,这话不该说的。“你的内伤怎么样了?” “没事了,晚上我给主子疏通一下经络吧。”墨青说完这话就有些脸红,那是要全身揉按的。其实白叔也行的,可不知为啥,他非要自己内伤好利落了再给主子通络。二爷的内伤,可是白叔亲自通的呢。 “再等等吧,怕你的伤口还不行。”墨菲其实也不想拖下去,虽然回到京城后姚嬷嬷也行,不过主要还是怕墨青的伤口会挣裂。 “没事的,腿上又不用力。”墨青突然觉得有些口渴,坐起身,抓过水囊喝了几口,却觉得不解渴。 “下车吧,你不方便一下吗?再停可得入了城镇才行了。”墨菲起身,才钻出去,就见梁继一脸放松后的惬意走了过来。 “媳妇,你要下车啊~”他颠颠地凑过来,“来,慢些~” 墨菲对于人前,还是给他留面子的,也就没反对,被他抱下去。“你就留在这儿吧,我去方便一下。” “媳妇,我陪你一起……望望风。”梁继在墨菲扫过来时心里一紧,讨好地看着她。 墨菲没吱声,四下看了看,往路边林子里走去。 这家伙越来越会卖萌了,那双眼似会说话,就差身后插条尾巴摇个不停了。墨菲嘀咕着,走到一棵二三人才能合抱的树后,“老实在那边站着,不许过来。” “哦,媳妇,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你别怕啊~”梁继现在真的对墨菲有些怯怯的,脑子里时不时地就浮现当时她斩杀那西夏大汉时的情景。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媳妇如此血腥,如月下罗刹一样……狠绝与妖艳并存,每次回想,心肝都不自觉地颤上几下。 第一次在河边,第二次在织坊,那可都是不见刀不见血的,哪像这回一身杀气混着血腥气,让媳妇看上去遥不可及,可他每每回想,又不禁热血沸腾。他也见过血,那二狗不也被自己一叉刺透了胸?可是与媳妇一比,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根本就不够看。这让他有些自卑,就算当时冲出去要一刀宰了那人,却丢脸地连刀都飞了出去,更别提被一脚踢飞……简直就是完败呀~! 媳妇这几天这么冷落自己,是因为自己没用吗?他也嫌弃自己了呢。可这功夫也不是一天两日就能练成的,他都这般年纪了,姚嬷嬷都说是只能增强一下体质了……他还能怎么办?又不能回到二十年前重新来过。(.好看的小说) 媳妇认识的人,越来越厉害,身边的人也都比自己强,就连墨青那小子,也眼见出息了不少,是不是因为这样,媳妇就嫌弃自己? 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手,只要一想到媳妇会喜欢上别的男人,心就如刀割一样的疼。就算是死缠烂打,也不能放开媳妇,……对,还有丫丫,媳妇舍不得她的…… 可是媳妇会带走丫丫,真要是那样,自己是拦不下的……要怎么办,才能留住媳妇的心? “发什么呆呢?”墨菲提上裤子,收拾好,一转出树后,就见梁继直勾勾地盯着身前的杂草,咬着下唇,一脸的凄苦无依,眼底还泛着晶莹,似无家可归的孩子。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见他还没有回神的意思,心就一软。 “媳妇,你会不要我吗?”梁继被吓了一跳,回神一看,媳妇就站在面前,似乎有些不耐之色。说完这话,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媳妇,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墨菲挑了下眉头,这家伙想到哪儿去了?“还行吧,也不是一点儿用处没有的,别妄自菲薄了。”说罢,也没松开那手,拉着往马车那边走去。 梁继却听得心一沉,反而没注意到手不像以往被甩开。 “媳妇,其实,我还是有很多长处的。”他小媳妇儿似的跟在后面,拧着眉头拼命地想着自己的长处,却沮丧地发现,还真没什么可说的。打架斗狠,跟媳妇一比,连小菜都算不上。玩阴使横,跟媳妇一比,别说小鬼,孤魂野鬼都排不上名。往大义上讲,媳妇那是帼国不让须眉,自己整一烂泥糊不上墙…… “我知道。”墨菲侧眼一扫,心底不知为何有些好笑。这丫滴有时看上去狡猾得跟只狐狸似的,常以弱示强,以退为进,扮猪吃虎,这会儿又玩的是什么? 墨青看到两人手拉手地走了出来,心底就是一剜,疼得有些喘不上气。下意识地不想再看,就钻出了马车,垂着头说:“主子,我去白叔那儿了。” “嗯,去吧,留心伤口。”墨菲没留意到墨青垂在身侧的双手猛地攥紧。 梁继一听,立即心花怒放了,却又极力绷着脸上的表情。“媳妇,你慢点儿上车。”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墨菲。 墨青连吐了两口长气才转身向白鹤那边走去,抓住自己骑回来的那匹马,从右侧翻身上去。 白鹤淡淡地瞥他一眼,心里幽然暗叹,这一根筋的傻小子怕是要步自己的后尘了。 这边上了车的梁继,终于可以凑在媳妇身边了,心情自然无限灿烂。 “媳妇,喝口水吧。”……“媳妇,吃苹果。”……“媳妇,你累不?我帮你揉腰好不好~” 墨菲虽觉他未免狗腿些,但还是面不改色地受用着。 翻身趴下,腰上传来的舒适,令她渐渐有了困意。 背后一暖,贴上来一具温热之躯,耳边似有几声叹息,腰也被搂上。就在她真的要睡过去之际,听到小小的声音在说,“我不会放开你的~” 不同与以往玩笑似的表白,这简单的几个字令墨菲一下子清明了。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墨菲自知对于感情,其实一向都很被动。大概因那段不甚美好的回忆,她“刚来”的时候,从未想过还会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就算知道已经有了夫君,也只想着怎么脱离那个环境。 若不是梁继散了小妾,死缠烂打的磨着她,也没想到要跟他怎么样的。即使后来接受了他,也不过是接受身体罢了。做为现代灵魂,有一个不错的床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至于爱情什么的,她真的从未想过。 梁继看上去养眼得很,放在前世,那也是纯天然偶像级的明星范儿,而且很“好用”,又不用付费。她还偏得了五万两银子呢,怎么算都不吃亏的。 可这次的突发状况,让墨菲看明白了一件事。貌似这家伙不只是为了什么夫妻名分才这么缠着自己的……这令她有些头疼,也有些为难。 可这家伙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在细微之处感动她,令她越来越容易心软。 梁永能也不错,但可以直言拒绝,可这家伙一露出那脆弱的表情,墨菲就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听到悠长的呼吸,墨菲慢慢睁开眼,缓缓回过身,悄然地打量着梁继。 不是第一次看他,可墨菲却觉得即便那眼下微浮的虚肿也难掩这家伙一丝半点的风采。原本只是赏心悦目的长相,如今看上去竟也有了几分男子气概,令她觉得有些夸张,莫不是看顺眼了?就是这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身子,居然也敢拿刀砍人,不说与气质不附,也令人想像不出来,可他就是那样堂而皇之,如黑马一样地突然冲了出来…… 或许他真的跟以前不同了,也或许真的能带给自己不一样的……爱?墨菲迷惑了。她从未刻意地想去招惹哪个男人,也从未有过跟谁上过床就得要从一而终,在那样快餐一样的世界存活过,心的归属往往比身体更重要。当然,她也接受不了一夜情的刺激,但凡有过的那几段可以用情侣来形容的过去,也都或多或少地有那么一丝心动,二分好感,三分顺从于身子的需要……但有一样,是她坚持的,就是跟了她之后,再跟别的女人“穿雨衣洗澡”,她是绝不会再接受的了。 当她从那个快餐时代坠入到这个天然时空后,也一样从没有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想法。和离曾是她最常冒出的念头,可以在这个三妻四妾皆合法的社会中不再嫁人,但不排除情人出现的可能性。哦,这里叫面首……墨菲不知为何会想到这个。男人可以有妻有妾还能去招惹其他看上眼的女子,那么做为有一定能力的自己,养几个还算顺眼的面首,应该也算合情合理的吧? “想什么呢?” “面首。”墨菲随口回了后才微愣了一下,看着面色渐渐泛绿的梁继问,“不是睡了?” 梁继飞快地调整了一下七上八下乱蹦跶的心,凝视着毫无内疚之意的媳妇,明知会听到剜心的话还是问了出来,“媳妇是想养面首吗?” 墨菲沉吟着回道:“养面首……以前也曾想过,跟你和离后,不打算再嫁,碰到不错的,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梁继一直紧绷的心,不知是该落下还是继续提。媳妇果然是特别的,这样的问题都能面不改色地回答自己。 “媳妇,我够资格当你的面首不?”梁继觉得不能再放任下去了,没准儿哪天媳妇真就弄出一个来恶心自己。若说以前的自己,是有过小妾不假,但自己早已经“改邪归正”了不是?媳妇虽然一直许自己纳妾,但他绝对坚信,若自己前脚抬一个妾进家门,媳妇后脚就能带着丫丫离开,连一丝犹豫都不会有,这预感是如此的强烈。 就算现在自己守身如玉,媳妇也没把心放在自己身上,所以自己的潜在情敌是那么滴多…… 他在江宁看着山庄起基,收到媳妇是去了西夏的消息后就按捺不住了。急冲冲地回来京城,找到墨府,跟林嬷嬷一说,果然嬷嬷二话不说,给自己派了六个好手。这么一折腾,跑到边境时,梁继觉得他把这辈子应该骑的马,受的罪都享受完了。 才厚着脸皮找上种朴,不得不利用这个潜在情敌的力量时,就收到得到消息有商队入境。跑去一问,果然是老海子带的。当看到媳妇走时坐的那辆车时,他是多么的激动啊,结果扑过去一看,竟是一车盐……戏剧化的结果令他立即凉了一半,只觉得媳妇会出事。不管不顾地把种朴拉去带路,连夜去接媳妇。结果总归是好的,就算那一脚要了自己半条命可媳妇接到了。只是媳妇为啥不高兴呢?是因为那个西夏的将军?虽然也姓梁,但梁继绝不承认他跟自己五百年前是一家…… 墨菲愣了半天才哼了一声,“夫君不想当了,改玩面首了?你不是不同意和离吗?” 梁继一脸委屈地说:“当然不是。夫君要当,面首也是想做的,这样媳妇就不会再招蜂引蝶了。夫君面首都全了~” 墨菲抬指一戮,“想得美,都是一张脸,再漂亮时间长了也会视觉疲劳的。” “那……媳妇还喜欢啥样的,我去学易容。”梁继悄悄收紧搂在那小腰上的手,慢慢地蹭了过去,“我知道江湖上有人会这个。媳妇想看……什么样的脸,我就变成什么样,可好?” 墨菲想了想,“不好。” 梁继心一颤,“为什么?” “你变成别人的脸,总是要有参照的,我怕习惯了,跟那张脸的真身也顺便假戏真做了。” 梁继眨了眨眼,“媳妇,这话太高深,没懂。” 墨菲眼一转,“比如,你换了张墨青的脸,用这张脸对我笑,讨好我,卿卿我我,红被翻浪,万一哪天我把他当成了你,扑倒在床,你说,我是吃亏呢,还是占了便宜?” 梁继一想到那情景,就对墨青升起无比的怨念。媳妇居然拿他来打比方,莫不是这几个月来媳妇真对他起了异心?就说不能让媳妇一走就是好几个月,瞧,这就是后果。 “媳妇说得对。”梁继半压上她的身,见她没推开自己,心底一直藏着的那个鬼胎就蠢蠢欲动了起来。 “你压得我顺不过气来了。”墨菲内伤未愈,在梁继要更进一步时,抵住他的胸膛。 “哦,忘了,”梁继向后一倒,手未松,把墨菲直接搂到自己的身上,“这样呢,还难受吗?”一只大手在她的背上来回抚着。 墨菲看着身下的男人,虽然眼底还略有红丝,但无损他的俊秀,反而因脑后发丝的微乱平添了几分诱惑,那求吻一样的粉唇居然微微噘起…… “唔~”梁继简直太意外,却不敢太主动,生怕将一时意乱情迷的媳妇给吓走。直到墨菲的舌,轻轻扫过他的唇瓣,才试探着用舌尖引领着把她勾了进来。久违的悸动令梁继手脚并用与她的交缠扣住,如拧在一起的麻花…… 结束了这个深吻后,墨菲抬起头,看着眉眼迷离的梁继轻笑,“你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求欢~” 梁继不舍地松开双腿,收回探到她衣襟里的双手,呼吸不稳地哼叽着,“好几个月了嘛,媳妇难道不想我?是不是有了外心……” 墨菲好笑地堵住那唇,只一下又抬起,“好酸的味道,莫不是一直泡在醋缸里来着?” 梁继转了下心思,“媳妇,我们再给丫丫添个弟弟好不好?” “好好的,怎么提起这个来了?”墨菲翻身坐起,靠在厚垫上,“不是说暂时不能要的吗?” 梁继爬起挨过来,却把脸贴上墨菲的心口,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间,“那不是前年说的嘛,丫丫都五岁了呢。” 墨菲忽地神思恍惚起来,来了有二年了?真是快呀,岁月如梭果然不假~! “大哥又添了个儿子,大嫂的月子都做完了,连老五也添了个小子,丫丫总问我,为什么她没有小弟弟。”梁继隔着衣服咬了咬那处小小的突起,“这次回去,咱们就再要一个吧,好不好?还是说,媳妇你……真有了外心?”说罢,颤微微地抬起眼,那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令墨菲突然就想起梁永能的睫毛,似乎也很长。 “媳妇,”梁继轻轻蹭着她,“等你养好了伤,咱们去江宁可好?对了,墨叶生了个大胖儿子,墨枝也怀上了,我临来时都显怀了~” 墨菲被这消息吸引了过去,“你说什么?墨叶这么快就生了?还真是带球嫁的~!墨枝也有了?……那两个小子的动作够快的啊~” “所以呀,我们也赶紧生一个吧,将来也好跟那两个小家伙一起长大。”梁继的手,又悄悄地钻进衣底,抚着那似又瘦了一圈的小腰,“咱得先养点儿肉出来,媳妇,你这腰细得太可怜了~” 被那消息刺激得有些激动的墨菲,无意间被梁继吃了不少豆腐。 天黑后,一直没靠前的墨青来到墨菲的房间外。 “进来吧。”墨菲听到敲门声,一猜就是他。 正给墨菲擦拭着湿发的梁继难得热情地打着招呼,“阿青过来了,正等着你呢,伤口真的没事吗,别逞强呀~” 墨青心口一堵,暗想什么时候和好的?难道自己前脚下车,后脚主子就给他好脸了?瞧笑得那个……扬眉吐气的。 “伤口没事了。”墨青不自觉地恢复了当初的木讷。 “那就来吧。”墨菲站起身动手欲解衣带,被梁菲一把按住。 墨菲莫名地看他,他却笑着对墨青说:“总归是不方便的,阿青用布条蒙住眼吧。” 墨菲扭脸看向墨青,见他果然微红了脸,就轻笑了一声:“倒是我疏忽了,阿青还没有……也好,就蒙上眼睛吧。” 墨青垂下眼,接过梁继明显是早就备好的黑布条,抬手系上。眼前一片黑暗,墨青的脑子里却越发的清晰起来。听着那窸窸窣窣的细声,脑子里已经相应地浮现出墨菲的动作,并随之玉体横呈了出来…… “过来吧。”墨菲已经趴在了床上,身上只留了一个淡黄色底裤,还是细葛的,那窄腰下隐约可见的臀沟令梁继呼吸一紧。这样的风情,怎能让旁人看去?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提前想到了这一层。白鹤给他通络的时候,他可是全身无一丝衣物的,果然,还是实践出真知呀。 墨青按感觉走了过去,“主子,可能有些疼。” “放心吧,我挺得住。”墨菲看着墨青并不迟疑的走了过来,有些怀疑梁继准备的那黑带是透的。 梁继也疑惑了起来,那布条可是他亲自试验过的,一点儿光都不透的,怎么…… 墨青的右腿跪在床边,左腿垂在地,俯下身子,一只手搭上墨菲的肩头后,才把另一只手搭过去。自掌心逼出二分内力,不敢分心去感受指下的细腻,自上而下,一直揉到足心,然后再重头来过…… 梁继突然就嫉妒起来了,也无比后悔为何小时就不习武呢?看着那双带着薄茧的修长大手在媳妇背上搓揉,他真的有种冲动想提刀砍过去。 半个时辰后,墨菲的背上已经红艳艳一片了,而墨青也喘息着,额头的汗滴不受控制地涌出。 梁继不愿那汗滴落在媳妇的背上,非常及时地帮墨青抹去汗珠,又换了个帕子,也抹去墨菲额头的汗。 “好了。内伤未愈之前,不可……房事。”最后那两个字,如蚊子一般地挤出声,这是白鹤千叮咛万嘱咐的。 梁继面色一惨,垂头看了看自己身前支起的帐篷,“真的?” 墨青转身离开床前,抬手解下布条,“白叔说的。”然后微躬着腰,直接走了出去。 梁继有些奇怪地瞄了他背影一眼,没得细想就听墨菲说:“是这样的,你那时不也一直独睡来着?” 梁继恍悟,“原来是这样啊,还以为媳妇是生我的气呢,怕得我天天连气都不敢大喘。” 其实不止如此,墨菲腹诽着没再解释。本来生他的气就是有些无理取闹,虽然那也是因为关心则乱。算了,就让他这么想好了。 梁继给墨菲盖好被子,又吹熄了灯,几把脱得光溜的跳上床。 “媳妇,那我现在怎么办?”梁继自背后搂上墨菲,用那处不肯听话的自带生化武器顶了顶墨菲的后腰。 “榻上睡去。”墨菲从容地回道,“我还没许你上床呢。” 梁继立刻老实了,腰往后撤撤,“不要,媳妇别赶我走,我老实睡觉还不行吗?” 墨菲刚才被揉得舒服,困意早上来了,直接就去找周公报到,再没理他。 独自翻腾了半宿的梁继在晨光中不自觉地缠上墨菲,手也似有自主意识地摸上那依旧青涩的春桃。 “一大早的就发情,真是不该心软让你睡床。”墨菲不客气地把在胸前肆虐的手拨开,欲起身。 “媳妇~”梁继叫得跟猫似的,劲腰一挺,抓着墨菲的手就往那处按去,“救救为夫吧~” 堪比细葛的手感,让墨菲也恍惚了一下,小半年的“全素”居然让她有些不舍放手。随意捋了几把,“就这么饥渴?” “媳妇不在时还好些,现在暖玉温香怀中抱,若再做得柳下惠,那为夫就得进宫侍候皇上了。”梁继扣住那只手,带着上下滑动,呜呜咽咽地哼了起来,动情的小样儿美艳又妩媚。桃花眼满足地眯成一道缝,眼角微微上翘,粉红的小舌轻舔着水润的唇,“媳妇……” 这妖孽!墨菲果断地翻身咬上那唇那舌,手下加快,一阵乱颤后,梁继凌乱了,打挺了,缴械了…… 神清气爽后地梁继,看谁都笑得灿烂,龇出八颗雪白的牙,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的爽歪歪。 墨菲依旧面瘫,泰然自若地用过饭,爬上车,继续……调戏着欢快过头的梁继。 墨青有眼力见地不再上车,比往日还要沉默,看得白鹤微微蹙眉。只是姑爷是名正言顺的姑爷,再嚣张也是姑娘默许下的,阿青这孩子怕是只能被流水冲走了。谁都能看出,姑爷那独占的心思。 墨青又为墨菲通络了五次,一干人等终于回到了京城。 白鹤欲带着人直接回墨府,墨菲却一声令下,全部都回去。 走了这么久,阿容跟林嬷嬷也一定都担心坏了。 果然,墨容下学回来一见到姐姐家中坐,激动地直接扑上去搂住,已经与墨菲身高相仿的他,让梁继看着不舒服了。就算是亲姐弟,这也太……亲近了吧? 才欲有所行动,就被墨菲轻飘一眼给定住,那屁股就没起再抬起。算了,这小子还小,才十四,就是长得大些,跟豆芽菜似的,倒是跟他姐的身材有的一拼。 墨菲拍拍墨容的背,“臭小子,怎么光长个儿不长肉的?别跟姐学减肥啊,姐这是骨感美。你瘦得没二两肉,将来有哪家姑娘敢嫁过来?” 墨容听得小脸通红,“我才不要娶呢,姐,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林嬷嬷笑了出来,“爵爷还是孩子心性,就知道惦记着这些。姑娘替你准备的在后院呢,还不快看看去?” 墨容一听,欢呼一起,“姐,咱俩一起去~!” 墨菲含笑,被他拉着往后去,梁继不是心思地站起往院里看,“阿青那小子怎么这么慢,丫丫还没接过来呢?” 只有丫丫能把媳妇从小舅子的手中抢回来,一想起这个,梁继就有些不平衡。 林嬷嬷突然冲梁继一跪,把梁继吓得往旁边一跳,“嬷嬷别吓我,有什么事说就好,但凡我能办的,一准儿头拱地去办还不成吗?” “姑爷,老奴这是替爵爷及墨府上下的奴才谢谢您。白鹤已经都跟我说了,没有姑爷的舍命相救,姑娘还不定会怎么样呢。” 梁继苦笑着去扶,“嬷嬷言重了,媳妇是我的媳妇,就是把命舍了,能救她一回也是值了的。” 林嬷嬷眼底泛湿,“姑娘如今就是我们的顶梁柱,您不只救她,也是救了我们。只是还请不要让爵爷知晓这件事,自打姑娘离开后,他就一直没睡稳过,没吃好过……” “我知道了。”梁继感受到林嬷嬷的真心实意,知道自己终于得到了她的认可,这可真是不容易。 “嬷嬷,您说媳妇是不是应该给丫丫添个弟弟了呢?”梁继眼一转,把心思动到了她这里。 林嬷嬷精明地一闪双眼,“姑娘的主,哪是我们做奴仆能做的?不过按我们白家寨的寨规,姑娘最少可以养三个男人的。” 梁继心里一惊,还未来得及问,就听到门口有人问:“嬷嬷,这话是怎么说的?” 梁继心头大震,回身扑上去,“媳妇,嬷嬷在跟我说笑呢,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墨菲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我倒不知,你什么时候跟嬷嬷这么亲厚了,居然还跟你说笑?” 梁继连忙搂她进来,一双眼背着墨菲使劲地冲林嬷嬷又是眨又是挤的,“瞧你说的,嬷嬷一向疼我疼得紧,我是谁呀?墨府的姑爷子,谁还不给点儿面子?” 林嬷嬷轻笑,“姑娘,姑爷,老奴去看看饭菜。” 墨菲见厅里侍候着的两个丫头都掩唇轻笑,也不点破梁继,“容弟去遛马了,就是我骑回来的那匹,你要不要也去?” 梁继想到不能让林嬷嬷跟媳妇有单独“闲聊”的机会,连忙摇头,“我现在一想到骑马,就有要吐的感觉。” “哦~”墨菲上下打量着他,“难道落下阴影了?怪不得你窝在马车里焐痱子也不肯出去骑马呢。” 梁继瞥见那两个丫环又掩嘴轻笑,知道这一家子不论男女都能骑马射箭耍大刀,只好忍着黑脸的冲动,挥手让她们退下,然后扭麻花一样地扑上墨菲…… 第九十六章 意外中的意外 回到家已经一个多月了,梁继感觉自己又想找个旮旯蹲坑划圈了,这是媳妇曾经说过的话。(.)可她为啥又变回去了呢?咋就不知道心疼心疼最爱她的夫君嘞~? 不行,他绝不能坐以待毙! 寻了一路,走了大半个墨府,终于找到媳妇。这……还是媳妇吧?怎么在家也着了男装?原本头顶被削得寸余的那簇毛已经能顺下来了,可怎么发型变了,啥时的事?明明昨晚还好好的? 墨菲懒散地窝在荷花池旁的凉亭中的高背藤制美人靠上,小兰正着迷地看着她的侧脸。真俊哪,额前参差垂下的留海儿抹斜而下,脑后用玉白发带拘起一半的长发,余下的自然垂于背上。淡绿的冰蚕丝的小褂松松垮垮,连腰带都没系,玉白的同料宽脚长裤自袍下散开,露出一双莹白细嫩的天足,被浅灰的藤色一衬,别提多养眼了。 梁继冲到凉亭,满腔的凌云壮志已经化为千丝万缕的绕指柔,“媳妇,怎么在家里也换了男装?” “不好看吗?”墨菲松开手上的布巾一撩留海儿,“都说我这样子更帅气,就连东坡也说这样更好。” 看着云淡风轻的墨菲,梁继心头火一鼓再鼓。“皇上,王大人,苏大人……最近是不是走动得太勤?就算娘子巾帼不让须眉,也须防落人口实。”“那就和离吧,省得你脸绿。”墨菲无所谓地擦着寒光四射的狼刃。 小兰看着二爷的脸又变青了,自觉地悄然退出凉亭。最近家里的访客虽说频了些,可也不是二奶奶招回来的,二爷至于总提这个茬儿吗?瞧,又惹得二奶奶不高兴了吧?到头来,还得他自己磨破嘴皮子去哄,何苦来哉? 小兰想了想,决定还是去端两碗冰镇的酸梅汤吧,二奶奶最近的火气不知为啥这么盛。别人不知道,看上去似乎那脸上依旧淡淡的,但她却品得出来。二奶奶行事越发的随心所欲了,难道是这三伏天的原因?也是,都二十来天没降过雨了,听说地里都旱得不行。要不是之前修筑了不少蓄水池,怕是收成都要大受影响了呢。 这不,皇上王大人也是为了这事,常过来跟二奶奶探讨,沈大人已经出城五六天了,说是去山里观星相……苏先生…… 梁继抹把额头汗,拾起被墨菲丢一边的折扇,凑过去:“媳妇~” “离我远点儿,”墨菲举起狼刃,微眼看了又看,真是好宝贝呀,泛着一股子凉意,“热,别靠过来。” 梁继心里又一堵,自打入了伏,这都小半个月了,媳妇都不许自己近身,为的是哪般呢? “好好,我不过去,为夫给你打扇。”说着,坐到胡床边,抬手为墨菲扇起了风。只是这风都是热的,倒让墨菲更加不耐烦了。 “不用了,心静自然凉。”墨菲收起狼刃,终于舍得瞥了他一眼,“你又没事儿做了吗?” 一个大老爷们整天在女人身边转,墨菲不知为何,瞧他越来他越不顺眼,全然没了当初回京时的好眼神。 “天真楼去过了吗?绸缎庄呢?” “都转了,没事儿,就是天太热,生意不若平时好。”梁继大力地给自己扇着,心说莫非媳妇把自己支出去,就是为了在家招待那几只……人的?太伤人心了吧?不带这样的…… “冰粥推出后也不见起色吗?”墨菲转身下床,趿上木屐。 “好是好了些,可冰粥也卖不上价钱,而且冰窖里的冰也快用完了。”梁继也跟着站了起来,“媳妇,你要出去吗?太热了,还是在这里补个眠吧,昨晚也没睡多久。” 梁继无比怨念地想,都把自己撵到榻上睡了,也没见媳妇睡安稳了呀?十多天了,媳妇连碰一下都不许,难道自己失宠了?这么快就人老珠黄了?媳妇喜新厌旧了? “叫我墨哥,没看这身打扮呀,叫媳妇多俗气?”墨菲把狼刃贴小臂收好,“我去墨叶那儿瞧瞧,你不用跟着了。对了,一会儿宫里会送冰过来,你在家接一下。” 梁继才兴起的小火苗又灭了。媳妇就是有力度,这大热的天,居然能从宫里往外挖冰,莫非皇上今天来,是因为这个?一想到那个看着媳妇就想扑的皇上,梁继就觉得绿云罩顶。也不知道皇上听到了什么,近来缠媳妇越发的紧,似乎跟那个西夏将军有些关系,倒好像他吃的醋比自己还浓还多。凭什么呀? 一想到媳妇过世的母亲,他的老岳母,居然是可以一妻多妇的大理白氏后裔,至于怎么嫁给了老岳山,似乎也有一段故事。而白家寨,就可以一妻多夫。 梁继就寻思着,莫不是媳妇已经知道这个了,所以才不给自己好脸儿了? “媳妇……墨哥,我陪你去吧,那小胖子,我也有些想了呢,家里谁都能接一下的。”梁继不甘心地追了上去,“你不会就打算穿成这样去吧?” 墨菲低头打量了一下,“不是没露肉么~”连脚趾头都被宽脚长裤挡得严严实实,又怎么不行了? 梁继敏感地察觉到媳妇又不耐烦了,虽然她那面瘫似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小兰端着两碗冰梅汤走了过来,“爷,您要出去?先喝了这个吧。”看她多乖,阿青哥可是说过的,二奶奶在外着男装时,都是人称墨爷的。当然,自己叫的时候,要去掉前面那个字了。 墨菲终于软化了表情,“还是小兰体贴。”然后拿起一碗,几口喝掉,“我去看小白湖,你要去不去?” 小兰一听,兴奋地直点头,“要要要,正好才给小湖做了两个小肚兜,是上次给爷用剩的细葛余料做的,这时候穿正合适。您先走着,我随后就追过去……” 梁继赶紧出声,“小兰,那碗是我的吧,让二爷喝了你再拿走。” 小兰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二奶奶信步走出园子,幽怨地撩着二爷慢条斯理地喝。 梁继喝了一半,把碗端在手上,“小兰哪,你奶奶这些天为啥心情不好呢?” 小兰看了看那碗又瞧了瞧那不上不下的手,左右权衡了一下,“大概是天热吧,最近胃口也不大好,连话也懒得说,倒不像是针对二爷去的。” 梁继一听,心里舒坦多了,“那你看,做点儿啥,你二奶奶的心情能好些呢?” 小兰盯着那半碗汤水,“这就不知道了,小兰跟着二奶奶的日子并不长。” 梁继哦了一声,“小兰是个好孩子。”然后一口干了碗里的酸梅汤,“走,看白家小胖去。”然后大步去追墨菲了。 小兰呶了呶嘴,随后出了园子。心说,二爷最近变坏了,总是找各种借口威胁人,都说二奶奶不待见他,怕是也看透他的本质了吧?腹诽着去送碗拿东西。 梁继一路追墨菲而去,终于在后门赶上车,抹了把汗,瞧了眼抱剑靠在车边的墨青,什么也没说地上了车。 不多会儿,小兰也拿了个小包,匆匆地走了出来。“阿青哥,你也去呀?”声音又脆又香的。 “嗯。”墨青应了一声后,又没了动静。 小兰进了车,自动坐在车门边,墨青也坐到了车辕的另一边上,老赵一甩鞭子,马车慢慢动了起来。 天热,门帘跟窗帘都卷着,墨青一直都坐得倍儿直,不像老赵,时不时地东歪一下,西拧一下的。不多会儿,车子就停了。 墨菲下车后看了眼墨青,率先走向天真楼旁边的小巷。墨青就对老赵说:“赵叔去楼里歇歇吧,叫两个小菜,等走时,我再过来唤你。” 老赵呵呵一笑,“不如咱俩一起去?反正离得这么近,也出不了什么事。” “不了,主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墨青说完点点头,就跟上墨菲。 老赵暗叹一声,二爷,别说没帮你,人家不上当。 梁继紧赶几步,超过墨青,与墨菲并排走着,“媳……墨哥,不去楼里看看吗?” “你不是都去过了?”墨菲淡淡地应了一声。楼里有荀况,她放心得很。就算真的不放心,还有墨枝盯着呢。男人掌控着世界,而女人天生就是来掌控男人的。 梁继嘴角一翘,媳妇这是信任自己呢,心情又飞扬了起来。 墨菲冷眼一瞥,有些好笑。伸手拉住他的,虽然手心里很快就出了水气,但……走在阴凉的巷子里,这点儿热还能忍受。 梁继这会儿心花怒放了,完全相信了小兰的说辞。手又紧了一紧,听着媳妇脚下那清脆的木屐声,觉得浑身透着舒服。只是有一点,这木屐与寻常的样式不同,底儿有些厚,媳妇穿上后,个头跟自己相不多了。不行,回头也按着媳妇脚上的款式,给自己弄一副穿穿。 两个并排青瓦房的小院就在眼前了,小兰紧跑几步上前拍着左边的门,“墨叶姐姐在家吗?”门吱呀一声开了,小兰直接推门而入,“姐姐,爷跟二爷都过来看你了,小外甥是不是又长胖了?” 墨菲走进有些微乱的小院,有种奇怪地预感。往日这小院可都是收拾得利索归整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还没等她多想,墨叶就迎了出来,就算是面带笑容,可那眼皮的微肿却是掩饰不住的。 墨菲扫了她一眼,头发也是随意挽的,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儿。 “小湖睡了吗?” “二奶奶快进屋,外面热,小湖在墨枝那儿呢,这会儿大概也睡着了。要不,我去抱他回来吧,昨儿墨枝还念叨着您呢~”墨叶上前挽住墨菲的胳臂,眼底一红就垂下头,“屋里凉快些,井里还有新湃的西瓜,我让白帆提上来……” “他没出去吗?”墨菲的眼神转冷,敢给墨叶气受,白帆胆子不小啊?不用说,这两口子是闹了别扭,不然也不会把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儿子送到墨枝那儿。 “今天……也没什么事儿,就没出门。”墨叶还是垂着头。 墨菲就有些生气。这丫头跟着自己的时候,惯常的趾高气扬,这才嫁过来多久,就学会忍气吞声了? 才进门,就见白帆脸上堆着笑,“二爷,二奶奶……” “叫我墨爷,没看清打扮吗?”墨菲不客气地扫他一眼。一脸的假笑,生怕别人不知他牙白似的,定是做亏心事了。 “是是,墨爷。”一双眼却不自觉地盯着自家的女人,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没听到她说什么呀,怎么二奶奶的眼神跟冰刀似的? 墨菲才坐好,站在她身侧的小兰就偷偷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墨菲微微点了点头,暗示她自己晓得了。 “小兰,你那小外甥在墨枝姐姐那儿,你不是做了小肚兜?去吧,顺便看看你墨枝姐姐方不方便过来,天也热,懒得动就别折腾来了。” 小兰嗳了一声,拿着小包走了。 白帆眼角就一抽,被一直瞄着他的墨菲瞧入眼底。 “你去把井里的西瓜提上来,也好给爷跟二爷消消渴,凉快凉快。”墨叶不抬头地说道。 白帆应了一声,连忙往外走。 墨菲挑了下眉头,往日帆哥帆哥地叫得可腻人了,这会儿竟是连个称呼都没了。没事儿?鬼才信! “你娘家还有人撑腰呢。”墨菲接过墨叶送上来的茶杯,“甭管是什么,都别怕。” 墨叶眼圈一红,“二奶奶,也没什么……” “怎么着,怕我撕碎了他?”墨菲把茶杯往小几上一顿,“你自己能解决的话,我也不会多事。” 墨叶一听,眼泪就落了下来,“二奶奶,他说让我相信他,可是……人家都找上门来闹了。” “谁这么大胆敢闹上门来?你就没一脚踢出去?” “是他以前……认识的,我是不想让人说他娶了个母夜叉。”墨叶抬起红红的兔眼儿,“二奶奶,我想,这或许真的是……” “谁?”墨菲垂下眼帘,“我以为这等贤淑之事,是墨枝才会做的。” 墨叶抹了下眼角,“我只是有些伤心罢了,倒不是怕了那个小寡妇。” 梁继听得心里一颤,正想悄悄溜出去问问兄弟咋回事儿,就被墨菲冷眼一瞄,瘪茄子了。(.好看的小说)心里默念,兄弟,不是哥不罩着你,实在是你嫂子太彪悍了,哥也惹不起。 “他跟那小寡妇还有勾搭?”墨菲垂眼摆弄着指甲。 “他说是没有了,可那小寡妇却就有了身孕,说是他的。”墨叶垂着头,“两个月前,他有一次喝得酩酊大醉回来的,早上走时带着的一块玉佩也没了影儿。” “若按我以前的性子,早就一脚踹飞了她。可人家说肚里有了……孩子,我这不是咽不下这口气么,大不了我带着湖儿过就是了。” 墨菲这才有了一丝笑意,“这才对嘛,谁说女人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不过,也不能让他舒服了。二个月前,那不是你才做完月子没多久吗?眼下湖儿才过了百天就闹腾出这事来,不收拾,以后还不定怎么拿捏你呢。他若真是做下了这等事,休了就是。不过,若他是被人给阴了,咱们也不能看他的热闹不管。” 门帘一挑,白帆托着个大方盘走了进来,把红瓤西瓜往桌上一放就给墨菲跪了下去。“二奶奶,这件事,我……可玉佩在人家手里。那天高兴,确实喝大发了。不过,我肯定自己没做过对不起叶儿的事,我发誓。” “哦~,你就这么肯定,原因呢?”墨菲接过墨枝递过来的西瓜,果然清凉在手,心情就好了很多。 “因为,因为……”白帆瞥了墨叶一眼,头一低,“我喝大了后,……不行的。” 墨菲一愣,然后扑哧笑出声来,“不都是酒后乱性么,你怎么知道不行的?” 墨叶也红了脸,一扯墨菲的衣袖,轻轻点了下头。 “得了,你也起来吧,没出息样儿,这就没辙了?”墨菲不客气地白他一眼,“等我查实的,若真有其事,墨叶只要想休了你,你就给我痛快地卷铺盖滚蛋!” 白帆连忙摇头,“二奶奶,墨爷,我真的没有!若说以前荒唐,那也是没家之前的年少冲动。自从中意了叶儿,我把以前的事儿早就断得干干净净了。” “你也先别叫屈,谁让你自己早先不检点来着?”墨菲咬了口西瓜,“这瓜倒是不错。这就叫种豆得豆,种瓜得瓜,你之前种了那样的因,所以才有了现在的自食其果,你也别觉得自己挺无辜的。” 白帆知道这位的性子,要不然二爷也不会散尽妾室,整日伏低做小的哄着,还生怕她不高兴。不过,她对身边人倒真是好,这一点,他也是感同身受的。 “是,二奶奶骂得对,以前真的是我错了。” 墨菲见他认罪态度还算不错,心想看样子墨叶还对他余情未了,倒是不好太深说了,免得墨叶日后落了埋怨。“行了,谁还没个轻狂的过去?你们二爷也曾在百花园中路过。这事若真是旁人给你下了套,我总不会看着自家人平白受屈的。日后好好跟墨叶过日子,我就揭过这闲篇儿。” “是,二奶奶请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叶儿。”白帆拍着胸脯承诺道。 梁继没想到自己躺着也能中枪,可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跟媳妇掰理,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脸上浮出无限的委屈。 “我去前面说一声,让阿况看着掂量几道菜,墨爷在这儿吃过了再走,可好?”白帆的脑子又活泛了起来。 “也好,我还没看到小湖儿呢。”墨菲起身,“小兰这会儿没回来,看来是孩子没醒呢,我去看看墨枝,你们等在这里,墨叶跟我走。” 来到墨枝家,看到挺着滚圆大肚的墨枝,墨菲的心情好了不少。“生产时要用的都备好了没?” “都好了,还有将近二个月呢,到时候也不会这么热了。”墨枝放下手中的娃娃衣,“小兰去看湖儿了,说是睡着了也好看。” “别起来了,我又不是外人。”墨菲走过去,轻轻摸了几下,“绷这么紧?肚皮上出了花没?辛苦吧?” 墨枝一脸满足地笑了,“还行吧,就是夜里有时会抽筋,阿况都会帮我揉的。” 墨菲点点头,“多喝些骨头汤,里面放些香菇什么的。看样子,腿也浮肿了吧?冬瓜多吃些。”看得出来,墨枝过得还是挺顺心的。 墨菲又看看墨叶:“你也去看儿子吧,这半天儿的,也该饿了。” 墨叶愣了一下,哦了一声,去里屋了。 墨枝垂头想了想,才抬起来,对墨菲说:“您也知道了吧?”见墨菲点头,她又说,“阿况跟我分析,八成是白帆让人算计了。只不过他也想不明白,为啥会盯上白帆。最近他手下的兄弟大多都安排了正经事做,也就留了十多个弟兄帮着镇场子维持着地盘。” 墨菲默然,既然荀况都这么说了,那就是有内幕了。虽然有可能是兄弟情深,但以墨菲的了解来看,荀况倒不是一味护犊子的人。 “他在外面没听说什么吗,比如白帆与谁结了仇?” 墨枝摇摇头,“还真没有。顶多是以前因为地盘,与其他人起过争执,但也都是摆堂口,明面儿的事。” 里屋突然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随后就没了动静。 墨菲一笑,“小湖儿醒了。”然后起身往里去。 等看到墨叶一脸满足地露出硕大喂哺儿子的一幕时,墨菲突然有种心灵震撼的感觉。这就是母亲吗?她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小腹,最近总是觉得涨涨的,以为是迟迟未来的月事,莫非……? 墨叶见二奶奶进来了,就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这小子嘴急着呢,慢一点儿都不干,吵着您了吧?” 墨菲按回惊得微跳的心,走过去,伸出手指头戮了戮专心吮吸着乳汁的小白湖,“能吃好,不然能长得这么壮吗?这皮肤还真是嫩滑呀。你可得吃得好好的,别饿着这小子。缺什么跟小兰说,回去就让她备了送过来。” “都有呢,二奶奶上次回来就送了不少,都没用完呢。”墨叶这会儿似完全忘了刚才的事。“昨儿还跟墨枝说,若是二奶奶也怀上个少爷,将来我们这二个就能陪着小少爷一起长大了。就跟咱们三个似的,多好。” 墨菲心头一动,咧咧嘴,没言语。 墨枝扶着肚子慢慢走进来,“可不是,阿况也这么说,我看哪,二爷也是惦记着呢。” 墨菲哼了一声,“那是他惦记就有用的吗?” “您看您,二爷对您多好啊,还不知足。”墨枝一脸母爱泛滥地看着墨菲,“二奶奶,二爷跟以前比,那可是天差地别了。若是以前,您说要离开梁家,我们一准儿支持。可现在谁不知道您在家说了算?二爷也疼您,简直是说东不往西的,您还不满意什么呢?” 墨菲抿了抿嘴,没吭声。 白帆一头扎了进来,“都在呢,过去吃饭吧……哎哟,儿子,爹的宝儿子,你醒了?” 墨菲看着他一脸有儿万事休的样子,不由沉思了起来。 墨枝含笑看着二奶奶,小兰则起身,“我去摆桌。”说完就出去了。 等小白湖吃饱了,一家三口先回去了。墨菲在后面扶着墨枝,才把门锁好,就见荀况匆匆赶了回来。 “二……墨爷,我来扶阿枝吧。”荀况接过手,“墨爷这身打扮好清凉。” 墨菲轻笑,“还有更清凉的,怕你们二爷受不了那刺激。”说完,想起梁继看到自己只着三点式在屋里晃时的猪哥儿样,扑哧笑了出来。 荀况也笑了,对上墨枝冲他的挤眉弄眼,知道娘子这是在跟自己请功,让她帮着二爷说好话的事,是做得了。 回到墨叶的家,才坐到桌边,墨菲就闻到一股腥味,超难闻。眉头一拧,“这是什么汤呀?” 白帆连忙解释,“黑鱼汤,阿况特意让大厨做来给叶儿下奶的,里面连葱花什么的都没放。” 墨菲只好强压下欲吐的心,“既然是给她的,就移到她下巴根儿去,咱们都不需要。” 小兰脸红红的,站起身把那碗汤给挪走了。 墨枝拍拍她的小手,“没事儿,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肯定是不懂这个的。” “行了,都不是外人,开吃吧,一会儿菜都凉了。”墨菲一声令下,也没有什么客套的场面话,大家闷头吃了起来。 “媳妇,你尝尝这个,味道不错。”梁继挟了一筷子凉拌鱼皮,最近媳妇就爱吃凉拌菜。 墨菲也没多想,挟起就吃。唔……鱼皮一入嘴,墨菲的脸就白了,捂着嘴就站了起来,直接冲出门去。 梁继吓了一跳,“媳妇,你怎么了?” 大家也都面面相觑了起来,二奶奶一向不挑嘴的呀?正琢磨着,就听到院里传来墨菲翻江倒海的呕吐声,以及梁继心急地连连问。 墨枝忽地一笑,“这可是大喜事呀,咱二奶奶怕是有了。” 墨叶也是过来人,只是没墨枝心细,当下也反应了过来,一踢白帆的小腿,“还不快给二奶奶请个大夫过来?” 白帆也不着恼,应了一声就小跑着出去了。 墨枝起身,“得给二奶奶准备凉开水漱口。” 小兰连忙起身,“姐姐别动,还是我去吧。” 荀况看了眼脸色越发白得跟什么似的墨青,“这下可好了,若真是,二爷得乐疯了。七姐儿终于能有个弟弟了,太好了。” 墨枝也笑着应道,“是呀,但愿二奶奶这回如愿生下位小少爷。” 墨青唰地站起来,“我去看看大夫怎么还没来。” 荀况看着他的背影出了门,才垂下眼,掩去眼底的算计。对不起了兄弟,谁让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呢,二爷才是你家姑娘最好的归宿。 一阵人仰马翻后,终于确定了墨菲有了身孕,还不满二个月,乐得梁继一个高儿蹦起,笑得跟半疯似的。 结果墨菲冷眼丢出一个字,吵,就让他乖了下来,只是那嘴还是控制不住在咧得好大。 荀况与墨枝对视一眼,会心一笑。二爷还真是妻奴,比司马大人还邪乎。 把一切带腥味儿菜都撤了,又让天真楼送来几道清淡的素菜,大家才继续吃了起来。 墨菲还是没吃几口,但一直挂着淡淡地笑意,看着大家吃。只是心里的忐忑,只有自己明白。真的有了宝宝?梁继那小子不是说他在吃药避孕吗?回去再好好盘问盘问,不行就严刑逼供,居然敢玩我? 就在大家刚吃完了时,大门外传来拍门声。“白帆,你个没种儿的,打算躲到什么时候?今天不给老娘个说法,就别怪老娘我不客气了~” 白帆脸色一僵,起身粗声粗气地说:“我去看看。” “慢着。”墨菲站起来,“你们谁也不许出去,我倒要看看是何等样人。” 梁继连忙也站起来,“媳妇,我陪你。” “说了我自己去,你没听清吗?”墨菲一对上他,就火大。 墨青起身,“我去,二爷放心,没人能伤得了主子。” 墨菲这回没说什么,径直走出房门。墨青默默跟上,换来梁继哀怨的眼神。 荀况双眸一闪,看来二爷的状况还真是不容乐观呢,倒不是他夸大其词了。这可不行,墨青兄弟,对不住了,二奶奶可是我们爷的~! 墨菲走到大门前,墨青上前打开,便见一个二十三四的少妇立于门前,一身桃红衣裙,梳着倭堕髻,簪着成色不算好的玉钗,垂着两缕丝络,瓜子脸上扑了层白粉,又打了胭脂,柳眉此时正高扬着,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 “小娘子有礼,”墨菲拱了拱手,嗓音温婉,“不知有何事?” 那少妇的眉头以奇异的速度抹平后,一双勾魂眼就眯了起来,“小相公是谁呀?奴家是来找白帆的。” 墨菲落落大方地说:“哦,你说的是这院子的原主人?” “原主……人?”那柳眉又欲高扬却终究没挑上去,“小相公此话何意呀?莫不是这院子眼下是您的了?” “非也,非也,在下也只是来相看相看。”墨菲一指身边的墨青,“这位是白兄代为托售的朋友,在下还没打定主意要买下来呢。” “小娘子姓甚名谁,哪里人氏?莫不是已经嫁了人?”墨菲露出我对你很感兴趣的眼神,“若没有急事,不如在下请你去前面的天真楼坐坐可好?” “这……奴家就是找这院子的原主的,那厮……欺负了奴家却不肯认帐,看来是打算卖了房子跑路了……奴家好生命苦,所爱非人哪……”说罢嘤嘤地轻泣了起来。 只是墨菲认真地看了半天,也没见她掉出泪来,倒是拿帕子一个劲儿地抹眼角,还偷偷地用眼角勾着自己。整个一红狐狸精~! “朗朗乾坤居然还有这等人?小娘子切莫伤心,如此,在下就不买这院子了。原本看到这里环境还算清幽,离着主街也不远,打算买下来苦读诗书以备来年的春闱……” “呀,别为了奴家坏了小相公的事。”那少妇连忙一甩帕子,“奴是闫桃儿,小相公若是不嫌弃,倒不如去奴家租一间屋,也省得多花那些银两。” “这……在下倒是不在乎这区区小钱,只是想找个好一些的住处。”墨菲做出为难之色,“况且,在下与小娘子素昧平生,孤男寡女……怕坏了小娘子的名声。” “不打紧,奴家还有两位房客,也都是包租的,正巧与小相公做伴。”那闫桃儿媚眼一个劲儿地眨,生怕这样标致的公子跑了。 她家里还真的招了两个租客,前几天才退了个做小生意的,正好空出一间屋出来。 “还是算了吧,若让白兄得知,与小娘子的误会怕就更大了,在下岂能做出这种事来?”墨菲说罢,“小娘子先请,在下……还是告辞了吧。” “别呀,奴家与白帆什么事都没有,”闫桃儿一把拉住墨菲的手,心里就一颤,这样标致的人儿,连手都这般的润滑,真真是好货色,绝不能放过。 “请小娘子放开在下……”墨菲强忍着恶心,轻攥了一下才一抖手腕甩开那手,“先前是在下孟浪了,小娘子还请在此等白兄回来吧。” “奴家真的与白帆没什么关系的,之前也不过是误会,以为他对我有意,谁知家中早有妻儿,奴家也是被他骗了。小相公,请随奴家去吧,租不租的先不说,先看看奴家那院子,若是比这里还清静,不妨再考虑如何?” “这……”墨菲沉吟,见闫桃儿一个劲儿地搅着帕子,才勉为其难地说:“那好吧,白飞就麻烦姑娘前面带路吧。” “那奴唤小相公为白公子可好?公子唤奴桃儿就行了。”闫桃儿水蛇腰一扭,“白公子,这边请~” 墨菲抬脚便跟了出去,墨青愣了一下,连忙跟出去,“白爷,在下有一身武艺,也是初来京城,不如给您做个护卫可好?工钱嘛,您看着给就是了。” 墨菲回头看出他眼底的坚持,又扭头看了看闫桃儿,“这……也好,方才就瞧着兄弟英武不凡,在下就每月出二两银子可好?兄弟若嫌少,在下就再多给些。” 闫桃儿一听,媚眼大亮,真有钱~!要知道这二两银子够四口之家过三四个月的日子了。当下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这位金主拉到自己屋里……虽然瘦弱些,但男人嘛,到了床上,还不都是生龙活虎的? 这边走得潇洒,那边猫在屋里听戏的几位可傻了眼。这是怎么着,聊着聊着,二奶奶跟人跑了? 梁继第一个跳出屋,抬脚就欲追,被荀况一把拦腰截下,“我的爷,您这是要去拆二奶奶的台吗?” 梁继挣扎着,“媳妇才身怀有孕,我怎么能看着她在外遭罪?” “爷,依二奶奶的脾气,您要真的不顺她的意,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哟~” 白帆吃吃笑着踱了出来,“别担心,有墨青跟着呢,出不了事。” 梁继顿时气得玉面通红,“我自己的娘子,当然是由我自家来保护!” 白帆一愣,荀况忙给了他一个眼神,这小子,怎么看不出来好歹呢?“对对,爷说的当然对。不过,二奶奶才布的局,咱们也得商量一下怎么配合不是?” 小兰突然说:“我要不要扮成白爷的丫环?” 墨枝一笑,“你刚才没露面,这会儿拿什么当借口?消停点儿吧,你帮着二奶奶把家里打理明白就行了。” 梁继被小兰提示到了,“那我扮成同乡,跟她一起住进去。” “拉倒吧,就您这张脸,一露脸儿准露馅。这京城里认识您的还小吗?”白帆不客气地吐糟。 梁继觉得多余管白帆这档子破事儿,当下瞪了他一眼,“都是你,没事找事~!” 白帆把脖子一缩,想起自己才是那个始作俑者,也不敢吱声了。 荀况摆摆手,“都别急,二奶奶一定会想法子脱身回来交待的。只是不会回这里了,不如爷跟我去天真楼里等,看二奶奶是如何打算再做安排吧。” 梁继这才平下心头气,闷闷不乐地跟着荀况走了。 墨叶不客气地敲了白帆一记,“都是你,打不着狐狸还惹得一身骚。要是二奶奶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被我剥了皮吧~!” 白帆不敢再顶风上,揉着脑门陪着笑,“是是,不只剥皮,还抽筋,行不行?” 墨叶哼了一声,扶墨枝往屋里走,“再敢有下次,直接给你休书一封,也省了心。” 墨枝则摇头轻笑,“你们放心吧,咱家二奶奶是谁呀?你看梁府里不好摆弄的地些,不都三下五除二地被清理干净了,那骚狐狸肯定不是咱二奶奶的对手。”说罢,含笑看了眼跟在后面的白帆。 白帆心里一紧,知道她这话是敲打自己呢,连忙点头应和着,进了屋。娘家人个个不好糊弄啊~! 小兰站在院里未动,垂头想了想,扬了声道:“姐姐们,我回府了。”然后就往门外去,先去楼里跟二爷说一声,再找老赵叔送自己回府。 二奶奶要是在外面住,哪能没行李?回去给二奶奶收拾几套衣服才是正经,顺便塞些碎银子。 第九十七章 潜伏 却说墨菲跟随闫桃儿一路边聊边走,慢慢就摸出些东西来。貌似这位比自己强大得多呀,入幕之宾不在十数之下。按理,白帆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他若说断干净了,那就是断干净了,可这位俏寡妇又为的哪般缠了上去呢? 她当着自己的面,急于撇清跟白帆有关系,那就排除掉情有独钟这一点了。难道真是被什么人惦记上了? 当然,这位也不是那么白目的,跟自己交待哪些曾是她的旧好。只不过这一路行来,至少有六七个面泛淫笑的男子与她打招呼,且露骨地在她那几欲跳出的丰腴上流连。看向自己的目光则饱含窥视及不屑,还有的上下打量完后,狠狠地盯了一眼自己胯下。 呃……貌似这个真没有,所以你也不用比了。 倒是墨青察觉后,就擎着剑往墨菲身前一挡,只用眼刀就杀退了那些人。 终于在墨菲耐心即将终结的时候,闫桃儿的家到了。 还真别说,这处院子虽位于城南与城西交界处,也不是主街,却真的有几分幽静,只不知这样的院落,是如何落在她的手上。 “白公子,请这边走。”闫桃儿回眸一笑,虽没有百媚生出来,倒也有几分妖媚。若是寻常男子,只怕这一眼便勾了个七荤八素。 墨菲举步而进,听到闫桃儿无骨般的介绍道,“这院子虽不大,只有两进,但占地却不小。后院是奴的住所,前面这东厢一左一右都已经包租出去了。那边西厢才空了出来。正屋是堂屋,是公用的会客之所,堂屋旁边是个小储物间,放了些用不着的杂物。 这西厢旁边的就是公用的厨房了,厨房外的房山头有井,茅房在另一边。” 说到这里,闫桃儿住了嘴,有些尴尬地回过头,“虽然是西厢,但还是干净的,每月只有五百钱的月租。白公子……不会嫌弃吧?” 她似才觉得人家那么有钱,怕是会瞧得上这小小的西厢房。 果然,墨菲连屋门都没有要进的意思,只是看向东厢,“那边租的都是些什么人?” 闫桃儿有些不自然地说:“一个是在南街上做小买卖的,另一个在城西做帐房先生。” “说具体些。”墨菲踱到阴影里,吁口热气,感觉脸都红了,热的。 “张货郎走街串巷,卖些针头线脑的小物件,隔上几天就会下趟乡,每日早出晚归的,贾先生是宏发赌坊的帐房先生,每天睡到近午时才去上工,夜里亥时前会回来,所以这院子还算清静。公子读书,一定不会被扰到您的。” 墨菲轻轻摇了摇头,“多谢小娘子热心,在下还是再找找其它的吧。” 才转过身,闫桃儿就一个箭步拦了过来,“公子别急,若实在相不中这西厢,不如就往到奴家的后院吧。后院的景致也好些,有花有草,又只有奴跟个老婆子,老婆子晚间就回家去睡。公子若是不喜起火,也可以跟奴家一道用饭,老婆子的厨艺还算可以,只要少加些银钱就好。” 墨菲轻叹口气,“小娘子太过热情了,只是在下岂能住你闺房之所?连累了小娘子的名声,岂不是在下之过?” “没……没什么的,我那院的东厢是空出来的,这位壮士也可以自己睡一间房,而且后院还有个角门,出入也是极方便的。只要一两银子就好,公子不如随奴家去看看可好?” “不好吧……钱倒不是问题。”墨菲面露犹疑。 “哪儿不好呢?公子就是住到来年春闱之期,也不过十两纹银,岂不是比买个宅子要实惠得多?且公子若高中返乡,只要把房一退就好,用不着再联系卖房之类的,也省心得多。公子,快随奴家来吧~”说罢,小腰一扭,帕子一甩,几乎扫到墨菲的脸。 墨菲一脸只好如此的样子,跟着她往后院走去。 她留意到前院与后院之间的栅门虽有,却像时常走动的,有个绳挂,抬手一摘,轻易地从里面就能打开这不足胸高的小门。 进了后院,果然比前院看着敞亮,也归整。顺墙一溜种着应季的各种蔬菜,看上去打理得也不错,虽说二十多天没下雨了,但还算葱绿,可见那井还是有水的。石板铺就的小道尽头是个厨房,旁边也有口井。庭院中央架了不小的葡萄架,旁边有石桌石凳,葡萄架后就是东厢了。正房前,有个婆子正低头拨着花坛里的杂草,看样子五十上下,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梳个圆髻,只别了个桃木簪,一身灰褐色的粗布衣裳。 “于婆子,先去把东厢收拾出来,这位公子租住了。”闫桃儿不甚客气地喊完后,才觉得有损形象,回头温婉地解释一句于婆子耳背,不大点儿声听不到。 墨菲面不改色地点点头,看到于婆子抬起头,眯眼打量着自己跟墨青,眼底划过一丝清明后就又混沌起来。直起腰,轻轻捶了捶,才迈着方步走向东厢。 “公子请先随奴家去喝杯茶可好?于婆子收拾屋子还是蛮利落的。”闫桃儿一脸期待地看着墨菲。 墨菲掏出一两银子递过去,“不了,在下的行李还在天真楼,这便去取,也好早些退了房。小娘子不需心急,最迟明天,在下一定过来。” 闫桃儿一见银子,就定下了心,伸手自墨菲掌上取走时,轻轻挠了一下她的手心,“那好,奴家就在这里安心地等着公子来了。”那尾音勾得,就跟叫魂儿似的。 墨菲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但愿小娘子不会后悔,若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不悔不悔,公子尽管放心就是了。”闫桃儿又勾了勾小手,“公子请随奴家这边走,从这后门出去,就是城西永巷。出门往南走,过三个路口往右一拐,再直走三个路口就能看到天真楼了。” 墨菲微愣,“方才不何不走这条路?都把在下绕糊涂了。” 闫桃儿掩唇咯咯地笑个够,才抛着媚眼说:“奴家不是没想租后院的嘛~,怕公子瞧轻了奴家。可是公子一心苦读,奴家又舍不得……只得这样留住公子。公子可会嫌弃奴家?” 墨菲点点头,“不会不会,小娘子这等兰心蕙质的玲珑心思,在下岂会看轻?”心里又加了句,根本就没打算看,轻重与我又有何干系?总之,是你自家非要往枪口上撞的,怪不得谁。 出了后门,按闫桃儿所说,果然很顺利地回到了天真楼。 还没进门,梁继就从里面蹿了出来,“媳……,你可回来了。” 墨菲让过他欲扶来的手,“我又不是断袖,你这么热情干嘛?” 梁继脸上一黯,却又立马振作了精神,“累吗?脚走疼了吧?换双软底的可好?渴不渴,热了吧,要不要先沐浴一番……” 荀况含笑摇了摇头,以往常扮猪吃虎的二爷莫非被神仙把魂给收走了?真是丢人哪丢人~! 小兰双眼亮亮地行了礼,“白爷,行李都收拾好了,连阿青哥的都带了过来,您要去看看吗?”小手一指后院。 墨菲会心一笑,“这丫头倒是越来越省心了,行,这就去看看吧,还别说,真走累了。” 梁继一见大堂里没旁人在,直接弯腰把墨菲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墨菲一惊之下,连忙回手搂住他的脖子,“又耍什么疯?快放下。” 梁继委屈地看着她,“不是累了吗?我抱你去后院,少走些路还不好吗?” 墨菲四下看了看,轻叹口气,也不挣扎了,放松地窝在他身上。 后院是员工的宿舍,但也有几间房单独收拾出来。其中就有一间是墨菲的休息间,里面有小榻的。 梁继一口气把墨菲抱到屋里面,小心地放到榻上,才直起腰,呼呼地喘了几口气。 墨菲就白了他一眼,“没那体力就别装了呗,看累得跟犊子似的。” 梁继微红的玉脸一下子就涨成紫茄子,胸脯挺了又挺,却蹲下身子,把墨菲脚上的木屐脱去。“看,磨出泡来了吧?”他解恨地戮戮脚掌上那水灵灵大泡旁边的位置,“等着,为夫给你挑开。” 才起身去找针,却见小兰已经拿了根针过来,“二爷,……您来吧。”小兰有些不舍地把针交出去。 墨青掏出纯白的帕子,撕了两条下来,余下的交给梁继,“二爷用这个吸,是新的没用过呢。”又掏出个小瓶,拧开盖子,“挤干后,抹上药膏吧。”一同递给梁继。 梁继的心里面这个不是滋味呀,怎么这么多人来跟自己抢?虽然最终都交给了自己,但心里面也是极度不平衡的。 墨菲含笑看着梁继紧张地抿着唇角为自己挑水泡,竟觉得那认真的样子很可爱。 梁继忙活了一头汗,终于弄好了,一抬眼便对上墨菲的笑眼,顿时比喝了冰泉水还要舒坦。“媳妇,你终于肯对我笑了~” 墨菲掏出自己的帕子,给他抹了把汗,“德性,整得跟受多少屈似的。” 梁继就嘿嘿地笑了,低头看了眼被自己系得很美观的缠脚布……条,满意地起身却直接往前一扑,“哎哟~” 墨菲下意识地闭上眼,双手挡出去,却摸到梁继的胸脯,竟没栽下来? 一睁眼看到墨青单手横着带鞘的剑,自梁继肋下穿过,另一只手虚空挡在自己的胸前。“没事吧?” 墨菲愣了一下,“啊,我没事儿。” 梁继却苦笑着说:“腿蹲麻了,头也晕了,媳妇没吓着吧?” 墨菲伸手拉他坐到榻边,“笨蛋,坐好,我给你揉揉。”虽是粗声粗气的,嘴角却噙着笑意。 墨青收回剑,默默退出门去。小兰传一笑,乖巧地跟了出去。“阿青哥,我帮你收拾了三套衣服,两双鞋子,够不够用呀?”…… 梁继此时已经痛并快乐着了。被墨菲的手不客气地揉捏着,那酸痛的感觉让他恨不得跳起来,可看着墨菲难得贤惠的样子又心花怒放,“哈哈……哦,好疼……哈哈,好痒好麻哟……” 墨菲本来挺认真地把他的腿架到自己腿上揉的,却被他的滑稽给惹得没了心思了,用力一拍,“不管了,你慢慢挺吧~”然后一分他的腿,抬手一戮他的肩,直接压倒,“还笑?有那么好笑吗?” 梁继枕上榻边扶手,顺势把墨菲抱到身上,圈住她的腿,静静地等着那酥麻劲儿过去,眉眼含情地嗯了一声,“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了,不但你有了身孕,还替我揉腿,你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拿正眼看我了吧,狠心的媳妇~” 墨菲觉得心怎么又软了呢?往上爬了爬,吧地啄了他一口,“那现在呢,有没有更高兴一点点儿?” 梁继眨了眨突然泛潮的眼底,“嗯,何止一点点,简直就是一大块呀……唔~”他猛地瞪大了眼,心又狂跳了起来,随即陶醉地眯起眼,与不客气地挤进来的那个小滑头斗起法来…… “媳妇~”梁继难耐地拧着身子,试图缓解小梁二的迫切。 墨菲吃吃低笑,“忍着吧,大夫可是说了,前三个月不行的。”梁继闷哼一声,大手在那仅有的一点丰腴上捏了一把,“小妖精,那还撩拨我?你是生怕废不了我,是不是?” “傻子,”墨菲一口咬上他的下巴,“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让你纳妾都不干,非送上门来让我收拾。” 梁继也轻松了起来,静静地等待着小梁二放弃,桃花眼一飘,“我才不上当呢,好让你有借口休了我?别想美事了,为夫我眼看就有儿子了,才不会犯傻呢。” “你怎么就知道是儿子?没准儿还是女儿呢。”墨菲此刻难得乖巧地趴着不动,食指却隔着衣料轻轻挠着梁继左侧那个微突点。 “乖,别闹了,不然真快废了。”梁继按住那捣乱的手,气息渐稳地说:“老辈人都说,上一胎滑下去的是什么,下一胎就还是什么,不会变的。我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若是,我估摸着是那孩子舍不得我们,你说呢?” 墨菲立即沉默了。那个孩子,可是他跟原主孕育的,跟自己嘛关系都没有的。 梁继见墨菲又没了动静,转念一想也明白了过来。“媳妇,我相信,这个孩子是知道我们真心相爱的,所以才会鼓足勇气回来的。” 墨菲欲起身,“哪个跟你相爱?美的你~!” 梁继心一颤,双手用力一搂,“我跟你,梁继跟墨菲,是那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真爱。媳妇,你别想不认账,你是爱我的。” “认什么认?”墨菲不自然地扭了扭,“让我起来。” “不让。”梁继少有的坚持让墨菲抬眼去看。 “媳妇,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心里是清楚的,你若没有一点点喜欢,是不会让我碰你的。”梁继固执地看着她。 “嗤~”墨菲翻了翻眼,“别臭美了,只是你还比较好用罢了,长得也不错,看着养眼,又不用付钱……” 梁继突然抬头,狠狠地吻住那张不停地说着刺心话的小嘴,狠狠滴…… 夜幕初降,梁继依依不舍地看着媳妇走出自己的视线。心里不由恨恼白帆,他惹出的麻烦,凭什么要自家媳妇抛夫弃女的出头解决呀?这会儿,他可绝不认兄弟情深了。 墨菲一身玉色长衫,头扎方巾,足蹬软底云履,手执折扇,无比自信地走在街上。身边的墨青,用长剑挑着两个包裹扛在肩上,左手拎着荀况特意做准备的布包,里面有几本书跟文房四宝。墨菲暗想,还是这小子细心,甭管如何,得有读书人的家伙儿是不? 墨青脚步轻快地走着,借着夜色的掩护,嘴角微微勾起。这些天在暗处时刻盯着,他也看出墨菲的不快乐来,全然没了当初在西夏草原上纵马驰骋的豪迈与飒爽。可现在,她的双眼又有了精神,就算淡漠,细看也有一抹精亮。 就这样好了,只要她过得快乐就好。就算是……为那男人怀了身孕,只要她喜欢,那自己就是喜欢的。 很顺利地找到闫桃儿家的后门,其实墨菲多少是有些不认路的,但墨青却是只要走过一遍就会记得的天才方向王。以前的墨菲,也是有这样的毛病的,但经过特别训练后,基本上不会再路痴了,可到了这里后,就会时而犯糊涂。当初在西夏时也是这样,别看每次都很认真地记路,但能记下多少,老实说,墨菲自己都不知道。不过东南西北,她还是能分得清的,就连夜里看北斗七星辨方向,她也能蒙个八九不离十。 “公子真回来了~”闫桃儿才出来张望,便见墨菲带着那个临时收下的护卫过来了,不禁欣喜若狂。 墨菲见她似才沐浴过,披着长发就扑了过来,不由脚下一错,闪开忙道:“小娘子小心脚底下~”这怎么跟女鬼似的?就说大黑天的不能穿白衣,真的很吓人呢。哦呀,自己这身长袍会不会也很像呢? “啊……是奴家太过高兴了。”闫桃儿不舍地停住脚,见白公子已经换过了衣服,越发的瞧着风骨翩然,且那双眼还特意在自己的胸前扫过,便抿唇一笑,还是个闷骚的,有意思,比那些一见面就往身上扑的好多了。 “奴家带公子过去吧,下午的时候,已经把被褥都晒过了,是奴家新制的,一次都没用过的呢。”闫桃儿自认风情地嫣然一笑,走在前面,那小腰连带着丰臀,走得可是标准的蛇行步。但凡是个男人见了,十有八九会想直接扑上去,压之…… 可惜,墨菲是个地道的女人,就算心灵再强悍,也没打算换个口味儿尝试尝试,来个百合磨镜什么的。 “多谢小娘子体恤,在下本来还想是不是明日要去买些新的,这下可好了。”墨菲有些好奇那摇得如此有韵律的圆滚,手感如何,就不客气地上前抓了一把……嗯,果然弹性十足,怪不得男人都喜欢磨盘似的屁股,说是能生养,其实就是为了那点子私欲起的噱头。 闫桃儿酥哼一声,差点儿软了身子,桃面粉红,心说果然是闷骚的。这样的人儿,要慢慢炖才好,才入味儿。 送走不舍的闫桃儿后,墨菲打了个哈欠,中午没补觉,又走了那么远的路,还真是有些累了。 墨青看到她不加掩饰的随意,心里眼里都泛起了柔情。七年前,他吃尽了苦头终于找到墨府后,才知道还是晚来了一步,比自己大了三岁的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居然被赐了婚,于五天前嫁进梁府。当时的他,其实是松了口气的。若不是娘临终前要自己发誓一定过来找到她,他其实是想走遍天下去游历的。 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有个大三岁的未婚妻,指腹的那个居然是当年还在娘腹中的自己。但父亲的意外早逝,令母亲早早断了生念,若不是为了自己,也不会强撑了好几年。母亲要他发誓,不得追究父亲的死因,只要好好活下去,远离家乡,不要再回去。安葬好母亲后,他就揣着变卖了最后一点家产的银子,带着那只墨玉环北上京城来寻未婚妻了。 来到墨府时,他已经饿得面黄肌瘦,两眼冒金星了,是白叔劝林嬷嬷收留下自己,然后教导自己武功……这才有了机会来到她的身边……初时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好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已,但后来,渐渐的,他就不再是他了…… “发什么呆呢?”墨菲换了睡袍出来欲倒些水,就见墨青呆呆地站在堂屋里面,乌漆墨黑地吓了她一跳。 墨青一抬眼,就看到自那扇门口透出的昏黄灯光中,亭亭玉立着心心念念的人儿,已经放下的长发散垂于身后,细葛的墨色绣了金蔷薇的睡袍根本挡不住那光线,将那藏在宽大衣袍内的身形纤毫毕现…… 咚地一声响,他胆怯地退了一步,生怕那心跳声让对面的她听到。 “怎么了,我穿黑的也像鬼呀?”墨菲毫无自觉地原地转了个圈,又冲墨青问:“真的像吗?刚刚看那骚狐狸穿白的吓了我一跳,我就特意找了黑的换上。” 墨青猛地转身奔回自己的房间,丢下一句:“挺好看的。”然后咣当一声掩上门。 他不得不逃,那玲珑的胸不盈一握的腰修长笔直的腿……要了血命了~!他狼狈地捏住鼻子,额头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身下的兄弟也一蹦一蹦的,极为合拍,动作齐整,颇有韵律…… 背紧紧地贴着门板,试图借那微凉来降温,却听到门外传来疑惑的自问,“真的也像鬼吗?难道要再换一件?还是先去打壶水吧,渴死我了~” 听到堂屋的门一响,似乎她走了出去,墨青狠狠抹了一把鼻子下端,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主子要打水吗?还是我来吧。”垂着头不去看她,直接抢了茶壶,匆匆向厨房那边走去。 “咦~?”墨菲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又摇了摇,放弃地耸耸肩,转身回了屋。 等的时间有些长,她都想亲自去看看,这小子是打水去了还是烧水去了的时候,墨青捧着茶壶走了进来。 “主子早些休息吧。”墨青转身欲走,墨菲连忙唤住他,“等等,夜里警醒些,若是有人来找骚狐狸,你就叫醒我,知道吗?” 墨青背对着她,点了点头,想起她不喜欢自己不说话,就哦了一声,应了句知道了,才走了出去。 墨菲歪头想了想,亲自去倒了杯水。温的?不是现烧的?她也真是渴了,晩饭吃得咸了些,几口就喝下一大杯。 爬回床上,放下蚊帐,也不盖凉被,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主子,主子醒醒~” 睡得正酣时,耳边有人轻唤。墨菲有些纳闷,自己的警戒心啥时这么低了呢? 屋里没点灯,只能透过窗口的微亮,看到眼前的大概轮廓。“阿青,怎么了?”初醒时的嗓音沙哑,却性感无比。 墨青气血一涌,连忙起身,“主子,有个男人进了那屋。” “还真的有?狗血了。”墨菲一骨碌爬起,“走走,去看看。” 墨青已经适应了黑暗,模糊看到墨菲似在找鞋,连忙说:“我抱主子过去吧,省得弄出动静,惊扰了那人。” 墨菲探了半天没探到鞋子,奇怪地想,明明上床时脱这里的?听他这么一说,倒也没多想,反正在西夏养脚时,也常被他抱来抱去的。“行啊,快点儿过来,看看能听到有用的不。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觉得这人有些面熟,似曾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墨青镇定过才弯腰抱起墨菲,只觉那细葛入手,如那几次为她通络时的手感,心就一慌…… “走呀~”墨菲拍了他一记。 墨青回过神,迈开了脚步。 出了门,回脚轻轻带上,悄然无声地往正房而去。昏黄的光线透过纱窗,打在窗前的花坛上,点亮了朵朵绽放的花儿。 “你怎么在后院里也招了租客?就这么缺银子?”一道男声低低地响了起来,似乎两人已经聊了半天了。 “哎呀轻声些,是个赶考的秀才,还有个……下人。”闫桃儿半埋怨地说道,“我说一两银子一个月,人家二话没说就定下了,我还能把银子往外推呀?” “哼,莫不是又看上人家了吧?”那男人语气含酸,“我说桃儿,虽然我这两年不大过来了,但你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烂事儿。” 闫桃儿轻哼一声,“你被那小蹄子迷得都下不来床了,还有心思管我的事?你今晚来可有正事,说完就快走吧,做完这桩事,你把答应给我的给了,咱们以后就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日子吧。” “你个小骚娘们,真的舍得爷的宝贝?”那男人低笑一声,屋里面传出悉悉索索的声响,然后一声浪哼响起,又听那男人说:“都湿了,还绷什么呀?来,让爷好好喂喂你,省得在别人身上吃不饱……” 墨青听到这里,一紧怀中人,眼神瞟向东厢。 墨菲却摇了摇头,这才听得囫囵半片的,那桩事是啥事还不清楚呢,哪能就这么放弃?她坚决地摇了摇头。 墨青面色一紧,里面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就自作主张地迈并一步。 墨菲连忙掐了他一把,“不行。”虽是放低了声音,但里面还是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什么声音?”那男人问道。 “哪有什么声音,莫不是你被淘空了身子,在我这儿装腔作势吧?”闫桃儿已经化成了水,做足了准备,小手紧紧抓着那宗物,“今晚别想再带余粮回去~!” “我还是看看去吧,你院里面不是有人了吗?”然后就听到哎哟一声,“先放开,爷应了你,不走,看不榨干你个浪货!” 墨菲也听到趿着鞋子踢踏地走向窗边,连忙向上一指,示意墨青飞上去。 墨青只得暗叹口气,脚下一点就跃上了屋顶,小心地站在光滑的瓦上。 “我都说没有了,人家早早就歇下了,当是你呢,半夜不睡觉,来趴墙头?”闫桃儿模糊的声音传上来。 墨菲皱了皱眉,示意墨青把自己放下。墨青摇了摇头,墨菲就瞪了瞪眼,还抬手捏上他的脸。 墨青心神一荡,他今年也不小了,虽然从未与别的女子接触过,却也被墨菲强行拉去花楼体验了一把。就算是惊出一身汗,也不再是懵懂的无知。如今又对她情根深种,哪里禁得起这样的阵势? 慢慢跪下,把衣摆垫在墨菲的脚下,让她坐在自己盘起的右腿上,左脚屈膝,拦住她的侧腰,一只手扣住身下的瓦,另一只手圈住她的腰…… 墨菲有些诧异他居然想得这样周到,不禁回眸一笑,然后伸出手,悄悄揭起一片瓦……呃,太小,又揭起一片……这回行了。 探出手,才要探进瓦下,就被墨青攥住,拉了回来。墨菲回头看他,却见他冲自己微微摇了摇头,微微向前倾了身子,用那只拄在瓦片的手代替她的探了进去,又来回轻轻地拨了拨,才收回手,示意墨菲看看。 墨菲抻头一看,连连点头,顺手拍拍他的大腿。原来那瓦下还浮搭着一层板子,上面放些干燥的稻草,冬天保暖,夏天隔热用的。 也不知墨青是怎么弄的,居然把稻草拨走后,在两个板子之间戮出个洞出来,再加上板子往两边挤了一下,就可以看到下面了。 定睛一看,墨菲微张开嘴巴,可真的是开眼哪,古代现场版的金瓶梅,虽然没有电影电视里面拍得唯美煽情,却贵在真枪实战,肉身上阵。只这么一会儿,闫桃儿就已经咿咿呀呀了起来,跟只白条鸡一样地圈住身上的壮汉。 那壮汉居然纹着虎头豹身的纹身,肌肉贲张地扶着闫桃儿的小腰,用力地撞着,瞧那架势,还真是威猛得很,怕是不撞出内伤不肯罢休,就连那处狰狞也瞧得真真切切…… 只是这两人倒是说完话再干哪?墨菲见过比这养眼得多的某国大片,那里面的女优虽大多数不若闫桃儿汹涌,但盛在招式高超,所以这等程度的,墨菲看了几眼便没了兴趣。 才回头想给墨青个暗示意可以回去了,不料转头之际,唇上一暖,竟……来个了擦边球?! 墨青玉脸飞红,呼吸紧促地盯着下面如此真实的大战,这就是……男欢女爱?嗅着熟悉的暗香,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刚刚她转身时的那一度极致风华,丹田下一热…… 唇上的轻触,让他差点儿当即崩溃,猛地向后一仰,被墨菲及时地搂住脖子。 墨菲笑着摇了摇头,心说让你开荤,你不开,这会儿受不了了吧?搂住他脖子的手,转移到他的双眼之间,缓缓地盖在上面,另一只手,轻轻地把那两片瓦扣上,然后贴上他的耳根悄声问:“可好了些?” 才渐下的火气,因这样的轻喃又唰地绷直。 墨菲又捂了一会儿,才放下手,一指下面,再拍拍他的肩头。 墨青咬了咬牙,打算抱她起来,不想那处直直地戮上了她的大腿外侧,双手一颤,差点儿把她掉了下去。 连忙搂紧,闭紧双眼,仰头深呼吸了一会儿,才睁开有了几分清明的眼,脚尖轻点,如一片落叶翩然飘下,匆匆回到了东厢。 进了门,拐到南面那间房,把墨菲送上床后,看也不敢看地回身落荒而逃…… 墨菲扑哧笑出声,回身趴在床上,把蚊帐拉好,声音不高不低地说了句:“看来得给你娶媳妇了,娃长大了呢。哼,花银子给你开荤,你还不要,现在知道难受了吧?就逞能行~!” 屋门没关,墨青进了自己那屋后,也没心思关,中间隔着堂屋,这声音就悠悠地传了过去。 墨青躺在床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只手攥成拳,横在双眼之上,放弃般地任由着那里矗立,过了好半天才渐渐伏下。 辗转的墨青终于睡了过去…… 累了一天的墨菲,笑了一会儿,揉了揉眼皮,打了个哈欠,眼一闭,居然如此之快地睡着了…… 第九十九章 被栽赃了 前面的事处理完,伙计们按部就班,荀况就到后面来找那两口子了,并直接带了阿祥一道。 梁继一见,嘴角含笑,还是我兄弟聪明,没等我偷偷递话呢,就办得这么明白了。 墨菲自然是先表示了对刚才之事应对的满意,又好好地鼓励了阿祥一番,却没说升职什么的。等阿祥高兴地走了后,才把刚才的打算跟荀况说了。 荀况自然是没意见的,二奶奶把这露脸的事交给自己,日后也不怕那小子爬到自家的头顶上去。 墨菲又把刚才的分析说了出来,换来荀况的重视,并也对他疏忽了伙计跳槽之事重点指出,并当着梁继的面,说了扣他两个月的月钱。 对此,荀况亦无任何别的想法,也觉得自己确实该罚,二奶奶这是没把自己当外人。这事才说完,白帆跟墨青就一起走了进来。 果然,白帆前脚进家门,后脚那小寡妇就登了门。一切如墨菲预料的那样,她才开场,还没等发挥呢,就被屋里出来的墨青给吓到了。结果自不用说,完胜。 大家碰了个头,荀况又把方才墨菲说过的布局之事学了一遍,白帆眼底就布满阴霾了。 “是谁?”白帆咬牙切齿,“被我查出来,定不叫那人好过!” “好了,甭摆出这副脸子了。”墨菲扣扣桌面,“你只管暗中盯着那阿虎就是,看什么人跟他暗中联系,旁的什么也不用做。我想,他一时半会儿的,应该不敢再动了。但也说不准,上头要是让他再出手,他也得硬着头皮上。” “二奶奶,您就不生气?”白帆被崩得又眯起了眼,似乎倒浑身舒坦了。 “生什么气呀?为了别人把自己气坏了,岂不是正中人家的下怀?怎么反击才是正经。而且,那人也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都消停的,别给我找事儿。” 墨菲抱着双臂,把双脚一抬,架到桌面上交叉,轻轻晃了晃鞋尖,“给我玩?爷不玩死他才怪~!” 荀况看得眼角一抽,连忙垂下眼皮。二奶奶这样子,阿枝知道不?太……难怪二爷被压得死死的,没戏了,这辈子翻不了身了。还是阿枝好,比白帆他媳妇都温柔多了,更别提跟二奶奶比了。 白帆则看得一喜,“那是,二奶奶您吩咐吧,您说打狗,我绝不撵鸡!” “对了,小伙计跳槽的事得查清楚,看看跟那头笨虎有没有关系。我估计,没准儿是其他酒楼眼红咱们,打算对付咱们了。” 荀况突然想到一事,“二奶奶,阿祥他……” “没事儿,”墨菲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你们记住,我早晚要带你们去江宁的,这里以后也会由别人来做掌柜。但在此之前,一定不能透出风去。阿祥若是真行,把这里交给他也不是不行的,以后你来查帐,把应得的拿回去就行,其它的不用管。” 荀况点点头,自从知道二奶奶在江宁买地买房后,他就有了这种预感,只是没想到二奶奶也要把自家带上。反正他也是孤儿,带上阿枝跟孩子,说走就走,没什么牵挂,到哪儿都过日子。 白帆则是惊诧地啊了一声,“那么远?嘿嘿,不过二奶奶能带上咱们就好。兄弟们要不要带上?” 墨菲对荀况的反应很满意,显然他是早就猜到自己的心思了。眼底那一抹诧异,大概是没想到会带他们一家走。至于白帆,显然是没想过,而荀况也未跟他暗示过。 “带几个贴心的人品不错的就行,过去也用不着再混黑道了,都正经过日子去。这边也得留下几个能用的,不能全都扔下。”墨菲站起身,“就这样吧,我走了。” 梁继一听,连忙把那小腰圈住,“媳妇,你去哪?” “逛街。”墨菲一拍腰间的手,又欲迈步。 “吃过午饭的吧,我都让大厨炖上滋补的安胎汤了。”梁继一瞥荀况,“再说了,这眼看就快午时,去别家酒楼吃饭,哪有咱们自家的放心?大夫昨日不是也说了,你气血虚,前三个月不易多动,安胎养气为主嘛。” 荀况轻轻点头,“确实,阿枝刚怀上那会儿,就是气血虚,让她在家好好养着,她却又是缝又是绣的,还收拾院子,差点儿没出事,可把我吓得够呛。” 墨菲被这两人人一喝一和的给弄得没了主意。她自觉着还成,没什么不良反应啊? 墨青低头垂眼,心知肚明二爷的打算,可也不想她出事,于是也说:“正是,二奶奶就留下吧,正好我去盯着阿虎。” “那……也成,你回来的时候,顺便买些小东西,省得让那小寡妇以为我们没逛街。”墨菲最终点了头,“明天我就不过来了,在小寡妇家里练字。” 梁继眨了眨眼,“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怎么还惦记着回去?不是应该跟我回家的吗?” “我再去套套话,看那小寡妇知道些什么内情不。”墨菲对上四个男人直勾勾的目光,“万一阿虎的上线一时半会儿不来找他呢?早些知道了,咱们也好早些做安排。” 梁继这个不是心思呀,媳妇这是野了,连家都不想回啦,“媳妇,你不想丫丫呀?” “想是想,不过丫丫有红妹陪着,还有小菊她们看顾着,不会有问题的。”墨菲看了一脸内疚的白帆,“想啥呢?虽说是你以前的旧帐,但这次可是别人借机算计你,没准儿还是因我之故呢。回去跟墨叶好好解释一下,让她别冲动。” “哦。”白帆闷声应下,心里却暗暗发狠,甭管背后的人是谁,有二奶奶去迎,但那阿虎跟小娼妇,别想再落好去。 于是墨菲被梁继成功地留在天真楼。她想去看看墨叶,梁继就说这会儿孩子说不定要闹觉呢。想去看看墨枝吧,他又说会搅得人家休息不好,那么大的肚子了,还要陪你聊天,太辛苦。(.好看的小说) 墨菲有些气堵,就不给梁继好脸色。梁继也不恼,大夫昨儿也说了,孕妇的心情时有焦躁,想法一时一变,这都是正常的,得耐着性子哄,不然孩子将来会脾气不好的。 这一点,梁继深信,从丫丫身上就能看出来。所以他绝不能重蹈覆辙,要做个最好的爹爹。 如此哄到中午,用过午饭,又在院里走了一会儿,梁继就圈着自家媳妇去午睡了。心满意足地搂着媳妇睡到末时,又腻歪了一会儿,墨青就回来了。 梁继又一次依依不舍地看着媳妇的背影消失在街头,恨不得自己化成一只蝴蝶落在媳妇的肩头,随她一起去。 墨菲走在街上,感觉神也清了,气也爽了,看到什么都赏心悦目了。果然……不是居家的料儿啊,她暗忖着。 墨青拎着一坛好酒,一只酱猪肘,两只猪耳朵,一斤才骨肉,两只熏猪蹄,一包油榨花生米,慢悠地跟在半步后。手上这些,是她说的套口供的道具。 道具是什么,他没听懂,不过想来,无非是想灌醉那小寡妇酒后吐真言罢了。 一切按着墨菲的计划来的,闫桃儿一见有酒有肉,立即眉眼开笑,郁闷的心情似一扫而光。虽然见到墨青有些不自在,但细端详白公子的脸色,似乎那人真的没将白天发生的事告之于公子,一颗心,顿时落回肚里。 墨青一直盯着阿虎,再者也有白帆的兄弟在暗中盯着,所以墨菲知道阿虎还没跟这位碰过头。 闫桃儿让于婆子在院子里摘了新鲜的胡瓜,把猪耳朵切了拌上,又把那肘子猪手都切了,才骨肉跟花生米装了盘,就撵她回去了。 于婆子临走前,看向墨菲的那一眼颇有深意。墨菲只是淡然地看着她,觉得这人与闫桃儿的关系,一定不简单。 “公子,今晚月色也好,真的是良辰美景呢,我们先干了这一……碗吧~”闫桃儿瞧了瞧手中的酒碗,奇怪为何这么玉树临风的公子,喝酒却喜欢用碗来。 “桃儿此言,正合吾意。”墨菲端起酒碗,“来,干一个。” 墨青抬手欲阻,被墨菲暗中抓住,不许他动。与闫桃儿一碰,一仰头就干了进去。 闫桃儿看得目光边闪,没想到那般斯文的俏郎君喝起酒来竟如此的豪爽,那在床上……她浮想联翩了起来。 “桃儿,怎么不喝?”墨菲抬手捏了一粒花生米,往上一抛,檀唇轻张,准确地接往,也顺便松开了墨青的手。 闫桃儿失神地看着,怎么看都觉得好看,那粗鲁大汉才惯做的动作,在公子那儿,却美轮美奂得令人想扑上去啃咬。 不知不觉的,那一碗酒就咽下肚,手指轻掩樱唇,“奴家再这么喝下去,怕就醉了~” “那有什么,醉了,就去睡嘛~”墨菲示意墨青再倒酒,“难道还怕回不去房?” 闫桃儿似被那烈酒点燃了一样,脸颊越来越红,就是在月色下,也看得真切。“公子送我,我就喝。” “这有何难?”墨菲给她挟了一块猪耳朵,“别只顾着喝,吃口菜的,不急。” 闫桃儿本以为公子拿了大碗,有灌自己的意思,虽然以自己的酒量也不怕什么,但却被那一眼柔情给煞到,原本才起的疑心,就那样扑啦一声给浇灭了。 墨青知道自己的酒量,只怕还没灌倒人家,自家已经溜到地上了。但她初有身孕,能这样喝吗?就算酒量再大……吧?他不清楚,只是凭直觉认为这样不好,但深知她的脾性,只好不停地给她挟菜,希望她多吃一些,免得难受。 在色不迷人人自迷中,一连五六碗酒灌了下去,一向自诩酒量不让须眉的闫桃儿双眼已经涣散了,小身板也晃了起来,一只手支着额头,另一只手抓着半个猪蹄,跟墨菲比赛谁啃得快。 墨青嘴角勾了又勾,同样不雅的吃相,怎么她就能吃出一夫当关的气势来? “好啦,我先吃完的,你输了,再喝一碗。来来,倒上,快点儿的~” 负责倒酒的墨青,二话不说地给闫桃儿那碗里满上,浮溜浮溜的。 “桃儿,你可不许赖,快些喝~”墨菲啪啪地拍着石桌,一副不喝就硬灌的架势。 “公子,奴家真的喝不下了~”闫桃儿的舌头已经大了,媚眼如水,半眯半睁,风情地撩着墨菲,“喝多了,奴家连床都爬不上去了呢,公子抱吗?” 墨菲眯了眯眼,“桃儿,别耍赖啊,先把这碗喝了,公子我有话说。” 闫桃儿嗷了一声,“好,喝就喝!”然后双手捧着那碗满得直溢的酒,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打了个酒嗝后,一抹顺嘴角露出的酒,嘿嘿地冲墨菲傻笑:“公子,奴……酒量怎么样?” “好,桃儿也算是女中豪杰了~”墨菲往她那边歪了歪,用手指捏起一片肉,塞进她的小嘴里,“来,吃肉,光喝伤身呢。” “公子,”闫桃儿握住那欲收回的手,“桃儿心里眼里,都是公子,不如让桃儿今晚就服侍您吧~” 墨菲也打了个嗝,并不把手抽回,“桃儿又来骗我,难道公子我……长了张上当受骗的脸吗?” “公子,桃儿对公子的心……” “不,桃儿不要再说了,我明日就离开这里,再不回来了。”墨菲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桃儿跟我说,与白兄毫无关系,可今日又去找他,莫不是阿青正好撞上,是不是桃儿就想脚踏两只船呢?公子我对桃儿……那可是一见钟情,不然也不会住这么个破地方。公子我什么样的好房子没住过?” 闫桃儿其实只有八分醉,但也没了平时的精明,被墨菲的唱念俱佳给忽悠住了,“别走,桃儿心里真是喜欢公子的,让桃儿服侍公子一回,只一回,公子若觉得桃儿不值得喜欢,再走不妨。” 墨菲伤感地看着她,小手一摆,示意墨青再给她倒上。“桃儿……公子我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你就别再蒙我了,我明白,桃儿是个漂亮的女人,有很多男人喜欢,可是……算了,公子我从不夺人之美……” “公子~”闫桃儿不舍地看着墨菲,眉头拧了又拧,“那个男人,以前真的……与桃儿好过,可人家现在有妻有儿,哪还会看我一眼?更何况,我去他家闹,也不过是受人之托,不关男女情爱的。” 墨菲似赌气地一甩头,“不信,桃儿你又来骗我了。” “真的真的,”闫桃儿一把抓起酒碗,几口喝下,猛一摔,“好,公子若真对桃儿有心,桃儿就把以前的事都断得干干净净,日后哪怕为奴为婢,只要公子不赶我,我就一直服侍着,好不好?” 墨菲站起身,微微晃了晃,“桃儿呀桃儿,今晚这顿酒,喝的就是告别酒。若一开始的时候,你就跟我实话实说,或许我还能再相信你一次。知道吗,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很重要也很难得的,当别人给你信任的时候,你就得好好珍惜。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别人对我好,我也不见得非得对他好。可我不会骗他,我会尽我的能力让他的信任值得。桃儿,我不再信你了。” 闫桃儿一见墨菲转身要走,连忙站起扑过去,“公子不要走……” 墨菲回头,轻轻摇了摇,“桃儿,已经晚了,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了。” “不不,公子,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宏发赌坊的虎爷二个月前找到我,让我帮他演一场戏,事成之后给我二十两银子,还……” “还什么?”墨菲侧过脸,眼帘半垂,“你还想编出什么来哄骗我?” “我……”闫桃儿噘了噘嘴,“虽然以前他俩都跟我好过一段,可是我从没有想害谁的意思。是虎爷威胁我,若是不答应,以后也不会让我有好日子过。如果他得了白家的宅子,就送给我。” “真是荒唐,”墨菲抽了抽被闫桃儿挽住的胳膊,“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没个前因后果,你要我怎么信?算了,你也别说了,说了我也不见得信。” 闫桃儿使劲搂着那胳膊,“公子,这是真的,我也不太清楚,似乎是有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想对付白帆背后的人,给了虎爷一笔银子,最近又催得紧,我这才没办法……我都说了,公子别走~” 墨菲垂头想了想,“我说过,你就是说了,我也不见得会信。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有人伤害我的话,我也不会客气的。你说的这些,我会好好考虑,你且先进屋去睡觉吧,明日再说。” 闫桃儿这时酒劲已经全部上头,若不是拽着墨菲,只怕就堆地上了。“公子,桃儿说的都是真的……桃儿第一眼看到公子就喜欢得紧……” 墨菲示意墨青把闫桃儿弄走,墨青上前,伸指一点,就抓着她的后腰带,提着去了正房。 墨菲看见,呵呵傻笑了几声,“点穴还真好用,跟木头桩子似的,方便……” 墨青很快就回来了,看着粉面微熏的墨菲,上前扶住她,“我们回家吧。” 墨菲摇了摇头,“还没玩够呢,急什么~” 墨青直接横抱起她,“二奶奶还是回去吧,没必要再住下去了。” 说着就把她抱回东厢,很快就收拾好了两人的包裹,一左一右斜挎在背后,把剑往墨菲怀里一放,又把包书的布包递给她,然后横抱起她,出得屋,脚尖一点地就上了房顶。 墨菲只觉得跟做海盗飞船似的,忍不念一吃吃地笑,明知这样很傻,但大脑此时的异常活跃还是让她探出手指头,戮了戮墨青的脸颊,“阿青,小青儿,咱不回去好不好?” 墨青脚下一错,落到街上。不知为何,她现在的样子,非常不想让梁继看到。“你想去哪儿?” “去……花楼!”墨菲突然兴奋地拍着墨青的肩头,“就去那儿,给阿青找个漂亮的花魁,小青儿长大了呢~” 墨青双臂一紧,突然用了身法,快速地向墨府而去。 墨菲被这速度闪得有些晕,歪头枕上墨青的肩头,“慢些慢些,晕~” 墨青也有些晕,被那混着酒味的暗香给熏的,也是被那紧贴在颈侧的怀中人呼出的热气给烘的,心跳越来越快。好在,墨府就在眼前了,他足尖一点地,就跃上墨府的墙头。 “什么人?” “是我,还有姑娘。”墨青直接飘落到地,“嬷嬷睡了吗?” “阿青?”白鹤从暗处走了出来,看了眼他怀中面色微熏的墨菲,“这是在哪儿喝的?”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先把姑娘送回房吧。”墨青迈步往墨菲以前的小院走去。“白叔,你跟嬷嬷说一声,明儿一早派人去梁府请二爷过来接吧。” 白鹤陪着他,边走边笑,“还以为是你拐了姑娘要私奔呢,连包裹都带上了,呵呵~” 墨青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白叔说笑了,二奶奶可是怀着小少爷呢。” 这回轮到白鹤愣了,“姑娘有了?那怎么还喝成这样?真是胡闹,你也不看着些~。得了,我去找嬷嬷,你先去吧~”说完一个闪身,没了踪影。 墨青摸黑进了院子,又摸黑进了墨菲以前的闺房,小间的两个小丫环才躺下,听到声音连忙爬了起来,掌了灯,进来一看,“阿青哥?”再一看,“姑娘?!” “快去打些水来。”墨青没回头,轻轻地已经睡着还搂着剑的她放下,那双手慢慢掰开,取走剑后又把她头上的马尾拆了。 然后才起身,把包裹解下来,借着灯光找出那件墨色细葛睡袍,迟疑地摸了下那衣料,才转身递给叫红儿的丫环,“给姑娘换上这个睡。” 才欲出门,林嬷嬷就散着发走了进来,看得出已经是准备睡了的,被白鹤就这么请了过来。 “姑娘怀了身子?这酒味~”林嬷嬷快步走到床边,弯腰看了一下,就直了起来:“你这孩子还真是……,去取痰盂来,得让姑娘吐出来。” 一阵忙乎后,墨菲小脸发白地再次躺了下去。“嬷嬷,你好白呀,像新出锅的白馍馍,嘻嘻……” “快把醒酒汤送过来,”林嬷嬷接过墨青递过来的碗,“姑娘上回就伤了身子,这回更得小心些才是。算了,你这孩子也是不懂的,去睡吧,这里有我呢~” 墨青一脸内疚地走到门口,临出门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才叹口气,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梁继就踩着露水杀了过来,墨菲此时还未醒呢。 梁继也不管那么多,外衫一脱直接钻进媳妇的被窝,一脸的酸意在墨菲自动拱进他怀中的时候化为无有。 墨菲醒来时,还有些不在状态,看了看床顶的幔帐,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了娘家? “媳妇,你怎么不看我呢?” 墨菲吃惊地扭过脸来,“你怎么也在这儿?”结果脑门里一阵眩晕,她哼了两声,拧起了眉头。 梁继坐起,把墨菲的头托到自己的腿上,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还喝不了?” “我没喝多少。”墨菲不奇怪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事。墨青也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定是先被他追问来着。 “没喝多怎么不敢回家?”梁继酸意十足。 墨菲不吭声了。这事……她也才知道的好不好?但不能说,若是知道是墨青自作主张,只怕得跟自己磨叽起个没完。 梁继见她不吭气,这心火就一鼓一鼓的,可又不敢发,这气憋得这个难受! 过了一会儿,墨菲觉得好受多了,回身搂住梁继的腿,蹭了蹭,“陪我再躺会儿。” 梁继像只泄了气的气球,几乎瞬间就瘪了。哦了一声,老实地缩了下来,缓而有力地把墨菲搂住。“媳妇,你还真是狠心。” 墨菲继续装傻。 直到她肚子传过来咕咕声,梁继才轻笑一声松开她,“本来还想饿你一会儿的,可我实在舍不得儿子也跟着挨饿呀。” 墨菲就哦了声,“原来你只在乎你儿子?” “谁让儿子他娘不乖来着?”梁继才起的身又伏了下去,啄了墨菲一口,才满意地起来,“你且等等,我让人送进来。” 用过了早饭,才欲回家,来宝兴宝就匆匆地找了来。“二爷,快回府看看去吧,官差上门来抓二奶奶了~!”来宝哭丧着脸,蹦豆一样的说完后,兴宝瞪大眼,“二奶奶,城西临南巷闫小寡妇死了~!” 墨菲一愣看向墨青,墨青也愣了,“我昨晚只点了她的穴,一个时辰后就能自解的。” “走,我们去看看再说。”墨菲起身,来宝连忙说:“二奶奶,官差还在咱家等着呢。” 墨菲低头想了想,看向梁继,“你去白帆那儿问问,阿虎有什么动静,我带墨青先去闫桃儿那儿~”然后对来宝说,“你回去,就说没找到我。好茶好点心地供着,直到我派人给信儿。” 梁继知道这会儿不是捻酸的时候,点点头,“那媳妇注意些,别累着。” 墨菲点头,看着他带来宝兴宝匆匆离去。 白鹤上前说:“我陪姑娘走一趟。” 墨菲看了他一眼,啥也没说,带头走了出去。 坐着墨府的马车,来到了临南巷。果然,闫家的后门处已有衙差把守着。 墨菲下了车,直接走过去,李捕头正好从里面匆匆而出,脸色很不好看。 “这不是……”李捕头见过二回墨菲,一次女装,一次男装,所以他是知道墨菲的,也大约猜出她的身份。 墨菲拱了拱手,一身男装也不好做福。“李爷,里面是哪位大人在?” “是刑名师爷尚先生跟仵作在现场,您这是……” “我前天租了这里,昨夜离开,所以应该有被传唤的必要。”墨菲从容地一笑,“还请李爷跟师爷通禀一声,就说在下求见。” 李捕头有些担忧地看看她,点头转身又进去了。 不多会儿,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在下是开封府刑名师爷尚科,这边请。” 墨菲看了眼李捕头,不知道他是怎么介绍自己的,好像这位师爷很客气?可眼下也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她点点头,“有劳先生。”拱拱手就跟了进去。 现场不在闫桃儿的闺房,而是在墨菲曾住过一宿的房间里。闫桃儿红果果地躺在床上,连被子都没盖,一身斑紫的痕迹,不难想像是什么原因。原本鲜活的小脸已经青白,嘴边有细细的黑红线,是早已干涸的血迹。 仵作是个三十左右的男子,一身黑衣,头戴墨帽,足蹬软底黑布鞋,偏偏长了张无血的白脸,正在翻弄着尸体。 白鹤跟进来后,仔细地查看着屋子,除了那具尸体。 墨青则一脸沉思地伫着,盯着脚前的青砖。 墨菲凑到仵作身边,也低头看着,“找到死亡原因了?” “没。”那人似惜字如金。 “死前可有欢爱?”墨菲又问。 “嗯。”那仵作这回只应了一个音。 “大约是什么时辰死的,能估摸一下吗?”墨菲不死心。 “亥时中左右。”那人终于抬眼撩了墨菲一眼,“你是谁?” “我是这间房的房客,昨晚喝得多些,被我的侍卫带回家。”墨菲直起腰,指了指闫桃儿喉侧的那点发紫的痕迹,“这个是吗?用力压迫这里,会引发窒息。” 那仵作那细长的双眸冷光一闪,“你怎么知道的?” 白鹤也扭头看她,连尚师爷也好奇地打量过来。 “这没什么稀奇的吧?”墨菲稀松平常地看着仵作,“掐喉咙就能掐死人,其实,只是压迫住了那里。若身上没有别致命伤,我猜就是因为这个了,你看那个紫痕明显比别处的深得多,都快黑了。你若划开,就能看到那里有一个小豆豆,一定已经破了。” 这位仵作还真是较真的人,当初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轻轻划开闫桃儿的脖子查找起来。 “白叔,你去闫桃儿的闺房看看,昨晚阿青明明把她送回房的。” 白鹤点了下头,转身出去了。 尚师爷眯眼看了看墨菲,“夫人毕竟是嫌疑人,这样做不太好吧?” 墨菲直视着他,沉吟了一下,“我也很好奇,师爷从哪里得之住在这里的是我,还派人去我家里抓人。” 尚师爷眸底一闪,“自然是有人认出了您。为了避嫌,还是请夫人去一趟衙门说清楚吧。” 墨菲想了想,把昨夜闫桃儿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看着他,“既是有人想栽赃嫁祸于我,难道师爷不想尽快破案吗?就算把我关进去,只怕也是得放出来,何必呢?且我已经让人盯住城西的阿虎,稍时便会有消息传过来。向师爷告密的那个,说不定是个关键人物呢。” 尚师爷在开封府混迹多年,比现任的府尹还门儿清呢,心里暗骂,又是大神开战,小鬼遭殃。再者说,奸杀这罪名怎么也套不到这位头上,于是点点头,“报案人于婆子认出你是梁府的二奶奶。她自称一年半前曾在梁府外见过你,所以你一来,她就认出来了。只是没跟闫桃儿提起过,也觉得这事跟她没关系。” “昨晚她是给你们做好菜离开的,她做为最后目击证人,我也只能根据证词派衙役去尊府上请您。” 墨菲点点头,心里却觉得不是这回事。那于婆子昨儿那么看自己,难道只是因为认出自己的身份? “另外,昨夜前院的张货郎没回来,说是下了乡,贾帐房说寅时回来的,倒床就睡了,没听到后院有什么动静。”尚师爷想了下,“他也是没人证明不在案发现场的嫌疑人。” 墨菲点点头,“但他是宏发赌坊的人,自是与阿虎相熟……” 白鹤走了进来,“那边的床上也有欢爱后的痕迹,脱下的衣裙没有撕扯,应该是二厢情愿的事。石桌上的肉菜几乎没有了,阿青说你们走时,还剩了好多,酒也没了。” 墨菲一听就乐了,“还有捡剩的,这人得胆大到什么程度?还是说,吃饱喝得酒后失德干下了那等勾当?走,我也去瞧瞧。” “这不是我们用的碗,”墨菲看着歪在石桌上的碗,然后掏出帕子垫着手拿了起来细看,“看来是一个人……哟,这还有指纹呢,仵作呢,快来把这个拓下来。” 一袭黑无声靠了过来,“哪里?” 墨菲手一抖,差点儿摔了那碗,扭头瞪他:“你走路都不带声儿的?多亏是大白天,这要是晚上,还不直接把我吓得去找阎王凭理去?” 那仵作也不吭声,接过碗,盯盯地看着,“这油印能做什么?” “对指纹呀,就能查出是谁在我们走后出现在这里了。”墨菲歪头看他,“你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那人没看她,只是专注地看着碗。 “书上。”墨菲拧着眉想,莫不是这里的人还不知道这个?“每个人的指纹都不一样的,快去干活,回头再说这个。” 那人也不恼,捏着碗走了。 尚师爷摇了摇折扇,“啧啧,我们这位伊先生,一个月都说不上几句话,倒是与夫人一见如故。” 墨菲看了看他,“长得怜人呗~” 尚师爷微愕后笑了出来,“是是,难怪闫桃儿……不过,夫人……” “在外叫我墨爷,”墨菲也啪地打开折扇,耍酷地扇了几下,“在下就是人称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墨爷。” 尚师爷扑哧一笑,“是是,墨爷果然压得,压得……” “你这人也挺知趣的,”墨菲用扇面一挡脸,冲尚师爷眨眨眼,“还不舍得把在我家肥吃肥喝的兄弟们都请回来呀?” 尚师爷看着那扇面扑哧一笑,“好好,就冲墨爷是帅哥,这事也得办了。” 墨菲扇面一转,露出另一面,“如此多谢,改日请你喝酒。” 尚师爷大笑,“好好,美郎君相请,在下不敢推辞。” 墨菲这才一收扇子,“那师爷先忙着吧。对了,我总觉得那帐房先生不对路,先对他的指纹吧。还有那于婆子,总觉得她是故意把这事往我身上引。” 尚师爷轻笑,“在下不是没上当吗?” 墨菲才一横他,他又说:“不过护国夫人不住在家里,而是在外租房,确实有些奇怪。不派人做做样子,似乎也说不过去,是不是?” “狡猾。”墨菲敛了眸子,“没想到开封府还有你跟伊先生这样的趣人,……我先走了,有其它消息会让人知会你的。” 尚先生拱拱手,眼一转,“您之前有条命案,也被翻了出来,心里有个数。” 他虽不知是谁在幕后策划这事,但这位的禀性却是他所喜欢的,就忍不住透了口风。其实,他也品得出来,这样的人,是不屑使那等龌龊的手段的。而且,李捕头对这位的介绍,让他明白自己必须靠上一方,中立怕是两面都会得罪。 才出了闫家的后门,便见来宝急冲冲地扑了过来…… 第一百章 原来如此 “二奶奶,家里来了贵客,您快回去吧。”来宝抹了把汗,“二爷已经回去了,让我来找您呢。” 坐上马车的墨菲抽出空问来宝来人是谁,来宝神秘地压低嗓子,说了两个字,皇后。 墨菲听了,眉头跳了两下,果断地让马车改了路线,直奔皇宫。 在宫门前等了小半个时辰,万有才匆匆而来,被墨菲在耳边嘀咕了几句,连连点头,又匆匆回去。 等到赵顼出来时,已经近午时了,来宝早被墨菲打发回去,忽悠说没找到人了。 赵顼一见墨菲,十分高兴,这可是墨菲主动找他的。虽然眼底还有些熬夜的红丝,但精神尚算饱满。 墨菲不废话,直接在马车里说了这几日的事,赵顼一听怒自心头起,“谁敢算计到姐姐的头上?朕……真是可恶,不用担心,甭管那些,有我呢。” 墨菲瞥了坐在门口听的万有一眼,“我倒是不担心同行之间的竞争,没有竞争哪有进步?只是这几天的事,让我有些感慨,是谁在几个月前就打算在背后捅我一刀?如今弄出条人命来往我身上栽。好在我是女的,这奸杀的罪名落不到头上。只要下面的人受到制裁就行了,上面的,若真查了出来,你网开一面就算了吧,省得伤了和气。” 赵顼眉头一拧,“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不相信我会给你一个公道不成?” 墨菲意有所指地说:“不是的,只是不想你为难。你想呀,除了几个特近的人知道天真楼是我的产业,外面就算隐约知道我后台强硬也不会这样有的放矢地针对着来。下了这么大的力来布个这局,肯定也不是为了撕破了脸面,对吗?” “我从前天到现在还没回家呢,不如去我家吃顿便饭吧。”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要不要再找几个?嗯,找王安石过来吧,他那个保甲法,我还想听听你的意见。”赵顼笑呵呵地看着她,“知道你不耐烦这些,可我就是在你这儿才能找到安心似的。” “我没什么好说的,若让王宰相知道了你这话,还不得把我恨死?”墨菲有些心思不宁地想着皇后来的来意。其实,她只是隐隐觉得其来意不善,不想回去面对她又跪又什么的,才拐了赵顼。有赵顼在,她也能消停些。真是没事儿闲得,后宫妃嫔什么时候可以随便出宫了?就算是皇后……那更是不应该吧? 墨青去请王安石,马车继续不紧不慢地往梁府走着,却在最近的一个街口就被拦下。护卫军很不客气地让马车转道绕行,白鹤才说是回家,没等说回梁府呢,就被抽了一鞭子。好在他身手不错,身子一歪就闪开,却遭来对方的大怒,居然开口就说白鹤谋逆,招呼人过来擒下。 万有看了眼面沉似水的赵顼,一撩帘,“谁乱扣帽子呢?” 那护卫军校尉一看,心里就一颤,万大总管在车上,那……车里还有谁?似乎还有两位。 围住马车的军卫们连忙散开,马车又动了起来。 墨菲看了眼赵顼,没吭声。万有想了想,压低嗓子劝道:“万岁爷,这些人是宫里的,莫非是哪位主子出宫了?” 墨菲疑惑地问:“不会吧?前面就是我的家了,……不会是去了我家吧?会是谁呀,你们来都没这么大的排场~” 马车在大门口停下,因为是墨府的车,所以门口就有人直接喊话:“梁府今日不会客,请回吧,改日再来。” 墨菲一挑车窗上的竹帘,“不是吧,我回自己家,也要改日?” 赵顼哼了一声,气鼓鼓地跳下车,连万有来扶都没用。倒是墨菲下车时,他倒回身扶了一把。 门口呼啦跪了一地,“恭迎皇……” “皇什么皇?所有人都撤进梁府,不许随意走动,省得惊扰内眷。”赵顼一甩衣摆,气呼呼地走进大门。 墨菲看了眼白鹤,“白叔在门口等一会儿吧,省得王大人来了进不去门。” 白鹤微微一笑,“是。”多余一个字都没有。 赵顼微顿了一下,又继续往里走去,“姐姐快些进来,谁再敢拦,就砍了脑袋。” 门外那些人听得心头大震,谁也不明白,皇上为什么来了。要知道能进护卫营的,家里都不是白衣,平日里就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没什么真材实料,只等混个几年,熬点儿资历再托了门路换个地儿。谁会想到跟着皇后娘娘出来,以为可以横膀子逛,却撞了皇上的枪口上?还真不是一般的衰,回去得找个道士做个道场才是。 来到正厅前,赵顼愣了一下,厅下居然跪了一排人,连梁继都在内。 “都起来,各自回去吧。”赵顼口气不太好地说道。就是他每次来,都是悄悄进府,从未这么……她怎么敢? 梁继一回头,见媳妇回来了不说,还搬来了这么位大神,立即明白了过来。率先站了起来,还踉跄了一下,“多谢……” 墨菲则亲自去扶了三位庶妯娌,“快起来吧,这是怎么回事?” 方氏担忧地看着她,“你去哪儿了?皇后娘娘来了好久,找你的人回来说没找到你,娘娘很生气……”眼神一措,看到赵顼,“赵官人过来了?今日怕是家里不方便……” 墨菲连忙打断她的好心,“大嫂快回去歇歇吧,都是我不好,没想到皇后娘娘会来家里。” 那边梁继已经把大哥,老四老五都扶起来了,“你放心媳妇,大家都不会怪你的。” 梁元一听,连忙称是,扶着方氏往二门那边走去。这事非之地,还是远离的好。他早看出来了,这位赵官人可不是寻常人,否则哪能一进来就免了他们的跪?比皇后娘娘还尊贵的人还有谁?两宫皇太后都是女的…… 老四老五也扶着自己的娘子,好奇地回头看了几眼,跟着大哥两口子往后院走。还是回去用红花油揉揉腿再说吧,也不知二嫂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神通,居然把皇后娘娘给招家来了。 皇后根本不知道外面跪了一面子,只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下面的管事嬷嬷看出来,私下里自作的主张。 其实,皇后是不想跟墨菲撕破脸的,只是胸口总是有股气堵在那儿下不去。皇上居然有一回在梦中叫声姐姐快回来,这让皇后娘娘闹心了好久,花了不少心思才从皇上嘴里套出那位姐姐居然是墨菲。墨菲?!亏她还好意思跟自己表忠心,原来竟跟皇上如此亲密了~!而且,自那之后,皇上有意回避自己,说话时也有种种防范,真是气死人了! 还是乳娘贴心,看出自的不开心,说要为自己出口气。可今早乳娘面色有异,追问之下才知道她居然…… 门口终于有人进来了,她调整好表情,“妹妹回来……了~”傻眼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进来的是皇上?!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被乳娘戮了一记才反应过来。 “免礼,皇后出宫,怎么没跟朕提过?好在来的是朕的义姐家。”赵顼拉着皇后坐下,“只不过皇后的排场可是比朕大得多哦,朕来过几次,梁家人都不知道朕的身份呢。” 皇后听得冷汗淋淋,帕子在手上搅了又搅,“皇上,臣妾只是想来找妹……夫人来些闺中闲话。事先没跟皇上请示,是臣妾的疏忽,请皇上恕罪。” 皇后实在不愿叫墨菲做姐姐,她叫不出。这会儿,她心里是怨恨墨菲的,觉得自己前来是想跟她化解误会的,可这现在,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墨菲看着皇后脸上一红一白的虽是好看,可也知她定是在心里骂自己的。还有她身边的管事嬷嬷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无比幽怨的,恨不得自己立时死了才解恨一样。 她垂眼想了想,才慢条斯理地说:“不知娘娘驾到,是墨菲的不是。妾身这两天没在家,才欲回家,就遇到了皇上,结果娘娘也在,倒是夫妻同心,这也能凑一起。不如在此用顿便饭吧,眼看也快到午时了。” 皇后本能地想要拒绝,她又不傻,皇上脸色依旧不好看。可赵顼却说:“那就安排下去吧,一会儿王大人也会过来,朕与他约好的。” 皇后心里一沉,怎么皇上时常来这里找她?连说话的语气都这样随意。这样想着,那夜皇上梦中的深情呼唤似又在耳畔回荡。不自觉地看向墨菲,觉得那身男装突然碍眼得很。就是这样男不男,女不女的,所以皇上才觉得新鲜吗? 赵顼瞥见皇后的眼神,眼底一冷,再看向墨菲,觉得还是姐姐看上去通透清澈。“你说这两天没在家,去忙什么了?怎么还站着,快坐下说。” “谢……皇上。”墨菲看了眼皇后,自然地坐在下首,然后把这两天的事学了一遍。 皇后越听脸越白,不自觉地瞥向自己的乳娘,也不知道她找的那人可靠不可靠,居然弄出这多事来。这可比乳娘说的严重多了…… 赵顼见墨菲不时观察着皇后与她的管事嬷嬷,心里便明白了过来。怪不得姐姐不让自己追究,原来这事跟皇后有关。这样一想,脸色越发的不好。 “天子脚下居然会有这种事发生,可见朕这个皇帝做得不够好。”赵顼一脸沉痛。 皇后的心就一揪,脸色一白。 墨菲淡淡地说:“皇上不必自责。太阳大不大,不也有角落照不到?此事开封府已经立案,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水落石出的。经此一事,妾身也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过招摇,惹得旁人羡慕嫉妒恨呢?所以刚刚一直在想,还是远离京城,去乡下种地的好。” 赵顼跟皇后听到这话,都一怔。皇后心想,真的假的,不是以退为进吧?她能舍得这繁华? 赵顼愣过后心生怒火,她这是想远离朕吧?难道认定了朕护她不得? 他明白,以墨菲的脾气,既说出口,就是已经下定决心了。深深地凝视着垂眼的墨菲,“姐姐真舍得走?” 墨菲听了没言语,皇后倒是心头泛酸。(.好看的小说)听,那声姐姐叫得多……真跟亲姐姐似的,可从不见他唤那几位表姐一声姐姐听。 梁继突然走了进来,“王大人到了,要去书房吗?”他附在墨菲耳边问道。 墨菲点点头,抬眼看着赵顼,“还是去书房吧,王大人已经到了。” 赵顼点点头,扭头看向皇后,“咱们吃完饭,一起回宫。” 皇后本想提出告辞的,可皇上这么说了,又不好拒绝,只得点头应是,还得宽厚大度地冲墨菲笑笑,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出门。 厅里没有外人在了,皇后的脸色才阴沉了下来,看向乳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乳娘腿一软,跪倒,“娘娘,奴才也是听那于婆子学的那些,哪晓得会有这些事?那老东西定也是隐瞒了不少。” “那你现在要本宫怎么办?皇上的态度,你是看到了,若真查到你这儿,本宫也难保你。”皇后拧着细眉,“保不得你不说,本宫还要落下个治下不严的名声~!” “都是老奴失策,不该把事情交给于婆子,小时觉得她也是个心思慎密之人,大概是这几十年不见,脑子也不好使唤了。”她自责地说。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盼着兜不出你来。”皇后搅了搅帕子,又说:“你看那墨菲说要远离京城,是真是假?” “依老奴看,应该是真,不然皇上的脸色也不会那么难看了。” 皇后又咬上牙根了。暗想:他居然还不舍得放?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来着?难道真的是自己以前在他面前提过几回她的原因?梁二郎就不起疑心吗?默许了的?…… “传梁二郎进见。”皇后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没想到乳娘把事情办成这样,还有可能会牵扯上自己。又怕皇上因此疏离了自己,已经不能再孕有皇子了,若再失了皇上的欢爱,那自己在后宫的日子,是可以预见的。就算皇上顾念旧情不废了她,下面那些狐狸精又怎会老实? “梁继参见皇后娘娘。”梁继进了门,直接大礼参拜。他可不是媳妇,该行的礼,一个都不敢漏过。 “平身吧。”皇后回过神,“赐座。” 梁继选了个离门最近的位置,道过谢,浅浅地坐了。 “早听说了梁府二郎好相貌,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皇后拿出应有的气势,“护国夫人有福了,得此佳婿,定然是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梁继微微一笑,却不敢往皇后那边瞧。“谢娘娘吉言,娘子虽然行事偶有跳脱,却是一片赤子之心。草民全心全意地待她,她便也如此回报,是个极好的。” 皇后被梁继那一笑给晃花了眼。倒不是看上他的相貌了,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幸福感,令她诧异地想,莫非墨菲跟自己说的那番话是真的?所以梁二郎其实并不知道她的真面目?“哦~,本宫倒是好奇,能具体说说吗?” 梁继微一沉吟,“这个……只可意会,若要草民具体说出一二,却是说不出来的,还望皇后娘娘体恤。” 皇后微微一笑,垂了眼,“你且退下吧。对了,以往皇上王大人他们过府,也都由护国夫人相陪吗?” 梁继才站起就听到后面紧追着问的那句,脑子一转,笑笑说:“自然也是在的,只是今日皇后娘娘也莅临寒舍,梁继怕随时有传唤,未敢走远。” 皇后听了这话,心气顺了些,“你倒是个懂事的,可见传言多有不附。忙你的去吧,这里不用你。” “是,那草民告退。” 梁继直接拐向书房,原原本本地把皇后的话复述了一遍。赵顼的脸又黑了,她这是在查自己吗? 王安石心里偷笑,脸上还要若无其事地与墨菲讨论着。明年要落实的新法还在筹措中,募役法,方田均税法,改革教育制度等待。而今明白了墨菲的顾忌,再听她说什么,都觉得是真心想帮自己了。 赵顼登基已经三年了,虽不再如初时的毛躁,但还是血气方刚,就算强抑着不悦,也不如梁继那等百忍成圣的功夫到位。 吃过饭就匆匆地带着皇后回了宫,倒是王安石,因还有些未说尽的地方,留下与墨菲聊了许久。 自打墨菲去了西夏,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的依赖于她。他自认不是男女之情,挺多算是忘年之交,然而每每回味,最多想起的却是她的欲言又止。细品才觉出每次简短的话语中,竟次次切中要害,如砍在七寸之上。所以他不停地告诫自己,若墨菲再回来,定要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个独断专行,自以为是的人。也因此,这几次与墨菲会面,他每每虚心求教,生怕墨菲不敢直言。 他这才理解了司马光等人当初为何如此抵触变法,经过这二年的实际运作,他明白了当初不曾体悟到的艰巨,如墨菲曾说过的,也因此,司马光虽去了永兴府,他还是修书一封,支持他继续编撰《通鉴》,并承诺来年若有机会,让他回洛阳。收到司马光回信的时候,说实话,他并没有报希望这位老友会一如往昔。但,司马光信中依旧不变地指出新法在他那里暴露出的弊端,语气虽依旧强烈,却也让他正视了自己的不足,及时修补。他现在有所领悟,都缘于墨菲。所以,他对墨菲的感觉是很复杂的,却不会影响向她靠近。 “大人……”墨菲见王安石瞪着自己发呆,不禁好笑地抬手挥了挥,自己强忍着瞌睡虫的不断骚扰,结果这位不肯离去的宰相竟然只顾着发呆? 王安石回过神,老脸一热,目光不自然地移开,“本相先告辞了,待修整好,再过来与夫人探讨。” “那我就不送大人了,夫君代我送大人出府可好?”墨菲也没客气,直接把梁继拎了过去。 梁继心情大好地把王安石送走,急冲冲地回了墨琼院,进屋一看,不由放轻了脚步。床上的墨菲已经睡熟,只是把发饰都卸了,连衣服都没换,可见是真累了,就连唇色看上去都比平日里浅了不少。 回身出去交待外间的小兰给媳妇炖上燕窝,才又进去。脱了外袍,换了直缀,悄悄躺在墨菲的身边,拉着她的一只手闭上眼,不多时也睡了过去。还有些话没来得及告诉媳妇,不过现在应该用不上了,想必这会儿那个始作俑者也不好受呢。 一觉睡醒,墨菲觉得精气神足了不少。一扭头便见梁继的大脸紧贴着自己,睡得正香,不由心情大好。 其实这两天,她也只是借由躲了,毕竟怀孕生孩子这事,从未出现在自己的规划之内,她也需要时间来缓冲一下那强烈的刺激。所以她去做那没必要非得自己来的事情,也明知梁继心有不安却依旧故我,不予理会。 “娘子,媳妇,你醒了怎不叫我?”梁继微一睁眼,便见墨菲眉眼含笑地发着呆,心就一揪,她这是想谁呢? “叫你做什么,又没什么急事,睡去呗。”墨菲回过神,“我想去江宁看看,也不知道房子盖得怎么样了。” “放心吧,邱掌柜在那边盯着呢,山庄旁边也给白帆他们几个建了院子,只是杨大看样子是三五年都过不去了。”梁继自动搂上墨菲的腰,被她拍下。 “热呢。”墨菲几把扯开腰带,把衣襟打开,“去吩咐水,我得好好洗洗了,这天热得,好像身上都馊了。” “谁说的?媳妇香着呢~”梁继偷啄了一口,才跳下床出去吩咐,不多时端了小碗进来。 “媳妇,来喝碗燕窝粥,不然怕泡脱了力。” 墨菲只好坐起,接过小碗几口干掉,一抬头,便见梁继玉面潮红地盯着自己的……胸脯,跟猪哥儿似的。 “往哪儿看呢?”墨菲一拢衣襟,“男人果然都不是好鸟。” 梁继接过碗,随手放到旁边小几上,“媳妇,人家是正常的男人。对了,白帆那边有消息传过来,阿虎果然昨晚去了闫小寡妇那儿,但不到寅时就离开了。” 墨菲点点头,“现在就看那指纹能不能派上用场了。” “媳妇,你怎么懂这么多东西呀?”梁继坐下,半趴在墨菲的腿上,耳朵贴上依旧平坦之地,“儿子,你娘好聪明,你一定要跟你娘一样哟~” 墨菲见他没有追问的意思,淡淡一笑,轻轻抚着他脑后的散发,“有的时候,我情愿自己懵懂,浑然不知世事。” 梁继眨了眨眼,“可那样的媳妇就不是媳妇了,我还是喜欢现在这样的。媳妇你可别再变了,不然我要伤心死了。” 墨菲就捏他的脸,“我还以为男人都喜欢柔情似水风骚独具的,没想到你口味倒是特别,喜欢被虐。” 梁继啊啊地配合着叫了几声,才无比乖巧地说:“媳妇只好心情好,虐点儿也没关系,不出去虐别人就好。” 墨菲就装模作样地想了想,“万一别人跟你的爱好一样呢?让我光看着,真的很可惜呢。” 梁继不依地晃着头,“谁比我虐起来更好玩呀?媳妇别占那小便宜,要知道外面的人,都是不安好心的,只怕媳妇要付出代价换的。咱不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啊~” 墨菲才欲又捏,外面传来小兰的声音,“二爷,开封府的尚师爷求见二奶奶。” “得,有消息了。”墨菲一推他,“赶紧的吧,人家都亲自来了。” 两人一顿收拾后,手拉手地往前院走去。 一进厅,见尚师爷在,那仵作伊先生也在,还是一袭黑,墨菲怀疑他是不是翻完尸体就没换过衣服。 “新换的。”伊先生突然出了声,倒吓了墨菲一跳。 “你怎么猜到我怎么想的?”墨菲依旧一身长衫,与尚师爷打过招呼后,凑到伊先生身边,小声问道。 “你眼睛说的。”伊先生木讷地看着她,“别人的,就不行。” 墨菲一指尚师爷,“他也不行?” 伊先生连眼都不撩,摇了摇头。 墨菲又指梁继,“那他呢?”伊先生撩了一眼,又垂下,还是摇头。 墨菲扭头看着梁继,“没想到我的夫君还是这么……的高深。” 梁继一脸无辜,“怕是他只能看懂女子的眼神吧?” 尚师爷扑哧一笑,连忙助拳,“正是,在下与伊先生相识也有十来年了,他都看不懂,何况与梁二郎才初见?” 伊先生抬眼看了看两人,嘴角微动却什么也没说。 尚师爷抢过主动权,“那指纹还真是贾帐房的,他也供认不讳了。昨夜回到家,听到后院隐约传来吵架的声音,他才走到那小门,就听到阿虎骂骂咧咧地走了。他本就对那闫寡妇有异心,只是知道有阿虎罩着那小寡妇不敢轻举妄动。见此就觉得自己若是去柔情安抚,没准儿能得青睐,便进了后院,却见石桌上有酒肉。又怕阿虎杀个回马枪,再加上肚子也确实饿了,就坐下吃了起来。 吃饱后才欲去小寡妇屋里,就见门一开,小寡妇一身光溜地晃了出来,直直地奔向东厢房。酒壮怂人胆,他跟进房里却见小寡妇边往床上爬,嘴里还唠叨着公子,奴家来了,原来是偷情去了,再也忍不住,就扑了上去。 不过,他说他走时,小寡妇还是喘着气的。早上还睡着呢,就听于婆子不停地嚷嚷说死了人。一问才知是谁死了,吓得当时就尿了裤子……” 墨菲蹙了蹙眉头,“那于婆子呢?” “已经收押在监了。”尚师爷含笑看着墨菲,似乎就等她开口求自己。 墨菲横他一眼,“此案侦破得如此神速,尚师爷功不可没。” 尚师爷面色一紧,有些心虚地嘿嘿了两声。 “是指纹。”伊先生边说边凑近墨菲,依旧面无表情,“哪本书?我没找到。” 梁继立即警觉地盯着他。 墨菲眨了眨眼,这才明白为何他会跟来。不过,他那脸才是真正的面瘫吧?只是苍白可很,眸子也是浅棕色,细一看,很有些异族风情。 “忘了,不过,你若感兴趣,我还知道一些说不清出处的事,或许与你有些帮助。” 伊先生盯盯地看了她半晌,“好。”就退了回去。 尚师爷抚着额头,“墨爷,要不要屈就去一趟大牢?”他是看明白了,这位二奶奶只对伊先生厚爱,他是占不得什么便宜的。可府尹大人还等着自己尽快去结案呢,上面有话下来,但是怎么结,这位二奶奶若不发话,他也是不敢轻易结的呀? “既然尚师爷如此热情相邀,墨菲不去一趟,似乎也不合适。请~”墨菲就等他这句话呢。 尚师爷苦笑,“如此……甚好,墨爷请,梁二爷请。” 梁继拉了墨菲的手,“那等阴寒之地,于媳妇的身子不利,不如我自己去得了。” “没事吧?这孩子还不足两个月,能感觉到什么?”墨菲抚了一下小腹,疑惑地问。这方面,她还真的不太懂。 尚师爷一听,“恭喜二位,不过不用担心,把那于婆子提出来就好。” 墨菲与梁继一对视,点头道:“好,这就走吧。” 最终,于婆子收回被闫桃儿用手段占去的宅子,那贾帐房以强奸至死的罪名流放三千里。阿虎做为幕后主使之人,杖五十,还有那几个跟班,一起发配去了西山煤窑挖煤。那是沈括新勘探出的,这些孔武有力的壮汉正能用上。 墨菲还是跟于婆子单独对话过的。她走出门后,屋里传出于婆子撕心裂肺的哭嚎。谁也不知道墨菲说了什么,让那婆子哭得如此惨绝人寰,但墨菲不说,谁也没好意思问。 但却已经知道那于婆子与小寡妇是有旧仇的。当初,于婆子是那宅子的女主人,不料丈夫中年犯了色心,一纸休书以无后为由把她打发出门,随后就迎娶了闫桃儿。大概是闫桃儿实在难以满足,不出三年,才十九岁的闫桃儿就成了水当当的小寡妇。 墨菲知道不能再深挖了,到于婆子这里就好,至于宫里的那位,她并没有问于婆子,连试探都没有,希望那位也刚好就收,消停些就行了。 想来赵顼也是这个意思吧,才让府尹尽快结案,又暗示他,以自己的意思为主。 墨菲不是榆木,不会蹬鼻子上脸。赵顼也不想让世人皆知自己的皇后是个品行不端之人,毕竟是一国之母,丢不起这个脸。所以墨菲得让赵顼欠她个大人情,也没指望还,只图走的时候能利落些。 赵顼得之这个结果后,把自己关在上书房里两个时辰,谁也不见。当终于走出来后,万有进去一看,悄悄一挥手,有小太监无声地进去收拾一地的碎屑。有茶碗,瓷瓶的,也有各种玉器的…… ------题外话------ 明天争取早更…… 第一O一章 成名如此简单 虽然阿虎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了,但荀况这回发了狠,天真楼内外一顿整顿,每层楼提了二个领班,阿祥设为总领班,另外就是技师们也提了两个领班出来,全部各司其职。(.无弹窗广告) 至于之前走了那几个伙计,经调查后,确实是被别家酒楼高薪挖去,还有一个居然被一花楼聘了管事。不过,这些小伙计所知有限,很快就不受重用了,以至于有的因被老人嫉妒陷害,还失了业。 涎着脸回来的,荀况只是拿眼看着,一个字也不说,最终没一个挺过一柱香的,灰溜溜地走了。 有了这几个打样儿,天真楼在几个新上岗的领班带动下,凝聚力空前高涨。 恰逢八月十五,墨菲准备休业一天,让员工们好好热闹一天,反正这样的日子,再爱下馆子的基本上也都要在自家过团圆节的。 为了这一天,员工们早早地做足了准备,歌舞演奏灯谜皮影戏,凡是能想出来的都有。而且墨菲还让梁继把绸缎庄及织坊染织的人都找了来,有妻有儿的也一并捎上。至于特色的小月饼跟水果,更是不用说,提前一天都发了下去。 下午未时,一楼大堂的团圆宴就开始了。 从宫里回来的墨菲,在家里睡足了午觉,精神抖擞地带着梁继跟丫丫,小兰小竹小菊姚嬷嬷墨青隆重出席。虽然上午进宫的感觉并不好,那三位疼她的老夫人都已经不在京城了,但她还是兴致勃勃地出现在大家面前。意思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就把主动权交给荀况了。 梁继只是紧张着她,不时看她几眼,总觉得今天的媳妇,脸色总有些白得异常。丫丫带着红妹,跟时墨他们一桌,连其他人带来的孩子并在一处,自有孩子们的乐趣。墨菲看了几眼后就不再关注了。孩子总有长大的时候,当爹娘的总要放手,只要在后面时时关注着就可以了。 墨枝挺着硕大的肚子吃饱喝得后,在圆月初升之时开始了阵痛。于是阿祥顶替荀况,带着大家继续开心,墨菲几个悄悄回了巷后荀宅。 好在接生婆是早就准备好的,也知道就这几日要生了,一喊就匆匆到了位。 墨叶做为有经验者,当仁不让地冲进屋,却把也要跟进去的墨菲推了出来。梁继也赶紧搂住她,连连说她是有身子的,产房不能进。 墨菲就说他们迷信,然后在院里折腾开了,一会儿指挥着三个男人去烧水,一会儿又喊荀况去把那百年老参片翻出来给交给墨叶,准备让墨枝含,一会儿又自告奋勇地冲进厨房,要给墨枝炖乌鸡汤…… 等到墨枝熬不住,开始不顾形象地大喊大叫时,墨菲已经脸色苍白地缩进梁继怀中。梁继爱怜地堵上她的耳朵,却被她坚定地拉了下来。“不用,我早晚也会经历这个的,现在听听,到时我叫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吓人了。” 梁继立即心疼地搂紧她,却不知要如何安慰。 荀况一圈一圈地在院子里转着,墨菲看得直晕,一低头,把刚才吃的吐了个干净。白帆啥也没说,递给梁继一杯水就闷头收拾了起来。之后,一脸感慨地看着荀况:“这回你也知道滋味儿了吧?以后,咱们都得对媳妇好。” 荀况捶了他一记,然后继续……转。 月上中天的时候,屋里终于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墨菲萎顿的神情立即精神了起来,“生了生了,听听这哭声,一准儿是个男娃~” 果然过不多会儿,墨叶含笑推门露个脸,“恭喜你了阿况,是个大胖小子。” 荀况嚎地一声原地蹦起老高后,一个箭步就冲进门去,把墨叶差点儿撞飞。 白帆连忙搂住墨叶,笑道:“别跟他一样,当初我也是这样的。” 墨叶眼底红红的,却笑了,“一听是儿子都乐歪了吧?” 白帆却当着墨菲跟梁继,吧地亲她一口,“谢谢你,阿叶,送给我那么好的儿子,辛苦了~” 墨叶眼一眨,落下两滴晶莹的泪花却笑着推了他一把,“不着调儿,我还得进去忙活,你去把儿子接回家吧。” “二奶奶,墨枝姐生了?生个啥呀?” 小兰的声音突然响起,怀里抱着已经睡着了的小白湖,墨青就在她身后二步远,直直地看着被梁继抱在腿上的墨菲。(.无弹窗广告) “二奶奶脸色怎么这么白?要不要去找个大夫?”他迟疑地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正好你们来了,墨枝才生个大胖小子。白帆,抱你儿子回家吧,小兰,你也进去帮衬一把。”墨菲欲站起来,还没等站直却一晃砸在梁继身上。 “二奶奶……” “媳妇……” 两人男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小兰也吓了一跳,差点儿把怀中的小白湖给摔地上,被白帆惊险地接住。 “先抱二奶奶去隔壁,我去请大夫。”墨青丢下这句话就嗖地没了影儿。 小兰吓得眼里含了泪,却被梁继打发进了屋。 白帆连忙抱着儿子去开门,借着大红灯笼的微光,直接把梁继让到卧室里。放下依旧睡着挺香的儿子,又是点灯又是烧水,还让梁继给二奶奶掐人中。 当墨青背着个老大夫冲了进来时,墨菲已经被梁继掐醒了,只是一时身子还没力气,在床上躺着不能动。 老大夫平息了一下被晃得激荡的心,才颤微微地为墨菲号了脉。 “无妨,只是太过紧张,一时脱力了。不过夫人体虚,还是应该多小心些的,老夫开些温润滋补的方子安胎,吃五付后再换方子。二年前夫人滑过胎吧?这一胎得好好养着才行,不然生产时怕是要有凶险。” 梁继一听,脸唰地白得跟纸似的。咬了咬唇,微颤着嗓子问:“若是不要这……孩子呢,会怎样?” 墨菲一愣,“你说什么?” “大夫说……生产时有凶险,”梁继眼底一红,“那咱不要这个孩子也行,我只要你好好的就成。” “呵呵,这位爷倒是真疼夫人,只是听话没听全。老夫说怕是要有凶险,若是好好养着,倒也不至于生不下来。”老大夫含笑看了眼梁继,“如此心疼自己夫人的爷,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还真是没看过几位,夫人有福了。” 老大夫开完方子,梁继又拉着他问了一堆注意事项,还承诺,今后都请老大夫过来请平安脉,若顺利生下孩儿,一定要重礼相谢。 老大夫拿了十两银子,乐呵呵地走了,当初是被墨青送走了。 当墨叶回来时,墨菲已经缓过来不少了。她把小兰留下照顾墨枝,墨菲连连点头,于是墨青抱起她,往前街走去,马车停在那里。 梁继有些郁闷地跟在一旁,又一次后悔为何当初没有练武,弄得现在连媳妇都抱不了,生怕抱到一半没了力气把她跟孩子摔着了。 一上车,墨菲就把梁继拉了过来,枕上他的胸口。 梁继这才心情好些,等墨青把丫丫跟红妹带出来后,马车才缓缓而动,不敢速度太快,怕颠着二奶奶。 小竹小菊都在下面跟着车走,车上坐着的还有姚嬷嬷,靠在门边,把车厢挤得满满当当。 丫丫懂事地靠过来,“娘,你不舒服呀?”借着吊在车外的灯笼,她也看出来,娘似乎没精神。 墨菲拉起女儿柔软的小手,“没事儿,娘很好。丫丫今天玩得好不好?” “嗯,认识好几个新朋友,桑娃还跟我约好,去看蚕宝宝呢。娘,我能去吗?他还说要送我几只养呢。” 看着丫丫渴望的大眼,墨菲笑着点点头,“怎么不能?明天……” 梁继连忙一掐她的腰,接过去话茬儿,“等过两天就去,正好可以看到蚕宝宝结茧,我们在杨伯伯家里住上两天,就能有香香的蚕蛹吃了,好不好?” “还能吃?”丫丫好奇地眨着眼,“可是桑娃说蚕宝宝是绿莹莹的胖虫子呀?有这么长呢……”她那两只小手一比划,生生有半尺长了。 墨菲吃吃一笑,“真这么大呀?咱还是眼见为实吧。” 丫丫咬了咬唇,“娘,你在笑话丫丫吗?” “没,娘怎么会笑话丫丫呢?”墨菲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丫丫长了小肉肉呢,得多吃才长得快呀,娘以后生了小弟弟,还要丫丫帮着看呢。” 丫丫一听,立即把眼瞪得跟猫儿似的,就算是那昏暗的光线下也看得真真切切。“真的?丫丫也要有小弟弟了吗?” 墨菲这会儿真觉得生个孩子也不错。“真的,娘什么时候骗你了?” 丫丫高兴地一头扎向墨菲,被吓了一跳的梁继连忙抬手抵住她的小脑袋,“丫丫,你要把小弟弟撞出来吗?” 墨菲拍下梁继的大手,温柔地把丫丫搂进怀中,“孩子这么小,懂什么?慢慢告诉就是了。”眼一撩,看到红妹一脸羡慕地看着丫丫跟自己,抬手冲她招了招,“过来,红妹,你要跟丫丫一起,帮忙照看弟弟,好吗?” 红妹已经六岁了,慢慢地窝了过来,懂事地说:“知道,不让人欺负他,就像大哥当初护着红妹一样,有好吃的先给他。” 墨菲知道她说的是时墨,心头一软,拍拍她的小脸蛋,“对,红妹说得好。对了,你们最近都学了什么呀,不会是天天就惦记着玩吧?” “没有没有,我们已经学了三字经,只不过,字还不太会写。先生说了,先学会认,混个脸熟,等到写的时候就容易多了。” 这样聊着,没多会儿,两个孩子就睡着了。 又回到了温馨但也同样缺少激情的日子里,墨菲新添了个毛病,每早一吐。甭管早上吃了什么,一撂筷儿,一准得吐个干净才算完。但有一样好处,只要吐过了这一回,一天都不再吐了。倒把墨枝羡慕够呛,这话还是墨叶传出来了。 因为她有身孕,姚嬷嬷怎么也不同意她去探视,直说出了月子一准让她去看个够。 日子一滑,一个月多月就过去了,天气凉爽了起来,墨菲也过了那每日一吐的阶段。 因为丫丫已经入了私塾,墨菲就觉得不应该随意耽误课程,所以就把小菊小竹还有姚嬷嬷留下,她跟梁继带着小兰跟墨青轻装上路,往江宁去。 没想到才出了城门,就见白鹤骑着得自西夏的党项马追了上来。墨菲撩起帘,看了看他,一笑,啥也没说,就撂下帘,该干嘛干嘛了。 虽然这次的人少,但梁继还是包了一条大船,连马车带墨青跟白鹤的马都上了船。 没带着孩子们,速度自然就快了不少,又是顺水日夜行船,不过五天就到了江宁。 一行人下了船,付了船资,就骑马的骑马,乘车的乘车了。梁继直接带着去了栖霞山,远远的就见山脚下起了一片宅院。 邱掌柜一见墨菲来了,笑得跟什么似的,“姑娘,您可来了,正好看看,可还合心意不。” 墨菲打量着庄子后坡才初染秋霜的枫林,点头说:“有你在,我自然是放心的。我看,这庄子就叫枫叶山庄吧,等回去让米莱提个字。” 邱掌柜一笑,“姑娘,我看你那设计图纸,西院应是准备招待外人的,是不是?” “嗯,你说的不错,我打算在这边开个旅游景点。”墨菲边走边说,“这里离苏杭都不算远,文人墨客都不少,可惜只有秋季红叶可观,一年倒头要闲大半年。” 邱掌柜摇了摇头,“姑娘,只要工夫做到了,什么时候都不愁有客人的。我先全力赶西院,如今已经可以待客了。姑娘认识的名士不少,不如举办一场赏秋诗文大会,咱们只出地方,别的费用,不妨拉些附庸风雅的本地大户募捐一些。一来可以尽快地融入江宁上层,二来也可以为山庄造势。” 墨菲唇角一翘,“邱叔这点子不错,只是新法变革之期,这样子会不会太张扬了些?” 邱掌柜点点头,“不如此,很难融入这里。这段时间,我发觉,这里虽民风朴实却是极为排它。兵行险棋,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好些日子了。” 墨菲点点头,“那就这么办吧。我这回还真带了几张帖子,你看哪些能用上,去拜拜山门吧。”走了几步,回头又说:“你觉得王安石的拜帖是不是有些重了?” 邱掌柜听得心一得瑟,姑娘这胆子还真是不小,堂堂一品宰相的名讳,她就这么大咧咧地说了出来? “这……应该太可以了吧,王大人之前曾在江宁做过知府,还是有一定人脉的,现任知府傅尧俞也算是他提携上来的,应该有些香火之情。” “那行,明天你就跟我去会一下傅知府。这事,还得交给你张罗去。要不,我把墨青借给你?”墨菲干脆地说道。 “还没到靠武力保护的时候呢,”邱掌柜笑,又问:“姑娘要回城里住吗?东院还住不得人,什么都没置办呢。” “行,那就回城里,明天也方便。”墨菲一回头,“夫君,要不你明天陪邱叔去拜会知府大人吧。” 梁继连忙点头,“你这身子怕是不方便,正想说来着。” 邱掌柜连忙打量墨菲,“姑娘身子不妥?” “没有没有,”墨菲摇头,梁继在一旁接过去,“娘子是有了身孕了。” 邱掌柜一听大喜,“恭喜姑娘,恭喜姑爷,这可真是太好了……我派个人回去知会一声,让小梅那丫头好好备桌席,这可得喝几盅才行。” 看着邱掌柜微胖的身躯却步伐矫健地冲出去,墨菲呵呵轻笑。梁继爱怜地搂上她的腰,“累吗?要不找个地儿,坐坐再继续看?” 小兰连忙上前,把手里一直抱着的软垫放在甬道旁的长椅上,“二奶奶坐这儿吧,走了半天呢。” “那你们自己去逛吧,看哪里好,回来说一声,我偷会懒儿。”墨菲坐下,撵着小兰跟墨青。她看出来了,虽然小兰这丫头还未全长开,却是喜欢墨青的。 这个年代的女孩子还真是早熟,小兰今年还不足十四吧?若是墨青也对她有意,再过二年,许给他做媳妇,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看着两人的背影远去时,墨菲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小兰跟只麻雀似的围着墨青转,而墨青只是冷冷淡淡的,似乎只是专注地往前走着,不应一声。 梁继心头微酸地坐下,搂过她:“媳妇,来,靠我一会儿。这长椅也有趣,竟是整张原木板,连个边儿都不修。不过这靠背我喜欢,舒服。” “这叫原生态。”墨菲确实有些乏了,近来时常这样,倒是越来越嗜睡了,说眯就眯,晚上还不耽误正常睡。 梁继让墨菲侧坐,把腿也放到长椅上,搂她进怀,“媳妇,累就歇歇,我帮你揉揉腿。” “别,揉腿就不用了,我怕你揉别处去。”墨菲不给面子地哼道。昨晚在船上就是,结果被他缠绵了一个来时辰。自打过了三个月的危险期,这家伙就总是蠢蠢欲动,像是要把之前的都补回来似的。要不,她今天能这么快就腿软吗? 梁继脸上一热,“媳妇~”声音别提多腻歪了。垂头啄了她一记,“这是在外面呢,就算媳妇不怕,为夫也会不好意思的。” 墨菲抬手戮了他一下,“要是清了场,你巴不得呢,以为我不了解你吗?” 梁继就嘿嘿地笑了,“对了,这里挖出个温泉,也不知道邱叔怎么弄的,要不,咱去泡个澡吧,可解乏呢。” “少来了,怕是你解馋了才是,改天吧。”墨菲哼道,闭上眼,不多会儿就睡着了。 来到江宁已经十来天了,诗会的事,已经落实得七七八八了,墨菲的小肚子已经渐起,虽然穿着宽大的长衫不显,但若用手去摸,还是鼓出个小包的。 回来的第二天,墨菲就让墨青回京城请米莱的提字,并邀请他携好友前来观枫赏秋。算算日子,应该也就这二天就墨青就能回来了。 没想到不止米莱来了,竟还带来了苏轼,同行都皆为京城有些小名气的后进之士。 墨菲啥也没说,直接把人送进枫叶山庄的西院,当晚就宴请了知府一同过来。知府也是个识趣的,连带同知,兵马指挥使,及几位江宁名士。 虽然苏轼官阶这时还不高,但也做过几任地方官,才气又早享誉大宋南北,加之米莱的背景,傅知府陪得那叫一个热情洋溢,就差眼角挤死两只蚊子了。 苏轼自来就是个洒脱的性子,不拘小节,很快就喝得微熏,被知府旁敲侧击地讨要诗作。 米莱自认是苏轼的弟子,岂会看着他吃亏,当即就说中秋夜上才得了先生的一篇水调歌头,愿默写出来,与大家共赏。于是那个在墨菲脑海中印象最深的王天后演绎的水调歌头就出炉了。虽是回锅,却也让她小激动了一把。 在大家纷纷传阅的同时,她高调地说,要把这首词编成曲,过几日诗会上请大家共赏。于是傅知府的打算彻底流产了,好在他本也是进士出身,自认一身清骨,倒是哈哈一笑,没往心里去。 最后那张纸落入墨菲的手上,虽不是苏轼的原版货,但墨菲也很满足了。令人拿了去精裱不提,还特意去寻了几个当地有名气的歌姬,皆不满意,最后竟挑中一位声音飘渺的小姑娘定下,带回山庄。 这歌姬名为王朝云,年不足十岁,却已经初展娇蕊。墨菲很喜欢她,只可惜是官妓。父亲是个地方小县的主薄,因犯了贪墨被入狱,死在狱中,余下此独女遭了殃。 墨菲怜惜她,也动了念头想买下来,却被小朝云懂事的拒绝了。于是墨菲就尽心尽力地教她唱这首水调歌头,除此还时常哼些现代版的古曲,希望这些能多少帮到她,不至于小小年纪就殒落了。只有让老鸨觉得有利用价值的,才会被重视。 一个偶然,被米莱听到墨菲与小朝云的合唱,惊为天音,直说若不同台献艺,实在太遗憾了。墨菲骨子里也是个不羁的,拍掌定下二重唱。梁继知道时已经晚了,不由恨恨地瞪了米莱好几天。 诗会终于热热闹闹地开了起来,山上的枫叶红得正是时候,于是白天就上山赏景赋诗,晚上开宴。 江宁本地才子都以能参加此次诗会为荣,大多数都是奔着苏轼米莱而来。当地豪绅岂甘落于人后?纷纷出钱出力,还有的直接送来自家酒楼的大厨,美酒珍馐自是不用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缺的。 当晚压轴的一曲水调歌头,以龙卷风的速度,席卷大宋各州府并向邻邦继续散播,而小朝云一炮打响了知名度。至于墨菲,也傲然以墨爷之名在江宁冒出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云,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当小朝云那还略显稚嫩却飘渺的声音响起,台下突然寂静了下来,古筝的婉转悠扬,将她为赋新词强说愁消去几分,纤指轻弹,竟也隐隐有了大家的风范。 不止才子们看傻了,听傻了,连之前同台献艺的名姬们也止不住的羡慕嫉妒恨。王朝云的老鸨却双眼瞪得瓦亮瓦亮的,热切得如同看着金光闪闪的大元宝。 一段间奏过后,响起另一道低沉暗哑的歌声……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歌声中带出几分道不尽的沧桑。 一身月白长衫的墨菲缓缓登上台,头上扎着方巾,手中执着折扇,缓缓立于小朝云身侧,微微抬头,仰望着圆月。恰巧,今夜月圆,虽不是八月十五,但……一样的圆润。 随后两人又合唱了一遍,完美地诠释了这首水调歌头,苏轼坐于台下,眼底泛潮,心境难平,痴痴地看着那脸上戴了银色云团面具的墨菲,心下鼓动着就是她,就是她……知己难求,她就是…… 琴音落下了好一会儿,才响起如雷般的掌声。墨菲暗吁口气,还以为唱砸了呢,闹了半天,都是慢吞吞,这龟速的反应……难怪北宋会被欺负得失去半壁江山,成了南宋,最终被灭。 轻轻拉起小朝云,在那冰冷的小手上攥了攥,低语:“你瞧,就是这么简单。” 小朝云用力点点头,“很简单。” 墨菲轻笑,拉着她从隐于幕后。很完美,枫叶山庄从此就是文化聚集地了,她默念。 ------题外话------ 本是几年后,东坡四十一岁时才做出的这首词,被笑笑无耻地盗用了……原谅则个 第一O二章 劫持夜 诗会后第二天,墨菲窝在闺楼下的美人靠上,晒着日光浴,吃着新鲜的瓜果,观赏着漫山的红叶……真是惬意呀~! “苏大人?”小兰绣着帕子,觉得有人进了院,一抬头便见苏轼,诧异地叫了一声。 苏轼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走了进来。“随意走着走着就……” 墨菲扭头,“客气什么,过来坐,早饭吃了吗?昨儿看你喝了不少,头不疼吗?” 小兰连忙起身,“我去泡茶。” 苏轼缓缓坐在小兰刚才的藤椅上,看了眼依旧那么舒服地半躺着的墨菲,觉得她这样,非但不觉被轻视了,且心下还窃喜,只有不拿他当外人,才会这样随意吧,是吗? 苏轼打量着墨菲,一身锦色长袍,玉白的长裤,凝脂般的小脚丫就那样白生生地袒露于人前,一头顺直的长发,也就那样散着,若非心知她为女子,定然会觉得只有这样不羁的男子才能演绎出自己那不为人知的情怀…… 墨菲瞥了眼自坐下就看着自己发呆的苏东坡,拧下一粒葡萄随手砸上他的脑门,“东坡就是来看我发呆的?” 苏轼立觉尴尬,想起家中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娇妻,只觉汗颜。不过,他性子本就洒脱,只一瞬便恢复了正常。“墨爷经昨夜定可一举成名,只是东坡此来是道谢的,也是……告辞来了。” “东坡欲去哪里?怎么不多留些日子?”墨菲坐起身,把脚缩进衣袍下,半盘着靠坐,“这红叶才正是好时候,难道这景色留不住你?” 苏轼苦笑,“非也,实乃……东坡已为河南府判官。本欲直接去,恰好元章来说你要宴请,顺便送他一程。” “你要去洛阳?”墨菲一愣,想了想,“欧阳老大人跟富大人他们都在那里吧?也好,皇上倒是有心了。只是听你的意思,莫非米芾也……” “他是临桂县尉了。”苏轼苦笑,“皇上变法之心……犹盛啊,我……又上了个折子。” 墨菲默然,连米芾都打发出东京了,赵顼这是怎么了? “东坡,你不要怪王安石,他是个好官,也是一心为大宋的,只是你们的观念不同而已。他多次在我面前提及你,总是为不得你而嗟叹,说以你的性情,若是……必是大才。” 苏轼摇了摇头,“这次,就是拜他所赐,你不用替他说好话。他虽这样待我,但我还是认为他是一耿直之人,唯执拗尔,如座师所言。你放心,只是政见不合,我不会对他个人有什么看法的。” 墨菲欲言又止,也确实,她改变不了什么,也不想改。她能做的,也只是冷眼观望,尽一份心力为这些史上名人周旋一二,不至于让他们太惨。观赵顼行事,还是把自己以前的话听进去了的,至少这些人,都没发送去什么苦寒之地,尚算万幸。 她也知道这些才子文士较起真儿来是如何的据理力争,面红耳赤更是常有的事,连赵顼有时也很头疼,左右权衡。他不是不想用苏轼,也常以大材小用跟墨菲叨咕过,怎耐王安石真是那种刚拗之人,不为吾用者,宁弃之。 梁继一进院门,就见苏轼有几分痴迷地看着垂眼发呆中的爱妻,这火儿,噌地着了起来。 “原来苏大人在这里,方才还遇见元章,似在寻你。”梁继笑呵呵地走过去。小舅子拜米芾为师,自然他也就拿米芾不见外了。 “哦,多谢二郎,我这便回去。”苏轼垂眼站起,脸颊微赭。 “何时走?我与你们见行。”墨菲抬眼看他,“毕竟你离得远些,米芾那小子,我倒是想去看就能看得的,他过来也方便,最多不过二天的路程。不过,也没准儿我哪天一个高,就蹦到洛阳看你,还有那几位老夫人呢。” 苏轼闻言,不禁有些黯然,“那就明日吧,也不能耽搁太久,公文已经发下了。” “好吧,晚上设宴,只请你们俩儿。过东院来吧,我让小朝云也过来,她可是很仰慕你呢。” “可是昨晚那个小姑娘?”苏轼问,眼底有了抹好奇,“你是如何挖出她来的?” 墨菲微微一笑,低头穿上软底草鞋,“也算是缘份吧。东坡的名气,上至八旬老妇,下至三岁幼童皆知,小朝云喜欢你,也是自然。我本欲为她赎身,她却不肯。真想赎了送你,看你身边也没带个丫头服侍着。” 苏轼被她说得脸上一热,却爽朗地一笑,“唯愿换得夫人的仰慕,东坡余愿足矣。” 墨菲似笑非笑地来了句:“我已经仰慕你一千来年了,你不知道的吗?” 苏轼一愣,俊脸顿时通红,“夫……夫人……” 梁继嘴角直抽,上前揽住自家不省心的媳妇,“你又忽悠人,小心把肚里的儿子教坏了。” 苏轼又一愣,目光不自觉盯住她的小腹。 梁继坏心地扯紧墨菲腰间的袍子,那微突的小腹就明显多了。 “恭喜夫人,难怪看夫人似乎圆润了些。”苏轼扯扯嘴角,说完才意识到似乎说错了话。 “真的?我胖了?”墨菲再怎么说也是女人,而女人,天生就对体重敏感。“我得减肥了,不能再吃了,小兰,把这些水果点心都端走吧,啊……肉也不能吃了,以后我都吃素~” 苏轼忍不住笑出声,“快莫如此,你家二郎用眼刀已经杀了我几十遍了。” “咦?”墨菲闻言扭头瞅梁继,“功夫挺高深哪,居然会用眼刀杀人了?” 梁继讨好地看着她,“比不上媳妇,媳妇昨天一张嘴就秒杀了好几十名士才子。”秒杀一词,从媳妇那儿听来后,梁继觉得这次用得最恰如其分了。 苏轼觉得自己应该走了,这对夫妻的恩爱看得他……有些眼红。家中娇妻也似梁继这般的知疼知暖,然自己自原配去后,又有多少真心怜惜过她?对墨菲的心动,也就止于心动吧,有这样一心一意爱着她的夫君,是她的幸福。自己,只做个朋友就已经很好了。 “那东坡晚些再来,告辞。”他率性地一拱手,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红颜知己,只是这样便已足够。一千年的仰慕,不过是戏言罢了,自己怎可认真? 梁继在苏轼走后就开始跟墨菲磨叨了。围绕的主题就是那句一千年的仰慕,却又偏偏不点明,只是左一句右一句的捻酸。 墨菲瞥了他几眼后,见还就是不依不饶的,只好淡淡地来了一句:“一千年的仰慕怎么着你了?我从千年后追你到这里,做了你的妻,还不知足?哼哼,再若胡搅蛮缠,我就换夫了。” 本是真心话,可梁继却没听出来,却因那句从千年后追来做自己的妻而欣喜若狂。“媳妇,媳妇,咱不换人啊~”若不是怕伤到肚子里的孩子,他都想抱着媳妇转几圈。 “哼,看你表现吧。”墨菲傲娇地仰天哼道,“排队等着当便宜爹爹的一大把呢,当我稀罕你呢?” 梁继知道近来的爱妻越来越爱耍小性子了,不知道是不是因身孕的关系。虽然比以前爱说话了,却嘴狠得很,但他却觉得这样的媳妇才是真性情,是不再防备自己的一种表现。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常犯贱地去招惹,只为看那越来越人性化的小脸上露出各种表情。 不过,他还是对那一大把便宜爹爹极为敏感。“媳妇,虽然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我在吃醋,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都挺上大肚子了,还会有谁想……那个啥你呀?” “哪啥我呀?”墨菲冷眼一溜,暗想最近是不是太惯着他了? “没,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媳妇不生气哈,生气对孩子不好的~”梁继连忙放低姿态,“我就是觉得,真要有那样的男人,定是对媳妇你有所图的。” “德性,小家子气。”墨菲甩手便走。 “媳妇,娘子,孩子他妈,你去哪儿呀?”梁继笑嘻嘻地跟上,“我陪你一起。” “拉屎,一起吧。”墨菲粗着嗓子压低声音,暗笑地看着他变了脸色。 “嘿嘿,嘿嘿,那个啥,我看马桶还是备少了,要不,我就能跟媳妇一起了~” “这有何难?”墨菲邪恶地一笑,“我坐你腿上,就可以一起了。” 梁继挑高眉头失神地想了一下那场面……恶心地一抖,本应无限缠绵的鸳鸯抱下垫了个马桶一起撇大条…… “媳妇,你故意的,是不是?”他昨晚就想那样,可媳妇不干,非得推倒他……他硬是坚持着那样了,看,媳妇打击报复了吧? 墨菲甩开他欲牵上来的手,“离我远点儿,我这人心眼小,不着人待见。” “谁说的,我就待见。”梁继坚持不懈地抓牢,“我就喜欢你小心眼儿,怎么了?谁爱说谁就说去~!” 墨菲吃吃地笑了,“少来贫的,谁有你话多?你怎么不说自己小心眼儿呢?” “咱们一起小心眼儿,多好啊,是不是?”梁继见她终于笑了,拉着那手就晃了晃,“这也叫妇唱夫随了,般配。”…… 送走苏轼跟米芾后,墨菲又在枫叶山庄住了几天,就不得不回东京汴梁了。对于赵顼跟王安石的破釜沉舟,她还是无法不担忧的。听说两宫皇太后都找过赵顼了,看来那些士大夫已经把北宋最高贵的人都搬了出来,哪怕朝中老臣已所剩无多,他们依旧负隅顽抗,不肯轻易服输。 墨菲觉得自己得回去,就算帮不上什么忙,至少在精神上也要给予一定的支持。再说,丫丫还在那边,还有那多人依附着她生活,她就是再不想回去也不得不回去。 然而回去之前,墨菲还是多了一次历练。 一向沾枕头就着的墨菲,今晚不知为何翻来覆去地不消停。耳边是梁继早已酣熟的悠长,心,却跟长草似的。 悄然翻身下地,只拿了件披风,就蹑手蹑脚地走出内室。 月似银钩,星子们闪亮,她系好披风,如夜游神一样,在山庄里面开晃。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西院。里面已经没有客人了,除了几个大灯笼还高高地挂着,洒下朦胧的灯光消散些一院的寂静。 “主子,回去吧。”身后突然传来墨青的声音,轻柔得似怕吓到她。 “你怎么来了?”墨菲站在东西相连的角门下,回头,“我只是睡不着,随便走走,你回去睡吧。” “我跟白叔各值半宿,他刚刚去唤我,说看到你出来了。”墨青有些贪婪地看着她。 这段日子,他常常矛盾地又想见她,又怕见她。二爷恨不得时刻粘着她,就算再木讷,他也明白了过来。又何况,看着那样的恩爱,心里也确实不好受,所以他躲了。 可当白叔敲响他的房门后,他竟心急如焚地追了出来。二爷怎么没跟着?就算在自己家里,万一摔了呢?万一被突然跳出的野猫吓着呢?万一…… 找遍东院不见人,汗就下来了。飞檐走壁地来到西院的角门处,还好就见到她的背影,一颗纷乱的心,奇异地平复了下来。 他默默地走了过去,“夜里凉了,等我,我去取件厚实些的过来。” 墨青打量他几眼,这些日子就不曾见过他,还以为他不在呢……“不用了,我也不冷,再溜达一会儿就回了。” 墨青抿了抿唇,突兀地抬起手,用手背贴了一下她的脸颊,“还是凉。要嘛现在回去,要嘛主子在这儿等我取大氅过来。” 墨菲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强势,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才说:“那好吧,你快去,我先进去等你。” “就等在这儿好不好?”墨青觉得有些无力,语气中带了几分无奈,“主子现在怎么跟孩子似的了?” “我……还孩子?孩子他娘吧~”墨菲忽地一笑,“好好,我不走,一动不动可好?” 墨青心底突然一颤,慌得似乎要失去她似的,一把拉住她的手,“回吧,晚上也没什么好逛的,黑灯瞎火的。” “你怎么了?”墨菲好笑地抽回手,“我保证,就等在这里,你快去快回。有这磨叽的时候,两个来回都够了。” 墨青只好倒退着,“主子千万别走,等我回来。” “知道知道了~”墨菲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墨青却觉得那盈盈星光下的她,似要乘风而去…… 等墨青心急火燎地拿着薄呢大氅找回来时,角门依旧开着,而人……却连个影儿都没了。他大惊,以为墨菲自己进了西院,连忙蹿上墙头。没有,又飞身上了房顶,各处飞快地转了一遍,还没有?!汗,不停地冒出来又滚落,再出再落…… 他跑回去,把才睡下的白鹤唤起,两人分工,一个找东院,一人又跑到西院,最终把梁继拍醒,然后山庄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火把灯笼串亮了整个枫叶山庄,而女主人……依旧不见踪影。 墨青懊悔得要死,难过得恨不得给自己一剑。梁继脸色也难看得很,他懊恼自己为何会睡得那么死,连媳妇起床出去都不知晓…… 还是白鹤冷静,一部分人留在山庄继续找,连空屋也都一间间地仔细排查,另一部分人出庄,沿四周扩散,而他跟墨青一个上山,一个骑马沿庄前大路向码头追去。 梁继想跟着,可山庄也需要人镇守,所以他只能焦急地跟着在庄外慢慢寻。 那么,墨菲哪儿去了呢? 此时的墨菲,正被一人困在马背上,嘴被捂得紧紧的,腰被扣得纹丝不动连带着两条胳臂也被束缚在身前,身后的人骑术好得只用两条腿就能驾驭这匹汗血宝马。耳边只能听到闷闷的踢踏之声,明显是包了软布的。 墨菲虽然看不到身后之人的脸,却能感觉得到那人是极高大魁梧的,不期而然的,一个身影闯入她的脑海之中。 狠狠地咬了一口那捂在嘴上的手,脑后传来倒吸之声,那手,终于是挪开了,却扳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扭了过去。“你还真是心狠~牙倒蛮利的。” “真的是你?梁永能你疯吧!”墨菲恨恨地瞪着蒙着黑色三角巾的男人。 “这就都认出来?”他一拽黑巾,明显消瘦了不少的脸颊越发的冷峻了,但那长长睫毛下的眼却眯成新月状。“怎么知道我疯的?真是聪明。不过,你怎么胖了这么多?”那大手也松开墨菲的手腕,抚在她的小腹上,“啧啧,天天醉生梦死想我来着吧?” “你快停下,我肚子疼~”墨菲突然瞪圆了眼。 “真的?”他连忙慢下速度,最终停下,“吃坏东西了?”那大手又不安分地抚着墨菲的小腹。 “你才吃坏了东西呢,怎么不拉死你?”墨菲从最初的震惊中已经恢复了理智。最恨连个簪子都没带,想扎他都没东西可用。难道要用挠的? 以她的身手,其实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让他得手。可她根本就没察觉出杀气与恶意来。当身后摸上来个人时,正仰天发呆的她还以为是墨青在给自己披大氅,哪知道竟被捂住嘴,困住身子带出庄? 梁永能无声地咧开嘴,“还是这么毒舌,就知道你不会害怕。肚子不疼了吧?那就继续赶路吧,我的人都在码头那边呢。” “你什么意思?”墨菲一见马又动了,连忙挣扎起来,“我真肚子疼,你再这么颠下去,我的孩子就出来了。想我死,就干脆地掐死得了,别这么折腾我。” “孩子?你有孕了?”梁永能大受打击,愣愣地看着她。 花了好几个月才接受了她是女子,自己被欺骗的事实,又一个闷雷无声地抛过来把他砸晕了。 “以为自己爱上男人就认了,哪知……”梁永能大手一抬就抚上墨菲的胸。那虽不大却十足只有女人才能长出的包包,令他心神一震后又心底一酥。情不自禁地又揉了两把,墨菲用力地拍了下去,“没完了?” 墨菲也吓了一跳,这西夏人,不管男女,都是这么的……生猛?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位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又摸肚又袭胸的。 “阿问,你可知道我寻了你多久?还以为你是骗我的,根本就不住江宁呢,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大名气。可……江宁这里,也不知道你是女人吗?也都叫你墨爷。” 墨菲一时半会儿哪能想出合适的借口?只好不耐烦地哼道:“干你屁事?” “好好,不干我的屁事,反正你得跟我走。” “跟你去哪?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大宋?……你以为是西夏呢,你想怎么滴就怎么滴?”墨菲差点儿说出马上就开战的话来,倒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看来,这战是躲不过去了。他都敢深入大宋腹地了,没准今年年底或来年初春就得打起来,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大胆。 “自然是跟我回西夏。你放心,孩子尽管生下来就是,反正你以后也要生我的娃儿,一起养着,我也不差那口饭。” “你有病吧?我有家有业有男人有娃的,跟你去西夏算怎么回事?”墨菲心一急,没了耐性,直接就呛。 “……反正,反正你得跟我走。”梁永能最终挤出这么一句来,并抱高墨菲,把她改为侧坐。“这回就好了,我慢些跑,颠不着娃的。” “我有说去吗?”墨菲不动声色地卸下手腕上一串金刚石手链,也就是后世的钻石。 梁永能已经没了耐性,双腿一夹马,“不去也得去,谁让我喜欢你呢。” 墨菲顺势把手链抛下,但愿有人追过来看到这个,不然,她没准儿真得去西夏了。“你喜欢,我就得跟你去呀?我还不喜欢你呢~” 梁永能一低头,啃了她一口,“你怎么不喜欢?你就是嘴硬罢了。你放心,那女人伤不了你了,没人敢再伤你。” 墨菲不敢突然跳下去。若是没有孩子的时候,她没准儿会这么做的,可现在不行,她得顾着小的。 “我不去,你听到没?”墨菲直接一拐,手下不留情。 梁永能只是皱下眉头就没事儿了,“别耍脾气,听话。这大宋也待不得了,我能舍得让你颠沛流离吗?你若喜欢这里,将来我一定带你回来,随便你住,怎样?好几个月不见了,你不知道我从最初的恨你到后来想而不得,有多闹心。” “跟我有关系吗?”墨菲耳尖地听到远远的有马蹄声传来,心头一喜,突然放大了声音,试图尽量拖延时间。“不去就是不去,谁愿意天天只吃肉,吃出一身味儿?你要是再不放下我,我就从马上跳下去,宁可摔死,你听到没?” “再说了,你我当初结识,我怎么没发现勾引你来着?凭什么我就得听你的?我们家的事,还都得听我的呢……” 马突然加速了,“别使性子,后面有人追来了。我们那儿有句话,女人越是说不,就越是要的意思。” 墨菲愣了一下,这个……现在就广为流传了? 当马蹄声越来越近的时候,梁永能也着急了。只是他的马就是再好,毕竟是驼着两个人。当听出背后只一匹马的时候,他带住缰绳,干脆地回马横在路上。 “阿青?”墨菲一眼就认出那马背上的人是谁,“阿青,我在这儿呢~” 梁永能立即嫉妒了,“他还真是你的小爷?那个长得像女人似的男的,不是你夫君吗?北宋也能养小白脸了?” “放下她!”墨青追到跟前,猛地一拉缰绳,马儿腾空了前蹄,他也唰地抽出长剑,遥指着梁永能…… “太帅了~!”墨菲给面子地直拍手,“阿青,你好帅啊~” 墨青虽不太明白帅为何意,但看墨菲的神色也知道定是好话,不由脸颊一红。“主子,你没事吧?” “现在还没事儿。”墨菲摸了摸肚子,“阿青,你可真聪明,怎么知道骑马来追的?” 墨青心眼一转,“他们都在后面呢,我马快,先跑过来的。这里离码头最近,你若被人劫持,定然是要走水路来得快,又没办法追踪。” 墨菲暗暗冲墨青竖起大拇指,然后扭头冲梁永能说:“你快放下我回去吧,听到没,一会儿人都来了,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梁永能却把她的手放在鞍上,“你且等我一会儿,先把他解决掉了就行。我的马快,带你走没问题的。”说罢就跳下马,弯马一抽就冲了过去…… 墨菲抚额,“我什么时候说跟我走了?”眼见墨青也跳下马,两人打了起来,墨菲也只能干着急。 虽然墨青功夫不错,但梁永能也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硬本事。虽没那么好看,但是实用,刀速又快,力大刀沉,墨青竟一时不能力敌,长剑不敢硬碰硬,只能游斗。 墨菲这会儿不能打,也帮不上忙,就咬着唇看着。突然灵机一动,把睡袍撕了一小条,分成二半,卷成团,塞进马耳朵里面。再改为正坐,双腿一夹,突然从马道边冲了出去,并一把捞起墨青骑的马缰绳,“阿青,快上来,我们回去~!” 墨青连攻了几剑,然后施展轻功如青翼大鹏飞跃上马背,护着墨菲就往回跑。 梁永能哈哈大笑,“阿问,你还真是淘气呢,我的坐骑也是你能骑走的?”说罢,把手指放在唇边,一声嘹亮的口哨响起,却傻眼地看着自己的爱骑连一丝挣扎都没有地跑远了。 “阿问,阿问,你回来……”他慌了,一收弯马就追了下去。 墨菲嘿嘿怪笑了几声,才扭头大喊:“你能活着回去就好了,别追我了,这马不错,我留下了……” 梁永能不死心地又追了一会儿,眼见那马跑得没了影,才喘着粗气收住脚,弯腰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又过了一会儿,他呵呵轻笑了起来,然后越笑声越大,最终直起腰,冲墨菲离去的方向大喊,“阿问,总有一天,我要你心甘情愿地跟我回去~!” 然后他回过身,大步地走了。越走越快,最终小跑起来。阿问的话有问题,活着回去,她不是要通知官府抓我吧?就算真的身份曝光,也不至于敢把他怎样吧?毕竟现在大夏跟北宋关系还没破裂……不好,莫非是北宋知道了我要发兵攻打的消息? 阿问,你好样儿的,但终有一天,我要你臣服在我的身下~!梁永能想到此,脚下一紧,速度加快了许多。 当他终于气喘吁吁地回到码头时,船上的亲卫都好奇地看着他。将军的马呢?要知道自打改走了水路,船上可就将军那一匹马呀?这接人的怎么连马都给接没了? 梁永能也顾不上狼狈了,一跳上船就大喊,“开船开船,全速回返!” 当他泡去一身臭汗后,却突然笑了,暗骂:阿问你太坏了,若你为将,还真是个难缠的对手。 然后反身趴上浴桶边,嘴角微翘,臭丫头,你还是有些在意我的吧,不然也不会提醒我了。 回到山庄的墨菲,被梁继狠狠地搂住,止不住的颤着,“媳妇,你跑哪儿去了?” 路上墨菲已经跟墨青吩咐过,不许提梁永能的事,所以墨青现在是一问三不知。白鹤问了几句便不知声了,反正姑娘平安回来了,还拐了匹宝马,至于怎么来的……管那么多干啥?以后盯紧些就是了。 梁继失而复得的心,无比激荡,连多了匹马也没注意到。让人抬了软桥过来,一路护送着回去了…… 他的心哪,操不够的操,他的头发呀,必定是早早的染上风霜,这样的媳妇,可真是……千载难逢! 回到卧室,梁继张罗来热水,抱着媳妇泡了一会儿,反复思考着要不要追问。那披风染上的淡淡腥膻味儿,莫不是那人?又觉得自己太过疑神疑鬼了,那人远在千里之外,身份高贵,哪会涉险跑过来? 墨菲则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借此机会灭了他。如此,是不是就能避免一场大战?可真要让他在北宋境内丢了性命,那梁太后没准儿红颜一怒,直接打马杀过来了。真要是那样,自己倒成了罪魁祸首。 哎呀,真是纠结,那梁永能对自己也不算……太坏,这样就要了他命,会不会太过分了? 要不,给种朴去个信儿,至于结果如何,……只当梁永能命中有此一劫吧,闯过去就是他命不该绝。对,就这么办…… “媳妇,你做什么去?”梁继搂住欲爬出去的墨菲。 “写信。”墨菲拍掉腰上的手,阻止了那欲上爬的势头,怎么跟他……一样? “这么晚了,明天再写吧。”梁继犯酸地想,莫不是来的真是哪个情敌? 第一O三章 我命硬 “媳妇,外面怎么多了一匹马?看样子还挺不错的~” 墨菲看着撅着小屁屁扒窗望的梁继,不由升起一股邪念…… “媳妇……你那什么眼神?”梁继久等不到答案,一回头,却差点儿被那吓到,“干嘛那么看我?” 墨菲幽幽垂下眼,“没事儿。”她绝不会说,那样完美的臀型,真是正宗的帝王受呀……他怎么这么没有自觉?再配上那张脸,难怪梁永能说他长了一张女人脸,就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粉嘟嘟的嫩唇,足以让基哥们疯狂。 他怎么就不显老呢?难道偷吃羊胎了? 梁继凭直觉认为媳妇这会儿又不纯洁了,身子一颤就缩了回来,“媳妇,夫人,……真瘆得慌。”他完全忘记了刚刚的问题还没有得到回答。 “乖,”墨菲勾倒他,“我这不是练习一下什么是脉脉含情嘛,大概尺度一时没掌控好。” “咱不练了成不?不会就不会吧,别难为了。”梁继很想泪奔。自从媳妇那夜回来后,明显有些不对路。自己不过是大脑一热说了句从未看过她脉脉含情地眼神,她就如此吓了自己好几天。这都要回东京了,咋还是这么的……执着? “我这人,一向活得认真,”墨菲抬手拿掉他头上的玉簪,打乱他的发髻,一下下用绿色环保天然五指梳,理顺着那柔滑的发丝,如同给猫儿挠痒一般,“夫君心有不满,便是为妻做得不够好,岂可不知悔改。” 梁继侧身趴在媳妇的腿上,耳朵贴着那已经有些圆润的肚皮,边摸边在心里面默念:儿子,你告诉爹,你娘这是肿么了? 墨菲靠着厚垫,梁继一遍遍地摸着她的肚皮,她就一下下理着他的发,虽然在外人眼里有些诧异,但不可否认,这一刻的气氛是相当的……和谐。 小兰受不了了,顶着通红的小脸蛋钻出车厢,坐在驾车的墨青身边。 墨青看了眼小兰,车里有那么热吗,脸红成那样?那主子是不是也热了,要不要把帘子挑起来? “主子也吹吹风,凉快一下吧。”他才卷起一多半的帘子,就被那囧异的一幕打败了,手一僵,帘子就吧嗒一声落了下来。 小兰好不容易把脸上的热散了,回头一见阿青哥的傻相,扑哧一声笑出来。 墨青借由这笑声把瞬间离体的三魂七魄都召了回来,默默地转身坐好,啪地甩了下长鞭,却没有刚才的响脆。 原来,主子喜欢的是那样的男人?他眼前不断浮现着刚刚的一幕。虽然看上去很唯美,但好像很别扭。难道不应该是二爷坐在那里,轻抚着主子的后脑勺?不过,主子这样,真的很强大呢,呵呵,二爷居然……他居然可以为主子做到这种地步!原本浮出嘴角的几丝笑意,立时僵住了。 小兰痴迷地看着阿青哥的俊脸。他笑了?真俊哪……呃,怎么又难过了?虽然没有眼泪流出来,但小兰就是觉得他在流泪,心里面的。 白鹤扭过脸,目视着前方。这傻小子,还是这样的执迷不悟吗?姑爷确实有姑爷的不足,但有一点,那傻小子是比不了的。那就是姑爷……可以为了姑娘不要脸。刚刚那一幕,虽没看得太清,但却透出无比的温馨。傻小子没有机会打败姑爷的,因为姑爷对姑娘的爱,不比他少,只比他更无所顾忌。 就算,傻小子曾与姑娘有过婚约又如何?那可是御赐的婚,岂是他能插足的?不过,喝醉的傻小子还是蛮可爱的,不似平日里跟锯了嘴的木头人似的。白鹤微微一笑,笑容里面的苦涩无法掩饰,当年的她,也是被那人感动的吧,所以不顾一切地与他生死相随。 回到汴梁没多久,今冬的初雪便纷纷扬扬地落下了。这里比江宁那边要冷一些,因为有了煤,所以墨菲就让各院盘起了地龙。一开始确实都不太会烧,常常把屋子里的人都熏到院里,后来墨菲亲自上手了几回,情况终于有所好转。 有了地龙,碳盆就不着了,相对的木碳的供求就小了很多,一些烧碳为生的小作坊就面临着揭不开锅的窘境了。沈括上了道折子,让这些小作坊专职去卖了煤,只是给的量却不大,但足够他们养家糊口了,还能少砍不少树。 为何要多种树,少伐林的道理,墨菲已经很具体地解释给沈括听了,所以他的折子里也有了这一条。为此,墨菲觉得这沈括还颇有环保人士的觉悟,又挑了些自己能讲得明白的跟他说了。然后这家伙不顾眼看就是年底,跑到种朴那边寻了石油,开始炼……墨。墨粉虽略有异味,但却是极润的,写出的字也比当下最好的墨条磨出的墨要细滑黑润得多。 接下来,指南针的改进也让一向在才子名士眼中只懂奇技淫巧的他一下子声望大涨。 赵顼也高看他一眼,给了个不小的官,这一切,沈括知道是拜谁所赐。 当他目睹过梁继伏低做小的相处之道后,竟也时不时地以请教为名,常常装出无法理解,被肚子渐大脾气就渐涨的墨菲没少敲头。他,却甘之如饴。 墨菲在每天的鸡飞狗跳中收到种朴的来信,隐晦地提到梁永能受了重伤,逃回西夏了。 墨菲焦躁多日的心,忽地平静了。还活着就好,当初她不也在宋夏边境上受了伤?这下子平衡了,虽然那女人还得到应有的报应。这一伤,总得养上一段日子吧?墨菲觉得今年的新年会平安地度过了。只是心底还是有一抹内疚,悄然升起。 眼下的墨菲,小脸已经圆了不少,粉团一样的可爱。小盆一样的肚皮也高高地挺了起来,也终于换回了女装。就算是男装也掩饰不住了,没了倜傥,看上去倒像是腐败的官僚,所以墨菲弃之了。 赵顼忙里偷闲,总会溜到她那儿,要嘛就约好了去天真楼,见面之后,最爱做的就是抚摸墨菲……的肚子,这点让她很无语。脑门也敲了,小腿也踢了,就连龙脸都捏了好几把,无奈赵顼顶着被遗弃一般的小狗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让她想起长公主逝去后,赵顼的伤心,于是只好放宽政策,只许他隔着衣服摸,坚持不允许钻进衣襟内。 梁继越来越像猫了,时刻盘在墨菲身边,守护着自己的领地。可他也常倍感无力,似乎媳妇肚子里的儿子,已经被好多人惦记上了。 “媳妇,夫人,你去哪了?”梁继一身血迹地卧在院内雪堆旁边,一脸虚弱地看着挺着肚子横膀子晃的墨菲走了出来。眼神无比哀怨,一个没留神,她就被拐跑了,居然出去野了一天才回来?! 原本墨菲被他吓了一跳,才提起的心,在嗅到血腥气后又放下了,不紧不慢地走过他,“去哪儿还得跟你报备一声吗?” 梁继暗咬牙,这不省心的女人,肚子都这么大了,还……脸上却是一黯,“夫人,看在为夫时日无多的份上,你就说了实话吧~” 墨菲抚了下滚圆的肚皮,“狗血味道太呛。你要真死了,会有人愿意当便宜爹的。” 梁继翻身坐起,恨恨地将淋得满是狗血的衣服甩下,追着墨菲而去:“夫人,为夫是打算炖锅狗肉给你补身的~” 夜里,梁继翻腾着睡不着,终于把墨菲惹怒,抬手就敲,“让你吃,让你吃,不知道自己是啥状况吗?” 梁继哼叽着凑了过去,“我不是琢磨着那狗鞭,夫人吃着不妥吗?” “没听说吃啥补啥吗?难道,你是想让我给你纳个小妾,抬个通房?”墨菲的手指准确地摸上梁继的大腿里子。 梁继身心俱颤,“不敢不敢,为夫绝不敢生出那等龌龊的心思,只求夫人怜惜……媳妇……” “夫人手下留情……啊……” 墨菲不客气地一拧,就听梁继嗷地一声狼嚎,响彻墨琼院…… 转眼过了年,一晃二月二也溜达过去了,墨菲已经举步为艰了。她现在就是个可以移动的球状体,不止脚跟小腿,连手指都浮肿了,早上起来时,连拳都攥不得。那脸也越发的圆得锃亮了,挤得本就细长的双眼似新月,秀挺的鼻梁不能几乎快被埋没在包子脸中。 姚嬷嬷连说上次怀丫丫可不是这样子的。梁继整天不是围着她转,就是围着那老大夫转,生怕还有什么疏忽了的。 倒是赵顼不以为易,总溜出宫来听胎音。不是梁继小气,实在是觉得这儿子好像是他的一样,令人气愤。 皇后娘娘赏了不少补品,墨菲都让小兰好生收着,一概不许用。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皇后不会是君子,因为她是女人。看赵顼那喜爱的模样,别她前脚生下儿子来,后脚就被皇后娘娘以什么名目弄进宫去。她的儿子,可不用别人来养。 说来也怪,这两年,宫里只有一位公主出生,尤其是近一年来,连个龙胎的喜信都没传出来过,墨菲觉得赵顼的后宫有问题了。但人家正主不吭声,她的手也不好伸那么长不是?皇家的是非还是远离的好。 柳叶出蕊之时,西夏大军动了,直扑灵州永州等四地,墨菲觉得自己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可以松松了。该来的总会来,就跟她肚里的娃一样,该生的时候总会阵痛的。 在过了预产期十三天的时候,连日拼命走路的墨菲终于有了要生的征兆了。早就住进梁府的两个产婆一个老大夫齐齐上阵,连带着得了信儿就飞奔而至的墨枝墨叶,把激动又紧张得的梁继推出门。 墨菲艰难地被搀扶着在地上溜着,疼的时候就大喘气,深呼吸,疼劲儿一过就开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越快生下来越好。只差最后这一得瑟了,她发誓,只生这一个! 终于在密集的阵痛中墨菲爬上床,摆好架势,手边预备上干净的白布,准备在关键时候咬在嘴中。 墨菲在女人都要经历的过程中后悔为何不穿成男人,哪怕是男男文中的攻也成,也好过现在遭这罪。 院内的梁继上演着当初荀况做过的傻事,居然还奇怪地想,为何当初丫丫出生时,他就没这么紧张呢?白帆跟荀况虽然很有义气地陪着他,却没一个试图劝解他停下脚步的。 墨青隐身在树上,手边碗口粗的树枝,被他下意识地剥去一层皮。虽然没有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但他绝对感受到了一声声地闷哼。那骨子里都淬着倔强的人,是不会容许自己发出那样的叫声吧?下唇被他咬出血,他却感受不到疼,只在心底暗暗祈盼着快些生出来…… 下了朝,为军情烦恼的赵顼走惯了腿,打算来墨菲这里寻些安心之语,不想正赶上这关口,立即暴走,比梁继走得还快,最终成功地把梁继替下场,他继续绕圈儿。 夕阳红透半边天的时候,突然自屋里传出一场爆口:“梁继你个混蛋~啊~!”然后一道婴儿啼接过他娘的接力棒,嘹亮地响了起来…… “生了生了生了……”赵顼激动无比地跳了起来,倒是正宗亲爹,身子一软,滑落在地,随后又疯了一样地打算冲进去。 墨叶喜滋滋地推开门,“是个小少爷呢~”并有先见之明地让开门口。 梁继第一时间冲了进去,赵顼一愣,随后也要跟进去,被墨叶拦下,“您不成,这产房,男人可不好进的,会影响运势的。” “那他怎么能进呢?”赵顼不服气地哼哼着。 “他是亲爹,里面这会儿还没收拾完呢,还有血光,您进真的不合适。”墨叶说完就不客气地带上门,还落了栓。 赵顼眨了眨眼,才知道原来这世上,也有他这个皇帝去不得的地儿~! 墨菲觉得自己睡了好久,骨头都散了,正琢磨着要不要醒,就听到耳边有嗡嗡声响起。 “夫人,媳妇,你怎么还不醒啊?再不醒,为夫都成望妻石了。你看,儿子多可爱,可你再不醒就又皮包骨了。咱多不容易长了那身肉啊,夫人你不好太浪费了是不……” 就是这声音,总在她想飞离时又把她拽了回来。磨磨叨叨的,烦死个人,却也让她不忍远离…… 终于墨菲挑起厚重的眼皮,“……你是鬼吗?” “夫人!媳妇~”一脸胡茬儿,满眼红丝,瘦得下巴尖出的梁继瞪大眼,渐渐的,那眼底凝结出越来越多的晶莹,却只含着不落,原本粉润得如同少年的双唇干涩爆皮,颤抖着又猫似地叫了一声,“夫人,是你吗~” “咳咳……”墨菲才欲开口却咳了起来。 “二奶奶,二奶奶……”捧着小盅的小兰才进门便见昏迷了一个来月的二奶奶似乎睁开眼了,手一颤那小盅就摔了个粉碎却顾不得地扑了上来,“二奶奶,你终于醒了……” 不料一道墨影唰地挡在她前面,“主子,你醒了~” 墨菲咳得眼底泛湿,眨着眼皮看着如同脱骨一样的墨青,“鬼呀……” “小兰,把小少爷抱走。”梁继一看墨青心底就来气,一把推开他:“去倒水~!” 终于墨菲喝上如同甘露一样的凉白开,心里这个激动啊,还是梁继好用。 缓过一口气的她,不客气地撵着两个跟鬼似的男人,“都给我洗干净了去,收拾利索再过来,老娘看着不爽。” 梁继喜滋滋地应了一声,墨青则愣了一下,才嘴角上翘地走了出去。各自暗想:真好,还是那个彪悍的女人。 梁继走进净室后又没回身,来到床前,一把抱起瘦得没二两肉的墨菲,“咱俩一起洗,省得费那二遍事。” 这个,墨菲真没异议,她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药味儿,可见这段时间被灌进去多少苦药汤子了。 梁继一脸傻笑地抱着墨菲出来时,已经一屋子人了,个个都顶着兔子眼,跟探照灯一样地盯着墨菲。 还好,墨菲身上有件长袍,不然,按以往的习惯,可就是裸~抱了。 “我回来了。”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她能从大家的眼里看出自己醒过来对他们而言是多么大的喜事。 似乎又瘦了不少的墨容直接扑了上来,“姐……你吓死我了……”哽咽得埋在她怀里,半晌才抬起头。那睫毛还是湿淋淋的,眼窝红肿。 “我娘醒了嘛,我娘醒了嘛~”丫丫的声音自人墙后传了过来。 人墙自动闪开,丫丫跟小狗似地冲过来跳上床,“娘啊……哇……” 墨菲轻轻拍着那直抽的小后背,“别哭,娘不是醒了吗~” “娘,你要是再不醒,……我,我就不要小弟弟了……”丫丫抬起又尖了下巴,一双大眼似占了三分之一的小脸上露出毅然决然的表情,“我决定了,等弟弟再大些,就狠狠地揍他!” 墨菲笑着抹了下眼角,“傻丫,跟弟弟没关系,是娘……是娘……”她斟酌着却不知如何说去了。 “好了好了,醒来了就好,大家都出去吧,二奶奶身子还虚,来日方长,别累着她……”姚嬷嬷往外撵着人。 墨菲歉意地看着大家,连墨叶墨枝都在,她们是时时刻刻地等着自己醒来吗? 屋里终于只剩下夫妻二人了,梁继才欲爬上床,墨菲就说:“糟了,我还没看到儿子长啥样呢~” “看他干什么,看我就好了。”梁继不满地噘了嘴,“那小子没心没肺,有奶便是娘,一个月倒长了好几斤,哪像你……” 墨菲低头看了看身上,可不是,又一身的风骨了。 “那是你心心念念盼来的儿子,居然说这种话~”墨菲张嘴吃下他喂来的小米燕窝粥,不忘白他一眼。 “早知道他让你遭这么大的罪,我当初吃了狗屎才想生他~!”梁继幽怨地哼道,“以后,咱说啥也不生了,好不好?”绝不能让她知道再不能生的事实,梁继心里默念。 “去,你哪儿美呀,还生?”墨菲哼着,“别做梦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好,那就好。”梁继反而笑嘻嘻地,吧地啄在她额头上,“他要是不孝顺你,我就天天抽他~!” “你是亲爹不?”墨菲被他那恶毒的表情逗到,有气无力地点点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野种呢。” “你放心,这话谁说都不管用,那小子长得跟我一模一样,那双桃花眼,一看就不是省心的主儿。” 墨菲看着一脸告小状的梁继眯了眯眼,“你说的是我儿子?” 梁继一抬眼对上她的,连忙大力地摇头,“不是不是,说的是他老子……的老子,嘿嘿,对,就是他爷~!” 墨菲咧咧嘴角,打了个哈欠,“不吃了,我困了。” 梁继把碗放到旁边,满脸紧张地问:“夫人,媳妇,你不会不醒了吧?” 墨菲一拽他,“还真不知道,啊~反正你那么能磨叽,大不了再唠叨呗~” “别,你再来一回,我就得疯!”梁继钻进被窝,紧紧搂着她,把脸埋进她的胸前,没了动静。 墨菲渐渐觉得不动劲儿,不喘气吗?用力一推,梁继的脸就露了出来,眼角还挂着湿润,却已经睡得呼呼的了…… 赵顼于第二天一下早朝就杀了过来,一见墨菲含笑坐在床上看着自己,那眼也跟墨容似的……嗷地一声就欲扑上来,被梁继不客气地挡下。 最终两个缠在一起倒上床,好在墨菲提前往里挪了挪,才没砸着。 “好了好了,当你们都是孩子呢,”墨菲好笑地分开他俩,一人赏了一记,“吓得我还以为你们奸~情了呢~” “姐姐你醒了就太好了,”赵顼不顾梁继的白眼,拉住墨菲的手就不放,“还以为你把我撇下了呢。” 墨菲幸福地叹口气,觉得自醒来,这幸福就满溢了。“有你们在,我哪舍得?” 这是真心话。上一世的背叛,让她觉得人生就那么回事,你只能相信自己。但是这些人让她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的,都是发自内心地想她好。当然了,完美的人生是不存在的,要允许那些羡慕嫉妒恨的人物存在,这才是生活嘛。 “曾经我以为,当你改变不了某些事情时,就当被生活强~奸了,可现在我觉得,这强~奸的滋味还挺好的。”墨菲无比感慨的一句,让梁继沸腾了,让赵顼脸红了。 梁继不客气地踢了踢赵顼,“看也看了,想必你也忙得很,就不多留了。” 墨菲纳闷地看着梁继,他什么时候也敢跟赵顼这样没大没小的了?她张了张嘴,“你……” 赵顼眼一瞪,“哪有你这样做姐夫的,小舅子好不容易来一趟,连饭都不管就往外撵?” 墨菲把脸一转,“你也……” 梁继理直气壮地哼了一声,“怎么不行吗?你没听你姐说要强~奸我吗?闺房之乐,你做小舅子的也好意思留下观看不成?” “你还真是……”墨菲又被梁继嚇到,这扯脖子喊的人,还是那只小猫吗? 赵顼哼哼了好几声,也没哼出个道理,恨恨地站起来,“行,你够狠!不过,我姐的身子还弱着,你最好自己捋去~!” 墨菲愕然地张大了小嘴,这都神马跟神马?这话不是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太大了? 梁继跟打胜的小公鸡似的,“姐夫的家事,小舅子不好太过关心,你管是不是我自己动手呢?” 赵顼粗着脖子瞪着他,最终转向墨菲,“姐,我打算收宝宝做义儿干殿下。” “啊?不要了吧~”墨菲觉得那金光闪闪的光圈太过沉重,“真的不是客气,我只想儿子健健康康地长大,有个轻松的童年,不是不给面子啊~” 赵顼立即跟蔫了的茄子似的耸下双肩,“姐,你不再考虑一下?” 梁继就在旁边咯咯地笑个不停,又跟只小母鸡似的。“我就说了吧,你姐不会同意的,她的性子,我是最了解的。” 墨菲危险地眯了眼看他,“敢拿我打赌了?” 梁继连忙一缩脖子,“我这不是怕你一醒来,知道那家伙给咱儿子头上扣个紧箍咒后一脚踹飞我嘛~” “行,这回算你有理,下不为例。”墨菲满意地点点头。 赵顼有些不舒坦了,“姐,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帽子太大,我怕你小外甥经受不住。”墨菲一摆手,止住赵顼的解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还不成?真的不用,你就当烂泥扶不上墙就成了。” 赵顼没好气地吭吭着,“我看是你瞧不上眼儿吧?” 墨菲叹口气,“干嘛说的那么直白,我是真不想儿子被那么多双眼盯着呀,我还想他顺顺当当地长大呢。” 赵顼若所所思地看着墨菲,最终啥也没说地走了。 没几天,灵州被打下的消息传了过来,赵顼在朝上发了顿大火,官官自危。 墨菲也挺纳闷的,明明通知那四州早早防范了,怎么还是被攻破了?不过,打了近二个月才攻下灵州,也不算太怂了吧?北宋的实力真成问题,就这样,赵顼还心心念念地想开疆扩土呢?养那么多兵都是混饭吃的吧? 不过,这已经不是她能操心的事了,反正北宋还有个几十年好挺的,运数没到,想亡也难。 又过了二个月,墨菲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小家伙百日那天,正式取名为宁,同时丫丫的大名也定了下来,为安,一同入了家谱。 说起这个,墨菲就火大,因为她从不知道丫丫居然在梁家还算是个黑户,所以梁继被敲成猪头也不敢吭声。 小梁宁长得极好,那双眼还真跟梁继一模一样,墨枝直接做了奶娘,让墨菲很是感激。她知道,定是那时自己昏迷不醒,墨枝不放心,就日日陪着,顺便把自家儿子丢下,奶了自己的儿子。 但墨菲还是很快又找个了奶娘,她不好意思让荀况爷俩儿在家守空闺。墨枝也知道二奶奶是为了自己好,就不再坚持了。 不是墨菲不知道母乳的好处,实在是不能自产自足。本来没生之前,已经小有波涛了,结果一个来月后醒来,又已经生生地恢复了回去,令墨菲有些咬牙切齿。喝别人的,那也算母乳,是吧? 陆续又有消息传来,庆州等地皆失守,一时间东京城里人人变战色变,不知道西夏的铁骑会不会一举攻进中原腹地,会不会……攻到汴梁城下。要知道这东京可是四战之地,周围一马平川,实无天险可守。 赵顼有些灰头土脸地来找墨菲了,说实话,他真的不好意思来。可是沈括说,这事若是让姐姐出面,说不定还有摆平的机会。他其实在心里也是多少有些企盼的,总觉得姐姐还有好多未展现的奇能。 “姐,我是真的没办法了。”赵顼疲惫地枕上墨菲的腿,只想立即睡去。一连半个多月了,他连眼都不敢合上。“四个州啊,都没了,我是大宋的罪人……” 梁继一脸酸水地瞪着那赖皮赖脸的家伙,“你姐再能,也不是将军,带不得兵,你究竟想怎样?”还占着他媳妇的腿? 墨菲瞥他一眼,伸手拍拍赵顼的头,“行,我去。不过,这是最后一件,你可不能再食言而肥了。等我回来,我就去江宁定居,你不得反悔。” 赵顼双手一抓,扣住她的腿,把脸埋进去,闷声问:“你也不管我了吗?” “你是天子,若你都消极了,下面的臣子只怕就各自找退路了。”墨菲摘下他的皇冠,轻轻理着他的发,“你要记得,为贤君,不在于自己亲自去做什么事,而是能善用手下的贤臣去做事。你当我是姐姐,我便全了这姐弟之情,只因为你是你。皇帝再大,江山是他的,又不是我的,亡与不亡,与我没什么相干,我自能过我的日子去。但你是我弟,我不能看着弟弟为难。此次,我若活着回来,你只须记得自己的承诺就好。” 赵顼猛地翻身坐身,双手抓住墨菲单薄的双肩,“姐……我舍不得你……”眼底泛红,真诚地看着墨菲。 墨菲相信他这一刻是真心的,至于日后……想太远也没什么用。 自赵顼走后,梁继就一反常态地板起了脸。墨菲知道他这是不舍得自己,可刚刚因丫丫的事跟他生过气,也就没想哄他,于是放任他别扭去。 当天下午,万有亲自送来了一套亮银铠甲,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伯伯别担心,我命硬着呢。”墨菲正收拾着包裹,浅浅地一笑。 “菲儿呀,这可是……九死一生的,你可千万要小心些。”万有难得动情,在那种人吃人的地方,动情是最致命的伤。但几年下来,他已经把墨菲视为自己的女儿,后半辈子的依靠。 “放心,我会回来的,答应伯伯的事,我是一定会做到的。”墨菲让小兰把梁宁抱过来,然后放入万有的怀中,“伯伯,这是你孙子,就算哪天我不在了,还有他替我孝敬您。不过,不会是现在,我还没活够呢。” 万有小心地抱紧孩子,小梁宁正是爱笑的时候,一张嘴,笑成弯月的小嘴就流出了哈喇子,才学会咯咯笑却还笑不明白,时不时地断一下,端的是逗人喜爱。 “好,好宝儿,爷爷就指望你了。”万有笑得分外心酸,这些年的冷暖,自家自知,没想到一次意外的心软,帮了这丫头一把,却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多惊喜,竟也儿孙绕膝了。 送走万有,贴身藏好他悄悄递给自己的虎符。这是一半,另一半在种谔之手,墨菲知道赵顼这是同意自己的建议了。 第二天一早,墨青跟白鹤就等在后门了。旁边还有一匹马,正是那匹汗血宝马。 墨菲带上头盔,翻身上马,垂眼瞥着怀抱幼子,单手牵着爱女的梁继,“在家带好孩子。” 梁继又悲催了,这女人咋就不能说句暖心话?女儿糯软的声音响起:“爹,娘是让你在家安心等她回来,别偷腥,要不就休了你~” 乖女,你确定你娘真这么在乎我?……梁继无语地看着那双澄清无邪的大眼。 墨菲冷冷地哼了声:“德性,还不如丫丫。”然后打马直向西门而去,墨青白鹤随后跟上…… “娘子,夫人,媳妇,你一定要回来呀,不然……不然我就改嫁~!”梁继追了两步后,扯着脖子喊道。 墨菲唇角微微一翘。改嫁?下辈子吧~! 第一O四章 叫阵 西城门外,百人护卫队正安静地等待着。墨菲一出来,就有带队之人上前一步,抱拳询问:“可是墨将军?” 墨菲连忙抱拳,“不敢当,唤我墨爷便是。” “在下骁骑尉杨成,奉命沿途护送墨爷,直到把您护送回京。” 墨菲点点头,“有劳杨校尉,我尽量不给大家添麻烦。” 杨成一愣,这位爷倒是有些意思,虽是这样想,却依旧道:“不敢不敢,墨爷这样说岂不折杀在下了?我等皆是听命于您。” 墨菲满意了,看来赵顼还算晓得让自己说了算。 “这两位是我家里的人,这位叫白鹤,年轻些的这个叫墨青,你们熟悉一下。”墨菲介绍完,把头盔一摘,“真是不知道干嘛非赐这个,死沉的。阿青,帮我卸下去,不然没等到地儿,我就挂掉了。” 杨成一见露出全脸的墨菲,愣了一下,这样白净细致的人,到战场上能做什么? 墨菲冲杨成一龇牙,“别看我瘦,杀人还算利落。” 杨成哽了一下才点点头。 墨青收好那身盔甲打成包驼在自己的马背上,“主子,披上披风吧。” “别,焐痱子呀?”墨菲一抹额上的细汗,“杨校尉,现在出发?” “您唤我杨成就好。”杨成一带马头,顺到墨菲马后,一副马首是瞻的样子。 “成,出发!” 墨菲也不二话,手一挥,率先奔出。 一口气跑了二个时辰,墨菲渐渐收了速,除了墨青,白鹤,杨成还跟在身后,那百骑都已经不见了人影。就这,墨菲还没让汗血宝马撒开欢儿呢。 “墨爷这马真是不错,哪儿得的?”杨成见那两位没有上前的意思,过来了。 “抢的。”墨菲一本正经地回道。 “啊?”杨成诧异地看过来一眼,“还真是想像不出墨爷居然这么强悍。” 墨菲一脸的高深,“很快你就会了解的。” 二柱香之后,那百骑卫才跑得乱七八糟地追了上来。不止马儿个个喘息不止,马背上的也个个狼狈得盔歪甲斜。 墨菲瞥眼一脸不自在的杨成,“只怕这些不是你的原班人马吧。” 杨成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他原本是从六品的飞骑尉,突然提到正六品的骁骑尉,不过才是昨天的事,这些人自然也不会是自己原本手下的兵。说实话,他还认不全这些人呢,都是护卫营挑出来的。他原本以为这次军务艰巨,怎么也得挑给他一些精兵,不想竟是一群烂虾。莫非都是来混军功的? 墨菲带住马,拨回头,等着这些人整顿军容。没想到一柱香过去了,虽然人都赶到了,却是三五成群地瞅着她。 “刚才最后到的二十骑,可以回去了。”墨菲漠然地说道,一脸的没商量。 “凭什么?我们可是奉了皇命的……”有不服气地扯着嗓子在后面嚎道。 “阿青,白鹤,你们让开,前八十骑的,先过去,然后我再讲理由。” 墨青白鹤连忙让出半边道。 大概是墨菲散发出的冷戾让空气都降下温度,开始有人驱马走了过去。 “你,回去。”墨菲马鞭一指掩在别人后面的那位,“就这么想死不成?” 那人一抬头,眼底闪过不屑,“凭什么?”是刚才叫嚣的那个。 “凭连杨校尉都得听我的。就你这样的,不是被杀的货,也是装死的逃兵。”墨菲不客气地回道。 “你……放屁!”那人涨红了脸,“老子怎么也比你这个小白脸强!” 墨菲冷冷地看着他,直到他不自然地转开眼。“阿青,赏他一脚,好教他学会不再以下犯上。” 墨青应声的同时,已经旋身而起,在空中漂亮地一个旋体后,一脚踢上那人挡在胸前的手臂上。就听咔嚓……啊地一声惨叫,那人被踢飞,落于一丈开外,砸得飞起一片尘雾。墨青旋身而回,都没落地。 “一个骑兵,不爱惜自己的坐骑,就不会是个好兵,更当不上将军。要嘛是来军队中混饭吃的囊货,要嘛就会出卖同袍,最好的下场是被敌人砍了脑袋。” 墨菲看了看那余下的二十骑,包括还嚎叫中的那个,“看看你们的马,个个一身的肥膘,可见平日里极少操练的。护卫营配的都是好马,虽不是纯种的党项、蒙古马,也都是育种的第二代,可你们看看,口吐白沫的有多少?把马养成这样的兵,又有多少战斗力?让你们回去,只是想你们不要白白地丢了性命,这次可不是游山玩水就有军功可领的。” 墨菲回头,看着那边的八十骑,“谁的马被抽出血的,都自动出列,理由已经说过了。” 这次居然有近三十骑默默地走了回去。 “你们这些当中,是家中独子的也自动回去。还是那句话,此次前去,不见得能活着回来,我也不是去战场上看一眼就走的。” 这次又走了十余骑,墨菲点点头,看向杨成,“你在他们中找一个回去复命的,只说我用不上这么多人手。” 杨成点头,提马走了出去。 墨菲则看着那四十余骑,“你们还留在这里,就是已经做好随时掉脑袋的准备了,是不是?” “……或许跟着墨爷,有机会拼上一拼的。” 说这话的是个小伙子,很结实,麦色的肌肤,眉毛很浓,很英气。 “看来,你的家世是不同于那些人了。”墨菲又看了看其他人,“都各自报一下名,想必杨校尉都还认不全你们吧?” 此时,杨成已经回到墨菲身边,听了这话,有些汗颜之色。 墨菲连头都没回,听到马蹄声杂乱地离开,“不管你们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从这一刻开始,大家就是生死攸关的兄弟了,我若发现因私利而相互挤压者,军法处置,绝不容情!报名~!” 墨菲只记住了那个小伙子的名字,韩袓。含住?有意思。 再上路,速度不快不慢的跑着,墨菲瞥见杨成在抓军容,暗暗点了点头。这人倒是有些能耐,难怪被选中,想来赵顼还是挺拿自己这条命当回事儿的。 当天晚上露宿,墨菲把杨成找过来,当着墨青跟白鹤的面儿,寻问了一些事情,然后说了相互配合的重要性,以及一些简单的阵式。杨成也是实打实的人,默默记于心中,打算从明天就开始练习。 果然,第二天一早,他集合完队伍,就开始边赶路边训练了。 就这样,等到了绥州时,这区区四十来人已经有些模样了,至少面儿上已经有了精气神。 在杨成的率领下,墨菲一行直接来到了军营。远远的就听到喊杀声,似乎正在操练。 杨成上前跟营门前的守卫沟通,墨菲就回头看那四十来人,见真的都是一脸肃容,似乎被那喊杀声激出几分血性。 “种家军果然名不虚传,我希望大家也不要丢了咱们京护营的脸面。”墨菲徐徐言道。 “是。”众人异口同声,倒有些同仇敌忾的气势了。 短短七八天,就有了如此大的改观,墨菲对杨成的印象分又多加了些。 “你怎么来了?”一道惊喜交回的声音响起。 墨菲回过头,对冲出营门的种朴微微一笑,“不欢迎吗?” “怎么会……墨爷带队?”种朴的惊喜慢慢退却,眼底的担忧渐渐浮了出来。 “原来种小将军与墨爷是旧识。(.好看的小说)”杨成困惑地蹙了下眉头。怎么觉得就是怪呢?这位种小将军干嘛一副看情人似的看着墨爷? “正是……,快请进吧。”种朴总算恢复了平静,“巧了,建中也在。” “哦,这倒是个意外之喜。”墨菲对两年前的种师道还是极有印象的。“这位是杨成,也是个极好的,你们年纪相当,多多亲近亲近。” 等进了大帐,杨成将密旨交与种谔。 种师道也没想到来的是墨菲,惊喜之余眼底满是疑问。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墨菲只是看着他笑笑,“在下人称墨爷。” 种谔看过密旨,审视地打量着墨菲,见她一直不卑不亢地与自己对视,心里倒去了几分轻视。不过,他这人治下严厉,不假颜色,当下冲墨菲点点头,“既然墨爷是主事之人,种某定当全力配合。只不知需要多少兵士,种某也要安排。” 墨菲看出种谔其实早有出兵之意,只是赵顼一开始未用调他迎战,便有为赵顼有防他之心。也是,种家军与杨家军并列于大宋,世代下来,在军中已经有了不小的根基,赵顼有所猜疑也不是毛病。但种谔方才的话,明显有欺小之嫌。 想到此,墨菲淡淡地说:“初拟需一千精兵归吾所用,至于将军带多少兵出战,在下不便多言。只这一千兵士,在下要亲自挑选,不是虎狼之士不要。” 种谔不动声色地咧咧嘴,“种家军个个都是虎狼之士。”心里倒是为这小白脸的识实务而惊讶。 “那在下就拭目以待了。”墨菲一抱拳,“将军安排吧,在下有些私事要料理。” 种谔点头,看着儿子跟侄儿笑容满面地陪着这位走出营帐。他转过头,看着杨成,“可还有口谕?” 杨成暗道他的鬼精,连忙正色道:“皇上口谕,无论如何要保得墨爷平安而归。” 种谔暗挑眉头,难道还是皇亲贵胄不成?没听说有这么一号啊? 杨成又道,“这位墨爷年纪虽轻,却是极有手段的,杨成不知他为何不肯领兵,置圣旨于不顾,但请将军不可轻视。” 种谔沉默了。虽然密旨上说一切行动由这位墨爷指挥,但他轻易就把指挥权交给自己,这点倒不是不难想出。诧异的是,他小小年纪,貌似比朴儿还小几岁竟已经很有将风了。 种朴陪着墨菲来到营房,派了亲卫安排那四十几号人的住所后,才对墨菲说:“你暂且住我那里吧,我去建中那边挤挤,总不算太过简陋,也……方便些。” 墨菲知道他指的方便为何,才欲点头,种师道却说:“莫不如我搬哥那里,我那儿相对来说却是清幽些。你这里人来人往的,也极不方便。而且旁边还有一间客室,这两位兄弟也好就近照顾墨爷。” 墨菲看了他一眼,觉出他有些故意,但一想也对,就点点头,对还欲说什么的种朴笑笑,“建中说得对,你平时也要有军务处理的。” 于是墨菲就住进种师道的房间。 泡了个澡,又把长发洗净,墨菲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这大热的天,一边七八天没洗澡,都要把她渍成酸菜了。 一身清凉地走出房间,就见种家两兄弟正坐在树荫下品茶,杨成也是才洗完澡的样子,三人不知在聊些什么,很热闹的样子。 守在门边的墨青一见她出来了,眼前一亮,“怎么不束发就出来了?” 墨菲看看他盘起的湿发,摇了摇头,抬手把檀木簮抽出:“发干再挽,不然容易做病。”说罢,还随意扑了几下,把发髻打散。 墨青接过簮子,小心地揣进怀里。“那一会儿,我再帮你挽。种公子一直在等你,我先进去收拾浴桶。” 墨菲点点头,突然想起换下来的衣服还未洗,里面还有内衣,连忙小声说了句:“只收拾浴桶就好,其它的,我自己弄。” 墨青点点头,走了进去。 种朴自打墨菲走出房门,眼就一直盯着她。自从上次上次见识过她的凶悍,心里不知为何,总是不断地回忆着。可时隔一年多,再次见到她时,又觉得那回忆竟如此不真实起来…… 种师道打量着一身青衫,手执折扇,散着湿发的墨菲,瞥了一眼满眼柔情的堂兄,心里一叹。傻哥哥这是真陷进去了?也难怪家里定下的婚事,他一拖再拖,这样的墨菲,真的很不同。若是不知道的,岂会相信那是女儿身? “墨爷还是这样的神采风流。”种师道又瞥了眼也看呆了的杨成。 “我这明明就是水木清华。”墨菲啪地一开折扇,迈起了方步,踱到石桌前坐在种朴的对面,“聊什么呢,看样子很投机啊。” 种师道看了眼不自然的杨成,“听杨大哥讲三才阵,雁阵呢。原来墨爷竟如此博学,小弟可要好好请教一番了。” “你是将门之后,别拿这话挤兑我,成不成?”墨菲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去玩玩儿?” 种师道等在这里,除陪哥哥外,也是有此意的。听了这话就一喜,“你真的想带上我?” 种朴不赞同地看他一眼,“你现在无官无职,岂能随意上战场?休得胡闹。” 墨菲摇了摇头,“你哥不同意,你伯父也不会同意吧?” 种师道眼睛一转,嘿嘿了两声,不言语了。他自是知道这个的,只是没想到墨菲一露面就如此干脆地点出来。倒是想不透了,她这是想带自己去呢,还是只是试探呢? 杨成看了看面色不变的墨菲,“墨爷,在下只是一时口快……” “确实是口快了些,好在是自家人,否则就要以军法论处了。”墨菲淡淡地瞥他一眼,“你也准备准备,说不准也要你带着兄弟们与种家军的精英们一博呢。” 杨成此时无比后悔方才的多嘴快言,这要是输了,不止丢了京卫营的面子,墨爷在种老将军面前也矮了一截。“是,属下这就去。”他立即站起,行过军礼,转身去集结人手准备训练。 种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怪我多嘴,好奇你怎么就带了这么点儿人马过来,才问他的。杨兄也是个实诚人……” “我不怕你们知道,”墨菲抿了口茶,“你们将来都是保家为国的将军,知道得越多越好,但却不能不提醒他,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然,他今后的路只怕要走得艰难。” 种师道听出了墨菲的意思,连忙说:“哥你别多想,墨爷说的有理。不过,你真的打算用那几十个样子货跟种家军对抗?” 墨菲哈地一笑,“有何不可?我可是久仰种家军的大名了,不亲自试试,总有遗憾。” 种朴眼亮地盯住她,“希望你来挑战我。” 墨菲摇了摇折扇,“那也得你赢了才行。我,只挑战最强的对手。” “好,一言为定!”种朴认真地看着她,“战场上,我不会让你。” “你若让我,便是瞧我不起。”墨菲横着他,“你不急着去练兵?” 种朴自信地一笑,“就让我试试你的临阵磨枪。” 墨菲摇了摇头,“轻敌,是最要不得的,你小心被我打得落花流水。” 种朴轻笑,“好,我倒要睁大眼睛看着,你是如何打得我落花流水的。晚上为你设宴,我就不碍你的眼了。”说罢起身,看了种师道一眼,才离开了。 种师道笑着往墨菲跟前凑了凑,神秘地小声问:“姐姐莫不是有了良策助我?” 墨菲折扇一合,啪地敲他一记:“叫墨爷,隔墙有耳不知道吗?” “是是,谢墨爷赐教。”种师道也不恼,笑嘻嘻地看着墨菲,“听说你去过西夏?” 墨菲瞥他一眼,他吃吃地掩了嘴,“我错了错了,隔墙有耳。” 原本还想问她,如何得知那梁永能潜入大宋的,想了想,种师道也就不再问了。 “陪我去转转吧。”墨菲起身,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竟还未干透,想了想,也没什么。看着明显不打算走的种师道:“还要我拉你?” 种师道只要站起来,“你还没说怎么帮我呢。” “什么都指望着别人帮,我看你不去就对了。”墨菲不客气地哼道,却见白鹤走了出来:“爷要出去吗?我陪着吧。” “不用了,在这里,谁还敢跟我叫嚣不成?白叔若是不累,就去杨成那边。过几天,我要挑战种家军,你帮我加强一下战斗力可好?” 白鹤一愣,心说:莫非姑娘知道我上过战场? “好吧,爷信任我,我就去看看。”白鹤点点头,转身走了。 墨青提着最后一桶水走出房门,“主子要出去?等我一起。” “不用了,我就跟建中随便走走看看,一会儿就回来了。你留下休息吧,晚上赴宴。”墨菲摇了摇头,带着种师道走了。 墨青只好点头,回身进了屋,拿起那卷衣物,脸上一热,想了想,还是抱着去洗了。 墨菲在种师道的陪同下看了好几个营的训练情况。不得不说,种家军还是不错的,只是有些阵法过于死板,但令行禁止做得还是非常到位的。这与种谔的性格是相符的,听说他待下可是极为严苛的,可以用暴虐来形容了。 走得腿都有些软了,才回去。想起还有衣服没洗,也没跟种师道客气,直接撵人。 一进屋,却见小衣都已经搭在杆上,就连细葛制的淡黄小内内都挂在上面,墨菲的脸就一红。阿青这小子,没听到不用他洗吗?在西夏的时候,她不利于行,虽手能动,阿青却什么也不让干,可现在自己利手利脚的,他怎么还是这么的……事必躬亲? 既然没事可做了,那就先睡一觉吧,养足精神。 待墨菲一觉睡醒,天色已经渐暗。一出门,便见种朴等在外面,墨菲不雅观地抻了个懒腰,慵懒地瞥去一眼:“派个人过来就行,怎么还要你亲自来请?” 种朴一收痴迷的眼神,正色道:“应该的。” 墨菲好笑地哼出声,“一下午训得如何了?莫不是跟我这儿叫板呢?” 种朴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看你还是别较劲儿了,那几十位就留在这里吧,我另外挑了人护送你可好?” “这是什么话?我对他们可是很有信心的。再说,我一向不挡别人高升之路的。”墨菲双手叉腰,活动了一下。 墨青过来,安静地为她挽发。她也没拒绝,反正她自己也顶多能扎个马尾,连最简单的圆髻都挽不实。 种朴好好打量了一眼墨青,才看着墨菲笑笑,“请吧,尊使大人。” “别,还是叫墨爷吧,听着顺。我天生就不是做大人的料儿。”墨菲说完,回头问墨青,“白叔呢,他不去赴宴吗?” “白叔说那些小子得好好训,晚饭就跟他们混了。”墨青一想起被白鹤训得灰头土脸的那些人,眼角就带了几分笑意。 “那可得跟他说悠着点儿,别到时连个能走的都没了。”墨菲笑呵呵地来了句,“只能我自己上了。” “还有我呢。”墨青也笑,“白叔的手段,我是尝过的,这还没拿出真本事呢,放心吧。” 种朴垂下眼帘,觉得他俩之间的默契有些刺眼。 第一O五章 必胜 整整十天,墨菲一直窝在军营,既不提出兵,也不提比试,倒是种师道曾旁敲侧击地套了一回她的话。 她是这么说的,没有军魄的军队,带出去也是个死,莫不如不去。许是因了这话,军营里操练的声音越发的高昂,笼罩着一触即发的紧迫感。 墨菲在第五天的时候曾去看过那四十骑,虽然个个脸上都挂着青紫,有的甚至走路都有些瘸,却没一个上前跟她诉苦,且盯着白鹤的眼神已经有了几分凶狠。 墨菲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若是打败种家军最精锐的部队,一率晋一级,若在战场上表现突出的,再晋一级,有重大贡献者,可又晋一级,所以连晋三级不是梦。 于是这四十余军汉的眼,全都幽绿了。 第七天,墨菲再出现的时候,军汉们的气质都有了显著的提升。于是墨菲开始让他们练队列,摆阵,并让杨成挥舞着各色小旗指挥。 军汉们虽不明其意,但几天下来,已经领悟了什么是军令如山。 第十一天,全军比试开始了,墨菲却让白鹤拉着军汉们出营练骑术,磨合这几天练的阵式,自己则带着杨成,墨青去观看大比武。 种家军在这里的主力有二万,其中骑兵五千,步兵一万五,这只是种谔手底下的兵马。他有兄弟八人,分布在各州,虽不是各各都领一军,但实力也是非常强悍的,朝中大员有所顾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墨菲端坐在主台上,喝着茶水,啃着水果,在喊杀震天中惬意得让种谔觉得有些碍眼。不过最喜爱的侄儿与之相谈甚欢,他倒不好说什么了。其余各营参将见主帅一脸肃穆地目不斜视,也只好专心看着台下,尽量不去瞧那位尊使大人赏景般的观战。 一连五天,五个营,二十位偏将各自带队比试完毕,种朴在艰难的拼杀中脱颖而出。他虽只是偏将,手下的兵种却齐全,不似旁人,要嘛是步兵,要嘛是骑兵。他手下有六百步兵,四百骑兵,也算是相对的享受了些许的特别。 不过,他倒是有些真本事的,每每亲自上阵。若进攻,他头一个冲出去,若守,他也是站在最前面,浑然没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只在后面督军。 墨菲也看得出来,他带的人,配合度是最高的,只是若让她去攻,还是有漏洞可寻的。 当种朴上台后,各营参将无不赞扬什么将门虎子之类的,身为种朴的顶头上司的那位薛参将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眼底却有几分猜忌,含笑看向种谔的眼神也有些飘忽。 墨菲自然看得出,这位是怕种朴顶了自己,做了一营之主将。 客套过后,种朴双眼发亮地凑到墨菲身边,“明日,我与你比试。” “还是让你歇二天吧,你不累,你手下的兵也需要修整了。”墨菲抬指一戮他脸上被木刀划出的青紫痕,“我可不想落个欺负人的恶名。” 种朴嗤地倒吸口气,“你还真下狠手。” 墨菲就笑,眼角弯弯的,“疼的也不是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种谔正被部下缠着,冷不丁一回头,却见儿子一脸傻笑地看着那小子,不由心底咯噔一颤。儿子平素是什么样子,他怎会不清楚?莫非这小子迟迟不肯完婚,是因为…… 这个念头令他打了个寒战。 打发走各位参将,他踱到墨菲那边,“明日墨爷可是准备好了与小儿对阵?” “后日吧,明日我打算出营狩猎。”墨菲敏感地察觉到种谔打量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路,淡定地看着他回道。 “可要小儿陪同?”种谔觉得那双眼虽冷却清澄,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吧?去年深秋,种朴带队私自出营,说是拉出去野练,回来时却伤了不少兵,被他大骂一顿却不辩解。只是后来潜在西夏的探子回报,说梁永能似乎受了重伤,消息封锁得很严,所以不敢肯定。那时,他就觉得事有蹊跷,时间上这么……?他本也以为,孩子长大了,有些自己的秘密也是正常,现在想来,似乎不寻常了。 “不用,建中跟我去就好了。”墨菲无视种朴热烈的眼神,回决了。 种师道偷笑,瞧出伯父已经对哥哥起了疑心,连忙一扯他,拽到一边说些可有可无的话。 第二天一早,墨菲就亲自带队,把人都拉出去了。种师道陪同,种朴连面儿都没露,墨菲也不问,一行人直接杀向最近的一座山。 种师道见那四十骑两两一列,不止齐整,连马儿似乎都步调一致,不由心里暗惊。这群兵痞子短短半个月,竟然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这是什么速度? “如何?”墨菲见种师道颇颇回首,含笑问道。 “这……真是那些人?”种师道迟疑地问完后,突然双眼一亮,“墨爷可否把训练之术告之建中?”问完这话,又连忙尴尬地又补了一句,“若不方便就算了。”他已经习惯唤她墨爷了。 “有何不可?”墨菲坦然地看着他,“若建中能将之发扬,打造出一只铁打的种家军,保我大宋安康,倒是我要谢谢你了。毕竟我也生活在大宋不是吗?” 种师道觉得这话有些怪,却一时品不出怪在哪里,但明白墨菲没有藏私的意思,立即大喜,却又困惑地问:“为何不直接……伯父他定然会非常感兴趣的。” 墨菲摇摇头,“种谔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我可不想招惹麻烦。可以给你,却不给种朴,也是这个原因。等你有能力自建一军时,便会明白我今天所说的话了。” 种师道眨了眨眼,心下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一时哑然。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本想先做文职的。” “那也不错啊,要不我帮你说说,先去兵部做个主薄之类的小官儿?”墨菲知道,他日后会成为一代儒将的,与其伯父大有不同。不过若现在从军,难免要在种谔手下,拘了性子不说,只怕会失了本色。 “墨爷还有这路子?”种师道双眼泛光。他师从张载,就是想改变在旁人眼中的种氏印象。“其实不用非得去兵部,在地方也不错的。” 墨菲点点头,“好,我既应了你,你也帮我一个忙。” “墨爷还真是不肯吃亏。”种师道轻笑,“我哥的事,我可做不得主。” 墨菲横他一眼,“知道,我岂会开那口?” 种师道再聪慧,也还不足二十岁,当下玉脸微红:“看我想不想做,想做,便做得!” “那就把你哥从歧途上拽回来吧,这可不是我求你的。”墨菲嘿嘿一笑,“小家伙原来是受不得激呀~” 种师道话一出口就已经后悔了,“谁是小家伙?你也不过大我几岁而已。”然后气哼哼地运着气,最终却笑了出来,“就算你不说,我也见不得哥哥糊涂不是?” “所以说,我要你办的是另外一件事。”墨菲顺竿而上,将他恨不得咬舌的样子收入眼底,“你若真想随我去,就让你哥跟我一路。其实,我也只是想带带你哥,不过这事相当危险,我可不保证你们都能活着回来,自己想好。” “当然要去,一定要去!”种师道立即兴奋地叫道,“就是要亲临战场才好,你若只去逛一圈,求我,我都不屑去呢。” 说说笑笑间,队伍进了山。墨菲一声令下,三人一组,各自分开,二个时辰后,在半山腰的空地上集合,先回来的要拾柴架火。 被苦操了半个多月的军汉们一阵高呼,四下散去,墨菲也带着种师道跟墨青,往山后转去。 这里没有高山,所以马儿还是走得的。种师道背着长弓,箭匣,好奇地看看墨菲跟墨青,“你们不带箭,怎么射杀猎物?” “难道没有锅,你还吃不上饭了?”墨菲反问,旁边树丛里突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 没等种师道拉开弓,墨青一甩手,一道亮线划过,就听树丛里传出垂死前的扑腾声。他跳下马进去,不多时提着一只肥兔走了出来,兔脖子上有个洞,正滴嗒着血。 种师道挑了挑眉头,这护卫跟自己差不多少的年纪,这手飞镖使得倒是不错。 墨青不吭声地把野兔挂在马后,继续跟上。 “墨爷身边尽是能人,何不让这位兄弟也入伍?” 墨菲看看他,又回头瞧了瞧墨青,“阿青想当将军吗?” “不想。”墨青没抬眼,心说这个种师道真是讨厌,没事儿盯着自己干嘛?别以为他没听到,刚刚主子可是许了他一件大事呢,想这么快就还了主子的人情,那可打错了算盘。 墨菲耸耸肩,双手一摊,“看吧,我从不勉强别人的。” 种师道气笑了,为那小侍卫的莫名敌意,也为墨菲的倒打一耙,“是是,墨爷是最仁义的。” 等墨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带着这两个明显不太对付的大小伙子回到约定地点。 已经陆续有人回来了,猎物无非是野兔野鸡什么的,还有的掏了不少鸟蛋,倒是还有只獾子。 墨青不待墨菲吩咐,就把自己的猎物跟种师道射中的二只野鸡拿去水边收拾了。 墨菲不想坐着干等,把那些鸟蛋要来,跑去水边洗净,外面抹了层盐后用泥糊了一层,丢进已经架起的火堆里。 洗净手,又寻了几片稍平薄的石头,让人冲洗干净。还真别说,这段训练没白费,都没人质疑她的话,咋说咋是。 剥了皮,去了毛后的猎物都用草绳栓上丢进山溪里去血水。然后墨菲又做了示范,把野鸡用带来的调料卤了,采了些新鲜的野生荷叶包裹住,又糊上厚泥,挖坑埋上,并在上面架上火堆,并让军汉们也照着做。不多会儿,四个火堆就架了起来。 大部分人都回来了,连杨成也回来了,可白鹤带着二个人还没归队。 有人说要去找,墨菲摇头拒绝了。以白鹤的身手,不会有问题的,如果真有,那他们去也是白费。 就在鸟蛋烧好了,都从火堆里拨拉出来后,白鹤带着二个军汉回来了,并且还带回一只大野猪。那弯弯的獠牙狰狞地支着染了点点血迹,一个军汉的小腿上缠着布条。 军汉们沸腾了,这猪足有三百多斤,也是两匹马共同驼回来的,难怪他们回来得晚些。 受伤的军汉有些脸红地下了马,白鹤倒是没说什么,张罗着抬野猪去溪边剥皮。 杨成想问,被墨菲暗中踢了一脚后没了动静。 墨菲当没这回事一样,敲去鸟蛋外的泥壳,又用衣摆擦去浮灰,剥了壳边吹气边咬了一口…… “唔唔,香,香,你们快分了去尝尝~”墨菲一脸满足地样子,让大家也动手。她抓起一个丢给种师道,又抓起一个扔给了墨青,“谁吃着毛蛋了?那可是最香的了。我这个是实蛋,……哎,你那个是刚下出来,还青是青,黄是黄的呢~” 每人都自觉地取了一个蛋吃,余下的给那边收拾野猪的兄弟留着,墨菲暗暗点点头。要来一只串好的野兔,就烤了起来。 “我跟你们说,现在有的吃就赶紧吃,等上了战场,没准儿还断粮呢。到时别说野兔野鸡了,饿急眼的时候,野鼠肉也吃得。谁识得野菜呀?不认识的赶紧私下去讨教啊,别饿得眼绿,连毒草都吃进肚里去,可没人救得了~” “墨爷,听您这意思,敢情您上过战场?”韩祖壮着胆子,笑嘻嘻地问道。往日他可不敢,墨爷虽从未发过火,却总让人觉得敬畏,不敢造次。 “挨过饿。”墨菲也不多说,“你们今天也算是见过血了啊,明儿跟最勇猛的种家军对阵,爷可不许你们被吓得尿了裤子~!谁要是敢那么没出息,啥也别说直接滚回京,爷我认了,帮你垫盘缠。” 种师道这才明白为何今天要带人出来狩猎。可这狩猎跟上战场是一回事嘛,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吧?“种家儿郎都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可不是野兔野鸡。” 墨菲含笑看他一眼,“那就是野猪喽?” 众军汉本来被种师道那句话弄得心底挺没底的,结果墨菲这句话一出口,就全都笑了出来,“是是,野猪咱们也打得。” 墨菲点点头,“杀敌跟杀猎物是一个道理,只是目标大小的不同。好猎手,不只猎得野兔野鸡,还猎得最狡猾的狐狸,最凶猛的恶狼。明儿要是咱们赢了,爷就起个名,叫驱虎营,你们就做这第一批伏虎勇士,可有信心吗?” “有!有!有!”军汉们激动了,种师道傻眼了,杨成乐歪了嘴…… 墨菲手中的野兔烤得焦黄流着油,她又洒上一层调料,然后递给卸完野猪回来的白鹤。“白叔,先垫个底。” 白鹤也不客气,接过去撕了一只大腿咬了一口。“唔,真香,爷的手艺不错呀~” “那是~”墨菲不谦虚地挑了挑眉,“哎,叫花鸡应该好了吧。来来,把火撤到石板下。”她张罗着,“把野猪肉先用料都喂上,一会儿爷给你们烤石板肉尝个鲜儿。” 种师道的目光一直追着墨菲,纳闷地琢磨,她以前都过的什么日子呀,这哪是大家闺秀做的事?就算是将门虎女吧,连他这样的虎子懂得都没她的多…… 墨青不动声色地挡住他的视线,蹲在墨菲身侧,“主子,尝尝这鸡肉,真嫩呀~” 墨菲在石板上翻着野猪肉,扭脸就着他的手,把那条鸡肉咬进嘴里。 军汉们倒是没人多想,都盯着那滋滋冒油的野猪肉呢,倒是种师道眼底一黯。她怎能跟个侍卫如此亲密? 一连烤了好几块野猪肉,墨菲让出自己的位置,“你们也试试,别烤老了,硬得嚼不动。” 然后拿着三块用细枝串起的熟肉,递给种师道一块,白鹤分去一块,墨青又得了一块,“快尝尝,有日子没弄这个了~” 余晖中,一队吃得腆起肚子的军汉们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营地。 种师道怀里揣着用荷叶包着的几块野猪肉,溜进种朴的房间,并带了一壶老酒。“哥,你来尝尝这肉的味道如何……” 第二天辰时,墨菲亲自带队,身着软甲,看着对面种朴的队伍。他那边是百人,自己这边,加上白鹤墨青跟自己,尚不足五十,可说是相差悬殊。她回头环视了一下身后的军汉们,满意地点点头,倒是没一个怯场的。 种朴看着马上的墨菲,那身盔甲倒是让那单薄的身子瞧上去壮实了些许。只是他觉得现在的墨菲,跟以往有很大的不同,有种肃杀之气,寒凉入骨。 “杨成,你的旗语就是我们必胜的法宝。如何调遣,使用何种战术,都落在你肩上,你一定要随时保持冷静。做为一个指挥官,这是必须要做到的,如何以最少的代价,取得更大的胜利……” 杨成站在高台上,回想着墨菲的话,原本有些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白鹤站在他旁边,手持鼓锤,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暗暗点头,看来姑娘将指挥权交给他,还是可取的。 主台上,一声锣响,对阵开始了。第一场,由墨菲这边主攻,这是抽签决定的,因为是决战,明天要进行第二场,换墨菲守。 杨成举起小红旗,白鹤那边开始擂鼓,一下一下的,平稳有力。 种朴那边已经列队,六十人的步兵,分三排,第一排左手藤盾,右手持木刀,刀尖上绑有裹了含有朱砂的布包。第二排手执长矛,同样,长矛尖上也有布包。第三排,身背长刀,箭尖上也是小布包,另外配有木制腰刀。四十人的骑兵,由种朴带领着,一水的木制朴刀,刀尖亦有布包。 反观墨菲这边,青一色的加长木制马刀,连马身上都披了白布,一旦马儿受伤部位是致命的地儿,马上的人要弃马成步兵的,同样种朴那边也是如此。 墨青提着木制长剑,位于墨菲身后半个马身。他是没上过战场,但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护住主子的身后,主子杀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致死方休。这个“死”,眼下是受了致命伤,真若到了战场上,那便是舍身相护。 杨成见对方守阵已成,琢磨着不如先解决掉对方的骑后,再回围步兵,否则的话怕是会腹背受敌。他想扭头问问白鹤,余光一瞥,却见白鹤只盯着自己手上的红旗,一下一下地擂着鼓,便打消了这念头。 镇定了一下,将红旗缓缓下压成平直,然后大力向左一挑,白鹤那边的鼓声就变了。反复做了几遍,左手的绿旗一挥,鼓声骤然加快似将人的心都敲出来一样。 墨菲高举的马刀猛地向下一砍,“冲锋!冲锋!冲锋!”汗血宝马如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却是向着左侧大片空地冲去。墨青第一时间跟了上去,身后的军汉几乎同时而动…… 种谔在主台上皱了皱眉头,这是怎么个打法? 种朴也愣了一下,心说这玩儿的是什么? 却见墨菲绕了半个圆后,已经向阵尾冲了过去。 种朴明白过来时已经晚了,步兵就是调过来也没什么用了。他若避走,只会让步兵被冲散。若是让弓箭手上,此时也已经过了最佳发射的距离,无奈之中只能仓促举刀冲出去迎战。 三色旗一挥,鼓点也随之改为三连击,墨菲大喝一声:“三才劫杀,杀!杀!杀!” 身后军汉齐声怒吼,于奔驰中变化队形。韩祖冲到墨菲左后侧,高喊着杀杀杀随墨菲冲进敌队之中。 墨菲一个力劈华山后并不缠战,直接冲向种朴身后的军士,而墨青却迎上种朴,挡住他落下的那刀,之后也不停留,紧随墨菲而去,种朴才欲拨马回拦,被随后跟上的另外三人组一人一刀给逼得不得不往外撤,之后又是三个…… 墨菲一口气冲了出去,然后带马兜了个圈子杀回。这一回合,记得有五人是被她砍在颈侧的。虽留了些力,不至于颈骨折断,但当时就翻身落马了,昏过去总是有的。 墨菲往回杀的时候,看到最后几个已方的已经被种朴带人缠住,马刀一挥,随着鼓点大喝:“冲锋!冲锋!冲锋!” 身后长龙快速地甩尾,随她又冲了回去。 种朴身边只余二十来骑,摔下马的,有些正揉着脖子爬起,有些还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能起身的,赶紧去拖出不能动的,生怕疾飞的马蹄不长眼地给拍上。 种谔在台上也看得哑然,两军列阵,难道不是正面冲锋吗? 很快,种朴在第三轮回扑中出了局,被墨菲一刀拍在背上,直接落了马,就差吐口血了。 种朴爬起来看了看,墨菲的人,出局的不足七人,这让他觉得脸上潲得慌。 墨菲回头一看,已经换了蓝旗,鼓声也换成四连击,回身把马背上的藤盾摘了下来,“雁阵,撕裂!撕裂!撕裂!” 余下的军汉已经都将藤盾擎在左手,齐声喝着撕裂,随墨菲向步兵阵冲去。 墨菲拨打着飞来的木箭,身子几乎贴上马背将藤盾护在头上,右手马刀护着坐骑,直直地冲进长矛阵。左手藤盾狠狠地砸下,右手马刀随后跟上,这一刻,她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杀气尽出,“挡我者死!” 种家军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见过血的,短暂的慌乱后,已经稳住了阵脚,于是初出茅庐的兵痞子们还没从刚刚的小胜中回味过来就尝到了迎头痛击的滋味儿。 可是在墨菲跟墨青神勇的带动下,个个杀红了眼,嗷嗷叫着不要命地往上冲,手中的马刀抡圆了就是砍,冲散了对方的阵式后,马不行了就跳下地改为步兵,依旧玩命般地努力跟上墨菲。他们清楚地知道,只有跟上墨爷,“活”的希望才是最大的。 墨菲杀出了血性,杀出了悍气,杀了个七进七出,最终步兵们全部趴下了,而自已的身后,还跟着十余骑,站地上的还剩下六个,他们结成了二个三才阵,才支持到墨菲回头解救他们…… 墨菲看着嘴角肿得老高,眼眶都青紫的兄弟们,哈哈一笑,“驱虎营必胜!必胜!必胜!” 那几个还茫然张望的,被这一声充满力量的喊声叫回了魂,跟其他人一起高举着马刀,狂喊:“驱虎营必胜!必胜!必胜!” 被砍下场的疯了一样地冲了上来,“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站在高台上的杨成止不住轻颤,扶住护栏看着下面激动相拥着的弟兄们喃喃道:“真的赢了,真的吗?” 白鹤含笑拍拍他的肩头,“当然是真的,你没看,场上站着的是咱们的人?墨爷相中你,果然有些道理。” 杨成迟疑地扭过头看他,白鹤收了笑容,认真地说:“墨爷说你一定行!” 杨成眼底渐渐放出光来,“是,我行!” 那边墨菲摘了头盔回到了主台上,却被几位参将围住…… 第一O六章 小试牛刀 墨菲似笑非笑地瞧着那位种的朴顶头上司薛参将,义愤填膺地控诉着自己的不守规矩,似跟种谔同仇敌忾一样,还有两位参将也随之附和。(.) 种谔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扫墨菲一眼。他是一军统帅,虽然儿子输给一群京城来的兵痞子,他也心有不快,但他也不是浪得虚名之人。那几十人的变化,他是看在眼底的。他承认,儿子输得有些冤枉,但输就是输了,战机稍纵即逝,难道在战场上还能重新来过?虽然面子上有些不好看,但总比输了命要好得多。 种朴一身狼狈地走上台来,一见这种情景,先是歉意地看了墨菲一眼,才抱拳:“将军,末将……输了。” 薛参将一见他,眯眼一笑,“这哪儿能怪你?分明是他不守规矩,怨不得你。” “不,输就是输,种家儿郎若连个输字都不敢担当,又如何能保家卫国?”种朴一脸正色地回道,“难道西夏的骑兵也跟咱们讲规矩不成?末将输得是心服口服。” 墨菲拍拍手,把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这里,也把薛参将恼羞成怒转为阴霾的眼神瞧了个清清楚楚。 “看来种家军还是有提升空间,总算有几个明白事理的。”然后正色地看着种谔,“墨某原本只想组建一个敢死团随我前进,不过现在改变主意了。三日后我要一个千人敢死团,另外要李参将步兵营跟魏参将的骑兵营做支援部队。”说罢,她伸手掏出怀中的半枚虎符,“待我将西夏骑兵赶至各州府中,将军就率这些懂规矩的攻城吧。” 种谔微眯了眼瞥了虎符一眼,“好,三日后请墨爷点兵。” 墨菲点头,瞥了种朴一眼,“三日后,敢死团着便装,全部要骑兵。”说罢转身离开。 薛参将看着墨菲挺直的背,眼角一个劲儿地抽,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背后一冷,觉得汗津津的。 种朴满眼期待地看着父亲,“末将请命率敢死团追随墨爷。” 种谔看着脸上跟花猫一样的儿子,有些犯难。为将为帅,他知道让儿子跟着墨爷这样的人,能快速地成长起来,有益无弊。可却有道声音告诉自己,儿子对人家那是暧昧不明,若放任下去,将是走不通的禁忌之路,会毁了儿子一生的。 种师道看出伯父的犹豫,上前一步,“让我陪哥哥一同去吧。” 种谔微愕后不悦地看着他,“你一个无官无职的白衣,如何去得?” “那我就做哥哥的亲卫,我们种家儿郎就是要在哪儿跌倒就要在哪儿爬起来的。有哥哥护着我,伯父也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此事,我自会与父亲解释的。” 种谔沉默了,他父亲是兄弟间唯一一位只好诗词歌赋的,说什么也不肯带兵打仗,这个侄儿却又是极聪慧的,自小就在子侄辈中突出,是个好苗子…… 种朴虽不知道这个一向精怪的堂弟为何要说这话,却感觉出父亲犹豫中的变法。刚刚他可是看出父亲眼底的不赞同呢。 “建中若能随我一同去,我定全力保他。”种朴收到种师道的眼神后,硬着头皮说道。自小,他就明白父亲对这个堂兄弟是不同的。父亲虽不是慈父,但眼光一向是准的,他也承认这个弟弟脑子比自家来得快。 “你一定要把建中好好地带回来。”种谔最终点头,“你手下原本有四百骑兵,再从我的亲卫营中挑出六百,凑足千人之数即可。” 种朴一愣,谁不知道父亲的亲卫营是全军最精锐的部队?“这怎么可以?那父亲身边就只余四百亲卫了……我还是另外选拔吧。” 种谔摇头,“看墨爷行事作派,此去必定凶险。皇上口谕,定要护得其周全,你不止要把建中完好地带回来,也一定要护着墨爷完好地回来。” 不止种朴愣了,其他参将也都愣过后垂头沉思起来。薛参将越想脸越白,额头渐渐涌出豆大的汗滴。 种谔冷瞥他一眼,暗哼一声,这回你可是把自己玩砸了。若不是总要留下一个京中的眼线,你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在种家军中站稳脚根吗? 第二日,种师道就兴致勃勃地跟着种朴操练敢死团去了。不料未到地头儿,便被李参将截住,死活地拉去他那步兵营,一顿好说歹说,种师道总算同意给他誊写一份得自墨菲的步兵攻略,并当场抄完才被放行。 李参将也是追随种谔多年的老部下,只大概看了一遍后,就兴冲冲地去找种谔了。原来,这竟是种谔特意交待的。 其实,种谔还是以小人心度墨菲之腹了,她从来就没打算藏私。只有已军强悍,她才能早日回家,这点儿小帐,她可是算得门清儿,只不过不能直接交给种谔罢了,否则效果会大打折扣的。 临出发的最后一日,墨菲来到帅帐,指着地图上的庆州,让李参将步步紧逼,做出去庆州支缓的假相,实则最后要拐到渭州,把庆州闪出来,交给种谔率大军去攻。而魏参将则负责将渭州与庆州之间的联系掐断,他那三千骑兵要挡住渭州欲支援庆州的西夏兵,而李参将的步兵营随后会支援他的。毕竟北宋的骑兵跟西夏的骑兵相距还是挺大的,而步兵若运用好了,却是克制骑兵的法宝。当然,这两个营也要随时接应敢死团,让敢死团有时间做短暂的修整。 种谔不语,只是听着,但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倒是种朴有些心急,问敢死团的任务是什么。 墨菲瞥他一眼,“在你爹大军未到之前,咱们就要把西夏兵吓得不敢出城。”然后看着种谔,“先收复这两个州,硬仗在后面,所以请将军在时间上尽量配合我们敢死团。我虽不怕死,却更想尽可能地多带回些百战之士。” 种谔愣了一下,点点头,“战场上,种某不会儿戏的,毕竟你带走的也都是种家儿郎。” 墨菲深看了他一眼,“明日辰时,我们就出发,也不要弄什么仪式了。虽说李参将魏参将主要是接应我,但还归将军调遣。若军情紧急,将军也可自主调配。” 之所以这样说,墨菲是不想让他以为自己夺他的权,可以全力配合自己。她可是记得历史老师曾说过,种谔最著名的一场战役,在五路进攻西夏时,迟迟不发兵,在最后关头才以势不可挡之姿取得了胜利,但最终北宋还是败了,之前消耗太甚,而种谔所率的兵马是保存得相对最好的。这个人,心狠着呢,如何保持实力获取最大的胜利才是他一向的准则。 种谔点头,深深地看她一眼。这个人,年轻不大,心思却深,好在与儿子及侄儿相处不错,且那些攻略确实言出有物,又不藏私,不然的话…… 二天后,敢死团就过了延安府。再往前就是庆州地界了,种朴派出探马,全团过了洛水就驻扎在水边。经过几天的磨合,种谔的亲卫团中挑出的六百人已经跟墨菲的近卫们相处融洽了不少。那四十骑的驱虎团,因人数问题,暂时充当起墨菲的亲卫团。至于种朴原本手下的骑兵,自然早就与近卫团打成一片,跟亲兄弟似的。 埋锅造饭,还有去打野兔野鸡的,这是近卫们最爱干的事,还去河里捕鱼,在河边草甸里掏野鸭蛋,总之墨菲说了,尽量少吃存粮,以防过早地断粮。每人自带的干粮都泡肉汤,粟米也留着熬粥。 派出去的探马,回来说北边五十里外有西夏小股骑兵,似乎才杀掠了个村庄,抢了不少东西。 “二百多人……”墨菲瞥眼种朴,“吞下?” 种朴的眼,顿时瓦亮,“墨爷,干了他们~!” 墨菲忍住囧笑,这种朴原来也挺好玩儿的。“成,带你那四百人先去练练手,回来吃饭正好。” 于是墨菲叫齐近卫们,跟着种朴离开营地。 一路向北,没跑出二十里地,便见另一股探马狂奔而回,“墨爷,小种将军,敌方在十里外正往这边而来!” 墨菲挑眉看向种朴,“我打头阵?”种朴一摇头,“我先来,建中随墨爷压后吧。” “行。”墨菲干脆地一指前面山坳,“去那里埋伏吧,拦腰截断,给我放过来一些,我的人也要饮饮血。” 种朴递过来一把刀:“此刀名叫青刃,是父亲在临走前让我转赐于你。” 墨菲接过那柄纯木刀鞘古朴的腰刀,手上一沉。“那怎么才给我?” 种朴不好意思地笑笑,“此刀曾是父亲同袍遗物,我一直想要,父亲却不舍得给,所以就过了几天瘾,没想到这么快就送出去了。” 墨菲垂眼看刀,“瞧着挺不错,你快去吧,我不说你小心眼儿。” 种朴不再废话,打马追上自己的兵。 墨菲的拇指轻轻抹过刀鞘上那个不甚明显的墨字,眸底渐深。 “主子,怎么了?”墨青敏感地看过去。 “没事儿,这刀真的不错。”墨菲缓缓抽出刀身。 不同于常见的腰刀泛亮的刀身,这刀背厚,入手略重,刀身泛着乌光,只在刀刃上露出一抹亮。刀尖也比军刀要尖,刀把是紫檀木的,缠着的布条却一看便知是新缠上去的。 白鹤倒吸口气,“这刀哪来的?” 墨菲扭过脸看他,“种谔送的。” 白鹤神色激动地看着她,“这可是……青刃?”他刚刚一直在后面,并不清楚之前的事。 “白叔认得?”墨菲耳边已经听到正前方传来如雷的马蹄场。 “若是,便是你爹的佩刀,当年遗失了。”白鹤压下激动,“跟狼刃是一块料打造出来的。” 墨菲黯然,怪不得似狠刃一样的刀身令她有种亲切感,原本本是同炉而出。她把刀鞘别在腰上,左手中指轻轻搭上刀刃,不曾用力便己见红。 “你做什么?”墨青惊呼。 “现在这刀是我的了,自然得认主。”墨菲慢慢将温热的血抹在刀身上,“此刀若有魂,便知我身上流的是谁的血,自会认我为主。” 再抬眼,西夏骑兵已经遥遥奔来。 墨菲将青刃举起:“兄弟们,我们是谁?” 身后寂静,杨成突然大声喊道:“驱虎勇士!” “对!这是我们驱虎团第一场战斗,拿出我们驱虎勇士的气魄,准备,三才阵,冲锋!冲锋!冲锋!”墨菲青刃一落,直直地指着前方,汗血宝马随着第一场冲锋响起便冲了出去…… 种朴已经带人自缓坡冲了下去,斩断在西夏队伍的七寸处,雁阵展开,把毫无准备的西夏骑兵冲散。 墨菲听到身后滚滚的马蹄声,以及异口同声的高喊冲锋的号子,唇角冷冷地翘了翘,“两军相逢勇者胜!” 这是一场杀戮,可以光明正大的杀人而不用被判刑被枪毙。原本沸腾地血液,在青刃砍断第一个西夏兵同样脆弱的脖颈后渐渐冷却。墨菲觉得自己冷静得不似人,耳边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却能够清楚地分辨出哪些是敌军的,哪些是已方的,以及自己面前还有多少敌人,身后跟上多少兄弟,右翼的墨青又挑了几个人落马,左翼的白鹤又斩落几人的脑袋…… 青刃在她的手上,鬼魅一般地挥出,能一招毙命的绝不缓手。身下的大云也似乎兴奋起来,抖擞地时不时抬蹄拍飞不长眼想挡路的同类…… 墨菲第一个回旋,发现有三组兄弟被西夏兵围困住。青刃一挥,如尖刀一样直直的插了回去。再次回旋,发现那三组兄弟已经夹在队伍中,虽然有人带了伤,但斗气却越发的高昂。 “冲锋!冲锋!冲锋!” 这次不用她喊,她只是带头又杀了回去,身后的人跟得越发的紧。 墨菲觉得自己已经变态到能听见青刃砍在对方身体上的声音,入肉的闷卟声,骨头被砍断的咔嚓声,鲜血咕咚咕咚往外冒的声音…… 白鹤紧紧护着她的左翼,似曾相识的感觉令他有些恍惚,然而手中的剑却似有自主意识一样地刺出。 当墨菲带着人开始围堵种朴漏出的那些西夏兵时,身后依旧是那些人,奇迹般地一个没落下。“兄弟们杀够了吗?” “没有!杀!杀!杀!” 墨菲顶着一脸的血点,一身的血迹继续冲,杀戮进行时…… 不是西夏骑兵不济,无奈人数悬殊不说,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西夏兵毕竟是强悍的,弯刀抡起来也是凶神恶煞的很。 墨菲带着亲卫们在外围截戮,力求一个不放过。被杀红眼的西夏兵见突围无望,只得抱着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一个的念头返身杀回重围。大概认为人多的地儿,好下刀子。 只半个时辰,战斗就结束了。墨菲让种朴把西夏兵的尸体都堆到一起,往上砸了坛不少他们才抢来的酒,一把火点燃后就往回撤了。 白得了二百多匹西夏好马,把兵士们乐坏了。要知道哪个骑兵不想得匹最好的马?墨菲让种朴跟杨成分别布置下去,用碎布条卷成团塞进马耳朵里,那些马就乖乖地跟着走了。当初,墨菲就是用了这招,把梁永能的宝马给拐到手的,现在有了名字,叫大云。墨菲曾想叫她沃尔沃来着,墨青说太绕口就放弃了。 此次小小的战役,就让种朴的兵折损了八十多人,重伤却没有,轻伤一百余人。 在墨菲眼中,胳膊腿,只要没被砍断就不算重伤,肠子没流出来,也不叫重伤,这一点也让种朴很无语。 回到营地,军医早就准备好了,可是一时却顾不了这么多,忙得都不知干啥好了。 墨菲匆匆嚼了几只烤蛋,就去帮忙了。太轻的伤兵,在有经验的老兵帮助下已经上了金创药缠好了,只余下需要缝合的那些。还好提前让军医们都把绷带用热水煮过暴晒…… 她见军医只是往伤口上糊药却被涌出的血冲出来,就找了块布巾让那右腿被砍了一刀,血肉翻卷的大兵咬在嘴里,再用布条死死勒住伤口上方,提着一罐酒看了那大兵一眼,“挺住!”然后倒了下去。 大兵疼得脸色都白了,身子直抽,旁边帮忙的赶紧上来按住他。 墨菲摘下衣襟上备好的针线,也不看老军医,低头缝了起来…… 周围寂静,除了大兵的闷哼声,就只有针穿过肉皮带线的声音…… “药。”墨菲咬断线头,一伸手。 血红的手掌心落入一只打开盖子的小瓶,不同与常用的。 墨菲抬眼,对上墨青的,啥也没说,低头洒上药粉,又仔细麻利地缠上绷带打上结后,才扭头问军医,“可看清了?” 军医一愣,墨菲便说:“那我再做一次,还有谁能忍着这疼的?” 军医连忙说:“墨爷,咱有麻沸散。” 墨菲木然地眨了眨眼,扭脸看了眼疼得满头大汗的大兵,一拍他的肩头,“兄弟,是条汉子。” 那大兵咧咧嘴,吐出嘴里的布巾,“墨爷也没给不用挺的机会呀~”声音虽虚弱,但语言很给力。墨菲也一咧嘴,“有前途,我很看好你。”然后起身,把针交给老军医,面无表情地走了。 忙活过了,把西夏兵抢来拉东西的两辆马车腾了出来,让几个被试手缝合过的兵士躺了上去,那些东西都驼在马背上,队伍就又出发了。 出发前,墨菲带着种朴及几名校尉在一个巨大的坟头前默哀了三分钟。阵亡的兵士们只有暂时全葬在这里,等打完仗再琢磨迁坟的事吧,这事交给种朴了。 西夏马虽好,却总要磨合的,于是军队便有了几分混乱,不过,还在可忍受的范畴内。 墨菲骑在马背上,在种朴瞧过来第三十二眼的时候淡然地说:“好好看着前面的路,别掉下马去。” 种朴身子一晃,然后红着脸瞪她:“乱说什么呢?” “你爹似乎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墨菲拍拍腰刀,“不然也不能把我爹的遗物还给我。” 种朴啊了一声,随后收好脸上的诧异。 “不过你爹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我已经嫁了人,若你与我过从甚密,怕你被我吸引了,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其实他想多了,你最多也就是崇拜我罢了。” 种师道在另一侧,听得轻笑出声。这个姐姐呀,他可是听说了,刚刚砍脑袋的时候,可是眼都不眨的,可这会儿面不改色说的这些话,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彪悍。哥哥怕是一江春水付东流了,不过,这也是再应该不过的,是不是? 种朴觉得自己还能坐在马背上,真是很了不起的。 墨菲又瞥眼他那红得泛紫的脸,“你不用感到羞愧,很多人最初都跟你一样,慢慢了解我后,才证实了所谓迷恋不是真爱。毕竟这世上,像我家夫君那样对我的目前也只他一个。我这人,虽偶有荒唐之举,但生活作风还是很检点的,也都会善意地直言相告,不忍见其误入歧途。” 种师道哈哈了两声后觉得不妥,就改为捂嘴闷笑。哥哥那脸可是紫黑色了,实在是佩服姐姐那张嘴呀,不,那脸皮也是无比令人佩服的……厚~! “我觉得你还不错,做知己则太过勉强,毕竟这世上真正懂我的人,目前还没遇到。”墨菲摇头叹口气,“你也不用过于自责,知己做不成,你还是可以做我的好哥们儿的。不过,你真的要好好训练训练自己的兵了。咱们虽说是出来打仗的,但也不能把兵都往死了带。一将成名成骨枯虽有些道理,但最好还是用敌人的骨头来铺就你的将军路吧。” 种朴脸色全黑地瞪她一眼,“我这就去训兵!”然后一拨马头往后面去了。 “哈哈……”种师道见哥哥走远了,才放下手大笑起来。 “别崇拜哥,哥只是个传说。”墨菲文艺地道出这么一句来,惹得种师道笑得更大声了。 “别笑了,小心呛着……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墨菲不客气地在红着脸捂嘴狂咳的种师道背上狠狠地拍了几巴掌,“小心笑得你哥跟你反目成仇。去帮他吧,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我都没想到,唉,这么下去,我能带回去多少活着的?作孽呀……” 种师道渐渐收了笑声,正色道:“可你也为他们报了仇,西夏兵不是都死了吗?” “有用吗?人死不能复生。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不要有战争。”墨菲垂头叹口气,“说这些,你是不会明白的,一个和谐的社会就是千年后也是难于上青天的。哪里有人类,哪里就有剥削,……唉,说了你也不懂,去帮你哥吧。” 种师道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拨马向后。 第一O七章 虚晃一枪 在初尝到西夏骑兵不足为惧之后,墨菲却带着敢死团玩起了战略战术。无它,仅隔二天,永州的西夏军就发现了烧成的那堆白骨渣儿,开始派兵围堵了。 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困我扰,敌疲我打。这十六个字,在种师道的脑子里生了根,开了花,看着墨菲那越发清瘦的小脸,目光无比炙热。 一边十数日,敢死团在不断迂回推进中又灭了三小股西夏追兵,伤亡的人数虽然每次都已经尽量降低了,但已经不再适合做大的攻击了。基于这种情况,她带着半数伤员的队伍直接奔向李参将的步兵营,随行的还有五百多匹西夏马。虽然兄弟们个个衣衫褴褛却是凯旋而归,迷彩般的脸上闪耀着英雄般的光芒。 当然,有近二百名弟兄永远回不来了,战争就是这样的残酷,然而存活下来的,都将是强者。 三天后,一直随步兵团继续前行的墨菲,带着五百左右的兄弟们准备出发了,伤员连同那些战马都留给了李参将。不甘心的轻伤员围堵在墨菲马前,说啥都要跟着,说自己还能打。 墨菲双手往下一压,看着一双双期待的眼神,缓而有力地说:“我不是放弃你们了,而是在等着你们以全新的面貌光荣回归,与我并肩战斗。等你们养好伤,我会回来接你们的。” 左小臂被砍掉的韩祖,唇色苍白地拉住墨菲的缰绳,“墨爷还会要我吗?” “你还能上马杀敌不?”墨菲垂眼看着他,这个勇猛的年轻人很得她的眼缘,尤其是笑的时候,非常的阳光,可他现在面色无光,眼底泛着潮气。 “能!”韩祖干脆地回答道。 “那还担心什么?好好养伤就是。”墨菲伸手拍拍他的头顶,“只要你不弃我,我便不会弃你。” 韩祖看出墨爷眼底的认真,心头一松,忍着手臂断处的钻心痛退开,“弟兄们,墨爷说的话,可都听清了?让路。” 李参将目送着敢死团离开,眸底转深。这是一群虎崽子,也是将在种家军崛起的中坚力量。他在种朴和种师道的身上,同样看到了种家军的明天。他也曾遭遇过西夏骑兵,比以往减少了伤亡,尽可能地保存了实力,这皆归功于那本攻略。这个人,必收之,若不为已用……除去实在可惜。他转身进帐,提笔写信,只要把自己看到的如实呈报给将军,将军自有论断。 虽然人数上少了一半,但墨菲越发的灵活了,加之弟兄们之间越来越默契了。若是遭遇到比较大的西夏队伍,远远绕开并派探马给李参将魏参将送个信儿,相信合他二人围击之力,拿下三千以内的西夏兵都不是问题。小的,灭之。 而且,她也品出庆州那边似乎也不敢再放出小股骑兵了,毕竟被她灭掉的,加在一起也有二千来号了。驻守州府,能留下五千人马应该就差不多了,就算多些,也不会超过一万。眼下便可铺出,不会有一万的。 于是,她带着五百人往渭州拐去。探马已经带回消息,种谔带着主力已经逼进永州,与自己仅差二日行程,而魏参将的骑兵营就在自己身后不足五十里。 “墨爷,咱们是要往渭州去了吗?”种师道拍马赶上来,这些天,他得空就把经历过的战事详细记录下来,所以他身后的双肩背兜是墨菲画出,他自己用软牛皮缝制的,装的都是文房四宝跟笔录。 “嗯,再有三天,种老将军就能赶到庆州,渭州方面肯定会收到求援的信儿。” 种师道沉默了一下,“这仗怕是小不了,不如与魏参将合在一处。” 墨菲缓缓摇摇头,“我们必须做出截断渭州与庆州的架势,这样,渭州守将才会下定决心派援军。” 种朴听得一愣,“咱不是不让他们派出来吗?怎么听墨爷的意思,是要引他们出来?” 墨菲邪魅地勾勾唇角,“派也好,不派也行,总之咱们做两手准备。” 种师道听出门道儿,“怎么说?” 墨青跟白鹤则在十步之外左右分开隔离开众人。 “若派三千以上的兵马,咱们就直攻渭州,若不派,咱们就围住它呗。”墨菲说完,往身后一倒,柔软的草地让她觉得很舒服。一手垫到脑后,另一只手随意摘了根草叶在指尖把玩着,架起二郎腿,“都放松些,一会儿咱们可得急行军了,拉开与魏参将的距离,才好放人过去。当然,之前肯定会有一些小仗要打,都养足了精神才好干活儿。” 种师道双眼瓦亮地凑过来,侧身支在她旁边,“墨爷原来还有这打算呢。” 墨菲瞥他一眼,“不止,还有后手呢,学着吧小子~!” 种朴瞧得心头不是滋味儿,也想凑过去,却心知墨菲最近与自己疏远了许多。虽然在别人眼中还是一样的,但他却还是觉得有些受伤。为什么建中就能跟她这么亲近呢? 墨菲小憩了半个时辰后,翻身坐起,不想竟直直地对上种朴发呆的眼神。 “嗬~吓人玩呢?”墨菲爬了爬有些松散的发髻。 种朴回过神,默默起身,“若真能吓倒你还好了呢。” “啧啧,这口气,怎么跟怨夫一样?”墨菲回头看了眼躺在身边的种师道,那微微轻颤的睫毛分明就在偷听。 “臭小子,还不滚起来?”不客气地一掌拍在他大腿上,“赶紧的,准备开路。” 出发没多久,种师道就发现杨成不见了,连那些亲卫也没了影儿。想起墨菲说过还有后手,种师道不禁琢磨着,莫非后手就是杨成?可他那几十人能干什么呀? 但是墨菲不说,他便也没问。若是想说的话,自然不用问,种师道已经很了解她的习性了。 前行不足五十里,便遭遇了一小股西夏骑兵,看那样子是往庆州去的,才百八十人,毫无疑问地被墨菲灭掉,却剩下一个跑回去了。 墨菲不二话,让探马带着新缴获的几十匹马,同样用布条塞住马耳送给魏参将,并捎去口信。 又往前行了一段距离却遇上从庆州方向来的西夏兵,只十余匹,看样子像是探马,一看到他们立即分开,几人往回跑,几个拼死往渭州冲去。 墨菲带着人追庆州的那几个,意思了一段距离后收了兵。 悄然向渭州挺近,最终选了一处渭州与庆州必经之路旁的小山驻扎下。在这里,能遥遥望见渭州城,但下山还要二十来里路,山虽不高却陡,易守难攻,且山后还有一泉,泉水清澈,鱼儿鲜美。 夜里,墨青用帐子隔出一片水面,墨菲欢快地洗了个透,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为墨青把风。 虽然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怕别人偷看,但墨菲还是觉得这样做公平些。 等墨青出了水,墨菲回头一看,不由吹了声口哨,“酷!” 墨青脸上一热,不自然地垂下眸子,“主子~”声音低柔。 “腰上的伤都长好了?”墨菲几步踱到他跟前,一把拉开本就还没系紧的衣襟,借着月光看去,“怎样?”手指轻按,“还疼不?” 墨青便觉得那热气轰地一下将全身都罩上,“主子……”这一声悄然带了一抹情欲。 墨菲觉得手指尖似抵上一块热板,抬头将那红布一样的脸颊收在眼底,才觉出自己这动作孟浪了些。“啊……好了就行。咦,阿青,你这环挺眼熟的,我上次就想问来着,一时打茬儿就给忘了~” 墨菲挑起虎胸上的墨玉环,迎着月光眯眼看了又看,“真的很眼熟,好像我也有一个,不过比这个小些。等回去了,我把它送你得了,正好凑成一对。” 墨青听得热血沸腾,却是被气的。她她她……不知道这墨玉环是干什么的?居然说要送给自己! “主子,”墨青的大手坚定地攥住那只手,“不要戏耍墨青了。” “啊……”墨菲直直地对上墨青复杂而热烈的双眸,后知后觉地脱口而出:“你生气了?” 墨青摇了摇头,“不敢。主子不知道这墨玉环的来历?” 墨菲也摇了摇头,“什么来历?莫非暗含着什么宝藏?还是能起死回生?亦或者是定情……哈哈,难道是墨家主的信物?收拾收拾回去睡了~,这身子骨都快散了……” 墨青攥了攥手,手心中不甚柔软却说不出舒服的那种感觉似乎正悄悄逝去。[.超多好看小说]他抿了抿唇,几个深呼吸后,默然转身将帐子收了,抽出做支骨的树枝,折起。 墨菲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毕竟刚才突然冒出的念头足足令她震撼了一下,可多日来的疲惫还是轻易地战胜了她,没多会儿就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墨菲在晨辉中睁开了眼。 呼~!墨菲倒吸口气,这家伙怎么在? “醒了?”墨青微开双眼看了墨菲一眼又合上,似乎瞬间又睡了过去。 墨菲发现他脸颊通红,呼吸粗短,以为是男人早上的通病犯了,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抬手一抚他的额头,果然滚烫,连忙起身把毛皮褥子让出来,一把将盘坐在旁边的墨青推倒,并把自己的毛毯给他盖上。 “我没事~”他终于又睁开眼,欲坐起,被墨菲用力地按住:“这是命令,你必须躺下。” 墨青勉力挑起眼皮,“我真的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你要是不听话,等病好了就回京吧。”墨菲又把毯子提起盖好他,“不然,我没法再带兵了。” 墨青不吭声了,但也不再挣扎着要起。 墨菲起身出去,不多会儿拿了湿巾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随行的军医。 “没大事,着了凉,我熬些药,喝了发身汗,退了热就行了。”军医起身离开。 墨菲边用湿巾给墨青抹着脸跟脖子,边说:“你可得快些好,等渭州派兵支援庆州,这边就得攻城了,我还需要你。” 墨青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地看着她,“你还要我?” “说什么混话呢,不要你要谁?怎么着也是我爹的儿子,就算是私生子,也是我墨家子弟。阿容若知晓了你的身世,一定也会高兴的。以后有姐罩着你,给你买房置地,再娶房媳妇生一窝娃儿……” “说什么呢?”墨青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什么私生子?” 墨菲亲昵地拍拍他红红的脸蛋,“别瞒了,虽然你我五官长得不像,便这白劲儿却是像极了的。你看阿容也那么白,可见咱们都随了爹。你怎么这么傻,既然找到墨府,怎么不表明自己的身份?明明是个少爷的命,却偏去做什么家将?胡闹。等回去了,我就跟阿容说,让你认祖归宗。不过呢,咱爹毕竟死了这些年,有些事还要委屈你一下,就以义子之名入家谱可好?你放心,我跟阿容都会当你是亲兄弟的。虽然老爹背着娘偷人,这让我有些不爽,不过人生不能复生,……我会把爹欠你的都补上……” 墨青的嘴越张越大,这是怎么回事?她这是在说什么呀,还认祖归宗,哪儿跟哪儿呀这是? “我不是……”墨青才欲解释,墨菲就掩住他的唇,“嘘,你先养好病,这事不急,若是咱们能活着回去再说。若是我回不去了,你也……” 墨青一把拉下她的手攥紧:“我就是死,也保得你回去~!”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墨菲生气地哼完他又笑眯眯地说:“你先老实地躺着,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回边泉边的墨菲早不复刚刚的笑容,神色沉沉地边洗着布巾边沉思着,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吧…… 在墨青一连串的咳嗽声中,白鹤提着竹筒走进帐篷。 “喝些热水吧,烧开的。”白鹤蹲下身子,扶起墨青,“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觉得挺好的,你认为呢?” 墨青呼哧呼哧地看着白叔,“您什么意思?” “阿青,先喝水,里面有几片姜。”白鹤固执着把那一筒姜水都给他喂下去才让他重新躺下。 “以弟弟的身份,才能长久地守护在她身边。”白鹤垂眼看着他,“难道你不觉得这样更好吗?还是说,你想离开她,断得干干净净?” 墨青震惊地看着白叔,“您怎么知道的……?” 白鹤不想让他知道是自己酒后失言说的,神秘地一笑,“白叔也曾年轻过,也有过自己喜爱的女子,虽然眼看着她夫妻恩爱,心中苦涩却更舍不得再也看不到她。你与我何等的相似呀,所以就算你觉得自己已经很小心了,我也看得出来。只是这样的心思,藏在心底就好,说出来不过是让她为难。难道你舍得让她背负什么样的名声苟活于世?” 墨青震惊地睁大眼,半晌过后又缓缓闭上,眉心紧锁,“……知道了。”声音干涩无力。 白鹤拍拍他的肩,“就知道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这日子虽苦,却也能熬得下去。等到有一天,你想明白能放下了,离开也是一种勇气。” 当墨菲终于平复好心绪回帐篷时,墨青似乎已经睡着了,额头布满了豆大的汗滴,唇色惨淡。 墨菲轻轻地抹去那些汗,无声地叹了口气。 帘子一挑,军医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墨爷,这药得趁热喝。不过看阿青的样子,这汗倒是先出了,也是好事。” 墨菲接过碗,“谢谢你了,其他弟兄有没有着了凉的?若是可以,还请你多烧些姜水,让大家喝些预防一下。这段日子大家都非常辛苦,身子也易受凉。还有,虽然那泉水清澈,但还是必须将水烧开了再喝,不能饮生水。” “好的,墨爷放心吧。”军医点头应下,转身出去。 “阿青,阿青,你先醒醒,把药喝了再继续睡。”墨菲轻轻推了推墨青,却不见他有转醒的意思,似乎睡得很沉。 墨菲想了想,把药碗放下,起身出去砍了一截小指粗细的竹枝后回到帐篷里。 吹了吹汤药,又抿了抿,觉得温度不那么烫了,就拧着眉头含了一口。 放下碗,轻轻按着墨青的下巴分开他的唇,把竹管顺到他嘴里,低下头才噘起嘴巴欲含上另一头就见墨青突然睁开了眼…… “咳咳……”墨菲咳得满脸通红后,不停地用手掌煽着嘴巴,“你怎么吓人玩呀,这药好苦的~” 墨青看了看竖起的竹管,又看着墨菲可爱的样子,慢慢自嘴角浮出一抹笑意,眼底却泛着潮湿,勉力支起半个身子,侧身端过药碗,咕咚咕咚几大口就把黑乎乎的药汤灌进肚子里。 罢了,她虽不能成为自己的娘子了,但对自己是真心的好,这样……便足够了。墨青低喘着躺下,已经恢复正常的墨菲连忙倒了些送来的开水,涮了下碗,又倒了半碗水,凑过去兜住墨青的脖子微抬起身,“来,喝些水顺顺这味儿,苦死了~” 墨青听话地喝尽碗中水,才低哑着声音说:“药材不足,若是放些甘草,便不会苦成这样了。主子也喝些水吧,我很快就会好的。” 墨菲放下他,急忙地倒了些水,漱过口后才抚着胸口说:“这辈子都不想再喝药汤子了。还好生完宁儿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要不那一个多月的药汤子非把我逼疯了不可。” 墨青也回想起那个时候,心头的苦涩消散了不少。白叔说得对,即便情已浓,又如何舍得她看为难? “主子去用饭吧,想必还饿着呢。”墨青闭上眼,轻轻说道。 “还叫主子?莫不是烧糊涂了?叫姐……哥哥,记住没?”墨菲虽是轻松地说出这话,心头却沉重得很。可是没办法,她还没弄清那墨玉环究竟是怎么回事。直觉跟墨青不是姐弟的关系,但……别的更说不通呀,他可是比自己小三岁呢。但愿做得成姐弟。 她一钻出帐篷,就看到了种朴。“有军情?” 种朴心头泛苦,却明知堂弟的话都是对的也管不住自己的脚。“啊……没有,只是看你没用饭,过来看看。” “哦,阿青着了凉,才吃了药。我去给他熬些粥,他现在肠胃弱,吃不得荤腥之物。”墨菲边说边走,“渭州还没动静呢?” “黎明前出来了一股骑兵,二百来人,我带人已经打回去了,又得了几十匹马,让人送走了。对了,有烤马肉吃,阿青吃不得,你去吃吧。” “嗯,成。你先休息去吧,让别人继续看着,我去林子里看眼有没有新鲜的蘑菇,前几天才下过雨的。”墨菲冲种朴摆摆手,拐进林子里。 种朴有心跟进去,却终是在林边驻了足,垂头想了一会儿转身往自己的帐篷走去。他不能再儿女情长了,明知她有了夫君,儿女,还一味死缠的话,只会给她带来伤害。还莫不如养足精神多砍些西夏兵,守护好她。 墨青一觉睡醒,睁眼便见墨菲一脸沉思地坐在自己的身边,用那截竹管在地上不停地划了又蹭,蹭完再划。 “怎么了?”他询问道,声音比刚才还要沙哑。 “醒了?快来喝粥吧,肚里有食才好再睡。”墨菲回头一笑,随手把竹管丢了,挪了挪,伸手搂起他,并把准备好的马鞍塞到他身后。“这样舒服些不?来,我喂你,亲手熬的蘑菇粥哦,放了盐的,又鲜又美味,你可有福了~” 墨青其实觉得已经好了不少,虽然还是无力,但粥碗还是能端得住的,可他只是把递到嘴边的粥默默地含进嘴里。味道没有她说的那么好,或许是因为嘴淡无味,鼻子也不通气,嗅不到那鲜美,但他还是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粥了。 墨菲满意地看着他将大半碗粥都吃进肚里,“手艺不错吧?可是你吃不得腥,不然我就给你做鱼片粥了。” “怎么还有米呢?我记得咱们带的都吃没了才对。”墨青顺着她的手,又躺下。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呀,偷偷藏了一管米,就怕一时有个急用抓了瞎。这不,给你用上了。”墨菲自得地笑道,“我以前就因为留的这一手,活过来好几回呢。”不过那时是偷藏压缩饼干跟黑巧克力。 墨青听虽出那话里的不妥,却不舍得打破她难得一见的俏皮,只是痴痴地看着,默默地压抑住欲揽她入怀的冲动。 微微地颤动令墨青一惊,“有大队人马过来了。” 墨菲立即趴在地上,细细地听了一会儿,点点头,“渭州终于派兵了。你且安心地躺着,我出去看看。” 才奔向山头,就见种师道已经兴奋地跑了下来,手里提着用竹筒做的单筒望远镜冲墨菲叫道:“真的派兵了,足有三四千人!” 墨菲点头继续跑,一口气上了山头掩在大石头后张望着,心里盘算着杨成是不是已经到了凤翔府。怎么算,杨成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凤翔府的援兵调过来,最快也是三日到。这还是得凤翔府那边一见自己的那半块虎符就得马上出兵才行。 三天,……或许不用急着攻打渭州,只要堵在这里就好。种家军虽勇猛,但这么大一块肥肉都吞下去也会涨破肚皮的,恰当地分出些,也省得做大,功高震主。 种师道也跟了回来,打量着墨菲的表情,思忖着开了口,“渭州城里不知还能剩多少人马,我们能不能吃得下?” “吃不下就不吃,别硬撑。这仗,不能只让种家军来打,否则最终胜了也元气大伤。”墨菲淡漠地说道,目光只盯着那滚滚黄烟。看来庆州真的是急了,渭州援兵竟是全速前进呢。 种师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确实,咱们一共就只有二万。所说渭州城守将带残部退进凤翔府,若是能及时地出现,倒也能挽回一些面子。” 墨菲直接抬头拍了他一下,“小子长大了。若是你来指挥,你待如何?” 种师道听得心头一颤,突然想起多日不见的杨成,立即有种醍醐灌顶的豁然开朗。“若我来布这个局,种家军只做攻城假相,待凤翔府派兵来攻。毕竟若是那边也攻下庆州,种家军就没有了再进之力。何况,朝廷也不会同意让种家军接管庆庆州跟渭州。” 墨菲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小小年纪便有了此等眼界,他日成就不可限量。这主意不错,你伯父那里的信,就由你来写吧。” “好,咱们就虚晃这一枪。”种师道兴冲冲地返回,心里却不禁反复回想墨菲这样布局的用意。是真的替种家军着想,还是朝廷的意思……以他的了解来看,这应该是她自己的意思。毕竟朝廷哪知这战场上变幻莫测? 第一O八章 夺庆州 原本以为要等三天,结果在第二日下午戍时就见到了随探马而回的杨成,身后的亲卫居然一个都不少,这让墨菲有些意外。(.好看的小说)稍一想便明白了,渭州驻留的西夏军已经没有能力再巡界了,估计城里还有二千人马就算多的了。 想想也不奇怪,西夏虽号称十万大军,但实际能抽出五万就已经不错了,毕竟还要提防吐番、回鹘。加上再往北的那两个州,虽州府被攻破了,但大宋的守军还在顽强地抵抗中,据说庆州的守军就收拾残部去了北边与那两路守军兵合一处,死缠烂打地拖着西夏大军。 而渭州毕竟离西夏本土稍远些,全力保庆州才是明智的选择,毕竟那里可守可退。只要退回西夏境内,以北宋的骑兵想要追击那可是很有难度的。 想通了这个,墨菲脑子里的计划又有所变。当第三日,渭州南门的战役打响时,李参将与魏参将分别带人攻东门,北门,独守西门。她带着养好伤回返后的全部敢死团成员,候在西门外的山冈上,只等西夏军逃出渭州,好打一把落水狗。之后嘛,就会跟在后面一直打,一直打,打到他们躲进梁永能的庇护下……吓破他们的胆,让西夏人也知道知道北宋的骑兵也不尽是怂货! 当然,最后的大战还是要交给种谔的,她没兴趣跟梁永能对阵。一来,她真的不想做那出头的鸟,为家人带来祸患。二来,她也没兴趣改变历史。她答应这次出来做事,也只是因为大宋还没走到末路。 看着身后一个个铠甲鲜亮的敢死队员们,墨菲笑得肆意,“弟兄们,虽然打落水狗这名头听着不咋滴,但咱们是那在乎虚名的吗?” “不是!不是!不是!” 看着扬起的明晃晃的刀,墨菲满意地点点头,“那是因为咱们打的落水狗,就算是落了水,那也是藏獒!虽然有些弟兄暂时离开过一段时间,但我相信,他们是最勇猛的,也相信咱们敢死团个个都是好汉,个个都能以一敌十!不过,咱们这回不要求全歼,只要追着他们往前跑,把咱们敢死团的名头带回去,打得他们哭爹喊娘回去找奶吃,大家说能不能做到?” “能!能!能!”喊声震天。 “墨爷,西夏兵逃出渭州城往东门而去,看样子是想绕去庆州。”瞭哨回报。 “那怎么行呢?不听话的孩子~”墨菲温柔地说道,唇角却弯出诧异的角度,“既然人家非要送上门,咱们也不好不收。杨成,你带人去与魏参将汇合,要他务必把西夏逃兵赶回来,我先带着兄弟们去敲个竹杠。”说罢竟摸出一个狰狞的鬼脸面具扣在脸上,也不知她是啥时候备下的。 杨成领命而出,墨菲便带着人杀下山冈,成功地将跑得慢些的西夏兵截杀后,尾追下去。 西夏军原本就怀疑西门一直安静,城外定有埋伏,但三门齐攻,来势汹汹,摆明战也是死,不战也是死,一向擅攻不擅守的西夏兵被逼出了血性,竟要在逃回庆州前,想狠狠地跟北门的宋兵杀一把。 因为只有北门的宋兵最少,看样子也就三千的样子,而且还是骑兵。于是开战没多久,西夏兵就冲出了西门。之所以要绕远,也是想来个出其不意,唱把空城计。守将这辈子最崇拜的人有两个,活着的就是梁永能,古人便是诸葛亮了…… 原本高昂激动的心,在看到埋伏在西门外的竟是如此狠戾,一点儿不差于本国虎狼之士,守将齐努儿觉得事有不妥,若北门攻城的骑兵也是如此,岂不是自己把这二千来人往死路上带了?前后夹击,就算西夏男儿再勇猛,伤亡也是很大的。想到此,他果断地不去北门了,直接往庆州冲去。不管怎么说,那里离本土最近…… 魏参将见到杨成后,立即下令全营转向。原本也只是做做样子的,一听到有真仗可打,孩儿们立即热血沸腾…… 二天后,齐努儿欲哭无泪,手下的兵已经不足一千了。这可全都是大夏的好男儿呀,就这么永远地留在了北宋境内。他对不起大将军对自己的厚望,对不起那些留在家中的女人,这下子会被多少寡妇日夜“惦记”着?虽说可以改嫁给叔伯,可哪有自家男人用着方便?那是要跟更多的女人争庞的…… 右边那三千北宋种家军,他早已无力再战,可左边一直坠着的那几百人,为什么也跟吸血虫似的甩不掉?如今他只能尽力地跑,玩命地跑,只求能活着跑到熙州,只求能尽量多剩些儿郎…… 墨菲觉得这一路的穷追猛打让敢死团的战斗力提升飞快,那战斗值涨得噌噌的,自信心……那更是足得快要走火入魔了……嗯,这个得注意了,有自信是好的,但西夏军即便是落了水,那也是藏獒级别的呀? 墨菲觉得应该让敢死团见识一下西夏军的真正实力,于是临时改变主意,让魏参将继续追,她则掉头去支援庆州了。[] 一人双骑甚至三骑,不止练出了弟兄们狼一样的速度,也练出了猿一样的身手,一连四个时辰的不停歇,让原本已经有了几狮~气的儿郎们练成了哈巴狗时,遇到了李参将的步兵营。 蹭了顿晚饭,墨菲就把多出的马都送给了李参将。如今李参将的腰杆子也硬了,他可是第一支配战马的步兵营了。有了这最后一批战马,他的行军速度大大提高,兵士不用再轮番换马骑了,不对,是轮番换人骑马了。 敢死团的人,巴巴地看着兄弟营把才骑热乎的马拉走,眼都红了,连种朴也架不住校尉们的圈拢,跑去问墨菲为嘛这么做。 墨菲深沉地告诉他,一场战役的胜负,不能看一时的得失,而是要纵观全局。魏参将的三千兵马,还不足以震慑熙州的西夏军,必须要让李参将的五千人赶紧追上去,要让西夏军一听种家军来了就胆颤,这就是声势。 她私下里认为,这两队人马自出来就太过轻松了,除了几次小仗就没啃过硬骨头呢。让他们经受些血的洗礼是必须的,不然都以为西夏军不足为惧呢。吃些苦头吧,别再让你们种老将军总被人惦记着~! 当墨菲神奇地出现在庆州时,种谔看向她的眼神似深潭。 墨菲自若地看看身后勉强还能坐在马背上的弟兄们,冲种谔咧咧嘴,“吃饱饭,睡上一觉,就能活过来了。” “现在也不能小瞧了,你真的很不错。”种谔虽想给墨菲个笑脸,但又怕吓着下面的人,毕竟他已有多年不曾笑过了。 墨菲有些艰难地爬下马背,“还行吧,先借你的营帐一用。真他娘的累坏了,睡一觉再换地儿吧。” 种谔愣了一下,连忙一指,“主帐旁边那个就是,你……去吧。” 墨菲拍拍大云的脖子,“宝贝儿,你也吃饱喝足了再睡啊,我先闪了。”然后支着两条站不直的腿,几近蹒跚地走向种谔的帐篷。 墨青想抱她走,但……人实在太多,怕影响了她好不容易竖立起的光辉形象,只好提着剑,护在她身后,挡住那些热切的注目,随之走进那帐篷。 墨菲直接扑上软铺,哼了一句别脱鞋,会熏晕的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外面已是金光灿灿,余辉打在脸上,很是暖融融的。 洗去了一身泥的墨菲,又一身长衫,恢复了初来时的水木清华,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翩翩公子。但每个看到她的人,都恭恭敬敬地抱拳唤一声墨爷。 墨菲被请去主帐。虽然她才来,可也听说了攻城不利。 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听着七嘴八舌的各种提议,墨菲只垂头似想着心事一般。种朴也在,墨菲特意把杨成也叫来旁听,毕竟他以后也有可能会做一营主将。 “墨爷可有什么好法子?”种谔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这小子是什么意思,是不屑还是不……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呃?”墨菲抬起眼,无辜地看着都回头瞧着自己的众将,“没有。我的长处不在攻城,对此真的无能为力。” 众人愕然,不知是应该恭维一声墨爷的坦诚,还是鄙视一眼此人的光棍行径。 种谔想了想,缓缓地问:“那么,墨爷擅长的是什么呢?” 墨菲眼底闪过一抹亮,垂眸道:“爬墙头,做些鸡鸣狗盗之事,还算顺手。” 众人哄笑,种朴张嘴想申辩几句,被他爹偷偷地踢了一脚后抿紧唇角。 是夜,种家军挑灯夜战,鼓声雷雷,杀声震天。种谔亲自督战,儿郎们个个神勇…… 种谔眼望西方,虽似全神贯注却早已神离。成败只在此夜,但愿老友在天上庇佑于此……女。 墨菲带着敢死团,马蹄上缠着软麻布悄无声息地掩近西门。[]于他们身后十里处是种谔调给自己的二千骑兵,这是他手里仅余的了。 那边的喊杀声,战鼓声,隐隐传来,这里的城头上虽静幽,却也不是没有守军的。 远远地下了马,都栓在树林里,她带着身后一身黑的部分敢死团成员悄无声息地靠近城根。还好,这里没有护城河,不用夜渡,那滋味能不体验就不体验的好,因为一身湿地打仗,实在是不好受。 白鹤一挥手,就有五十人弹出,以最快的速度,借着暗夜往城根下狂奔。因为墨青跟着墨菲,他能听到城头上有没有巡逻兵走过。 墨菲示意墨青站远些,她将手上突击做出的正常大小的三爪钩抡起,在拐角暗处仰头估计着距离,猛地一甩手,钩起带着绳子飞上墙头吧嗒一声卡住。 墨菲往下拽了拽绳子,觉得很稳,然后又甩了一个,嗒地一声搭在另一处拐角处。 她的青刃缚在背后,全身上下利落,狼刃别在腰间,严肃地看着在敢死团里挑出的一百名有些江湖功夫的兄弟,当然还有她的亲卫们。“咱们的任务就是打开西门,然后向南门逼近。我不知道进去后会遇到什么情况,但有一点你们须记牢,一旦任务失败,不要想着以死报国,要把自己藏起来,等待时机再次里应外合,记住了吗?” 种朴有些傻眼地看着她,却没反驳。杨成郑重地点点头,“放心吧墨爷,活着才有机会,这个早就记住了。” “好,行动。”墨菲不再二话,回身才要抓住那绳头,墨青就已经一个飞身跃上一丈余高后攀住绳子,“主子,我先上。” 墨菲看着他如灵猴一般的身躯,心里却是非常感动。就连玩命儿的事,也抢在前头吗? 当墨青无声地翻进城头后,墨菲开始爬墙头了。不似墨青全凭手劲臂力,猱身而上,她是手脚并用。两只手抓住绳子,两只脚抵在城墙上,如壁虎一样地爬了上去。 才一露头,就被接应的墨青伸手提着后脖领拎了进去,虽说省了力,可墨菲却觉得他怎么跟拎小鸡仔似的? 远远有脚步声传来,似乎巡逻的兵士又过来了,墨菲把系在颈下的三角黑巾提起,拍了墨青一下,偷偷地探出头后又缩了回来,比划了一下,共十人。悄悄把狼刃抽出倒提在手,打算偷袭。 墨青冲她摇了摇头,翻手夹出三枚飞镖。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墨菲已经做好了突然蹿出的准备后,却听到另外一边也传来了脚步声,似是另一队。心,咚地跳了一声,……娘的,怎么会这样? “那边情况怎么样呀?”这边的扯脖子问道。 “应该没事儿,天老子知道这北宋是不是疯了,还夜战?我要是将军,就冲出去砍他个腿儿的,让他们得瑟~!”那边的应道。 “行了行了,咱守好这儿就成了。口令,还得公事公办一下。”这边的又说。 “飞龙在天。奶奶个腿儿的,大晚上也不让睡个消停觉儿~”那边的又回,然后听到脚步声似越来越远。 “回吧回吧,嘛事也没有,别过去了。”这边又有个声音响起,怨气十足,“要说这北宋的娘们还真是不错,那身子,一捏都能出水似的,可比咱家里的婆娘细粉儿多了。那小脚,还真他奶奶的小……赶紧下岗吧,别他奶奶的让别人造够了~”脚步声渐远。 墨菲抻头瞄瞄,然后冲墨青一比,悄然自掩体而出,快步赶上最后一名,狼刃无声地抹上那人的颈动脉,手也及时地掩了上去…… 墨青有样学样儿,也放到了另一个。 墨菲回手一招,已经上来的杨成利落地把这两个拖进掩体,不多会儿,换了西夏军服的杨成带着另一个兄弟就大方地出来了。 又撂倒了三个后,前面的人一回头,发现了异状:“来……” 墨青手一翻,三道银光闪过,最先转过头的三个,喉头上各多了件饰品,而墨菲已经又利落地干倒一个,墨青回手一剑,结束了最后一个。 杨成冲墨青竖起了大拇指,随后上来的弟兄也照样把人脱进掩体换上军服走了出来。 有了自己人掩护,果然方便许多,且杨成还会说西夏话,更是要得。墨菲就放心地把他留在城头上,自己带着后上来的弟兄悄然往城下摸去。 才顺跑马道溜下一半,就听底下传来喧哗,似乎有个百夫长在训斥什么人。 她悄悄探出头往下一看,差点儿没被气死。几十个西夏兵间的地上赫然躺着几具女子娇白的身躯,看样子已经被蹂躏过了,而且还不止一次。有的大腿根处还泛着血迹…… 耳边呼吸一沉,墨菲嘘了一声。不是她心狠,而是知道自己的任务有多重要,不然死的就是身后的弟兄们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拳头大的纸包,用力地打下去。那纸包正中百夫长尖尖的头盔上,随着白粉的四散,一个又一个的西夏兵倒下,跟多米诺骨牌似的。还有的撅着白的黑的两瓣肉,或垂着杂草丛中蔫了的鸟儿朝天阙…… “下去补一刀,有时间的话,二刀也成。”墨菲一指,发出命令。“屏息而行,别把自己放倒了。” 虽然很顺,但若一直如此,墨菲自己都不会信。就在大家往城门下冲的时候,西夏兵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了。当然,这不是墨菲盼来的。 有些后悔那包迷药用得太早了,但墨菲已经没时间考虑了。杀戮,正在进行时…… 白鹤已经悄无声息地潜了进来,于刀光剑影中十步斩一人的速度向墨菲靠近。然而门洞里的四五十西夏兵阻止住敢死团先遣成员的脚步。 墨菲大喝一声,让他们退下,右手青刃左手狼刃地冲了进去。墨青一看,牙根一咬紧随其后…… 自己人少了,就可以随便砍而不用担心会伤到自家人。墨菲机械地抡着刀。只要自己的刀比别人的快,活着的便是自己了…… 白鹤终于冲了过来,见墨菲墨青一左一右闷头往里杀,二话没说,一个空翻,直落在敌军之中…… 杨成种朴带着人全力挡住冲过来支援的西夏兵,知道绝不能退后一步,放过一人…… 墨菲觉得手中的刀有些抡不动了,手腕直颤,但她不敢停下,额头的汗,已经打湿了包头巾,脑后的汗水则直接颈子滑落。 “爷,青刃借一下!”白鹤突然一声大喊,让她瞬间精神了一把,手一抖,看都没看地把刀飞了出去,狼刃第一时间转到右手,挡住一把弯刀,一个撩裆脚正中目标,在嚎叫中回手划过那人的脖子,转身架住另一把弯刀,左手闪电刺出,直直地插入那人的双目,在惨叫中摸了那人的脖子…… 咣咣的声中,她奋力杀向白鹤,然后回身挡在他身后,却一个不察,被偷袭了。尽力让开要害,她回左臂迎上那弯刀,却猛听一声怒喝,那人被刺了个透心凉……然,那弯刀还是落了下来,砍进她的左小臂。虽痛却痛得恰到好处,令已经有些涣散的墨菲回过神,奋起余勇,将狼刃送入另外一个的胸口…… 一连二十余刀,白鹤觉得手臂都震麻了,嗓子眼儿有些腥……那硕大的门栓终于断了,早等在门外的众人心急地齐力推开沉重的城门,差点儿把白鹤撞倒踩扁。 墨青挽着墨菲的腰让开路,看着如狼似虎的弟兄们嚎叫着冲了进去,右手腕一抖,剑差点儿坠地。 墨菲扯着白鹤的袖子嘿嘿傻笑,“白叔神勇,以后咱家的柴都交给你劈,咋样?” 白鹤也学着他俩靠上墙,提着青刃插回墨菲背上的鞘。“行啊,多大的事呀,不过,你还是先赔我一件衣服吧。”他抬抬左臂,让墨菲看着衣袖上被贯穿的两个洞眼。 “叔啊,这是工装,没花咱自己的钱。”墨菲知道刚才那刀飞出去时角度是有些不妥,嘿嘿地厚着脸皮赖道。 马蹄声起,“墨爷,上马!” 独臂韩祖大叫着,左臂上安的铁钩挂着大云的缰绳。 “还是你小子惦记着爷。”墨菲在大云速度微减中翻身上马。 墨青连忙叫了她一声:“伤还没裹呢~!” “上来。”她回身往后一躺,伸出手抓住墨青的,微一用力,墨青就随之跃起,在她坐直后落在她身后。 收了长剑,墨青撕下一条衣襟,双臂圈过她的腰,为她缠上左臂的伤。 “疼吗?” “没事儿。”墨菲拍马上了跑马道,扫了眼已经被挪出来盖着西夏军服的那几名女子,未做停留,冲上墙头。 种朴杨成皆未见,想来是巷战去了。墨菲带着后进来的弟兄们自城头甬道上直接杀向南门。 当付出血的代价后,南门终于被抢占了,在进攻的号角声中,城外的种家军杀进来,城里的西夏残兵自北门退出去,庆州,终于夺回来了…… 此战过后,种谔不得不对墨菲高看一眼了,连他下面的参将偏将们也不得不服气。敢死团阵亡了三十多个,重伤者仅二十余人,轻伤近百。但这个数,相对种家军来说,已经是好得不得了了。阵亡跟重伤的多是在攻西门时用身躯挡下西夏兵的反扑,至于巷战的那些,皆用了三才配合,最多也就是受了些轻伤。 驱虎团的伏虎勇士们虽个个带伤,有的肠子都差点儿冒出来,可就是一个没死。后来有人私下询问才知,原来他们都是死死地盯着墨爷,拼死跟上,如此才虽伤但有命在。 谁都知道墨爷那是冲在最前面的,这是什么样的奇迹? 墨菲暂住原知州府中小姐的闺房里。已经洗干净的她正被服侍着上药,但最后却把墨青撵了出去,自己吸着气,试探着把凝香露抹在早已磨破红肿的大腿里子上。 好不容易等药膏凝了,才套上裤子,趿着鞋子去找墨青。 想也没想地进了旁边的门,就听墨青有些慌乱的声音响起:“谁?” “我。”墨菲答完一抬头,也愣了。 墨青正坐在浴桶里,头发才浸湿,左肩上的伤口还翻着口子,露着见骨的白肉。惊愕的侧脸上渐渐挂上一抹红,却无措地看着她。 “受伤了?”墨菲愣过后就迈步走进去,“这么深,怎么不先包扎上?” “你……先出去~”墨青连忙转回脸垂下头,又赶紧悄然用手掩在水下那处芳草萋萋之处。 “咱俩谁跟谁?我是你……哥,害什么羞呀?”墨菲见角落里有个做针线的簸箕,就取了根针,串上银钱,“对付一下吧,手头没有羊肠线。来,把这个麻沸丸吃了。”她找出随身带的小药瓶。自从知道有这个东西,就让老军医配了些药丸,用着也方便。 墨青心情矛盾地咽下那如蚕豆大小的药丸。“你还是先出去吧,我穿上衣服再进来……” “费那事儿干嘛?左右你也得脱了缝。”墨菲用右手拿起木勺舀了浇在他头上,“闭眼,先洗完的。往后仰些,伤口不能再淋上水了……” 虽然一只手忙活有些吃力,但墨菲还是一丝不苟地给他洗着长发。直到一抬眼,见他已经闭上眼,一脸放松地枕在桶边,才拿了软巾给他擦了发,然后开缝。 偶尔他会发出一声闷哼,不自觉地轻颤,但不见醒来,可见那麻沸丸还是蛮管用的。 才上好药,白鹤就走了进来。 “回来得正好,帮我缠上吧。”墨菲直接把布条递给他,“白叔身上可有伤?” “没大事,都处置好了。”白鹤唇色也有些白,听上去气息有些不稳。 墨菲探究地看过去:“伤在哪儿了?” “小伤,真的没事,比你俩强多了。”白鹤接过布条认真地缠着。 墨菲顺手摸上他的脉门。 “爷还懂得这个?”白鹤微愣。 “不懂。”墨菲老实地摇了摇头,“不过你现在这跳法不正常就是了。是不是受了内伤?” 白鹤无奈地叹口气,“这也瞒不过你。” 墨菲好笑地瞥他一眼,“觉得丢人不敢说吗?”然后把自己的小布包再次掏出来,往桌上一倒,找出一个蜡丸,用力捏去外壳,捏着药丸递到白鹤嘴边:“吃了它。” 白鹤嗅了一下,很是清香就张嘴咬了进去。“什么呀?” “不知道你也敢吃?”墨菲好笑地摇头,把桌上的杂物收回小布包揣好,“据说是少林寺的大还丹,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八十两一粒,你对付着吃吧。” 白鹤呛了出来,“大还丹?你去哪儿买的?没听有人卖呀?味道……还不错,不那么苦。” 墨菲翩然走向门口,“自然是……偶尔得之,若是真的,全当白叔运气好,若是假的,想来也吃不死人。阿青就交给白叔了,这小子犟,醒了就让他好好养着,别硬挺着去找我。我去将军那边看看,晚饭你们自己吃吧。” 白鹤摇头笑看着她那清瘦却挺拔的身姿,“这孩子,还真是……”回头一巴掌拍上墨青的脸,“你小子可是全被看光了~” 第一O九章 古女之难 一连在庆州住了半个月,除了实在伤太重的,墨菲等一些轻伤的亲卫们已经无大碍了。 种谔在夺下庆州后第三日就匆匆带兵离去,奔向熙州,在庆州连伤员在内,只留下二千兵马镇守。他言明若与庆州原驻军遇上,自会让之回守,然后请墨菲与自己会合。 好在,敢死团也在那二千人当中,墨菲虽不甚满意,但这个时候也不好说什么。军情紧急,着眼大局,她无法推辞。于是,她就成为了庆州实际掌权人。 原知州已经被西夏人杀害,家人倒是早被送回了老家,没被灭了门。于是等待朝廷派来新任知州的期间,这知州府邸就被墨菲跟亲卫们无期限地借住了。反正是官邸,不涉及什么财产纠纷,墨菲住得也没什么负担。 被西夏兵蹂躏过的庆州城,处处呈现一副破败死气之相,一些店铺被抢得干干净净,损失最大的,无非是银楼绸缎庄跟米铺,当然当铺的损失也不小,只不过,真正的大户,早就在战事未起之前就跑出庆州了。 城防方面,墨菲直接丢给种朴,而政务则不客气地丢给种师道。而她自己,则带着杨成,整日在庆州城四处乱转,竟还收拾了不少想趁乱摸鱼的地痞,充当了捕快。四十来个亲卫,除去两个还不能动的,余下分四队,每天东西南北四个城区各一队,带上自动跑回来上工的原捕快,很快就把庆州的三教九流摸了个门儿清。 这天墨菲因来了月事,身子不舒服,就没跟出去,窝在小院里晒着太阳。 “墨爷,墨爷~” 墨菲撩起昏昏欲睡的眼皮,“李妈?又要吃饭吗,这么快呀~” 这段时间一直来帮佣做饭的大婶,是原知州在时就雇的,厨艺很是不错,墨菲说过几样糕点,她也尝试着做了出来。 “没~没呢~”她有些局促地走进院门,一脸的为难,最终还是扑通一声跪在地:“求墨爷救救我家外甥女吧,她爹在家逼她去死呢,说是……说是……我那混帐哥哥是个死要脸的……” “李妈先起来,究竟什么事,你说明白了,当爹的怎么能逼女儿去自杀呢?”墨菲坐起身,把身上压的小毯放到一旁,“外面不方便,我们去屋里聊。” 终于听完李妈有些遮掩地说完,墨菲沉默了。这个世道,还真是失节事大。即便明知自家闺女被欺负了,却只知道逼着亲人去死或去出家,好像这样做,还是天经地义的,没人会去关心,去安慰受害者。 回想起夺城那晚,被几十个西夏兵残害的女子,有妇人却也有好几个明显还是未嫁女……只怕除了她们,这城里还有不少这样的受害者,那是不是已经有被家人逼死的了呢? “墨爷,我那外甥女,平素极是乖巧,都已经定了人家,……可恨那西夏狗,生生地害得她……墨爷是个有本事的人,救救她吧,求求您了。”李妈一脸哀求地看着墨菲。 “这原是我疏忽了。”墨菲点点头,忍着腹中不适站起来,“我也有一事想求李妈代办。” “您说您说,只要是我能的,一定尽全力去办。”李妈脸上闪过惊喜,用力地点着头,“我那乖巧可人的嫣儿哟,终日以泪洗面……” “有嫣儿那样遭遇的,这城里定是不少。我想请李妈私下里联系一下,将这些大姑娘小媳妇都集中起来,我会统一做心理辅导,不然,只怕不用家人逼,就有不少要上吊的。” 李妈一听,连连点头,“成成,这事做得,我这就去找几个老姐妹,她们有不少都在别人家帮厨。” “这事也得找妥当人来办,嘴必须得紧,不然就容易坏事儿。”墨菲叮嘱道。 “是是,您放心,这事我省得。”李妈郑重地应承着,“那墨爷……您啥时抽空……” “李妈,要不先这样,你跟你哥说府里缺个丫头,问他能不能让嫣儿过来,每月五百钱,直到我走,再让她回去。”墨菲边想边说,“想来你那外甥女也是个外柔内刚不想死的,一定会同意过来。” “成,成啊,太感谢您了。墨爷,那我这就去啊~” “行啊,去吧,早些过来,还能帮帮你的忙。(.无弹窗广告)”墨菲点头,看着李妈扭着壮实的圆润身子连跑带颠了出去。 墨菲摇头又走到院里,窝上躺椅,打算继续晒日光浴。 “要不要我出去买些午饭回来?” 耳边响起低柔的问话,墨菲噙着淡淡地笑,眼也没睁地说:“不用了,阿青,我相信李妈会以飞一样的速度回来的,午饭一定不会耽误的。” “还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帮你揉揉?” 墨菲翘开一道缝,看着明显羞涩的墨青,低垂着眼帘蹲在跟前,好笑地问:“真的?” “当……当然。”墨青应完,头都似要垂进腔子里了。 墨菲抬手拍拍他的头顶,“没事的,我再忍忍就过去了。” “怎么……才能好过些?”墨青不忍拍掉头上的手,脸却越来越红,连耳垂都红得跟草莓一样了。 “嗯,……帮我打热水泡泡脚吧,最好是用小桶,上面再搭上布巾,盖在我的膝盖上。”墨菲觉得不能再让这家伙的脸继续红下去了,不然怕要有爆掉的危险。 “嗯,我就去。”墨青脸也不敢抬地往小厨房走去。 当李妈拉着个瓜子脸的小姑娘进来时,墨菲正惬意地泡着脚,眯着眼,周身上下散发着自然祥和。 “墨爷,您睡着了吗?”李妈轻声问道。 “是李妈呀,这么快就回来了?”墨菲尽量放柔脸上的表情,溜了一眼那提着小小包裹的姑娘。 长得倒是小家碧玉的,只那淡粉的薄唇紧紧地抿着,看得出是个有主意的姑娘。这李嫣,绝不是个轻易向命运低头的人。 “是,墨爷。这是我家外甥女嫣儿,今年十五了,女红极好的,收拾屋子做饭那也不在话下。”李妈安慰地拍拍手中紧握的小手。 “缠足了吗?”墨菲坐直身子。 “没。”李嫣低声回了个字,然后大胆地抬起眼,与墨菲对视着,“墨爷不想雇天足之人?” “我倒是怕雇个三寸金莲的,瞧着太摇曳,不像个能服侍人的。”墨菲心道果然是这样的性子。于是大方地打量着她,虽是一身蓝布衣裙,半旧但很干净,手工也极好。 “你自己找间屋子收拾住下吧,除了那三间已经有人住了。”她比划了一下,“既然女红不错,就先帮我们三个做几身衣服吧。”然后扬了声,喊着墨青,“阿青,你帮嫣儿收拾一下屋子,然后去库房取几匹布料交给她。咱们要是再不做新衣,都要没的穿了。” 墨青在她叫自己的时候,就已经走了出来,安静地站那儿不动。 李嫣倒似被吓了一跳,看向一身冷气的墨青,眼神有些畏惧,往李妈身后缩了缩。 “我家阿青虽不爱说话,却是个腼腆的好孩子。你快选房间吧,让李妈帮帮你好了。”墨菲打消了让阿青帮她的打算,因为她感觉出墨青的不愿意。 等李妈跟李嫣挑中东厢一间房进去后,墨青蹲下身子,“水不热了吧,还要加吗?” “不了,一身的汗。”墨菲抹了把后颈,弯腰想用布巾擦脚,却被墨青抢先一步拿到手里。“我来吧,你坐着就好。” “呃……不用了。”墨菲想去抢,却被墨青一把抓住小腿抬出水面…… “阿青,我自己来。”墨菲觉得自己泛红的小脚被墨青的大手一衬,竟有种纯纯的诱惑,不自在地想缩回来。 “你不是我哥吗?”墨青把两只脚都捞了出来,用那块布巾裹住,起身直接抱起墨菲,“兄弟之间有这么客气的吗?可见你不是真心待我。” “谁说的?”墨菲嘴硬地反驳后,只好任他抱着送进屋。若是挣扎的话,会更奇怪吧,她心里如是想着。 很快,李嫣就熟悉了这里,没几天阴郁的脸上就不再愁苦了。墨菲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她心头的伤疤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李妈的行动力也是极强的,居然短短几天就收集到十多位被侵犯过的女子的信息。 于是墨菲派人去把这些人请了来,不论是已嫁还是未婚。当然,也有不领情的,尤其是妇人当中有那么几个,生怕出了那个家门再难回去。 墨菲让人收拾出一进院子,专门安置这些女子,然后当着李嫣的面儿,换上女装后,拉着神情恍惚的她往后院走去。 当然,那些亲卫都只住在前院,二门都进不来。不过,墨菲也不怕他们知道。 李妈一见墨菲也愣了,或立或坐在院子中的女子们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疑惑地想,不是说墨爷要过来讲话的? “李妈,口水流出来了。”墨菲浅笑,“不就是换了身衣服嘛,这就不认识我了?” 李妈回过神,“真的是墨爷?天老爷哟,您怎么是个女……”瞧了眼李嫣,“你这丫头也哄骗姑母,墨爷是个女子,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姑母,你冤枉嫣儿了。”李嫣被墨菲拉着小手,脸颊微红,扭捏道:“嫣儿也是才得知……墨爷是女子呢。” 此起彼伏的倒吸气中,墨菲松开李嫣的手,“你们先聊会儿,我回去一趟,稍后便回。” 等墨菲又换上男装,一身长袍摇着折扇回来后,院子的莺莺燕燕们已经混合儿多了,以李嫣为中心在散坐着,听得几句,也皆是以打探自己为题。 墨菲也不急着进去,就站在院门处侧耳听着,等着有人发现自己的存在。不得不佩服女人无论在哪个朝代,八卦的确是本能之事,连睡觉打不打呼噜都问。李嫣只好解释自己晚上不用服侍,这事真不知晓云云…… “呀……是墨爷……”终于有人发现她了,于是一院子静了。 墨菲轻摇着折扇走进去,“看来大家都已经混熟了,不过打呼这事儿,我自己也不晓得,没办法告诉大家了。” 那个问这话的小娘子立即用帕子半掩了大红脸,只拿一双兔子般的杏核眼瞄着自己,水汪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看情郎。 “把大家请了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让你们有个清静的地儿,好好想想自己今后的路要怎么走。至于为什么让你们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也是想抛砖引玉,拿自己打个样儿,让你们看看,女人也可以活得有滋有味,有自己的追求。可不是让你们都学我,个个拎把菜刀就出去砍人。怕是有的人连鸡都不敢杀吧?” 墨菲环视一圈个个低首肃容的,只有几个因最后的话,脸上划过一丝笑意又赶紧绷住了。“过几天,兴许还陆续有姐妹住进来,我希望你们能帮我代为照顾。我这人,不擅甜言蜜语,也不会好言相劝,只有一句话,要告诉大家,活着才有机会。” 她顿了顿,“这话说与男人听,是不想让他们以死卫国,在沙场上轻易献出自己的生命。只要还活着,就有机会继续保护家园,保护妻儿,会再夺回来。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就得任由敌人侵占自己的国土,蹂躏自己的姐妹妻女,杀死自己的父兄,儿侄。” “死,是最简单的,也是最懦弱的,活,才是这世间最难最值得自豪的事。但是如何活,怎么活,却要你们自已去想。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把名字刻入石头,想‘不朽’;有的人,情愿做野草,等着地下的火烧。把名字刻入石头的,名字比尸首烂得更早;只要春风吹到的地方,到处是青青的野草。如果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那才是愚蠢的;轻言放弃活的权利,更是愚不可及。当我们没有力量保护自己的时候,努力活着才能有机会改变这一切。当亲人及爱人无法保护我们的时候,我们也不要去怨怼,原谅他们吧,毕竟他们也不是圣人。” 墨菲缓而坚定地看着红了眼眶甚至已轻泣的众人,“眼泪可以流,因为女人是水做的,但绝不能是忍辱负重,苟活一世的软弱泪水。它可以是告别过去的冲刷,迎接重生的欣喜,独独不是认命的乞怜。凤凰重生是涅槃,母鸡重生是诈尸,不同人的命运虽有不同,但做什么样的人,选择权却是在你自己的手上。今天能活着见到我的,都是幸运的,这话虽然有往我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但那些没等到我就匆匆放弃自己生命的人,我也不会去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懦弱也是宗罪。机会面前人人平等,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我希望你们能认真地想想方才这些话,再下决定何去何从。嫣儿,你若想与姐妹们住在一起,就搬过来吧。” 墨菲又看向李妈,“今晚给大家好好置办桌酒席,多买几坛好酒,若是忙不过来,就让阿青去酒楼订,不要舍不得花银子。能用银钱摆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听清了吗?” 李妈感动地点着头,抹着泪花儿,竟一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墨菲深深地看了李嫣一眼,转身退出院子,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留给那些需要释怀的女子。 果然走出没多远,一片哭声由低至高地响起…… 回去不久,杨成一脸为难地走进来,站到窝在躺椅上的墨菲面前,竟吭哧半天没挤出半句来。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墨菲懒洋洋地问。不用猜,一定又是被那群家伙给圈拢了。 唉,杨成这人是不错,能力也有,带兵打仗是个好手,可惜管理上不去。这也是为啥让他充当都头,不让他参与政务的原因了。 “爷……若想收几个女子,只管找,可是弄得哭成这样……”杨成未说完,脸竟先红了,好像那事是他做得一样。 墨菲嗤了他一声,“凡事要用心想想,我在你的心目中就是欺压民女的恶霸土豪不成?我家中如花美眷,你若是看过了便知什么叫做除却巫山不是云了。我看,是那些小子心里长草了吧?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知道后院住进这么多的美女,有些想法也是正常的。不过,你最好约束好他们,谁要是敢给我起幺蛾子,别说我军法从事不留情面。舍得屁股开花就尽管往上冲,我可是要剥了他的裤子,当着姑娘们的面儿赏板子的。” 杨成一想到那种场面……身子抖了又抖,“爷,您开玩笑呢吧~”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来着?”墨菲哼了一声,虽轻却如重锤敲在杨成的脑门上。“让他们都管好自己的脚,谁要是敢迈进后院,哪只脚进去了,就剁了哪只,看谁还那么渴望,想单腿跳着走完下半辈子。” “是。”杨成一脸纠结地走了出去。 白鹤轻笑一声,自树荫下走出来,为自己倒了杯茶,“爷还真狠。” 墨菲扭头看了他一眼,突然贼光大射,“白叔不在此列,若真有中意的,我定与你说和。” “臭……小子。”白鹤敲完墨菲才觉得有些过格了,不自然地扭开脸,“别乱来啊。” “难道白叔已经……不行了?”墨菲露骨地盯着白鹤的裆下。 “你这孩子……”白鹤老脸一红,将身子一侧,“往哪儿看呢?” 墨菲眯眼微挑,脸上却挂足了关怀,“年纪大了,尿频尿急尿等待都是正常的,不要忌医呀,一会儿就让阿青给叔请个老大夫过来,给你好好抓几副药调理一下,别舍不得银子……” 白鹤怎么也没想到墨菲会说出这番话,“你你你……” “这么大反应?莫非真的有?那可得好好补补肾。”墨菲含笑的嘴脸怎么也绷不住了。 “你个你个……”白鹤脸皮涨得发紫,却看着这样的墨菲说不出半名重话,最终只得无奈地笑出声来,“你呀,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真的?那等回京,我就跟林嬷嬷说,让她收了你这老光棍,省得你孤老一辈子,也省得她枯等一生。”墨菲似真似假的看着白鹤。 “你这孩子……乱说什么呢?”白鹤眸底顿时凝重起来,却只掩饰地说:“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白叔,别去青楼泄火啊,不然我回去可要告状的~”墨菲扬了声,眼见着白鹤一个踉跄,用了轻功身法才免遭吻地的下场,飞身没了影儿。 夕阳下,李嫣红肿着眼皮回来收拾东西,准备搬进后院。 墨菲只是冲她点点头,啥也没说,倒是她,欲言又止,最后拎着那小布包,捧着一套长衫放到桌上。“墨……” “还是叫墨爷吧,听习惯了。”墨菲摸了下那衣服,“手艺不错。你帮我一个忙,看看那些姐妹都各自擅长什么,也好让我琢磨琢磨日后的事儿。” 李嫣用力地点点头,“墨爷放心,我……我会努力的。” “嗯。对了,我请了大夫,一会儿过去为你们请平安脉,你帮衬着些,毕竟你比她们多来了些日子,若有哪里短缺什么,也只管跟我说。” “是,嫣儿明白。”李嫣眼底一亮,小嘴抿了抿。 夜未暗,白须老者随李妈进来。墨菲摆手让李妈退下后,正色地看着老大夫,“您实话实说,我要知道最真实的情况。” 老者捋了捋长须,“真是造孽呀,有二位腹中胎儿已能确定,还有二位日子尚短,老夫也不敢轻下断语,再过些日子,脉相能明显些。老夫把名字写下来,墨爷看着办吧。若有需要,让人来说一声就是,老夫自会把药配好送来。” 墨菲觉得这结果还好,毕竟早就有了准备,数目比自己原先设想的要少得多了。“多谢您老,事关她们的性命,还请您……” “墨爷放心,此事老夫心里省得,绝不敢多言。”老大夫起身,“大多身子都虚,须调理,老夫就写个温补的方子,让她们都喝些吧,不伤身的。” “好,阿青为老爷子研墨。”墨菲起身,背手立于窗前,良久轻叹口气,“老爷子,您在庆州也是德高望重的,还请伸出援手,造些声势以庇护些她们。毕竟……是咱们大宋的男人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人们。这是大宋男人的耻辱,而不是女人们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墨爷的胸襟,令老夫佩服。” “不,我成不了佛。”墨菲回过头,“死在我手上的,比我救的要多得多。” 老大夫摇了摇头,“可墨爷是为了救更多的人,以恶止恶也不失为良策。” 墨菲亲自为老大夫倒杯热茶,“世人总是对女子有太多不公,却不会反思身为男人是否做到了应尽之事。我打算再多等些日子,收容更多的姐妹们,帮她们做些事。还要把她们的父兄夫君一并请来,届时还请您老拔刀相助。若还是不容于世,我就只好想法子带走她们,为她们换一片天继续活下去。” 老大夫动容地看着墨菲,“墨爷慈悲,老夫定效全力。” 又谈了一会儿,老大夫留下方子,言明会让店中伙计把药送来并一再声明不取分文。墨菲却不肯,只说药材也不是自家长的,出诊费可不给,药钱却是一定要给的。 墨菲送老大夫回来后,独自坐在微暗的屋子里,直到漆黑一片,墨青才进屋,点上油灯。 “后院乱成一团了,有哭的有笑的,还有唱的,跟开了锅似的。” “嗯,明天就能看出洗脑后的效果了吧。”墨菲抬起眼帘,“你倒是蛮关心的……有没有特别想关心的人?” 墨青脸色一沉,转身走出去。 “哎哎,这就生气了?”墨菲见他不回头,轻叹口气,“这臭小子,也学会耍脾气了。” 不多时,墨青端着个食盘走进来,“吃饭吧。” 墨菲一看有两碗饭,“你也没吃呢?” 墨青没好气地横她一眼,坐下拿起筷子。 “真生气了?我不是怕你……” “我不是白叔。”墨青给她夹了块山药,“我若有了中意的人,一定会告诉你。” 墨菲觉得墨青看自己的眼神太过深邃了,似一汪深潭……不敌地垂下眼帘,“哦。”安静地吃了起来。 两人一直默默地吃着,才放下饭碗就见李妈匆匆跑来:“墨爷墨爷快看看去吧,韩娘非要上吊,怎么都拦不住……” ------题外话------ 写了这么久,越来越好不……?这样的文风,可还好? 第一一O章 骂醒 墨菲跟着李妈匆匆来到后院,墨青自觉地站在院门外,若有召唤,随时跃入。[] 看着踩着椅子把脖子已经套进垂在后院一棵桂花树上的腰带倒挽扣中的韩娘,墨菲想起老大夫给自己的名单上就有她一个。 大家一见墨菲来了,缓缓闪开,让出一条路。 墨菲却只是冷眼看着,没有走过去的意思。 “墨爷,您快去劝劝她吧~”李妈有些焦急地看着她的侧脸,心里直忐忑,怎么觉得有些不怒自威呢?比当初第一次见知州大人时还紧张。 “劝哪,”墨菲慢吞吞地点点头,“是得劝劝。韩娘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了,就去死吧,要知道放弃生命也是一种勇气,虽然比活着要容易得多。只不过,韩娘太不讲究了,就算是死,也应该是死在自家里,死在我这里算怎么回事呢?做人也好,做鬼也罢,你都是个失败者,死后也会遭到我的唾弃,因为你不值得同情。” 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何墨爷说出这样冷情的话。那韩娘脸颊上还垂着泪水,却也看着墨菲傻了眼。 “觉得我说话不近人情了?”墨菲冷冷地撇她一眼,“那么你又是如何对我的?是因为我把你请来,以至于你再进不去那个家门了吧。还是说你认为在你挣扎在生死线上时,应该保护你的男人没有保护你是应该的。你对他没有失望没有怨言,所以你甘愿去死以全那个男人的名声。我呸~!其实就是厚颜无耻又贪生怕死,不然早该在被强~暴之前就应该咬舌自尽,既全了你的名节,又为你男人脸上添了光,更为了他日后再娶腾出了位置,找到了借口。你早就应该死了,但想死在我这儿却是不行的,我会派人把你男人请来,他若不肯,就绑了来,怎么也得让他把带着活气儿的你弄回家去死。” 墨菲说到这里,竟微微笑了出来,却令人觉得周身寒凉,一点儿暖意都没有。“我想救助的,都是不应该死的人,一心求死的你,不配死在这里,因为这是将是重生的福地,你应该受到我们的唾骂,因为你脏了这片福地。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生命都不爱,那她也不配得到别人的关爱。你凭什么来打击我想挽救其他姐妹的心?你配吗?我劝你快些下来,别在这儿吓唬人,来换取别人同情的泪水。你这样的人,就是活着也是浪费粮食,也是苟延残喘,方才我说的,有的人活着,已经死了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你还真是急着对号入座呢~” “我不是,不是……”韩娘摇着头,梨花带雨,瘦得风吹就倒的身子越颤越厉害,“你冤枉我,我没有……” “没有?那你这是喝多了撒酒疯,吓唬人玩呢?”墨菲冷眼看她,“还是你觉得自己长得比别人都好,生来就应该过得幸福,是个男人都得当牌位供着你,你有委屈就得有旁人来哄?我劝你,还是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要知道爬得越高,跌得越狠。看你也不像是吃过苦的人,想来也曾是娇生惯养的,当初也是被你男人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是不是?现在他对你冷淡了,厌弃了,你却还舍不得以前的温存,所以你才一直没那决心去死,也不敢死。可眼下,你喝了点儿酒就觉得自己有胆子去死了,是不是?” “我再重申一遍,只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像你这种寻死觅活想要得到别人可怜的,也甭想得到我的劝慰。我若来,也只会劝你快些去死,觉得你再多喘一口气都是一种浪费,是对生命的玷辱,是对父母的不孝。”墨菲缓了口气,“因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跟另一个猪狗不如的男人,你就要去死,全然没想过父母,你报过生养之恩了吗?有没有想过当双亲得知你死后,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你配得到我的帮助吗?站在这里的,谁不痛苦?谁不想手刃敌人,喝他的血,抽他的筋?可你……” 墨菲喘了口气,抬手一指,“你们大家看看,这个人即便比你们当中不少人都年长几岁,却是把粮食都吃进狗肚子里去了,还值得你们去关心吗?因为她的死,轻于鸿毛。[]当一个人的死,重于泰山,那才叫死得死得其所,才是遵命生命。名节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男人纳妾,逛青楼,喝花酒,睡花娘,谁会说他们没有名节?凭什么女人要被那两个狗屁不是的字给栓住了,还要去为了男人犯的错而惩罚自己,甚至要失去性命?” 一院子的静寂,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轻微的婆娑…… “喝了几口酒就壮了怂人胆了是吧,”墨菲冷凝着韩娘,“那我再免费告诉你个消息帮你下定决心,然后也不绑你那没筋骨的男人了,直接把你打包送回去,让你吊死在自家的房梁上,你说好不好?你,肚子里有宝宝了。我不知道那宝宝是不是你家男人的,但我觉得既然那男人没半分担当,你就带着这个孩子下去做个恶鬼,不管这世上什么人得罪了你,包括我,你都可以回来报仇了,如果你寄予希望于死后冤魂不散的话。而且你男人再娶的话,你也能吊在上面没事儿就吓唬他们玩玩儿,多有意思呀,是不是?” “你说什么……我有孩子了?”韩娘把脑袋从那套中退出来,一手抚着小腹,“我真的有孩子了?这是……这是我家相公的……” “你确定你男人肯认这个种儿?”墨菲下完这味猛药,心里也没底儿,但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有了底气。 “真的是相公的,我……是破城那夜被……那会儿严大夫来请脉时,我还纳闷他为何看我的眼神有些难懂,原来是我有了孩子……” 她欲下来,墨菲大声道:“别动,我改变主意了,你就在那棵上吊死吧,大不了我把那树挖了。别来回挪地方了,省得你相公不信那孩子是他的,再费二遍事儿。” 韩娘愣了一下,突然怒了,“我为什么要死?成亲五载,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我要好好养大他!墨爷莫非在逼我去死吗?” “大家可都看到了,是你自己非要吊死在这棵树上的,可是我推你上去的?”墨菲见她眼底确实已经没了死意,却觉得预防针还得打才行。 “其实,若你那男人不肯认这孩子,你也可以独力抚养他长大,然后告诉他,他父亲是如何的懦弱,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又如何地狠心不肯认他,要他去寻生父报仇。” “我为何要这样做?我只要我的孩子健康快乐地长大就好了,就算,就算……他爹不肯认他,我也……舍不得他,我要养大他!” “死很容易,活着却要难得多了。也许有一天,他会问你要爹爹,你怎么办?他问你为何爹爹不肯要他,你怎么说?缺吃少穿活不下去的时候,你是不是又要带着他一起去死?那些闲言碎语,你可受得了?”墨菲一步步逼近她,“你说活就活?你想过有一天,你的孩子会不会埋怨你不该生他?那样的话,你要如何面对他的指责?他的不领情?或许他情愿没出生呢?” “我我……”韩娘腿一软,堆到椅子上,有些失神地看着墨菲,“你究竟是想我死,还是想我活呀?” “你死你活,都是你自己选择的,只看你有没有勇气一直走下去,能不能永远记住你当初下这个决定时的决心。”墨菲抬手按上她的肩头,觉得硌手,似乎连心都硌疼了。(.)“你有了孩子,就重燃了生的希望,可曾想过你的父母,因你的厌世也会没有了生的勇气?男人若不可心,换了就是,好男人这世上有的是,但父母子女却是旁人代替不了的。你若真的想活,就让我看到你的决心吧。” 墨菲回身往院门走,临出去前,还是回头,默默地看了一圈,“你们也是,好好想想,若还有更糟糕的情况出现,是不是还有勇气选择活下去。今晚都好好地想,我认为你们都不是愚笨之人,我也希望你们将会成为我的得力助手,因为一定还有更多的姐妹需要你我伸出温暖的手,让她们感受到生的可贵。” 墨菲扭头便走,只是一出门便见墨青抓着一个男人的衣领站在那儿。那男人长得白净,看样子是个读书人,只是脸色不太好。 墨菲一摆手,示意墨青押着张三元跟自己走。 回到自己的院子,进到小书房,墨菲坐下,看了眼那男人。 “他就是韩娘的男人,张三元。” 墨青说完拍了张三元一掌,张三元身子一颤,啊了一声,才怒目而视着墨青。 “你在瞪一个杀敌英雄?你有那资格吗?”墨菲倒了杯水,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才带着压强开了口。 “啊?”张三元扭回头看着墨菲,“您就是……墨爷?” “读过书?可有功名?”墨菲垂下眼,不是很喜他,但也不会特别反感。毕竟这个年代的男人,十之八九都是一样的想法,觉得女人是衣裳,兄弟是手足。衣裳旧了,没了可以换,却不能为了一件旧衣而不再添新的,哪怕当初再喜欢。 嗯,像梁继那样试了一圈才知道哪件衣服最适合自己,然后只肯穿此一件者,已是少之又少的了。当然,像司马光那样的,对这个年代的女子来说就是奇珍异宝了。 那男子见这位墨爷突然发起呆,大有不再理会自己的意思,心里一突突,“学生已经考中秀才。墨爷派人将学生的娘子请了来,学生此来本是欲接她回去的,不想被这位军爷治住。” 墨菲看向墨青,“你们听了多少?” “大部分都听到了,你才进去,杨成就带着他过来了,我就点了他的哑穴。” 墨菲点点头,“你娘子的话,你也都听到了,有何感想?” 张三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似想起了什么,脸色不断地变化着…… 墨菲等了一会儿就不耐了,面露鄙夷地哼了一声,才看向墨青,“阿青,把韩娘带过来,让她当面听听这个男人说出绝情断义的话,并让建中过来帮着办和离的手续,把韩娘的嫁妆都要出来,留着养儿子,以后改嫁也有个傍身的家底。” 墨青抬脚就出去了。张三元却涨紫了脸皮瞪起了眼:“墨爷这是什么意思?” “怪不得你也只能考个秀才,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明白。那秀才怕也是你父母掏钱帮你捐的吧?”墨菲毫不客气地说道。 “谁谁谁说的?那是我自己考上的!” “瞧瞧,还口吃,怪不得韩娘的脑子不灵光,原来是吃你的口水太多,浆糊了。” 张三元气得全身直颤,指着墨菲:“你你你……欺人太甚~!” 墨菲怪哼一声,“有你厉害吗?你都能把妻儿逼上绝路了,我可是差你一大截呢。怎么,想上来挠我呀?借你个胆子要不要?” 张三元手指乱颤,“你你你……怎么会有你这样恶毒之人?怪不得之前逼我家娘子去死,我要去告你!” “我逼她?若是你百般安抚她那颗受伤的心,她会喝了几口酒就闹着去死?看她那三寸金莲,怕是往日过个门槛都得小心翼翼的吧,如今也敢爬上椅子往树上吊了,你看你多能耐呀?若她不死,再受你些熏陶,过些日子,没准儿还能蹦上房呢。” “我我我……我哪里舍得她去死了?”张三元气得开始在地上直转圈,“孔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不其然~!” “哟,你还知道孔子呢?那请问,圣贤说过被强的女子必须去死以全名节吗?”墨菲讥讽地看着他,“还是说,秀才你把圣贤之书都读到狗脑子里,记不得了?” “我我我……” “哦,原来不是狗脑子,是鸡脑子呀,怪不得呢,还是只会乱转不会打鸣的哑鸡,难怪心眼儿那么小,只顾及着自己的名声好不好听,全然不理会韩娘内心的苦楚与期盼。就你这样的,也实在是委屈了韩娘跟你过了好几年的夫妻。都怪她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你了呢?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墨菲的腰越来越疼,脾气也越发的大,这嘴就跟机关机似的嗒嗒嗒地射个没完。 “要我说,你是舍不得韩娘的嫁妆吧,想必她当初嫁你时,嫁妆也是频为丰厚的。看她头上戴的,身上穿得,娘家也定是不俗,所以你才不敢明面逼她去死,暗下软刀子,逼让她自己想不开,这样就算岳丈找上门来,你也有说辞对不对?果然比起阴险,还是你这秀才技高一筹,刀不血刃呢,怎么就没派人上战场呢?没准儿我们这些拿着刀的都比不过你这玩心眼儿的。我虽舌毒,却是将她从死路上骂了回来,你这一言不发的却把她逼上了死路……” “我我我……我没有!”张三元突然崩溃地大吼了出来。“难道我心里会好受吗?我若不曾真心待她,心里岂会难过得吃不下,睡不着?我也恨自己没那本事,抢不回娘子,可是……可是我能怎么样?难道就因为我没有抢在她前面死掉就应该受到你这样恶毒的污辱?是不是我死了,娘子就可以不被玷污?如果是的话,我情愿当时挡在她身前死去!” “我我……大军杀进城后,我听到就跑出去寻她,当时肋骨也是被踢断了一根的。好不容易找到她时……已经晚了,可我还是把她带回家……我并没有不管她呀?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张三元说到这里,放声悲哭,“我躺在床上几日起不了身,心想不如就这样去了也好。身为男人,却护不得妻,也是不应该活在这世上了,还要面对邻里的指指点点,娘子她只不定心里也会怨恨我的无用……” “我为什么……当初就没学武呢?”张三元往地上一坐,“像我这样没用的……还怎么面对娘子?” 看着还抽嗒着的张三元,墨菲叹口气,“不会武,不是你的错,救不下妻子,也不能全怪你,我也不是希望你去死,可是这些话,你有对韩娘说过吗?你有乞求过她的原谅吗?你只知道自己难过,可曾想过韩娘面对你的冷脸时,会怎样的心如刀割吗?可你太过自私,无视她对你的祈盼,最终绝望。其实,你最在乎的,是怕别人指着你后背说你娘子怎么怎么样吧?你怕没脸见人,怕人家笑话你。” “不用否认,若这些都不在乎,你还会任由韩娘一天天消瘦,一天天的沉默下去吗?就因为你的自私,所以你看不到她的痛苦。你敢不敢承认,也曾有过若她回不来就好了的念头?” 张三元怔怔地看着墨菲,愣住了。 墨菲哼了一声,“你可有勇气否认这句?” “人无完人,没人要求你做到百分百,但是做为一个男人,就一定要有担当。你可想过,若当初真的以死挡在韩娘的身前,她可舍得你去死?或许,她情愿自己被抢走也不愿那些人伤到你,愿为你挡去死劫而不后悔。然而,你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寒了她的心,才令她有了轻生的念头。其实,你只要简单地说一句娘子我们好好过日子,她就会有勇气活下去了,可是你却没有。那样娇弱的一个人,却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她若想死,早在失身之前就会想法子自尽了,又何必在挣扎无望中忍受那屈辱?那是因为她舍不得你……”墨菲深深地叹了口气,“情深似海,大概就是如此吧~” 张三元愣愣地想了一会儿,突然失声大哭,“娘子,我对不起你……是我没用……我才该死……” 墨菲起身,留下哭得全神贯注的张三元,推开门走了出去,却愣住了。 韩娘死死地捂住嘴,身子颤抖地被李嫣搂着,其他姐妹也都站在院里默默地流着泪,偶尔响起几声倒吸气…… 墨青见她出来,用心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地垂下头,往她身后一站。 墨菲又愣了一下,后腰处贴上两团温热,持续地释放着,令她若折的小腰顿时缓解了不少。心头一暖,往旁边阴影里挪了挪,然后有些无赖地往后一靠,抵上墨青的胸膛,无声地叹了口气。 “墨爷,我要接娘子回……娘子?”张三元突然跑了出来,却僵立在门口看着哭成一团的韩娘。 除了李嫣被韩娘抱住不得动,其余人皆下意识地转过身去…… 墨菲眼底一黯,她们还是过不了自己那关吗?也是,那才是最难的,若是容易也就不会在这之前死了十来位了。 张三元终于颤着双腿,摇晃着走到韩娘身前,张着手,沙哑地说:“娘子,跟我回家可好?” 韩娘掩着嘴泣不成声,却微微摇着头。 “娘子,都是为夫不好,你……你原谅我可好?我都听到了,娘子已经有了我的骨肉,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不,已经回不去了。”韩娘哽咽地又摇头,“我忘不了,你又真能忘了吗?我们……和离吧~” “不不,娘子你怎忍心?”张三元欲去拉她。 韩娘后退一步,死死地拉着李嫣的手,“不……若是你之前说个一句半句,我会感动死,就是做牛做马也会甘之如饴,但现在,我被墨爷骂醒了。我……不会跟你回去了……” “为什么?娘子,这是为什么呀?”张三元不敢相信一向温柔可人的娘子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韩娘回头,看着姐妹们的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墨菲欣慰地笑了,虽只在唇角上染了淡淡的笑意,眸底转暖。 “姐妹们,我们回去吧。”韩娘拉着李嫣,一步一步地往院门走去,虽依旧摇曳,但墨菲却看到了那坚定的脚步。 “娘子……你怎样才肯跟我回去?我绝不与你和离!”张三元大声地喊道。 韩娘微微一停后又继续走了,“我会直接向官府提出的,三郎也回去吧,不要在这里胡闹。” 张三元失神地看着韩娘离去,良久才回过头,“墨爷,你说过,只要我说,她就会原谅我的……” “那是之前,在她需要你的时候。”墨菲站在屋檐下的袖廊里,依旧靠着墨青,动也没动。“若你还有此心,就回去想想,如何让她再次接受你。若是觉得放不下男人的所谓自尊,也就不用来了,只等官府的传召来办和离的手续吧。” “这到底是为什么呀?”张三元失落地大叫。 “再这样乱吠,我就让人把你丢出去~!”墨菲身子一动,站好,“阿青,送他出去。”…… 第一一一章 劫持 墨青回来时,墨菲已经躺下了,确切地说是趴下了。(.) 自上次月事起,这腰就一直不得力,站一会儿还成,多一会儿就开始酸痛,墨菲怀疑是前些日子累的,有些后悔没让严老也给自己把下脉。 “睡……这么睡不舒服的。”墨青敲了门,一进来就瞧她那姿态皱了眉,径直走过来:“先别睡,再给你揉揉,明儿请严老再过来一趟吧。” “没那么严重,过几天再说吧。”墨菲往床里挪了挪,“你要是不累,就帮我揉揉吧。” 于是,墨菲在那双温暖的手……下睡着了。 早上睁开眼时,觉得这是这几个月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了,夜里也没觉得凉。 收拾利落走出来,见外面已经放了水盆,用手一拭,尚温,就洗了把脸,又涮了牙,正在梳发,墨青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白叔呢,一起吃吧。”墨菲随意地溜了他一眼,立即盯着他眼底明显的泛青问:“夜里没睡好吗?吃过早饭去眯个回笼觉。” 墨青蚊子般地嗯了一声,把饭菜摆上桌。 白鹤掸着衣袖走进来,“听说昨儿爷可是过把瘾,骂得极是畅快。” “还成,就是有点儿累。骂人也是个力气活儿呀~”墨菲端详着他的脸色,“虽然想证明宝刀未老,但也不要太拼命嘛,年纪摆在那儿呢,容易精尽人亡。悠着点儿,还是细水长流的好。白天也别出去了,在家闷一觉吧。” 白鹤纳闷地眨了眨眼,才没好气地横她一眼,“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呀,就我这把老骨头也拿来消遣,爷真是出息了。” “您那身子骨不是扛折腾嘛~”墨菲勾了勾鼻梁,谁让自己嘴欠,先招惹了人家呢? “这几天晚上不太安生,我巡了大半个城。今晚让阿青去吧,我也得歇歇了。”白鹤拿起个大白馒头,一口咬下一大块,又夹起块酸辣瓜条丢进嘴里,嚼得这个脆。 墨青嗯了一声,盛了碗粥放到墨菲眼前,才又盛给白鹤一碗,最后才轮到自己。 日子又平滑地过了五天,后院人数暴涨至三十六人,这还只是能挖出来的。当然,自打庆州被占领一直到前两日,城内年轻女子死亡人数已近百,墨菲相信还有藏得很深的,打死都不出来的。 自打韩娘撕开心结,倒是令人刮目相看了。她不再柔软得跟朵温室的花儿一样,在李嫣的帮助下,很快就整理出一份详尽的人事档案,交给墨菲。她识文断字,除彰显了出身的不凡外,也让墨菲见识了何谓风雨彩虹。当初她也很美,却是柔弱的美,现在的她,那双眼里总是闪着坚毅的夺目。 严大夫又来过一趟,亲自送来打胎药,另外二位未确诊的确定后,这三位都坚决的不留腹中胎儿。墨菲尊重她们的选择,虽说孩子是无辜的,但不被祝福的娃生下来也是遭罪,没准儿还走上极端之路,不生就不生吧。 后院有些挤不下了,墨菲就让一部分之前先来的搬到二进院中。尤其是那三位,专门安排了几个人妥善照顾着。 倒是墨青跟白鹤,这下子更忙了,除了早饭能一起吃,时常抓不着人影。不过墨青总是到时间就会出现,盯着她喝下严大夫开的药。说起这个,墨菲就让无比痛恨。 严大夫倒是不惊奇她是个女子,只是没好气地批了她一顿,然后没商量地开了一大堆药,说要是再不好好调理,之前生产时落下的病根就会复发,再难医治。 她这儿过得苦不堪言,韩娘却过得风生水起,那王三元每天都来报道。虽说韩娘并不太理会,也不给个好脸,但墨菲早就看出来了,她也就是绷着,心里舍不得这些姐妹,但早晚是要跟人家回去的。毕竟曾深爱过,即便伤了心,有腹中孩子在,总还是期望真的会再好起来。 王三元虽说肩不能挑,手不能拎,倒还真做了些实事,把这三十六家走了个遍,讲道理,摆事实,居然说通了十多户人家改变了想法,愿意把媳妇或女儿接回去,不再逼迫她们出家或悬梁。当然,榆林疙瘩更多,那李嫣的爹就是其中之一,居然放话出来,说将李嫣逐出家门。 好在李妈是寡居,气得跟自己的哥哥大吵了一顿,把李嫣落到自己名下,日后给自己养老。李嫣毕竟还小,痛哭了好几次,才在大家的劝慰中好转,并全身心地投入到新生活。 原本墨菲是要把这些人家集中在一起开个大会的,但后来觉得行不通就放弃了。只是要那些死要面子的人家至官府扣手印,成了亲的夫妻和离,归还嫁妆;未婚但订婚的,双方解除婚约,言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不肯认回女儿的,也多少出了些钱,与女儿划清界线…… 也别说,还真有几个有情有义的。成了婚的不说,居然还有二个好小伙儿,就算姑娘家不肯要女儿,他们却死活都要把人娶回去,令一群大姑娘小媳妇感动之余,越发坚信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连原本失落的,也被重燃了激情,都憋着股劲儿,要活给旁人看! 征求过她们的意见后,墨菲出资,买了个三进的临街宅院,办了个绣庄,起名红丝带。当然,这个名儿很有些借鉴的意味在内。临街的前院改为店铺卖成衣床幔等家居用品,外加接绣活儿,二进三进住进无家可归的那二十来位。就算是回了家的,也都去绣庄做手工,或是接了零活儿回家去做,不肯与姐妹们断了联系,主事的就是韩娘跟李嫣。 还有一位家里曾开酒楼的内当家,名叫唐米儿,也值得一提。 米儿也是个倔强的性子,其实她家那位已经后悔了,要来接她,可她就是不回去,非要和离。拿了嫁妆回来,要自己开个客栈,专门收住女客。 墨菲想出资,把红丝带旁边一个被西夏兵破坏得很惨,掌柜急着脱手的客栈给买下来,让她来经营。不想,她竟跟那些姐妹一商量,大家合股做这件事,但名字要请墨菲来起。 墨菲就把红袖招这个名字给了她们,原本要给绣庄起这个名儿的。并给她们出了个主意,前楼做酒楼,后面做客房,还给了她们些糕点小吃以及米酒的配方,可以外卖。毕竟这里才经历了一场战事,百废俱兴,又能有多少女客?专营客栈,没准儿二天半的就赔了个底朝天。 这唐米儿家里原本也是开过镖局的,虽然自己武艺不精,但却认识一些同行,居然请了好几位身手不错的姑娘在店里坐镇。平时做伙计,有上门找茬儿的也不惧。一些地痞二赖子被教训了几回后,也消停了。再加上有官府暗中撑腰,这两个独具特色的买卖就这么开起来了。 又是一个来月过去了,新任的知州终于上任来了,而原庆州驻军也回来了。墨菲怀疑这是赵顼故意的,就是为了把自己留在庆州多待些日子。 但不管怎么说,墨菲还是带着二千种家军去追种谔了。临行前把红丝带红袖招的姐妹们托付给知州代为关照。 这位新任知州居然是原江宁知州傅尧俞,也算是个半熟之人了,知墨菲不简单,自是千肯万肯,就差拜托墨菲跟上面说句好话,把他再调回去。 墨菲出庆州的那天,一群红衣女子送出城外,让自发送恩人军的庆州百姓大大地开了眼,倒是做了把免费的广告。 墨菲不得不拍马追赶军队后,身后传来齐声高喊一路平安,一直到再也听不见…… 当墨菲来到熙州时,种谔刚刚带兵去打兰州了。只留下口令,要种朴带兵前去兰州,种师道跟墨菲留在熙州帮着恢复重建。 熙州知州对墨菲客气异常,奉为上宾。墨菲只好带着杨成他们留下,也猜道八成是赵顼的意思。他不想自己再冲杀在第一线,定是收到密报,知道自己受过了伤,怕再有个三长二短。 其实从本心来说,她也不想再往前冲了。第一,她不想青史留名,第二,她不想挡住种家军的光芒,第三,这几十个人,她想好好带回京去。而有了渭州垫底,相信就算赵顼身边有人嘀咕,他也得好好想想自己为啥让老种家把渭州让出来。 虽然杨成从来没说,但墨菲相信,他一定会据实上报这些事的。杨成的为人,就是这样,是个死忠的,骨子里就是一腔保家卫国的热血。 、 菲深知过犹不及,在知州特意拨给的宅子里深居简出,没事儿就拿那四十来人开练,连巡街之事都不许他们出去做了。 几十个壮汉被墨菲换着花样地操得整天没心也没力再去想些没用的,不管是配合还是单打,都有了很大的提升。唯一放风的机会,就是出城跑马,虽然也是训练,却好歹是离开那宅子了。 种师道亲官上任,自是忙得脚打后脚勺,半个月后,才抽空请墨菲吃了一回酒。 然而几日后,在一个秋雨绵绵的下午,种朴居然亲自从郑州赶了过来,脸色不算太好地要墨菲跟他去兰州。 墨菲问了几句,见他不肯说实话,只好跟着上路。好在大家也都没什么可收拾的。只留了话给知州和种师道,就随种朴出了熙州。 日夜赶路,三天后到了种家军的大营。墨菲见过种谔一面后啥也没问,先回帐泡了个澡,然后睡了一天一夜才又爬起来。 “你说什么?”墨菲惊愕地看着种谔,“我夫君跟儿子在兰州城里?” 种谔点头,把西夏来信递给她,“你自己看看吧,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把人掳去的。” 墨菲扫了一眼那信,是梁永能的笔迹,她曾进过这位的书房,所以认得。 种谔复杂地看着她,虽不明白她是如何惹上梁永能的,但对于那个辣手屠城的西夏大将军,眼下却做出这等小人之事,深感不妥。若她真与西夏有瓜葛,那可是……灭门之祸,哪怕她曾做得再好也功不抵过。 墨菲把那信随意丢到书案上,“伯父想怎么办?” “贤侄……儿,本将军怕是不能决定。”种谔早猜到她是谁了,要不,也不能把她爹的刀还给她。 墨菲冷冷一笑,“别说是东京那位了,就是伯父也不会同意因我签什么割地之约吧?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报!” “进来。”种谔说道。 “禀将军,营门外射来一封信。”传令兵双手托着一只绑着信纸的箭,走了进来。 种谔接过箭,一挥手让他下去,转手递给墨菲,“你看吧,定是给你的。” 与种谔了然的目光一对,墨菲也不客气了,把信纸拆下来,打开看了一遍直接起身,“伯父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理会我。我也没把自己看得可以与江山相提并论。” 种谔看着她走出去,徐徐叹了口气。这样的心胸,若为男子,封侯拜相怕也不是难事吧?不过老兄弟若地下有知,也可安慰了,有此虎女,墨家还不至于真正没落了。 墨菲回到自己的营帐,写了封信,然后让墨青把杨成找来。 杨成进来时,她已经用火漆封口了。“杨成,这是给皇上的密信,你连夜带着兄弟们送去。” 杨成愣了。自己私下与皇上通信的事,他相信墨爷应该觉察得出。可出来三个多月了,这还是第一次,墨爷给皇上写信呢。他不知道为何急巴巴地从熙州赶来,但觉此事定与墨爷有莫大的关联。 “墨爷,这信真这么急?”杨成对墨菲的话从不质疑,这也是头一次反问。 “让你去就去。” 杨成看着一脸淡漠的墨爷,觉得事有蹊跷,“那也不用把兄弟们都带走,我只带三五个就成了。” “全部带走。”墨菲有些不耐地站起身,走到帐门边,看着外面,“我不想让你们去攻城,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们去做,没必要牺牲在这里,明白吗?我希望你能建一支真正的京师,带着兄弟们,而不是把命丢在这里。不然,我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杨成很自然地联想到是种谔欲借刀杀人,心下一颤,“不会吧?” 墨菲回头瞥见他纠结的脸色,转念一想明白过来,有心想解释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就去叫齐兄弟们,马上走,不用来跟我辞行了。” “是。”杨成忐忑的走了出去。 “阿青,白叔,你们看看这个。”墨菲把收在袖口的信纸掏出来,递出去。 “主子……”“爷……” 墨菲看着一脸震惊的他俩,缓缓点了点头,“应该不假。你们随我去,救出一个是一个,然后护送回家,不得回头。” “那你呢?”墨青敏感地听出些什么来,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 “我不在的话,一个都换不回来。”墨菲安慰地拍拍墨青的手,然后挣脱,“梁永能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但宁儿跟梁继就不好说了。他们爷俩,一个不会武,一个还太小,我不能不管。就算我去了西夏,也是要借机救回另一个的,你们不用担心,只管听我的安排就是。” 墨青立即摇头,“不行,那梁永能对你没安好心眼儿。” “你不信我能自保?”墨菲心叹,若不是时间太紧,或许还能去解救人质,眼下却只此一途。 墨青一时语塞,白鹤却说:“爷怎么就,就怎么办吧。”他深深地看着墨菲,“只不过爷也要答应我们,不可冲动乱来。” 墨菲莞尔,“自然,我可是惜命之人,二次都活了回来呢。” 墨青还要说什么,白鹤却说:“听爷的,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到时不管救回来谁,你都护送回家,我暗中跟着,有机会的话,就会把爷救出来的。” 墨青还是摇头,“还是我暗中跟着吧,我去过西夏。” 白鹤微微一笑,“小子,我二十年前就在那边逛,你还能有我熟?听话,还是我这张老脸更不引人注意。” “成,就这么定了。”墨菲一锤定音。 “你们要去哪儿?” 三人齐回头,见种朴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一脸的狐疑。 墨菲转回头,拿了火折点着那信纸,垂眼看着火苗渐大,“就是想出营走走。听说这附近有个月牙儿湖挺不错的,你知道在哪儿吗?” “城东外十里,等打下兰州,我陪你去。”种朴压下心头疑窦,走了进来。 墨菲一摆手,白鹤推了墨青一把,走了出去。 “那得等多久?”墨菲看着脚下的灰烬,“你说,能不能把月牙儿湖引去淹了兰州?” “这个……有些难点儿,”种朴转到墨菲身前,“你不是真这么打算的吧?若是连降暴雨还有可能。不过现在已经过了雨季,就算有雨,也达不到那程度。” “我就是那么一说,不过还是想去那边看一眼。”墨菲回身把青刃从架上取下来,双手托着往种朴面前一递:“我知道你一直垂涎着它,我看样子也用不上了,就先借你吧。等我啥时有机会再上沙场,你再还给我。” 种朴是知道梁继跟她儿子被梁永能抓来的,但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看见墨菲走来后,他去问父亲,种谔也只说不知,他心里没底儿,才亲自过来问的。被墨菲弄这一出,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你……有事就跟我直说,难道我还能不帮你?这刀我不借,你自己留着用吧。” 墨菲笑笑,“得了吧,哪个做将军的不爱好刀?”她动手把刀挎在他腰间,“你以为白让你过瘾呢,得多杀敌,知道吗?行了,我还饿着呢,你先回去吧,不留你吃饭了,这也不是饭口。” “不是饭口,哪有得吃?” “我让阿青熬粥去了。”墨菲玩笑般地把他推了出去,“你是大忙人,我就不留你了。” 种朴没办法,又跑去追问他爹,被种谔扣在中军帐处理军务,一时出不来,心里跟长了蚂蚁似的。 酉时,墨菲带着墨青白鹤出了营门,无人阻拦。 一路向东,酉时末,一片水光泛在星子下。顺湖边向北绕,终于看到一个亭子,亭前只立一匹马,亭子四角燃着火把,一个男人坐于其中,怀中似抱了个娇儿。 墨菲心中翻滚,母子连心,虽说几个月不见,却一眼便知那小儿正是自己的宁儿。 亭后有林,似有不少人匿于其中。 “主子……”墨青有些沉不住气。 墨菲一抬手,不紧不慢地来到亭前,下了马,“你们在此候着。” 墨青才欲跟着,被白鹤一把拉住,轻轻地摇了摇头。 “还真的是你呀~”梁永能抱着怀中直蹦跶的娃娃,含着莫名的复杂,看着墨菲一如往昔地走进亭中。“我原以为那位所向披靡的墨爷,只是碰巧与你同姓而已。” “真的?”墨菲直视着他,走到近前,才垂眼看着宁儿,“那怎么我儿子会在你这儿?” 宁儿长得极硬实,已经近七个多月,踩着梁永能的大腿一个劲地蹦,却在看到墨菲的第一时间静了下来。瞪着圆滚滚地大眼盯着她看,似乎在困惑着什么……终于啊啊地怒叫着,伸着小手往墨菲怀里扑。 “还是这急脾气~”墨菲微微一笑,伸手抱过来,梁永能居然也含笑地松开了圈在小宁儿腰上的大手。 宁儿一搂上墨菲的脖子,张开小嘴就咬了过来,新长出的两颗下牙,跟小锥子似地。 墨菲轻轻拍着他的背,软语哄道:“宁儿乖,是娘不好,一走就这么久,想咬就咬吧,别生气了。” 小家伙似咬上了瘾,晃着小脑袋不肯松口。 梁永能就笑,“敢情他是见人就咬啊,还以为只跟我有仇呢,这下心里舒坦了。” 墨菲瞥他一眼,这才看到他那青青的腮帮子上有好几个小圆点,有的才结了疤,有的已经快好了。 墨菲哼了一声,“活该,我儿子多咬你几口是应该的,谁让你当初差点儿害了他呢。” 梁永能瞬间想起去年秋时见她那回,脸上有些尴尬,“我哪知道你有了身孕?这小东西倒是记仇,在娘胎里就记住我了。” 宁儿终于咬够了,放声又哭上了,边哭边拍打着墨菲,还四下里寻找着什么…… “啊啊……”他的小身子一拱一拱的,往墨菲身后挣。 墨菲回头一瞧……心口猛地一颤,梁继居然就躺在自己身后右侧方地上的一席薄毯之上,目光呆滞毫无生机,往日细腻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唇角干裂,衣衫褴褛,还露着大腿,连底裤都没…… “你干的?”墨菲声音干涩,却平淡。 “不是……我知道的时候已经这样了……对不起。”梁永能本不欲解释,却下意识地感觉到墨菲真的怒了,心,不由一揪,酸疼的滋味儿自腹腔散开,漫延至口舌。 “所以就任他自生自灭了?”虽是问句,便语速平缓,肯定。 “他……不让任何人接近,我也想为他诊治来着。” 梁永能觉得憋屈,一向令人胆颤的自己,为何每每对上她,总是居于下方?可是不自觉的,他就是想疼她护她不忍伤她…… 亭外传来马嘶,墨菲看过去,惊见大云居然被那匹黑马骑在背后,正…… “还真是有西夏之风,连马都一样。” 梁永能一见也觉得脑仁直蹦,“那个……黑风原本就跟胭脂是一对,大概是久别重逢,一时情动。” “胭脂?它现在叫大云。”墨菲不再看,回过头。 梁永能笑,“怎么,不打算还给我了?” “是我的,我就不会放手。难道你当初不是特意带来送我的?” 梁永能摇头,“是你无赖抢去的。” “我只是以为你不想听我说谢谢,才直接骑回去的。”墨菲瞥一眼他,“说说吧,你打算怎么着,不是特意把我约来聊天的吧?” “当然……不是,”梁永能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不先去看看你男人?”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倒是你,先做好心理准备,我这人,一向是护短的很,不管是人还是马,哪怕就是只小狗小猫,也不许别人乱伸爪子。否则,剁之。” 梁永能觉得梁继这张牌打得太早了,还以为能震慑到她,谁知反被她威胁了。不过也是,这样的她,才更像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墨爷。 宁儿已经消停多了,却挣扎着欲下地。墨菲看他穿得还蛮厚实的,料子也不错,可见梁永能还是把他当回事儿的,于是放他下地。 “你说,赵顼小儿会不会舍得拿四州之地换你回去?”梁永能不在意地直接抛出正题。 “你觉得呢?”墨菲反问,眼底带出一抹自嘲,“或许你家太后能干出这样的事?” 梁永能垂眸,“那就只好请你跟我一起回去了。这样的君主,你还打算继续效忠吗?” “你不会是说,你能为了我做出这样的事吧?别开玩笑了……” 宁儿突然大叫起来,啊啊地不停。 墨菲看去,竟见他不知何时爬到梁继的跟前,小手不停地拍打着他爹,声音似气极。 亭里一时只闻小宁儿的叫声…… 梁继原本伸手欲推,却突然僵住了,直到小宁儿不耐烦地爬上他的身,啊啊地叫着,骑在上面一墩一墩的,才让梁继眼底泛出水光,颤抖着把儿子的小身子紧紧搂住…… 墨菲看着那往日风采流转的桃花眼紧紧闭着,眼角默默垂下的液体冲出一道白沟,竟觉得好心痛…… “只能换一个。”梁永能不喜欢她看那个已经脏了的男人,那样的眼神,令他觉得心寒。那样的男人,也值得她那么专注且深情……地看着吗? “你打算放弃兰州了?”墨菲不再看梁继,却也不看梁永能,只是看着亭外那两匹还在……的马,“也是打不起了吧?” 梁永能却不理她的刺,“你还是带着儿子跟我回去吧,这个男人……怕是废了,让人送他回去养着吧。” “不是让我选吗?”墨菲起身,“你在林子里布下多少人?” “二千。”梁永能没想瞒她,实话实说。 “你就不怕我带人抄你的后路?”墨菲走到梁继跟前,直接分开他的手,把宁儿抱起来。 “还给……我……宁儿……”梁继费力地叫着,却不睁眼,只伸出手腕上红肿溃烂的两只手虚空抓着。 “阿青,送宁儿回家。”墨菲利落地起身,走到亭边。 墨青的目光在地上的梁继身上一扫,便紧咬下唇,默默地接过小宁儿。 “大云那边也完事了,拉它回去,没准儿这会儿肚子里已经种上了,咱也不算吃亏,又多了匹好马。” 梁永能听得嘴角一颤,这女人……她还算是个女人? ------题外话------ 悲了个催的…… 第一一二章 活色生香的疗伤 “为什么?” “呃?”墨菲不明所以地看梁永能一眼,他居然眼底有抹痛楚划过。 “为什么这么痛快地答应跟我回去?”梁永能看着那个侍卫抱着数日前就与自己处得极好的小娃娃,心,竟有不舍。 远去的马蹄声,似声声敲在自己的心上。这样的决定,会不会是错的?原本,自己是要带着她跟娃娃回去的,从此不放…… “你是说,我也可以把他带走?”墨菲一指又沉寂了的梁继,“那怎么不早说?行,把你的马借我一用吧。”说罢,就起身欲去扶梁继。 梁永能一把拉住她,“我什么时候这么说来着?” 墨菲回头,眼神渐渐转冷,“你耍我呢?” 梁永能沉默地看着她不语也不放手。一柱香后,远处传来杀声阵阵,正是墨青白鹤离去的方向。而那里,却与北宋军营相背。 墨菲脸色一变,“你的人?” 梁永能默默点头,终还是道出一句:“你自己做的选择。” 墨菲银牙紧咬,最终爆掉:“你也没提醒老娘呀?”左勾拳闪电般击向他的脸颊。 梁永能酷酷地抬手一挡:“我说了……”话未说完,墨菲右手直拳已经擂上他的嘴角。他虽飞快地甩头,还是挨了一下,只是没打实,却也生疼,铁锈味儿弥漫满嘴。 “你还讲理不?”梁永能被勾出底火,反手把墨菲的右手也抓住:“我说了,只能换一个。原本二个都得死,但你若跟我回去,就换一个生,是你自己不问明白的……” 墨菲在他说这话期间,已经如小豹子一样地冲上去,膝,肘,脚全上,最终又被他困住动弹不得后,一张嘴死死咬上他的下巴…… “嗤~原来你儿子是随了你~”梁永能忍着下巴上的疼,不怒反笑,双腿继续夹住墨菲的腿,将墨菲双手背到身后,改为单手握住那两只似乎一用力就能断的细腕,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腰侧,“你的牙,比你儿子利多了~” 墨菲很想忽略腰上的骚痒,却终不成功,身子一软就松开了嘴,“嗤……你个混蛋!”她压住笑意,怒瞪着梁永能,倒像似娇嗔一般,让梁永能心草飞长。 梁永能下巴上一圈破皮的牙印齐齐冒出血,滴落下来。“我看你那两个侍卫都不错,或许能杀出去。别瞪了,现通知也来不及了。我也挺喜欢你儿子的,还打算带回去当自己亲生的养呢,谁知道你会这么决定?” 墨菲的心渐渐沉下去,“你想让我再也回不来?” “死,或做我的人,你选哪一个?”梁永能压着她的后腰贴上自己,“你杀了我多少人?自从听到你的名号,我却只想着怎么才能不触众怒把你保全下来。” 喊杀声突然大了起来,墨菲原本如焚的心,突地一动…… “狡猾,你也备了伏笔却下死嘴咬我。”梁永能微愣之后,却一脸宠溺地捏了把墨菲身上肉最厚的部位。 墨菲哼了一声,输人不输阵地睨着他:“只许你下手杀我的人?你若不算计我,又岂会肉包子打……” 最后一个字被她咽了回去,懊恼怎么顺嘴溜出这句来? 梁永能哈哈一笑,“打的就是你这只牙尖嘴利的小母……”最后一个字也咽了回去,在墨菲杀气腾腾的瞪视下。 “把你的狗爪拿开!”墨菲阴冷地挤出这句。 梁永能不舍却还是把流连在那挺翘上的手挪回小腰,“早晚都是我的,摸一下也这么小气~” “我,永远不会成为别人的!”墨菲眸底杀气隐现,“把你那根破棍子管好,再乱顶我就废了它~!” 梁永能一脸讪然,松开圈着她的双腿欲起身:“走吧。” 墨菲却猛抬膝盖向上顶去…… 梁永能只好出手挡下,“又来?当我真舍不得伤你是不是?” 墨菲借机退开,“想要活的还是死的?” 梁永能一冷,“放下,你没出息到只能自杀不成?” 墨菲傲然一笑,手中狼刃微动,微痛中一股热流缓缓自颈侧流下,“苛活着受辱吗?” 梁永能面色一整,“谁说你是去受辱的?是让你做我将军府的女主子。” 两人谁都没注意到,一直躺在地上的梁继闭上眼。虽还是面无表情,但恨却悄悄自眉间透出。 一匹快马自杀声震天处奔来…… “将军,那二人被突然出现的几十个北宋骑兵救了出去,但又来了一股北宋兵,约有七八百人,很是凶猛,齐努儿将军命小的回来搬救兵,说像是渭州遇到的墨爷手下……” 墨菲立时愣住,随即涌出暖暖地热流。他们……怎么都来了? “去那边调一千人去援救,不可恋战,且战且走,让人把我的车赶过来。” 梁永能吩咐完才看向墨菲,“别以为他们能救你回去,你,我势在必得。” “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吧。”墨菲退到梁继身前,“你听到了,我儿子已经救出去了。” 梁永能上前一步,“放下,小心伤到自己,过来让我给你包扎一下。” 墨菲不再说话,就那么瞅着他,他却觉得自己竟不敢再往前迈。 亭外停下一辆四驾马车,瞧着就挺豪华的,用西夏最好最密的毛呢为壁,上面是圆顶,款式与大宋的不同。 “上车吧,把……他也带上。你若听话,我就让你照顾他,如若不然……”梁永能目光一冷,“别以为你儿子回去了,我就奈何不得了。你除了儿子,不是还有个女儿?” 近卫上前,“大将军请上车。” 墨菲情知这个时候硬来不得,他说得对,就算自己死在这里,家里的丫丫怎么办?他能把梁继父子悄无声息地抓过来,那么也就能再多做点儿什么。 想到此,她脸上浮出悲愤之色,“你若非要强迫于我,我今日就血溅当场,让你的人也看看,堂堂西夏三军统帅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近卫一愣,快速地扫她一眼又连忙垂下头,心中嘀咕,莫非大将军喜欢的是这样文弱的男子?怪不得前几天掳来一个,虽说带个儿子,但……咦,不对,那男人不是才让那谁给……办了?也不见大将军处置呀…… “阿问,休得胡闹,快把匕首收起,我……让你带着你哥一同走。”梁永能不但不生气,反而有抹喜色从眼底升起。 近卫才提起的心又落下,原来大将军掳错了人。不过那个娃娃倒是真得大将军的喜爱,还好被救走了。 墨菲撇下嘴,那一千骑兵已经消逝在夜色中了,想来种朴他们一时半会儿的也冲不过来了。收了狼刃,见梁永能有上前收走的意思,连忙一瞪眼:“就算没了它,我也能咬舌自尽的。”梁永能只好双手背后,走出亭子,“快些跟上,不然我就改变主意了。” 墨菲蹲下身子,看着似乎连气都不喘的梁继,不由心疼。轻轻抚上他的额头,“你若不肯活下去,我就真跟了他,让孩子们孤苦无依。” 说罢,将薄毯裹上梁继,果然他一动不动,并不如梁永能所说不让人近身。轻叹口气,用力扶起他,又扛在肩上,不是很稳地走出亭子。 近卫欲上前帮她,墨菲冷冷地瞥他一眼,“别碰他。” 一马上前,马上人大模大样地说:“把这小子交给我吧,公子只管放心。” 墨菲感到梁继突然僵硬了身子…… 墨菲仰头盯着那小山一样的壮汉,“是你动了他?”虽是问话却是陈述出来的。 “左右是个死,不过若是跟了我,我倒可以求求大将军,毕竟他味道不错,嘿嘿~”那乱糟的胡子一动,露出几颗发黄的板牙,“中原的男子,果然不错,腰也细……” “你看我怎么样?”墨菲不怒反笑,虽淡淡的,却令那人目光一凝,“我腰比他的还细呢~” “腾格,滚回去!”车上帘子一挑,露出梁永能含怒的脸。 “……是,大将军。”那人一脸可惜地又打量了一眼墨菲,拨马而去。 “还不上来?”梁永能见墨菲还盯着腾格的背影不动,心生不悦。难道她竟喜欢那样的莽汉?不,不像…… 墨菲扛着梁继摇晃着上了车,喘着粗气把那他放下,未来得及打开毯子,就见梁继弓着身子把头窝进她的胸口。 墨菲搂住他,感受着那传来的轻颤,一下下地抚着他的背,却咬紧了牙根。 梁永能觉得碍眼,不悦地哼了一声,“你也不嫌脏。” 梁继顿时僵硬了。 墨菲拍着他的后脑,幽幽地看向梁永能:“他比你干净多了,你跟你的女人专干这些下三滥的勾当,莫不是你们西夏的传统?否则我这玉一般的人儿怎么会沾上污泥。” 边说边动手把毯子打开,“我这人小心眼儿,睚眦必报。要嘛现在就杀了我,要嘛死的就是你的人。” 听着这赤果果的威胁,梁永能却不以为意,反觉这才是真实。 “阿问,别总说死呀死的,我不爱听。”梁永能随着马车的晃动而微微摇晃着,“从此后,你就是阿问,我的阿问。有我在,没人敢动你,你也别特意激我,可好?我们不提以前的事了。” “你还真是大方,若是你落入我的手中,我可不会这么宽容。”墨菲盯着他,车梁上嵌着的数颗夜明珠发出淡淡的荧光,让她可以轻易地看清梁永能的眼底。 梁永能默默地直视着她,缓缓解开腰带,露出壮硕的胸肌。 “怎么,你也想对我用强?”墨菲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们西夏人还真是走到哪儿都能发情。庆州的女子,在你们走后,自杀了多少,你知道吗?别的地儿,我还没有统计过。有不少都是带着你们留下的孽种一起去死的。可还是有一些人选择活下来,只为有朝一日生撕了你们。你们的本事,都用在下半身了呀,难怪要急巴巴地逃回去了~” “住嘴!”梁永能终于受不了她的讥讽了,猛地退下袍子转过身:“我是让你看这个!” 一道狰狞的伤疤斜斜地横跨在他那肌肉贲张的虎背上。“这是上次去看你留下的,为了这伤,我躺了二个月,数次昏迷。” 墨菲虽知他受伤,但也被这条巨蜈蚣给恶心到了。“那怎么不死?”她无情地反问,忍受着腰上梁继狠狠地拧…… 梁永能身子一僵后缓缓转回身,将袍子拉上:“因为我还没得到你。” “没想到这没胸没臀的身子还这么着人惦记着。是不是只要干过一回,你就死心了?那躺下吧,爷现在就强了你,也让你尝尝滋味儿,开把荤,然后我就回去,永不相见,可好?不,沙场再见,便是你死我活。” 梁永能被她气乐了,“以你之能,你觉得我还会放你回去?北宋有了你,如虎添翼,我会傻到这份上?我若只想要你的身子,当初在国都就要了,又岂会巴巴地去江宁寻你,一路狼狈地逃回来?” 墨菲嘴角一抽,这家伙怎么可一个地儿掐呀,就不能换个地儿嘛?“别说得自己跟情圣似的,你若坚持不是为了这身子,就别再碰我,否则就是食言而肥的小人,猪狗不如。” 梁永能觉得自己上当了,尤其看着她眼角唇边明晃晃的得意之色,更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但来的又都是喜欢,真他娘的混帐! “哼,我不与你逞口舌之能。”梁永能觉得眼下的她像个鬼,一个搅动自己心神的勾魂鬼,偏偏不知为何连气都舍不得生。 墨菲见他果然不再搭理自己,便也沉下心来。侧耳听听,只有车轮声及马蹄声,一丝喊杀声都听不到了。 “我要热水。” 梁永能抬眼撩她,墨菲正义凛然地说:“我男人需要清理伤口,还要上好的药膏,干净的棉布,熬得黏稠的白粥。” “你若把那两个字去了,什么都有。” 墨菲明知故问,“哪两个字?我男人?三个好不好?” 梁永能杀气顿现,“你在试我的底线吗?” “好吧,我家小乖乖总行了吧?”墨菲轻哼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正主儿呢,哪来的邪劲儿?” 梁永能觉得额头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却丢过来了个小瓶,“只有药膏,旁的没有。” 墨菲拧开盖子闻了闻,应是好药,挺清香的。然后……垂下头,一下下地舔着梁继脸上的青紫。 梁永能看着那粉润润的舌尖低吼:“干什么呢?” 墨菲头也没抬地甩过两个字:“消毒。” “不许!” “他死我不独活。”墨菲抬眼,无所谓地看着他。 梁继紧闭的眼皮轻颤了起来,一直抓着墨菲腰侧的那只手颤抖着缓缓揉了起来。 墨菲暗叫,你个小心眼儿的,听了这话还不感动,居然上慢刀子磨,够狠!别揉了,雪上加霜了…… 梁永能被那双渐渐泛红的眼底唬住,“出息,一个男人而已,至于吗?”随手又丢过来个酒囊,“用这个。” 墨菲一手抓过酒囊,另一只手忍无可忍地把腰上那只手拽下,按在自己的大腿上。她是侧对梁永能的,梁继的小动作并没被看去。 墨菲拧开酒囊,“我可不要你们那什么马奶子酒……” “是你们那边的。”梁永能翻出一件细棉褂子又丢过去,“棉布没有,就这个吧,别撕自己的了。” “你倒也知趣。”墨菲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大方地给了个微笑,“要不是我真的对你没兴趣,做个小三倒也行。” 这话,是特意让梁继听的。 “啥是小三?” 梁永能问,墨菲不理他,大腿根上的那只手没有再拧的意思了。 墨菲掏出狼刃不客气地把褂子肢解成一条条的,然后用一只袖子沾了酒,解开梁继的衣带轻轻落下,“还好是昏迷了,不然用酒擦,哪能忍得住?” 身子疼得直颤的梁继只能装挺尸,放在她大腿上的那只手,也只是扣紧。 墨菲看着他身上一道道的血痕却问梁永能:“好看吗,是不是很美?你是不是也想压上来?怪不得那个被驴踢了的管不往自己的下半身,不过,我早晚得让他也尝尝这样的滋味儿。瞧,我家乖乖养的宝贝鸟多可爱,你有吗?没有的话,就自宫吧,省得丢人。” 梁永能干巴巴地转开脸,“你也是女人?” 梁继忍得牙根直响,……这就叫痛并快乐着?媳妇为什么弄得跟……那啥似的……旁边还有人呢…… 墨菲边抹着药膏边用布条把梁继的手腕脚腕缠好,脱下自己的袍子…… “你又做什么?”梁永能嗯了嗯口水,这家伙莫非疯了,要当着自己的面……绝不能容忍,要来,也是自己……吧? “你要是再看,我不介意让你欣赏一下什么叫活色生香。”墨菲扶起梁继,把袍子披上他的身,然后把他翻转过来趴在自己的腿上…… “你……”梁永能瞥见一片白,连忙转开眼,“难怪当日能把那两样物件说得……波澜不惊……” 墨菲转身背着梁永能,尽量挡住那处,掏出自己的丝帕裹在食指上,沾了药膏轻轻抵上,一手搂住欲躲的腰,应着梁永能的话,“凡事有正反两面,我心中坦荡心无旁物怕个什么?倒是你们丑态百出,可见整日那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下流的勾当……” 那指尖才轻轻地搭上去,梁继便全身僵硬,再不能前进。 墨菲另一只手轻轻揉着他的腰侧,进而滑下,慢慢地抚着。“只要是的正确,我就会去做,会什么呀?当日若不是你们想刁难我,我能吗?我可是大大方方的,反而是你们一个个的……” “别说了。”梁永能侧过身闭上双眼,双拳紧握,明知她在做什么,却说不出阻止的话。那伤害,原也不是他本意。这会儿,他倒无比痛恨起那个腾格,觉得墨菲若真的做什么报复的事,他……不阻拦便是。 梁继撅着屁股,明知这姿势……且这车里还有那个人在……可身下的那只小手却让他觉得要疯了。又恨又恼又止不住要想要更多,他迫切地想知道媳妇会不会嫌弃自己…… 这样矛盾的心理让他只能继续挺尸,呼吸却越来越急促…… 车厢里似有若无的春意渐渐荡漾,越来越浓,只有墨菲还低低地说着似是而非的低语,两个男人不同程度地感受着来自心底的悸动。随着一声闷哼响起,另一个也咬牙,身子猛地一颤…… 墨菲的手指终于一通到底,再出来,带出一些血白。换个干净的地儿,又沾上药膏继续,直到不再有污物,才算完事。 自若地把梁继放下,衣袍系好,然后把自己的外裤脱了下来。 “你~你又做什么?”梁永能听到声音,扭回头睁开眼,“你不是真的……” 他不敢转过身,生怕墨菲会看到自己下裆处被浸湿。 “当然是给他穿,难道要一直被你们看去。”墨菲只着中衣,蹲在梁继腿边,为了套上。 梁继依旧不肯睁眼,眼角却无声地流下清泪。 墨菲垂头用舌尖舔去,“火太大,苦。”然后含了一口酒,哺进他干裂的唇中…… “还真是头一次见你这样的疗伤之法。”梁永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她,觉得刚刚的自己好丢人。打了几个月的仗,他从未招过妓,可刚刚只是听声儿,还是那个男人的声音,自己居然就……好丢脸。 “那是,我对自己人从来都是这样体贴入微的。”墨菲靠坐好,搂梁继入怀,用手指轻轻梳理着他的乱发,让他贴上自己的左胸,听着自己的心跳。“倒是不明白你为何对我如此执着了。” “真的不懂?”梁永能忍着不适,咬牙盘膝坐好,并把不长的衣摆搭在腿上,尽量把那湿处绷起,不再贴身。 可一见那人居然被她搂在怀中,眼底又泛起了戾气。 “放开他。” “不。”墨菲干脆地回道,“难道你又看上他了?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之前那次,我信不是你的本意,但若再有一次,我就不客气了。” 梁永能眼角一抽,“怎么个不客气?说来听听。” “总之是你付不起的,除非我死。但若死后托生为畜牲也会寻你报仇,生啖你的血肉不说,还要让你家破人亡。我说过,我是睚眦必报的。” “那你杀了我那么多兵怎么说?” “那不一样,那是国与国之间的事。就像我父母死在你们西夏人手上,我不也没打着报仇雪恨的旗号?”墨菲继续理着那乱发,“你若不挑起战火,我岂会不得不出手?你可以再带兵打回去,但你不能动我的人,明白吗?” “你把他当成自己的私有物?”梁永能终于听明白了,同时也觉得困惑,汉人不是讲究忠君之事? 墨菲觉得梁继呼吸不稳,便安抚地拍拍他的背,“他是我的,这很正常。什么时候他厌了我或我厌了他,感情不在,便分开,男婚女嫁更不相干。但在这之前,谁动了他就是动了我。” 梁永能皱着眉头想着她的话,墨菲却觉得怀中的人越来越烫,有了不好的预感。 推开他一看,果然,脸颊通红,呼出的热气都有些烤脸了。“有退热的药没?” “正在行军,哪有那玩意?”梁永能看着那张即便青紫遍布也难掩姿色的脸,觉得若烧死了也是个好事。这是个祸害,男人长成那样,不被压哪有天理? “让人打水来,现在就要。”墨菲强势地瞪着他,“收起你那色眼!” 梁永能哼了一声,撩帘吩咐了一句,然后回头说:“就算是色,也是色你。”…… 第一一三章 爽歪歪 曙光中,看着远远的渐渐停下的北宋骑兵,墨菲放下帘子,“跑得还真是快呀~”语气淡然,似乎真的没有嘲讽的意味,可梁永能就是觉得不舒服。(.好看的小说) “北宋骑兵无法在我境内长驱直入,更何况只那几百人?”他瞥眼枕在墨菲腿上的梁继,“他还没好吗?……怎么那么脆弱。”这个臭男人,装什么柔弱?难道她就是喜欢无骨的男人……,自己可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那样的举动。 墨菲还是那身中衣,也没觉得不合时宜,靠着软垫有些昏昏欲睡,“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吗?实践出真知,相信你会深有体会的。我看那个叫什么格的,一定会愿意满足你这个小小的愿望。” “你怎么变得这么毒舌了?”梁永能有些纳闷地问。 墨菲只是瞥他一眼,身子往下退了退,闭上眼,打算补觉。一夜未睡,照顾发烧的梁继,她已经挺到头儿了。 再次醒来是饿醒的。身上已经多了条毛毯,而梁继就躺在自己的身边…… 抬手摸上依旧闭着眼的他的额头,终于放下心,这烧,总算是退了。 “你真那么在乎他?即便他被……那啥了?” 在墨菲的冷眼中,梁永能换了隐语。 坐起身,墨菲细心地为梁继盖好毯子,才看向梁永能,“问你个问题,如果狗咬了你一口,你会不会反过来再咬狗一口?还是说,你也变成了狗?” 梁永能沉默了,隔了一会儿说,“或许,我会杀了那只狗。”此话一出,他就心知肚明,腾格一定是活不成了。因为知道这位人称墨爷的,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这个认知让他很不爽,但相比之下,这两个人当中若只能活一个……他知道谁更让自己舍不得。这让梁永能很生气也很郁闷,他一直不是儿女情长的人,自诩是个悍然不顾的。女人在他眼中,不过是繁衍子孙,用来拉拢势力的,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任性的一面。 就在他下决心想留住那个“男人”的时候,那人却突然变成了女人。那日匆匆追去,生怕“他”遭了毒手却意外得知真相时,他却落荒而逃了。虽然表面上看去,他走得从容,但谁又知晓他心底的纠结? 本以为忘了那个小骗子就好,再怎样也是嫁了人的,身边又有了那样绝色的夫君,可谁曾想,那相思却如影随形,渐渐刻骨,夜不能寐了? “喂,你不是打算要饿死我吧?”墨菲忍了又忍,终是腹饥难忍,出声打断梁永能的呆思…… 梁永能只瞥了她一眼,不知从哪里掏出个小木匣递了过去,“一会儿就会开饭了。” 墨菲接过木匣打开,愣了下才拿起二个核桃递向梁永能:“弄开。” 这里竟装满了自己曾在兴庆府客栈吃过的那些干果,虽然数量不多…… 剥开梁永能轻易就攥碎壳的核桃,墨菲放进嘴里一块……“卟卟……这怎么都哈喇了?你放多久了?”吐出嘴里变了味儿的核桃仁,墨菲埋怨道。 “坏掉了?不会吧~”梁永能在她手心上挑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呃,是不能吃了,都扔了吧,我再给你弄新的。” 墨菲幽怨地看着他,“不是想用这个毒死我吧?太慢了。” 梁永能不太自在地转开眼,掀了帘子把嘴里的吐出去,顺便问什么时候能开饭。 墨菲见缝插针地说要喝粥,没粥有浓汤也成,泡馍吃。 梁永能一并吩咐下去,回手把那木匣一把抓过来,丢出车去…… “看来你这大将军混得也不怎么样。” 他不解地回望着墨菲。 “很明显的,给你吃的都是过期的食品,连干果都坏掉,可见有年头了。”墨菲揉了揉叫得畅快的肚子。[.超多好看小说] “是……有年头了,原就是你剩在客栈里的那些。”梁永能垂眼说道。 墨菲怔了一下,没有继续挖苦他,车厢里一时静下来。 “我要去方便一下,有纸吗?”墨菲虽觉有些不好意思,但吃喝拉撒睡,乃人之常情。又不是貔貅呢,光吃不拉……虽然她最后一顿饭是昨晚用的。 “我陪你。”梁永能递过草纸,黄黄的那种,起身先出去了。 墨菲看着手中的纸纠结了。他陪?怎么陪?一起蹲着……大出来? 回头看看梁继,似还睡着,手钻进毯子里,摸了摸他的小肚子,好像没有内急之意,这才出了车厢。 梁继在她跳下车后,缓缓睁开眼,直直地瞪着车顶,听到外来传来媳妇不甚客气的威胁。“守好这里,若里面的人有个什么,你脖子上架的这个东西也就不用要了,知道吗?” 眼底一热连忙眨去,恨意渐起。奇耻大辱,他岂能就这么吞咽下去?那个畜牲不死,绝不罢休!可归根结底,祸起她身…… 当墨菲带着门神一样的梁永能回来时,便见腾格正在车前转悠着,一脸的忿然与不甘。 梁永能第一时间瞥向墨菲,见她居然面不改色,心里一凉,看来那蠢东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大将军,大将军回来了嘿嘿……”腾格噔噔地走过来,“您就把那人赏了我吧~您这儿不是还一个弟弟呢?” 梁永能早知道他好此口,以前见他还是员猛将,也就没当回事儿,现在却觉得厌恶之极。那色眼往哪儿看呢? 腾格被梁永能的冷眼一瞪,缩了缩,自觉地往后退开几步,让出道来。心里却埋怨地想,明明大家都是同好,一人一个多好?一个北宋男人而已,若不是脸蛋长得确实极好,那身肉皮细滑好摸,当他稀罕吗?又倔又不抗……用的~! 梁永能哼了一声,就上了车。 墨菲似笑非笑地扫了腾格下面一眼,“倒是对我家哥哥情有独钟呢,难道我就不入眼吗?我可是喜欢个儿大的~” 腾格意外地瞪着墨菲,被那小眼神勾得底火立起却压低粗嗓,“你……虽然长得不如你哥,倒也不错。不过大将军紧张你,就别勾搭我了~” “大将军的……有你的大吗?”墨菲瞄眼那被高高顶起的衣摆,还真是只用下半身呢。 “啊……没比过呀,大将军的很小吗?嘿嘿~” 墨菲压低声音,“没试过,只是我哥哥被你害惨了,就想替他报仇。你怕了?” 腾格被这似真似假的小调勾得心花怒放,“那是,都说我这玩意儿比马还长呢~” “真的呀?”墨菲故意惊奇地瞪圆了眼,“那可得找机会比比。这样吧,说是今晚就能到将军的别院,你悄悄来找我,我带好酒等着你。” 腾格眨了眨牛眼,“那……能行吗?大将军能舍得放你?” “傻子,他一定忙得脱不开身。”墨菲目露杀气地盯着那处,“你自己考虑吧,过这村没这店了。” 腾格琢磨着也是这么回事,大将军肯定要各部统领吃酒,虽说这回败了,可也没少收刮好东西,总要犒赏一下…… 再说,如果大将军怪罪下来,自己把一切推到这男宠身上就是,本来就是他勾搭自己的……“那行。” 墨菲眼一转,“你直接去马厩。若是我满意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腾格听了一脸不自然,“啊……真比呀?” 墨菲眼神,“吹牛是不?怕输就别去,日后也别在我们兄弟眼前晃。我哥虽不如我腰软,但长得却比我好,大将军也不是瞎的。” 腾格狠狠地咽了下唾沫,“成,我去!不过,你带你哥一起来好不好?我怪想他的。” 墨菲哼了一声,吊他一眼,“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行,只要他能走得动,我就带着。” 腾格想想昨儿自己是把人家做得狠了些,讪讪一笑,“嘿嘿,我就是……想看看他,没别的想法。” “放心吧,他也定是想你想得厉害。”墨菲邪恶地笑笑,然后上了车。 腾格狠狠地盯了那小腰一眼,果然……够细!拼了…… 梁永能虽没听清她在外面跟腾格说了什么,但也知道定是下好了套儿。想了想,既然她想出气,就顺着些,让人盯着,只要还有口气,别真的弄死了就成。毕竟是一员猛将,死了怪可惜的。 墨菲心情好好,连带着对梁永能也不再连挖带讽的,喂梁继吃些泡了馍的肉汤后就又眯了起来。养足精神,只等晚上……过瘾,看梁永能的样子,是默许了的。不过,她可不是只想出口气就算完的。 果然,入夜不久就到了边城。军队自然回军营,梁永能带着十几个护卫回到了自己的别院。他在好几处边城都有自己的别院,方便。 墨菲安顿好梁继就出去踩点了。小半个时辰后转回,野茴香已经给梁永能的那匹黑风喂上了…… 梁永能果然去了前院宴请众统领,后院清静得很,连饭桌摆上了都没有侍女服侍在近前。墨菲不管是不是他有意如此安排,喂了梁继些白粥后,又往袖口塞了些东西,就背起他往后院的马厩去了。 梁继依旧不说话,即便是没有旁人在,木然地任墨菲气喘吁吁地背着自己…… 马厩里竟也无人,梁永能的黑风已经烦躁地原地踏着蹄子,眼里布满红丝,身下异物如铁棍一样…… 若不是缰绳拴得紧紧的,怕是已经冲去那个大马厩寻相好的了。 墨菲把梁继轻轻放在阴影里,那里早垫好了草料捆,软软的。双手托起梁继的脸,轻声说:“我只说一次,别拿自卑跟我说事儿,我不会在乎。你若敢放弃我,我就真的把你丢在这里,自己回去了。当然……看情形,想走也不容易,但总能等到机会。”说罢,缓缓垂下头,勾着他的下巴,印上他的唇。 虽然他身子僵硬还有些抗拒,但墨菲还是亲上了,没深入,浅浅的啄了一下…… “你你你……他不是你哥吗?” 墨菲感觉到梁继的身子猛地绷紧,连忙搂住,“别,你只管好好看着~” 然后侧过头,吃吃一笑,邪气地瞟过去:“那又怎么了?你还不是背着大将军来了?” 腾格原本也是有些疑心的,隐约觉得这天大的好事落到自己头上有些不可思议。但他活到这么大,除了打仗跟清秀的男人,别的都不感兴趣,也就趁众人在前面喝酒搂女人,自己偷偷溜了出来,打算看看情形再说。没想到后院如此安静,居然顺利地来到了马厩。 若不是看到刚刚的一幕,他说不定还真下不了决心走进来。 听墨菲这么一说,色心又起,“没想到你口味倒是蛮重的,难怪大将军对你念念不忘,居然绑了你哥来诱你……” 听他这么一说,墨菲知道这混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名号,或许梁永能是有意封锁的。 “谁知道呢,我又没真的上过他,不知道哪里惹他如此惦记着。”墨菲拍拍梁继的肩头,向独立的那间马厩走去,“你过来先验证一下,我可不喜欢只会吹牛的家伙。” 腾格有些迟疑地看着阴影中靠在草垛上的梁继,“真……真比呀?” “废话,是男人不?什么叫一言九鼎?”墨菲拎起一坛加了好料的酒,“敢喝不?” 腾格虽粗但也觉得这一切太过诡异,只盯着酒坛却不接。 “害怕了?放心,只是加了些助兴的东西,省得我玩得不痛快,你坚持不了多久。”墨菲一语双关地看着他,满脸的暧昧。 腾格觉得受辱了,一把接过酒坛:“笑话,谁不知道我腾格的双棍,一个打人,一个打洞,一样的厉害。” 墨菲提起另一个酒坛,“那就试试。”说罢,仰头倒进一口酒,豪迈得令腾格双眼一亮。 “没想到你还挺爷们儿~!”腾格二话不说,也开始灌酒,然后啪地将空了的酒坛摔在地上。“你你……这酒里……”摇晃着倒地。 “说了是助性的东西,”墨菲轻笑着放下酒坛,“别看我瘦,却喜欢在上面。你这块头,想必玩起来更爽……唔,让我想想,用什么姿势好呢?” 腾格听得脸色一变,“你你你……” “哎呀你什么你?”墨菲拎着备好的麻绳走过去,利落地绑上他的双手,“死鬼,今儿就让你尝尝不一样的感受,开把洋荤。”然后从袖口掏出两个核桃,扒开他的下巴塞进去,几把扯下他的腰带勒在他的嘴上。 “别急,瞧你急什么呀,一晚上呢,够你享受的,那药,我可是下足的了~”墨菲嘴里不着调地说着,声音有些偏大,也不怕有人听到。 腾格努力地闷哼着,挣扎着,被墨菲坚定地拉向马厩。 “我可是丑话说在前面,若是你那家伙没有马长,可是要被罚的,我最讨厌说大话的人了。”墨菲把他拖进去,抓着后衣领担到护栏上,头冲外,屁股高高地撅起,一脚踹上那挣扎着尥蹶子的腿弯上:“哟,挺翘的呀,弹性十足,果然没走眼,是个好料儿~” 嘴里越说越下道,手上却不含糊,把那根麻绳自护栏外兜回来绕上腾格的腿,绑好一只,再绑另一只,两条腿分得大大的,整个人几近对折地挂在护栏上。 腾格奋力地扭着身子,但也无济于事,那迷药让他的九牛二虎之力全部罢工,往日轻易能挣断的麻绳眼下也跟铁链一样的坚实。心头大恨,着了这小白脸的道儿。若真让他得逞,他腾格的脸面算是丢尽了,再也抬不起头来…… “别急别急,”墨菲的声音越来越放浪,却抽出狼刃,一刀划向腾格的股间,“你想要吗?那就用你的眼神勾搭我,用嘴唇诱惑我,用身子勾引我……哦,死鬼,没想到你这媚眼抛得还真挺勾魂的……爷就让你好好爽爽吧……” 回身拎起那半坛酒,倒在那改良的大开裆裤上,“死鬼,爽就叫出来,爷听着会更来劲的~!”然后解开缰绳,翻出护栏,早就蓄势待发的黑风顺着酒味儿就冲了上去…… “唔~!”腾格猛地抬起头,牛眼几乎瞪裂,嘴里咔崩一响,似乎断了什么…… “死鬼,这么激动呀,就知道你喜欢。怎么样,这尺寸还可以吧?爽吗?爽就继续叫,爷越听越来劲儿~!”墨菲站到腾格对面,抡开巴掌就扇了起来,“真这么爽?叫,再叫,死鬼,顶不成你……” 梁继全身颤抖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终于摇晃着站起来,一步步地挪过去…… 墨菲觉得有阴影罩上来,一回头被吓了一跳,那表情实在是太狰狞了…… “哥?你也来过过瘾,好玩得很~”她让出位置,“慢慢玩,别一下子玩死了,就没趣了。” 梁继似没听到一样,举起手就打了起来,连扇带挠……很快的,腾格的脸上就跟土豆丝一样了。 “哥,爽不爽?”墨菲见猪头已经成型,连忙连胳臂带腰自背后搂住他,“哥,来看这个,更过瘾,来试试……”把他架到旁边,“哥,快看,出血了呢,……顶得有力度吧?” 梁继咬着下唇,瞪着那被马鞭疯狂顶撞中带出一股股鲜红的部位,身子颤成一团,几欲坠地。 “哥,哥,别激动,这家伙终于被上了,你应该高兴才是……你要是不介意是个二手货,也试试?” 梁继反身把墨菲紧紧地搂在怀里,大喘着气,无声却悲愤…… 墨菲用力回搂他,“哥,别急,这才哪儿到哪儿,还没过瘾呢,等过足了瘾就抡到你,行不?” 梁继紧闭双眼,耳边那有节律的扑哧扑哧的水声跟闷哼声让他死的心都有了,心底最深处不堪的一幕让他有种想要撕裂一切的冲动。“啊……”他突然仰头,盘旋在胸口的那股恶气终于释放了出来。 墨菲觉得自己就快窒息了,这家伙怎么这么大力?“哥,哥,这就爽了?不行,我没过瘾呢,你再坚持一会儿,再等等,得玩到最后才行。” 梁继眨去眼底的血泪,垂眼看着她,终是缓缓压下来,抵上她的唇,不敢再近一步。 墨菲知道他还有顾虑,怕自己嫌弃他。抚着瘦出一条条肋骨的背,慢慢探出舌尖,一点点地勾撩着那紧闭的唇缝…… 终于,那唇还是开启了,一点点,迟疑中带着不确定。墨菲耐心十足地舔着,画着,钻着,终于撬开了石门…… 梁继犹如溺水的人,猛吸着救命的空气,急切的手,在墨菲身上胡乱的抓着,偶尔碰到那本不丰腴之处,害得墨菲痛并快乐地一颤…… 腾格瞪裂的眼角滚下血珠,已经酸掉的脖子还顽强地挺着,随着剧痛的挺动,摇晃地看着那吻得热火朝天的哥俩儿暗自在心底发誓,一定要亲手结果了他们,碎尸万段之前,将今日所承受的一切还过去…… 梁永能脸色铁青地回到主院,进了自己的房间。毫不意外地看到那个心狠手辣的家伙,正靠在床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那男人……居然睡得正香地趴在她的身边。他俩……在自己的床上! 马夫跟自己学了在院外听到的一切,他以为腾格只是被虐得挺惨,便让马夫把腾格悄悄送回去。结果马夫摇头说送不回去了,还一脸的幸灾乐祸。他便知道事情不简单了,过去一看,几乎被气死。 他的坐骑萎顿地冲自己打了个响鼻儿,腿软地摇晃着凑过来跟自己亲热,可那挂在护栏上的一堆肉让他没了心情搭理它。 手筋脚筋都被挑了不说,绑在嘴上的腰带解开后,居然掉出一嘴的碎核桃壳,里面混着颗颗断牙,地面上早已积了一小摊血。身后被捣烂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成一个洞,地上大大的一摊血中有段黑肉,那血滴还在继续,只是速度已经很慢了。 “没救了。”马夫语气里没有一点愤慨,“大将军要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死状,小的倒可以帮忙。” 梁永能气极,却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去。虽然他想知道马夫为啥这么解恨,但更想知道那个臭女人……为啥非用他的黑风?!这让他还怎么骑? 墨菲看着站在地中间只顾着顺气的梁永能,慢慢勾起嘴角,轻轻地飘出三个字:“爽歪了~” “你……他罪不至死吧?”梁永能看着那双勾魂眼,觉得像恶魔。 “那你让男人干完再来跟我商量这事。”墨菲毫无自觉地笑着,眼神清冽,似乎刚刚才做完一件神圣的事。 “你你……”梁永能琢磨着要不要把她拖下来暴揍一顿,嗯,就打屁股吧,……用手。 “要是你被人这样了,我会帮你,真的。”墨菲无比认真地看着他,“除非是你自愿的。” 梁永能的火,顿时消下去不少,“干嘛总把我带上?” “这样,你才能有同感嘛。”墨菲把梁继搂着自己的手轻轻搬下去,用被子盖好他。回头对梁永能说:“还能喝不?” 梁永能默默地跟着她走了出去……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像被驯服的狮子呢? ------题外话------ 越来越纠结了…… 第一一四章 胡萝卜惨案 一连三天,墨菲都觉得一股不明气压包裹着自己。(.)梁永能不见踪影,据说是忙于军务……,行,那是正事,可为啥自己走到哪儿都觉得所有人见了自己都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恨不得借两条腿消失? 好在她向来知道好歹,在别人的地盘上,低调才是王道。主院有个小厨房,倒是让墨菲方便许多,时常自己动手煮些易消化的流食给还不能行动自如的梁继吃。 唯一一个侍女是个结实的圆脸姑娘,看着应该是个好性子,可就是胆子太小,除非墨菲站在门口喊人呢,她才会出现,且与自己保持着十步以外的距离,请示何事。要热水,马上烧;想吃新鲜菜,马上买,态度好的不得了,唯一有一样,出门滴不行。她也不说不行,只是一脸为难地看着天。 墨菲也曾好奇地探到大门外,被那一圈一见她就严阵以待,个个满脸的胆战心惊,……至于嘛,都一副贞洁不保却又要死扛的样子?跟软脚虾似的,没劲。 其实墨菲也想过,会不会是白鹤他们潜过来,所以才弄得这样紧张,怕自己被救走。但那表情……也太搞怪了吧? “阿珠,人呢?”墨菲哄着梁继睡了午觉,就出了门。最近他也不知怎么搞呢,跟小孩子似的,粘人得紧。有时候明明已经睡熟了,自己去解个手,或是转一圈回来就能看到他瞪着大眼,全身紧缩在被子里,满脸的惶恐,尤其是夜里,只有搂着自己才会放心地睡去…… 圆脸侍女神奇地闪出,走到十步外立正,“您有事?” 墨菲一眯眼,就是这种感觉,跟防瘟疫似的防着自己。“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她摇头,“阿珠只是个侍女。” “去问外面的侍卫哥哥,问不出来就……” 阿珠倒吸口气,原本小麦色的圆脸似乎一下子就苍白了。 “你知道的吧?”墨菲翘起一边的嘴角,往台阶下走了两步。 阿珠果然退了二步,“知……知道。” “知道什么?”墨菲微微邪笑,“答对了,爷有赏。” 阿珠立即屏气摇头,“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的。” “听说三天前的晚上出事了?”墨菲审视地打量着她。 “没……没听说~”阿珠脸色更白,一脸坚决地摇头。 “露馅了。”墨菲忽地一笑。 阿珠啊了一声后,居然面如土色,咚地一跪:“没……没露馅~” 墨菲好笑地摇了摇头,“得了,我知道了。” “您您您不知道……成不成呀?”阿珠圆圆的大眼似乎一眨就能掉出一汪泉来。 “可我已经知道了呀,你逼我说谎不成?”墨菲弯下身子坐在台阶上,双肘往后一支,架住身子,双腿伸出,惬意地跟窝在躺椅上似的。 阿珠一脸悲愤地俯视着无赖墨菲,肉肉的唇抿了又抿,终于放弃地蹲下来,小声地嘀咕,“你一定是不知道的,你要是知道了,我一家老小都得去盐城晒盐……” 墨菲扑哧轻笑出来,“哎呀,有些事就是这样,被蒙在鼓子里的时候呢,就拼命地想知道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其实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还会主动钻回鼓子里去,你说是不是呀~” 阿珠垂着头,手指在石砖上划来划去的,最终嘀咕道:“谁要是把那事说出去就惨了,若是让贵客知道就惨得没法再惨了……” 墨菲勾勾嘴角,就知道这个阿珠也不是真那么单纯的,否则梁永能也不能放心让她看着自己。不过,就腾格那事被人知道了也不至于让大家看自己的眼神是那样的吧?说实话,那晚喝高了,一开始还有些印象,后来就只记得不停地喝,一坛接一坛,然后……就没印象了。(.无弹窗广告)难不成自己酒后又做了什么壮举? 琢磨不透。她摇了摇头,不再伤神,“给我弄点儿奶酪,新鲜的牛肉馅。让你找铁板铲,找来没?” 阿珠连连点头,“已经放到厨房里了,爷看看行不行,我去准备别的。” 墨菲起身晃进厨房,一眼就看到按自己画的图,用宽厚大刀改成的方头铁铲,还安上了木把,就点点头。虽然梁永能不露面,但对自己的各种奇怪要求还是百求百应的。 一连喝了好几天粥了,肉汤也喝过了,不如今天做点儿披萨好了。 西夏人经常烤馍,所以这个厨房里也有个最原始的烤炉,正合用。剜了一块大油,其实就是黄油,放进小铁锅,在炉上煨化。拿出个盆,舀上面,抓了把糖,倒了些常备的牛乳,把温开的黄油再倒进去……开和。 面揉好了放盆里扣上盖子,又剁了些葱花,切些做配料的菜蔬后就洗净水,回屋去看梁继。 梁继睡得如初生婴儿,脸颊虽还消瘦却已经不再青白,只是下巴胡茬已经有些长了,看上去落魄了许多。 墨菲安静地坐在床边,细细地看着他,突然发现他额际上竟不知何时多了几丝银白…… 轻轻分开,原来是自根处才白的,已经有三分长,……是真的惶恐无依,绝望之际生出的吧?墨菲觉得心又揪得难受,酸酸的,想抓又无处下手,盘旋在腹腔上部,虽然不过几秒钟,却有些欲落泪的感觉。 以前虽然也有过几次,但也都只一瞬,一现即逝,没这么久。自从在那晚在亭子看到梁继残破般地躺在地上时,这毛病就加重了。这不是个好现象,墨菲下意识地想回避往深里想。才欲起身,手腕却被抓住……,再回头时已经调整好脸面肌肉,柔柔地看向梁继,“这就醒了?给你刮刮胡子吧。” 梁继心底一怮,继而五脏缩紧……脸上却漾开无限的依赖,“嗯,你去哪儿了?” 一边小心翼翼在用狼刃在他下巴上刮着,一边说:“今天想做些新鲜吃食,你觉得……好得怎么样了?肉饼能吃不?”墨菲不再迟疑,遮遮掩掩的不是她的风格,与梁继也无甚好处。这就像是一个疖子,越捂越大就越下不去手,没准儿到最后要用刀子剜,得舍去一大块皮肉。与其这样,莫不如早挤出来早利索,疼也只是一阵。 梁继脸皮一抽,垂下眼,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墨菲摸摸那重新光滑了的下巴,收好狼刃,挪上床头,反手兜着他的脖颈入怀。一下下地抚着那柔顺的青丝,百般掂对着话要怎么说开,最终却只是顺他后衣领滑进去,抚着手感依旧却硌得人惊慌的背,“我虽还不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不过整日搂得摸得却压不得,也不是事。还是说,你不想让我碰了?你要是敢移情别恋,我就……哭给你看。” 梁继高高提起的心因那抚摸,因那有些逗趣的怨妇口吻垂直下落,紧了紧圈着小腰的手,不敢抬头:“你还……真是的~”要我那两个字被他悄然咽下,再怎样,他也有男人的一份骄傲。以前可以无所顾忌,什么话都敢说,反正在她面前,伏低做小也习惯了,可现在却生怕她因此看轻了自己。 “宝贝儿,我都想死你了~”墨菲在心底鄙视了一下自己,那手却急火火地转向前胸,“我迫切地想让你欲仙欲死。” 梁继扑哧一笑,忽地想起那夜在马厩,她也是这般的没个正经。手上做着,嘴里说着,风马牛不相及,却让自己痛并快乐着…… 墨菲翻身压下他,“宝贝儿,你是我的,我的~”环绕着他的小腰,全身膜拜,如珍宝一般的疼惜着,除手腕脚脖还没好利落,别处的青紫倒是已经消得七七八八了。(.)墨菲轻啄着,不肯放过一寸,让他全身上下都沾染上自己的味道…… 缠绵了半晌,终是没成事。 魇足的梁继顶着粉红的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觉得寒冰一样的心,正在消融中。 墨菲一时冲动地低头啄了那呆鸟一下,在梁继倒吸气中又闪电地啄了唇一下,嘿嘿地坏笑着,一脸的得意。 梁继的心,又融开一大块,动容地看着她,眼底渐湿。 “好啦,快穿上,陪我去厨房。”墨菲不给他伤感的机会,动手帮他穿戴上,“今天开始得吃些顶用的,天天竟喝些汤水,都硌手了。快些长出肉,我也能放心大胆地磋磨你,省得怕颠折了你的小腰。” 梁继被她的豪放逗红了脸,向来冷情的她原来也不是只有在激情极致时才热得起来。 当阿珠第一眼见到梁继时,圆圆的脸上奇异地飞上两朵红云…… 梁继自来后第一次出现在阳光下,情不自禁地眯了眼,仰望,还是一样的蓝。阳光下的她,又是人前冷漠,只有自己知道那人多会装模作样……这样想着时,嘴角不由微微翘起。 墨菲知道,饭得一口口吃,那样的伤也得一点点地修复,至少他肯走出来了,这是个好的开始。 阿珠目送两个手拉手的“男”人走进厨房后,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那样苍白的脸,五官却出奇的俊秀,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如苍翠欲滴……也只有这样的人还配得上问爷吧?要不然,问爷怎么会不把英明神武的大将军放在眼里?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让问爷发狂,做出那等……事来。 头一次,阿珠觉得这世上原来还真有能与大将军的神采一较高下的人物。至于问爷,在她心里已经升为最彪悍的魔神,是可以让大将军狼狈溃逃的天人。 梁继看着墨菲熟练地把肉馅拌好,又看了眼架起火的烤炉,“你是要烤馍吗?” “嗯,烤一种带肉馅的馍。”墨菲决定不说出披萨这两个字,“你大概还不能多吃,我还是给你下个汤面吧,这个少吃些。别太感动,我是要你肉偿的,以后也要吃你给你煮的东西。” 梁继想了一下,“肉偿是没问题的,只是我煮的东西……只要你敢吃,我就敢做。” “不是吧,真那么恐怖?”墨菲拿出面团揉着,抽空看了他一眼,“怪不得从没尝过你做的东西。” “也还好吧,我自己觉得还行,不过白帆他们吃过一次就再不敢吃了。”随后又嘟囔了一句,都是胆小鬼。 墨菲失笑,连忙也说自己胆子小就不尝试了。 两人,一个井井有条地忙活着,一个倚在门边陪聊,气氛和谐。 阳光透过窗棂打在墨菲的脸上,身上,如寻常人家的主妇,平凡而温馨,如暖玉一般……梁继觉得心里最后一块阴暗也被融化了,化为虚无飞升而去。 用胡萝卜汁做的面,色泽鲜亮,清汤浇入碗中,再洒上些胡瓜丝,火腿丝,放了半颗蛋,含笑地放在厨房地中间的小桌上,“来,你先吃着,肉饼马上就好。” 梁继也不客气,慢慢坐下,只是看着那面却有些迟疑,“这面是……用什么做的,原来面条不全是白的。” “用胡萝卜切丝少加些盐攥出的汁和面,面中带味,很筋道,还很有营养。”墨菲利落地把第一块披萨铲出来,火头没看好,有些大了。歪头想了一下,拿起刀拦成六块用盘装好,又挑了一碗面,跑到门口把阿珠喊出来,让她把这些端去送给大将军,言明凉了就不好吃了。 阿珠二话没说,端起托盘就出了门,墨菲便知梁永能一直都在,只是在躲自己。为嘛?算了,没时间想。 动手做第二块披萨,却听到梁继幽幽地问:“不是给我做的吗?” “火大了,面太硬,你吃了会不舒服的。那家伙牙口好,骨头都能嚼碎,让他帮着消灭了,还能换个人情,对咱们再宽松宽松。”墨菲专心地弄着手中的活计,似没听出梁继含酸的腔调。 梁继心里平衡了,能嚼骨头的是个什么东西?嘿嘿。 可他忘了,除了狗,狼也是能嚼骨头的,尤其是饿着肚皮的草原狼,即便是块没肉的骨头,也足以为之疯狂,抢不到嘴也要拼命地盯着。 第二块披萨,墨菲看得精心,不时地还要换换方向,让之全方位地烘烤。炉腔里的火烤得她脸颊通红,额头冒汁,却不舍得远离。 梁继终于心满意足地托起一角披萨往嘴里送去,墨菲却看着那原汤原样的面问:“不喜欢这面吗?尝尝看,应该不错的,我尝了汤头~” 梁继一脸满足地嚼着,含笑摇了摇头,咽下后才说:“这个更好吃。要不,你把面吃了吧,这肉饼,我一个人就能吃下。” “爱吃就好,上面的奶酪味道还行吧?我也尝一块。”墨菲伸手欲拿,被梁继拍上手背。“他自己吃一个去,我也能吃得下。” 墨菲噘噘嘴,嘀咕了一声小气鬼,认命地起身去做第三张…… 阿珠回来时,正巧第三张才切好。“问爷,大将军说肉饼味道不错,只是没饱。” 墨菲只好把这张又送掉,一回头,梁继正把最后一口往嘴里塞,桃花眼斜吊着她。 “亲哪,让我尝一口吧~”墨菲飞扑过去欲抢,他连忙闭上嘴晃头。 墨菲托起他的脸,上去就……终于自他嘴里勾出那块来,美了吧唧地嚼着。 末及离去的阿珠看到这一幕,面红耳赤地冲出门。 梁继心里平衡了,眉眼含笑地说还要吃。 墨菲却不肯再做,一定要他喝些面汤,然后把他剩下的面条吃了,拉着他回屋,压在床上拷问为何不吃面。 不堪肉体折磨的梁继把那晚趴在窗台上看到的学了一遍,于是墨菲自动在脑子里还原了当夜那场醉疯魔…… 绯月下,醉眼迷离的墨菲不知怎么的,从厨房里钻了出来,手执一根尺长的胡萝卜,叉腰狂笑后吼着要爆菊,冲进客厅…… 没多会儿,一声狼嚎……痛嚎响起,随后客厅里传来扑腾的闷声,巡夜的近卫们勇猛地冲进院后,听到梁永能大喝一声不许进来。之后又是一阵扑腾,狼狈的梁永能衣衫不整地冲出门,边迈着醉八仙的步子往院外冲边系着腰带,居然还裸着上身……只留下一句拦下他不许伤他就消失了。 随后瞪着眼的墨菲顶着乱蓬蓬的发髻追了出来,手里那根胡萝卜尾端上沾着鲜红,大叫着还没爆完却扑上那几个侍卫,认准人家的腰带就是个扯。 有大将军的话在,众人不敢伤他,偏他又神武无比,院子里就乱成一团。原本穿戴整齐的几个很快就褴褛了,被疯魔一样的墨菲按在地上非要撕掉裤子爆菊花,不给就凶神恶煞般地狂吼要把全西夏的男人都爆掉,为他家的小乖乖报仇…… 最终还是顶着一脸青白,换过衣服,两腿叉着走进来的梁永能将骑在侍卫身上叫嚣的墨菲自背后困在他双臂之间,提进房门,足足立了一柱香后,终于骂累了的墨菲眼一闭,头一歪,昏睡过去。 梁永能又命人送来醒酒汤,当着梁继的面,有口哺给墨菲,才撇着两条腿离去,摇晃着离去。 而墨菲便是睡着,也死死地攥着那根胡萝卜不肯撒手…… 傻掉的墨菲终于闭上不知何时张大的嘴,瞥着梁继,干巴巴地问:“这么说,梁永能的菊花真毁在我手上的?” 梁继莞尔,从枕头下抽出一根有些蔫的胡萝卜,“自己看去。弄得我现在看到胡萝卜就觉得浑身发冷。” 墨菲接过来细细端详,……果然够壮观,头有婴儿拳粗,尾端不是尖的,而是个蘑菇形。真形象~!墨菲点点头,那蘑菇尖上还有几滴黑点,疑是干涸的血痕。 端详了一会儿,墨菲疑惑地问:“真的呀?他怎么肯?我也打不过他呀?” 梁继忍了又忍,还是憋红脸,横了墨菲一眼,“定是被你灌多了呗,想酒后乱性,不想被如此神勇的给……那啥了,这才痛醒。我可是看清了,他嘴角都被咬坏了。我看,你是早就惦记着他呢吧?” 墨菲默默在点点头,梁继脸色一冷,就听到她低声说:“应该是吧,我记得自己说过,要他也尝尝那滋味。虽然没什么印象了,但听你一说,我脑子里就浮现出那晚的情景,跟真的似的……我果然彪悍。” 说完,就低低地笑出声来,渐渐的越来越大声,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梁继初时随她一起笑,后来见她竟似止不住,不由心慌地连忙唤她,最终她唏嘘地收了声,又摇头叹了口气,“我去看看他吧,别再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要知道,咱两口子的命可是把他手里攥着的。” 下了床,看了看手中的胡萝卜,“把这个收好,……我喜欢,带着。”然后递给梁继。 梁继苦笑地接过去,“我真是有……算了,你喜欢就好。不过这胡萝卜,我以后都不想再吃了。” “着相了吧?它是无辜的,要怪,只能怪我这个罪魁祸首。难道你以后也不吃我了?那可不行,你知道的,我可舍不得不吃你……”墨菲痞痞地勾起梁继的下巴,“话说回来,你就是痿掉了,爷也能让你重新挺起来。等我的时候啃二个苹果,省得明早大号不顺溜。” 梁继看着大摇大摆的墨菲走出去后,才一脸嫌弃地看着手里的胡萝卜,一抖手就摔了出去,却又赶紧起身,捡起断成两截的胡萝卜,找了块细布条,对拼好,一圈圈地缠了,然后得意地看着手中的布棍轻哼了一声,翻出个布包塞了进去。 墨菲一出院门,阿珠就跟上了。墨菲也不理她,继续走着,在甬路的叉口回头瞧着阿珠。 阿珠还是落后十步的距离,一脸木讷地看着自己,然后似无意地看向右边,于是墨菲往右拐了。 顺利地来到一个院门前,守在外面的侍卫一见是她,立即一脸的不自在。 墨菲眯起眼,假笑了两声,“我空手来的。” 那两人的脸,同时涌上红色,又悲又愤地瞪着自己,双拳攥了又攥。 “别紧张,不是来行刺你家将军的,当然,对你们也没兴趣。”然后挺胸走进门,竟没被阻拦。于是墨菲放下心,梁永能这是想见自己了。 拉门进去,靠在罗床上的梁永能抬起眼,手里还举着军报。 “我能上街逛逛不?”墨菲也不进去,就倚着门框那么问。 “再过几天的吧,和谈结束后,一切才会恢复,现在出去也没啥可看的。”梁永能觉得那双眼太过露骨,居然盯着自己的……私处,下意识地夹紧的腿,“还……有事?” 墨菲转开眼,溜过桌上果然没被动过的胡萝卜面,“你也不吃胡萝卜了?” 梁永能全身一僵,瞪起鹰目,墨菲却一哂,“因噎废食吗?”然后转身离开,却在出了门后狂笑出声。 梁永能的脸立即变紫,怒吼一声:“不许笑~!” 第一一五章 质子生涯 有了上次肉饼之宜,梁永能又开始出现在墨菲眼前。虽然每回都是赶在饭口来蹭饭的,且哪顿并不固定,但墨菲就是感觉得出他隐忍的焦躁。偶尔还能发现他失神地看着自己,虽然为数不多。墨菲觉得这与和谈有关,而且还与自己有关。 只想思来想去,自己出来时领的是密旨,除了赵顼,朝中也就王安石知晓这事,应该提不到台面上。但很明显的,梁永能目前的压力很大。 如此又过了大半个月,已经是秋风习习了,好几天没露面的梁永能严肃地出现了。 “我们谈谈吧。” 墨菲继续用狼刃削着尺长的小木剑,随意地应了句:“你说,我听着好了。” “什么意思?”梁永能盯着那低垂的头顶,压下心头的百转千回,拿不准自己任性地把她掳来,究竟是对是错。 “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墨菲吹去木屑,平举至眼前,一只眼眯起调着单线,“别觉得难听,这是事实。” 梁永能突然有些恨她那一脸的云淡风轻,为什么她可以这么心安理得?吃他的,住他的,除了不能自由出入,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她知不知道太后跟宰相都几次派人暗示自己要除了她?赵顼小儿也可恶,弄了个什么护国长公主的头衔非要扣她头上,生怕自己暗中作了她? 要她死,舍不得,活着却要做北宋皇室的人质,凭什么?他只是想让她做自己的女人,现在倒好,不止她把男人带在身边,一个两个的都在她身上打主意,她却还是这样的悠哉。凭什么? “你……放你回去是不可能了,不论出于什么目的。所以,你若想活……” 墨菲无辜地看向他,“那就放我离开好了。若没命活着回到大宋,那也不算你的错。” 梁永能气堵,闷声瞪她。 “别一脸怨夫似的,我可没招惹你。”墨菲低头继续忙活,“护不住就交出去吧,我不怨你就是。” 梁永能觉得自己再听她说下去就会逆血而亡,站得跟铁枪似的走了出去。 梁继自内室走了出来,挤在她身边坐下,“他什么意思?” 自从两人恢复了亲密后,梁继对梁永能似乎也不再那么排斥了,就跟对待其他人一样。反正墨菲身边,就没个消停,就算心底还有些不舒服,可想想当初自己……这就算报应吧,只要有生之年,能守在她身边就好。当然,他并没有把媳妇让出去的意思,而是死死缠住。 媳妇现在对他,有所不同了,他会想办法让这种不同加深,加浓,因怜生爱也是爱,不是吗?那莽夫以为守着就能成事吗?男人也可以化指柔的。像媳妇这样的女人,用强绝对不行,不过,这话,他也是绝对不会告诉那些敢觊觎的臭男人们的。 墨菲打磨着光面,“阿继,说不定我们回不去了,你怕吗?” 梁继心里一咯噔,“那孩子们怎么办?” 墨菲原已薄凉的心,因这句话转暖。再抬眼,眸底已经不再清冷,“相信林嬷嬷会照顾好的,再说还有容弟在,赵顼也不会让人欺负到他们头上的。只是原本的计划可能要迟延了,如果……我们还有命回去的话。我想法子把你送回去吧?孩子们有爹爹在身边也是好的。” 梁继心里一紧,立即摇头,“我不回去。”见墨菲落落地看着自己,挽着她腰的手又扣了扣,“生死与共。” 墨菲垂眼,其实他若能走,自己说不定脱身会容易些。可这话不能说,他才受了那样的刺激,若强行将他送离,只怕会钻进牛角尖,以为自己还是嫌弃他了。虽然白日里看他似与平常无二,但夜里还是会梦魇,会死死地抱住自己浑身发颤…… 墨菲觉得梁继似乎在自己心里的份量变重了。虽然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这改变却让她不再那么理智,做任何决定之前,首先想到的是他。 若说以前,就算是与梁继正常过夫妻生活了,也可以说走就走,若梁继有他心,也可以轻松地说出和离,但现在,她觉得这是责任了,无关孩子们。 梁继有些忐忑的看着墨菲陷入沉思,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说了生死与共后,她是这样的反应。难道不是应该感动地窝向自己,动情地许下誓言?总是让自己摸不清她的心思,总是若即若离,总是觉得自己是随时可能被放弃的那个…… “这木剑是给谁做的?”梁继看着机械地打磨中的那柄小木剑,悲哀地觉得自己还不如它。 “宁儿。”墨菲回过神,扭头看着他,“生死与共是最傻的,人家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我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 “是么?”梁继敛下眼帘藏起心思,“我倒觉得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最可心。” “东坡对原配王氏念念不忘,曾经也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不是也娶了继室,纳了小妾?”墨菲淡淡一笑,“那样的人物尚且做不到生死与共,你就别扛着旗子往上冲了。别再说那样的话了,要知道你除了是夫君,还是父亲跟儿子,你有你的责任。” “生死与共,听着是不错。”墨菲开始在剑身上刻字,嘴里继续道:“你的心意我听懂了,也会尽力让咱俩都活久些,等到老得掉了牙白了发,到那时你若还这么想,我便信了,也允你跟随。” 这是……白头偕老的意思吗?梁继越想,嘴角越弯,越咧越大,“都听你的。” 墨菲觉得这声音听起来腻人,有些莫名地转眼看他,却被那一脸的柔情与桃花眼中的蜜意给嚇住。“……发什么花痴呢?” 梁继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噘着恢复了粉嫩的双唇吧地啄了她一记,眉开眼笑。 墨菲眸底转深,随手将狼刃与木剑放到小几上,抹身坐上他的腿,“有今朝没明日的,居然高兴成这样,那就一起疯狂了吧~”说罢压上那唇,利落地解开他的腰带,拉开衣襟…… 一个时辰后,双双泡在浴桶里,梁继抱怨着没有家里的大,扑腾不开,被墨菲身体力行地验证了一把还是能扑腾的。再出来时,两人的腿都是软的,身后留下一地的水。 又过了七天,梁永能沉着脸过来,让墨菲跟他去一趟。 梁继本能地想拦着,被墨菲笑着送回房。不一会儿,墨菲换了衣服出来,跟着梁永能走了。 墨菲坐在马车里,安分得让梁永能又不平衡了。只是不知说什么好,也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万能的,垂头不知想什么,一路沉默。 到了驿馆,出来迎接的居然是沈括,一双眼自墨菲出了车厢便不肯错开。梁永能是过来人,自是明白过来,不由暗骂墨菲惯能招蜂引蝶。但一见墨菲也只是一愣后就安然若素了,情知这位应该跟自己一样……或许还不如自己,至少那晚虽吃了亏,但也借酒意吻到了,而这位,怕也只是春心暗漾。 在沈括的坚持下,墨菲被请里室,换了身行头走了出来。一身大红的宫装衬得墨菲那杨柳细腰也婀娜多姿起来,也看直了一群男人。那些随行的近卫,有几个脸却越来越绿,大概想起一个月前噩梦一样的夜……那是怎样的彪悍啊~! 墨菲无喜无悲地跪下听宣,沈括读完圣旨,满眼复杂地扶起她,将明黄的卷轴交到她手上,“护国长公主殿下且安心静待,皇上必会想尽方法早日接您回去。小世子被陛下亲自照顾着,您就放心吧。” 墨菲听了暗骂,这是把我儿子当成人质留在宫里了?好嘛,老娘在西夏为质,臭赵顼就把我儿子扣住! 沈括被那突发的冷气冰得一颤,瞧出墨菲眼底闪过一抹桀骜,连忙解释道:“陛下口谕,姐姐且安心,宁儿如朕之亲子,定保他安然无恙,再不被贼人掳去。(.)安儿乖巧,要入宫照顾弟弟,朕心甚慰,只等姐姐回来相聚。” 墨菲抓着卷轴在手心上敲了几下,才淡淡地点点头。头上展翅的凤冠随之微颤,似欲飞入九霄。 “既然如此,就请沈大人把这柄木剑捎回宫吧,让赵……皇上转交给宁儿,是我亲手削的。这儿还有二封信,墨容跟丫……安儿各一封,也代为转交吧。” 盯着那厚厚的二封家书,梁永能觉得赵顼小儿果然狡猾,如今后悔那时放走宁儿,当初不如把她女儿也一并掳了来,是不是情况会好些? 墨菲把木剑递给沈括时,并没有立即放手,而是盯着他的眼然后缓缓落下,在缠着丝带的剑把上看了一会儿才松开。 沈括一向机灵,接过木剑细细端详了一下,见剑身上刻着倚天二字,便领会地一笑,却被剑把下的异样弄得心头一动。“殿下放心,臣定办到。”顿了一下后又问:“驸马爷可还安好?” “还好,梁大将军颇为善待我们,吃穿不愁。” 沈括点头,戒备森严,她这是不想有人做无谓的牺牲。“殿下两位家将也一起跟来了,不如让他们留下吧。” 他回头吩咐了一声,不多时,白鹤跟墨青就进了大厅。 墨菲一见他俩,只能无奈地接受。两人都脸色苍白,明显伤未愈,但都挺着胸,看向墨菲的眼神也无比坚定。 梁永能一见是他们,也垂眼默认了。只是暗恨沈括心眼儿多,竟不知把这两人藏在哪儿了,居然未曾发觉。 墨菲不关心和谈的内容是什么,反正已成定局了,看沈括的样子,西夏也应该没讨去什么便宜。当然,自己做为人质,也要有人质的自觉,装傻是必须的。 送走沈括一行使团,墨菲带着白鹤墨青先行回别院,梁永能似有事,暂时脱不开身。 其实她不知道,梁乙埋也在此处,只是不曾露过面,一直在暗中主持着和谈事宜。所以梁永能才宁可让墨菲曝光,也不肯暗中处死她,因这事,哥俩儿闹了许久。 梁乙埋深知这个弟弟的倔性,也知他定是要人把墨菲护紧,便待回到兴庆府再说。毕竟两国只要不开战,质子就不能轻易死,而且也看得出来,这位义姐长公主在大宋皇帝的心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留下说不定还是可以利用的。 梁继一见白鹤墨青跟了回来,愣过之后虽知这不畏生死的忠诚只是针对媳妇的,还是感动得很,看墨青的眼神也不知不觉地变了。 墨菲换了宫装,摘了能压折脖子的凤冠,依旧一身男装去查看白鹤墨青身上的伤。 强势地扒下墨青的衣服,只留个底裤后,白鹤自觉地露出身上的刀伤,不想像墨青一样的窘。 让同样一脸绿的梁继把他未用完的药膏拿来,细细地为两人抹上,说是去疤效果很好,实践过的。让梁继想挖个地缝钻进去,媳妇……咋说话呢? 打发了由目瞪口呆变成全心崇拜,双眼冒光的阿珠去请大夫,为这两个抓些补气血的药,又盯着两人喝下浓黑的药汤子,才心满意足地离开,说晚上要吃顿好的,为他俩压惊。 白鹤躺在自己的床上,瞥了眼对面床上的墨青,“我是不是被你小子连累了?怎么看,姑娘都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尤其是盯着喝药的时候。” 墨青翻身侧躺,面朝墙,一字未吭。 再次见到她,真的是很激动。原以为她会过得很苦,不想却养得气色好看得很,脸也恢复了往日的白净。再看梁继也是一样,神态之间似与她更加的默契……算了,只要她过得好就行。难道还盼着她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儿?墨青暗自唾弃着自己刚刚冒出的念头。 晚上梁永能过来的时候,墨菲等人已经在院里围坐开吃了。他有些不高兴,瞥了一眼比往日丰盛许多的菜式,闷不吭声地伫着。 “我们这是家宴,以为你忙得回不来了。还没吃的话,就坐下来,跟个杆子似的,打算挑灯笼吗?”墨菲站起来,“你先坐我这儿吧,我再去烤两张披……肉饼。” 阿珠有眼力见儿的加了一张椅子,然后捧着自己的那份肉饼,没骨气地撤了。谁让这是最后一块来着?谁让大将军盯着那肉饼的眼神好像似要扑上来抢似的?她容易嘛,才被突然变成女人的长公主殿下惊得半死,又被大将军往死里瞪~?就因为一块肉饼! 三天后,梁永能带着墨菲返回兴庆府,一路上让梁继吐血地看着他不畏人言地把自家媳妇扣在马上,非要二人一骑。 虽然媳妇又是一身男装,可那小子摆明了这是我的人,由我罩着的架势,不管不顾的。 若不是白鹤被他的磨牙声瘆得忍不住,说了一句这是大将军保护殿下的手段,估计梁继到达兴庆府之前,那一口白牙都得磨成粉,吞进肚里。 一路高调,让墨菲无语中习惯了,时常还在马上补个眠,往后一靠就能睡过去。似乎对这个被自己开过菊花的男人放心得很,常令梁永能恨得咬牙切齿却又甘之如饴,那滋味,比梁继的还要刻骨。 当墨菲终于看到属于自己的质子府就在大将军府旁边,仅隔一道墙时,彻底无语了。就这么折腾,这位还是如此执着,实乃强人。 啥也没说,直接跳下马,甩开膀子走了进去。不是不管梁继,这种情形下,不理他才是对他真的好。 院子不大,二进,后面带个园子才是最让墨菲满意的地方,等过了这个冬,就能种些蔬菜了。天知道她现在多喜欢绿色蔬菜,也不知道吃了这么久的肉,身上是不是也一股子膻味儿了。 原打算闭门不出的墨菲,从不知道原来西夏贵族也是一样的纸醉金迷,对自己这个质子好奇得很,送来的请帖一率以问公子的名号相请。 墨菲不知道梁永能为何这样做,却知道定是下了不少功夫,奇怪的是西夏王室似乎也默许了。 真正让墨菲不再深居简出的是西夏王李秉常,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国君。墨菲几次接触后发现这个还一脸婴儿肥的小国君对汉文化十分的推崇,偶尔说走嘴,流露出不愿习蕃仪,愿改汉礼之意。敏感的墨菲觉得这娃虽小,但已经与其母梁太后之间有芥蒂了,且与梁乙埋似乎不甚亲近,倒是常把梁永能挂在嘴边。 墨菲便有意提过王安石变法,针对性地把西夏能用得着的,点拨过几句,于是这娃儿就上了套,常寻了借口来梁永能府上拜会,实则偷溜到她这里。 可惜这娃还小,未能新政,朝政大权都在梁太后跟梁乙埋手中。若非梁永能确实勇冠三军,反对梁氏当权的武将又不能用,以他那性子,就算是亲兄弟也不见得讨喜。但外甥跟舅亲,这是梁太后也无法约束得了的,于是小秉常就时常地跟墨菲混,从她这里听到些似是而非的歪理谬论,主要是对孔孟的一些见解。 墨菲只是有意识地把现代意识加注在内,让他在心灵深处打下向往自主的奠基石,至于这娃能不能吸收……长在那样的环境中,有谁是真的白纸一张?再过两年,娃都能纳妃了。 当然,梁永能时不时也拦着些,当墨菲的议论太不着调时。对这个外甥儿,他还是真心喜欢的,毕竟从小看到大,总有一份亲情在内。 新年就这样悄然滑过,若不是赵顼派人特意送来二车年货,墨菲都觉得在这里过日子,也不算太差了。 梁永能一连几天不曾过来,连小秉常也不来了,墨菲虽明知他们定是忙得抽不出时间,也未免觉得无趣了起来。 拉着梁继,拽着墨青去逛街,意外地遇到老海子,于是喝了一大顿。老海子隐晦地询问了墨菲的近况,想来也是受命而来。墨菲就略点了几句,把西夏王与其母不合之事透给他,老海子心领神会。临分手之际,附在她耳边,告之上次入股后的分红已经相当可观,他送进墨府,让墨小爵爷代收的。 当墨菲熏熏然地回到质子府时,梁永能已经等了一会儿,沉着脸直接扛起她就走。墨青欲拨剑相拦,被白鹤挡下。 原来梁太后与夏王不快后,便想要招墨菲入宫。亏得她当时不在府内,梁永能赶来把宫里人打发走后,就跟白鹤说要带她去犒边,躲过这阵子。 梁继脸色很不好地瞪着门口,墨青便提剑欲去追,说要随侍左右。白鹤摇头不允,只说保护二爷也很重要,难保那梁太后不会迁怒。再说,梁永能也一定不会伤害墨菲的。 墨菲是在摇晃中醒来的,睁眼时一片黑,但腰上有手,牢牢地箍着自己,似在马背上侧坐着。回想了一下,似乎是被梁永能带出质子府,之后就没了印象,但脖子后有些酸痛。 微一挣扎,便听到熟悉的低沉之声响起:“醒了?不许再闹。”随后她见到亮。 钻出头去才发现,外面竟飘着雪,落在额头脸上凉凉的,不一会儿就化成了水珠。 “以后不许再喝酒了,酒品太差。” 墨菲回头,瞪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你要带我去哪儿?”怎么那下巴上多了许多牙印?瞧着似曾相识。 “带你这个惹祸精走远些。”梁永能看着那微肿的唇瓣,咧咧尚疼的嘴角,“让你胡说,早晚把自己的小命给玩掉。” “我说什么了?”墨菲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腿都麻了,……还有,谁能告诉她,为啥自己被他搂在怀里,还窝在他的毛皮大氅内? “王跟太后闹翻了,太后欲招你入宫。你觉得自己能活着从宫里出来?” 他大手一捏,抓在墨菲的腰上,墨菲立即不争气地软成一团,“你干嘛?” “不要试图挑起王与太后不和,王还有没那个能力。” 墨菲自然不肯承认,“别开玩笑了,我也只是个质子,哪有那本事?” 梁永能按她的头,“你可知北宋眼下的情势?” 墨菲不知他为何话题跳跃如此之大,拱了拱身子,“别压了,腿都麻掉了。” 梁永能轻叹口气,认命地抬腿,伸手捞起那两条细长的腿架到自己的左腿上,“不是怕你被冻着嘛~”左手顺势揉了上去。 “别……别动,不敢劳烦您老亲自动手。”墨菲忍着那酸麻,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慢慢缓吧。” 梁永能只好放弃那弹性十足的玉腿,“如今北宋皇室也乱了,两宫太后也被请上台了。一时半会儿的,应该是打不成仗了,你就消停地待着吧,别再惹事了。” 墨菲撇了下嘴,不吭声了。唉,做人质哪儿有那么容易的?算了,慢慢来吧,他这么说,定是自己确实闹大发了。 梁永能见怀里的人儿消停了,唇边微微一翘,倒是个知好歹的,只是这性子着实愁人,一会儿和风细雨,一会儿电闪雷鸣的。若换个女子,被这样搂着,只怕早就小鹿乱撞,随自己如何摆弄了,可她竟是连呼吸都依旧的平缓。真不把自己当男人看?这念头令他觉得心火雄雄而起。 第一一六章 将军也柔情 呼哧呼哧……墨菲努力调整呼吸,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奔跑着,还要留意不被脚下的枯枝拌倒。后面不知还有多少蒙面杀手,反正她已经杀了三个,现在只有尽力往前跑。 不明白为何会变成这样,原本烤着篝火,吃着烤软的肉馕,突然冒出一群蒙面人。但很快的,她就明白了,这是冲着自己来的,对梁永能虽也凶猛,却意在隔开二人,对她,可是往死里下手的。 显然,梁永能也发现了,拼命地掩她往林子里撤。那些近卫怕也是凶多吉少,临死前的惨叫声接连二三,到现在竟已经听不到了。要嘛是都死了,要嘛就是自己已经跑出太远了……当然杀手也有死的,近卫们也不是吃干饭的。 右脚崴伤了,已经疼得不敢着地却又不得不狠心咬牙地一次次落下。但是自己还能坚持下去吗?胸腔似裂开一样,喉咙泛着血腥味儿,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朦胧,身子也越来越冷。大概是脚脖子太疼了,忽略了其它地方,墨菲觉得自己应该还有别的伤,这样的冷…… 借助左手腕上的龙爪,她提起最终一丝力气,左脚点地用了个燕子入林,勉强斜飞上树,隐在树冠之中。虽说树叶已经落了,但月色不明,倒也不是那么轻易能发现得了她的。这法子杀第三个人的时候用过,从树上一跃而下,一刀毙了那人后,却踩在枯枝上,结果崴了脚……似乎那人的刀也曾回刺来着? 墨菲摸了摸身上,好像没有哪里受伤。再往下摸,发现右大腿里侧被划了道口子,深倒不深,不过裤腿已经湿了一大片,一直到裤角,想来血是流了不少。就说嘛,眼前发黑,浑身无力,呼吸短促,怕是失血过多了。 解开腰带,把大腿根缠住,不敢撕衣襟,怕那声音引来杀机。毕竟体力还没恢复过来,能多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 气息渐渐平缓下来,却令墨菲觉得自己很快就会成僵尸。雪虽然停了,但风却起了,虽不大,却干冷,卷走她为数不多的热量。身上的袍子不厚,梁永能这家伙都没说让自己换件厚实的衣服就把她拐了出来,可恶~! 墨菲只能尽量把自己蜷缩成团,右手已经冻得没了知觉,狼刃却不敢松。 不远处传来咔咔踩雪的声音,令不太清醒的墨菲机灵一下振作了。随着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墨菲努力地瞪大眼,向那边看去。必须一击而中才行,……只怕也只有一击之力了。 终于,摇晃的人影走入墨菲的眼底,只是瞧着好生眼熟。那人边走边低头仔细地瞧着雪地,因而速度极慢,因为风卷走不少痕迹…… “梁……永能?”墨菲发出蚊子般的声音,心底的感动还是有的,毕竟谁也不想死不是? “阿问,阿问是你吗?”梁永能微颤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四下里张望着,声音疲惫沙哑却听出明显的惊喜。 “你在哪儿?可是……你的魂魄不成?你出来呀,阿问,阿问……可是怨我了?求你出来见我一面可好?” 墨菲从未听到过梁永能用这么恳求的语气说过话,那惊喜似被无边的哀痛淹没,无依地踉跄着,如孤狼一般,在月夜下独自蹒跚。 “树上……我动不了了~”墨菲被这样的他惹得眼底泛热,那高大魁梧的身材瞧着也似乎不那么坚不可催了。难道是视角的不同? 梁永能寻着那弱弱地声音来到树下,昂头看着,最终慢慢咧开嘴,“你还活着?真好。”他把弯刀收好,张开双臂,“跳下来,我接着。” 墨菲有些吃力地把狼刃收起,晃了晃身子,还没站起就大头朝下栽了下去…… 一阵天翻地覆后,梁永能抱着还成团的她呵呵低笑起来,顺势靠上背后的树。轻轻拍了下屁股朝上的她,“还以为你真的……真的……”然后把头朝下贴着自己下身的墨菲翻过来,就那样坐在树下抱在怀中,紧紧的,“伤着没?” 墨菲吸了口气,贪婪地吸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右脚怕是废了,疼得没知觉了,腿根上挨了一刀,伤不重,血却流得差不多了。你呢?” “腰上挨了一刀,没大事。等我歇歇的,就抱你走。”他拉开衣襟,把墨菲圈住,“冻坏了吧?” 墨菲干脆地点头,把脸贴上那胸膛取暖,虽隔着中衣却觉得烫得脸皮都疼了。“嗯,快成人干了。” 梁永能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许久叹了口气,“我想法子送你回去吧。” “不怕?”墨菲一想便明白了,反问道。 “现在还动不得我。”梁永能紧了紧怀中人,“不然,今晚死的就是我了。那些杀手都死了,我的近卫们也一个没剩,倒是个好机会。” “我还不能走。”墨菲想起了梁继白鹤跟墨青。虽然如果不是梁永能,她现在也不会这么惨,但看到他拼命救自己后,也怪不起来了。 “那样的男人……”梁永能说了半句就咽了回去,压下心头妒火后才又问:“他真那么重要吗?要不,你先回去,我再想法子送他吧。” 墨菲有些缓过来了,不答反伸手向他腰上摸去:“伤可裹了?” “没来得及。”梁永能嗤地倒吸口气,“你倒舍得下手?” 墨菲抬头,“我疼,你就得疼,不然我心里不平衡。” 坐直了身子,摸出狼刃,把梁永能的腰带解下,破成两半,又在他怀里摸出金创药来,给他裹上伤口。 “你的伤上药了吗?”梁永能摸向她的大腿。 “小伤,还是先离开这里。”墨菲拉住他的手。那伤,伤得不是地方啊~! “我看看你的脚……怎么肿成这样了?不行,得给你找个大夫才行。”梁永能一急,腰一挺就却又倒下,哐地一声,后背砸在树上。 “怎么了你?”墨菲也随他倒下,闷哼了一声,右脚脖又疼了起来。 “没事,大概是坐的时候长了些。”梁永能不舍地把墨菲抱到一旁,然后慢慢起身,又把细了一半的腰带系上,才弯腰抱起墨菲,依旧敞着衣襟兜住她,边走边吹着口哨。 “万一你的黑风没寻来,倒来了杀手,我们可就惨了。” “能死在一起也不错。”梁永能垂眼,认真地看着墨菲。 墨菲也看着他,忽地一笑,“我可不干,太赔了。跟你死在一起,算怎么回事?难道要让我的儿女们因我这个妇德有损的母亲害得一辈子抬不起头?” “你在乎这些虚名吗?”梁永能只觉得这样弱弱的墨菲生生地把他的心给磋磨成面团,只想永远抱着她,为她取暖,呵护一生。 “我是不在乎,却不能不为孩子们打算。难道你还真能抛下家中美妻娇妾,成群的儿女跟我死在一处?玩笑是可以开,但千万不要当真。” “要是我把他们接过来呢?你就会安心跟我过了吧~”梁永能咧嘴一笑,“我还是头一次觉得女人这么麻烦,不过是你的话,也算值了。” “别,千万别,我就讨厌麻烦。”墨菲轻拍他的胸口,“其实你这人还不错,不过我一向有洁癖的,不喜欢跟别的女人共同使用一个男人。既然为难就别硬来了,而且我可不觉得你能护得住我。没准儿哪天小命就因你丢了,哭都没地儿哭去。” “难道他就没纳过小妾吗?”梁永能不服气地哼了哼。 “是曾有过,不过都休了好几年了。”墨菲横着他:“你可别学他,学了也白学,因为你不是他。我必须得把他带回去,因为他跟你不一样,留下只有死路一条。” 梁永能不知道再怎么说下去了,若是以前,简单一句杀了就是。眼下却只能沉默地抱着她,走了一会儿又吹了几声口哨。 其实梁永能原本打算送她回北宋,倒不是放弃。不论是宰相哥哥,还是太后姐姐,自己还不足以抗衡,送她回去也只是暂时的,总比跟着自己却随时有生命危险要好。 他隔一会儿就吹几声口哨,终于听到有马嘶声传来,不由精神一震,站在原地连连吹着。 墨菲本已昏昏睡去,被那口哨吵醒,却提不起力气。这一醒,又觉得冷得刺骨,连张嘴喘气都困难了。加之右小腿之下涨痛难忍,便觉得那口哨声似要把脑壳都震裂了,“别吹了~”她忍无可忍地叫出声,却若嘤咛。 梁永能听到后觉得不妥,借着月光及雪光反映,仔细看了半晌才发现墨菲的情况不太妙,脸颊异常红润,身子却渐渐颤抖起来,心下一慌:“阿问,阿问你怎么了?” 垂头用唇碰碰她的额头,果然烫人得很,心下又一急,叫了几声不见她回应。 寻着马蹄声迎去,连吹口哨,终于看到黑风颠颠地跑来。 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大氅居然还在黑风的背上,欣喜地给墨菲裹上。只是上得马来,却不知往哪里走。若是还往边城而去,怕是她还活着的消息就会泄露出去,太后姐姐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可眼下的她,又急需诊治,回到兴庆府才有最好的大夫…… 不管了,先回去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吗,汉人都这么说……他这样想着,抬眼看看天上的月,大致辨别了一下方向,便打马飞奔了起来。 天色微明中,兴庆府的城墙已经遥遥可望了,梁永能正琢磨着怎么能不引起注意进城,便见一行商队在白白皑雪中默默前行。 梁永能觉得有些奇怪,走得这么早的商队倒是少见。 他让到路边,静静地看着商队走过来,心里却琢磨着商队里会不会有医者,毕竟进城容易,但若做到悄无声息怕是很难…… “咦,这不是大将军吗?”一人带马又折了回来,惊喜的声音令梁永能回过神来。 “……老海子?”梁永能防备的眼神在看到那大毛帽子摘下后露出的脸后,稍稍松了口气,原本攥上刀把的手也悄悄松开。“这是你的商队?” 老海子看到他身前被大氅裹得严严的一团心头突跳,脸上却还挂着笑,“是呀是呀,大将军这是要回城吗?”他为的就是这个小姑奶奶,四更天就把大家叫起,打算顺梁永能的方向追下去的。 阿青昨夜二更时分找上自己,急冲冲地说了几句话就走,害得自己连夜派人打探消息,这才知道质子府居然被人偷袭了,护卫死了几个,但北宋驸马却失踪了。不过奇怪的是,死了人,官府却只是把质子府封了,竟再无别的动静。 老海子回想了一下阿青的话,觉得梁二爷的失踪应该不是那么简单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墨菲才是。至于梁二爷,就由阿青跟白鹤负责吧,他也只能管一头儿。 没想到竟在这里看到梁永能,且看那狼狈的样子,八成也有了问题…… “老海子,你的人都可靠不?”梁永能虽觉老海子出现得有些奇怪,但也顾不得太多了。 “都是老伙计,您有事就吩咐。”老海子提神往前凑了凑,也压低声音问道:“您想捎什么货?” 梁永能想笑却笑不出来,把大氅分开一些,露出墨菲烧得通红的小脸,“可有懂医的?”眼却斜着他,带着审视。 “……这不是问少吗?”老海子大惊之下却也明白梁永能那眼神是对自己起了疑心,神色倒不作假,“这是怎么了?昨儿下午还一起喝了顿酒呢~” “你们关系还挺不错的?” “嗨,不是两年前合作过一回嘛,这次又碰上了,也是难得,就喝了点儿酒嘛。”老海子关切之意并不掩去,“问少这是病了吗?昨儿见着还挺好呀~您还真别说,还真有个想跟我回去的老大夫,说是要落叶归根。您等等,我这就去找他。” 梁永能眯眼看着他打马往商队后面那个青布小马车寻去,想了想,也跟了过去。心里却琢磨着,他倒是神色自然,难道真的只是一般交情? 老海子撩了车帘,低声说了几句,一回头便见梁永能已经跟了过来,连忙说:“您还是把问少送到车上吧,老爷子刚想再眯个回笼觉,这不,还没睡着呢。” 梁永能歪头往里瞧了瞧,光线虽暗,却也有些面熟。“他……是不是来过我府上?” “正是正是,赶巧了,上次问少的脚也是老爷子给瞧的。” 梁永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真是巧,……我也上车,马就交给你了,别让人发现是我的坐骑。” 老海子听了前面半句,心里就一紧,连忙点头,“没问题没问题……大将军难道不回城吗?” 梁永能下了马,又抱下墨菲,“只管按我说的做。对了,你们这是往哪儿去?” “嗯,还有几处没走到,把货备齐了就往回走。您的意思……” “直接去兰州,以最快的速度。”梁永能说罢就抱着墨菲上了车。 老海子牵着那匹黑马,示意车夫继续前进,然后往前面追去。……什么意思,莫非是要送墨爷回去?兴庆府离兰州快的话,五天就能赶到…… 梁永能已经顾不上老海子可不可疑了,抱着墨菲紧张地看着老大夫,“怎么样,她没事吧?” 老大夫收回把脉的手指,把两边的窗帘都卷起,“不太好,血气亏得厉害,我得看看伤口。先把这药给他吃下,好在我随身带些了常备的。” 梁永能接过那指头大小的药丸,看着墨菲紧闭的眼,犯了难。这么大个,不嚼怎么咽?可是看着老大夫已经托起她的右脚,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个事儿。想了想,把药丸往自己嘴里一塞就嚼了起来,味道虽苦涩但也渐渐感到有丝甘甜的回味。顾不得车上还有人,轻轻附上墨菲的唇,翘开那紧闭的牙关,把药汁一点点地哺过去,怕她不肯吞咽,还反复地勾撩着她的舌…… 老大夫放下墨菲肿得比猪蹄还粗的脚脖子,撩起棉帘对车夫低声说了句话。马车停了一会儿,又动了起来,那车夫递进两个雪团。 老大夫又递给梁永能一个药丸,“将军也要吃的,再喂一个吧,两不耽误。” 梁永能脸上一热,方才确实一时情迷,不知不觉地咽了一部分药汁。还以为他人老眼花不曾注意到…… 老大夫一直垂头用雪团轻蹭着墨菲的脚脖,直到雪团化去一半,才又翻出两粒药丸递给梁永能,“一事不烦二主,还请将军代劳,只嚼开就好,这是外敷的,咽不得。这壶里是凉开水,可漱口。” 梁永能啥也说不出来,默默接过去就嚼,只是这回却是苦涩难堪,渐渐连舌头都麻木了。把药汁吐在老大夫递过来的帕子上,他赶紧漱口。一连几口,嘴里药味儿虽淡了,那麻性却还在,竟说不得话了。 老大夫慢条斯理地用那帕子缠上墨菲的脚脖,又慢条斯理地说:“药性过了就能说话了,不会一直那样。把她放下吧,我给将军看看伤。” 梁永能呜噜了两声,把墨菲放到身边躺好,一指她右腿根上缠着的腰带。 “还请将军换到门边,我才好上药。”老大夫从随身药匣里找出个小瓶,又找了条干净的棉布条,欲起身。 梁永能摇头,接过那些东西,把壶里的水往绑着的腰带上倒了些,见完全浸透才慢慢地解开。 当那裤子破处露出来后,又稍稍撕大些,把露出的伤口清理干净,拧开瓶盖把伤药倒出来些,干净的棉布条细细缠上,然后才脱了衣服,露出自己腰上的伤。 全部弄好后,梁永能又把墨菲抱在身上,把大氅细细地裹好她,让出一半的位置示意老大夫与自己并排坐。 老大夫也不客气,把窗帘放下,摸了下墨菲的额头,“那脚脖子还得施针才行,但已经伤到骨头了,怕是日后会落下隐患,没准儿还得跛了。” 梁永能一愣,虽还不能说话,眼底却流露出疼惜之色,轻轻抚着墨菲后脑勺,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缓缓闭上眼,眉头微蹙。 墨菲被推醒,挑开沉重的眼皮,却惊见老海子。“你……”挤出的那个字,声音如破锣。 “驸马爷失踪,阿青让我寻你,想办法先回去,他跟白鹤寻到驸马爷就赶去会合。梁永能让我直接去兰州,看样子也想放你回去。”老海子急促地说道。 墨菲点点头,“成。”虽然她更想自己去找梁继,可眼下怕是走都走不了。 她抬了抬头,瞧到脚脖上已经包扎了,还有抹清凉之意。 “你怎么在这儿?”梁永能不太高兴地看到车里多出一个人来。不过下车方便的功夫,他竟钻了上来? “您回来了?”老海子变脸之快,让墨菲也佩服。不过一转脸的功夫便挂上从容自然的笑,“我就是好奇嘛,想问问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儿。不过公子好像说不出来话,我去找老爷子过来瞧瞧。” 墨菲配合地啊了一声,依旧干涩沙哑。 梁永能让开身子,老海子跳下车,果然去找老大夫了。 梁永能上得车,关切地看着墨菲,又是抚额又是摸脸,稀罕得不得了似的。 墨菲拉下他的手,做了个要喝水的动作,梁永能才后知后觉地抓过水壶,却想以口哺之。 墨菲翻着白眼推开他,自己抓过水壶灌了几大口才满足地一抹嘴巴。 梁永能也不点破之前的事,自己美个滋儿的轻笑。 老大夫上得车,又为墨菲把过脉后点点头,却指着她的鼻子没好气地骂了几句,无非是气她明知脚崴了还逞强落地,不然也伤不到骨头,以后就等着拄着拐吧。 梁永能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墨菲却面带微笑地听完后,好脾气地说:“没办法,比起它来,命更重要些。” 老大夫一听不吭声了。梁永能却听得心酸,对墨菲的愧疚又深了些。 老海子端着两大碗冒着热气的肉汤泡馍送过来,老大夫直接往墨菲那碗里丢了两药丸,转身下了车。 墨菲冲梁永能笑笑,“老爷子是个好人。” “我知道。”梁永能情绪还有些低落,“只有我不好。” “呵呵~”墨菲轻笑,用勺子把那药丸舀出一个放在梁永能的汤碗里,“快吃吧,你好不好的,我知道就行。” 梁永能因了这话,精神一振,觉得那肉汤也无比美味了,虽然有股子药味儿。 吃过饭,老大夫居然没回车上,商队就继续上路了。 墨菲睡过一觉,有了些精神,盖着大氅想着心事。梁永能有心想抱着她,却被那张青白小脸上渐渐转深的担忧给堵了心。终于墨菲叹口气,回过神,才发现梁永能居然一直傻傻地看着自己。 “有点儿冷。”墨菲小声说完,梁永能便马上抱起她放到腿上,“怎么不早说?” “想事呢,”墨菲眉头拧起,“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出谁会下这死手,我担心梁继也遭了不测。你知道,他是不会武的,又是在国都,就算阿青跟白叔武功不错,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嗯。”梁永能不是心思地应了一声,也情知墨菲说的没错。 “你能不能回去?”墨菲扭脸直视着他,“现在也只有你能帮我了,你若不肯,我只能自己回去了。” 梁永能想拒绝的话就哽在嘴边说不出了。那眼底清澈得让他觉得若是拒绝,自己就是十恶不赦。 “虽然我们做不成夫妻,但不妨碍做朋友吧?”墨菲嘴里说着无情的话,小手却抚上他起伏渐大的胸口。“当初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放心地跟你回来,只会想别的法子把他救走。若是那样,没准儿他现在还好生待在家里,照看儿女……” 梁永能抬指压上那张嘴,“别说了,我明白。” 墨菲还想说什么,唇上的手指却借机探进嘴里,连忙呸了一口吐出去,“你洗手了吗?” 梁永能看着瞬间脾气高涨的她笑了,“这才是你,你呀,你呀……”渐渐却笑不出了,眼底涌出浓浓的不舍,缓缓压上她的唇,“你让我的心好疼……” 本想小文艺一把的墨菲被这样的梁永能一下子懵住,直到那唇压上自己时,才腹诽地想,这鲁汉也煽情了?却不自觉地被那小心翼翼的碰触蛊惑了。 梁永能气息不稳地放过那张吻不够的小嘴,“我早晚会让你知道,我能护得了你。放你回去,不是不想要你,你安心地等我……不要再为赵顼小儿卖命了,我不想与你为敌。” “下一个叉口,我就回去,若他还活着,定会把他送回去,你且安心等着,把伤养好。” 墨菲知他既然这样说了,定会全力去办。点头道:“好。” 梁永能轻吐口气,“等我再找到你,就不会再放你离开,不管你是不是会恨我,绝不放手。” 墨菲听得心惊,但眼下也无它法可想。“真不知道我哪儿好?你若能说出来,我肯定改。” 梁永能无奈地捏了她一把,“招蜂引蝶,霸道,冷血,卸磨杀……没卸就杀,都改了吧。” 墨菲翻眼不理。梁永能苦笑,把她紧紧搂住,似要揉进自己的血肉里去才好。他也纳闷,自己为何只对她,如此的……没骨气。 他再不舍,终是在下一个叉口与商队分道扬镳,带着决然打马回奔。 老海子倚在车边,怪声怪气地来了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哪~” 车窗里飞出一颗核桃打在他额头上,“啰嗦什么,美人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 “所以才更可悲呀~!”老海子哀叹一声,扶老大夫上了车,“走了走了,伤心地呀~” 车窗里又飞出一物,却没打中那长吁短叹的人,落在雪地上才看清,竟是个才啃完的羊蹄…… 第一一七章 伤不起 梁永能在子夜时分终于赶回了兴庆府,身冷心也冷。那大氅,他说啥都给墨菲留下,只觉得自己情愿做那件大氅才好,可惜一番英雄情那人却不予理会。 大将军府一阵鸡飞狗跳后总算安静了,洁净的雪,又纷纷扬扬了起来,将世间一切原罪试图掩盖,粉饰太平。 梁永能沐浴完毕,才欲躺下,忽地想起一事,眉头一皱,让人把总管找来。吩咐了一番话后,见总管不去办事反而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便让其他人都出去,只留下他一个。 “可还有别的事?说吧。” 总管偷瞄了一眼大将军才垂眼道:“昨夜质子府进了一拨贼人,将军府派去的侍卫死五伤三,驸马爷失踪,那两个北宋护卫也不见了。” 梁永能立即瞪起了眼,“知道是谁……”又一转念,“你且出去说我大发雷霆,不止派人去那边寻,质子府这边的事也要查,大张旗鼓地查,明白吗?” 总管点头。 “没移氏这两天可安分?” 总管依旧垂眼,“昨日午后进了趟宫,约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是太后召见的?” “应该不是,府里没收到太后的旨意。”总管抬眼看了梁永能一眼,“大将军没有禁足令,夫人出府……所以……” 昨日她进了宫,晚上就出了事……好,好得很。梁永能挥手,“与你无关。知道跟太后说了什么吗?” 总管摇了摇头,“夫人带的是陪嫁丫环去的。” “去打听一下,宫里是不是突然多了个人,还有……宰相府上,只问昨夜,其它的不要管。” “是,将军。”总管这回转身走了。 才吹熄了灯火,梁永能就觉得床前似多出一人,隐约有黑影可辨。 “谁?” “是墨青,请问我家主子在何处?” 梁永能坐起,“她没事,但也回不来了。等我找到梁继,再想办法送回去。” “你受伤了?发生了何事?我主子是不是也受了伤?伤得可重?” 梁永能对他的敏感有些意外,沉吟了一下,“伤得……倒是不太重,只是不利于行。你可有梁继的消息?” “你们遇到老海叔没?” 梁永能觉得跟他没法沟通,难道现在不是应该更关心那个失踪的人才对吗?“遇到了。”只是这个问题若是不回答,这个阿青似乎还会一直追问。 “我若有二爷的消息自会来请你帮忙的,告辞。” 梁永能只觉气闷,当初怀疑这个阿青对她似有不同,现在觉得果然很有问题。……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起身趿上鞋子来到外室,竟也无人,倒是屋里多了一丝凉意。 推开没有关严的窗户,却见雪地上竟连个脚印都没有,一溜的平整,只有沙沙的落雪声。看来这个墨青还是有些真本事的,或许倒是用得上。 墨青本也不是这样不通情理的人,只是这会儿也正气盛着。若不是梁永能,她能遭这罪?所以,他不觉得自己如此对梁永能有何不妥,还没拨剑要杀他呢。当下悄然翻出大将军府,赶去与白鹤会合,好把她还活着的消息告诉白叔,再想法子打探姑爷的下落。想起姑爷被贼人调虎离山给掳走,气就不打一处来。 第二天一早,梁太后跟梁乙埋就收到梁永能半夜回府的消息了。据说是单人匹马回来的,发了好大的脾气,连夜派出五十府卫去寻人,又询问了质子府前夜的事。 梁继还真的在宫里,被梁太后一眼相中,却还没吃到嘴儿。 梁太后觉得以前有过的那些男人,跟这北宋长驸马一比,简直就是鱼目,当天夜里就百般勾引,可惜那人就是不开窍,万般的不肯。梁太后虽也有自己的骄傲,但越是不能得手的越是勾得心痒难耐。(.好看的小说) 得知梁永能回来后,梁太后知道,人在自己这里,早晚得让他知晓,定会来要人。为了个男人,伤了姐弟情分虽是不值,但这个男人实在是太俊俏了,难怪没移氏巴巴地进宫来说。再者,那个什么阿问,又是男又是女一会儿就成了北宋长公主弄得这个惯只杀伐的弟弟神魂颠倒。前次为了让他暗中除去那个女人,还拂逆过自己,此次若就这样还给他,岂不是太不把自己这个太后放在眼里?乙埋说得没错,这个弟弟是得给点儿教训了,不是一个娘肚里生出来的就是差了一层。想要拥军自重?哼哼,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看样子乙埋那边应该得手了,不然他怎么一个人回了大将军府?若不然,也不会连夜就派人出去找,定是不死心,还没找到尸首。乙埋也是,不说跟自己过个话儿,那个阿问,究竟死是没死? “太后,北宋那位驸马爷求见。”贴身侍女进来禀报,打断了梁太后的沉思。 梁太后美目一闪,抬手让那侍女过来,附耳低语了几句,“去吧。” 那侍女会意地转身出去。 不多会儿,梁继走了进来。连着两天两夜担心墨菲会遭不测,让他有些心神不宁。如若不然,自己也不会被掳到西夏皇宫里来,那无耻的太后也不会那样的对待自己。 他还不知那黯然神伤却让那绝好的容色平添了几分凄楚,瞧上去我见犹怜似,瞧得梁太后心火大盛。 “太后,请容许在下离宫回府,我家殿下若回来不见我,定会……” 梁继的话还未说完,梁太后就咯咯一笑,“梁驸马不用担心,怕你家长公主已经回不来了,你就安心地留在宫里陪哀家吧。” 梁继听得心头大震,“什么……怎么可能?!” 梁太后挺了挺丰满却已微垂的双胸,走到他身前,看着这个虽俊美却也是第一个敢拒绝自己的男人,樱红的唇一翘,“傻郎君也不好好想想,不然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哀家若不是听说了……岂会特意让人把你救了来?”红艳艳的指甲慢慢爬上梁继的胸口,轻轻一按,准确地隔着衣物点了点那珠果。 梁继失神地退后一步,“不,这不可能……”身子颤得如筛糠,脸色也惨白一片。 “郎君不用难过,哀家会对你好的,要什么有什么,那个长公主,哀家也是见过的,虽说胆子倒是挺大的,不过长相嘛,可就一般了。只要你陪好了哀家,哀家保你骏马得骑,高官得做,要钱有钱,要势有势……”梁太后又贴了上去,轻搂着那窄腰,一手滑向身后下方,另一手大胆地抚上小梁继,“好人儿~” 梁继猛地一把推开她,失神地桃花眼直直地瞪着,“不,我不信不信……她那么强悍,一定不会有事的~” 梁太后这十多年一直过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对梁继的几次三番回绝已经是耐足了性子,这下子被推得狠了些,差点儿没摔倒在地。当即翻了脸,站稳后上前抡圆的巴掌,啪地狠狠煽了他一下:“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过是长得有几分姿色,哀家也舍得多疼疼你,却如此的给脸不要,你当哀家是什么?跟那个阿问还真是一丘之貉。” 梁太后连喘了几口粗气后阴狠地一笑,“反正那人是回不来了,死在外面了,哀家再给你个机会。来呀,把东西呈上来~” 侍女托个银盘走了进来,上面有两个杯子,金银各一只,里面都有液体。 “这里有二杯好东西,金的那个,装的是九霄玉露,上好的助性之物,持久且不伤身,你喝了,好好陪哀家一回,哀家就原谅你刚才的无礼。” 梁太后高傲的看着他,虽然梁继比她高,但却似站在云霄藐视着他一样。 “另一杯里也是个好货,喝了后,你这辈子就废了,不过男人做不成,倒也可以当半个女人,哀家可以把你赏给那些喜欢好龙阳的臣子。当然,还可以留在宫里,做个总管什么的,哀家时时看着,倒也赏心悦目。你选吧,哀家给你一柱香的时间。一个是前途似锦,日后你就是想要娇妻美妾,哀家也可以赏你。另一个嘛,做好了也不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只不过做得再高,也是个太监,呵呵……” “总之,你这样的美人,哀家可是舍不得放手的。”梁太后扭身坐下,“冤家,这可不是哀家逼你,谁让你长了这张脸呢?” 梁继早已闭上的眼忽地睁开,冷冷地直视着梁太后,“若我毁了这张脸,太后会放我离开吗?” 梁太后见说了这么说,他还是想要离开,玉脸一冷,“若真是那样,你就等着被男人骑吧。哀家虽不想对你用强,但你也别太不识抬举了。想不到那个阿问倒有些本事,竟让你痴心一片。你却不知道她当初来兴庆府时是怎样的,哀家那时便看出来那素来只懂打仗的傻弟弟看上她了,哪怕以为是男子,也不顾家中夫人的阻止,一路护送……” 梁太后洋洋自得地问:“哀家那弟弟一向直性,若不是得了手,岂会如此上心?你再来看,当初她可是亲手相赠此二物的,那样的女子,你至于对她深情不悔吗?”说着,把个精巧的匣子打开,露出一只紫晶一只暖玉的宝具,竟是当初墨菲送与范越的那两件。 梁继身子一晃,双眼渐渐失去光亮,“不不,娘子不会的,媳妇不是那样的人,你是故意捣毁她的~” “冤家,哀家可是头一次这样喜欢一个男人~”梁太后得意地端起那金杯,“来,小冤家,喝了这杯,哀家好好疼你……” 梁继呆滞地看着那金杯渐渐送至唇边,突然一把打落,“不,娘子一定没事,她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就算,就算……”桃花眼一闭,坠落两颗晶莹,“我就是做鬼也是她的人~”再睁眼,一把抓起银杯仰头倒进嘴里……冷冷地瞥着梁太后,“我对你没兴趣。” “你……哼!”梁太后阻止不及,玉脸一沉,“真是烂泥一堆,来呀,把这个废物拖下去赏给……” 外面一阵喧哗,梁太后火正旺,“谁呀,拉出去砍了~!” 梁永能大步冲进来,“太后姐姐好大的火气……咦,你怎么在这儿?” 梁继扭头见是他,疯了一样地扑上来,一把抓住他的领口,“我家娘子呢,我媳妇呢,你把她带哪儿去了?” “好弟弟,你就告诉他实话吧,那个女人再也回不来了,是吧?” 梁太后咬牙切齿地瞪着梁继的后脑勺,“就算你已经是个废人了,也别想出这个宫门~!” 梁永能一惊,这才注意到梁继惨白的脸,又扫到地毯上有两只空杯,一只金一只银…… “你喝了什么?”他瞪着梁继。心说他若是死在这儿,阿问定会恨自己一辈子,努力再多也白费了。 梁继却用力地摇着他,“媳妇呢,我媳妇呢,她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回不来了?” 梁永能有心告诉他实话,但太后姐姐也正盯着自己,于是目光有些闪烁,琢磨着要怎么暗示他才好。不料梁继突然脸色转紫,“你还我……”扑地一口血喷了梁永能一脸,随后眼一闭向后倒去…… 梁永能吓了一跳,抹了把脸再一看,梁继已经直挺挺地倒在地毯上不动了,脸色铁青。 “哎……还不去快去叫太医?”梁永能这会真的心跳了,冲旁边也傻了的侍女怒吼道。 梁太后腿一软,倒在卧榻上,半晌才一脸嫌弃地哼道:“真是晦气,这一大早的……你来干什么?” 梁永能半蹲半跪在地毯上,手指压在梁继的颈侧,“姐姐给他喝什么了,怎么毒性发作得这样快?” “什么毒?”梁太后抚着胸口悻悻地说:“是能变成太监的药。真是个蠢的,白长个精明的脸蛋儿……这好看的男人果然脑子都不够用。” 梁永能听了却心底窍喜,这可不怨他,他可是得了信儿就冲进宫来的。可到底晚了一步,……只差那么一步。这人一定得送回去,必须送回去! 太医很快地过来了,给梁继扎了几针,不一会儿,他长出一口气,眼皮下一阵转后,睁开了眼。 太医起身,说是气急攻心,需要静养,正欲开药,梁永能摆手,让他下去了。 “太后姐姐,这人还留着养眼玩?”梁永能故意这样问。 “带走带走,”梁太后厌恶地挥着手,“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要死,回去死吧。” “是,太后。”梁永能二话不说,伸手捞起他,快步走出去。 直到出了宫门,上了马车,梁继才似缓过神,直愣愣地目光转到梁永能的脸上,“我媳妇……” 梁永能撩帘往外看了看,才压低声音:“她只是受了些伤,我让人先送她回北宋了,这才回来,然后知道你出了事,就马上去救你了~” 梁继浑身一颤,面白似纸,痴痴地盯着一处,半晌才喃喃道:“真的?没事就好,她没事就好……”一向有神的双眼渐渐散去最后的光芒,脸色竟有了几分灰败。 梁永能心头一颤,张嘴便说:“她本不想走,只是伤得太重,……她想见你最后一面。” 梁继死灰一般的眼恢复了一丝亮,迟疑地转过去盯着梁永能,“不是没事吗?你骗我……” “骗你做什么?若不是她逼我回来救你,你以为我会舍得离开她?她都伤成那样子……”梁永能一想到那肿得跟什么似的脚脖子,那青白的小脸,心头就一痛,都怪自己大意,带了那么几个人就出来,不然的话,也许她会没事。 梁继认真地盯着他,觉得那样痛惜的眼神不似假的,才转开眼,喃喃道:“也好,反正是生死相随~” 梁永能被那生死相随四个字唬了一跳,却被梁继眼底的认真震撼了。这人……竟是真的生出死意了。 以前只是觉得男人长成他这样,除了招灾也做不了别的,阿问定也是被他的美色所迷,现在才觉得自己似乎昏了,人家竟是生死相随。 “送我,送我去,我求你……”梁继突然坐直,瞪大眼,似乎那眼珠都能瞪出眼眶一样,死死地抓住梁永能的小臂,“她在等我,在等我……” 梁永能不忍了,有心说出实情,却怕梁继会受不住崩溃,只好压下心头一抹愧疚,“好,别急,我送你。” “现在,现在就去!”梁继几乎歇斯底里,吼得脖子上青筋直蹦,“她等得辛苦,现在就去!现在!现在!” 梁永能说不出拒绝的话,第一次对这个一向在心里定位小白脸的男人升出一丝惺惺相惜的感觉。“好,你别急,我们现在就去追。”声音竟柔和多了,然后吩咐外面的车夫直接出城。 还未出城门,车帘一挑,一前一后进来两位,正是墨青跟白鹤。好在梁永能的马车甚大,突然多出两个也不显挤。 墨青吃惊地看着梁继,“二爷这是怎么了?” 白鹤也倒吸口冷气,怎么瞧着姑爷似浑身罩着死意? 梁永能看着直勾勾地盯着车顶棚的梁继叹口气,“我进宫时晚了一步。” 白鹤连忙上前摸着梁继的脉门,疑惑地问:“怎么似有内伤?” 梁永能隐晦地来了句:“不止。”然后就不吭声了。 一连猛追了三天三夜,终于在最后一站撵上商队。看得出来,老海子为了墨菲,真是连命都豁出去了,便是梁永能那四驾马车也追得如此吃力。 墨菲看到几乎奄奄一息的梁继大吃一惊,立刻看向梁永能,眼底隐含埋怨。 梁永能只得把委屈压在心底,抱歉地说自己进宫时晚了一步,若是夜闯皇宫就没事了,倒让墨菲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在老大夫医术确实不错,把了下脉,就往他嘴里塞了两丸药。有墨菲在跟前,梁继几乎无知觉地把药嚼了咽下,痴痴地看着墨菲,眼皮眨也不眨地流着泪,跟没有尽头似的。 老大夫叹口气,一针扎下去,梁继眼一闭昏睡过去。梁永能这才把实话道出,墨菲当时脸色就青了。冷冷地哼道,梁太后果然至贱无敌,淫邪无耻。说得梁永能脸上火烧火燎的,觉得没脸见人。 倒不是为了太后,而是为了自己曾有过的龌龊之心。觉得自己竟不敢再以坦荡来自诩了。 老大夫连忙表示异议,说毒性虽有却不是很大,应是吐出来不少。假以时日,定可调养过来,令一群男人脸色好了起来。毕竟虽然这事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却都颇有同感。梁永能便想起梁继吐自己一脸血的事,说了后,墨菲难过得眼圈都红了。也让梁永能的心一凉再凉,又觉得这事做得正对。若是没吓得他吐血,没准儿这男人根真就没得救了。 虽然梁永能一再想把自己的马车留给墨菲,墨菲却坚决不收,并坚持让他回转。再怎么说,两国也才刚刚结束战争,他若在大宋边境出了什么事没准儿又挑起争端。 辞别了梁永能后,商队只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就赶到宋境,二个时辰后到了兰州城外,竟意外地见到了种师道。 原来他是自熙州过来出公办的,被兰州知州请来帮忙一阵子,正打算回返。 知州送了一辆舒适的大马车,老海子也与墨菲告别,并把老大夫纪老爷子托付给墨菲,就带着商队离开了。他还有自己的事,那些不能曝光的事,还要暗地里去做。 于是墨菲带着梁继,纪大夫,墨青白鹤,在种师道的陪同下往熙州前进。 梁继竟是一直睡到了熙州才清醒过来,人自然是又瘦了一大圈,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肉肉,又飞了。墨菲感叹,似乎命运总是拿自己跟梁继开玩笑,生怕会胖成肉球,所以隔三差五就让两人抖掉一些。 墨菲第一时间把纪大夫的话转给梁继听,梁继没受住这刺激,吐了一大口血,不过精神却是好多了。果然,男人最致使的伤就是……做不成男人,甭管能不能用上。这就跟女人生孩子一样,能生而不生是一回事,想生却不能生就是另一回事了。人世间的事就是这样矛盾,伤不起呀。 纪大夫私下里找到墨菲,跟她说虽然第一口心头心解了大半的毒性,但这第二口却要了他半条命,怕是折了不少的阳寿,让墨菲有个心理准备。墨菲愣了一会儿才追问,还有多久好活,纪大夫说以自己的医术,十年应该不成问题,再多就不敢保证了。 墨菲久久后叹了口气,十年就不少了,要知一场战争过后,千千万万条命就那样随风而逝了。纪大夫默然,几十年的沧桑令他看透了生死,不想她小小年纪竟也有如此觉悟。思前想后了一番,跟墨菲直言,老家应已无亲人,不如就随他们回去,一来厚着老脸养老,二来也方便时时为梁继调整。墨菲自然是千恩万谢,并承诺先陪纪大夫回老家看看。 在熙州盘恒了数日,知州虽是旧识却因墨菲的不良于行,也不好太颇打扰。纪大夫补全了要用的药后,一行人又启程,往东京汴梁出发。 虽一路前行,墨菲却有意地多了解一些当地新法执行的情况,速度就有些慢,加上还回了趟纪大夫的老家,等回到汴梁时,已经是五月天,春暖花开了,然而汴梁的天,已经变了…… ------题外话------ 不受控制了……人生岂能总是圆满…… 第一一八章 得失之间 老早得了信儿的皇帝赵顼,一身便装抱着虎头虎脑的小娃儿等在城门楼上,巴巴地看着,终于盼来了一辆马车,二骑马的护卫在侧,心底一阵激动,忍不住叫怀中的娃儿看,并告之那是他爹娘坐的车。(.好看的小说) 匆匆下了城楼,一手抱娃儿,一手拉着七八岁的女童迎了出来。有少年上前把女童拉过去,一同迎向马车。 “姐姐~”两人异口同声地叫着,未等车停稳便心急地一边一个挤了上去。 纪大夫一脸尴尬地撩帘而出,“请容老夫先行下车。” 少年一见,率先让开了一边,扶纪大夫下了车,“多谢您老对舍姐一路的看护。”礼貌而谦和,并拍拍女童的头顶,“安儿快叫纪爷爷。” 女童虽看似纤弱,双眼倒大而灵活,盈盈一福,“纪爷爷好~” “好好,你就是安姐儿吧。”纪大夫伸手拉起她,手指顺势搭上那纤细的手腕,“坐了几个月的马车,骨头都要散了~”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 那边的赵顼则麻利地抱着小娃儿爬上车,直接把小娃儿丢给他爹,自己不顾身份的扑上墨菲,“姐姐,你受苦了~” 梁继手忙脚乱地接过儿子后,已经阵地失守,不由怒瞪着他,“看摔着宁儿,你姐不跟你急呢?” 墨菲已经知道王安石被罢免去了江宁,赵顼在两宫皇太后及士族的挤压下心里定是非常憋屈,就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头,“只是受些苦,也没什么的,这不是没死呢?你可不许哭啊~让人知道了看不笑话你?” 赵顼眨眨泛红的眼眶不好意思地抬起头,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姐姐你又瘦了~” 这几个字说得情真意切,让墨菲竟也有些唏嘘了起来。“你不也是?啥好吃的没有,你怎么把自己饿成这样了?这腰快赶上我了。”说罢,顺手在他头顶上揉了几把,“……真以为回不来了呢。” “娘,娘啊,爹爹~”小名丫丫大名梁安的女童被小舅舅墨容抱上车,“爹,娘,可想死安儿了~”一双水灵的大眼盈盈欲滴,爬到近前却愣了,不知往谁那儿扑了,竟没个空儿。 爹怀里抱着弟弟,娘居然抓着皇帝舅舅的头?! 赵顼红脸退了出去,“回家再说吧,我先下车。” 安儿这才心满意足地扑进娘的怀中,这一打岔儿竟把泪意逼退,只剩下欢喜了。 墨容歪头在车边往里看,一脸的隐忍,“姐,姐夫,咱们回府再聊。” 墨菲见又长高不少的墨容,虽唇边满是绒须却已有了几分沉稳,含笑点头,“好,帮我照顾好纪老。” 墨容应是,扶着纪大夫上了带来的马车。 一家四口终于团聚了,小宁儿别扭了一会儿后似终于想起他们来,不亲反怒,蹦跶着小短腿一个劲地往梁继身上扑……咬,梁继就躲,哇哇叫着不许咬爹,墨菲搂着安儿幸福地看着爷俩折腾着。 回到墨府时,宁儿已经跟墨菲混熟了,母子连心确实不同,虽看上去也不高兴,却不曾狠心咬,不像梁继,下巴上都破了皮,见了血。 当墨菲单脚跳下车,接过梁继递过来的拐杖后,赵顼脸皮连抽好几下,眼底泛潮地亲自上前扶住她左边的胳臂。 梁继倒是没跟他争,安静地抱着宁儿跟在后面进了大门。 大房,四房五房的人都到齐了,自是一番热闹,却也不敢把人久留。哪敢让皇上久等? 一行人回到墨琼院,姚嬷嬷高兴地直抹泪花,小丫头们也早红了眼眶,墨叶挺着又硕大起来的肚皮又笑又哭的,说什么下次也要陪着二奶奶去,不许再不带着她……,墨枝抱着儿子红肿着眼皮却轻拍着墨叶,埋怨她堵在门口,还不快让二奶奶进屋歇歇…… 顶着疲惫跟赵顼又聊了一会儿,他总算自觉告辞了。 姚嬷嬷安排好纪大夫的住宿,回来时墨容也走了。再一看,墨菲跟梁继竟靠着床头昏昏欲睡,连忙抱走宁儿,拉走不想走的安儿,留给他们夫妻一室的安宁。 睡足了一大觉,梁继服侍着墨菲泡了个澡,换了家居服才一身清爽,恢复了几分精神。 去给老太太请过安,一大家子吃了顿团圆饭,天也渐暗了。 一连三天,墨菲足不出户,憋在书房写了份密函,把沿途所见一一列出。哪些是新法带来的好处,哪些是监管不利引发的冲突,哪些又是地方官僚有意阻挠归纳得清清楚楚,并注明最后出稿的日期,却不急着交给赵顼,只是妥善收好。 宫里的赏赐接二连三,却没有明旨,各种好药更是成车地送来,墨菲觉得太医院的库房应该差不多搬空了。太医也来了好几波,请过脉,摸过脚后都没了影儿,倒是医正大人每天都上门来为墨菲施针。后来与纪大夫无意中遇上,一番恳谈后,把施针泡药桶这活儿交给纪大夫了。 六月初,骄阳有了滚滚之势,墨菲动了心思去江宁。 王安石虽罢相,但吕惠卿还在朝,坚持新法的推行与原本保持中立的新任宰相吴充斗得寸土不让,新旧党派相争,赵顼如左右摇摆不定,时常为难。 于是墨菲在走之前,把回来时写的那厚厚一撂密函亲手交与赵顼,只说何去何从,是君王的选择,自己再帮不上什么并。私下里嘱托万有一定把那东西看住了,万不可被别人拿去。 终于回到江宁,安儿对枫叶山庄好奇得很,拉着才会走路的宁儿,每天探宝似的四处转。 纪大夫对这里非常满意,在山上转悠几天后便跟墨菲商量要建个药圃,说自己从西夏那边带回不少好种子。墨菲自己不会不同意,拨给他几个人手,帮着开地。 墨菲一直惦记着王安石,安顿好了后就递了帖子。未等她上门,王安石倒亲自来了,虽是依旧跟当初在汴梁一样,想说啥说啥,但难掩眉宇中的空落。 墨菲请他喝茶,西湖龙井,她自家茶园产的,聊起了茶经。 王安石听了一会儿,听出了门道,听入了神,觉得字字珠玑,句句真知灼见,尤其是炒茶。不只要最嫩的茶尖,还要眼明手快火候不大不小…… 然后又自然地聊起了回途所见,说得琐碎了些,偶尔加些料儿,大抵也是写给赵顼看的那些东西。最后总结一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王安石听是听懂了,却有些提不起劲儿。墨菲想了想,把话头往他还没来得及推行的新法上引,居然聊到月上枝头。 因他第二日还有公事,墨菲也没留,包了二斤新茶给他带上。 没过半月,皇帝派人来探望墨菲一家子,顺便去了江宁府。来人是蔡确,最了解新法的骨干之一,墨菲明白了,赵顼还有心继续,只是暂时没找到机会让王安石回去。 那么痛快地放自己来江宁,也是希望自己帮着开解王安石,别让他的热情熄灭了吧,赵顼他还真是物尽其用啊。不过,当初选择来这里扎根,本心上也是有几分这样的打算,就原谅他了。 没几天,米芾知道墨菲回到江宁,特意请了几天假,赶来探望。墨菲觉得他有些过于执着了,爱石画石已渐入魔。不过他的成就也因此而来,也称得上是术业有专攻了。 他到的第二日,墨容也到了,师徒俩很是兴奋,把酒言欢不够,又秉烛夜谈。 好在米芾洁癖严重,素不喜人碰触,便是再高兴也不会勾肩搭背,不然墨菲还真的担心弟弟被他惦记上了。 吩咐妥贴之人服侍着,免得聊得太晚直接睡在外面着了凉,墨菲就拉着梁继回去安歇了。 右脚还是落不得地,每晚睡前要泡药桶泡脚,纪大夫施过针后梁继都会用药酒为她按摩,一日不曾间断。[]墨菲觉得感动之余又常觉得他过于小心翼翼。这隔心的感觉,着实令人不爽,墨菲却有些无可奈何。 他越体贴入微,墨菲就越觉得他敏感到自卑,似乎自己一个眼神,都会让他惶恐不安。 纪大夫说他身上的毒已经排得差不多了,应该有正常反应了,可墨菲却不曾尝试过,因为梁继根本不敢让她近身。 他可以给她穿衣,可以给她搓背,可以给她剪指甲,就是不让她碰他,亲近他,哪怕是睡同一张床,他也以怕碰疼她的脚为名,离得远远的。 可若一流露出要分房睡的意思,他又黯然神伤地背过身去,好像被抛弃了似的。偏偏人前,他又一副恩爱有佳的样子,墨菲觉得他的问题出在心理上。 与纪大夫私下也探讨过这个问题,纪大夫很重视这一说法,却只能给出解铃还须系铃人的建议。毕竟这方面,他研究得不多,但也说梁继脾虚,思虑过甚,确实易患得患失。 于是墨菲今晚借着刚刚喝了些的小酒落寞了。 梁继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自从回到大宋兰,她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常常不说话,而是主动地逗自己多说话,尤其是每晚给她揉脚的时候,更是如此,怎么今晚看上去似乎心事重重,心不在焉? 回想着今晚,似乎与小舅子跟米芾相谈甚欢,那欢喜不似假的……莫非……米芾这两年确实越发的俊郎…… 小心地瞥着墨菲寡欢的眉眼,梁继心痛难忍,手底下就不由自主地大了些力道。 “你果然是恨我的。”墨菲幽幽地叹息道。 梁继被吓住了,迟迟才问:“我怎么恨你了?疼你还来不及~” “是疼,脚脖子都要被你捏碎了。”墨菲垂着眼帘,“我知道,若不因为我,你也不会遭那些罪去。” 梁继才看向那脚就被墨菲后面跟上的那句给诛了心,自心底蔓延的痛,将他裹住,慢慢蜷成一团,额头抵到墨菲的小腿骨上。“没有……我没有……” 声音断断续续,却苍凉。 墨菲看着那拱起的背微微颤着,却狠了狠心,继续用飘渺般的声音说:“不用否认了,你……做得如此明显,我岂会不明白?避我如蛇蝎,视我如洪水猛兽,我若挨你近些都让你恶心吧?既如此,我便也不再勉强……” “不要……”梁继身子一僵随后猛地扑上墨菲,把头埋进她的腰腹:“不,媳妇别不要我,我没有……” “没事儿,你不用逆着心说这些,我知道自己本就长得不好,如今又是个瘸子,也实在是丢了你的脸面,让你在人前抬不起头来……我懂……” 腰上一紧,墨菲觉得他这是想往折了勒。 “不,你不懂,”梁继猛地抬头,露出纠结得有些狰狞的脸,“我才是个废物!我只会拖你的后腿,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用我威胁你逼你却什么都帮不了你……你不懂,一个男人却无力保护自己女人的痛有多深。我以为自己能给你一片可以展翅的天,却发现那原本就是你的,而我只能卑微地在地上仰头看着,看着你与猛禽争斗却只能束手无策,还要靠你来护着毫无防备能力的自己……” 墨菲面无表情地听着,心底却翻滚着自责,原来他竟是这样想的。原来以前的嘻皮涎脸无赖至及竟都是装出来的? “一直以为有我护着,你高兴就好,却原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当真有事时,我却无法为你遮风挡雨,只能剩下个破损的身子看着你被人欺负……我是个没用的男人……” 看着双眼瞪得通红却强忍着不落泪的梁继,墨菲觉得这古代的男人还真是……即便骨子里还是大男子主义了些,却大得可爱,不过自卑就不可取了。 抬指点点他的额头,“你是傻子嘛?” 梁继心头郁火终于宣泄出来,却没料到她居然不生气反笑,愣愣地看着她。 “难道我是那种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莬丝子吗?还是说,你原本只是假装理解我支持我,来骗我的?” 梁继傻傻地眨眨眼,“怎么会?我当然是真心对你的。你若是跟别人一样,我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我不信,要不然你怎么报怨那么多?”墨菲勾着他的脖子,觉得这样傻里傻气地梁继真的比一脸风情万种的时候可爱得不止一点两点。 “没报怨你,是恨我自己不争气……” 墨菲眉头一皱,“少来,你明明就是恨我,说些反话特意气我的。”手上微用力,把他往怀里带了带。 梁继习惯地在她怀里蹭了蹭,猫似的哼道:“没有,都是真心话,我恨自己还来不及呢。”根本没注意到墨菲嘴角得意地翘了翘,衣襟已经被人家悄悄地解开了。 “得了吧,男人的话若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了。”墨菲嘴里说着,手却摸上那许久不曾触摸到的玉肌。“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好性子的,既不柔情似水也不小鸟依人,你早就嫌弃我了吧,现在又瘸了……” “没有,真的没有~”梁继搂紧怀中的小腰,闭紧双眼嗅着熟悉的冷香,“是怕你嫌弃我才对。如今我已经破败不堪,更是比不得外面那些男人了。以前缠着你,现在却觉得自己没那个资格,……谁都能帮你,就我,只会累赘你,要不是我没本事,也不会让那厮胁迫你,也就没了后面的那些事了……” 这自卑还真是挺重的,墨菲心里叹气。双手却不含糊地抚着手感依旧美好的玉背,“帮我就得让我以身相许呀?那帮你的,你是不是也要以身相许?那行,纪老年纪虽大些,但保养得宜,明儿起你就以身许他去。” 梁继一愣,不明白为何说到这里了。“媳妇……” “别,我哪是你媳妇?明儿我也去以身相许,凡是帮过我的人,甭管男女,我一概收了,也弄个三夫四侍来过把瘾……” 梁继眉头越蹙越紧,拱起腰把脸凑近,盯着墨菲的眼,“你说真的?你不要我了?”眼瞪得大大的,眼底水气渐凝。 “要不要的还重要吗?难得你大方一回,贤惠地让出位置,我若不领情,岂不是浪费了你一番心血?你放心,我一定让自己过得够滋润,能收几个收几个,换着班儿的疼爱,虽然不太喜那一身的腱子肉疙瘩膘儿,也只能勉强用用了。”手指悄悄划上那粉果,“当然了,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大度,也会记得曾经的最爱是你……” “曾经的?曾经的么……”梁继失神地喃喃着,脸色渐渐惨白。 墨菲推倒他,伏上他的身,“可不是,他们也会感激你的,当然这是表面上说给我听的,实际一定会在心里……”手不老实地往下滑,没入裤腰中…… “怎样?”梁继缓缓闭上眼,眼底落下晶莹的两滴水珠儿,突然惊喘了一声,蓦地瞪向墨菲:“你……” “我什么?”墨菲不懈地努力着,“总得最后验验货,好让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说那些诛心的话来试我。其实我真的不喜欢一身硬邦邦的肌肉块儿,该硬的地方硬就好了……” 墨菲咬上他的耳垂,“你不知道自己才是最美味的吗?我都想死你了。你要是想过清汤寡水的日子也随你,多大的事儿呀~定个日子,就三十年后的今天开始,怎么样?” 梁继说出掏心窝子的话,又听了她那番似真似假的言论后竟觉得全身轻松了起来,只是提不起劲儿,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任那调皮的手淘气着,耳边听着她渐起的喘息觉得自己正随波逐流,渐渐的那波浪越来越大,温暖渐渐转热,烘得他似要溶化掉,却有一处越来越硬,心底的不满足也越来越盛…… 直到船儿入了港,宝剑入了鞘才满足地叹息出声。却又似铁棍被丢进熔炉煅烧后千锤百炼,最终寒光一现,宝剑出炉…… 新剑总要开刃,他自觉地接下后继的活计,让爱痛都揪心的这个女人满足地哼出声…… 屋脊上静坐一人,横剑盘膝闭目,耳边飘进似有若无的喘息,直到极致时,双拳猛地攥紧,紧绷的身子颤了几颤后瘫软倒下…… 再次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澄,落叶般地飘离…… 第二天近午,缠绵了半宿的一双人,不约而同地睁开眼,一个深情款款,一个风情万种。 风情的那人点着对方遍布的红紫,“果然细嫩哪,轻轻一吮便历历在目了,真是闺房必备的良品。” 深情的那个抚着怀中纤细的娇躯,一边暗悔昨夜的孟浪会不会累坏了她一边得意地想着果然以退为进就海阔天空了。虽然做足了两手准备,即便是弄巧成拙了也要死缠烂打,绝不放手,但对于结果,却是相当满意的。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才起身洗漱。早饭午饭并在一起,还没吃完,白鹤就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墨菲扫了他一眼,心底突突一跳,不大想接过那信。 白鹤轻叹口气,放下信,转身走了。 梁继瞥见那信封写着亲启二字,放下碗筷,擦了嘴角,轻轻啄了媳妇一口,“我吃好了,先去看看安儿宁儿,你慢慢吃。”说完起身而出。 墨菲发了会儿呆,才慢慢地拿起那信,抽出打开,一字一字地看着,认真,却又似看不懂一样,最终叹息一声,放下信,从信封里倒出那枚墨玉环,把玩在手…… 即便有过婚约又怎样呢?总不能把梁继休了,带着儿女改嫁吧?他自是应该得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真爱。而她的,已经给了那个如猫的男人,虽有些小狡黠,也不是人中龙凤,无疆之躯却是在不知不觉中令自己放下心结,重新相信这世上还有人是真心爱着自己的那个人。不是阿青不够好,而是迟了那么一点点。 走了也好,本就是海东青,怎么能一直自私地豢养着。去吧,去寻你自己的一片天吧…… 起身回房,在箱底翻出一方旧帕,打开后,另一枚小些的墨玉环就躺在里面。跟手里的那个扣在一起,……果然是一对,严丝合缝。 “要不,把他找回来吧。” 身后幽幽地冒出这句话。 墨菲身子一震,却摇了摇头,“我给不了他想要的。”然后把墨玉环包起。 梁继把信递过来,“一起收着吧。” 墨菲看着那信,抬起接过,却扭脸看着他:“你看过了?” 梁继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其实,我早就怀疑了,……他看你的眼神与旁人不同。你是不是……你要是……” “是什么是,他在我心里就跟亲弟弟一样。”墨菲抬手给他一拳,打在肚子上,“想把我让出去?” “怎么可能?”梁继怪叫了一声,扑上去搂住她,“可是……你不是担心他吗?” 墨菲白了他一眼,转身把帕子包跟信封一起放好。“他出去闯荡闯荡也好,难道还留在身边日日要他心痛?其实你心里很高兴吧,别装了,都洋溢出来了……” 梁继一脸难为地看着她,最终咧开嘴角,“是,高兴,虽然知道你还是最爱我的,但有他在身边,真是时时提心吊胆的……可他这么一走,我又开始担心你会不会时时挂念着他了……” 墨菲不客气地反身把他压在床上,“患得患失吗?”然后一口咬上他的胸口,实打实的不留余力。梁继却痛并笑着,打开双腿圈住她,“娘子口下留情……”心里想着不留更好,最好一次性把心底的余情统统咬出来,再不留丝毫。 墨菲则想着有得必有失,自己不能太过贪心了。既得了重生的机会,就不能再贪事事如意。况且这里又不是女尊的架空,自己也没生长在白族,不可过贪,否则一团乱麻…… ------题外话------ 不得不放手…… 第一一九章 家有小弟初长成 米芾住了两日便匆忙回去了,墨容则又待了几天,好好与姐姐亲近腻歪够了,临走时才红着脸说林嬷嬷让他问问姐姐,对他的亲事可有打算。 一句话让墨菲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姐姐,原来兄弟已经长大了,都到了定亲的年纪了。大吗?才十六七?唉,古代真的很早熟啊,不过也是我这个姐姐做得太失职……自我批评了一番后,墨菲语重心长地告诉墨容,最好是他自己有中意的好姑娘,如实在没有,就托人帮着留意,但就算有条件不错,门当户对的姑娘,也要他私下里自己想办法见见。 容貌不用顶好,性子也不用非得绵软,但心肠要好,身体健康的就行。就算门楣低些也不打紧,咱家用不着政治联姻,也不愁吃喝,娶个两情相悦的就最好了。 这话说得墨容眼圈当时就红了,大概是想起了姐姐被赐婚的往事了。 梁继在旁边听得讪讪的,直摸鼻梁骨,垂头暗想,是不是这几天没侍候好媳妇? 其实墨菲说这话,还真是没多想,完全是以现代人的观点来说的。虽说找个靠山强劲的岳家是能少奋斗个几年,但同样的,姑娘若是个心高气傲的,难保一向老实的弟弟会受欺负。墨菲这时婆婆心理,怕东怕西的,但有一点,是希望这个便宜弟弟能过得幸福。 墨容走后,墨菲就把这事放在心上了。想来想去,决定去趟洛阳,司马夫人就在那边,或许拜托她是个不错的主意,司马夫人的人品放在那儿呢,信得过。嗯,欧阳夫人那边最好也拜托一下,欧阳夫人说话办事最是妥贴,说不定也会有好的人选。 她是个想到就做的人,把这打算一说,纪大夫倒是好说话,走到哪儿跟到哪儿,顺便也看看几十年未见的山山水水。于是一行人就包了船前往洛阳,连最小的宁儿都带上了。 到了洛阳,墨菲却没把打算跟司马夫人提起,反而送了她不少自家产的过日子用得上的实惠物。比如龙井茶,比细葛还柔滑的蚕丝锦以及各种果脯,还特意送了一方绿漪石的洮砚,这可是墨菲特意留出来的。几年过去,当年买下的二十多方洮砚,已经没有几块了,但个个都是精品。十盒墨粉,是沈括临来时送的,那是用石油炼成的,技术已经比刚开始的好多了。除了给墨容留下的,又送了米芾几盒,余下的都给司马光带来了。 司马夫人非常感动,却又有些难为情,送安儿的见面礼都是现从手腕上退下的粉玉镯,至于宁儿,墨菲说孩子还小,说什么也不让老夫人再给。墨菲了然,看得出,赵顼虽是善待于司马光,但毕竟不做京官,怎么也不可当初,日子过得不算富裕。也是,他若懂如何做买卖,也就不会不知变通,与王安石交恶了。 这也是墨菲为何不提那件事的原因了。提了,以司马夫人的性子,必定是要当回事去办的。人走茶凉这回事,在哪个朝代都是正常的,没准司马夫人还会被奚落,这是墨菲不愿看到的。 司马光显然是没这方面的困扰,全身心地投入到编撰《通鉴》当中,便是清茶淡饭也不觉得苦。还好,洛阳聚集了不少文人,有部分出京的御史也投奔过来自愿来帮他的忙,其中有几位还是他的门人,每天倒也过得充实,忙得不可开交。 墨菲也只与他聊了一盏茶的时间,他便被人匆匆找走,再不见回来,却临走时交待夫人要请墨菲一家吃顿好的。 墨菲自然不能让司马夫人难作,他走后连忙跟司马夫人说已经有了约,带着一家人匆匆告辞。 随船自带的马车才走到城西,一阵鸡飞狗跳后,一位十四五的小姑娘就突然蹿了上来,看样子是有些慌不择路,手里还提着一把剑,一个小包袱…… 偏宁儿正在把尿,墨菲反射地扭身看去时,那童子尿正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浇到了那小姑娘的衣服上…… 小姑娘没想到车上居然会有这么多人,一个老头子,一个俊美得不像话的男人,一个雌雄莫辨的着男衫却被个穿开裆裤的小娃娃叫娘的,一句江湖救急,话音还未落就受到了突袭。(.无弹窗广告) 傻傻地看着那尿哗哗地浇完后,脸才越涨越红地瞪圆了眼,才欲张嘴便听到外面嚷着明明往这边跑了,怎么会没有的,连忙抬手把自己的嘴捂上,并冲墨菲等人连连摆手。 墨菲第一眼便觉得这姑娘有些面熟,但对于儿子的壮举还是满心的不好意思。“那个……童子尿败火……”在看到她的手势后,墨菲顿了一下后,有些生硬地解释道。 两声轻笑响起,墨菲扫去,梁继憋红了脸,转向纪大夫。纪大夫也嘴角翘了翘,轻声来了句确实有些用处,但字后面便没了音儿,眼角含笑。 “敢问这位,刚刚可曾看到有位小姑娘经过?”车外终于响起问话,是问充当车夫的白鹤。 墨菲也有些奇怪,以白鹤的身手,不可能挡不住这小丫头的莽撞之举的。 车里的捂嘴小姑娘吓得嘴也不捂了,双手冲着他们又是摆手又是作揖的。 墨菲把宁儿交给梁继,把窗帘撩起一道缝,看向外面的中年男子。那一身衣着,显然是大户人家的管事,身后还跟着两个壮汉,也是利利整整的。中年大叔虽是瞎了只眼,脸颊上也有道疤却有几分血杀之气,她在军中待过,当下明白这人定是在战场上滚过,心中对他的主家有几分好奇了。 “可是年纪不大,手中有剑,一身藕粉衣裙的?”墨菲听到车里响起倒吸气,又接着说:“还真是说不出具体在哪儿,在下今日才到此地,方从司马府上出来,还分不清东西南北。不知你寻的是谁,我若再看到,也帮你留意一下。”说罢,探出半边脸,冲那人挤了下右眼,左眼却纹丝不动。这是她前世没事儿练着玩的,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用得上。 那人倒也是通透的,从墨菲的话中听出很多有用的信息,连忙说:“那敢情好,在下是种七老爷府上的外管事种齐,寻的是我家三小姐。敢问您是……” “原来是种家人?真是好巧,在下姓墨,与你家大公子相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上门拜会,毕竟建中并不在家中。”墨菲听到细碎的磨牙声,心情大好地说:“我年初才与他在熙州别过,得他照顾不少,……还请种管事把地址告之,明日再去拜会世伯。”那磨牙声奇异地消失了。 “您姓墨……可是人称墨爷的那位?”种管事一脸惊喜地问道。 墨菲轻轻点头,“在外玩笑,常以此自称。” “大公子来信提过您……在下陪同您一道回府可好?不然老爷若是知道小的怠慢了贵客,定是不会轻饶。” “这……怕是不好吧,我还是先找家客栈,然后投拜帖的好。”墨菲为难的话说得太假,种管事岂会不明白?定是三小姐藏在车上。 “墨爷说得哪里话?到了洛阳便是到了自家,若是去外面住了客栈,叫大公子知晓了,管齐这身皮被剥都是轻的。” 墨菲一乐,这人倒有趣,虽在军中待过却诙谐得很,不是直愣愣的。“那就有劳管事了。” 种齐挥手让那两人上前,低声吩咐了几句后,跳上车,坐在外面车辕上,“墨爷,咱们这就走吧。”说罢,马车动了起来。 墨菲看着一脸沮丧,但看向自己分明又无限崇拜的小姑娘,小声说:“你若乖乖的,没准儿我真去看你大哥呢,就是带上你,也是有可能的。” 那圆圆的小脸顿时大发异彩,漆黑的眸子紧盯着墨菲,用力地点着头。 墨菲很喜欢这活泼的小姑娘,怪不得瞧着眼熟,眉间与种师道有四五分的相似。心头一动,想起墨容来,年少沉稳的弟弟与这妞儿倒是相配得很。这念头一起,便怎么看怎么喜欢了。 “我叫种敏。”她被墨菲看得红透了小脸蛋,“我哥来信时提起你,说你是巾帼不让须眉,不差穆元帅分毫。” 看来种师道是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家里了。虽说没什么,但心里总觉得有几分蹊跷。“人家穆元帅可是比我威风多了,马上步下的比我可强上不只一点两点,还能挂帅,我哪能行?” “我哥说你更厉害,懂得很多他听都没听过的事儿。我娘要给他定亲,他说要是有像……你一样的就定。”小姑娘说到亲事的时候,总是很害羞,乌溜溜的大眼悄悄垂下,竟有了几分扭捏。 墨菲轻笑,“敢情我还有这等用处,被你哥当了挡箭牌了。哎呀,看我下次不敲他脑袋的,胆儿肥了~!” 种敏立即挑眼看来,“你敢敲他?真是太好了,终于有人能帮我报仇了~”这一高兴,声音就没压住。不过看她那兴奋性儿,怕也忘了外面还有欲抓她的人。 种齐坐在外面,听到三小姐那充满活力的声音不由抿唇笑了。心里琢磨着那玉面的墨爷,想像不出来怎么个凶猛彪悍法。 一到种府门外,种敏竟第一个跳出车外,冲欲瞪眼的父亲吐了吐舌头,丢下一句我去换衣服就跑进门去。 墨菲下了车,很是汗颜地发现除了种师道他爹种记外,连他娘种七夫人也迎了出来。这阵容太强了吧? 因是一身男装,墨菲只好深鞠一礼,并介绍了梁继,纪大夫,还有安儿宁儿。 种记一身文士雅风,微福,虽看似谦和但目光也还是带有几分锐利,颇有种家风范。种七夫人却是极热情真诚的,与种敏的性子极像……,错了错了,是种敏与她极随。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欲挽着墨菲的胳臂入府,被种记咳了一声后才讪讪放下手,不满地瞟了自家老爷一眼后,端庄大方地引着墨菲走了进去。 墨菲几乎立即喜欢上了这家人,看得出夫妻感情极好,且种记很宠这位有些出格的夫人。 于是墨菲就这样在种师道家住下了。当然,也是为了等墨容从汴梁赶过来。她才透露出家有小弟初长成,种七夫人就热情无比地邀请他过来一聚,于是墨菲就坡下驴地应了。种七夫人更绝,立马催她书信一封,逼着自己老爷以八百里加急走了趟私活儿。 后来才了解到这位夫人并不是种师道的亲生母亲,种师道很小的时候,种记的原配就病逝了。但这位继室夫人却是种师道幼时替自己爹爹相中的,也因此她疼种师道比亲生儿子还要疼。 没两天半,墨菲就把种师道小时的趣事都听了个遍,种七夫人实在是太热情了。同时她也明白了为何种师道过年都不回家了,……太热情了呗~!不是不好,而是好得让人受不了,简直就是没长大的种敏。不,还不如种敏呢,至少种敏在她面前时,都像是比她立事儿。 若不是种记,只怕种七夫人都要跟墨菲秉烛夜谈,同榻而……睡呢。 墨菲怀疑种七夫人莫不也是穿来的?几番试探下来,终于相信古代女子也有奇葩这一说。也难怪种记自娶了她后,甘愿默默无闻地做些文职工作。有这么位不消停的媳妇在家,他哪敢长期驻扎在外?怕不几天这位就找上军营,女扮男装地做个小兵跟他屁股后面混了。 不过种七夫人就是扮了男装也不像,一眼就能瞧出,不像墨菲底儿好,随便往那儿一伫,就没人说像女子。她,前凸后翘的,就是裹了胸也是遮掩不了那眉眼之间的风情。 就在每天鸡飞狗跳的折腾中,墨容终于来了,随行的居然还有十名军汉,是赵顼得之消息后硬派来保护墨菲的,带头儿的居然是韩祖,如今是从七品的武骑尉。墨菲当初让杨成带给赵顼的信中,曾提过连升三级的事,赵顼还是依了的,没有让墨菲失言。 种七夫人简直是一眼就相中了墨容,殷切得跟自己儿子似的,被种记给了几眼才略微收敛。就这,已经让墨容面红如霞,几乎不敢抬眼了。 种记似乎也对墨容很满意,考校了学问后,又带到后院的比武场,与一身男装的种敏比试了一番。在种敏几次三番不肯认输中,讨巧地打成平手。 种家人都叫种敏三公子,墨菲也不点破,与种七夫人眉目传情了一番后旁观了起来。显然,这是种记的主意,是想让女儿有机会接近墨容,若是两情相悦,自然是水到渠成。若是无缘,也不会毁了女儿的名声,误了终身。 墨菲对这事是支持的,而且种敏还小,虽然看着不似她母亲那样,但若嫁到墨家,那也是要顶门做主母的。虽私心下喜欢她的性子,可也不想让弟弟受了委屈,到时过得不幸福,自己后悔都来不及了。所以这事,就这么奇异的和谐了。 墨菲打算先去庆州看看,毕竟那里还有不少姐妹,也不知道她们过得怎么样了。这年代的通信,那是相当成问题的。况且,她……多少有些私心,也想出来走走,看看能不能得到墨青的消息。这小子,一走就没了个音信。 一行人再上路时,种敏果然跟上了,依旧是一身男装,骑着匹五花马,手中提剑,与儒雅懂事的墨容并排而行,时常听到她叽叽喳喳的声音,而墨容只是偶尔应上一声。但看向种敏时,总是面带笑容,神色轻松,似乎与这小丫头……小兄弟相处得很愉悦。 墨菲有时看着他俩年轻的背影,竟有些唏嘘,有种自己老了的感叹。不过还是觉得这两人很般配,像蓉妹妹跟靖哥哥似的。 小兰小竹小菊也各自骑马,这是在种家拐来的,于是安儿跟红妹也常常要她们带在马背上同骑。不过红妹更多时会被时墨带着,已经长开眉眼的时墨竟也有几分英挺,每每对红妹有求必应的架势,让墨菲觉得这小子分明不只是哥哥关心妹妹,有种养成的苗头。 这一行人很是惹人注目,因北宋军马奇缺,平常人家有骡子骑就不错了,还有不少骑驴的呢。而这些人,那马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所以虽扎眼却是没人敢上前招惹。 墨菲也偶尔骑上大云,与韩祖同行,聊些京师的事。原来杨成已经做了参将,当初带出来的那些兄弟也分别任了职,但指挥使却是赵顼指派的李宪。墨菲知道,这跟自己在信中的提点有关。杨成做参将可以,挂帅则不足任。 李宪这人,墨菲也听说过,是难得有见识的宦官之一,与万有交好,在军事上也有独道的看法。不过,赵顼能重用宦官掌兵权,也足以说明他不拘一格启用人才,不然也不会那么支持变法了。要知道自打宋太祖建业以来,就对宦官相当严苛,生怕为祸。 韩祖见墨菲对杨成做了参将并无意外的表情,心里便有些明白了。不过当初那些兄弟大多做了中级将领,就连他这样的都没被遣送回家,却也是跟墨爷的关照分不开的。一时看向墨菲的眼神就有些深邃了。 时刻提高警惕的梁继,适时地招呼着墨菲,说宁儿也要骑马马。于是墨菲愉快地接过确实兴奋异常的儿子放到自己的身前。 “驾驾,杀杀……”宁儿挥舞着小木剑,威风八面的小样儿,让韩祖觉得自己将来若是有了儿子,也定要让他从军报国。再看向墨菲的眼神,就有了些新的内容。做不成……做儿女亲家也是不错的……嗯,太高攀了吧?却不知这一时的念头,在几十年后终于成真,可惜他却不得见了。 一路的热闹一直延续到庆州。 还未入城,便见种朴带人迎在外面,后面跟了十几位娇娘,原来种朴已经得到种记提前送到的信了。而且好巧的是他调任成为这里的指挥使。 “墨爷……”一群莺莺燕燕挤开军汉们扑到马前,个个眼含热泪,若是不明的看到了,怕是误会这些扎着红带的娇娘都是墨菲惹下的风流债。 墨菲冲种朴点点头,下了马,还未动便被包围住。一个说瘦了,另一个说气色还好,还有的说要做些好吃的给补补…… 梁继都愣了,更别提墨容跟种敏了。 韩祖是知情的,当即下马,站在他们旁边低声解释了,只是说得隐晦些,却也让大家感同身受的萌发出崇拜之情。 种敏跳到种朴跟前,一声哥哥把他叫愣了,才欲唤丫头便被种敏拉扯到一边,嘀咕了半晌儿。于是种朴看向墨容的眼神,让墨容觉得跟刀似的,浑身还泛着冷。 他虽没上过战场,心中浩然之气却是正浓时,毫不畏惧地对视着种朴,冲种敏伸出手。 他并没有听到种敏叫哥哥,只是觉得种敏跟那个将军太过亲密,心头不舒服,才想都没想地做出这个举动。就跟只护食的小狗似的……当然,他绝不会承认是心里泛酸。 种敏忐忑了看了看种朴,最终还是乖乖地走过去,第一次把手放在那只虽不宽厚但温暖干燥的修长手心上。 墨容牢牢地抓紧后心头大震,却不知为什么跳得那么快,只觉得如攥了世上最好的宝贝,再不舍得放手…… 墨菲终于脱身后一回头,便见容弟正与种敏两个情意绵绵地对视着,心头大定,不由寻到种朴,冲他飞了一记异样的眼神,却把种朴的小心肝敲得嘭嘭乱跳了起来。 梁继看得分明,暗气,不客气地上前把宁儿往她怀里一塞,“娘子,宁儿找你呢。” 不想那群娇娘居然不见外地把宁儿抢了过去。“呀,这是墨爷的儿子?长得真好,虎头虎脑的,长大了也做将军好不好……”又一阵叽叽喳喳响起,梁继觉得以前把那些妾室清出去真的是明智之举。好在宁儿只是微拧着眉头,并不哭闹。 墨菲有些卑鄙地借用儿子脱了身,走向种朴,令梁继扼腕。 “见过墨爷!”突然响起的齐声大喝,莺莺燕燕们立时鸦雀无声了。 墨菲看着站得溜齐,胸挺得倍儿高的军汉们,眼底一热,“兄弟们好!” “墨爷好!” “好好,晚上共饮,谁不喝趴下谁就不是兄弟~”墨菲说罢,拍拍种朴的肩,“你们将军要是不允,墨爷我就先把他喝趴下了~” 种朴苦笑,这酒量还真是拼不过她。不过看到她依旧这样,心却是甜中带涩,只因他终于扛不住,二月前已经完婚。虽然娇妻也百般柔顺,却总是觉得欠缺了些什么。从前来道贺的种师道那里得知她已经带伤归来时,喝了个酩酊大醉,一颗心终于放下,却还是愧疚自己当日不曾把她追回,连洞房都错过了。当再次看到墨菲,虽右脚还有些跛但气势依旧如宏时,他明白地将这一幕永远珍藏在心底。 安儿拉着梁继的手,“爹爹,娘真威风,不过爹爹也很厉害呢。” 梁继被女儿的话扯回心神,不明地垂头看她。 “娘说爹爹是最坚强的呢,要我们都要学爹爹,不论什么样的困难挫折都要坚信明天会更好。”安儿小大人似的仰头看着他,琉璃般的大眼无比崇拜。 梁继当即眼圈一红,连忙抬头眨去眼底的热,然后拉着安儿的小手走向墨菲那边,“种将军久违了。”…… 第一二O章 三十六式 是夜,墨菲喝倒一干军汉后也大醉,却于更深夜阑之时闷不吭声地溜到街头,一瘸一拐地似乎在找什么一样…… 被阵阵疼痛自混沌中扯回的墨菲睁开微肿的眼皮,便见眼底泛青的梁继正专注地按揉着自己的脚脖子。[.超多好看小说] “上来陪我。”一开口竟是难听的鸭子般的嗓音。 梁继一颤,手微顿后又继续,“好。” 随即脚脖上传来一片清凉,墨菲看着他细心地用棉布条把又肿起的部位缠好,打结。 瞥了眼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睡服。 梁继用湿巾擦净手上的药膏,就脱了外衫爬到床里。“饿吗?要不要先喝些粥?一直煨着的。” 墨菲二话不说侧身压上他,右腿直接挂在他的腿上,头枕上他的臂膀,右臂环住他的腰,“睡。” 再次醒来,已是夕霞满天,合家吃了顿晚饭后,墨菲就带着安儿红妹一干丫头住进了红灯照。种敏那丫头华丽丽地一身女装出现在墨容眼前后也得意地摇曳着小腰身跟着去了,留下个呆若木鸡的傻小子。 宁儿摇晃着小短腿过来,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到自家舅舅的腿上:“小笨笨~”引来哄堂大笑。这三个字,向来是墨菲赏他的,不想这会儿用在他舅舅身上了。 梁继含笑抱起宁儿,脸上似乎瞧不出落寞。他明白,媳妇难得来一趟,总要跟那群姐妹亲近亲近……当然,绝不是故意躲出去的。 种朴拉着他喝到微熏的时候,无比羡慕地看着躺在他腿上,睡得呼呼的小宁儿。 梁继又为他斟上一杯,“早晚你也会有的,到时候就知道了,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呀~” 种朴一口干下,嗤了口气:“若是心爱之人为你生的,再多的债也背得了。” “那倒是。”梁继低头捏了捏儿子脸蛋上的肉肉,“有这债背着,再重也会甘之如饴。其实有时也常常会想,若我是她,她是我,就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了。” 种朴愣住,许久后疯疯癫癫地来了句妻妾成群吧,惹得梁继哈哈一笑,又给他倒了杯酒。 墨菲一口气住了十天,脚又能落地后告别种朴,告别傅知州,告别一干姐妹,却又带上个新成员离开了庆州。 天热,车里闷,就算铺了竹席也是要出汁的,墨菲便时常骑马,梁继在身后坐着。偏又是男装打扮,常常令人觉得这两人不是龙阳,真是个憾事儿。 新加入的成员是李嫣,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并有了几分干练,却于回眸之间也是风情初现。当然,是现给韩祖看的。 半年前,李妈晚上吃多了酒,第二天一早便被发现竟已经离世了,脸上还挂着满足的微笑。李嫣痛哭后为她风光大葬,披麻戴孝,却手执哭丧棒将来认亲的父兄打出家门…… 墨菲住进红灯照后的当天夜里,李嫣与她作陪,就说了自己的事,然后红着脸要跟着墨菲离开这里,说是想嫁人了。 这话,以前断不会听她说出来的,几年的磨砺,让小丫头成熟了,脸皮……也厚了不少。不过墨菲喜欢这样的她,幸福,就是要自己去争取。 再之后,墨菲总会以各种理由让她找韩祖去办,一来二去的,离临前的一天,找了个机会私下问了韩祖的意思。 近三十的韩祖,还是单身。以前是家境不好,他不愿对付,之后是没了那心思,只为曾经有个惹人怜惜的好姑娘悄悄驻在心底…… 勾搭成奸……水到渠成就是这么来的。看着一身大红骑装的李嫣笑得柔情万种,墨菲也发自内心地微笑了。(.好看的小说) 可是另一对欢喜冤家却微妙了。墨容不知为何竟躲起了种敏,虽不明显,但身为亲姐的墨菲还是敏感地发现了。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墨菲却觉得这纱在自家小弟这里换成了天蚕丝,瞧着通透却总是捅不破,看得着却摸不着。小弟谨守着圣贤之礼,连看都不敢看了似的,却总是悄悄地痴望着人家的背影…… 这倒霉孩子,真是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墨菲暗气,难道说容弟喜欢的只是男装版的种敏?那是不是说,容弟其实喜欢的……是男人?!虽然她并不是那么保守的人,但……可但……总不至于要她亲手去掰直了吧? 种敏终于受不了了,跟墨菲报怨连连,明媚的大眼也浮出一抹青涩的忧伤。墨菲试探地建议她不如再扮回男子,或许那别扭的臭小子只是害羞而已。 种敏听得双眼瓦亮,墨菲又隐晦地指点了一番,小丫头又斗志昂扬飞地冲了上去。 于是墨菲悲催了,因为墨容在最初的别扭后竟与种敏和睦了,兄友弟恭的鸳鸳相亲了。 种敏却满意的很,小丫头心思没那么复杂,却让墨菲辗转了。 梁继忍不住了,莫非媳妇心里又惦记着那人了?私下里试探后却喷笑了,告诉墨菲尽管放心。同为男人的他,可以肯定墨容是喜欢女子的,那眼神,是个男人都明白的。 墨菲还是心不落底,逼着梁继去套墨容的话,这是为啥。当得之原因后,她叹口气,妈滴这小子居然还有恋姐情节,觉得女扮男装更可爱。 一路游山玩水的,直奔熙州。有镇入镇,没有就露宿,反正天气热,晚上做足防蚊防虫防风沙就好。孩子们却似更喜欢露宿,因为可以去水边捉鱼,捡野鸭蛋,上树掏鸟蛋,抓兔子……逮到什么吃什么,尤其更喜欢烘烤跟石板煎。 就连一向文弱的安儿都晒出小麦色的肌肤,看着健康多了。宁儿更是小猴一样,常常骑在时墨的肩上举着小木剑高喊着杀呀冲向……鸟窝,胖胖的小手摸出圆圆的蛋,然后送到墨菲跟前,吧唧着口水叫芙蓉。其实是墨菲亲手做的芙蓉蛋,一口一个,他嚼得特别香。 拖拖拉拉走了一个来月,终于到了熙州,种师道早就等得脖子抻出老长跟长颈鹿似的,恨不得出去找了。如果说,他知道这些玩疯的从哪条路来的话。 种师道紧盯墨容,只不过他用的战略很灵活,完全体现了毛领导的十六字诀,弄得墨容一见到种敏就立即全面备战,马达开得足足的,不知道种师道从以何种姿态从何处现身。 墨菲看在眼里,笑在心底,这是种家对墨容的最后考核。不过眼见着自家弟弟居然只能被动,心理又不平衡了。耳提面命,深入浅出了一番后,就把这狼崽儿扔了出去。她坚信自己是虎女,阿弟就是狼王,墨家人没怂货。 虽然还是跌跌撞撞,磕磕绊绊,但墨容同志在战斗中不断成长,进步神速,令墨菲御姐看得过足了瘾。当墨容终于可以无视种师道冰刀般的眼神,自若地与种敏眉目传情,饭桌下勾勾搭搭后,种师道跑来跟墨菲抱怨了。 墨菲装出一脸的无奈,反问难道这一切不是他之过?苦大仇深地暗示,是他把自己那纯洁得如帝王莲一样的弟弟硬是逼成了情圣。还好,容弟只是对他妹一个情深深雨蒙蒙,要是再逼得花开遍地,苦的可就不是他了,而是他妹。 种师道脸色转青,丢下一句算你狠,就摔门出去写家书汇报了。 墨菲一笑,你可以恋妹,难道我就不能恋弟了?完胜!老虎再凶,也是猫的徒弟,你那十六字诀可是跟我学的……啊~哈哈哈~! 墨菲也奋笔一挥,告诉家中的林嬷嬷准备聘礼,只管备最好的,钱不够,就动老海子送去的那笔,务必要让种家觉得女儿备受重视。啊~哈哈哈~反正娘家给的嫁妆得是聘礼的两倍,不然就没面子,也算是给种师道个教训吧,……让你他娘的恋妹,刁难我弟! 看着年轻人天天出去挥霍着青春,洋溢着的幸福频频释放,就连时墨都不地道地整天转着还小的红妹转,墨菲真的觉得自己老了,仿佛看尽红尘。 不过,她还是理智地把安儿与红妹分开,让小菊小兰小竹三个带着她去逛街,把宁儿丢给时墨跟红妹带着玩。她不能让女儿在年幼之时,心里就驻进非良人。时墨那小子越长越俊,虽不若墨容高挺,却也不容人轻忽,但他心里眼里只有红妹一个。 最近白鹤时常不见人影,墨菲觉得自己不能管太多,小的都出去野了,老的还不许春风二度?若真是……虽然林嬷嬷可能会伤心,但守了这么多年的铁树,若是在别人的怀里开了花,也只能叹息一声有缘无份吧。 被众人冷落了的墨菲没有自怨自艾,而是又找到件有意义的大工程,把自己忙够呛。干嘛呢,……画春~宫,三十六式,哇~吼吼~,谁让她姐代母职呢?虽然她也想耳提面命,就怕墨容那小子会羞得脑溢血。这个年代还是成亲前以画相赠,解开那层朦胧来得唯美。 想就做,一惯如此的墨菲把自己关在屋里,连梁继都赶了出去。 还好前世有些底子,用鹅毛笔画废了一撂撂上好的金粟山藏经纸后,总算完工。墨菲叹息着,捶了捶腰。 “媳妇,你就是忙这些?”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墨菲差点儿跳了起来。“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门栓是自己亲手上的! 梁继无辜地眨着眼,“我根本就没出去呀?” 墨菲拧着眉头四下看了看,盯上未关严的衣柜门。“成啊,出息了,跟我玩潜伏呢,德性~” 梁继嘿嘿了两声,翻看着那撂画稿,“媳妇还有这等……”语气一转无比哀怨:“怎么有这么多姿势,我都没试过呢?” 墨菲瞥了一眼,暗想当然不能试,试过后你就食髓知味了。 梁继放下画稿,缓缓向墨菲逼近,“媳妇,你从哪儿学来的?” 毕竟这里还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就算她那才是歪才……“什么学的?做根就长在脑子里的。”墨菲外强中干,心惊肉跳地看着他走到近前,危险的叹号不断地在脑海中闪现。这样的梁继是她从未见过的…… “你要干什么?”墨菲眯着危险的小眼神,暗想他若是这样,我便那样…… “还能干什么?自然是跟媳妇讨教一下学问。”梁继忽地将一身戾气化为无有,“这些天,媳妇都不理我,还以为又哪里得罪你了~” 墨菲警戒一松,“哪有?我不是忙正事呢嘛~,眼看着容弟就要大婚了,有些事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好当面说,只好做得隐晦些。” 梁继悄然揽上她的腰,“原来是这样,害得我惴惴不安了好些天,都要成怨夫了。那怎么白天不理我,晚上也不理我了?” “我不得有时间去构思嘛,你以为很容易呢?”墨菲安抚地拍拍他的胸口,“乖,上完色,再填上注解,装订成册就完活了。” “不如我帮你吧,字还是我写的入眼些。”梁继垂头去咬她的耳朵。 墨菲瞪大了眼,“是噢,我还正愁着呢,容弟的字是不错,可这也不是他能干的事儿。要是找米芾帮忙,似乎又不太好……” 梁继暗恼,敢情就没把他放在眼里是吧?一冲动,咬得狠了些,墨菲叫了一声,拧了他一把:“干嘛~?” 这声本是平常,听在梁继的耳朵里却似带了钩,“媳妇总是习惯性地觉得我没用吧~” “不……怎么会……”墨菲有些心虚地搂住那好歹补回来些肉的背,上下滑动着,“只是怕你觉得我……” “怎样?”梁继堵住她的嘴…… 一个时辰后,墨菲睁开迷离未尽的眼,“还来?一会儿大家都回来了~” 梁继轻吻着她的背,顺势推倒趴了上去,“还有几个姿势没试过呢,总要我这个姐夫试过效果后,才好跟小舅子详细解说一下。” 墨菲听得心一颤,“你要亲自……说这些?” 梁继手嘴并用,还不忘答疑,“嗯,不然呢?我可不舍得把媳妇画了好几天的成果送给那小子。那册子还是留给我们自己用吧。” “还是……送册子吧,我一想你跟他促膝而谈的是这个,就觉得怪异得很。”墨菲难耐地轻喘着,“大不了把注释写得明白些,让他自己实践去吧。” 梁继满意地看着全身粉润润的媳妇,“我还是舍不得呢,要不,咱们印成册子,不只送小舅子,还能卖些银钱出来。以媳妇的画功,我的深有体会,定会大卖特卖,每本就定个十两好了。” “做精装的,二十两才好,价钱越高买的人越觉得值得。”墨菲不耐地拱了拱小腰,“还磨叽什么呢?” 梁继就等这句呢,心满意足地沉了下去,轻哼出声,“待为夫细细品来……”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墨菲终于不耐,一脚将他踹下床:“还来?你也不怕精尽人亡啰?” 梁继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吧唧吧唧嘴,“好吧,是不能贪多,其余几式,我们晚上继续实践。” “呸吧!”墨菲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却又舍不得了,“还不滚上来?寒气入了腰,看你还得瑟不!” 梁继嘿嘿一笑,手软脚也软地爬上床。“还是娘子疼我~” 在熙州盘恒了一个来月,夏末秋初,总算不是那么酷热难耐了,墨菲一行人又上了路,往洛阳而返。 回到洛阳,在与亲家种七夫人忙着敲定吉日的纷乱中居然见到了苏轼。小朝云已经随身侍奉他了,令墨菲暗叹历史的车轮是如此的坚定。也不知是不是自己促成了这桩姻缘,但想到日后苏轼身边还有她不离不弃地相随相伴,还是祝福他们。 苏轼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比王朝云大了二十多岁,实在是老牛吃嫩草了。不过这里六七十岁的老翁纳个二八俏佳人也是常有的事,只是他私心里以为墨菲那会心地一笑,是明了了自己暗藏的那份龌龊心思。 墨菲心思一动,便想起那画册来,把小朝云跟随行的小兰出去后,把打算跟苏轼一说,要借用沈阳的书局一用。 苏轼本也是个不拘小节的,尴尬过后就放开了,大方地要求看一看原稿,于是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其实司马光也能说上话,毕竟赵顼让书局全力支持配合他,只是墨菲私心以为那样的老夫子定是会把这种科普画册当成洪水猛兽,没准儿一个激动再背过气去罪过就大了。 当苏轼看过那画册后,居然老脸红成紫茄子了。 “喂,不是吧?”墨菲嫌弃地瞥他一眼,“看尽百花的你,居然这么不淡定?把心思放正好不好,我这是正经事。没有家哪有国?家和万事兴才是立国之根本。夫妻和睦也是家和的一种,我这是为了大宋的繁荣,开枝散叶这项工程很巨大好不好?我这也是为国库添砖加瓦好不好?” 门突然被推开,一脸粉子味儿的梁继走了进来。“媳妇~”目光扫到苏轼手中的画册,眼底一冷,再一看苏轼的大红脸,戾气瞬间生出,“媳妇在谈正事呢?” 墨菲虽然刚出说正义凛然的一番话,可被梁继这么一瞄却有些莫名的心虚。“那个……你来得正好,快过来坐。”她拍拍身边的位置,梁继转了转眼,走过去贴她坐下。 “本来呢,我是想咱们自己出钱印刷,赚它个盆满钵也满。不过后来一想,咱赚那么多银子干嘛呀?辛辛苦苦的,到头来上面的那位若是缺银子,还不是一句话就借走,还期无定的?莫不如把这桩富贵让给他,咱要个几本免费的留着送人就好,你说呢?本来想跟你商量的,可你刚刚又不在……” 梁继的邪火,渐渐熄灭,“其实我已经这么想了,只是也没来得及跟你商量。瞧,咱俩多心有灵犀呀?” 墨菲汗颜,却一脸同感地点头。 苏轼已经恢复了脸色,却又被这对呕得欲吐,“行了,行了,回家恩爱去。”把画册合上后递给墨菲,“其实用不着我,这样的好事,我替你报与朝廷。” 墨菲怪异地看了看他,“你是说,你打算写份奏折上报朝廷,让皇上与文武百官在早朝时公然讨论这房中三十六式?还是写份密折吧,八百里加急送去,每本定为二十两,别忘了,大宋有钱人多的是。对了,把这画册也捎上,千万别弄丢了,只此一份,到时我是要收回原稿的。” 苏轼藏好那画册,做贼一样地溜出门去。临行前回头问:“我可不可以稍做修改?” 墨菲瞪大眼,“莫非你还有新花样?” 苏轼老脸又红,“想什么呢?这里还有好多是我没试过的呢……呸,被你拐了。我是说,画像上人物的表情最好更传神些。” “当然,这只是原稿,还要校对的,这事就交给你吧,反正你画功厉害。你也可以回去试试,再好好体味体味,画出来的就更传神了。”墨菲嘿嘿淫笑。 苏轼涨红着老脸,摔门走了。 这事果然很快,正式的公文就批下来了,随之赵顼的私信也被苏轼亲自送来。 墨菲打开一看,差点儿笑翻了。把之乎者也去了,转为白话,大概意思是这样的: 想念的姐姐,你好 得知这是姐姐特意为了增加国库想出的点子,朕心特慰。不过这事还是做得隐秘些的好,所以朕决定还是由朕的私库拨出银子办这事。 画册已经看完,果然比以前的都好,令人热血沸腾,只是好奇姐姐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么多花样,莫非姐姐都是亲自实践出来的?果然是将门虎女,不同凡响。可惜不能与姐姐同试,实在遗憾! 姐姐若还有其它赚钱的好法子,不防亲自写密函告诉朕,不用再经他人之手,不然朕还是费脑子赏赐,这赏还落不到姐姐的头上,姐你傻呀?等这事完了,朕就找个借口把苏轼调苏州去,离你近些,省得你大老远的跑到洛阳,巴巴地送给他个富贵。 听说姐姐要跟种家联姻了,甚好。容小弟也挺乖的,朕在兵部给他留了个位置,从基层做起。反正他年纪还小,慢慢来,不着急,若是官升得太快,恐他被人拉进派别中去。他中立就好,朕慢慢把他升上来,姐姐放心,断不会给他亏吃。 说了这么多,姐姐你啥时回来呀?真的很想你,都睡不着,吃不下了,这可怎办?看不到姐姐,总觉得心没底儿。后宫妃嫔都暗传朕不举了,这些女人真是……朕决定用姐姐的招式好好教训她们。 墨菲看得额头划满黑线,什么叫姐姐的招式?没我那画册之前,你都守身如玉来着?还什么不能同试?分明就是赤果果的调戏! 第一二一章 空手套白狼 墨容的婚事进行得很顺利,定于来年五月初八,端午节后,正是春暖花开不冷不热的好时候。 其实从墨菲本心来说,更希望再晚两年,若是可以,最好能等到阿弟及冠,可种七夫人却似乎很着急要将女儿嫁出去。如此一来就有些奇怪了,倒不像是墨家求娶,而是种家求嫁一样。其实明年六月份,种敏才满十六岁的。 不过墨菲真的很喜欢种敏,而且看他俩相处也不错。再说了,墨容上无高堂,只有她这么一个姐姐,种家能同意嫁个嫡女进墨家的门,已经算是下嫁了,也就顺水推舟了。想来若是没有种师道在,就算是种朴帮着说好话,种七老爷也得好好琢磨琢磨。 只不过她这个大姑姐可不是一般的大姑姐,是能在娘家做得主说得算的。虽然只是一介女流,却与众多大臣有过交情,保皇党与革新党的重臣都能说得上话,这个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而且还有战功,虽然不能明赏。这些都是可以加分的,这是墨菲私下里琢磨出来的,当然她也觉得不尽然。 为她解惑之人却是司马夫人,一语道破天机。明年便是三年一次的大选。上一次因为与西夏打仗,皇上取消了,这一次,说什么后宫都要填充的。皇上六年都不大选,这会让百官不安的。后宫是朝廷的缩影,也是各大世家与皇帝的一种合作手段,多少家都盯着呢。当然,也有不想让自己闺女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譬如整个种家,明年适龄秀女也只种七家这一位。 种家盛产儿子,女儿奇少,所以老一辈八个兄弟,总共才得了四个女儿,就算是庶女,都金贵得不得了,哪舍得往宫里送? 墨菲听完心里一凉,怪不得赵顼来信说墨家与种家结姻甚好呢,敢情是反话,阿弟居然把皇上的女人抢了!不过,就算不是墨容,也会有别人吧?赵顼这点儿脑子还是应该长的吧? 当寸厚的精装三十六式真的递到墨菲眼前时,苏轼居然双眼通红,双颊深陷,憔悴了不少。 “哇,怎么熬得你快跟精尽人亡似的。”墨菲顺嘴溜出这么一句令人吐血的话后就翻开封面…… 哇塞,果然大有不同,名家出手就是不凡!不止着色更逼真细腻,人物的面部表情才叫生动,连女子在刹那间的神态都表现得淋漓尽致。最特别的是人物轮廓竟是突起的,非常有立体感,与寻常的画册有很大的不同。下面配上的注解,也很有文风,五言,七言,九言……页页有章回诗,真真是大文豪,衬得这画也高雅起来,不像她跟梁继弄的,一水的大白话。 “搞得跟真的一样……”墨菲啧啧称奇地抚着,这工艺若是放在前世,那不稀奇,但可这是近千年前呀?古人的智慧当真不是盖的。 半晌没听到回应,墨菲纳闷地抬眼眼,苏轼正盯着自己发呆。“喂,东坡兄,回神了嘿~!” 苏轼眨眨眼,似乎很无奈地回了句:“你不是说要卖二十两一本的?没有特别之处,如何卖得上价?” “哎呀,我现在觉得卖五十两都不高呢,这可如何是好?”墨菲促狭地冲他挤挤眼,“这么传神,莫非是东坡兄身体力行下的成果?” 苏轼老脸一黑,居然翻了她一眼,“满意就好,我得回去好好睡一觉了。” “哎哎,生气了?……哎哎,不是就送我这一本吧?最少也得二三十本才行啊~”墨菲越说,苏轼走得越快。 当梁继看到丑小鸭变身后的终极版时,也来了句吐血的赞叹,苏轼果然才思敏捷,画功超卓,了不得啊~!当晚缠了墨菲近二个时辰才算罢休,再次力证一番。 种七夫人是墨菲送的第一位,她的年纪与墨菲的实际心理年纪差不多少。此物一打开,依旧如剥了壳的鸭蛋小脸上顿时染了色,呀地一声轻叫后居然瞪大了眼,入迷了…… 果然,此妇实乃奇葩一朵! “不错吧?这可是未上市的,夫人妥善藏好,宫里怕还没有呢。我也会好好教导容弟的,定会让弟媳也……嘿嘿……墨菲这就告辞了,夫人慢慢研究,有不明的,晚上与种七老爷好好探讨,争取早日再添千金……” 墨菲终于心满意足地回到了汴梁。 赵顼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她召进宫,一番装模作样地慰问后就抓耳挠腮地冲万有使着眼色。 万有把殿内的宫女小太监们都带了下去,墨菲才慢条斯理地递上用紫檀匣子装的三十六式。 赵顼才欲打开却似想起了什么,双眼精亮地看着她问那初稿从何而来。 墨菲白了他一眼,反问他那刚才那个眉目含情的小宫女,就是常在他身边服侍的朱氏,是不是已经被他吃干抹净了。 赵顼一窘,半羞半恼地哼了一声,回了句还不是你那本子惹的祸。说罢还担心地偷撩了墨菲一眼,似乎脑子里打着什么主意。 墨菲心头一动,便说我看她还不错,像个能生养的,性子也是极好的,每每对自己也殷切热情。然后横赵顼一眼,表扬一句这么小的丫头,你倒也能下得去嘴,实在强悍。 赵顼脸红地嘟囔了一句也快十五了,没敢再跟墨菲扯些过分的,抓着她非让她再想出个金点子,毕竟卖画册这事,不是来钱快的,他都要穷死了。 墨菲就说抓钱这事,还得王安石来,自己不行,没那两把刷子。赵顼一脸为难,两宫皇太后不肯松口,不然他早把王安石调回来了。也确实,王安石一走,虽然吕惠卿蔡确等人还在,但那股子继往开来的冲劲还真是没了。 墨菲也知道他为难,才罢相半年就把人家召回来,圣颜也确实不好看,而且皇太后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墨菲想了想,就出了个主意,让他在盐课上找银子。 赵顼也知道这江淮两地的盐课再不抓是不行了,正好王安石就在江宁,于是密旨一封派人送去。若他这差事办好了,正好有借口调回来,就说当初就是为了查这事才把王安石下放的,对,就这么着。 才在家安生了一个多月,就收到王安石一封求助信。这是人情,她得去,再说赵顼随后就派来了韩祖及十护卫,明摆着不去也得去。毕竟赵顼穷得都要节衣缩食了,墨菲也不好真的看着不管。 已是秋末冬初,实不易再带着孩子们折腾了,墨菲就带着白鹤,还有赵嫣出发了。 梁继倒也想跟着,可再过二月就是年底了,再跟着走就说不过去了,家里总要有个人主持着,虽说那些铺子都有妥当的人管理。 他算是看明白了,皇上的承诺就跟放……那个啥一样,明明说好的再不用媳妇做啥了,可指派起来还是干脆利落,半点儿不含糊。果然,他是嫉妒自己的,对媳妇有着不可告人的……呸,什么姐姐弟弟的,他自己的亲妹子们怎么不见他用得这么爽快,个个养得白白胖胖,富富态态的? 于是他紧锣密鼓地忙活了半个月,把家里外面的事儿都安排妥了后,带着来宝来兴追去江宁,把孩子们留在家里了。……反正侍候的人一大堆,他这个爹爹去把他们的娘追回来也是天大的正事。 墨菲一到江宁就住进了城里的那套二进院。小梅自是欣喜万分,没想到二奶奶居然这么快就能回来。 王安石第一时间上门,与她密谈了一个多时辰才匆匆离去。 好在这院子里都是自己人,若是让外人看到了,保不齐会传出什么闲话来。 江宁城里的外来客突然多了起来,竟闹得家家客栈都满员了。这些人,大多都是闻风而来的总盐头子,还有些盐贩子,因为腊月初七,江宁府要公开招标,并取缔了以前的十多道手续,改为只有一个盐部专管,且售出的是三年的经营权,以往可是一年一上打的。而且这回采取的是价高者得之,公开拍卖经营权,但却是分路而卖。每一路,允许有二家全权经营,大路富路最多可有三家。 消息传出没半个月,江宁府里就开始热闹了。 此其间,王安石被秘密召回一次,面圣后又匆匆返回,这二十来天,墨菲坐镇江宁府,日日走街串巷,打探着盐商们的动静,让寻来的梁继心疼不已,每晚都要为她按脚一个时辰。 很快的,弹劾王安石的奏折像雪片一样地飞向赵顼的御案,被赵顼咬牙打包,丢在一旁。 早朝也跟菜市场一样的热闹,口水飞得漫天,吕惠卿一干人如困兽般地竖起头上的犄角,抵住众臣的围剿。赵顼每天眉头紧锁地忍受着噪音,无比期盼着“九七的春天”…… 就在这时,战报传来,兰州庆州又被西夏攻克,风向终于转了,那些天天掐架掐得脸红脖子粗的文官终于瘪茄子了。户部却摇头拨不出军饷,打不起这仗…… 赵顼一怒,摔了十大包的弹劾折子,瞪着红眼吼出谁要是能变出银子来,就拜他为相。朝上顿时鸦雀无声…… 可是失地不能不夺回来呀?种朴那边还带着残军等着粮草,正顽强地打着游击战,兰州守军靠向熙路,也在积极准备反攻,可熙州也不是个太富饶的地儿,独力难撑。 墨菲闻信后,及时给赵顼上了道密函,于是朝臣们哀嚎倒地,汴梁城里乌烟瘴气。 捐献十万贯就可送子弟入国学一名,二十万贯可送三名,五十万贯可封爵,一百万贯……爵位子孙传承,商贾富户也可得荣誉勋爵,子弟可入国学二名…… 半月后,第一批粮草分两个方向驶出汴梁,赵顼欲哭无泪地看着厚厚一撂请封的奏折,认命地继续扣……玉玺。 他娘的,原来就朕是最穷的! 腊月初七,天色阴沉,阴风刺痛,墨菲披着雪豹皮的大裘,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沿碗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吸溜着,白鹤站在她身边,也捧着一碗喝着。 韩祖带着十名护卫,一身软甲,威风凛凛地护在台下,看着同样一人一碗粥的众人。 公开嘛,这么多人,哪有那样的大厅能装得下?都站院里吧,反正都是有钱人,冻不着的。墨菲隐在台上一角,看着王安石站在台前中央,一本正经地劝着……粥,差点儿没笑出声。 白鹤含笑斜睨着她,姑娘不知道随了谁的性子,脑子里的怪点子似乎总也用不完。唉,阿青是个没福气的,生生的大好姻缘给错过了…… 不过凭心而论,姑爷待她也是真的不错,从未看过谁家的夫君能做到这种地步,对姑娘可真说得上是事必躬亲了。 自打姑娘变了性情后,虽是比以前过得凶险,却也活得精彩,连带着墨府上下都跟着焕然一新了。就连林……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倒有了老树开新花的意思了。他舔了下沾了粥的唇,要不就顺的姑娘的意?毕竟她也等了这些年,就是铁石心肠也应该早就焐热乎了吧? “大家喝完粥后就开始竞标,总不好大冷的天一直冻着。本官再重申一次,不拘于本路竞争,有实力的可要好好考虑考虑。” 一片吸溜声响起,十数声后,便有人叫道喝完了。 墨菲暗笑,把最后两口粥咽下肚,冲一脸苦笑的王安石点点头,“大人放心,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墨菲又喝了口水,才举步至台前,拿起包了红绸的鼓槌站到小桌后,当地一敲,“肃静。重申一次,各位手中的标牌,就代表各自的身份,举一次加价一千两纹银,若三次未有人再加,视为最后出价之人竞得。会后请得标人去主薄那边核对自己的信息,当天未交足银子的,视为自动放弃,于第二日卯初公开张贴出所属路的名额,下午未初再次竞标。现在,竞标开始!” “京东东路,第一个名额,起价三万两。二号牌加一千,三万一千两,……好,已经三万八千两了,还有更高的吗,……九万八千两,还有更高的没?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墨菲当地用力一敲铜锣,“京东东路第一个名额由三十二号得主获得。” 台边主薄赶紧记下。 王安石激动得背在身后的手直颤,没想到竟是这么容易,只一州一半的经营权就得了近十万两银子,墨菲这丫头不简单哪~!看向墨菲后背的眼,渐渐深邃,可惜不能入朝为官,实在是憾事一桩。貌似她也不喜欢参与这些事,这次肯这么帮忙,自己是欠了她个莫大的人情了。 一个半时辰后,二十三路已经全部拍完,除正在打仗的永兴军路的庆州跟秦凤路的兰州正打仗,卖的银子少些,其余的都不错,总计得银三百六十六万两。当然,这得说银票收齐了的。 墨菲见还有不少人因实力不够,没有捞到经营权,满脸沮丧不肯离去时,突然一敲铜锣,让大家都看过来。 “大家也都是养家糊口的不容易,朝廷也不会看着大家丢了赖以为生的饭碗,饿着肚子的。王大人会继续向朝廷申请,会陆续将其它经营权也以这种方式竞标的,还请大家不要灰心,静待佳音。” 王安石被她这神来一笔弄愣了,随即反应过来,强压下心头的激动走上去,并排站在她身边,“不错,大家不要心急,朝廷行这公开竞标,也只是为了让大家少花些不必要的银钱,将一切费用公开化。本官也知道你们的辛苦与不易,正是如此,才力求让各种手续简化,一步到位。若是今天有未交路钱款的,明日也说不定还有机会,就算没有,本官也会另想法子,不至于让大家都饿着等死。” 墨菲看着那些人渐渐离去,才指了指其中两个,让王安石暗中派人专注他俩。那不善的眼神,一身的匪气,绝不是善类。 赵顼收到消息后,乐得直蹦,还是王安石有手段,硬是从商人的腰包里掏出银子来了。嗯,姐姐也不错,绝不能轻易放走。可朕说出的话……只是答应让她长居江宁,好像并没同意别的吧?嗯,年纪大了,记性是不太好了…… 腊月二十九,王安石收到召回的圣旨,过了年就回汴梁,官复原职。他却捧着明黄的卷轴,脸上只有愁怅,不见多少喜色,反而有种我不入地狱,谁入的萧瑟。 初一,墨菲随众家诰命入宫谢恩,向皇后异常热情地留她喝茶,还年轻的脸上居然已现细纹。墨菲知道这几年,她过得不如意,看眼着明年就是大选之年,她有些紧张,想拉着助力也是无可厚非的。坐在皇后之位好几年了,膝下无子,这是硬伤。一个皇后若不产下嫡子,将来储位之争是避免不了的,于她,却是没有半点好处,毕竟谁上位,都会抬举自己的亲娘。 “姐姐怎么没带着宁儿进宫呢?本宫怪想他的,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向皇后有些嫉妒地看着依旧肌肤如玉的墨菲,却小心地把那心压入深处,不敢露分毫。 如今反倒要她这个堂堂一国之母要这个人为姐姐了,真是实有不甘。可能怎么样呢?皇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封她为义姐干殿下,长公主之称,宠信不断,让她生生地折了年纪辱了面子,却又不得不咽下这口气。堵得真是难受啊~! “皇后娘娘千万别这么叫臣妾,您是君,臣妾当不起的。”墨菲连忙摆正自己的态度,态度无比恭谨。如今梁继也是从五品的驸马都尉了,她也就改口自称臣妾了。 而且她又不是傻的,才不把儿子带进宫呢,有多远走多远才好。 “殿下还是这样的快人快语,倒叫本宫无比的怀念呢。”向皇后一摆手,屋里服侍的人都悄悄撤了出去。 墨菲装出不明,挤出满眼的担忧看向她,“皇后这是……可有何为难之处?” “唉,还是你最贴心了,本宫真的是没知跟谁说好了。”向皇后不知真假地红了眼圈。 “你也不是外人,与皇上这几年也亲厚,本宫也就不瞒你了。这几年,药汤子倒是喝了不少,可总是不见再怀上龙种。这样下去,怕是百官都会上书,本宫这后位实在是不稳。” 墨菲呀了一声,垂下头,似乎在用心地想,其实是反复琢磨着她若真的被休,打入冷宫,只怕再上来的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 “这个……实在不是臣妾能帮得上忙的,不过臣妾答应皇后,若有机会,定会相劝皇上顾念夫妻之情,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实为一国之母的表率,岂可随意……那啥?”墨菲一脸为难地又说,“其实,若是这宫里有几个孩子也不错,皇上一心为国事操劳,只要娘娘把后宫打点好,就算有大臣谰言,皇上也会想起娘娘的好来的。真到了那一天,选个母妃性情良顺的皇子过继到娘娘身下,不一样吗?” “也是,打小抱过来养着,跟自己生的也没什么区别。”向皇后动了心。 “还是等孩子长大些才好。”墨菲一脸恳切地看着她,“娘娘也知道这后宫不知为何,子嗣艰难,……若真因此再出事,只怕娘娘日后再提出收养皇子,皇上怕也不会放心了。” “对对对,你说得对。”向皇后双手一握,“怪不得皇上高看你,果然比本宫要细腻。以前还觉得你是个大咧咧的人呢~” 墨菲腹诽着她,过河就折桥,脸上却不好意思地一笑,“娘娘又来打趣臣妾,谁不知道臣妾悍名在外?可您也知道这大户人家的后院,也不比……强多少,我若不强势些,只怕还是被人欺负得连俸银都拿不回来的梁二奶奶呢。这也是被逼得没办法,谁不想做那解语花?我若不强,只怕现在家里早十七八个小妾姨奶奶的闹成一团,让旁人看笑话呢。” 向皇后想起当初,竟也轻叹口气,“你也是个不容易的。好在现在有了儿子,又降得住驸马,不似……” 果不其然,才出了坤宁宫的大门,就被赵顼派来的人接去了。 赵顼居然不在,朱氏迈着碎步上前敬茶,温顺恭良。 墨菲仔细地端详着她,果然长得柔弱,这身板,虽也凸凹有致却过于单薄,倒是胯很宽,显得那窄腰不盈一握。五官也不算精致,至少在后宫这个遍地美女的地方不是抢眼的,却盛在那柔字上。 墨菲含笑拉住她的小手,“我瞧瞧,到底是年轻,十指纤纤的不像我……”食指在她的掌心划了好几遍,直到她小脸转白,瞪大了眼看着自己,才放下。“瞧这小脸白的,莫不是昨儿没睡好?女人哪,最重要的就是要睡足了觉,这样才有好肌肤,千万熬不得夜。长得不用顶顶漂亮,但一定要水润光滑,懂了吗?” 朱氏连忙点头,“奴婢谢殿下的教诲,定然终生不忘。” “真是个懂事的丫头~” “姐姐在说什么,这么高兴?”赵顼匆匆而进,当看清朱氏时微微一怔,立马小心地看眼墨菲。 “我是看她顺眼,跟她说说女人要如何保养。”墨菲拍拍朱氏,“傻丫头,还不给皇上斟茶去?记住了,熬夜对女人的肌肤伤害是最大的。” 赵顼立时涨红了脸,“朕不渴,下去吧。” 朱氏小身子一颤,小脸更白了,却安静地出去了。 “你做什么吓她?小小的就跟在你身边服侍,好几年了容易吗?”墨菲白了他一眼,“你没看我身边的,个个都宠着哄着的。她们高兴了,自然就更尽心尽力地服侍我,我自然也就越发的舒坦了。” 赵顼似被她戮中什么似的,一屁股挤到她旁边榻上坐下,“姐姐说什么呢,她们还敢不尽心是怎么着?” “你呀,就是个棒槌!”墨菲气他三番二次说话不算话地利用自己,不客气地敲上龙头,“全心全意地爱你疼你,跟吓得得瑟乱颤地服侍能一样吗?人心,人心哪,心之所向……如百姓之心一样,得民心者得天下,你就是做个守成之君也要得民心的,那椅子才坐得舒服。” 赵顼就怕墨菲翻脸。毕竟上次的事等于是半强迫地压着她去……所以明知她回来了,也不敢向以往一样地召进宫来。刚才就是有些胆怯,才躲在旁边的侧殿里,看到万有给自己打的手式才放心过来的,生怕她翻脸不认人。 虽然做为皇帝还要被敲响头是挺没面子的,不过这世上,也就她这么一个敢。赵顼心里跟灌了蜜似的,放心地往她身上一扑:“姐姐……” 第一二二章 抓龙手 “你干什么?”墨菲不客气地用手抵着他凑过的大脸……呃,瘦成的瓜子脸,“多大了,腻歪不?” “不不,就不。”赵顼也不客气,双手圈住墨菲那生产过却依旧纤细得似一折就断的小腰,没半点儿君王之气,倒像个吃不着奶的娃儿,“就不见你这么虐待阿容~” 墨菲气乐了,“我家阿容也不像你这么无聊,没事儿就往身上黏糊。” “那又怎么样?”赵顼还是把头窝上墨菲的颈窝,拱了又拱,“你以为他不想?他是不敢。” “对对,他是我亲弟都不敢,你就敢。”墨菲不客气地拧了他一把,“快坐好,让人看到像什么话?” “谁敢乱看,朕就砍了他脑袋。”赵顼着迷地嗅着那久违的冷香,“姐姐都熏什么香,忒好闻。” “谁用那些东西?”墨菲被他缠得没法儿,也知道他这是借由此来回避上次的事,只好由着他靠了一会儿才推:“行了吧?我家宁儿也没像你似的。” 赵顼悄悄揉着墨菲腰后,轻轻的,不敢用力,嘴里却哼哼叽叽的,枕着墨菲的肩头看着那渐红的耳垂,突然心火大动,“姐姐,我才问的话,你还没答。” “香吗?”墨菲一愣,“我真的不熏香,讨厌那味道,倒是沐浴时会滴些精油,解解乏。不过也都不是很香的,你若喜欢,哪天我送你一瓶就是。别粘着了,有个皇帝的样子好不好?” 没等站直便被猛地搂了回去,却砸得赵顼闷哼一声。 “该,让你得瑟!”话虽说狠,毕竟是皇帝,说砍头就砍的,墨菲又回身赶紧去揉,“砸哪儿了?” “疼……”赵顼缩成一团疼白了脸,额头钻头豆大的汗珠,“姐姐瞧着瘦,骨头倒是硬。” “哪儿疼?”墨菲见他不像装假,真的吓了一跳。再怎么着,那也是龙体,真砸坏了就是灭门的祸事。 赵顼却搂紧她喘着粗气,“姐姐别动,忍一会儿再说……” 墨菲半趴在他身上,又不敢压实,生怕刚刚把他哪根骨头给压断了,只好一手支着扶手,一手探下去:“哪疼,说呀,你也是,这小身子板子也太脆了吧?是不是得补补钙了~” 赵顼难得正面搂上她,一手搂在她腰后,一手环住她的脖子,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上。只是那处要命的地儿,还是疼得厉害。莫不是真的压坏了?想到此,他也吓了一跳。不能吧,朕还没个儿子呢,只剩了几个丫头片子…… “姐,若是那啥,你就把宁儿……”他感觉到那只小手越摸越往下,“你得赔我个儿子……” “真是这里?”墨菲吓了一跳,手上一抓…… “疼疼疼……”赵顼没好声地叫着,却不敢大声,生怕外面的人听到冲进来,“姐你轻些,真疼~” “靠~”墨菲不知说什么好了。这也太准了吧,压什么不好非压在龙鸟上?完了,这么摸还耷拉着,看他一头的汗也不是假的……别呀,真废了这历史可就因这一压改变了……罪过大了…… 赵顼没想到那只手居然还流连着不去,心头就咚咚地狂跳起来。扭脸偷偷瞄她,却见她正失神地想着什么似的,脸上并非半点猥亵之意,倒似真的很焦虑。 “姐,你别担心,或许会没事儿,你再揉揉……轻点儿轻点儿,唔~”赵顼觉得隔靴搔痒不够劲儿,疼得不是那么厉害了,就抽出手,偷偷解开腰带,“你帮我好好查查,是不是真……不管用了~”其实他也有些没底了。这会子他也想骂人了,可却骂不出,是自已手欠,非拽人家…… 手上传来不同的感觉才令一心想着历史的车轮往哪儿滚的墨菲回过神来,“靠,你干嘛?” “怎么没反应?姐~”赵顼的担心不是假的。 墨菲下意识地一紧,他立即嗷嗷地叫了出来,不过还知道不敢大声。“姐,你轻点儿呀~” “叫御医吧,……让你得瑟~!”墨菲这会儿是真忐忑了。 “不行!”赵顼坚决反对,这“露脸”的事儿,怎么能再让第三人知道?绝对不行! “那怎么办?”墨菲支得胳臂都酸了,起身坐下,却被赵顼按着他裆里的那只手不放。 赵顼见她的担心不是假的,才硬起的心又软了下来,其实他自觉得没事儿。大概是刚才那一下子真的太狠了,所以小赵顼闹脾气呢,但却不想告诉她。 “要不,姐给我揉揉,实在不行,就得宣御医了。”赵顼附身靠过去,如小儿般窝在墨菲的肩上,一条腿还架上她腿上。 手按住她的,不许她撤出,“你也不想这事闹出去吧?到时还得解释为啥就咱俩在屋里时,我这玩意儿突然就不灵光了,实在头疼得很~” 墨菲当然知道最好不这样,那可就真的说不清楚了。若是别人,她倒也不在乎传出什么绯闻,但可这是大宋皇帝,这宫廷之事本就混乱,她可不想在里面也涮吧涮吧。 “现在呢?”看着赵顼小狗似的撅着屁股跪在身边,墨菲突然有些想笑,唇角就不由自主地上翘。 赵顼改为跪式后虽觉得这姿势不咋滴,但看到墨菲嘴边的笑意,虽古怪些,还是心里美滋滋的。而且那只小手居然上下左右翻来覆去地不停,心早酥软了。腰不自觉地拱了拱,往前送了几下,哼哼着好像有点儿意思了…… 墨菲一听便来了劲儿,反复地询问着这样呢,现在怎么样……咦,有反应了,硬了……没事儿,你还拽着我干嘛? 赵顼死死地攥着那只手,憋红了脸,厚着脸皮瞪着墨菲非让她继续,说没到最后,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恢复了,于是墨菲只好认命地拨起了萝卜…… 仔细擦过手,墨菲看着一脸潮红的赵顼,“这回真的没事儿了吧?那我出宫了。以后别动不动地就招惹我,受伤的是你,再有下次,我可不负责。” 赵顼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不甚满意为何自己都那样了,她还是一脸的不动于衷。若不是那泛红的耳垂,还真以为她居然一点儿都不动情呢。讨厌,居然没借机成就好事,她的定力也太好了吧?哪个女人在那时候不是柔情似水地……半推半就?偏她还一遍遍地问疼不疼,这样呢,真的不疼吗……啊,真是不可爱呀,可就是喜欢,怎么办? “姐,”赵顼抓过墨菲丢下的帕子,简单地给自己擦了擦,看着站起欲走的她说:“你知不知道当初父皇为你赐婚时的事?” 墨菲一愣,垂眼看着他,“宫里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赵顼想了想,“其实当初父皇是有意想让你入宫做我的良娣的,可是皇太后……不同意。你母家简单,父皇看中的就是这个。我其实偷偷溜出宫看过你的,不过,你那时跟现在可是截然不同,就像一朵忧伤的小白菊。” 墨菲心头一动,瞥着他不说话。 赵顼吞咽了一下,讨好地笑笑,“不过现在这样更好,也不枉我一登基就惦记着再去看你一眼了。……你不是以为老万真能请得动我吧?若不是你,我哪有兴趣?” 他这么一说,墨菲倒真的信了。也是,这位一惯的特立独行,也不是好摆弄的鸟……“我走了。”墨菲丢下这句就快步离开了。 回到家,墨菲进门就吩咐沐浴,然后泡在飘着月季花苞的水里发了会儿呆。 梁继一回屋就听说媳妇泡澡呢,不由奇怪了起来。不过一琢磨怕是在宫里受了寒,连忙吩咐小竹去熬姜糖水。 本来是要去接她的,一如以往,可宁儿竟发起了热。虽说这个儿子自小就体格挺壮的,而且还有纪老在,不会有事,他还是吩咐老赵去接媳妇,自己守在儿子身边。 “想啥美事呢?”一进来就看到墨菲两眼发呆,直勾勾地不知在想什么。 “呃……摸龙鸟算不?”墨菲拿下头顶的帕子,“干什么去了?” 梁继以为她在开玩笑也就没理会,“宁儿有些热,所以就没去接你。是不是冻着了?一会儿喝些姜糖水。” “宁儿怎么了?”这回真的回神了,边说边起身:“我去看看。” “没事儿了,大概是昨晚踢了被子,已经喝了药,正睡着呢。纪老也说没事儿。”说是这么说,梁继还是帮她擦干了身子,穿戴好。“帽子戴好,才洗了头,还湿着呢。” 看过宁儿,墨菲想陪着他,被梁继拉了回去。“本来丫头们心里都挺难受的,你再留下,岂不是让她们越发的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了?昨儿是大年夜,多吃了几杯也是有的,后半夜就睡沉了些。宁儿一惯的睡觉不老实,踢了被子受了凉。我看这次过后,她们也会做得更好的,就别罚她们了。” “瞧瞧,我还没说什么,你倒求起情来了。”墨菲含笑瞥他一眼,“怎么,怜香惜玉了?” 梁继搂过她的肩,“乱想什么呢。对了,韩祖两口子过来拜年了,知道你进宫了,也没多待,说初六大家在天真楼聚,问你要不要去,那些兄弟都想你了。”这话说得有些酸。 “去,怎么不去?”墨菲爬上床,有些犯困。昨儿睡得晚,今儿又一大早的起来折腾了多半日……右手腕还酸着呢。“我也想他们呢,总是生死与共过的。” 梁继一听,脸上恨不得滴出老陈醋来,“是是是,咱们长公主殿下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这话他记得可牢了,还生生地气过两天呢。 墨菲吃吃轻笑,伸手勾下他,“陪我再睡会儿吧,老醋坛子,谁的醋都吃。” “那你说我该吃谁的?下回就认准了吃,旁的一概不吃可好?” 墨菲才不上这当,“吃醋有益身心的,可以软化血管,省得你……不过还是要适量。真的困了,来躺会儿。” “不饿吗?备着吃食呢。” “睡醒的吧,不然一折腾又不困了。”墨菲几乎一沾枕便睡了过去。 梁继含笑看着她的睡容,也不觉得腻。突然注意到她耳垂根上一点紫红,分明是……吮出来的! 晚上又是与另外几房一起吃的团圆饭。饭后从老太太那儿出来,梁继抱着又生龙活虎了的宁儿,墨菲拉着安儿,一家四口慢慢地往回走。 “媳妇,你还记得那年不,我抱着安儿,你挽着我的胳臂往回走,也是这般,只是如今又多了宁儿。” 墨菲侧眼瞧瞧他,自打午睡后醒来便觉得他有哪里不对劲,可又不明说,便有意地凉着,也不问,这会儿怎么提起这话头了?于是顺着他的话点了点,“是呀,那时也头一次觉得原来一家人是这种感觉,温温的,暖暖的。” “那年我就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咱们这个家。”梁继笑笑,“那年丫丫也像宁儿这么大,抱着却比宁儿轻多了,小猫儿似的,让我心疼。就自责了一道儿,觉得自己这个爹爹做得太不好,一定要好好补偿才行。” “爹爹现在很好了。”安儿在旁边接过话茬儿。 “是呀,你爹爹现在可是二十四孝的好爹爹了。”墨菲含笑点头,一只手却悄悄摸上梁继的后臀,捏了一把后揽上他的腰。 梁继被捏得心头一酥,原本准备的好些煽情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一直回到院子,墨菲才把手放下,把安儿宁儿送回屋,两人才手拉手地回了自己那边。 收拾利落后,两人躺下。下午墨菲睡得足,这会儿还不困,就抓着梁继的手指头玩儿。 梁继反手拉过她的,举到眼前,“我也瞧瞧这摸过龙鸟的手,借借福气,说不定今年会发大财呢。” “是嘛~”墨菲轻笑,原来根儿在这呢,坦然地用那手拍拍梁继的脸,“那让你好好借借,够不够?不用的话,还让你舔两口。” 夫妻这么久了,梁继自觉还是了解她不少的,挑了挑眉头,“不会是你说大话哄我的吧?” “我是那样的人吗?这可真真是抓龙手,信不信随你。”墨菲翻手滑下,“让你试试抓龙手有何不同……” 梁继立即猫似的叫了一声,主动往她手上送,“还真是不一样了~”半晌后,喘着粗气咬着那百吃不够的唇,“怎么样,是那龙鸟美味还是我这粉鸟更可爱?” 墨菲眯着朦胧的眼,“谁知道,隔着裤子也没看着……” 梁继那心就放下了一半,故意拱了拱小腰,“那还吹牛~龙鸟大不大?” “应该还不错吧,没太留意,只是害怕万一我那一砸之下折了那只鸟,罪过就大了,老赵家的江山还后继无人呢……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儿……”墨菲翻身压上,“都吓出一身白毛汗来了,哪还有那心思注意大不大的事……唔~” 初六,墨菲去了天真楼,梁继琢磨着她难得跟那几十个兄弟相聚,也就没跟着,在家带孩子玩儿。 二楼贵宾兰厅里已经热闹得跟开了锅似的。虽然大家都在京师任职,却已经不同在一个营里了。只有同营的几个还常走动,平日里也不好与他们串联,怕上级多心。 墨菲一进来,几个近门边儿的就看到了,一嗓子后,厅里唰地静了下来,稍后异口同声地响起如雷的喊声:“墨爷好!”脸上的笑容半点儿不掺假。大家能有今日,多亏墨爷,甭管现在职位有高有低,那也是比以往飞升了一大截。 “大家好啊,可想死我了……”墨菲逗趣地话让这群燃着热血的汉子们却感动得跟什么似的。 墨菲见此,连忙跟上一句:“今儿谁不喝趴下谁就不是爹造的~!”于是杨成不争气地想尿遁了,被墨菲堵在门口一脚踹了回去…… 四十多条汉子分成二伙儿,几条地桌早就拼好了。伙计得了上菜的信儿,就一盆盆地往上端。 军人嘛,都实惠,墨菲早就打好招呼,菜不用精,就十道,连冷拼在内,都用盆上。酒杯的不要,一水的二大碗,酒壶的不行,直接上十大坛烧刀子…… “兄弟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不过瘾就下手抓啊,今儿我请客,都甭客气,吃好喝好,来,先干一个~!” 墨菲简短的开场白后,一仰脖,咕咚几口干下一碗。 “墨爷威武~!”汉子们叫着好,就是酒量不行的,也硬着头皮把这第一碗干了。 …… 兰厅的隔壁,赵顼一直含笑地听着那边的动静,抿着小酒,桌上只几道精致的小菜。万有侧跪着把酒,瞧着皇上脸色尚好,暗吁口气。心说菲儿呀,你咋这么彪悍了呢?果然军队就是大熔炉,连粗口都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行了老万,这样的姐姐才是真性格。她要是跟后宫那些女人一样,朕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赵顼抬脚踢了踢他的膝盖,“来,陪朕喝两口,一个人喝,总不是那么舒坦。” 万有只好取了个干净的杯子倒了酒,“主子,也就只有您这样的圣主才会如此包容她。她到底是个有福气的,……唉~” “大过年的叹个屁气呀~”赵顼这话一出口,万有吓得浑身一抖:“主子?!” 赵顼嘿嘿一笑,随意地往后一支,靠在墙上,“还真别说,这样说话真挺爽的,怪不得她喜欢。你呀,把那小心肝揣肚子里去,别一惊一乍的。等你老得服侍不了朕了,就放你出宫,帮朕盯着姐姐去,别让她消失不见。朕也不会让她失信于你,朕哪舍得~” 万有这下才是真的心跳了,额头上的汗一层层的冒,“是……长公主殿下跟主子说的这话?” “还用得着她说?”赵顼把盛着花生米的小碟托在手里,直接上手,捏起一颗丢起嘴里,“她怎么会说?她怕朕会疑心你呢,傻老万。去,让人给朕也上道那边的菜,我听着有道小炸鱼,少来些就行,可别用盆上,呵呵~” 万有抹了把汗,才起身,赵顼又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朕都生气她怎么会看上你的,你个老东西……行了,快去吧。” 一口气从下午喝到晚上,四十来条汉子倒下一大半,鼾声如雷的,被挪到一边并排撂倒,睡得不亦乐乎。还勉强能坚持的,都凑到一桌上,杨成已经睡醒一回又上来了。 “兄弟们都是直性子,你帮看着,平日里少勾搭在一起,别让人一锅端了扣个大帽子,知道吗?”墨菲的舌头也大了,嗓音也粗了,却还能保持着一丝清明,叮嘱着他。 “嗯,听墨爷的。”杨成知道自己这方面不灵光,认真地点着头。 “以后,我也不会轻易再与大家聚了,若还在京,一年一次还是能的。”墨菲瞄了眼也睡得呼呼的韩祖,“你想个法子把他要到身边。这小子心眼儿活,平时也能帮你出出主意。” “行,也省得他被人压着。”杨成就是个点头。 “我给大家都备了份年礼,虽然晚了些,不过也都是家里常用的,一会儿你安排人手,把他们都送回家。东西都装好了,一人一袋,里面都是一样的,回去时柜上提一嘴,都装好车了。我的酒也喝好了,就不陪你们了,愿意玩就再待会儿,难得聚一回。行了行了,都别起来了,别再踩着他们……” 出了兰厅的门,没走几步,墨菲便被万有截住,拐进旁边的门儿。 赵顼已经喝得玉面微红,眼角微挑着瞧着墨菲晃晃荡荡地进来,竟笑得妖娆。 万有将屏风拉开,自己坐在门边。门外是不能守着,那帮军爷还没撤,总有认识自己的……只能将就着窝在这儿了。也暗暗希望墨菲别撒酒疯,不过看样子玄,这酒是没少喝,都熏人了。 赵顼看着坐下就往后一瘫的墨菲,含笑从荷包里摸出香片塞进她嘴里。“真是下力气,这是喝了多少啊~” 墨菲眨了眨醉眼,“你……怎么来了?呃……”打了个酒嗝,把赵顼熏远了些。 赵顼也学她,四仰八叉地倒下,勾着墨菲的指尖,“只要我想知道,啥能瞒得住我?” 墨菲突然就咯咯怪笑了几声,“那抓龙手你知道吗?” “抓龙手?”赵顼好奇地扭过脸,想了想,又翻身爬到她身边,微微嗅了嗅,觉得味道不那么呛了,才支起脑袋侧在她身边,点点那粉红苹果脸,“很厉害的武功吗?只听说少林寺有龙爪手,大力金刚指……” 刚刚的一丝清明,已经她躺下来的时候泯灭了。墨菲吃吃笑着,随手一掏,“当然厉害,抓龙鸟的手嘛~” 赵顼身子一僵,眼底深邃了起来。自上次后已经几天不见她,早就心痒难耐了,不然也不会知道她今天来这儿就巴巴地赶了过来…… 可她偏喝得烂醉,当朕是什么?那龙鸟……岂是想抓就抓的?! 然而他低估了酒醉后的墨菲有着怎样的强悍,当初西夏大将军别院都给闹得鸡飞狗跳的…… 一个时辰后,全身抖得跟什么似的万有扶着面带菜色,双腿不敢夹紧的赵顼爬上了马车。 赵顼咬牙切齿地趴在软垫上,瞪着万有:“不许跟她提这事!” 万有的一颗心终于咽了回去,“什么事?奴才不知道啊~” 赵顼哼了一声,这老家伙…… 在家左等右等不见墨菲回来的梁继还是亲自来接了。老赵正在楼下悠哉地喝着茶,跟无事的小伙计们扯着皮,一见他进来,连忙迎上去。 “那位临走时说二奶奶在楼上竹厅睡着了,让我再等等的。”他压低了声音,大拇指一比划。 梁继的心就一颤,“知道了,我上去看看。” 三步并二步地来到二楼,拉开门便见一面屏风挡在面前,心又一颤,腿竟有些软了。咬了咬牙,秉着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信念绕过屏风,瞧见睡得呼呼的墨菲,衣服虽有些凌乱却是没动过的,因那衣带是自己给系的,结都没变。 原地站着顺了会儿气,有了些力气,才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微拧了眉头,这酒气……这是喝了多少啊?伸手整理了一下她的衣襟,却发现放到腹上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尖上竟染红了,不禁奇怪地抓到眼前细看。 咦,好像是……人血? 再低头看旁边地榻上细看,……几点灰白散落,近边还有几滴暗红…… 身为男人岂会不知道那灰白的凝结为何物?顿时绝美的脸上浮出一抹不可思议,继而震惊地瞪着那睡得不动如山的家伙。她她她……这是把皇上给捅了?! “媳妇,墨菲……”梁继轻轻拍打着她的脸蛋,这要是真的,岂不是灭门之祸?这样一想,梁继就出了身冷汗,哗哗滴。 心急之下,力气就大了些,墨菲哼了一声,拧着眉头睁开眼,努力地眨了几下,“还来?那可得找根胡萝卜了~”然后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梁继一听,彻底凉快了。完了完了,看来是真的了。瞧那血滴,是伤得不轻了。罢了,能跟她一起死,也算是……生死相随了。只是可怜安儿宁儿,年纪还太小。 要不要做些准备?至少先把那三房偷偷送出京?再给父母三弟他们去个信儿,总归是一家人。自己陪着她死就好了,连累了他们,可就真的过意不去了…… 面色凄然的梁继抱着睡得人事不知的墨菲下了楼…… 第一二三章 解燃眉 墨菲很奇怪,最近赵顼居然消停了,一直过了二月二都没宣自己进宫。(.)不过,她也不会贱皮子想去就是了,毕竟哪次进宫,留给她的都是阴影。那两口子,没一个好饼……虽然赵顼其实对自家还是蛮不错的,凭心而论。不过,就是因为这样的交情,才让那臭小子利用自己一次又一次,还挺硬气的,闹得自己左一次右一次地帮他还没啥实际的好处。 若是为官,就算从八品开始爬吧,现在也应该升到四品三品的了,还得是个实缺。不过封了自己一个一品长公主之名,连封田都没有,入不入皇室档案的不说,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俸禄长上去了。赏赐的不是字画就是玉器,要不就是药材,连块银子都看不着,还弄得卖都不敢卖,要好生地腾出地儿供放着。 所以墨菲怎么想都觉亏得慌。天儿还微凉,不过她也让人搬了美人靠,赶在大晌午的坐在院子里晒日光浴随便……发呆。 白鹤匆匆走进来,“二奶奶,我回来了。” 墨菲立即精神了,“她们都怎么样了?” 白鹤去年底才与林嬷嬷新婚不久,墨菲就不得不把他打发去了趟庆州,实在是惦记着那里的姐妹们。 白鹤脸色有些憔悴但双眼还算有神,“二奶奶别急,她们还好,只是不愿过来,说是要留在庆州做细作。这次梁永能攻下庆州后严令不许将士们骚扰百姓,若有发现一率处斩。砍了十来颗人头后,消停了。百姓在城里,倒也安居乐业的,不像以往了。种小将军还在城外,虽说一时半会儿攻不下庆州城,但西夏兵暂时也前进不得。” 墨菲叹口气,“算了,她们不来就不来吧,也不是能勉强的事儿。” “那我先回去了。” “嗯嗯,回去好好歇歇,我这儿也没什么事,暂时不用过来了,好好陪陪林嬷嬷吧。若是努力,嬷嬷没准儿还能老蚌育新珠呢。”墨菲最后一句话,说得怪邪气的,居然逼红了白鹤的老脸。 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后,转身走了。 墨菲又开始发呆……琢磨,终于想出一招来,虽然有点儿杀鸡取卵的意思,但想来宫里的那位,如今也应该为银子犯愁呢。虽然之前自己给他出的损招弄了些银钱,年前王安石在江宁也弄了不少,但也只是杯水车薪,赵顼的手头还是紧,不然的话,赏赐的东西也不能照往年精简了许多。 几个小球边跑边笑地滚了过来,其中之一是自家的宁儿,还有白帆的长子白湖,另外就是荀况的儿子荀玉。后面跟了五个半大小子,是当初随时墨投奔来的那几个,在墨府学了几年武,字也识了不少,规矩都学得不错,才要过来做宁儿的贴身小厮。 “娘,娘~”宁儿虎头虎脑的,看上去比荀玉还大些似的,其实比人家小近一年呢。 “别拿着小木剑乱挥,小心打到玉哥儿跟湖哥儿。”墨菲张开手把他抱腿上,“又去哪儿疯了?这会儿应该下课半天了吧?” 这孩子自打会走后就跑,一天不摔几回不罢休,不过现在也练得小短腿如飞一样,寻常人看他都得累个好歹。原本那几个服侍他的小丫头每天都累得跟跑了马拉松似的,所以墨菲才把那五个从娘家挖了过来。 也因此,宁儿现在是自己分院住的,毕竟那五个,最大的都十三四岁了,最小的也十一,得跟内院的女眷分开了。 “玩打仗,我是将军。”宁儿自豪地说,脸蛋红扑扑的肉肉的,手里的小木剑攥得牢牢的。 “瞧这一头的汗。”墨菲掏帕子给儿子擦了擦,“小竹,把湖哥儿玉哥儿都带进屋去,别落了汗再吹了风。洗把脸,吃些果子,看看若是小衣都湿了就换了。”然后又看着那五个,也都额头见了汗,“你们也辛苦了,自去休息吧,等他们三个午睡后再跟着。” 自白帆荀况去了江宁,这两个孩子就留下陪着宁儿了。虽然年纪还早,但白湖已经五岁了,于是墨菲就让他们每天上午去学一个半时辰,全当启蒙了。 “宁儿也去吧,睡一觉起来好习武。”墨菲忍不住捏了捏儿子的小胖脸。 “嗯,宁儿中午吃了二个大肉包,会长得很快哟~”宁儿显摆着,“娘陪宁儿睡。” 墨菲笑,“好,先去洗脸洗手。”然后冲小兰使了个眼色。 小兰把宁儿抱走后,墨菲就回屋写了封密函。大白话,意思就是问赵顼,我打算在江宁开个拍卖行,卖些字画古董什么的,把家里不能吃不能花的那些库存换成银子。江宁是个好地方,有文化底蕴,想来也能卖上价,而且苏杭离着也不远,有钱人不缺。如果你想掺一脚的话,可以把你的压箱底也送来些,卖出银子正用,也比被虫蛀了的好。 咱俩关系这么铁,我就不收你手续费了,不然的话,我可是要抽一成做佣金的。(.好看的小说)当然了,我那些存货也有不少是你赏的,所以就平了。不过,你可以帮我介绍些客源,比如一时手头紧,捣腾不开要卖的,还有手里有闲钱有品位的要买好东西的…… 写完用火漆封上口,就让人送去给万有了。 正巧梁继从天真楼回来,墨菲就把这打算说了,还把拉赵顼下水的事儿也说了。梁继听完,异样地扫了她一眼,没吭声。 “怎么了,你觉得这事不好?”墨菲奇怪地瞟他一眼,往常只要是赚钱的事,他可是十足的热心。 “没,挺好的。”梁继想了下,“你说,皇上能同意吗?这要是让人知道了皇上卖字画筹银子,面子可都没了。” 墨菲哼了一声,“总比抱着饿死强吧?他那些东西,也是下面臣子孝敬上来的。再说,拍卖行对拍卖人与竞拍人的信息是保密的,这点要是做不到,那还开什么?谁还敢卖?” 梁继点点头,“对了,上个月初六的事,你还记得不?” “初六?跟杨成他们喝酒的那回?怎么不记得。” “喝完酒,你干嘛去了?”梁继继续。 “喝多了呗,你不是接我去了?除了睡觉还能干嘛?”墨菲没打奔儿地反问。 梁继一笑,点点头,心里替赵顼苦悲了一下。皇上,您的菊……算是白爆了。这么久没动静,梁继也猜出是赵顼没想追究了。 赵顼的回信很快,不似往日啰嗦半天,简单干脆的两个字,同意。 墨菲盯了那两个字半天,没咂摸出味儿来,于是拒绝再费脑细胞,让小兰这几日把库房收拾一下,该打包的打包,准备拉去江宁。原本宫里还赐了不少好药,也一并打包,给纪老带过去。他惦记着那药圃,竟不回来了。 其实她也有私心的,谁知道那些药有没有被人趁机“加料”?毕竟她与后宫的那位,面和心不和已有时日。有纪老把关,用着也安心些,就是送人,心也有底了。不然再放下去,怕有些药材就要被蛀空,生生的浪费了。 这边也收拾完了,韩祖那边也秘密押解着五大车上路了。墨菲还是挺满意赵顼的速度的,看样子真是缺钱缺得狠了,皇家的脸面都不要了。 搭着顺风船,连船资都不用掏地回了江宁,加上自己的三车,可说是有些浩荡了。 墨菲把那三个小子也带来了,留在家里怕是没人能管得住宁儿。这孩子的脾气也不知像谁,又冲又硬,偏好习武,整日里喊打喊杀的。 枫叶山庄的库房终于塞满了,还另开了一间专门放药材,不然挤不下呢。 墨菲修书一封,请已经调到苏州的苏轼过来帮她主持这件事。其实也就是露个面儿,有他在,谁敢说那些字画不是真迹?敢跟苏大才子叫板?而且他人面广,有他暗中一宣传,来的不是有才就是有钱,当然两者兼备的会占多数。这世道,还是世族的天下,别看赵顼坐在那把金光灿灿的椅子上,很多时候还是受挟制的,不然新法也不会执行起来那么难了。 拍卖地点,就在枫叶山庄的西院,有得住,有得玩,再次做个免费的广告。 虽说没有红叶可看,但满山的新绿看起来也是很盎然的,充满了生命力。 苏轼果然给面子,很快就到了,还顺手把米芾也捎来了。消息传来,不止江淮两地自忖有才且有财的来了,连河南府那边也过来了不少。穷得掉渣的才士们被墨菲分出个小院单独供养上了,好在为数不多,一些酒水吃食,还吃不穷她。 为此苏轼很有些不好意思,墨菲安慰他,皇家还有穷亲戚呢,何况谁说有才华的人就必须有钱?看司马大人富大人王首相,偌大的年纪,不还是两袖清风? 做为第一任拍卖师的荀况,已经历练多年,早就磨出一口的铁齿铜牙,下嘴狠又表面光。经过一番私下里的培训,墨菲相信,以他的口才,绝对比自己上场要精彩得多。 此次只选出五十件藏品,字画,玉器,漆器,珊瑚树等,字画占了一半。苏轼不明白,不是卖得越多越好吗?墨菲神秘地一笑,啥多了也不值钱了。不过一个月后,还会再办一场的,这只是打头阵的,有几件是真真的好货,孤本,万金难求。 印了不少宣传单,把五十件藏品的明细列得很详尽,每件起价也标在上面,方便各花入各眼。白菜萝卜各有所爱,也是人之深情。这里还有一架古琴绿漪,起价就是百万贯。 墨菲特意让苏轼把小朝云带来,她的琴艺越发的纯熟,真的很有天赋,绿漪往她那一放,弹个过瘾吧,把小丫头激动得不行。正日子那天是要她上台配乐的,以增强文化底蕴,顺便也拍了。苏轼对这个举双手双脚赞同,一点儿没有我家小妾我作主的自觉。 令人意外的是富弼的到来,让墨菲激动够呛。吃过喝过后才弄明白,原来是赵顼怕苏轼压不住场,暗地里给老大人去了封信,老大人这才从洛阳赶来。要说当初墨菲劝赵顼善待老臣,这会儿就能看出效果了,七十多岁的老人家拄着拐来了,这是神马精神?忠君为国啊! 苏轼跟富老大人也相熟,自然聊着聊着就聊到苏轼的座师欧阳修身上了,皆是唏嘘一番。欧阳修已逝二整年,墨菲这两年都派人给老夫人送些家用。有时直接送些银子,有时送布料,米面,腊肉等等,被富弼说露了嘴,苏轼竟当场起身冲墨菲深鞠一礼,泪流满面。倒闹得墨菲有些不好意思,连连说是应该做的。 其实墨菲不止对欧阳老夫人如此,对司马夫人跟富夫人也很有感情,尤其是富夫人,年节时这两家的年货也一向备得周全。想来赵顼也是知晓的,所以那信一到,老大人抬脚就来了,这些情分也是在内的。 要说满大宋,像墨菲这样两派都交好的还真是少之又少,也跟她不是朝官有些关系。但苏轼就比较不如意了,他是保皇党那边的人,也反对变法,但性情耿直,不是一味地说这不好那也不好,而是好的就是好的,不好的就是不好,于是就遭两方都嫌弃。但这个年代的人,都好以高洁自居,苏轼的才华又是公认的,所以在士林当中还是有很高的声望的。这也是为何墨菲敢用他的原因,虽想借他的势,但也想借机拉他一把。 很快的,在紧张的准备中,三月初三终于到了。此时江宁的树也绿了,早春的花儿也开了,春衫也都换上了…… “各位来宾大家上午好,在这万物复苏的季节里,我们相聚在首届爱国义捐慈善拍卖会场,欢迎你们的到来。此次拍卖所得,神秘赞助人承诺将八成所得捐于国库,用于资助庆州兰州的军饷,望我大宋将士早日夺回失土。为此,敝拍卖行特别请到……等嘉宾前来鉴定珍宝。现在有请富老大人讲话,大家欢迎……” 台下众人惊讶,这可是前任宰相?这神秘捐助人是谁呀,居然这么有面子? 富弼居然把拐杖丢到一边,一步一步走到台前。慈眉善目的他,在早就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荣辱不惊的那种,极具风骨,此时竟也满脸激动之色。“老朽垂垂老矣,虽尚有报国之志却也无兴国之力……唯愿能以此身,上报朝廷,下宽民心,也望诸位同有余蔫,与国同甘共苦,与君分忧……” 墨菲安静地坐在台下,做为一个合格的托儿,应该在此时喊几声号子吧?左右瞟了瞟,似乎不大合适呢,大家都很严肃…… “好,老大人说得好……”墨菲在富弼终于落音后大力拍起了巴掌,“我等就该如此,以报君恩!” 于是稀稀拉拉地响起了掌声,随后越来越多的人拍起了巴掌,很快就掌声雷动了……这么说是夸张了些,但确实令气氛高涨了起来。 富弼老眼昏花,并没看清台下带头的是谁,只是激动地直喘气,被荀况与米芾赶紧小心地搀扶下去。 有了好的开头,加上墨菲第一轮就疯狂地加价,把拍卖的气氛再次推高,最终竟拍出四百多万两。那把压轴的绿漪竟拍出一百二十一万两,被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拍走了。 墨菲好奇,特别注意了一下,那人也逗,似乎有意与墨菲对视一番,才从容不迫地起身去交银票。 对于没有抢到什么的人,荀况安抚道出一个月后,还会再开一场,届时还请再次光临。 墨菲很高兴,山庄也有了收入。这些天,那些富贾贵胄没少吃喝。不过她也不贪心,只留了个零头,那四百万的整数统统打包,让韩祖尽快回京面交赵顼。 从剩下的那些钱里,抽了二千两送给苏轼,一千两送给了米芾,至于富老大人,那是皇帝赏赐都敢拒绝的牛人,墨菲只是打算亲自把老人家送回洛阳。当然也带了几车生活必需品,对于这个,墨菲只说还有司马大人的一份。 富老爷子自然感动,也不好拒绝,毕竟不能替老司马回绝。这个情,老爷子承了。 苏轼私下里找到墨菲,塞给她一千两,说让她帮着给欧阳家送去。他这个弟子实在愧对恩师,没脸去见师母。 墨菲温言安慰了一番,就护送着富老爷子出发了。 赵顼捏着那厚厚的一撂银票,心头苦涩。既恼自己大概是最穷的皇帝,也烦着如何面对墨菲,难道真的再不相见?可是一想到她的……恶行,又气不打一处来。自那晚回宫,他可是一连在床上躺了六七天才勉强起得身,下得地。正月十六早朝复开时,他坐在龙椅上还不太敢坐直呢…… 可这个可恶的家伙居然连个声儿都没有,也不说进宫来探望一下自己。也是,喝成那样,八成啥也记不住了。一想到老万有最近那瘦成刀条子脸的小心翼翼,只得压下心口泛起的酸。 什么人哪,怎么会有那样的女人,撒酒疯都与旁人不同,居然……可自己却可耻地……有些怀念那痛并快乐着的滋味。 还好,她还算有良心,知道朕缺银子缺得厉害,只留了个零头,把自己那十件宝贝拍得的钱也凑了进来,就勉强原谅她吧。抓龙手……呵呵,这个女人哪,若当初真的进了后宫,只怕也不能消停,不说天翻地覆,也得鸡飞狗跳的。算了,算了,甭记着那点儿事了。再说,她当初怕也是受了这罪的,想想就心疼,朕就与她同痛,又能怎样? 万有这些天过得别提多抓心挠肝了。一来是怕龙霆震怒,二来是心疼大侄女遭的那些罪。一个女子,上了战场,出什么事真的不好说。她那么恨,居然敢拿万岁爷的后……开刀,定也是受过这罪的,不然能口口声声让万岁爷也尝尝滋味吗?好在她心性坚强,换作旁人,早活不下去了……唉。 在这样的煎熬中,万有那肥肚腩奇异般地消尽了。 终于看到万岁爷脸上带点儿笑模样了,虽然苦森森的,可万有这颗提了二个来月的心,终于落回肚里了。要说,大侄女每每都能解万岁爷的燃眉之急呀,就这一手,也是无人可比的。王安石官复原职又怎么样呢?还不是每天早朝上被人炮轰? 四月十五,第二届义卖又开始了,这回来得都是大贾之家,还有从千里之外赶来的。因为之前那些竞拍者的名字,都被皇上御笔提名,刻到正阳门前的石碑上了。那可是千古流芳的事呀,花多少钱能买来的? 不用说,这是墨菲暗中给赵顼出的主意,就是为了烘托这第二次的义卖。这次,墨菲自己的东西一件都没有,全是赵顼送来的那些。之所以把日期稍稍延后,也是为了等那些远道的金主。 圆满成功那是必须的,而赵顼这回派来了吴充,并在开场白中大力褒奖了之前的那批人,并现场一一颁发扣了大印的名誉证书。 巧了,那些人此次又都来了。得了那么大的荣誉,能不露下脸吗?羡慕得其他人好生后悔为何上次没有到场。 虽然吴充也说,这次还有,但不是得上报朝廷后才能发下来的?那就没这么露脸了。顶多送到家的时候,会有当地官府派衙役敲敲锣罢了。但不过,那也得争不是,不然那石头上哪会有自己的名字? 这次共集得一千一百零六万两银子,喜得赵顼几乎跳起来三呼姐姐万岁了。 拍卖行也打出了名气,也令各大世族各地富贾知道了有这么个地儿,若是想卖宝贝,就委托这家缘来拍卖行,比卖当铺合适多了。 忙完这次的事,墨菲就赶紧回汴梁了,五月初八就是容弟的婚礼,她这个姐姐怎么也不能只等到时露个面儿就行的。 赵顼心情一好,赐了不少珍珠宝石之类的给墨菲,金银之物还是没有。 墨菲用这些东西,添了金条银块打了三套头面送给种敏,又给自家弟弟打了不少发冠,虽然他还没及冠呢。先准备着,省得到时再打。 种家在汴梁也是有别院的,是公产,不论哪房回京述职都会暂居于此。于是种七夫人老早就带着女儿住了进去,然后每日用那些汤汤水水的滋补着女儿,养得越发的水润。 墨菲自然早就下了手,纪大夫开出的药膳,墨容都吃了半年多了,原本单薄的身子,现在看上去适衬多了,长了个头儿不说,脸上都比以前圆润了,又是跟墨菲一样的白净,剑眉高鼻的,惹得墨菲总像是看不够一样。 “容弟,你姐夫给你看的那本册子,都懂了没?”墨菲把屋里人都赶了出去后,凑到墨容跟前低声问道。一边贪婪地看着那暖玉一般的俏脸上飞红一片,抬起痒痒的爪子就是一顿蹂躏。 “姐~”墨容不敌,又不敢躲,再说,姐难得跟自己这样亲昵,他也舍不得躲。只好红透了脸,垂着眼皮,“姐~都看了。” “姐当然是都看过的,就不知道你姐夫跟你细说没。这洞房可是关键的很,你一定不能急的,不然受苦的可是弟妹,日后再落下心理阴影,可就不美了。”墨菲过足了瘾,大咧咧地搂过他的肩头,“以后姐就不能再这样对你了,不然弟妹会不高兴的。不过,你终于长大了,姐高兴。好好过日子,不愿当官了就去我那儿,我早给你买了不少地,连房子都准备好了,就是西院。我住东院,你住西院,咱姐弟不分开。” 墨容听得心头一软,回手抱住墨菲,“姐,谢谢你~” “你俩干嘛呢?”梁继一进门便见姐弟俩搂一起,第一时间便酸倒了牙。 墨菲白了他一眼,把墨容的大红新郎服整理了一下,“我们姐弟亲热,你眼红什么?” “哪有你这样当姐姐的?外面都准备好了,你还扣着新郎官不撒手。快着点儿,吉时到了~” 梁继一把拉过墨容,边走边说:“姐夫可实话告诉你,新婚之夜可别惯着弟妹,不然日后有的你受。你看你姐就知道了,要想以后不被欺负……” 墨菲抬手就掐住梁继的耳朵,“怎么着,你这是报怨受欺负呢?” “哎哎媳妇,我这不是向着咱弟嘛~”梁继一时兴奋忘了身后还跟着正主,苦着脸告饶,“你也知道弟妹那脾气,也是个火爆的,你也不想容弟被欺负吧?” “那倒是,”墨菲吧唧一下嘴,“不过你放心,我们墨家人,向来是欺负别人的,这是天性。别看容弟平时闷不哼声的,心里有数着呢。倒是你,那心里话我可是听得真真的了……” 墨容回过头,“姐,你就别为难姐夫了,姐夫这样的也确实不好找了。” 梁继听得嘴角一抽,斜睨他一眼,暗想还真是不可貌相。看来这小子还真挺有内秀的~! 墨家亲戚不多,除了梁家这门姻亲,所以娘家客就占了大多数。不过墨菲请的人可都是硬手,除了米芾官职低些,像沈括,苏轼,这都是名人。王安石也来了,只不过露了一面就撤了,墨菲感激,知道他这是怕自己在,大家都不自在。赵顼也来了,这热闹他能不凑吗?也正好跟墨菲缓和一下,这台阶千载难逢的。当然,这是他私心在作祟,墨菲啥感觉都没有。 他一直用扇子半遮着脸,万有也让他命令在屋里猫着不许出来,不然露馅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大红花轿终于接了回来,鞭炮齐鸣后,新郎官扶着新娘子跨马鞍,过火盆,三拜过后送入洞房。 种师道拦在新房外不让人进去闹洞房,赵顼来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想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样,让老种家急急忙忙地把闺女嫁了也不往宫里送。 两人就在门口相住了,谁也不肯让步。等韩祖脸色异样地找到正为弟弟挡酒的墨菲时,那边都脸红肚子粗了。 墨菲匆匆赶到新房时,还没等为这两人介绍呢,就见新娘子蹭地跳了出来,大吼一声别吵了,震住了赵顼。 种敏看到墨菲,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赵顼扑向她,“姐,我也去前面看看成不?” 没等墨菲回答,种师道就冷了脸,“胡闹,新娘子不好好待在屋里乱跑什么?” 种敏虽一向跟这个大哥亲近,却也最怕他冷下脸子的,当即放软了姿态,“大哥,我就是偷偷去看一眼。那我自己的婚礼,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能行吗?” “怎么不行?”种师道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她的额头,“让外人看到了,会怎么说妹夫?怎么说种家?快回去坐好等着。” “那他怎么就非要进新房看新娘子呢?”种敏大眼一转就把赵顼拉下了水。 墨菲对这个跳脱的弟妹有了重新认识。从袖兜里掏出一包精致的小点心,“去,拿屋吃去,省得饿着肚子。那个人不必理会,听话,我让容弟尽快回来陪你。” 种敏有心再辩论几句,想起娘临出门时再三的叮嘱,一定不能跟这个大姑姐顶嘴,别惹她生气,要讨好她,不然夫君知道了会生自己的气。张了张嘴,最终接过点心,斯斯文文地应了声是,摇曳着进了门。 赵顼揉了揉有些疼的胸口,觉得这样的女子不进宫也好。长得也不是绝美,性子还这么冲动,实在不适合在后宫生活。不过姐姐霸道的时候可是比她有气势多了,也比她可爱。 墨菲让喜娘陪嫁丫头都进去陪着,带好门,才一手拉着一个往外走,边走边说:“小种啊,这位你没见过,是咱大宋最尊贵的那位,超级老大。”然后又扭头对赵顼说:“你说你一个当家做主的,啥样美女没见过,非得凑这热闹干嘛?” 种师道被墨菲狠狠地一掐,反应过来,当即冷汗就下来了,“臣有眼无珠……”膝盖一弯就被赵顼连忙扶起,“别露馅了~” “皇皇皇……” 真是怕啥来啥,赵顼连忙打开扇子遮住脸,“黄什么黄,你认错了。”然后对墨菲小声说:“姐姐,我先回宫了,此地不易久留。” 墨菲点头,“去吧,我掩护。” 丢下呆若木鸡的种家七老爷跟腿发软的种师道,墨菲一路掩护着赵顼出了墨府后门,吩咐人找来万有等一干人,护着赵顼匆匆离去。 等墨菲回去安抚亲家公时,种七老爷十分的合作,就是有些拘谨了。种师道好些,因为早就猜出墨菲与当今关系不错,不然也不会轻易就答应自己的请求。只是刚刚跟皇上……怕给皇上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必定是要影响仕途了。 墨菲拍拍他的肩头,先叹了口气,让他心底一颤后才告诉他,皇上是个爱才之人,放心吧,说不定还高看他一眼呢。一颗心,终于敢吞回去了。 第一二四章 妇女运动1 墨容娶了妻,小日子过得自然美满,原本两人就是有情意在的,墨菲也就不担心。只是暗中提醒一下墨容,不可太贪欢,毕竟他才十八,年纪尚小,并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让弟妹这么快就怀上身孕,过个三四年再要也不晚,先好好过过两人世界。 这话,墨容一不小心就在媳妇肚皮上抖搂出来了。种敏年纪小,不明白大姑姐这是怎么了,难道不喜欢自己生下墨家的子嗣?心头一难受,便给娘家妈去了封信。 种七夫人抹着欣慰的泪花,抚着微显的肚子对种七老爷说女儿是个有福的,大姑姐这么知道疼人,日后定也不会对她差了的云云。 种七夫人虽性子跳脱但总是生养过的,当初她就是生养时年纪太小,伤了身子,这才多年未孕的。当下挺着老蚌肚儿就赶了过来,亲自为闺女解惑。 墨容没想到岳母说上门就上门,连个招呼都不打,当即有些措手不及,却也不是个傻的,直接把姐姐请过府去。 墨菲过来后,娘俩都是红着眼皮出来的,可见是母女深情了一把。墨菲自然能理解,含笑请她们去天真楼吃饭。 种敏得了母亲的亲自教诲,与墨菲就又亲上几分,一声声的姐叫得比墨容还亲还腻。 前脚送走了种七夫人,后脚汴梁就出了把子事儿,为此掀起了妇女运动,当然,墨菲是暗中不遗余力推波助澜的那个。 起因很狗血,贵家有子恋上了娇柔的行首。这行首,比魁首差那么一阶,却也是自小娇养大的,琴棋书划的很有几分才情,也是有些声望的。若是贵家子赎了回去做妾,京城里提起倒也是一桩笑谈。可惜的是贵家子是个多情种,非要正而八经地娶回去做正室,这下子惹恼了老家里的老太爷,居然杀到京城一声令下,将那位已经赎回家去的行首毒打了一顿并划花了容貌。 其实,那行首一直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可是再好,在世人眼中也是下等货,是个亵玩的物件而已。偏那行首也养出了一身傲骨,居然不顾脸伤未愈,遮了面纱就去开封府敲鼓鸣冤,非要与那家打官司不可。 她多年积攒下的财物,本也是自赎自身,说是那贵家子赎的,也不过是给那人长脸罢了。 墨菲得到确信儿时,那位行首已经跪在宫门外几个时辰,要告御状了。 墨菲觉得这姑娘跟杜十娘有的一拼,不过比杜十娘强悍,没说把珠宝抛下水,再自个儿往下一跳,枉死了去。 悄然入了宫,果然赵顼还不知这事,也没人敢把这事捅上去呢。 赵顼本来挺高兴的,这小半年不见她进宫了,终于等来了,结果却是为了旁人的事儿,当即就有些不高兴。他惯是喜怒于脸上的,墨菲就装模作样地叹口气,要告辞,说怎么也不能看着这么有骨气个好女子白白地死了。 赵顼哪能甘心让她就这么走?于是经过墨菲的嘴,赵顼勃然大怒,让人把那行首好生地用软轿抬进来,就派人把开封府尹宣进宫。 行首姓燕,名娇娘,双十有二,正是女子最美好的年纪,只是在青楼里再美已是过季的花儿。可叹怀揣一颗向阳心被残害得花容失色,却也令人心怜。瓜子脸儿苍白无血色,一双眼却澄亮亮的,令人一望便知是个心念坚定的人。右脸颊一道三分长的划痕,肉皮翻着,左脸却依旧是绝色……真真的可惜了。 虽然人家做过行首,是个私娼,如同几十年后的李师师,但人家赎了身后,可就是良民了。且还未正式入贵家门,弄成这样就是故意伤人。 赵顼也有颗怜花惜玉的心,当即宣太医过来,为燕娇娘处置伤口。 墨菲亲自跟着,看到娇娘那如玉的背上居然青紫见血,心头气就赶着往上拱。 待娇娘缓过些精神,墨菲很认真地问她,还想不想与那贵家子过日子了。娇娘一咬牙,连个女人都护不住的,哪个还敢嫁?她就是拼着一死,也要告那家个落花流水。 墨菲便叹息,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势必会掀起滔天巨浪,若是没有必胜的信念,还是让那家人多赔些银钱算了。 娇娘一听泪花滚落,都道妓子卑贱,可谁又是心甘情愿过那以身侍人,含泪卖笑的日子?难道妓子当初不是好人家的女子?妓子就不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喝一样的水,吃一样的米,就只因为沦落为妓,就再做不得良人?她不服! 拥有现代魂的墨菲自然燃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拿着娇娘给的一份财物名单就去找了赵顼。 赵顼二话没说,让人拿着单子去贵家把这些东西取了回来。 整整十个上了黄铜大锁的楠木金丝大箱,连赵顼都好奇……嗯,目光有些诡秘了。 墨菲不客气地一点他的额头,这家伙才得了那么多银子,不会是又见物心喜了吧?他得多缺钱哪?这样一想,当初从他手上挖出来那一万两,他得心疼成什么样?难怪这些年抓着自己不松手,百倍千倍地往回赚了。这样一想,墨菲看他的目光就有些不善了。 赵顼再怎样,那也是一国之君,又在那张要人命的椅子上折腾过几年,岂会看不出来?当即一变脸,露出无辜的小眼神,“姐姐~” 墨菲知道,若是直接让赵顼插手管这档子事儿,也是不妥。可这事,他若不说话,娇娘这亏也是吃定了的。于是哼了一声,垂眼不语。 赵顼吃不准她的心思,尤其是一脸的冷漠时,这心就七下八下了。话说这几年,他陪了多少小心才走近她的心哪,容易吗?说出去就是一部帝王血泪史。整个后宫加一起,都没这一个费的心思多。不过,付出总会有回报,姐姐是个招财童子……招财猫,变银子跟变戏法似的。又是个杀神,他可是听说了,这位砍人脑袋跟玩儿似的,百战之士看着都胆战。只能顺毛撸…… “皇上还缺银子?” 赵顼一听从她嘴里冒出皇上二字,心就一颤。他倒不是贱皮子,相反,他觉得一旦墨菲与自己划清界线后,自己就再讨不去什么好不说,还会失去她。 “姐姐,咱们姐弟说话随意就好。”赵顼亲自为她倒了杯茶递了过去。“有啥话,姐姐只管说就是了。” 墨菲瞥他一眼,“穷成你这样的皇帝还真是少见哪。” 赵顼听了这话,悬着的那颗心就奇异地落了下来。“是呀,还是姐姐心疼我。” “少来,说几句软话就想糊弄我是不是?”墨菲抿了口茶,“这什么茶呀,真难喝。” 赵顼听得脸有些绿,“这是今年的贡茶,新茶。” “是吗?”墨菲古怪地一笑,“你附耳过来。” 赵顼一愣,却又有些心喜,笑嘻嘻地凑过来:“什么话非要悄悄地说~”不想越听脸色越沉,最后阴云密布了。“这是真的?” “我也只是听说而已,真不真的,还要你自己去查。不过这不是急的事,若是办好了,倒又是一笔进帐。”墨菲拉他坐下,“新法自有它的好处,不过有点儿远水解不了近渴。” 赵顼被她突然拐到变法上,一时转不过弯来,但那远水不解近渴倒是深有体会的,连忙点头,福灵心至地问:“姐姐可是又有好法子了?” “你且看,娇娘自己的家当,去了自赎后还剩下这许多,便可知哪里的钱多了。”墨菲溜他一眼,又追上一句:“别动歪脑筋,妓子的私房也是人家用血汗赚回来的养老钱。” 赵顼脸上一热,讪讪地笑笑,“那姐姐的意思~” 墨菲一拉他,又咬着他耳根嘀咕了半天。赵顼听得很专注,连连点头,手却悄悄揽上她的腰,脸色越来越愉悦。 “明白了吗?”墨菲欲坐直,却发现动弹不得,这才留意到赵顼的小动作。用力一拍,“干嘛呢干嘛呢?” 赵顼有些不舍地松开手,“姐姐在家吃不饱吧,不然怎么还是这么瘦?瞧这腰,一摸都怪可怜的。” “就这腰条了。”墨菲起身,“把大宋律例送给娇娘看,这官司一定得打赢。女人的地位太低了,就算是贤妻良母吧,上要侍候公婆,下要养育子嗣,还要管着小妾们的庶子女,可男人都干嘛去了?在外花天酒地。所以女人的地位一定要提升,不论是良家女还是妓子。那些文官们一提到打仗就个个瘪茄子了,不是和谈就是和亲,连皇家女都敢推出去做挡箭牌。(.好看的小说)这是西夏国主还小,你的公主们也还小,不然的话,也少不得有人要和亲保国呢。女人能顶半边天,不要小瞧了女人的力量,你是皇帝,得给天下的女子撑起腰来。” 墨菲叹口气,“再者,这仗若真是一时半会儿的打不下来,就别费那个劲儿了,积攒些底气再打吧。这样下去大宋的家底都要被掏空了,北边的大辽还不趁机南下呀?我原来弄的那些银子,不过是杀鸡取卵罢了,还是休养生息重要。” 赵顼听得面色一紧,“已经……蠢蠢欲动了,我这不正闹心呢?兵力不足,军饷不足,粮草也不足,这仗怎么打?” “那就看哪头大了,总要有取舍。”墨菲没想到一诈就诈出实话来了,怪不得他急得两眼通红,连娇娘那点儿东西都心动了。 “那贵家老爷子不是财大气粗吗?重罚,弄个十万二十万的,一部分给娇娘做赔偿,一部分入库。让他们没事找事儿,以为女人是好欺负的,哼~!” 赵顼眼一亮,凡是能来钱的,他都十万个支持。“行,开封府那里,我说句话就是。” 墨菲总算等到这句话了,满意地站起来,“我去看看娇娘,你办你的事吧。” 娇娘就在侧殿里,墨菲出了正殿,拐了过去。 那十个楠木箱子已经一溜在撂在她暂居的房里了。 “还好吗?” 燕娇娘正趴在床上,听见声音回头一看,连忙咬唇欲起。 “快趴下,我不过是来看你一眼,马上就要走的。” 娇娘听了面色一惨,顺了顺气息,“您要走了?” 墨菲一挥手,屋里的宫女都退下后,才坐在床边,低声说:“一会儿律例送来,你且先用心看着。只管咬住上面没有妓子低贱这一条。再者,上面只写人,男人女人都是人,对不对?你是个聪明的,不用担心故意偏袒这事,只管用心看懂了律例就好。精神损失费一定要多要,狠要,不能便宜了那老家伙。千万别妥协,以为能嫁进那家门就是好的,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记住了吗?” 娇娘点头,“多谢……长公主殿下。” “你也比我小不了多少,就直呼名字吧。我喜欢你的血性,但愿你能保持住。” 燕娇娘眼圈又红,“殿下,娇娘没想到还能得到贵人相助,真是苍天有眼。您放心,娇娘左右都豁出去了,不讨个说法绝不罢休。” 墨菲轻拍她的手背,“虽然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但咱的泪也都是金贵的,赔本的买卖可不能干。快没流了,哭多了伤肝,把力气留着打官司。” 娇娘含泪一笑,“殿下哪里是彪悍的,分明就是一颗菩萨心,可见传言都是不可信的。”那不自觉就流露出的风情,就是墨菲见了也心头一酥,难怪那贵家子会痴迷。 心底一叹,“你若想自赎,早就能够了,为什么偏要以那男人之名呢?他哪儿好呀?” 娇娘闻言,幽幽一叹,“您说的,我懂。当初只是见他对我确实上心,加之又未娶正妻,只有通房两个,连个妾都没有,就想若是真心交付,换得后半辈子安稳也就算行了。您也知道,我的年纪不小了,若不是一直不肯破身,早就不知落到何处地步了,哪里还敢奢望其他的?” “原本也只是想借着他的名头出去,也省得被歹人惦记着,怕保不住那些身外之物,也怕连小命都落不下。又是个好强的性子,不想与人为妾。他若真心待我,我便与他呵护一生,若不是,我自悄然离去就好,不曾想他一封信竟招来这无妄之灾。那老不休,不只要将我赶出门去,最主要的还是要匿了我的银钱。毁了我的脸,就不怕我再勾上比他家有势力的,回头找他算帐。” “那他为何不直接灭了你的口,反叫你有命跑出来?”墨菲皱了下眉头,若是真,那家人也太蠢了吧?悄无声息地下点儿毒,岂不干净?要人死,有很多法子的。 娇娘一听这话,眼泪就出来了,垂泣道:“我原本有个小丫头的,一直在身边服侍着,就替她也赎了身带出来,不想那老不休来时装模作样地要吃家宴。小青发觉事不好,便说我不擅饮酒,替我喝了那杯……若不是小青枉死,我也不会闹起来,挣扎间被打成这样,拼死才逃了出来……” 墨菲叹息,“你的苦日子已经熬到头了,以后都是甜的。安心养伤,总会要他们付出代价的。”然后起身又去找赵顼。 把小青的事一说,赵顼脸又黑了。墨菲便说,若不是有他当初为自己撑腰,只怕在梁家也是个混吃等吃的,没准儿早就被欺负死了等等,哄得赵顼觉得自己就是妇女之友,贴心着呢。随后墨菲又说,不如创个皇家快讯,就是把国事家事,大事小情都印在纸上,定期发行,也好让黎民百姓了解一下国情,别以为仗没打到自家门口就万事大吉的。也能呼吁各方,共同抵抗外族的侵略,而且皇帝也可以把自己的观点披露出一些,引导着全国上下一条心,一颗红心跟君走…… 赵顼听得心动,当下写了道旨意扣了大印交给墨菲。 墨菲得了这个,兴冲冲地出了宫,直奔王安石的府上。 王安石最近真有些焦头烂额了,此次回京,不止要与保皇党唇枪舌剑,还要平衡内部的分歧。原本核心骨干的那几位,经过几年历练,都有了自己的想法,这让他觉得心累,再次燃起的雄心壮志快磨平了。 墨菲一见他,心底就叹气,那双鬓可是风霜见深了,就连眉间的川字纹也加重了不少,往日如刀出鞘的气势,如今已不见了凌利。 “怎么想起老夫了?”王安石见到她,心情还是轻快了许多,含笑请她进了书房。 “只是有好事,才来找你的。”墨菲先把那道旨意递给他看,然后把自己的打算说了,最终看着一脸激动的他说:“舆论才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比将士们的刀快得多。你的一些想法可以发表在上面,让更多有识之士看到,切身体会你的真正意图,总比在朝上跟他们吵来吵去的强。” 王安石连连点头,“还是你的想法多,老夫倒是没想过还有这等简捷之法。正好,我欲拟的新法可以发表在上面。” 墨菲摇头,“办这报的目的可不是让你登那些的,我是想让你写篇心得,你的文章是数一数二的,别用那些之乎所以,毕竟大多数的百姓都没有那么高的学识,会看不懂的。看不懂,也就没了兴趣去了解,你的想法再好也没人拥护。” 王安石一愣,“那要如何?” “尽量白话一些,让普通人都看得明白。其实商人才是最关心国策的,他们是要依据这个来赚钱的,变中才会有商机。有几个商人一见面就之乎者也地打招呼?你先做一篇白话文,可以谈下这几年变法中心境的转变,千万别弄得条条框框的,要散文,不要八股文。我给你放在头版头条上,对了,让沈括帮我一下吧。” 王安石一笑,“老夫看你是来借人为主。” 墨菲嘿嘿一笑,“咱俩谁跟谁呀~” “行,老夫让他去你那儿,看看能帮上什么忙。”王安石点头,看着墨菲,心里复杂一片。若非因她,自己怕是没这么快回京,可也正因有她,皇上不再那么看重自己了,毕竟变法不是一天二日的事,国富民强不是一蹴而就的,可她就是有办法弄出一大笔……这点竟是自己也比不了的。也难怪皇上如此宠她,国库如何,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 墨菲离开王安石的家,就直接蹿到沈括那里了。他前妻才亡,最近丁忧在家,不然自己就算得了王安石点头,怕他也忙不过来帮自己。 沈括并没有墨菲想象中的伤感,听完墨菲的话就点头应下,并给她介绍了两个举子,文笔都不错。其中一个叫沈言的,很是活络,也很八卦,对市井间的传闻,各大家内部的一些龌龊事,都知之甚详。另一个叫李实,确实是个实在人,不善言谈,但心细,很有眼力见。目前都在沈括家中做门客,一边帮着沈括做些事,一边准备来年的秋闱。 墨菲就让沈言多收集一些市井间的趣闻,李实排版,又跟沈括讨了篇赋女说,重点要强调女子的重要性,并说王安石已经答应写篇稿子了。 沈括脑子活,便说不如让她寻司马光要一篇,他那么疼妻,连妾室都不纳,哪怕绝嗣都不曾变过心,一定会有卖点。 对于沈括的现学现卖,墨菲还是非常赞赏的,点头说回去写信要稿,看看能不能成。 回家后就动手,把自己的要求在信里写得清楚明白,做何用途,最后写上,若是觉得不妥,也可以不用理会,毕竟老大人清誉要紧,也不知道发表出去后会有怎样的反应。要司马光认真想想,不要轻易下决定。 写完这信,她又想起了苏轼,就把娇娘的遭遇在信里写了,之后问他,若是他遇上这事该如何。又把自己要办皇室快讯的事说了,并说都邀谁谁的稿子了,林林总总地说了一大堆,并没直接点出要邀他的稿。 京城这边准备着,江宁那边的荀况也得了信。原本印传单的时候,设备都已经置办齐的了,得了墨菲的信儿,就一门心思地等着那边送过来样板,这边好开始。 墨菲觉得既然要干,就干大些,发行量不够的话,影响哪会大?江宁那边若办好了,影响不差于汴梁这边。洛阳那边暂时不考虑,因为老臣们退下来的,有一半去了那边,暂时不易动,不然就是给王安石加重压力了。 半个月后,第一刊皇家快讯出炉了,只印了一千份,没敢多弄。沈言在墨菲的培训下,上带着几个机灵的小厮上街叫卖,竟很快卖光了。价钱定得不高,三十文,连一些穷书生都买得起。 墨菲第一时间拿进宫一份,赵顼看得很认真。 “如何?”墨菲看着阴晴不定的赵顼,有些担心了。 “姐姐印了多少份?” “一千。”墨菲回。 “少了,再印一万份吧。”赵顼抬起眼,“原来王爱卿竟也如朕之心,百般煎熬着,朕有负于他。”后又叹口气,“东坡之才,小用了,只是他与王爱卿……唉,先在苏州待着吧。” 墨菲也叹口气,“是呀,总是要有取舍的,都是一心为国,怎么就不能齐心协力呢?我让人在江宁也一同发行,那边做好了,影响力不小于这里。” “姐姐看着办吧,何时发第二刊?我也写篇文章。” 墨菲双眼一亮,“那敢情好,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先写着,写完给我就是。娇娘怎么样了?” 赵顼又叹口气,“好好个女子,可惜了。姐姐去看看吧,过几日就开庭了,那小青之事也已查明,确实是毒死的。只是贵家正在使门路,都已经有人求到朕这里来了。” 墨菲冷哼一声,“经过御前的案子,他们也敢伸手?真真是不……当天子是摆设吗?对了,我这里写了个企划,若是这场官司打赢了,日后把所有教坊都抓在手里,还怕缺银子吗?看看,下面银子多得都没事儿花了,这可是来钱最快的地儿了,不比盐课少。” 赵顼欣喜地接过去:“姐姐就是厉害,又想出什么点子了?” “不过,首先得把妓子们的地位抬上去,逼良为娼的事必须杜绝。不管是官妓也好,私娼也罢,谁又是天生愿意做这等事的?倒是可以培养成情报机关,收集些秘闻,也方便你行事。那些个世族大家,有几个不是青楼花坊间的常客?他们宁愿把银子送去那里,也不肯拿出来共度国难,那咱们也就不能再客气了,对不对?” 赵顼被那咱们二字说得心里暖融融的,“还是姐姐疼我。”又想搂上那细腰。 墨菲旋身走开,“我去看看娇娘,再给她打打气。”说到这儿,墨菲又回身,正好把赵顼的失落看在眼底,一笑,“娇娘这性子,做这事倒是蛮合适的,你要用些心思,收服了她,定能成为你的好帮手。” 赵顼听了心头一动,脸上就带出来了。墨菲放心地转身走出去,心说娇娘,我能帮你的都帮了,现在就看你自己的了。 探过娇娘,隐晦地跟她透露了几分,便瞧出她心领神会了,于是墨菲心情好好地出了宫。 告诉李实加印后,又派人快马送江宁一份报后,墨菲就往家去。不想却看到让她吃惊的一幕…… 第一二五章 妇女运动2 墨菲看得目瞪口呆,前世也曾看过在街上拿着片刀砍人的,没想到这里也能。不过人家拿的是菜刀,还是个文质彬彬的少年郎追着一个明显是纨绔子的家伙满街乱蹿,嘴里高喊淫贼哪里跑……过瘾! 被一个男的喊着淫贼追着砍,墨菲觉得有意思,且看那少年虽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却把那两个明显是家丁上来拉偏架的修理得鼻青脸肿,便知是个会武的,只是不知道身手的高低。 墨菲自诩不是什么圣贤之人,在鸡飞狗跳中小脚一伸将那纨绔绊倒,摔了个狗啃泥,然后一脸惊诧地瞪着满嘴血爬起的那位,似乎不知道他怎么就……倒了? 那少年被这突发一幕也弄了个措手不及,提着菜刀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 墨菲装出十分的歉意,倒提着折扇抱拳道:“小兄弟不用理会我,请继续,这是意外。” 那少年似不知怎么个继续法,半张着嘴的木样,倒令墨菲觉得好笑。 “呸,你个蠢材,爷要你的命!”那纨绔吐口血水后,立时炸了庙。 墨菲一指他身后,“拿菜刀的还在那呢~” 那人本来就乌眼青,脸上一边一个大手印子,肿得老高,似乎之前也吃了不少亏,随墨菲的手一看,立即怂了,却色厉内荏地冲那少年叫道:“你究竟想怎样啊,当爷真的怕了你?也不打听打听谁不知我丁八爷~!” 那少年抬腿就一脚,踹得那货当时就窝地上了:“丁八爷真威风,下药害人的勾当做得更威风~” 墨菲一听,连忙说:“这得经官告他呀,不认得开封府没关系,在下可以帮忙引路。你这样私下报仇不妥,容易为这人渣搭上自己,来来,这边走~” 那丁八也捂着肚子叫道:“不错,爷是干过不少事,可爷根本就没见过你,啥时祸害你了?” 那两个家丁终于跟上来了,却离得二丈开外拄着膝盖张着大嘴喘着粗气,瞧着似不敢上前。脸上比丁八还花花,猪头一样的。 那少年鄙夷地瞥着丁八,“敢做不敢当吗?” “爷做下的事多了,虽不差你一个,却决对没见过你!”丁八直起腰,“有能耐你就跟爷去开封府!” 墨菲也在旁边点头,“对对对,走法律程序,别把有理变成了没理。对这样的人渣,自有律法来处治,私下斗殴是不对的,也解决不了问题。” 那少年面带犹豫,偷偷瞄眼街角。墨菲顺势看去,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年冲他微微点了下头,却在下一秒对上墨菲的眼,微愣了一下后似无事一般地转开眼。 墨菲翘翘嘴角,执着地把人领到开封府门前。可巧李捕头正欲带人溜街,一见是墨菲,连忙笑着上前:“墨爷这是……” 墨菲一指身后,“不是我的事,人家要告这位丁八爷强~奸,烦请李爷处理一下吧。” 李捕头一见丁八,脸上便有丝犹豫,“苦主与墨爷……” “我这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墨菲摇着折扇,半遮着脸,似悄声地问:“可是这个丁八来头不小?” 李捕头见状,只得苦笑,轻轻点头。这哪是偷摸问的,这声,分明就是让那位苦主听的。 “这就不对了,只听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就算是皇亲国戚,那也不能包庇不是?否则置国法于何地!”墨菲一脸正义地反问。 “墨爷说话就是有力度。” 墨菲回头一瞧,乐了,“尚师爷,可巧了,这事看来非得劳烦你了~” 有了尚科,丁八顺利收监,不过,他还叫嚣着不肯认。但人家少年振振有词,连他屁股上被刺了三个眼,大腿根上有颗黑痣都说得真真的。当然,还要继续审的,尚科似乎也知道这位丁八爷的来头,私下里告诉墨菲有些麻烦。若不是实在亲戚,还是不要管了。 墨菲笑笑,告辞而去。却在出了衙门后,在巷口里把那眉目如画的少年堵了个正着。细一看,便瞧出来了,这位也是个女扮男装的。个头只比自己稍矮些,但比一般的女子都高挑。一嘴的南方口音,柔柔的,说出的话却是掷地有声,言语之间似欲鱼死网破。 原来她才是那个被害人林晚。今年十七,家住台州,父亲本也是当地的盐商,不料去年底突然过世。她母早亡,叔父便以照顾她为名,欲侵吞她家的财产。她自小便被父亲带在身边,不似一般大家闺秀不知柴米油盐,自然不肯。再者,母亲虽早逝,她在汴梁还有母舅,便带着家私逃出台州前来投奔舅舅。可惜舅舅非可托付之人,她一气之下从舅舅家搬出来,打算用手头的钱做些买卖,换了男装上街寻铺子时,却在一家酒楼被下了药,迷糊之际被那丁八玷污了。 她那日只带了一个下仆,下仆也被迷翻,救不得她。她岂肯甘心,花高价请了个武师,就是那小伙子,整天在街上转。那丁八养了一阵伤后又无事人一样地出来鬼混,这才被她堵个正着。 墨菲与她一见钟情……一拍即合……一见如故,问她可敢舍了那当不了饭吃的脸面。是不是真的想惩治那人,林晚咬牙点头。她还不能死,她不甘心的事太多,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得多捞回一些才够本儿。 墨菲喜欢这样的性子,拍着她的肩头告诉她,国法在那儿呢。 她没说的是,这位丁八爷拐着弯挂着个皇亲的名头。赵顼的娘舅,承了侯爵的那位并不是皇太后同母之弟,只是老侯爷买来的一个妾室所出,是为了让这个老来才得的唯一儿子继承爵位才在那小妾去了后提为继室。当初赵顼他爹还不是太子时,只是个不起眼的皇侄宗子,因仁宗皇帝没有儿子,才在身子不妥后将他过继立为太子的。赵顼他爹当初虽有宗子之名,却无甚实权,皇叔好几个,叔伯兄弟一大堆,也不算出彩,自然娶的正室,也不会高到哪儿去,且姐妹四个,最小的庶弟只比赵顼大个几岁。若不是高太后娘舅家势大,她爹岂会在正室活着时连个通房都不敢收?而这个丁八就是那赵顼小娘舅的小舅舅,也是个老来子,被惯得不行。当然,这些有尚科告诉她的,也有以前自赵顼那儿听来的一嘴,两下综合的。 赵顼他爹做了皇帝后,怕皇后娘家太不好看,这才赐了承恩侯的爵位。老侯爷没当几年就自愿把这爵位让与小儿子,关起门养了老。不过听赵顼偶尔提起过,他那小舅舅倒是个聪明的,谨守本分。 赵顼一直与母舅家不太亲,想来也是怕龙椅还未坐稳,怕恩宠母舅家太过,招来曹太皇太后的打压。毕竟那边才是正宗的皇亲,他这个皇帝宝座是人家挑出来让给他爹的。 与林晚辞别后,墨菲又颠颠地进了宫,把这事跟赵顼学了。赵顼有些为难,墨菲就让他先找人私下调查一下那丁八的人品。若是,正好可以杀鸡儆猴,公正地处理这件案子。一来正面提升女子的地位,维护女子的权益,二来也可以让那些世族看看谁才是当家做主的那个,大宋的天早就换了。皇帝家的亲戚都法不容情,他们也都警醒着些。 执法严明,有法必依,这才是最终的目的,省得每每做事还要被他们挟制。且那些世族大家们着实养出了不少纨绔,正好可以敲敲边鼓,让他们安分些,于变法也是有利的。[] 赵顼听得心动,终是点头,却苦笑着说姐姐真会给他找麻烦。 墨菲一撂脸,若都像她这么惦记着他这个皇帝,何愁大宋不振作?说得赵顼哑口无言,深深地看着墨菲,一副知己的样子,惹得墨菲匆匆告辞。 没几天,汴梁就开锅了,随即江淮那边也炸开了,比边境打仗更令人激动,八封,无处不在。茶馆酒肆青楼花坊,每天都人满为患,似乎汴梁人突然一下子都从家里跑了出来,乐得掌柜们数钱都数酸了手。听说了么,妓子告了御状,商女告了国舅爷的舅舅,这些女人怎么了,吃错了药不成? 皇家快讯第二刊又出来了,头版头条就是赵顼写的女人值得尊重,加之后面有沈言的据实采访,将燕娇娘跟林晚的案子大白于天下。于是这二起案子引起了地震式的效应。 娇娘那边过堂时,墨菲去了,……具体来说是听了一回。有熟人好办事嘛,依旧做刑名师爷的尚科,在新任的开封府尹的默许下,让她带着林晚在后堂听了全过程。 不得不说娇娘确实有才,那小嘴不止唱曲好听,依律辩论更是条理分明,把贵家请的讼师噎得咯喽咯喽的。加上尚科有意的庇护,贵老爷子最终还是判了个杀人罪名成立,杀人未遂之罪,两罪并罚,秋后斩立决,罚银十万两用以赔偿燕娇娘的毁容及精神损失。 贵老爷子当庭叫嚣着不服,也要告御状,被按下以咆哮公堂为名打三十大板。 贵家子不舍看到祖父偌大年纪吃这个苦,自愿替之。娇娘冷眼看着,府尹也没客气,知道这位在御前说得上话,当即打了贵家子一顿。 贵家子屁股上开了花后,又苦求府尹开恩,祖父年纪一把,求法外施恩。 府尹半真半假的说,不如就由他这个孝孙替祖父,一命抵一命好了,贵家子脸色更白,却没再吭声。只是用无限委屈的小眼神撩着娇娘。娇娘无视。 讼师在一旁帮着求情,不如多交些银钱,只求改判。于是府尹为难了半天,才说交二十万两银子可改判流放十年,十万两银子流放二十年。贵老爷子气得当堂翻白眼,被仵作伊先生在人中上连扎三针救了过来。 府尹让被打了板子站都费劲的贵家子回去筹银子,三日之内交上,便罢,若交不上,十天后就押送贵老爷子上路了。 很快的,皇家快讯又出版了,以长篇燕娇娘与贵家子的恩怨情仇如实发表了。这下子不得了了,首先是青楼花坊掀起了维护女权的运动。不得不说女才子们还真有不少,生生地将一面倒地骂燕娇娘无耻淫贱的声浪给压住了。 当然,这其中还有那些早被赎了身纳进豪门官门富户的妾室们付出的努力。广大良家妇女们是不屑于替燕娇娘说话的,毕竟那也算是隐敌。 接下来林晚的案子,皇家快讯就连载了,几乎是时时关注,还发起了热议,国法面前人人平等是不是真的能做到。 这下子,连早朝都充斥着对立的声音,热闹得很。家有纨绔的,自然会隐晦地表露出律法不外乎人情,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王安石是个嫉恶如仇的,当即反问,难道做错事之前就不知道是错的吗?那就是家教不严。子不教,父之过,一家不治,何以治天下。就应连坐,凡朝官家中有子触犯律法的,连老子一并处罚,最少要连降三级。顿时把那些人呛得无话可说,赵顼觉得心里爽得很。 承恩侯高天赐只是大理寺少卿,也朝议却一言不发。实在被逼急了,就出列往地上一跪,口呼臣愧对皇恩,只因与丁家一直疏远,疏于辖制,请陛下重责,严惩那丁家子。弄得想借力的那些官员都无处可借,却又不能真的对他怎么样。谁都明白,这是人家舍卒保车呢。再说,他跟高太后不是一个娘肚里出来的,母舅家也不是一处,按理,那丁家也算不得承恩侯家的正经姻亲。高太后的正经娘舅家可是三朝元老,有名的士林大族。不然当初,也不会选中为宗子嫡妇。 就在这闹闹喧喧中,王安石请旨严管娼门,尤其是户籍,卖身契由官府掌管,严禁来路不明的花娘,逼良为娼者更要严抓严打,自汴梁开始,各地齐抓,道不明出处者,由官府统一管理。 一石激起千层浪,未等那些青楼幕后老板反应过来时,轰轰烈烈的普查开始了。 此时,丁八玷污案的结果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他被生生打五十大板,流放二十年,罚银十万两。丁家也就这几年兴旺起来的,不过十万两在他家来讲,也是个破产价了。 最终因这个祸害,丁家卖房卖卖仆地凑足了罚银,合家三十余口,挤回乡下老宅。丁八成为各家教训不孝子的口头禅,代名词,基本上大致是这样滴:孽畜,老子宁可打断你的腿,也绝不能让你成为丁八,祸害全家! 于是汴梁的纨绔们悲催了,无比痛恨远在千里之外的丁八,你怎么就不叫王八呢? 这年头,哪有几家青楼没做过逼良为娼的事?官府一说凡逼良为娼入行者,一经查实免费转为良籍,即便之前受了威胁不许说出实情的也不顾生死地竹筒子倒豆了。凡是敢开青楼的,有几个背后势力不硬的?可谁能跟皇家比硬?交罚银吧! 二个月后,在青黄不接之时,国库增银一千五百万两,赵顼乐得直跳脚,抱着墨菲原地转了三圈儿。各地青楼老板恨得咬牙跺脚,把王安石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这下子,古代最具娱乐性质的行业受到了重创,没个五年是恢复不过来了。一些不知深浅的以怜香惜玉为己任的才子佳郎们纷纷跳出指责此等不道德的行为。其中就有苏轼这个二儿,墨菲恨得跟什么似的,一封信过去,总算消停了。 全国被迫入娼门的共计二千八百二十六人。最远的州府集中护送到汴梁时已经是冬初时节了,这是最后一批,计三百六十六人。之前已经有四批分别培训完,部分确实是有才有德想做事的下放到各州府首府成立皇家教坊,做教习嬷嬷。她们打小就学的规矩,琴棋书画更是各有所长,教导各地官家女子是再合适不过的。另外还有些媚入骨髓的,也特别培训了一番,被赵顼以为国分忧之名赐给一些机要职位的官员做妾。并严格要求这些人,一不许争宠二不许闹,安分过日,洗尽铅华做良妇。实则要求与各地教坊紧密配合,一旦官员有异动或查到些幕后的不可告人之事,将密函交由教坊送至汴梁皇家总教坊。那里的总执事就是燕娇娘。 就连苏轼这样的推官,因在苏州这么重要的地方,都被赐了一名,当然,也仅限于从四品以上的官员,偶有特例。若是有一个算一个,这点儿子人还不够分的呢。 为何要教习嬷嬷教导各家小姐呢?墨菲的原意是这样的。既然男人都爱去青楼,就说明青楼女子还是比良家妇女有吸引力。不少官家还以女子无才便是德来要求自家闺女,庶女则更是只懂女红,家长里短那些事儿,字都认得少。一旦嫁了人,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不跟那些小妾通房斗个乌烟瘴气还有何乐趣?嫡女一般为正室,庶女大多是与人妾的。都从自家母亲那里学的手段,恨不得人脑袋斗出狗脑袋来。男人当然会觉得不如外面的野花入眼了,不往青楼跑那就往小倌馆跑,再不就是赌馆,有几个是因后宅之争而发愤读书,以报朝廷的? 既然男人都喜欢青楼女子,就说明女人还是多学些可以陶冶情操的艺能为好。个个都做知情识趣的解语花,男人去青楼买笑的自然就少了。不许开青楼显然是不合国情的,哪个男子不发骚?如果自家娘子也是一样的雅人,那谁还贱皮子花钱去外面?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杜绝是不行的,只能釜底抽薪。 似是而非的一番话说动了赵顼,也让视娼为毒的王安石默许了这种理论。赵顼为了让王安石“深有体会”,也赏了他一个年龄偏大但却有些实才的女子。说是偏大,也不过才二十五,比燕娇娘大上几岁,原本年纪大赎不起自身改行做了琴师的。 王安石被堵了嘴,只好黯然把人领回家去。至于怎么跟他那结发老妻解释的,赵顼就不关心了,反而为自己的随机应变大为兴奋。 但是谁也没想到,日后王安石老妻去世后,不如意了多年,却是这位老妾一直形影相随,不离不弃地服侍他终老,就不知今日的孽缘是不是来日的善缘了。 林晚官司打赢后,留在汴梁,做了赵顼的隐史,至密尚宫,有御前之权。其实这至密尚官必是四五岁就入宫的女童,经过十多年的培养,习宫规后才可凭优选出。但赵顼就是走了后门,其实是发现那林晚也长了颗赚钱的脑袋。因她是商女,于是就暂时留在宫中学规矩。赵顼的意思,将来要放她出宫,为自己赚银子去,但做什么,他心里还没个谱。 一转眼就过了新年。熙宁九年正月初四,赵顼身边女官朱氏生下一子,赵顼高兴异常,赐名佣。 墨菲也为他高兴,却于二月初五,悄然离京回了江宁。 庆州等地一直未收复,在北边大辽的虎视眈眈之下,赵顼忍了。大力发展农业,开海禁,林晚被他放到了风尖浪口上。小姑娘也知道自己只能在皇帝的庇护下生存,咬牙顶住一切压力,在赵顼指派的副使的帮忙下,艰难地站稳了脚根。 当然,墨菲也在暗中指点过几回的,毕竟是她把林晚引到赵顼面前的。林晚做得不好,也是间接打了自己的脸,同时也让赵顼更加抓住自己不放。 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消停地过日子了,连安儿都一并带回了江宁,也以为自己与赵顼之间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不想六月中,赵顼突然出现在江宁枫叶山庄,把墨菲惊出一身汗,以为他被推下龙椅了呢。结果一脸疲惫的赵顼居然把才五个月大的六皇子赵佣给她留下了,让墨菲十分的愤怒。不想赵顼居然说后宫龙气太盛,皇子皇女们都受不住,所以日后但凡是皇子公主们都要出宫寄养。 墨菲不肯松口,赵顼便与她密谈了近一个时辰,出来后眼皮还是微红的,而墨菲默默地接过六皇子,抱在怀里,目送赵顼匆匆离去。 墨菲很憋屈。她想骂,可想起赵顼哀求的样子又不忍。她想哭,可看着一家大小都战战兢兢望着自己的眼神,又不敢哭也哭不出来。 为什么呀?她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折腾了一溜十三招,后宫为何还没肃清?为什么她就得苦逼的沦落到了奶妈的地步?这鸡仔一样的皇子,能养得活吗?洗个澡嘛,在澡盆里差点儿溺死,吃个奶嘛,更绝了,连乳娘都中毒死了……可这小东西虽然弱了些,倒是个命大的。唉,赵顼,我上辈子也没欠你啥呀?为啥就得替你操不完的心! ------题外话------ 高太后,路人n,所以就拿她说事了……杜撰了 第一二六章 兼职 当墨菲知道王安石独子逝去的消息时,赵佣已经来了快半个月了,那边连头七都过了。墨菲觉得对不住老友,分明就是赵顼来过之后发生的事。这种事也没有后补的,好在墨容来信说是已经替姐姐送了礼过去。 自从有了这个小家伙,墨菲觉得自己实在够悲催的,来到这里几年,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都不赶这小祖宗费心。她倒宁愿拎刀上阵杀敌,也不愿被困在家里养活这么个小东西。 赵佣一来,墨菲就精减了庄里的人数,连为孩子们聘的先生也客气地辞了,改由梁继自己亲自教。梁继小时那也是正经学过的,这倒不是费什么劲,林嬷嬷被墨菲一封信要了过来帮着管内务,连带着白鹤也跟了过来,教习孩子们学武。家里的粗仆也辞了好些,弄得人手太紧张,林嬷嬷又生墨府调过来一些补充上。 墨菲没找奶娘。原本在宫里的那个奶娘已经被毒死了,来时也没带上新的,一路竟是喝米汤过来的,难怪瘦得跟猫崽似的。于是墨菲就自作主张地买了只才下了崽的母羊,给六皇子找了个“羊”奶娘。 为了掩饰赵佣的真实身份,墨菲就给他起了个小名,叫煦,小煦小煦地叫着。 也因此墨菲学会了多门手艺,让梁继大为吃醋。 首先,挤奶这个活计,从最初挤得母羊咩咩直叫到熟练得指哪打……挤哪的炉火纯青,每次挤之前的消毒工作也是墨菲自己亲自来。红泥小火炉随时备着,一个半时辰一熬奶,喂那猫崽一样的小祖宗一次。 搓澡工。每天洗两遍澡,一次是泡药浴,一次是晚上睡觉前正常清洁。药浴是让纪老亲自来弄的,生怕被人在药里夹了东西。 缝纫。从未拿过针线的手,居然也开始了自创工程。不过,她缝出的衣服与旁人家的不同,都是最好的细棉料。衣缝都是外翻的,看着有些惨,像穿反了似的。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不穿开裆裤,缝了二十来个怪模怪样的东西,裆中间加了几层的细棉尿布,腰上的带子一系,就是个原始版的尿裤。抱着方便了,她不用担心尿布总会掉出来,尿湿了洗净,放到大太阳下曝晒。 天热,她便只给小煦系个肚兜,穿着她自创的尿裤,就那么放在席子上练坐练爬。 晚上还要亲自照顾小煦,按点起来喂奶,换尿裤,动不动地就把梁继折腾醒了。 梁继倒也不是不知道这小祖宗的重要性,精心些倒是没毛病,可是……但可是……也不能以牺牲性福生活为准绳吧?自打这小家伙一来,梁继就没挨过墨菲的身,别提多郁闷了。人家也是正常的男人好不! 那羊也荣幸,新隔离出的羊圈小室更是一天两遍清洁,每两天就让人给它涮一次身,那身毛洗得通透雪白,比别人家养的哈巴狗还金贵。吃上更用心,除了在院里种上新鲜肥美的嫩草外,每天还喂各种应季的水果,以及一些根茎,比如红薯,胡萝卜,还喂茯苓,玉米下来后,还剥了熟玉米粒喂。若不是这家伙吃素,梁继怀疑墨菲会不会喂些五花肉什么的下奶。 倒是有一样好处,这么精心的喂养,这羊的奶水足得很,而且没有膻味儿。小煦一个是吃不完的,于是安儿宁儿也有了口福,每天都跟着喝几杯。小煦六个月后,墨菲就开始少喂些辅食。用羊奶蒸蛋羹,自己动手打些羊奶酪,还加了些野蜂蜜进去,弄得安儿宁儿总来抢食。 有多余的,墨菲向来不吝啬,连白湖跟荀玉也常能喝到吃到,有时墨叶带着老二过来串门儿,也分一杯羹。 墨菲化身为全职奶妈这件事让梁继后悔莫及,原来她不是做不来这些贤妻良母的事,只是以前都是自己抢着做,愣让人家没啥发挥的机会,那郁闷就别提了。 十月中,心灰意冷的王安石退隐江宁,赵顼居然亲自暗中护送,以示对他离去的不舍。 其实要叫墨菲说,这家伙分明是借由子,来看自己儿子的。 王安石直接住进西院,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显然赵顼早就打听明白了,连带着他带来的护卫也都住在那边。一顿忙活后,总算是安顿下来了。 吃过晚饭,赵顼潜伏过来,看到了四个月未见的儿子,居然丢脸地红了眼眶。 “姐,果然把皇儿放在你这里是最妥贴不过的。”赵顼有些笨拙地抱着粉白小肉煦,整整比来时大了两号不止。(.好看的小说)“哇,这是吃什么了,跟气吹的似的~真好玩儿~”他点着儿子的胖脸蛋。 墨菲没好气地翻着白眼,一指改良过的羊圈:“自己推门就能看到了。” 赵顼见儿子养得这么好,自然不会觉得她态度不好。就算以前没儿子这嘛子事,她的态度又好过几回?早习惯了。 推门一看,愣了一下,一只白羊正悠哉地啃着苹果,还抬头看了自己一眼。 墨菲推开赵顼走了进去,那羊一见墨菲,苹果也不啃了,摇头晃脑地奔进墨菲怀里。 墨菲抚了抚它的脑袋,“雪雪,今天的苹果甜不甜呀?要不要再吃些玉米粒?吃好~睡好~奶~才好,知道吗?乖~”弯腰摸了摸羊腹。 赵顼心里的滋味……恨不得自己也是羊,同时也感动非常。这屋子采光通风都好,收拾得干净不说,还有股淡淡的青草味儿,就是没有尿骚味儿。 “正好你来了,也得让你亲自体会一把。小煦就由你亲自照顾吧,也加深一下父子情,省得他长大了跟你不亲。”墨菲蹲下从小盆里拿起一块苹果喂羊,“我给你做遍示范,你用些心。权当放松了,好好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小煦一向乖巧,被赵顼抱了半天都没闹人,但毕竟是孩子,且也有些饿了,便挣扎着够墨菲,“马马……马……肚肚……” “还喂马奶?”赵顼瞪圆了眼,“别动别动,再动爹就抱不住你了~” “什么呀,他是在叫我呢,小煦开始冒话儿了。”墨菲回过身,亲了小煦一口,“乖,是不是饿了?妈妈这就给你挤奶做蛋羹啊,先让你爹抱着~” 赵顼觉得这感觉好得不能再好了,虽然妈妈听着有些别扭,但……是娘的意思吧?嘿嘿…… 墨菲拎起坐在小炉上的水壶倒了热水,净了手后,又换了新水,把雪白的棉布沾湿,仔细地擦净母羊雪雪的肚皮还有乳~头后,换了块干净的,提着水壶浇上热水,吹得不烫后又擦了一遍,才取了用开水烫过的白瓷瓶,放到雪雪的肚皮下,熟练地挤起奶来…… 边挤边说着小煦平日里的趣事。比如冒了牙尖时就添了好咬人的毛病。安儿还好些,知道躲,宁儿不知被咬哭了多少回,可没记性,下学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弟弟。比如会爬后就总想出门溜达,有一次趁墨菲午睡,还真的爬出去了。好在墨菲因有他后一直浅睡,睁眼一看孩子不见了,吓出一身冷汗,冲出门去,便见小煦正撅着小屁股倒退着欲下台阶呢,也不知道这孩子咋就那么奸。怪不得从床上没了呢……这就随根儿呀,他爹就是太奸了,把儿子往这一撇就不管了…… 赵顼听着墨菲的絮絮叨叨,脑子里的儿子在一天天生动地成长起来,几个月的空白竟神奇地填充上了。他嘴角也一直翘着,以前的姐姐哪有这么碎嘴?可是现在的她,真的好可爱,好……贤妻良母。这一刻,他虽幸福着,却也暗恨太皇太后的多事,不然他的中宫皇后便是姐姐了。 直到羊奶煮沸,墨菲把小锅放到一边冷却,另一个炉上蒸的羊奶蛋羹也好了。端回客厅,伸手抱过小煦,探手摸了一把后,把他的小裤裤退下,伸脚勾出木制的婴儿尿盆,在赵顼看来也是奇怪的很,把小煦放到上面坐好。“乖宝,哗哗完就吃蛋羹啊~” 宁儿散着半干的发跑了进来,“娘,蛋羹好了没?” 墨菲用嘴一呶,“那呢,小心些,别烫着嘴。” “知道了,娘。”宁儿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吹了吹气,吃进嘴。 赵顼只是看着,并没什么不悦的表情。不料宁儿只吃了一口就不再吃了,过来逗小煦,“小胖,尿没尿呢?哥哥一会儿喂你吃~”然后看着赵顼问,“大舅舅吃不吃?我才尝过的,没事儿。” 赵顼顿时惊诧地瞪大眼,“姐,你让宁儿试吃?”说完眼圈又红了。他这几年在宫里,什么腌臜事没见过?可她却让自己唯一的儿子替自己的儿子试毒?!虽然自见了儿子后,感动一直在心,却都没有这一刻来得震撼,让他……觉得这世上若只有一个人不会害他,那就是姐姐了。 墨菲拿了干净的棉布拭着尿完自己站起来的小煦的小煦煦,“哎哎你个当舅的,没事儿就眼泪汪汪的,丢不丢人呀?看让你外甥笑话~” 赵顼情动地看着墨菲,宁儿却已经熟练地喂起了小煦…… 梁继一进屋便看到这温馨的一幕,顿时心跟翻个儿似的。细一瞧,墨菲似乎并没感受到赵顼的脉脉含情,才好了些。“媳妇,旁边的屋子收拾出来了,今晚就让他们爷俩过去睡呀?” “我都多久没睡个囫囵觉儿了,正好让他爹来了。哎呀,真希望明早睡到自然醒……”墨菲端起尿盆往外走。 “我来吧。”梁继接过来,“你找些尿裤备好。”然后特意压低嗓音凑过去,“为夫也盼着这一天呢。” 墨菲知道他暗指什么,“德性!”抬指一点,“快去倒尿盆吧。” 梁继嘿嘿笑着转出去。 净过手,墨菲把煮好的羊奶倒进琉璃瓶中,再拧上盖,放进软木桶里的棉垫中。 “这是做什么用的?”赵顼按下刚刚看到那一幕的不舒服,瞧着墨菲忙乎着。 “小煦大了些,夜里只喝一次奶就好了。刚来那会儿可是一个半时辰一喂的。你睡到半夜想着起来喂他,不然会饿哭的。喂的时候要让他坐上尿盆,他习惯一边尿一边喝……啊,是喝奶,呵呵~” 宁儿也吃吃地笑,碗里的蛋羹已经喂下去三分之一了。 “还有些剩的,宁儿一会儿喝了吧。”墨菲放下软木小桶,“用这个保温,半夜时奶还不凉,省得再折腾。这也是琢磨出来的,比没它时省事不少了。对了,这几个尿裤睡时就放在床边吧,万一尿湿了换也方便。” 这时,小兰抱着小浴盆走进来,“主子,水备好了,给煦哥儿洗澡吧。” 墨菲嗯了一声,“今晚谁巡夜?” “是小菊跟二墨。”小兰答道,墨菲点点头。 那五个半大小子,居然自己给自己起了名,从二墨到六墨,只是前面加上自己原本的姓,倒省事儿。 赵顼挑眉,“那么小的孩子,你也放心?” “哎呀,我家这几个,哪个拎出来都能以一当十的,除了最小的六墨还差些,个个都鬼机灵的。”墨菲不满地瞥他一眼,“外面的人,我也不放心用不是?你以为奶~妈很好做呀?今晚就让你体会一把奶~爸的滋味儿。” 赵顼觉得自己原本已经练就出的铁石心肠,被烫得跟面条似的了。 墨菲调好水,不客气地把赵顼拉过来给他儿子洗澡。吃饱的小煦肉墩墩地坐在澡盆里,咧着嘴龇着四颗小牙咯咯地直笑,他爹哪是给洗澡,分明就是在挠痒。 墨菲看不过去了,蹲在另一边,一巴掌拍下赵顼的手,熟练地给小煦洗完,用干爽的棉巾包上他,抱进才收拾好的侧室里。 赵顼有些不好意思,回头看宁儿,见他已经把剩下的三分之一蛋羹吃得差不多了。 “大舅舅,……你吃吧,明儿让娘再做。”宁儿小时在赵顼身边待过,对他有种自来的亲,嘴角还沾了些碎块,冲他咧嘴笑。 赵顼摸了下还是虎头虎脑的宁儿,“大舅舅不饿,宁儿都吃了吧。照顾弟弟很辛苦吧?” 宁儿一晃头,“不辛苦,娘说了,弟弟很可怜,就像宁儿小时候,不是也让大舅舅养过嘛,所以我们要对弟弟好,非常好才行。” 梁继收拾完浴盆进来,“宁儿,吃完要漱口。” “知道了,爹。”宁儿放下空碗,“爹,大舅舅,宁儿回去睡觉了。”…… “你把孩子们教得很好,谢谢你。”赵顼认真地看着这个以前曾非常嫉妒的男人。岁月不留情,再俊美的人,如今眼角也现了淡淡的细纹,却更显得成熟睿智了。曾经因他而被姐姐爆……了菊的怨念,不知不觉中已经风化吹逝了。 梁继无声一笑,“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我都想帮她完成……在我有生之年。” 赵顼一愣,觉得那伤感一现即逝。这才发现他鬓边竟已银霜初现,“你……” “若有一天,我先她而去,希望你能放手,让她做她想做的事。”梁继郑重地看着他说道,随后又笑了,“当然,我会努力与她白头偕老的。毕竟还是自己看护着最放心不过。” 赵顼横他一眼,“去,还以为你真大方了呢。” “难道我还不大方吗?”梁继嗔怪地斜他一眼,倒有些万人迷的架式。 赵顼一口气没上来,呛得咳了起来…… “还干嘛呢,快过去,小煦已经睡了,轻些。”墨菲不善的走进来。 赵顼接过梁继递过的茶,顺了一口,笑笑:“好,今晚你们就睡个消停的吧。” 墨菲怀疑地看着他,“真的?” 赵顼一拍胸口,“当然,君无戏言。”…… 许久未曾共浴过的两口子甜蜜地泡了个鸳鸯浴,梁继迫不及待地抱着墨菲回到床上…… 脸红心跳的长达近一个时辰的暧昧声终于落下,梁继不舍得抚着还趴在身上的爱妻,“终于不用做和尚了。” 餍足的墨菲哼了哼,“等小煦再大些,就让小兰她们几个轮班带在侧室睡。”翻身下来,梁继体贴地为她擦拭着。 “真的?”梁继一喜。 “当然了,我也舍不得你难受不是?”墨菲一捏,“再说,我也不好受呀。” 梁继吃吃一笑,凑过去讨了好几吻,才搂着她睡去。 似乎才迷糊地睡着,就听到哭声…… 梁继一动,墨菲连忙按住他,“先等等,看他爹管用不。” 两口子在被窝里光溜溜地搂着,闭着眼听着那哭……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委屈得很,间接伴着马马的叫声。 墨菲叹口气,“果然是个不顶用的。”起身欲穿衣服。 “还是我去吧。”梁继也坐起来。 “别了,还是我去吧,那孩子找我呢。”墨菲提起被子盖住他,“一会儿就回来,你先躺下。” 套上睡袍,墨菲就趿着鞋去了侧室。 推门一看,差点儿没把墨菲乐死,赵顼一身中衣,发也凌乱地披在背上,光着脚丫在地毯上抱着哇哇大哭的小煦正转着圈,一脸的纠结,恨不得也跟着他儿子一道哭才好。 听到门响扭头一看,顿时长吁一口气,“怎么才过来呀,体力倒是真好,我都坚持不住了~” 墨菲被他说得脸一热,知道定是一不小心声音叫得大些,被他听到了。仗着脸皮厚,翻他一眼,“你姐夫四个多月没沾荤腥了,能不好吗?”然后上前接过小煦。 赵顼无意中碰到墨菲小巧的胸,心尖就一颤。但看着墨菲认真地拍着儿子,也知道干不了啥。 墨菲哄了一会儿不见好,不由伸出舌尖舔了舔小煦的额头,“也不热呀?你都干什么了?” 赵顼吱唔了一会儿,在墨菲狠叨叨的怒瞪下说了实话,“就是……他醒了嘛,我就抱他哄,可他不睡,又尿湿了,换了干净的还不睡,我就……把奶喂了,……谁让你们没完没了的,不然我就过去找你了~”要知道,他抱着儿子在门外听到那声音,心里有多难受~! 墨菲怒其不争地哼了一声,“奶都喝下去了?”“没,喝了一半就不喝了,就开始哭~”赵顼噘了噘嘴,倒一脸委屈的样子。 “那是撑着了,还没到开饭点儿呢。”墨菲白他一眼,竖起小煦,搭到肩头,轻轻拍着他的背,“乖宝,乖宝不哭,你爹真没用~” “姐~!”赵顼不忿地叫了一声,然后走到她背后,“这是在做什么?” “拍奶嗝,看看能不能拍出来。多余的气排出来后,应该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对了,他有没有吐奶?”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后,一件中衣被拎着提到墨菲的眼前,“这个就是吧~” 墨菲凝神一看,果然左胸口处一片湿,还沾了些浅色的黏稠物。“哎呀,赶紧换一件,抖搂什么……” 赵顼甩手丢下,悄然自后面搂上她跟儿子,心底立即涨得满满的,“姐,啥时能拍出来呀~”并亲了儿子肉肉的脸蛋两下。 “急什么,这一下下地拍,总会拍出来的。”墨菲的注意力果然被引走,担忧地看看虽不哭但明显没什么精神的小煦。“要不,麻烦纪老过来看一下吧,实在不行,就得放点儿血了。” 赵顼吓了一跳,“还要放血?!小煦太小了吧?”一时无比后悔。 “只是扎扎指尖,疼是疼的,不过孩子会好过些。”墨菲扭脸瞥着小煦,“哦哦哦,小煦乖乖,快打个嗝出来吧,不然可要动针喽~” 又拍了一会儿,总算听到小煦打了两个嗝,墨菲这才放下心。心神一松,才发现自己竟被搂住,“干嘛呢你?” 赵顼有些不舍地松手,呐呐道:“就是想学学怎么抱孩子嘛~” 墨菲抱着小煦在地毯上来回走,看到赵顼光着上身,虽然不胖不瘦的,却没有梁继来得养眼。“去找你姐夫,先弄一件穿。” 赵顼摇头,“一会儿就睡了,天也不算冷。”才说完,他就打了个喷嚏,把才有些睡意还没睡实的小煦惊醒了。 “你看你,……要不赶紧上床,真是的~”墨菲连忙又拍又哄的,看着小煦又合上眼才不客气地白着那位傻爹,“还不上床盖上被子?这儿虽然没有汴梁冷,但夜里也凉了。还有啊,后半夜警醒着些,小煦要是踢被子了,可得给他盖好。” 赵顼跳上床钻进被窝后,才含笑看着墨菲。 “笑得那么傻,臭美啥呢?” “你刚刚好像管家婆。”赵顼笑容不减,其实他更想说像孩子他娘。 墨菲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走到床上,半跪着,把小煦放到床里,盖上他自己的小被子。 才欲起身,被赵顼环腰抱住,才欲怒,就听到他低低地说了句:“谢谢你,姐~”然后背上一暖,竟是赵顼把脸贴了上来。 那声音,软得让墨菲心酸。 “……你别这样,不是叫我姐嘛,总不能看着弟弟为难不是?又不是要我的命,这点儿忙还是能帮的。”墨菲欲起身,却被他用力一拖,跌倒在他腿上。“快放手~” “姐,我有没有说过,你比我母后还像娘,……她从来是太皇太后说什么是什么,也不管我受不受委屈。”赵顼紧了紧怀中人,下巴垫到她的肩上,“姐是第一个疼我护着我的,有时,我恨不得把你栓在身边,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得着~” 墨菲叹口气,“那我也没那么老吧?当你姐就能把我折腾成这样,要是当你妈,岂不是要了我的老命?” 赵顼扑哧一笑,原来妈跟娘真的是一个意思。那皇儿叫她妈妈,岂不就是…… “多大了还撒娇?”墨菲回手一敲,“别闹了,小心吵醒小煦。我回了~” 赵顼差点儿被她呕死,什么叫撒娇呀?分明是……明明就是……好吧,认了。 不舍地松开手,“我想多住几天。” “管你那么多呢?住一辈子就没问题。”墨菲拍拍他,“得锻炼啦啊,才多大年纪呀,肉皮就这么松?你那后宫美人还有不少没临幸呢吧?体力才是最重要的,要勤奋耕耘才有儿女出来,多生几个,也省得小煦备受瞩目,知道不?” 赵顼啊了一声,看着她甩手走出屋。……是呀,这倒是个招儿~! 梁继正等得不耐烦,想亲自过去抓人回来,便见墨菲推门进来了。 “怎么这么久?”他上下扫了一遍,没发现敌情。 “那家伙把小煦撑着了,拍了半天奶嗝,孩子才睡着。”墨菲摇头上了床。“这爹不亲自做,还真是不行。你说,咱啥时把小煦给他送回去?” 梁继拉开被子,把媳妇搂进去,并一扯她睡袍上的带子,“那得看他啥时想接。若是不接,长成年也说不定呢。” “那么久?不行,五六岁就送回去吧,孩子还是在父母跟前长大的好,否则都不亲了。”墨菲嘟囔着。 梁继异样地看着她,“你有这资格说人家?” 墨菲被他这么一说,才想起自己在宁儿才百天的时候就上了战场,再次见面,就是被梁永能掳去的那晚,宁儿果然不太认识自己了。当即心虚地一笑,“我不是尽量做到了嘛,你看,出远门都带着。”她是指去洛阳那次,就是那回相中了弟妹。 梁继哼了一声,抚上她的腰,“算你有理……” “哎哎,不是才做过?”墨菲躲闪着梁继的吻,心里琢磨着方才被赵顼听到声音,还是不要了吧。 “可我现在又精神了~”梁继不客气地抓过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按去,“好不容易……这回,我要在上面……” 第一二七章 皇子的养成 赵顼硬是待到第三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就出发了,害得墨菲不甚清醒地送走圣驾。不过,他留下韩祖跟二十名护卫,说是保护王安石,实则是保护他儿子,这一点,墨菲还是看得明白的。 既然韩祖留下了,墨菲就派人把李嫣接了过来。 李嫣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当她挺着微鼓的肚子出现时,一直不知情的韩祖都傻了。 墨菲拨出个小院子让这对夫妻住了进去。那二十个护卫住在西院,只有白鹤跟林嬷嬷住在东院的外院,帮着操持家务。 其实墨菲也想为姚嬷嬷找个伴儿的,可姚嬷嬷说啥都不肯,再说深了就要出家做姑子去,说墨菲嫌弃自己了,弄得墨菲也不好再提这个事儿。 因为小煦的事,墨菲头一年不回汴梁过年了。给家里去了信,捎去二车年货,也给墨容送了二车。只不过人都有私心,给墨容的,自然比给梁家那三个妯娌的要贵重得多。钱是自己的,爱给谁花给谁花,梁继倒是不管这个,甚至认为那两车都不必给。毕竟他们一直都是花自己的,这几年从未跟家里伸过手,省下的公出部分,都摊给那三房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腊月初,墨菲就把年货都送完了,洛阳的几位老大人家里份额都是一样的。宫里的赵顼那边,墨菲请王安石画了几幅小煦的像,坐的站的爬的走的各一幅,连衣服都换了几套,让韩祖亲自送回去了。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礼了,果然,韩祖回来时带了好多赏赐,连带那些护卫也有,皆大欢喜。 大年三十转眼就到了,墨菲带着全家到西院跟王安石一家一起过。这是他失去爱子的第一个新年,身边只有一妻一妾,难免会郁结。 孩子们是不理会大人们的感伤的,个个一身新装地跑来跑去,把平日里不能随意过来的不自由,一次过足了瘾。 王安石岂会不明白墨菲的心意?只得强打精神,不想让她看出来。王夫人也是大家闺秀出身,自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眼药。倒是那妾云姬,弹了好几首曲子,硬是添了些情调,调解了气氛。 墨菲情知那妾的身份,端详了一番,觉得这个是聪明人,不会为了赵顼忠肝义胆,也不会为了王安石与朝廷对着干,她只是在寻求可以安稳度日的中间路。 虽然那法子是墨菲出的,但墨菲并不想让云姬知晓,很是称赞了一番,赏了两支不错的玉钗。王夫人也褪了个镙丝金镯给了她,让墨菲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正月十五,寻了个借口,送了王夫人不少首饰,并请她帮忙教导一下安儿。 墨菲觉得自己的教育方法就是放牛吃草,但安儿以后也是要嫁人的,她不见得就能遇到像梁继这样可以宠着自己的夫君,所以还得正规点儿。而王夫人毕竟是大家出身,不论内外,都很有一套。就冲几十年的夫妻,没有妾室进门而皇上非要赐个妾这件事上来看,就可以看出她的修养。人家不是不争,不然家里不会没有妾,连通房都没一个,人家只是很会审时度势,知道这妾进了门,也不过是多养个人,多添双筷子,因为王安石依旧夜夜与夫人同寝。而云姬聪明就聪明在这儿,从来不争,似乎王安石不碰她才好,但又对他们恭敬得很,也洗手做羹烫,很会服侍人。 于是安儿就日日过去在王夫人身边学习,偶尔还跟云姬学学抚琴,吹笛。王安石这边若讲些她喜欢学的,还跟着旁听。 小煦很早慧,才周岁便时常坐着想心事。用梁继的话来说,这孩子挺爱发呆的。墨叶惯常抱着她家老二白米过来玩,那孩子手欠,常撩骚,还不到三岁,就很鬼道。常趁人不备,不是咬小煦一口,就是捏小煦一把。小煦总是疼得不行才上手,把他挠出几道凛子后却哇哇大哭,似乎很委屈。当然,也的确很委屈,手印牙印什么的都挂在脸上呢,然后墨叶就气不过的啪啪拍白米的小屁股,有时都打肿了,墨菲还得找上好的药膏给抹上。 要叫墨菲说,这两孩子天生的冤孽,一个明坏,一个腹黑,不用到三岁就能看出来了。墨菲也从不拉架,反正都是自找的。墨枝终于怀上第二个了,荀况因生她生荀玉时伤了身子,这一胎很是紧张,加上拍卖行的事又不忙,所以常在家陪她,得闲也过不来,倒是墨菲带着纪老去看她几回。 二月末,李嫣生下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娃,却也叫五尺高的汉子落了泪,单手托着女儿的韩祖看向李嫣的目光真的很让人羡慕。 三月中,墨菲突然带着才会走路的小煦,留下一封信,在梁继累得沉睡未醒的那个月夜不见了。梁继看罢信,长叹一声,守着家,守着儿女,没有出去寻。 白鹤也同时失了踪,梁继以为是随墨菲一同去的,结果林嬷嬷私下里跟他说,好像不是,睡到半夜没的,早上起来她才发现。说的同时,老脸有些微红,还说换洗衣物都没带,只带走了随身的剑,连马都没骑。 梁继有些奇怪,至少墨菲还是骑走大云的,白叔这是哪儿去了? 清明之前,山庄共来了二波人,都是夜里蒙着脸入的庄。第一次没怎么着呢,就被韩祖发现,才一动手,那些人就撤了。于是梁继觉得媳妇走的有理,怨念如潮水般的退了。第二次却是有些惊险了,只隔了五日,便化暗为明了,打了很久,目标明显就是梁继所在的主院。 二十个护卫伤了大半,二墨几个也多少受了伤,小兰几个保护着安儿宁儿白湖荀玉四个没怎么动手,倒是林嬷嬷跟姚嬷嬷让梁继刮目相看,两人双刀配合得天衣无缝,留下一地尸首后,剩下的几个终于逃出山庄。其实,她俩武功虽厉害,但还不算上乘,只是那套配合之术厉害无比,便是被群殴也是游刃有余。 纪老在小兰等人的帮助下,把伤者都处置了后,对梁继说夫人离开是对的,但也危险。 梁继第二天冷着脸,把能起来的都集中到一起,郑重地请出两位嬷嬷,统一学习合击术,加强战斗力,就连因为年纪太小而没有加入战斗的宁儿白湖他们也咬牙跟着学上了。 江宁知州知道信儿后吓得半死,派来五百人把山庄团团围住。直到一个月后也没啥动静,才撤了。只是也未完全撤,留了百人,每五天一换,并不打扰山庄,只是守在外围,在一里外扎营。这要是再出事,皇上能直接把他一撸到底,在接到八百里加急的密函后,知州再次肯定了这个猜测。同时也发了狠,全城戒备,严查不明来历之人。一向安宁的江宁,空前紧张起来。 那么墨菲哪儿去了呢? 那晚恩爱后,才睡着没多久,一种久违的被窥视的感觉令墨菲转醒。她并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而是用心感受着,只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一闪即逝。 她飞快地穿上小衣,摸出枕头下的狼刃,光着脚就直接往侧室跑了。冲门而入时,便见小煦的小床前站着一黑影,墨菲想都没想,直接就杀了上去。 那黑影似乎没想到墨菲这么快就出现,匆忙地应了几招后就闪了。 墨菲低头看看睡得完好的小煦,抹把吓出的白毛汗,又看了看睡得跟猪似的,怎么拍也拍不醒的小竹,知道这是被人家点了穴。 可是刚刚动手的时候,她并没有感觉出有杀意,这点确实有些可疑。(.)不过墨菲一向是个干脆的人,想干就干,收拾了几件小煦的衣服,又拿出早就备好的特制婴儿背,自己穿戴齐整后,抓了一大把银票,就把小煦绑在身前悄然出了山庄,还把大云拉了出来。当然了,她也没忘给梁继留书一封,不然这男人得疯。夫妻多年,她已舍不得让他再担惊受怕。 出了山庄,用披风把还睡着的小煦兜好,墨菲就直奔杭州。她想好了,先去茶园看看,然后就四处转转。小煦不在山庄,就算真有人想怎么样,也能减少那里的危险系数。 毕竟大宋的律法经上次折腾已经严明了很多,轻易不敢出命案的,最主要的是罚银交不起呀,太……黑了。普通百姓,谁又吃饱了没事儿干,杀人玩?当然了,这一条对某些势力来说,也不够看,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大胆地跑出来。 跑出去没多远,墨菲就觉得后面有风袭来,直接回手,狼刃倒卷,听到熟悉的声音叫了声是我才住了手。 扭着身子回头一看,白鹤一身白色中衣,散着发,提着剑,立在马屁股上。 “再怎么,也得叫上我。”白鹤一点儿没觉得这样站着真的很……拉风,不悦地瞪了眼墨菲。 墨菲扑哧一笑,笑够了才抹着眼角挤出的泪花儿点头。 “那个人武功很高,有些像大内的暗卫,倒是没什么敌意,你就因此跑出来了?” 墨菲转过身,觉得再看下去,标枪一样的白鹤会让自己笑死,摇头,“我当然品得出那人没什么恶意。不过,一向很安稳,怎么会突然出现大内的暗卫?定是赵顼那边觉察到什么了,才会派人过来,那我就不能太被动了。” “想来那人也定会在暗中跟随。你在明,他在暗,有你们二人在,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就是不知道家里能不能应对过去,本来是想让你留在家里的……” 白鹤拍拍墨菲的头顶,“你嬷嬷也不是吃闲饭的,放心吧。” 墨菲从头上抽出玉簮,“叔,把头发拢起来吧,天亮后再给你添些衣服。” “还得买辆马车,小煦太小,总这么不行。” 墨菲嗯了一声。 路过一个不大的镇,添了必备的东西后,两大一小又上了路。大云拉着车,一点儿没有大材小用的不悦,反而觉得挺新鲜似的,不用甩鞭就跑得飞快。身上被墨菲用染料涂得一块块的灰黑,连脑门上也没放过,它却似乎知道墨菲在跟自己玩,亲昵地一个劲地拿头拱她。 一路紧赶,三天就到了杭州西湖。短暂逗留了三天,过了把采茶瘾,带上两包新茶就又上路了,一路向南,沿海边继续。 小煦很安静,只是有时候会叫两声白米,哥哥,姐姐,奶爸……这个是在叫梁继。 墨菲依旧一身男装,随着越往南,温度越高,她便只穿蚕丝短衫了,完全没有负担,也从不装斯文人。 出来时,银票拿得足,所以也不用担心会饿着。一路赏花看景的,偶尔错过宿头,便打几只野兔山鸡什么的烤来吃,还烤鱼,贝类,摘到蘑菇也煲汤,熬粥。时常留出一份,放到稍远的地方,不经意地回头扫过时,那吃食总是凭空不见的。 有可买的时侯,也大方地单留一包,放到车后面,也不管它什么时候不见。 所以,总得来说,墨菲过得很惬意,有个头疼脑热的,纪老早就配了不少药丸,被她带着呢,丢嘴里吃上两回便没事了。 有时,她会抱着小煦坐到车顶,当然不是在城镇里时,会指着这个那个,告诉小煦都是什么。会说这是他父皇的江山,会讲些寓言故事,然后把自己领会的意思说出来,也不管小煦能不能听得懂。 小煦很好养活,给啥吃啥,墨菲却总是打他,直到小煦学会怎样辨毒。怎样不露痕迹地试毒,比如银针,比如一颗拇指大小的奶白暖玉,遇到毒素就会变浅红……当然有变红的时候,不然岂不是没了对比?墨菲都会预留出能吃的。 有时墨菲把他放到石头上,不太高,让他跳,告诉他会接住他,却在他跳的时候冷眼看着他摔倒在地。在他眼睛汪汪,无比委屈时告诉他,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妈妈,这世上能相信的只有自己。当小煦被骗得从车辕上跳下,摔裂了腿骨后,终于学会了只能相信自己。 白鹤常常叹惜着看着墨菲换着花样折腾小煦,看着那孩子圆润的小脸瘦出尖下巴,却也只能看着。他明白,只有这样,当这个注定会孤独的孩子回到那个吃人不见血的宫廷后,存活的机率才是最大的。 小煦的腿伤养得很快,夹板打了不久就拆了。墨菲用最好的药给他调理着,但小煦已经稚嫩得不动声色地每每试过无毒才喝。墨菲却笑得张扬,即便眼角有些感伤。 她再不轻易抱小煦了,穿衣吃饭,洗脸刷牙上大号,总之,小煦在半年多的时间里飞速成长。个头也长得很快,虽掉了些膘,却结实多了。 他也学会了想要什么,就说些好听的来哄墨菲。墨菲若听得满意了,就掏钱满足他的小小愿望。只是这满意的标准每每不同,小小年纪的小煦也时常露出无奈的表情,却每每又鼓足热情,再接再厉。 白鹤不禁叹惜,私下里问墨菲,若是安儿跟宁儿,她舍不舍得这样对待。墨菲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不会,因为她不忍心,所以才交给别人去管。也因为,她不会让自己的儿女再有机会入宫。但小煦不一样,他生来就是那里的人,若是溺爱,只会是害他。莫不如当初直接掐死他来得痛快些,省得届时操不完的心,伤不完的情。 白鹤再不心软,反而帮着墨菲,于是小煦的日子更不好过了,但也越发的鬼灵精怪了。 年底,墨菲在边陲小镇写了两封信,一封是家里的平安信,一封是给赵顼的,大名就写在上面,放到了桌子上。 果然第二天一早,那两封信就不见了。于是墨菲不再多留份吃食,直到转过年的二月中,发现厨房里又莫名其妙地丢些吃的,才打包继续上路。 墨菲做了个简易的小号流星锤,锤头是用木头做的,她亲自做的,然后玩在手里,也不说教小煦。坐在车里,耍起来很威风,指哪打哪儿。已经二岁半的小煦学会了卖萌,天真地瞪着圆眼,小嘴半张,嘴角还可耻地流出一点点不明液体。然后使出浑身解数,为墨菲捶腿,敲背,打洗脚水,终于哄到了手。虽然练时常常把自己打得鼻青脸肿,却一不怕疼,二不怕苦。 墨菲也不留手,倾囊相授。白鹤私下里询问,要不要自己教他武功,虽然小是小了点儿。墨菲摇头,将来保护他的人会有的,没毕竟把精力放在这上面,他只要学会几手保命的就够了。而且,学了武功后,一眼便能被人看破,倒不如不学,反而能降低别人对他的忌惮。白鹤觉得墨菲的想法太怪了,但也没再说什么,因为小煦的成长,凡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到。 虽说墨菲不让白鹤教他,但她自己每天都拉着小煦跑步的,然后踢腿,伸腰,怪模怪样地踢,有时还伴着一声大喝。 小煦很认真,虽然常常摔倒,却很少哭。出了一身汗后,墨菲就把他塞进浴桶里泡药汤。说是浴桶,也不过是个大些的水桶,绑在车后的,反正小煦还小,在里半蹲,还能扎马步。 小煦的眼睛跟赵顼一模一样,眉毛却不如他爹那么浓,不知道是不是还小的原因。虽然墨菲对他很严厉,不管吃什么,若有一次不验毒就狠狠地拍一顿,但痛哭过的小煦还是依赖着她,看向她的眼神依旧,但会做好她教的一切。 墨菲上来兴致,会拉着白鹤对打,用自己前世的招式,不带内力,手下绝不留情,把白鹤当成仇人一样。每每这个时候,小煦都瞪大了眼,看得目不转睛。 又两年,就在这走走停停中过去了,元丰三年中,墨菲终于带着小煦回到了江宁。 一家子终于团聚了,激动是免不了的,墨菲心细地发现,梁继的额头爬了两道浅浅的横纹,眼角纹也重了不少,却在第一时间笑得那么灿烂,似乎几年不见,也只如昨日。 墨菲回到家后,每日与梁继花前月下,你侬我侬,似加倍补偿于他。 小煦已经比白米长得高了,虽然没有他白胖。这下换成白米被欺负了,常常哭哭泣泣的,又说不出,却又跟小尾巴似的黏着小煦。 王安石依旧教导着孩子们的学业,似乎在这当中发现了乐趣。小煦回来后,一并丢给他,墨菲似乎真的卸任了似的。 山庄的防御力提升了不止一点二点,墨菲就时常带着梁继出去游玩,似乎都不担心小煦的安危了。其实,她心知肚明,那个暗卫一定没走。 荀况的拍卖行改建在苏州,有苏轼的庇护,开展得很顺利。这两年没少划拉钱,也没少为赵顼筹款。墨容挂着个闲职,带着种敏跑海了,在海运司挂个名号,墨菲悄悄让他买个私岛。 元丰四年新春,赵顼初八晚上赶到山庄,为儿子初办了五周岁的生日宴,席间一时难抑,掉了几滴眼泪疙瘩。 宴后赵顼抱着小煦回屋,默默流了会泪,却笑着亲了他几口,声声地说着自己是他的父皇,以后定要接他回宫的。 这几年,他真的很勤奋,后宫中又添了三个皇子四个公主,却最惦记着这个儿子。他说不好是因为这个儿子交给了姐姐,还是说这个儿子最得他的心。但听过密报,又眼见为实后,他觉得这个儿子最有出息,小小年纪便沉稳得很,却又很贴心。 父子俩一起泡过澡,小煦自己穿戴好了,反过来帮着赵顼,让赵顼又是乱感动了一把。待墨菲进来看他们时,赵顼便忍不住激动之情,狠狠地把她抱进怀中。 小煦惊讶地张大了小嘴,他再怎么也是个孩子呢,哪见过这个?在他小小的心灵里,妈妈就是应该跟奶爸抱一起的,怎么……跟这个自称父皇的男人搂上了? 墨菲不客气地一个大背,把赵顼摔在地上,现场演练了一把,让小煦看得一惊一乍的。 赵顼苦笑,叫了声姐姐,然后纠着脸爬起来。 墨菲不客气地指出他这几年疏于锻炼,连小肚腩都出来了。让小煦明儿一早就拉着他爹出去跑圈,打拳,小煦乖乖地应了。他是看出来了,这个父皇也不是妈妈的对手。 正月初十,赵顼顶着一身酸痛上了路,还要快马加鞭地赶回去,不能耽误了十六的早朝。墨菲不甚温柔地赏他一声该,到底被他不顾颜面地缠住抱了抱,惹得梁继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小煦却对这样的父皇有些坏坏的喜欢,觉得终于有个同病相怜的人了,也暗下决心,等回宫后一定要对父皇好好。毕竟妈妈的彪悍,那是有目共睹的,他们都是需要安慰的弱势人群…… 第一二八章 初点女儿情 安儿已经十四周岁了,初绽的花儿似的,肖似梁继的美目不知何时流转之间已经风华渐现。只是虽经纪老亲自调理多年,身子骨依旧纤弱,不似红妹,胸脯鼓鼓的,有腰也有臀,十足的肉感。 五月中,墨容突然来了,带着五个月身孕的种敏,令墨菲喜出望外。当初不想让他们太早有孩子,怕伤了种敏的身子骨,不想一晃六年过去了,终于有了动静…… 墨菲稀罕得了不得,再说西院住着王安石,便让墨容跟种敏住在东院,挑了个大院子,至于随行的人,统统安排到西院的外院去。 墨容看着甥女初长成,竟不由感叹自己老去,让墨菲不客气地赏他好几下,笑着骂他当着自己的面儿敢说老,种敏笑嘻嘻地直叫活该,依旧是当初那性子,可见墨容真的很宠她。 “舅舅,白师傅说你的武功也是他教的,比阿宁学得还快,走,咱爷俩出去比划比划~”才九岁,长得却比同龄孩子大得多的梁宁不客气地拉着墨容的手往外拽,倒有几分墨菲的气势。 只比梁宁高出小半头的安儿戳了弟弟额头一下,“宁弟老实些,舅舅才到,水没喝上一盏便要被你拉去操练吗?没大没小的,罚抄孙子兵法三遍,抄好姐姐看。” “哦。”梁宁只对这个姐姐没脾气,就连墨菲有时说他,也会有面服心不服的表情。 墨容有些惊讶,看了眼坐没坐相的姐姐,“安儿倒是有些长姐为母的意思了。”招来墨菲一顿大白眼儿。 这几年墨菲在外面虽没少吃苦,但心里一直对这两个孩子有所愧疚的,毕竟在孩子成长中最需要母爱的时候,自己却为了别人的孩子在拼命。也因此,面对被王夫人悉心调教后的安儿,总有些底气不足。她摸了摸鼻梁,输人不输阵地说,“那是,安儿可是师从舒国公夫人呢,比我这个半吊子娘厉害多了。” 王安石两年前被封为舒国公,尚书左仆射,退居江宁还总有封赏也算是怪胎了。赵顼有时候还真是任性得很,这样王安石的一些奏折就可以直接呈于御前了。 年前,墨菲一回来就发现安儿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王夫人确实是用了心的,安儿成功晋升为标准的大家闺秀。虽然……那啥,不过墨菲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在世人眼里,这样的安儿才符合郡主之仪。不错,赵顼那家伙趁她不在家,居然把安儿宁儿都册封了,一个郡主,一个郡子,两姐弟已经吃皇粮吃了两年多。为了这个,墨菲逮着机会,狠狠地修理了赵顼一回。就是那次,当着他儿子的面,借由子撒泼了一回…… 不过,赵顼也心明境的,不能再赐婚了,除非是姐姐主动要求的…… 墨容本意想把种敏留在姐姐这儿待产,自己还回海上去,被墨菲臭骂了一顿,当着弟妹的面儿,感动得种敏直哭。 其实墨容也舍不得妻子,成亲这么多年,两人还从未分开过。见姐姐确实生气,而向来只会笑的妻子眨着通红的泪眼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这脚就更迈不动了。只好把带来的人都打发回去,代替自己处理生意上的事,并把荀玉白湖带去海上锻炼了。跟着去的,还五墨六墨。 才住了几天,墨容就看出来了,这两个小子是姐姐给外甥培养的人。既然如此,他便再添把柴,反正姐姐也没让外甥入仕的意思。 白帆跟荀况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虽然儿子一走不知再啥时回来,可毕竟是出去见世面的。你看看人家墨舅爷,这才几年的功夫,就置办了殷实的家底?来时带的那十几车货,可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没有不值钱的玩意儿。 当初二奶奶为了给舅爷办个体面的婚礼,那可真是有多少掏多少,现在不就有回报了吗?百倍千倍地报回来了。 且他们也知道,自家儿子从小就跟着小少爷一起长大,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哪样不跟小少爷一个样?啥意思?跟着舅爷去海上学做生意也好,就当替小少爷打前站了。[] 墨枝墨叶虽有不舍,但也只是为母那点儿心思。自儿子生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以后有小少爷了,就给小少爷做伴…… 白湖荀玉一走,梁宁便沉默了好段日子。 墨容每日与他对练,自然是瞧在眼底的。 “行了,今早就这样吧。”墨容把刀放回兵器架上,转身走到石桌旁,才拿了汗巾子抹脸,梁宁就端着茶杯递了过去,“舅舅请喝茶。” 墨容满意地接过来,抿了一口,“怎么,还失落呢?让那两个小子出去见识一下,这是好事。总待在家里陪你疯陪你闹就好了?有点儿出息。” 为了收服这小子,墨容没少动脑筋。好在外甥虽脾气不小,尚武,却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性子还没有姐姐……那么特立独行,听得进劝。 最好的伙伴走了,梁宁觉得心里话都没处说去了。爹爹的身体不似前几年,娘自回来后就一心扑在他身边,虽对自己也是爱护有佳,但……男儿有泪不轻弹不是?眨眨眼,把眼底的湿意扫去,“哦,知道。” 墨容看着明显口不对心的外甥,笑叹了一声,“走,咱爷俩一起泡个澡去,舅舅好好跟你唠叨唠叨……你小子,可比舅舅小时候长得快多了……舅舅小时候呀,都是你娘……” 墨菲揽着梁继的腰,肩上搭着他的手,隔着花架看着那一大一小拐弯不见后,叹口气,“我对儿子确实……” 梁继抓抓她的肩头,“当初我还真担心,儿子自小就是那副脾气,若再跟你一个样儿,长大后怕是连媳妇都娶不上了,可怎么好?瞧,他舅多懂事,可见你当初的教育还是蛮成功的。” “拉倒吧~”墨菲不客气地翻他一眼,心说那小子小时候哪是我教出来的?我接手时,他都十二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不过,之后自己也确实用心过的,不然这小子能长得这样……英俊潇洒,伟岸……好像还真跟自己没关系,人家遗传的好。 自墨容两口子到了后,墨菲就把早餐挪到了他们那儿,因为墨容每日早上都要与梁宁对练的,当然,墨菲有时爱动了,也会抽冷子上的。午饭各自解决,晚饭则每三天吃一回,用墨菲的话来说,团圆饭就是要常吃常有。 吃过早饭,梁宁带着小煦去西院学习,还有几个资质不错的世家子弟住在那边,一起跟着王安石读书。 墨菲知道这是赵顼在给小煦培养人手,为啥王安石不在京为官却总加官进爵?那都是有原因的。对此,她不能说什么,只是把白米也送进去跟着一起学。王安石说白米很灵,有读书的天赋。小煦又挺喜欢他的,墨叶也不反对……好吧,那她也就不做恶人了,虽然做皇子侍读这事,真的不见起是个好事。 一般来说,在世人眼里的好事,在墨菲眼里都是倒过去的。 要说,王安石的学问那还真是相当不错的,尤其是文章,就连欧阳司马之流的,都要竖起大拇指。学得最差的就属梁宁了,但他总不以为耻。反正老子将来是要当将军的……这个念头根深蒂固,墨菲也搞不清是怎么来的。 下午,小煦带着白米去了山上的药圃,跟纪老学习药理,二墨三墨跟随保护。梁宁带着四墨出庄骑马去了,骑的是大云……自打墨菲回来后,大云就让儿子霸去了。 睡足午觉的墨菲,慵懒地靠在凉亭的藤榻上,看着时墨,有些没懂地反问了一句:“你真的要娶红妹?” 已经是大小伙子的时墨,点了点头,“大姑奶奶,小的都二十二了,等红妹等了十二年。[.超多好看小说]” 墨菲倒吸口气,这下子精神了,八卦地追问:“你是说,红妹才三岁的时候就被你惦记上了?” 时墨顿时造了个大红脸,墨菲又补了一句:“你还真变态……那么小的妹妹都下得去手~” 时墨也算白净英俊的小脸上顿时红得发紫,“大姑奶奶~!” “呦呦,生气了?”墨菲喷笑,“行了,看你这样,怕是也再憋不住了。不过,我还得问问红妹才行,别是你的一厢情愿。都这么多年未见了,万一红妹心里已经有人了,你小子可得绅士些,不许死缠烂打的。” 时墨听得小脸刷地变青,“红妹有喜欢的人了?”虽然回来后只见过两回,但他的心却一如幼时。 毕竟小姐住在内院,等闲是看到不的,自然,身为小姐的贴身大丫环,红妹也是轻易不得见的。 “红妹马上就及笄了,小女儿情窦初开,有喜欢的人也不足为奇。我这人,一向也是个开明的,断不会做出拆人姻缘之事。”墨菲腰上被梁继掐了一把,含嗔地瞪他一眼,不再吓唬时墨,“我亲自去问问,你回去等信吧。” 时墨失神落魄地走了。 “何苦呢。”梁继轻轻揉着自己刚才掐的地方,“跟个孩子耍什么心眼子。” “我是不待见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墨菲软倒在梁继怀里,“好像红妹若不嫁给他,就嫁不出去了似的。跟我显摆呢,还等了十二年?十二年怎么了?十二年就必须得嫁他呀?他等,又不是谁强迫的,谁让他等来着?” 梁继含笑堵上她的嘴,并未深吻,只细细用舌尖描了一遍唇边,就退了回去。“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只是担心红妹,舍不得她。还好你有先见之明,选了四个小丫头入府,不然安儿可要闪了一下。” 一提到女儿,墨菲就暗叹口气。碰到时墨的时候,安儿悄悄瞥去的眼神,哪次都被自己堵个正着。也不知道女儿怎么就……红妹早些嫁出去也好,安儿毕竟还小,自小也没见过几个少年郎,有些迷恋也是正常的。 “你先回去等我,咱们晚上进城玩儿去。”墨菲压下心里的烦躁,摸了把梁继的胸,“美人,晚上……等你哦~” 梁继装模作样地抖了几抖,“还请大爷垂怜~”然后两人不嫌腻地吻别。 墨菲看着梁继越发精细的小腰条,悄然叹口气,离纪老的预估还有二年,梁继……你真的挺不过去吗?心好痛。 安儿带着红妹莲步轻移,进了凉亭。 “母亲,您找孩儿?”盈盈地拜了拜,端庄无比。 墨菲暗叹口气,调教得太成功了,可是却……失了那份天真,却和蔼地点点头。“来,安儿坐过来。” 梁安坐下,背直胸挺,只是小手被母亲抓住,有些不自然地垂下头,脸颊泛出抹淡粉。她喜欢娘还如以往一样,与王夫人不同,是……自己独一无二的娘。 墨菲捏了捏柔弱无骨的小手,瞥着她,“唤你来,只是想问一下红妹心里可有喜欢的人了。她马上就及笄了,可以嫁人了。正好也有个人,才跟我提了,要娶她呢。” 梁安指尖一颤,却抿了抿唇,“那是好事啊,不知是谁跟母亲提的,好歹她跟了我这些年,女儿也帮着相相。” 若不是那小手骤然变冷,墨菲觉得女儿真的很从容不迫了。心下一疼,含笑揉了揉那手,“可不就是时墨?人家跟我说,等了红妹十二年了呢,瞧瞧,还是娃娃时就被惦记走了~” 红妹立在一旁听得圆润的小脸大红大紫,垂下头,嘴角却高高的翘起,可见也是愿意的。 梁安唇角挤出一抹笑,“好啊,那女儿可得帮红妹好好置办些嫁妆。” “行啊,就当提前试手了,将来你大婚的时候,也就心里有数了。”墨菲悄然抹去女儿手心里的潮湿,看向红妹,“我跟时墨那小子说了,先得问问你心里可有喜欢的人,并没答应他。” 红妹小脸一白,紧张地抬头看着墨菲,“二奶奶,我……” “我知道你心里也有他,当年容弟成亲时,我便看出来了。只是那时你还小,怕是心里也只当他是哥哥。你也先别太快就应下,回去好好想清楚,是真把他当成男人爱,还是只是哥哥,别嫁了再后悔。是哥哥的话,就不能成亲。只有是心爱的男人,你才会想为他生儿育女,生出与他过一辈子的心。你自小长在后宅,见过的男人也没几个,保不齐就混淆了这两个概念。但你也记住,从咱家出去的人,男不纳妾,女不守节,若真想明白了,就去告诉他,嫁,日后不许他纳妾,不嫁,就把不嫁的话说明白了。去吧~” 红妹也惨白着小脸走了。 梁安一味地垂头,不说话也不动,后背却挺得溜直。 就凭这一手,墨菲就相当的佩服。想她前世也是受过特种训练的,可却做不到女儿这样。到了这里后,一开始还端着架子,生怕被人看破。这些年过去,早就能坐就决不站着,能靠就决不坐着,能躺就决不靠着…… 女儿大了不由娘啊,墨菲感叹着靠上安儿的肩,虽然不太舒服,有些硌人,但以后想靠,机会也不会很多了吧?瞧瞧,这想得都入了神,没反应呢。 墨菲不忿地咬着牛肉干,把它当成时墨的,狠狠地,用力地嚼,……你个狗日的,啥时把我闺女迷成这样了?都说我看他没好脸子~! 墨菲吃了半包牛肉干,喝下二杯茶,啃了一个苹果一个梨后,梁安终于回神了。挺直的背一松,立即惊讶地扭头看向墨菲,“娘……?” 不叫母亲了?墨菲心酸地冲她眨眨眼皮,“娘已经被你无视死了。” 梁安不安地眨了眨眼,渐渐眼底泛了红,回身搂上墨菲的腰,“娘,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墨菲满足地搂着女儿不盈一握的小腰,暗中鄙视时墨的眼大露神,这么聪明善解人意的女儿可不给他去!拍拍她的背,“乖,丫丫不用跟娘说对不起,是娘对不起你才是,在你最需要娘的时候,娘不在你身边~” 多少年不曾听过自己的乳名了?梁安突然哭出声来,哽咽地把小脸埋进墨菲的胸口,“娘,丫丫……丫丫……过得很好,以后会越来越好……” 这孩子是真的懂了,却也伤了心。墨菲黯然地轻抚着她的背,任她抽抽搭搭了小半个时辰,才收住了泪。 “我儿是郡主,虽然娘从来不想你们姐弟跟皇室挂上钩的,但还是与旁人家多少不同的。爹娘百年后,你要照拂着弟弟的,所以娘其实是舍不得你吃苦的。我儿的夫婿,也得早些做准备了。你弟弟是个混的,只知打呀杀的,你爹身子明显不如以往了,娘打算有机会带他出去走走,看看……” 梁安抬起小脸,美目泛着清亮,眼皮微红,却含笑地看着墨菲,“安儿都明白的,母亲只管照顾好父亲就行,弟弟有我呢。当初母亲如何对舅舅,安儿也会如何对弟弟的。” 虽然不甚满意安儿这么快就又唤母亲,但墨菲知道,这样的梁安才是最符合这个世道的。她没有别的要求,只要儿女们平安就好。钱够用,权也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抓的,看梁宁那样子,日后怕是得从军。军人,向来以直出名,像种师道那样的儒将,毕竟是少数。看来,也得为梁宁早做打算了。 送走梁安,墨菲回到院子,梁继正躺在黄梨木的凉椅上,摇着芭蕉扇。见她进来,只是扫了眼那胸口湿的一块,便淡淡地说:“水备好了,先去泡个澡吧。” 墨菲挑了挑眉头,“不一起?”细长的眼梢撩过去一眼。 梁继浑身一酥,原本就不足的怨气顿时烟消云散了。叹口气起了身,“真是的,老夫老妻了,还要人家侍候……” 梁继靠着墨菲,背对着她,任她那淘气的小手在自己身前放肆地扫虐着。不知何时起,她竟爱搂着自己,不懒懒地窝在自己怀里了。 “等入了秋,我想送小煦回去。”墨菲淡淡地说。 梁继听得心里一紧,“能行吗?他还那么小。” 墨菲沉吟了一下,“无妨,就是小才好。再大些,就被人防着了,谁都知道孩子小时好养,大了就有了自己的主意。而且,安儿的婚事也是张罗了。虽然我不想她早嫁,不过……还是趁赵顼在的时候定好了吧。” 梁继觉得应该把赵顼那两个字换成自己的名字。已淡得快无血色的唇,更白了,却咬了咬下唇,只嗯了一声,眼底一热,眼一闭,两颗滚圆,掉进水里。 墨菲轻轻啄着他的背,心疼地看着越发明显的脊骨,伸出舌尖扫过…… “唔~”梁继猛地一颤,身下被握往…… 扑腾得水都微凉了,好在是盛夏,不用担心寒气入体。墨菲扶着梁继出来,体贴地为他抹干身子,顺便吃些豆腐,再为他穿戴好。 梁继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尽,唇色也粉粉的,虽然有些微肿,却瞧上去精神了许多。他也帮着墨菲穿戴好,才手拉手地上了床,相拥而卧。 “二爷二奶奶,不好了,少爷在城里跟人打起来了,被抓了……” 新晋小厮吉娃匆匆跑了进来,挂着一脸完蛋了。 梁继不悦地坐起身,拉过薄毯盖上墨菲,“你这规矩得跟你爹好好学学,让老来宝再教教。别一惊一乍的,把话说明白了,怎么个意思?” 吉娃抹了把额头的汗,他今年才八岁,在他老爹来宝的面子下做二爷小厮二个多月了。 “是,”他喘了喘气,“门上有差官前来送信,说是少爷在城里与人动了手,把对方打坏了,被兵马司抓去了。” 墨菲也坐起身,盘上腿问:“兵马司?就算打坏了人,也应该是江宁府抓人吧?那怎么是差官来送的信?兵马司还有不认得你家少爷的?” 吉娃吞了口唾沫,“我爹亲自问的,不会错的。” “去把你爹叫进来……对了,给报信的差官包个大封。”梁继下了床。 “是。”吉娃转身又跑了出去。 墨菲也跟着下了床,“这倒好,本来就打算晚上进城的,倒是顺道了。” 梁继叹口气,“宁儿这性子……” “让他舅舅费费心吧,趁容弟还没走,就当提前练手给自己儿子打底了。”墨菲不甚担心地说道。 “我看小煦被你调教得就不错。”梁继有些吃味儿,瞥了她一眼。 墨菲叹口气,“没听说嘛,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儿。我教给小煦的,都是在人吃人的地儿才用得上的。再说,就咱儿子,拿鞭子抽都不见得长心眼儿。小煦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大的罪才变成现在这样的?那几年,我从未敢在一个地儿呆上半个月的,就这样,白叔还总得做新衣服呢,更别提那个一直看不着的了,伤药都不知丢了多少。还好银子带得足~” 梁继还真是头一次听到墨菲说这些个,虽是说得轻松,却不难想象那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顿时没了脾气,叹着气帮她挽起了发,“偏我是个没用的,帮不了你什么。” “说啥呢?”墨菲冲镜里的他翻了一眼,“你不怪我把把你跟孩子们丢下几年不回来,我这儿感激都来不及呢~” “二爷,我来了~”门外传来来宝的声音,两口子不再说了…… 第一二九章 儿女都是债 墨菲跟梁继匆匆赶到兵马司时,已经是入更了。 陆知州匆忙亲自迎出,“殿下,下官……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小郡公委实是受了委屈的……” 墨菲与这位见过一次面,但听说她离家几年间,此人对自家还是颇多照顾的。虽有看上面的意思,但总是份人情。 “大人不必如此,若是我家孩儿确实犯了律法,自当……” “不不不,殿下言重了。”陆知州抹着汗,一脸苦笑,“都是误会,李宣庆使有个手下说是见过小郡公骑的那匹马,是西夏那边一个将军的坐骑,怀疑小郡公是那边的探子。您也知道咱们现在跟西夏的关系……不太友好……” 墨菲一挑眉头,“所以就怀疑那么小的孩子也是探子?陆大人倒天真未泯。” 陆知州的冷汗于是蜂拥着往外挤,“这个……李宪乃是宣庆使,上差,下官也……不好说别的,只能先把小郡公请回来……” 墨菲冷哼一声。什么探子?分明是想抢我儿的汗血宝马! 才走到厅外,就见里面迎出一个二十六七的太监,长得甚是高猛,面黝亮,下巴上有那么十来根稀稀拉拉的胡子,虽黑却很阳刚,一身劲肉,瞧上去功夫应是不错。 墨菲凝视,这样的人……怎么穿着太监的衣服? “陆大人,李公公想问……这位是?”那人看到墨菲,鹰目一眯。 陆知州的腰,不似方才,已经挺得倍儿直,“这位便是小郡公之母,护国长公主殿下。童公公,还是请李公公出来亲迎的好。” 童公公?墨菲脑子里速度地转着,北宋有名的太监有几位,童贯便是最出名的一个。莫非这个就是?果然有几根胡子吔~! 那人一听,脸色微变,一抹冷意闪过后连忙弯腰施礼,“奴婢童贯见过殿下。” 厅里又匆匆迎出一位中年太监,一身绛紫的大太监官袍衬得脸色有些不红反倒有些青白。他直接冲过来,一脚把童贯踢倒一旁,大礼参拜,“奴婢李宪见过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起来吧,本宫听说过你的名号,也算是用心为皇上办事的。”墨菲看到这一幕,胸中气更盛。姿态摆得这么低,可见是儿子吃了大亏,不然他堂堂一个宣庆使,即便自己有封号,也不至于这么奴颜婢膝的,“至于恕罪什么的,本宫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如何恕?李公公这是给本宫下套呢?” 李宪心中已是恨极那童贯,若不是他口口声声说得有眉有眼,自己哪会同意对付一个那么小的娃娃?而且一看便是个小公子,还伤了那侍卫。 “不敢不敢,殿下请~”他用袖口抹了把汗,“是奴婢下面的人错认了……” 这位就是那爱着男装的长公主殿下?果然,这扮相,不知道的人,哪会认出是女子?要不要把老万抖出来顶一顶……似乎老万跟这位公主殿下不是一般的交情…… 墨菲冷眼瞥了那爬起来跪在地上的童贯。 童贯一直专注着墨菲,一见看过来连忙用力磕了个头,“都是奴婢手下的人长了狗眼,误认了马,才惹出这场祸事……” 墨菲没理会,直接迈步进了大厅。 厅里没什么摆设,一看便是军士之所。几把靠背椅,两个主座之间有个四方桌。 “我儿子呢?” 一目了然地没看见梁宁,墨菲心头不悦。 “这个……”李宪的话被陆知州打断,“殿下,小郡公不肯让人松绑,在侧厅守着那位受伤的侍卫不肯离开。” “呵呵,李公公好威风~” 李宪急得正瞪着陆知州,一听墨菲的阴阳怪腔,心就一颤。他常在军中走,自然是听说过这位的,当初以墨爷之名,仅带了四十余护卫就去了庆州,最终居然把人都带回来不说,还个个连升三级,自己更是从二品护国夫人一跃升为一品护国长公主,并有随时入宫面圣的权限。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个外姓女子被封长公主的,自然是受皇上重视的……童贯你个混帐! “都是奴婢管治不严……” 墨菲哼了一声,“那本宫怎么听说是兵马司把人抓回来的?”说罢,看向陆知州。 陆知州一听,连忙解释,“因有人报案就是有敌探被识破身份杀了不少宫卫,下官不敢耽误军情,便亲自带人赶到,不想见到被缚的是小郡公,就连忙保护回了兵马司。” 墨菲不客气地在主座上坐下,对梁继说,“夫君且随陆大人去看看孩儿,看看四墨伤得可重,用不用请纪老过来。” 梁继早就急得一刻刻的,当即点头就往侧门走去。 陆知州连忙跟上,“驸马这边请~” 墨菲见他们进去了,才看向李宪,“李公公也是经常行走办差的,不会不谨慎从事,至少本宫还未听闻李公公倚官仗势的传言,不料今日却做出这样的事,莫非奉了什么内旨不成?” 李宪面色一紧,本来是有,可也不能跟这位明说呀?这是两头不捞好的事儿…… 墨菲一直盯着他,自然是将他脸上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虽是夜间,但厅里燃的是牛油儿臂粗的大蜡烛,而且还点了不少,不说跟白天一样,也是亮堂得很。 “……不太方便与殿下明说。”李宪原本就觉得这趟差事不好办,如今倒好,一来便把正主得罪了,更是难办了。 童贯突然跪倒在厅门前,“殿下,都是奴婢愚钝,听信了谗言,奴婢愿亲自负荆,三步一叩至府上求得小郡公的谅解。” 李宪眼角一抽,狠瞪了他一眼。这个童贯跟了自己五六年了,以前觉得只是圆滑,贼不溜丢的,不想今日给自己惹了如此大的麻烦,现在还想怎样?虽说中宫有密旨,但若让皇上知晓了,那也是掉脑袋的事……这是两难之局,你还添什么乱?只要把今天的事往上一报,虽说得罪了人,但对那边也是个交待……“童贯,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童贯咚咚咚地连磕了三个响头才直起腰,一脸诚恳地看着李宪,“公公,错是奴婢做下的,自然该是奴婢请罪才对。便是累死在路上,也怨不得旁人,谁让奴婢有眼不识金镶玉?” 墨菲听得心中一动,他这么想去家里,莫非是有别的意思?“听小公公的意思,敢情是故意为难我家孩儿的。莫不是我那才九岁的儿子哪里得罪过你?” 李宪听得心里一紧,都说这位彪悍,未是长公主之前就把一家上下收拾得服服帖帖,自然不是个好糊弄的,童贯,你这是找死! “不敢不敢,奴婢也从未见过小郡公,若是认得,也不会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童贯本长得人高马大,很是威武,此时说些小话来,竟也坦然自若,一点儿没有不自在的意思。“说实话,那马确实是宝马,也确实是咱们这边少见的。奴婢其实听了那话也是动了些私心,觉得这马若是被朝廷得了,能繁衍出多少好马来?奴婢确实……” 一边番的确实让墨菲冷了眼,“听你这么一说,倒是一心为朝廷了?因此就栽赃于我儿子头上?你可知皇上的坐骑便是我家大云产下的后代?它如今年纪不算小了,你也看不出来?当本宫是三岁幼童吗?” 李宪也是常在御前走的,只觉这位外姓殿下的气势比那位只高不低,当下明白为何皇上能放心地把儿子交给她养了。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保全六皇子,也就是皇上目前最大的儿子…… “休再啰嗦,来呀,把这个不知进退不知分寸的狗东西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不,一百!”李宪这时看着童贯已如仇人。这个狗东西,平日里瞧着心眼活,口齿伶俐,节骨眼儿却净找别扭! 墨菲拉着外面一声声拍肉及闷哼,瞥着李宪,琢磨着…… “娘。” 墨菲扭头看去,心里一紧,从来要强的儿子,上身被绑得紧紧的,额头乌青一块,嘴角微肿,有淡淡的血痕,正瞪着红眼看着自己…… “宁儿过来~”墨菲招手,亲自为梁宁解开绳索。见他衣服也被划破了几个口子,拍拍他的肩头,“这下可知人外有人了吧?” 梁宁毕竟还小,之前见爹爹进来,便憋着一口气,知道娘在外面就自己跑出来了,也不肯让他爹松绑。待见到娘的脸,虽一脸冷峻却觉得心头一热,那气势……真真让他眼馋。 “儿子没给母亲丢脸,也杀了二个。就是四墨,为了护我,伤得重了。”梁宁垂下头。 有小兵进来,陆知州正好走了出来。 “大人,门外有自称是长公主殿下的家人求见。[.超多好看小说]” 陆知州一听,连忙说:“快请进来~” 不多会儿,邱林匆匆走了进来,第一眼看向梁宁,当时脸一白,啪地跪倒:“听说大少爷被……请到兵马司,我听了信儿就赶紧过来了~” “嗯,可带了车过来?”墨菲对他一向还是满意的,虽年轻却沉稳。 “是,先前带了辆车,到了这儿听说您过来了,又让人回去再取一辆。” “你先把四墨带回去,纪老年纪大了,先找外面的先生给他看看。”墨菲吩咐道。 陆知州一听,连忙叫几个亲兵进来,用门板把四墨抬了出来。 墨菲看了看四墨青白的脸,抬手按按他侧颈,才让人抬出去,转眼看向李宪,“李公公,我儿子伤了几人?” 李宪也知说什么都晚了,老实地答道:“死四人,伤六人。” “你可知若梁宁有个旦凡,你们就是诛九族也不足以抵他一个?本宫不相信宁儿没报过自己的名号,更何况这江宁城不知道他的还真是不多。今日之事,本宫会如实报于朝廷,朝廷如何处置,本宫干涉不了。本宫也提醒李公公一声,用心替皇上办事就好。” 墨菲拉着梁宁的小手,看向陆知州。陆知州连忙说:“下官也会如实上奏,请殿下放心,一定如实,绝不偏袒。” 墨菲点点头,“如实就好,皇上自有圣断,大人不用送了。” 一行人回到城里那座院子,忙活了半宿,才安静下来。 第二天一早,韩祖就带着十个侍卫来接了。纪老也随车一起到,又为四墨把过脉,重新上药裹了,便一道回了山庄。 墨菲直接把昨晚写的信交给韩祖,“你亲自走一趟,务必亲手交到皇上的手中。”想了想,又看向白鹤,“白叔陪走一趟吧。”白鹤点点头,啥也没问。 下午,墨菲把人都打发了,拉着小煦进了凉亭。这里四周都是莲花,便是来人,老远的就看到了。 “小煦,我已经给你父皇去了信,要送你回去。”墨菲见小煦吃惊地张大了嘴,露出抹许久不见的稚嫩,心里一软,揉了揉那只小手,指肚已经有了薄薄的茧。 “既然有人惦记着你,不如就回到你父皇身边,有你父皇的庇护,小心些应无大碍。”说着,把龙爪自左腕上退下,套上他的左手腕,“这个送你。我一共只用了它二回,见过的人都死了,所以它对你来说,也是个保命符,不到关键时刻,轻易不要用,省得让人提前防范了。” 小煦有些难过,红着眼圈垂下头。父皇虽说过早晚要接他回宫,却不知道这么快就…… “我能教你的,都教了。若是进宫后,你父皇给你找师傅,就学吧,现在的年纪也正是好时候。那里有你的亲爹亲娘,也有嫡母,皇祖母,太皇祖母,还有皇姐,皇弟皇妹们,这些人要你自己用心去体会。多听少说,饮食上一定要自己注意。” 小煦一眨眼,衣襟上落了几粒水润。 墨菲装作没看到,“你小时吃了不少苦,我也是有私心的,只盼着你多学些东西,能自保,这样,你安儿姐姐跟宁儿哥哥才能活得长久些,所以你也不必感谢我。还是那句话,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 “这几天别去王大人那边了,多跟纪老学些东西,等你父皇的回信一到,我们就出发。” 小煦只是垂着小脑袋点点头,转身离去。出了凉亭后,小脸上已经湿透了,可依旧迈着小而坚定的步伐走了。他知道,妈妈不喜欢柔弱的,他也明白,宁儿哥哥这回受伤肯定与自己有关。虽然他想不明白为何非得回宫里去,但妈妈这么说了,就是一定要做的。他自小便知道妈妈说一不二的,但他也知道妈妈不是不要他了,不然也不会把他眼馋了多时的龙爪送给自己…… 出了园子,小煦把脸抹干,转身去了梁宁的院子。 梁宁听完他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小大人般地叹口气,抬手揉揉小煦的头顶,“都是哥哥没用。等以后,哥当了将军,一定能保护小煦的。” 小煦定定地看着他,用力地点点头,“嗯,哥一定能当上将军的。我去跟安姐告个别,虽然不是马上走,可也要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女孩子嘛,惯常爱哭。不过,白米那里,哥先别说,我走之前再告诉他。” 梁宁点头。他不是个好说嘴的人,小煦前脚出了门,他后脚就拎着刀去找墨容对练了。 安儿果然落下泪来,不舍地搂住了小煦。 小煦虽然有些脸红,但闻着姐姐身上的香,却不舍得推开。妈妈身上也香,但跟姐姐的不一样。姐姐的香,闻起来好软,泌得人全身都酥了似的。 半个多月后,韩祖白鹤回来了,带着皇子的仪仗。 在家又待了六天,等那帮子赶路赶得骨头都散了的宫侍们歇过乏来后,仪仗才重新上了路。而此时,墨菲已经带着小煦住进了墨府。那仪仗里坐的是白米,梁继带着安儿宁儿也随行入京。 仪仗在路上走了半个来月,正常的速度,陆知州亲自带一千官兵随行护送。眼看着明日就要入城了,赵顼却于当天夜里悄然入了墨府。 不过几个月未见,赵顼便觉得儿子又长大了不少,不是指身高。 “我没别的要求,小煦的亲娘已经贵为婕妤了,应该能护得住他。只是再怎样,也没有你这个爹亲自带的好。即便朱婕妤一直温柔可人,难保不会起了异心,她并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这样反倒害了小煦。皇后不是谁都能当的,那位虽有不足之处,可她却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这是最大的好处,谁做储君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赵顼听着墨菲的话,不得不点头。默默地抓起墨菲的手,“姐姐这几年辛苦了,日后小煦就由我亲自照顾着。” “你既信任我,把当时唯一一个儿子交给我,我怎么也不能让你失望。小煦小时候吃了不少苦,我却不想让你只宠着他,也别早早地就把太子之位给了他,那也只会引来众怒。虽然放你身边也令人眼红,但比放在他亲娘身边更能安全些。若是我的儿子,我定会让他离得朝堂远远的,可他是你的……” “我明白,都明白~”赵顼捏捏那手。 “你还得再生,不能让人家猜出你的心思。儿子多了,目标也就分散了,雨露均洒,皇后那边也别空着。为了小煦,这些都要做,委屈就忍着。我辛苦带大的孩子,你若伤了他,小心我跟你翻脸。” 赵顼叹口气,“姐姐对我也有这份心就好了。” 墨菲心头一软,叹口气,抽出手,抚上赵顼的头,“才多大呀,怎么就冒了白?你比我还小一岁呢~” 赵顼也叹口气,慢慢把头靠上墨菲的肩,“姐姐,我真的好累。王安石一味地被他们压着,吕惠卿蔡确虽然也不错,可总不比王安石的果敢。一场乌台诗案把朕闹得烦心不已,不过,也是王安石一封信救了苏轼,只是东坡还得暂时压着,……唉,朕这个皇帝做得真是……” “皇帝做得已经很好了,墨守成规定然早晚要亡国。那些人,着眼于自家的利益,家族的兴旺,何曾替皇帝替大宋江山想过?说白了,大宋江山若倒了,只要他们家族的势力还在,不管谁来做这个皇帝,都有他们的生路的。这话不中听,却是大实话,你也别为了他们费神,不值得。” 墨菲拍拍赵顼瞬间僵硬的背,“你呀,就是心太软。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谁让老祖宗们都做那仁君去,给你丢下了千疮百孔的烂椅子?得罪人的事儿,从来都不好做的。你记住,要职用寒士,皇子守蕃镇,将军掌兵权,就不怕那些世族折腾。只要兵权在手,你的拳头就是最硬的。” 赵顼轻轻点头,“还是姐姐心疼我。” “我现在心疼的是小煦。”墨菲叹口气,“我们都是有儿有女的,也一把年纪了,图的是什么?儿女争气才是真的。你再能,儿子们只会败家有什么用?金山银山早晚也得坐穿了。小煦没学武功,我是怕……你若有心,帮他找个师父吧。对了,白米非要守着他,说是他有了自保能力就离开,你看着办吧,别当太监就成。” “那就做侍读吧,够大就参加科举。”赵顼见过白米,觉得那孩子也挺有灵性的。 “随你吧,我倒觉得白米留在小煦身边,将来得是小煦的软肋,还不如不留。” “他俩向来亲近,就先做个伴吧,过几年大了就让他出宫。”赵顼抬眼看着墨菲,“怎么姐姐就不显老?” 墨菲白了他一眼,叹口气,“你姐夫……我打算把安儿的亲事定下后,就带他四处走走,陪陪他。” “上次见到他,确实精神不若以往,纪老也治不好吗?”赵顼心里一紧,虽然怨了这么多年,却也不想姐姐伤心。 “当年在西夏被梁太后灌了毒酒,虽然吐出些,但总是伤了根基。只怕也没两年了……”墨菲说着眼圈便红了,“别露出来,若他真的……你帮我照应着安儿宁儿,我定要去西夏杀了那淫~妇,为他报仇。这几年离不开,不然,我早就去了。” “姐,你别去,我来。”赵顼这话说得是真的,他正打算伐夏。“听说梁太后把西夏王软禁了,这是个好借口。” “别,你可别为了私怨举国为兵,那钱攒得不容易。” “当然不是。西夏本也是大宋的领土,借乱割据的,才不过几十年的光景。”赵顼咬了咬牙,“不做个开疆拓土的皇帝怎么能是好皇帝?” 墨菲想起赵顼就是二次攻夏大败才早早的病逝,不然若他再活二十年,北宋也不会亡得那么快。 墨菲眉头拧了拧,觉得若不提醒他一场,相识一场总是有些……“你若问我,我是不同意打这仗的。西夏不过弹丸之地,哪有北边群狼环伺来得厉害?这几年,好不容易积攒了些家底,别这么容易就折腾光了。……我刚刚也就顺嘴一说,你也知道,我当年也受了不轻的伤,留了些老底儿,哪还有余力做那险之又险的事了?这一阴天下雨,骨头就疼得厉害~” “都是我不好,若不让你去西夏,也就没这么多事了。”赵顼这话说得真挺内疚的。 “行了行了,你是皇帝,当时必是无可派之人,不然也舍不得我去不是?所以呀,我才想让安儿宁儿离皇家远些。不是不相信你能护他们,可你能护他们多久?总要他们自己有能力生存下去。晚了,你快回吧,明儿我们也得早起呢。” “姐,我不走行不行?”赵顼居然摇了摇墨菲的手。 “撒娇也没用!”墨菲没好气地戳他一记,“多大的人了,小煦都不这样了。快走,别惹我生气。你也好好保养着身子,别未老先衰的,瞧着倒像比我大了七八岁。” “哪有?”赵顼不服气地摸摸自己的脸,“那些妃嫔都夸我龙马精神呢。” “是种马精神吧。”墨菲不客气地吐糟,“她们对你有所图,我没有,再不走就踢你了?” 赵顼没法,只得依依不舍地走了。 墨菲送完他回来便见小煦安静地坐在榻上,低头想着心事。 “这么晚,怎么还没睡?”墨菲挑挑眉头,坐在榻上。 小煦突然翻身趴到她怀里,“妈妈~我舍不得你~” 墨菲一愣,然后笑了,抚着他的后脑勺,“傻孩子,妈妈当然也舍不得你。只是你生来就不是普通的,哪怕你父皇当初把你送来时像只小猫崽,我也能看得出来,咱们小煦将来是有大作为的。” “妈妈~”小煦哽咽了一下,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在衣柜里听到的那些话,就当是他的秘密吧。 “妈妈,我今晚跟你睡。” 墨菲心里又软成一片,今晚这爷俩是怎么着,轮番上场?“好,妈妈搂小煦一起。”终是不落忍,这么小的孩子就要丢进那阴私最重的地场去。 “妈妈,”躺在床上的小煦,拉着墨菲的袖口,“您说儿女是父母的什么呢?希望?” “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呀,”墨菲长吁口气,“他渴,他饿,他受了委屈,他高兴……你都会有共鸣,你希望把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都捧给他,希望他一世都快乐,但是哪能够呢?总会有离开他的那天,若保护得太好了,他又怎么应对日后的艰辛?” 墨菲伸手把他搂进怀中,“我呀,是越来越心软了,所以舍不得折腾你哥哥姐姐,就拼了命地折腾你。” 小煦拱了拱小身子,张开稚嫩的双臂环住墨菲的腰,“以后我来保护妈妈,哥哥姐姐,还有奶爸。” 墨菲轻笑,“好,我们小煦可厉害呢。快睡吧~” 小煦挺了大半宿,听到了让他心潮澎湃的那些话,把心里的漏洞都补全了,满足地睡了过去。 明天,值得期待了…… 第一三O章 选婿 天未亮,墨菲就起来了。[.超多好看小说]难得起得这么早,才换好衣服,白鹤就出现了。 看到他,墨菲就放心了。兵分两路,一明一暗,墨菲大摇大摆地带着墨府侍卫出了城,迎上皇子仪仗队,在众人的一惊一乍中从容地与陆知州见过面,也与领衔的大太监相互恭维了一番,才回到自家车队。 安儿已经装扮好了,浅粉的宫装将她雪净的小脸衬得很水润,虽然个头还抻开,只到墨菲的肩头,但已经初具少女的娇娆与小清新。挽着双螺髻,一边一个浅粉的冰种玉蝶,上面还镶着碎金钢钻,蝶眼是一对小小的红宝石,这是墨容送给外甥女的见面礼,自然都是上好的。虽然还另外簮了一圈粉珍珠,却衬得安儿粉琢一般的可爱,却不显奢华。 颈上只戴了用红绳打了络子垂的一块透明的冰种玉兔,兔子眼也是两颗红宝石,比头上玉蝶眼的大些,手上一对与玉兔同料的镯子,干干净净。耳垂上各一颗红宝石,下面坠着同料的一串淡粉的冰玉小珠子,与玉蝶是同料,随头微晃,轻轻摇曳。 墨菲很满意,笑着冲梁继说女儿长大了。梁继轻轻拉过她的手坐在自己的身边。半个多月未见,心里惦记着呢,见她面色还好,才放下一颗操碎的心。 梁宁也蹿上了车,这一路,他可是一直骑马来着。 与娘见过礼后,看了眼姐姐,不由有些吃味地说:“真要把姐姐嫁出去吗?不如咱家招赘吧,又不是没钱养。这么好看的姐姐嫁出去太亏了。” 说得梁安小脸一红,微瞪了他一眼便垂下玉颈。 “乱说,虽然我也想,不过入赘的男人通常被人看不起,只有公主才能开府。你也不想日后的姐夫被世人说三道四吧?不过,咱们可以变通,找个成了亲就能分府单过的,也省得你姐姐去别人家里立规矩。” 梁继似笑非笑地看了墨菲一眼,“安儿若随你,怕是得给人家立规矩呢。” “翻小肠儿是不?当初我可是差点儿死了,缓过来后才绝地反攻的。”墨菲横着梁继,不客气地吐糟。 梁宁没听过这个,连忙追问。见梁继百般阻挠更是缠得紧,墨菲只得大致说了几句。这下把梁宁惹翻了,冲他爹没个好脸色,沉着小脸最终哼出一句,怪不得现在这样,原来是做了亏心事,不然自己岂不是还有个哥哥做伴?硬让梁继没了脾气。 墨菲却不落忍了,戳着儿子的额头教训了一顿。再怎么说,梁继后来的表现一直都不错的,哪能总抓着当年的老底儿不放? 梁安一直安静地听着,眼神似在回忆,幽幽地叹了口气,问:“若我将来的夫婿也那般对我,就当是替爹爹还债好了。” 梁继老脸更是挂不住了,满不是心思地瞥着墨菲。 “瞧瞧,死不认错,还敢瞪娘。姐,你放心,要是将来姐夫对你不好,我就敲断他的骨头,接你回家来。”梁宁一向敢说,脾气也大。打小就显露出来了,一点儿没随梁继。其实他爹还是很有城府的,不然也不会哄得墨菲琴瑟和鸣,过了这些年。 梁安点头,“你放心,大不了带着嫁妆回娘家,也断不会忍气吞声的。不过跟着王夫人学了那么久,姐也想试试再说。” 墨菲听得一乐,看来王夫人把如何驭夫也如数家珍教给了安儿。 梁继哪能跟儿女真生气?抓过媳妇的小腰,委屈挂在脸上。 墨菲只好公道地说:“也别以为你们爹是个面的,他可有心眼儿了,不动声色地把娘哄得团团转。你们也学着些,不然现在娘说不定早带着你们甩了他,笑傲江湖去了。”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梁继恨得……当着儿女的面儿,直接咬上墨菲的侧颈,“原来你一直都在装傻……” 梁安羞红了脸,垂下头,掩唇轻笑。梁宁则不客气地大笑,“我就说嘛,娘那么神武,哪会白给?这才叫秤杆对秤砣~” 说笑间,车队已经来到了城门前。停下来时,二墨过来说皇上亲自迎出城门,宣他们过去呢。 墨菲拧着眉头一脸的不高兴:“搞什么?弄得大张旗鼓的。” 梁宁见娘不高兴,也拧起小眉毛。(.好看的小说) 梁继拍拍她,“想是要为咱们家做脸的。他这么做,自然也有他的用意。皇帝都来了,王公大臣们能不到场?你不是想为安儿定亲嘛~” 墨菲原想拧着不去的,听他这么一说,就给安儿罩上面纱。车子又往前行了一段路,才停下,下了车,见赵顼已经拉着换上了皇子装的小煦正上演父子情深呢。 赵顼抬眼看到墨菲一家,立即含笑,“几年不见,姐姐风采依旧啊。” 墨菲暗啐他一口,几年?明明昨晚才见过的。脸上却从容淡定地应道:“皇上却憔悴了,臣妾能过得这么好,都是仰仗于皇上的勤政爱民。咦,来了这么多位国之栋梁啊,个个精神饱满的,尤其是吕大人,红光满面哪……” 其实也不是墨菲想出口就伤人,实在是那各种打量令她心头不舒服。几个面熟的还好些,都面带笑容,余下更多的都一副敬畏也不是,鄙夷也不对,总之一脸的纠结立那儿,让人郁闷。 都知道王安石在江宁,如今也都知道了六皇子自江宁而返……能不纠结吗?尤其是吕惠卿,心底七上八下的。皇上这是一直惦记着那老家伙呢~! 吕惠卿还是多少知道些墨菲的性子的,苦笑着拱拱手:“殿下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为人民服务了。”墨菲半真半假地笑着。 沈括扑哧一笑。这位也是,才说了皇上面容憔悴,回头就表扬吕大人红光满面,这不是给上眼药呢吗? 墨菲横他一眼后,冲吴充拱手,“吴大人一向可好?” 吴充以前也是见过墨菲的,只是后来与王安石见行见远,就很少见了。见墨菲依旧一身男装,果然与传闻中一样的不羁,很是为六皇子担忧,不知她调教出的皇子会不会也是一样的……难搞。 “劳殿下惦记,还好还好。”吴充客气地说道。 众官员也打量着这一家子。真是奇怪的组合,驸马看上去,虽然身体消瘦些,面相还是不错,就是气色差了些。小郡主蒙着半透的面纱,但也能看得出仪容艳丽,且很有大家之风。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子也还凑合,虎目圆睁,倒是一点儿不怯场,就是这位传闻中的外姓长公主,一如既往的彪悍,居然在这种场合也是一身的男装。行事做派倒真有几分潇洒,难怪能领兵,可也太特立独行了吧?听说皇后还最爱她这样,每每召见也要她着男装……不是那个吧? 与几位重臣各自打过招呼,赵顼便直接将人唤到身边。“姐姐直接入护国长公主府吧,两年前就准备好了。”赵顼笑得很得意,“再回梁府怕是不合适了。” 墨菲得领这个人情,毕竟若是要嫁女儿的话,还是从护国长公主府嫁出去更风光。只是暗恼他昨夜不说,之前也有过机会,也不说,偏要来个惊喜。要叫她说,只有惊没有喜的,他自家还有亲姐妹三个呢,也都是长公主,岂不是叫人眼红?看来得与这几位好好相处一下了。 “多谢陛下体贴。”大面上还要过得去,只是墨菲弯下腰之际,很是冷瞥了他一眼。倒让赵顼全身舒坦了,含笑扶起她,“姐姐不用如此,都是朕应该做的。没有姐姐,哪有朕的今天?” 好在声低,不然让他亲娘高太后听到,估计生撕了墨菲的心都有了。 于是墨菲一家人被顺路送回自己的府邸,一干仆役都是现成的,让墨菲深觉从此生活在敌人的眼皮子下,一举一动都不能如意了。这府,还是少住为妙,离皇宫太近,总令她有些诡秘感。 事已至此,墨菲反而放开了,休息了几日,就开始宴请京中贵妇们来府游玩。 要说赵顼对她还真是好,那园子修得不比御花园差多少,只是略小些,据说这偌大的府邸,是先皇在时,一位皇叔的。那位本也是个风云人物,仁宗帝不是没儿子嘛,他就惦记上了,最终仁宗却选上赵顼他爹英宗。自古皆是成者为王败为寇,啥也不用说了,英宗在位虽四年,那位老皇叔却成功地自京城隐匿,被折腾到边陲,死那边了。于是这宅院就空了多年。 要叫墨菲说,赵顼他爹还是蛮有心计的,不然也不能横空杀出,虽然被仁宗接进宫里的有好几位子侄。(.好看的小说)只可惜没皇帝命,做了四年就哦了。此宅与皇宫如此之近,想来那位皇叔也是势在必得的,无奈棋差一招。墨菲觉得赶紧把事定下来好回去,这里不易久居,太……招摇了。反正一应仆役都归内务府管,不用花自己的银子,赵顼爱养就养吧,自己不住就是了。 因天真楼太过成功,墨菲也是结交了一大批的贵妇们,每年都宴请个一回两回的,就是不在家那几个,也有交待下面的人去做。有欧阳老夫人的打底,有富老夫人的帮衬,司马老夫人的垂爱,墨菲虽近年行为越发的怪异,却深受贵妇们的喜爱,如今汴梁城里女扮男装居然成了时尚。 几次小宴过后,有身份的人家都知道了护国长公主家的小郡主要择婿了,有眼力见的都盯上了。虽然长公主的兄弟只是个闲职,但长公主圣眷正宠,皇帝也特别的喜爱这位小郡主,当年长公主落难西夏,皇帝可是把小郡主接去宫里亲自照顾的。 比起也快要出阁的大公主来,这位也不差到哪儿。而且尚了公主,驸马最多也就只能有两个通房,于仕途上却是没有太大的发展了。且驸马又必须得是嫡子,嫡长子的可能性更大,这让一些有思想有抱负的人家实在舍不得。嫡长子,那可是家族重点培养对象,将来就是家主,是要带领整个家族光耀门楣的,尚了公主就失了这先机。 别说那些一品二品的大员们如何想了,就是赵顼的二个姐姐也动了心,当然,还有一个姐姐,魏国大长公主,也不是不动心,只是动了也白动,她儿子三岁时就没了,如今病榻上养着呢。 对于赵顼的三个姐姐,货真价实的长公主,墨菲还是趋向于冀国大长公主的,与魏国大长公主是同生,母为高太后。听赵顼的话里也有这个意思。还能有庇护在皇家羽翼下更好的?冀国大长公主的第二子,今年十五岁,叫张昭,父张敦礼,也是个饱学之士,性情温厚,不似魏国长公主的驸马王诜,有才是有才了,画也不错,可惜不顾皇家的颜面一口气弄了八个姬妾,都是娼门赎出的,整日不是饮酒作乐就是趴在女人的肚皮上。魏国长公主虽好诗书却是个绵软的,跟冀国长公主虽是双生子,性子却南辕北辙。 墨菲又不傻,正宗的皇外甥,年纪虽与安儿相匹配,谁知道家里是不是早有了通房小妾呢?于是没明着答应,反而给凡是递了庚帖的人家送了消息,在自家园子开个派对,言明届时还会邀请各家未婚配的小姐前来游园共乐。其实就是个变相的相亲大会,墨菲没想一竿子把这些人都得罪了。 她就是再彪悍,也得为儿子着想一二。再者说,就算强势地选出女婿,也怕安儿婚后的日子会难过。为母,便是一点儿亏不想让儿女吃的。 各家夫人向来觉得这位草根长公主的想法虽怪却很新颖,也都明白这也是给自己女儿一个选婿的机会,都人精儿,于是欢天喜地地带着适龄的儿女前来赴宴。 虽不似日后男女大妨那样厉害,但北宋百年,也与大唐的开放相背了。墨菲令人把园子一分为二,中间用淡青的细葛拉上,用了足足二十余匹,就此一项,便令实力不足的人家大叹家底丰厚,进而期待嫁妆又是如何了。 细葛半透,寸金寸两的价儿,既让围幔双方可见,又不是那么清晰。女孩家自然是娇羞的,却也暗暗欢喜,觉得这位护国长公主是个识趣之人,对安儿越发的和善,都捡好听的说。 梁宁负责接待各家公子,年纪虽小,眼却利,尤其看向本就心虚的家有美妾通房的各府少爷,那就一个横眉冷对,暗怨母亲怎么连这等货色都请了来。 其实真不怨墨菲,是那些夫人觉得有便宜不占,实在可耻,才把自家凡是没大婚的儿子都硬拉了过来。就算没选为郡马,万一有相中的结了亲,那也是一大喜事。至于郡马,看护国长公主的做派,自家儿子也无希望。人家这多年,驸马都没添个通房啥的…… 男的那边烧烤作诗,女的这边文雅些,煮水果茶,弹个曲啥的,展示一下。 墨菲带着各家夫人两边溜达。妞儿们都是玉面粉腮,那叫一个羞怯怯,想选媳妇的那几位,都瞪得精光四射,跟雷达似的。 墨菲暗叹,怎么还有十来岁的?这也太小了吧?……莫非是冲我家宁儿来的?瞥着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少夫人们,这心思动得真早,真是没有最强,只有更强的…… 忽地传来叫好声,竟是男的那边打了起来。 墨菲连忙带着夫人们从中间特设的幔帘过去…… 都是金枝玉叶的,伤了谁都不好看。 空地中,梁宁正与一少年打得激烈。墨菲嘴角一抽,儿子,你这是干嘛呀,别让人觉得有你这么个小舅子是个头疼的事…… 还没想到怎么劝开,但也看到那约十五六的少年,并没有打出真火来,梁宁虽小,一时还没有落下风…… 袖口被拽了拽,墨菲转过头,见冀国长公主冲自己直使眼角,便悄然退出。 “姐姐,怎么了?”墨菲也比她小些,拜赵顼之恩,也得叫人家姐姐。 “那就是我家老二,如何,这相貌,这拳脚?”冀国长公主也是个干脆的人儿。 墨菲扑哧一笑,“姐姐的儿子自然是好的,只是我挑女婿可是条件很苛刻的,怕姐姐舍不得。” “这有何难?我是真心喜欢安儿的,与我家昭儿正配。”冀国长公主美目一转,“老大自小被祖父母惯坏了,昭儿可是我一手狠抓的,这么大了,连个通房都没有,身边一水的小厮。” 墨菲怪异地看着她,“不会好上龙~阳了吧?” 冀国长公主嘴角一抽,“咱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我害谁也不会害你呀?皇帝把你捧得比我这个亲姐姐都高,就算你不找我,他也不会轻饶了我不是?” 冀国长公主长得小巧圆润,与高挑的墨菲站一处,远看真的很……尤其是这么含情脉脉的时候。 墨菲不客气地搂上她的肩,“我儿子说了,若是他姐姐嫁出去受了委屈,就把他姐夫敲断了骨头,再把姐姐接家来养。我儿子说出的话,就跟泼出的水一样,落地有声,我绝对相信他干得出来。”手指轻拢,抓抓那手感颇佳的香肩。 冀国长公主俏脸一红,暗中掐了墨菲腰间一把,“威胁皇亲是不是?” 其实墨菲觉得与这位结成亲家应该还不错,首先这位长公主的性子挺活泼的,对驸马驭得也算可以,跟赵顼的关系也不错,是个场面人儿,比那一味儿要做贤妻的魏国长公主好多了。当然,外戚不得干政,公主身份虽高,驸马的仕途却是有限得很,比唐朝的公主权势小的不是一点二点。而自己也不想给安儿找个才高八斗的丈夫,驸马都不得干政呢,郡马就更别提了,能安享一世的富贵就好。 “别一头热,也要你儿子对我女儿有心才行。我一会儿把丑话说在前头,他若自己有心,便罢,若无,我可不许姐姐硬逼着,到时害了两个好孩子。” 冀国长公主轻叹,眼底带出些无奈,“放心吧,有我姐姐那例子,我怎么会呢?” 两人达成共识,又手拉手地回去看热闹了。墨菲还暗暗揉了揉长公主肉乎乎的小手,……真嫩,可见十指不沾阳春水了,哪像她那同生姐姐,要亲自服侍病了的婆婆,亲自尝药,那么尽心也换不来王诜的疼爱。 不过,墨菲虽叹惜,却不会主动找不自在,与那位真的没有共同语言。用墨菲的话来讲,那魏国长公主爱得太没自我了,要是她,早和离换个人来爱了。 冀国长公主玉面粉红地与墨菲十指交握,心底有小小的遗憾。可叹她偏是个女人,若为男子,抛家舍业也要与之共飞…… 梁宁终于打过瘾了,收了势,抹了把汗,冲张昭一笑,“还不错,走,喝酒去。”虽然身高不足,但不妨碍他踮着脚尖勾肩搭背。 张昭抬手挡掉那只小虎爪,“宁弟年纪虽小,这身功夫却也算不错了。”说罢反手勾过他,冲几个本就相近的好友一使眼色,“喝酒吃肉去。” “都在哪,爷有几句话,说完了你们再去。”墨菲大方地拉着冀国长公主的手,喊住一干少爷们。 她是看出来了,这张昭心眼也不少,貌似儿子玩不过人家。不过倒也能看出,真把儿子当成弟弟的。 张昭回头一见,立即放下手,脸色一正,“见过娘亲,见过姨母,给各位夫人见礼了。” 方才都是在稍远处看热闹的夫人们这时有了表现的机会,一顿夸,让梁宁小脸上露出类似害羞的红润。 倒是张昭,从容镇定,仿佛是天经地义一般。 墨菲咳了一声,那些恭维声渐小,“我虽只有一个女儿,但今日来府的各家小姐也都是个顶个的好。是个男人,都能看得出来我的用意。废话不多说,我先把择婿的条件说说,不妨碍你们另选,也省得浪费时间。” 张昭一听,先是一乐,然后又赶紧收敛住,目光炯炯地看着墨菲。 “我们家的人,男不纳妾,女不守节,不选嫡长子,成亲就要各立门户的,庶不庶的无所谓,但得我闺女相中了,品性不好的也不成。舍不掉百花园的趁早死了心,想男女皆爱的也别上门找打,都看到我儿子的功夫了吧?他打不过还有我呢~” 张昭又笑,眼底却跃跃欲试。 “别以为我开玩笑呢,我这个丈母娘可没是好惹的,但咱讲理,若是觉得这条件能接受的,一会儿去前厅,觉得苛刻的,我也不求。各花入各眼……你笑什么,对,就是你。”墨菲一指张昭,“不服气是不,来来,跟墨爷过两招。” 冀国长公主心里一紧,一攥墨菲的手,“那是我家老二~” “知道,所以才想比划一下嘛。”墨菲一脸爱怜地拍拍她的小手,“别怕,打不坏他。” 墨菲可是很小心眼儿的。方才她看出来了,张昭可没把儿子当回事,虽然瞧着一脸爱护有佳的样儿。 张昭双眼一亮,上前抱拳,“如此就请赐教。” 冀国长公主气得一跺小脚,“昭儿~” 墨菲一乐,斜眼一瞥,围幔那边的姑娘们也早都聚了过来,眼一转,叫了一声,“安儿~” 梁安正心急,要不要劝下母亲,被点到头上,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是,母亲。” 张昭心有所动,第一时间瞄上她,心头猛地一跳,那就是丫丫?长得真漂亮,果然女大十八变…… “你带着小姐妹们自去玩吧,这边没事儿。”墨菲觉得张昭那傻样看上去挺悦眼的,不过……怎么好像并非头一次见的感觉? 见安儿柔声劝着众家小姐回转,墨菲撩起衣摆掖到腰间,冲张昭走了过去…… 张昭的拳脚看着不错,到底没在战场上滚过,在墨菲的步步紧逼之下,额头很快就见了汗,最终被墨菲一个横肘压在假山石上不得动弹。 “小子,我家安儿好看不?”墨菲危险地眯长了眼。 张昭玉脸顿红,一阵心慌后却壮着胆子对上墨菲的眼,“岳母功夫真俊。” 墨菲反手敲他一记,“臭小子,老实交待,啥时见过她?” 张昭的心,因墨菲没有追究那声岳母而狂跳了起来,捂着额头小声说:“在宫里见过几回,那时还小。” “哼哼,小?”墨菲磨了磨牙,“人小鬼大,一直惦记着这些年了?” 张昭顶着红透的脸,冲墨菲深施一揖,“小婿定不会负安儿的。” “呸,安儿也是你叫得的?”墨菲不客气地又一勺子赏了过去,“别以为打得过小舅子就算行了,岳母更不好对付。” 张昭呵呵了两声,“是是,见识过了。” “你小子,年纪不大,心思倒鬼,把我引到这边就是为了说这个的吧?行了,记住我说过的,你要是敢纳妾养通房什么的,别说我杀上门把你阉了。最不济,也让安儿卷了嫁妆回娘家。” 张昭一听,神色一正,“岳母放心,小婿一直自律得很,心里装了丫丫七八年了。” “少说这个,也得我家安儿看上你才行。得了,过几日来玩吧,我可不是封建家长。” 张昭暗道,不封建,是开明得吓人。反思刚刚的话,立即雀跃了起来,这是……让自己与安儿有相处的机会了?果然不封建,好得很。 也不知张昭使了什么手段,反正最终到前厅的只有他一个。 梁继上下左右把他扫了好几遍,一种同类的敏感令他有些看不上这小子。瞥眼墨菲,“再办几回游园会吧,不是还有些没轮上的?咱们家不缺吃不少穿的,不用找个门第这么高的吧?” 张昭一听,喜悦的心顿时瓦凉……好不容易过了那二关,这儿还有一关哪?! 第一三一章 悲欢常有 送走了所有来宾,墨菲扶着有些倦色的梁继回了房。 “我瞧着那些小子里还有几个不错,怎么就张昭一个过来了呢?”梁继不甚满意地嘀咕道。 墨菲随口说了几个人名,梁继连忙点头,“不错,就是这几个,怎么呢?” “那是张昭的死党,来做托的。”墨菲也有些暗恼,心说张昭这小子欠收拾,不能轻易让他得逞去。 “什么党?年纪小小就结党派了?那可不行,女儿绝对不能嫁这种人。”梁继虽不在朝中做官,但这些常识还是有的。 “死党就是指发小,玩得来的好朋友,就像小煦跟白米,宁儿跟白湖荀玉他们似的。”墨菲按下梁继趴在床上,习惯性地揉按上。“那几个臭小子,是来帮张昭造势的,就算还有对安儿起心的,也不好明面上与长公主的儿子争不是?这小子呀,鬼道着呢。” 梁继一听,放下心,“我还以为你没看出来呢~唔~” “舒服不?”墨菲骑坐在他腰下,自肩头开始往下揉着穴道。 “你这手法越来越好了。”梁继眯上眼,趴在柔软的枕上。“那小子倒也不是不好,只是心眼太多,我怕咱闺女吃亏,将来弄几个妾来恶心咱闺女。” “是个扮猪吃虎的,不过你放心,咱闺女就是专门打虎的武二郎,三拳打不死个丫的。”墨菲细心地继续揉着,“有你这样的狐狸爹,我这样的虎妈,咱闺女能是个面鱼吗?就是儿子心眼直了些,让我有些担心。不过若跟着张昭多处处,说不定能长进些。” 梁继睁开眼,斜睨了媳妇一眼,“你什么意思?不是真相中那小子了吧?”想了想,又一脸粉味儿地问:“什么叫狐狸爹呀?” 墨菲啪地拍他肉最厚的部位一下,“还装?老夫老妻的了,我不说,你还上瘾了是不?” 梁继老脸一热,“媳妇,你都知道了?” 墨菲轻笑了几声,见梁继桃花眼泛湿,便不再逗他,“好了,女儿都要嫁人了,你才来不好意思?这脸皮可见得多厚。”翻身下去,躺在他身边,搂过他自动拱进来的小身板,不由心疼,怎么越发的瘦了?得补啊。 “你啥时候知道的?”梁继憋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手悄悄钻进衣底,摸索着。 “重要吗?”墨菲由着他搞坏,放松了身子,抬手在那不似往日顺滑的长发里穿梭,“我知道你的心就好了。夫妻一场,有些话不必明说。” 梁继却哼哼了一声,“你说咱家男不纳妾,女不守节?” 墨菲吃吃一笑,“不纳妾,可以续弦,不守节可以改嫁。我与你生死与共倒是无所谓的,可放到孩子们身上却是舍不得。” 梁继听得心一揪,下意识地收紧双臂,喉头的紧涩过去后才暗哑地说:“你也不行,我也舍不得的~” “那我死你前面好了。”墨菲似开玩笑地说道,“省得你担心埋在地下后还要戴绿帽子。” 梁继似喘不上气来的张大了嘴,却不肯抬头,只是侧过脸,依旧埋在墨菲的胸前,过一会儿才说:“听说下面也要处处打通关节的,你脾气又酸又臭的,还是我先下去买通各路鬼差吧。你放心,奈何桥前,我一定等着你。不过,你也不用太急着下来,在上面多给我送些银钱。当然了,烧些小妾来服侍着也不错,也省得我等你等得心焦。” 墨菲听得心直抽,却不敢露了半点哀伤。只得紧紧闭上双眼,一下下地抚着他的长发。过了好久,才幽幽地问:“不怕我给你戴绿帽子了?” “你不是说了,咱家女不守节的?”梁继缓缓解开墨菲的衣襟,“想必我若走在你后面,你也不舍得让我守的,我又岂能那么小气?” 墨菲按下他的手,“老色心又犯了?”虽然来了几天,但他却似累着了,还得多喝几付汤药才行,纪老已经把药都打好包了…… 梁继含笑啄了她一口,“是呀,怎么都不够~”然后坚持地拉开她的衣襟,露出里面淡烟色的肚兜,眸底一深,“媳妇,你说你是不是妖精变的,吃完这回想下回的……” 事后,墨菲用温水润了帕子,细心地给梁继清理干净。以往,他就是一晚上要个三四次也是常有的事,且后面的事也都是他在做,如今只一次便累得片刻就睡了过去。墨菲心疼地抚着那瘦得尖尖的下巴,叹息一声,拥他入怀…… 张昭果然是个机灵的,就算墨菲又办了几次游园会,他也都把安儿护得滴水不进,倒是真的促成了好几家的联姻,一时间,各家主母都以收到护国长公主府的请柬为荣,汴梁城一时做媒成风…… 梁宁虽小,但长得大,看上去有十二三岁似的,惹得各家夫人都急着要为自己女儿定下这门亲。护国长公主就这两个孩子,看上去家底不薄,就算朝中无人,女儿嫁过去也是受不着苦的。何况人家毕竟还带着爵位的,那也是皇亲…… 天气越来越热,梁继的胃口越发的不好起来,墨菲每天调样儿地琢磨着他能入口的。水果茶,刨冰,珍珠奶茶,还研制出了酸奶,用来喝不说,还可以拌水果沙拉。可惜,梁继的身子吃不了太多冰的,往往有一大半是进了墨菲的肚子。 于是墨菲就开始研究面食。这下好,各种水果蛋挞丰富了梁继的小灶,外加各种膨软的蛋糕,还有什么面包的。虽然有些香腻,但梁继此时的口感不强,吃着倒是不太觉得。梁宁尤爱披萨,三天不吃,就要央求墨菲做一回。 安儿每每与墨菲一起动手,学到了不少。就连梁宁这一向不挑食的,也天天盼着母亲又弄出什么新鲜玩意儿了。赵顼带着小煦从地道里溜出来几回后,越发地来得勤了。小煦每次都带些回去,给假扮自己躺在床上的白米尝尝鲜。 说起地道来,就让墨菲郁闷,那出口竟就在自己的卧室,而且还是在床下。怪不得那床与惯常见的不太一样的,高出几分不说,四柱脚之间连挡板都没有。好在有二阶的榻脚,不然上床都费劲。 第一次这爷俩从床头下钻出来时,墨菲刚刚在梁继身上停下,正回味着……你说尴尬不尴尬?赵顼也造了个大红脸,捂着小煦的眼睛带着儿子去了外间。 梁继倒是没像墨菲那么惊讶,只是来了句,我就说嘛,这床怪里怪气的,果然反常就是妖,气得墨菲拍他两巴掌。不早说?早说就换间屋做卧室了。 墨菲到底还是换了卧室,谁能受得了这个?万一哪回正赶上两口子办事儿呢?谁知道下面啥时钻出人来,睡觉都不安稳。于是把外间改成了卧室,这里做了书房。当然那床没动,书房里有张床……看书累了正好可以歇歇,应该不会太奇怪吧? 梁老爷在外做官多年,终于回到了汴梁,被赵顼封了个工部员外郎。是个闲职,其实就是在家养老了。 梁老爷还是满心欢喜的,原本以为这辈子回不来了呢。对墨菲客气得多了,就是夫人看上去老了不少,第一次家宴就拉着墨菲拉了几滴泪,说出的话却依旧不中听,求墨菲把梁旭调回京。 墨菲淡淡地说自己只是头衔听上去唬人,朝中事一点儿都伸不上手的,自家弟弟也只是挂个闲职而已。[.超多好看小说] 梁老爷瞪了老妻一眼,连忙把话差开,表扬了几句各房媳妇们,这个家打理得很好,每年的三节二礼都收到了,很感动云云。 那三房庶媳妇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悄悄地瞄着墨菲。墨菲一向不在乎做恶人,就淡淡地应了一声,“可不是,若不是嫂子跟弟妹们帮衬着我,只不定这家得破败成什么样子呢。父亲母亲既然回来了,年纪也不轻了,就该好好享受晚福了,那些糟心子事儿,就别管了。我如今早就不在府里住了,你们年纪大了,月钱也就别交了,就用我们二房那份吧。几个孩子的功课也都还好,父亲毕竟学问高深,平时有闲,指点指点,再过两年也能下场科考了。” 夫人板着脸瞪过来,墨菲淡淡扫过去,“好不容易回来了,可得珍惜着,还是把精力放在孙辈上吧。母亲也要操心一下孙女们的亲事了。大嫂家的姐儿,当初母亲没在家,我们也就商量着来了,母亲既回来了,这事还得母亲亲自把把关才是。当然了,母亲若是没有时间,嫂子弟妹们也不会埋怨的。趁着我还在京,嫂子弟妹们勤带侄女们去长公主府转转,最近游园会总办。王公贵胄家,咱们高攀不上,三品以下的庶子咱们还是能嫁的。” 一番话说得夫人没了脾气,梁老爷也消停了。墨菲暗哼,出去转了十来年,还是没学会看清情势吗? 再看一眼梁继,他们就没发现自己这个嫡嫡亲儿子身子不妥?这偏心眼儿还真是无药可治。 倒是老四老五,关切地询问了几句梁继,现在用些什么药的。梁元也专注地看着梁继的脸色,叮嘱了几句。他也知道,论实力,谁能比得过长公主府?啥好药没有啊,看来这个二弟还真是病得不轻。 回到长公主府,两人洗漱完毕,墨菲一边为梁继抹着湿发一边问:“会不会觉得我对公婆太苛刻了?” 梁继摇头,“你做得已经够好的了。再说,那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父亲也不过是亲叔父罢了,祖母临去之前已经把实情告诉我了。” 墨菲一愣,说实话,她以前真的怀疑过梁继的身世,不过后来的事情一多,再加上那对夫妻被打发出京,这事就忘脑后去了。不过,他能这么平淡的说出这话,之前居然一点儿风都没透出来,可是被那两人伤得狠了,寒了心? “这是怎么说的?”墨菲放下半湿的巾子,取过绿檀香的梳子,轻轻为他理顺长发。“不是亲的,他们怎么能让你做了嫡长子?” “当初我亲爹不顾祖母的反对,硬是纳了个花娘。为了这个,他自愿放弃梁府的继承权。当时祖父被他气得吐了血,半条命搭上了,祖母一气就断了父亲的用度。他一个花惯了的少爷,哪吃过什么苦?我……娘倒是对他有情有意,变卖了自己的私房,买了个小院子,做些绣活跟他过日子。” 梁继叹口气,“没多久,我爹就受不了这日子了,想回府却被父亲……那人拦在府外,不得进不说,还被打了一顿狠的,一气之下就躺下了。我娘没办法,不忍心看着爹躺在床上等死,就挺着快临产的大肚子,守在西山寺外,终于等到祖母去上香,才跪求祖母救救父亲。祖母这才知道……他做下的事,只可惜已经晚了,爹被接回府,不过数日便去了。因了这事,祖父一气之下也去了。” 墨菲叹口气,“怪不得呢,我就说嘛,他们眼里没你。可你怎么……” “我娘生下我时大出血,祖母得了信,只看得她最后一眼。她硬挺着求祖母,最终知道父亲已经没了后,一口气没上来……”梁继垂眼,平静地说着,似乎在说别人的事。 “祖母抱着我回去逼他们认下我做嫡子,那时刘氏才生了大哥几个月,夫人过门几年也没开过怀,就认下了。就这样……我自小就被拿来跟大哥比。” 墨菲沉默了半晌,“这么说,当年被梁永能抓去的时候,你已经知道这些事了?所以那会儿是一心求死来着?后来梁太后威胁你,你想都没想地选了那药?” 梁继没听出墨菲语气里的危险,嗯了一声。 墨菲顿时火大,一把推倒他,抡圆了巴掌就拍了下去:“让你没出息,让你自断生路,让你……”啪啪啪地脆声,如落雨一般,直到墨菲泪如雨下,看不清眼前的一切,直到梁继感觉出背上滴落的滚烫反身把她搂入怀中…… “你知不知道,活着才一切皆有可能~”墨菲瞪着红红的兔眼,“你说,你错没?” 梁继也红着眼眶点着头,“媳妇,我错了~早就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可是你也太狠了吧,真的好疼……” 墨菲看向那处,扑哧笑出声,伴着滚落的热泪,“活该,你就是欠揍!看你还长不长记性~”说罢,赶紧去翻药膏,边吹着凉气边给他上药,“有些惨不忍睹呢,又红又肿的~” 梁继却接过那药膏,拉过墨菲的手,轻轻为她抹着药膏,“可不是,傻了吧,用那么大力,瞧,手都肿了。下回找个板子再动手……” 第二天,对于两人因何都肿的跟水蜜桃似的眼皮,任安儿宁儿怎么问,也没问出一句来。最终梁宁看着爹娘相视而笑的傻样儿,赌气把姐姐拉走了。梁继在床上趴了二天,才坐卧正常了。 这一住便是二个多月,期间墨菲被召入宫中不下十次,还有几次是带着安儿去给高太后请安的。高太后看墨菲虽不顺眼,却很喜欢安儿。当然,听说高太后也极喜欢张昭,在墨菲看来,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曹太皇太后已于去年就去了,如今后宫里高太后便是最高女主。虽说赵顼有时跟墨菲抱怨,但在墨菲看来,高太后也是很有睿智的,只是对王安石变法很不以为然,甚至是反对的。 但见过几次面,居然就提起了司马夫人,并流露出自司马夫人之口很是称赞墨菲的为人处事,也点明她知道墨菲这几年都暗中资助司马等几家老臣,此等善举云云。 而且也看得出来,她对小煦很是关爱,真有些亲祖母的意思,这让墨菲放下心来,生怕因自己之故让小煦受到不好的影响。小煦在太后奶奶跟前很是乖巧,比之其他还在吃奶或刚刚会走路的孙子,那是强上百许,且很节俭,这让老太后很欣慰。其实,墨菲知道,小煦只是不随意乱吃东西罢了。 墨菲还是发现小煦不那么爱笑了,虽有几分小大人的意思,规矩什么的也做得极尽完美,但是不快乐,没有跟他爹钻进自家时笑得欢畅。白米到底留在他身边做了侍读,见到墨菲时眼底虽有激动之色,但也不似往日在家一样的外露,令墨菲深感皇宫是个大染炉,令人成长飞速,却也颇为心酸。 悄悄给小煦白米好几包金瓜子,做成梅花兰花的银锞子留着赏人。如今能为他们做的,也就只有这样了,手伸得太长,怕是倒起了反作用。有高太后护着小煦,只待小煦自己成长起来了。 当然,也被向皇后请了去,姐妹情深地谈了些隐晦的密语。看向皇后的样子,对小煦也应该还满意。朱婕妤,墨菲就没去见了。一来没必要,向皇后若知道怕是还要起异心,二来朱氏在整个后宫来说,隐忍多年如今也算是春风得意的了。虽然被向皇后一直压着嫔位不高,但出身贫寒,见识有限,除却温驯也无别的长处,倒也不算苛待。 当然,赵顼还是很听墨菲的话的,林贤妃武贤妃也都生下不止一个孩子,可惜成活得少。当初另一个在赵顼身边的女官陈氏,也很得宠,但不知为何一直未受孕。至于早亡的……后宫最不缺这个,能存活下来的,母妃都是聪明人。比如朱氏,每日问安决不迟到,皇后说一她决不说二…… 八月底,墨菲收到王夫人病危的消息,不由一惊,火速带着一家人回到江宁,张昭居然死不要脸地跟了过来。 九月初,王夫人还是去了,王安石似瞬间老了许多,曾经斜飞入鬓的傲眉也似无力再挑。好在云姬温柔解语,处处安排妥当,墨菲暗中对安儿说,若有一日王安石也不在了,让她想着安排好云姬。 安儿因王夫人的故去很是伤感,本就不大的小脸没几天就瘦成了巴掌脸,让张昭很是心疼。整日围着她转,想尽法子逗她开怀,不忍见她暗自垂泪。这让墨菲也放下心,虽然他们年纪还小,却也能看得出来,张昭对安儿倒是真心。只是这真心能坚持多久,谁也说不好的,看安儿对他也是不排斥,就让他们相处去吧。儿孙自有儿孙福,墨菲觉得自己能做到的都尽量去做了,这样就好。 梁宁整日紧盯张昭,生怕姐姐被他欺负了去,时不时地就拉了张昭对练。张昭对这个唯一的小舅子自然不敢得罪狠了,再心长草,也得尽心尽力地陪着小舅子打过瘾。在这样的斗智斗勇中,梁宁似乎也长了不少心计,也算是无心插柳了。 菊黄蟹肥之时,两家过了小定。冀国长公主很是心急要娶儿媳妇,可墨菲不肯,硬是把婚期拖到安儿过了十六周岁才肯行大礼。梁继也有心想让女儿早嫁,他怕……,可墨菲就是不肯,还说若是这期间两个孩子相处不好了,退婚也不是不可能,让张昭这心,一直提着不敢落地。 种敏终于生了,她本就是练武的身子,虽然折腾了一天一夜,去了半条小命,却终是顺当地生了个胖小子,把墨容感动哭了。 墨菲趁机拉着安儿上了堂生理卫生课,一再告诫她,就算成了亲,也不可早于十八前生孩子。看看你舅母,都二十一了,还遭了这许多罪呢,吓得安儿一个劲儿地点头。 梁宁却别开生面地在一旁说自己将来娶个大媳妇,就没这方面的困扰了,进门就生,把一院子因种敏生产而紧张得半死的大人们雷得哭笑不得。 有子万事休的墨容,再不心里长草了,安心地陪着种敏做月子,侍候得有滋有味的。 墨菲待弟妹坐完月子,已经初冬了,原想带着梁继去走走的想法,只能等到来年的春暖花开了。墨菲把家事都交给安儿去做,一来锻炼一下,二来她也专心给梁继滋补调理身子。梁继在她的不懈努力下,总算长了些肉,补得双下巴都出来了,连她自己,也因为要哄梁继多吃些,也陪长了不少。 然而私下里,纪老还只是对着墨菲叹气,啥也不多说,每隔十天给梁继把次脉。 墨菲只能每日强颜欢笑……人这一辈子,哪能事事如意?月有阴缺,人有离和,千里共婵娟的事就算有,那也是拌了酸甜苦辣咸的…… ------题外话------ 唉,花无百日红……写得都纠结,疼…… 第一三二章 墨青回归 要说墨菲还是心大之人,有过前世的那些经历,今生又不似本地原住民的女子们一样过着家长里短的后宅生涯,加之在战场上也看多了生命的瞬间流逝,心还真不是普通的强悍了。(.好看的小说)感伤也是有的,但决不会整日似黛玉般愁眉不展,也做不出望断绿水的自怜。她只是觉得偏得了这一世,有过真爱,有过家,这就已经很好了,比前世已经好过很多了,老天已经很善待自己了。对于梁继,多年过去她早想明白了,是爱的,但不妨碍她用自己的方式去回报他给予的爱,做她所能做到的一切。那次没明说的泪眼相对,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一向不相信眼泪能解决问题。偶尔的脆弱可以有,但不能以此为常。浪费有限的生命是可耻的,她要笑面一切,便是忆往昔也都是温馨的。 亲手揉了些鸽蛋大小的糯米团子,里面的馅有红薯的,山芋的,也有黑芝麻跟枣泥,果脯的。颜色也很艳丽,用各种天然蔬果汁勾兑的,绿的是菠菜的,橘黄的是胡萝卜,黄色的是南瓜,红色的是赤小豆,深红的黑米,紫色的是葡萄的,当然还有白白的原色。 还没等下锅,安儿红妹种敏就已经恨不得流出口水来了,尤其是沾了一身白面的种敏。 忽见二墨一脸喜怒难辨地冲进厨房,直楞楞地看着墨菲:“他回来了~!” “谁回来……”墨菲随意地掸掸绣了锅碗瓢盆的围裙,却突然僵住,后不敢置疑地问,“真的?” 二墨用力地点头,“大门外呢~”墨菲瞬间化为脱兔蹿了出去…… 山庄大门前,一身墨袍的男子背对着立于寒风中,头上顶着墨色发带绑住的马尾,浑身似笼罩着莫名的阴霾,与天上低压的云层似可以相媲,仰望于天际,又似有些无穷的心事……只那背于身后握紧剑鞘的手指,已经攥得微白,透露出一些紧张不安。 听到由远至近的,似敲在心尖上的熟悉的脚步声,挺拔的身躯竟绷得微颤…… “阿青?”那声犹疑的轻呼,令他瞬间回过头来…… 墨菲用力地贪婪地失而复得地看着几年未见的墨青,微顿后又加速地冲了过去:“你个混蛋!……走就走呗,……妈的,让你玩失踪,玩翘家……还敢不敢离家出走了?欠扁~!” 墨青棱角已经分明的俊脸上瞬间挨了一记老拳,他却眼角微湿地看着这个喷火的女人……哪像个女人?依旧一身男装不说,还套着个怪异的围裙,微微丰腴了些的脸蛋上蹭了二道子白,似面粉? 墨菲积压了几年的情绪刹那间爆发出来,竟有些势不可挡,拳打脚踢下嘴咬…… 当墨青难抑地把她紧紧圈在怀中动弹不得时,她竟龇出锋利的门牙,隔着那厚厚的衣服叨了上去…… “脏,落了一身的灰。”墨青满脸宠溺柔声劝着,扯扯肿起的嘴角,嗤~还真疼,真下力呀。 墨菲一脸嫌弃地松开嘴,一扭头,“呸呸呸~!几天没洗澡了?都馊了,这得费多少柴呀~” “主子,”墨青吸了吸气,压下欲夺眶的热流,“你~没事?自私可能?” “说什么呢?”墨菲又捶了他一记,“我没事你挺失望的?” “爹爹~”一道突兀的男童声响起。 墨菲身子一僵,侧脸看去,“咦,哪来的马车?” 墨青心头一暖,原来她的眼里也是有自己的…… “你儿子?大了点儿吧,以前私生的?还是……给人家当便宜爹了?”墨菲眯眼看着跳下马车的弱质少年,下意识地拧了把墨青的腰。(.无弹窗广告) 瞧着应比梁宁大了少许,但那小身板可是能跟小时的墨容有的一拼了。长相也算清秀,只是面色白里透着黄,细长的单凤眼,一身半旧的棉装,倒也算素朴…… 墨青心中暗喜。别人听不出来,他却听出那调侃里的一点点酸儿…… “我认的义子,名蔡湘,那车内的才是他的亲生父亲,蔡淔,”墨青犹豫了一下,“身染……微疾,还望能主子施以援手。” 墨菲看了看那青葱少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还是睨着墨青,“若非如此,阿青是不会回来的吧?”说话间,眉眼转冷,一副你敢点头就要你好看的架势。 “既然回来了,就赶紧进屋吧,中午加几道菜,也好为阿青接风洗尘。”…… 墨菲回过头,“你怎么出来了?”快回上前扶住毫无异色的梁继,“这天阴冷得很,受了凉怎么办?”心头划过什么却忽略了过去。 墨青只觉怀中骤然一冷,喉头一哽,对上梁继了然的双眸。……他怎么瘦得如此厉害?气色也不好,难道……? 梁继露出喜悦,“还愣着干嘛?回来还不快进去,等人来接吗?对了,抬顶软轿过来,……林嬷嬷,你安置一下蔡氏父子。” 墨菲这才注意到一家子几乎都蹦出来了,认识墨青的自然兴高采烈的打着招呼,不认识的也赶紧询问旁人。 “你就是青叔?我听舅舅说起过,你功夫很好的,咱们比划一下吧~”梁宁小大人似的抱着拳头邀战。 墨菲拉着梁继走过去,直接拍儿子一巴掌:“又胡闹,你青叔才回来,水还没喝一口呢~” “这就是宁儿?都长这么大了~那时抱在怀里才那么一小点儿……”墨青有些不相信地打量着墨宁。 “是比一般人家的娃儿是壮些。”墨菲一戳梁宁的头,“就是光长个儿不长心眼儿。去,那边有个小哥哥,归你招呼了。” 梁宁有些不是心事地哦了一声,还不忘地追了一句:“那青叔吃饱了再跟我比划?” 墨青含笑点头,觉得自己回来是对的,这久违的家人般的温暖,只有这里才有。 梁宁有些雀跃地跳……跳到蔡湘跟前:“你多大了?”…… 蔡淔约而立之年,青白的脸颊挂着异常的红,不知是不是冷风吹的,微深的唇让墨菲觉得有很大的问题。只是那淡然的神色令她有些不舒服,这感觉比看到蔡湘时明显得多。他们还有个老家人蔡伯,五六十岁的年纪,一路驾车,很有些风霜。 林嬷嬷很干脆地安排他们在外院住下,西院的空屋也不少,只是王安石那边的情况,此时不太适合安置外人过去。 纪老已是满头银丝,但面色红润,比初来时瞧着还精神。为蔡淔把过脉后,就回去了,派人先送了一匣子龟苓丸让先吃着,他另配药丸。 因墨菲喝不得苦药汤子,纪老现在很喜欢用野蜂蜜甘草山楂什么的添加制成药丸给大家服用。既好吃又好保管,还方便。 午饭比平时开得略晚些,菜色丰富不说,还煮了飘香的红枣山药粥,给梁继和蔡淔喝。 七彩糯米团果然大受欢迎,连一向不好吃这类食物的梁宁都吃了一碗,还叫人把多出来没煮的都冻上,留着给他当夜宵。 主座上,除了种敏安儿跟林嬷嬷姚嬷嬷她们单开了席,连白鹤都被墨菲唤上了桌。 梁继只是笑看着,任墨菲不怀好意地灌墨青的酒。他倒是对蔡淔多注意些,时时地劝他多进些清淡的菜色。 梁宁似与蔡湘一见钟情……一见如故,大概这么秀气的男孩子,他也觉得好奇,比荀玉还文质彬彬,跟他娘有一拼地拼命给蔡湘夹菜。若不是墨菲严令他不许喝酒,怕是连酒都不会放过。 梁宁这小子,一喝好了就拉人比武,比没喝时还磨人。 才回家没多久的张昭,二天前又杀来了,大有一住不回头的架势。好在墨菲也不是那封建的娘,女儿喜欢,她便也不反对,只要别太早那个啥了,啥都好说。 张昭有些不是心思了,小舅子这是……叛变了?瞧他那样儿,当初对自己可是横眉冷对的,哪有这么殷切过?自己费了多少心思才把这个难缠的小舅子哄得乐呵了,突然来了个穷小子就把他所有的付出都毁了? 墨菲虽然灌墨青不少酒,但也给他夹了不少爱吃的菜,逼着吃下肚。“这么多年了,这酒量咋还没练出来呀?”墨菲又给他倒了一杯,“你也跟白叔来一个,怎么着,也算人家徒弟吧?都说父母在,不远游,你虽父母不在了,可师傅还在呀?现在还给你娶了师娘,哪,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居然还敢这么久不回家?该不该打?欠不欠揍?白叔,喝趴下他!”…… 蔡湘看着这位不男不女的……彪悍如斯的……戳着义父的头,觉得自己的额头也疼了起来,不由叹口气。 梁宁正夹个鸡腿递过去,看了个正着,“湘儿,怎么了?” 蔡湘这回在心底重重地叹了一下,才摇头道:“没事儿,……在下比你年长三岁,如此称呼实在不妥。不愿唤一声蔡兄,便直呼我蔡湘就好。” 梁宁点了下头,“知道了,湘儿。” 蔡湘再次哀叹,义父,这是狼窝还是虎穴呀?怪不得你一走就这些年,真的是……很难适应呀。 蔡淔一直神色淡淡的,倒有几分肖似以前的墨菲,也似乎没觉察到身边儿子的窘境。他瞥眼已经玉面绯红的墨青,到底不忍,“久闻墨爷的大名,今日终于得偿一见……墨爷,在下也敬你一杯,多谢收留。” 墨菲的身边是梁继,梁继的身边便是蔡淔,而墨青坐在墨菲的另一边,总之他们坐得不是很规范。但谁在乎呢? 墨菲是越喝眼越亮的,扭头看了看蔡淔,“蔡先生的身体,喝酒不要紧吗?” “浅斟几杯无妨。”蔡淔含笑。若不是听到青说他主子是令西夏将士听了便胆颤的墨爷,他想,他决不会同意跟来的,即便……那是青一直想回而不敢回,在心里惦记多年的地方。没想到第一眼竟把自己吓了一跳,如此跳脱的墨爷,如此率真却矛盾得和谐的墨爷,如此雌雄莫辨的墨爷,令青辗转难眠的墨爷……竟是这样的?果然不如眼见为实,这震撼,还真是有力得很。 “既如此,那就干了。”墨菲与他一碰杯,一仰脖就倒进嘴里,然后双眼瓦亮地盯着蔡淔。 蔡淔心底苦笑,放在全盛之时的自己,怕也不敌这位的酒量。他温雅地饮尽杯中酒,才将杯子放下,墨菲就已经提着酒壶,拄着梁继的大腿给他满上了。 他瞥了一眼含笑如故的梁继,觉得这人才是难缠的,也难怪青会伤情远走…… “这一杯,是我敬先生的。”墨菲正色道,“我家阿青承蒙先生的关照,好胳臂好腿儿地回来了,定与先生的劝说分不开。先生只管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阿青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说罢,又一口干了。 蔡淔堵了心,……你家阿青?却也没有反驳的理由,青自己口口声声地唤主子,可不就是人家的?不过,对于墨菲毫不犹豫地接纳自己父子一事,倒是微有感触。这些年的冷暖,自家自知,实在的亲戚都指望不上,她却问都不问一声,眉头不皱一下的接纳了,……怎一个心酸了得? 他一笑,默默地举杯慢慢地饮下,任那火辣自胸腔燃起。瞥一眼拄着头,顶着红布似的脸,双眼眯成一道缝也掩饰不住爱慕之情的傻青,重重地在心底长叹一声。本就偏离世俗,况又是这样破败的身子……罢了,且做了他人的嫁衣裳吧。 “在下对墨爷早就仰慕许久了,只恨这不争气的身子,不能报效朝廷,抵挡列强。”他淡然扫过梁继,竟发现那脸上的笑容居然纹丝未变。好强大的对手~!哪有一丝青嘴里的令人不忍伤害的柔弱? 墨菲压下听到那声似从唇边挤出的青字后的不舒服,“快别这么说,阿青既带先生回来,……我就直接叫你为阿淔了,听着也亲切些。阿淔这些年一直跟阿青在一起的吗?” 蔡淔目光一闪,“中间也分开过一段时间的。”他特意用了如此暧昧的口气。 果然~,墨菲一脸的恍然,却趴上梁继的腿,伏在桌下,冲蔡淔勾勾手指,“这里看这里~” 蔡淔意外地挑了挑眉头,环视了一圈后,微微侧了侧身子,“怎么?” “你们谁上谁下呀?”墨菲咕唧道,坏笑了出来。 蔡淔顿时觉得面皮发烫,细眼也瞪圆了,“你你……” “想你这身板,也是个被压的吧?我家阿青可是个处儿,你挺得艰难吧?”这话里有几分的恶意,墨菲自己也说不清,反正都知道有撒酒疯这个词儿。“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你是了,嘿嘿,感觉果然超准的。” 蔡淔觉得自己就跟跳梁小丑似的,快速地又扫了一圈,除了梁继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别人都不曾留意到这位墨爷刚刚说了多么令人……无语的话。 心口突然跳得厉害,他微颤着手指摸出一丸裹着糯米纸的龟苓丸塞时嘴里……那微紫的薄唇紧抿着,默默地嚼着,直到咽下时,已经将初时的震惊调整了过来,只等药力上来,胸口便不会如此憋闷了。 梁继弹了一记墨菲的额头,“快起来,我看阿青挺不住了,你送他回去歇歇吧,我在这儿陪着大家。” 才略平稳的心,听到这话后又扑通开了,蔡淔愣愣地看着墨菲哦了一声,直接架起青的胳臂,随意地说了句你们先吃着,我一会儿就回来什么的,就把人架走了。 “他们曾经出生入死过,感情自然与旁人不同。”梁继给他夹了片红豆糕,“尝尝这个,墨菲说过,红豆养心,这是用赤小豆研成面,加了豆粉,薏仁粉做的,还不错。” 蔡淔默默地咬了一口,原本糯香的口感,突然觉得无味儿了。咽下口中之物,轻撩着梁继,“你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梁继微笑,眼角虽有细纹,却都漂亮地向上挑,“有什么好担心的?一起在死人堆里都滚过,若出事,早就出了。”言下之意,若没有,那也是多余操心。 蔡淔虽看上去淡漠,也不过多读了些书,阅历自然是比不得梁继的。但他心慧,微微一点便通透了,当下若有所思。 青时常凝视自己,也是在怀念着这位生冷不忌的吧?是呀,若是有情,他岂会对自己的种种暗示无动于衷?到底是自己贪心,以为终于有懂自己的人出现了,原来……只是个替代品。一种文士自来便有的傲骨骤然升起,眼底转冷之即,下意识地看向儿子。……自己倒是无妨,只是湘儿该如何是好?这孩子跟着自己受了不少的苦,瞧着也是十分依恋着青的……青也是最好的托付之人。 “阿淔,虽然初次见面,有些话此时说了似交浅言深,但我觉得你儿子倒是个可塑之才。西院住着王安石王大人,阿宁也时常跟他学习的。若有王大人的指点,阿湘成材,指日可待。”梁继见怪不怪地笑说。汴梁城啥人没有?什么样的人物,他一眼便能瞧出十之八九的。 蔡淔,不是个坏人,只不过喜欢的口味不同了些。难为他这样的人,居然还有了儿子,还能带在身边。只是一看墨青的表情就知道了,那小子就是个木的,也是个死心眼儿的,依旧无法放下对媳妇的。 看到他们相依的身影时,心还是难受得紧,可是也多少放下些心的。至少……之后,还有人可以安慰她,可以伴着她,这样就好,自己本也不舍得媳妇痛不欲生。但哪怕只有一成的可能,又怎忍心,怎么舍得抛下她……那泪眼,只见了一回,每每回想起来依旧痛彻心扉。 他是自私的,心里也只能装下媳妇一个,所以他不想媳妇日后痛苦,所以他……只能狠下心,去伤墨青……即便他很无辜。谁让他曾经与媳妇有婚约来着?一想起这个,梁继就觉得酸水往上冒…… 墨菲架着墨青送到他原本住过的房间。床铺是重新铺过的,松松软软,都是新的。屋里架着二个火盆,将一室阴凉湿冷褪尽。她松开墨青的发带,才洗过的泛着淡淡皂香的还未干透的发便在淡青的枕头上扑散开。抬指戳了戳依旧红着的脸颊,恨声道:“让你跑,让你跑,有能耐别回来呀~!还拖家带口的,啥时候弯的?看我不把你掰直了滴~” 墨青被戳得蹙起了眉头,嘟囔着:“主子,阿菲……”乱抓的手勾到墨菲的腰,直接搂紧带向怀中,害得墨菲一个没提防,砸了上去…… “唔~”“唔~”两人齐哼。 墨菲挣了挣,未果,那腰上的双臂跟铁箍似的。掐也掐不动,硬得很。难道把骨头长外头了?墨菲咬牙放弃,回眼打量冷峻得多的那张脸……咦,这是神马东东?她抬手将压在枕头下露出一角红的东西抽出来。 阿青不欲后悔速归 整张红纸上,就只这么八个碗大的字,落款居然是……脉络分明的一片枫叶? 告示折得很在意,但还是看得出磨损得痕迹,很明显是有段日子了,而且被人经常拿出来摩挲。墨菲盯着那碗大的字,眼底渐渐泛湿,这是梁继的笔迹。纸的背面有浆糊干后的硬嘎巴,有的地方还露了洞,应是撕下来时弄的,且看着也不是新贴时就撕下来的,边角都已不齐,颜色也没那么红艳,褪色了不少,但折痕却只是初折的印子,可见带着它的人也是相当珍惜的,并不舍得打开看……就是自己再小心,也还是有些地方被撕坏了,那纸已经不受力了。 日期是四月二十八,据今已半年有余。自己一直守着梁继,他是什么时候写的?也定不是只写了这一张,也不只是贴在附近的州镇…… 梁继,你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写这些告示的?你担心什么?还是说,你在害怕什么……莫非你已经知道了?梁继,我该拿什么来拯救你?…… 墨青打起了轻鼾,墨菲定了定心神,轻轻分开那双铁臂,才坐起,便听墨青不安地转着头,“主子,阿菲……阿菲……”手也不断地微张,似欲抓住什么似的。 墨菲抓过另一个枕头塞了过去,果然墨青安稳了,嘿嘿地笑了两声,翻过身睡去。 墨菲叹口气,拽过被子盖好他,起身走了出去…… 第一三三章 梁继的自白1 我叫梁继,是梁氏长房的嫡长子,却也是最不像嫡长子的一个世家子。[.超多好看小说] 一晃几十年过去,如今膝下有儿有女,还有个疼得心都酸了的另类娘子。如今是没人再说我如何纨绔,不争气的了,反而会以我为榜样教育自家的孩子,尤其是那些不学无术的,让他们也少些玩心,娶个像护国长公主那样的媳妇回来,光宗耀祖也就阿弥陀佛了。 瞧,我竟是反面教材了,……但于我何关?我自家过得幸福就好。 只是这幸福……为何如此短暂?在我浪荡了二十七年后,不过十多年的光景,就要被迫放手了吗?我……岂能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如何?这身子…… 自记事起,所有见过我的人,挂在嘴边的都是大同小异的话:瞧人家二郎,长得真是漂亮呀,粉雕玉琢的,梁夫人就是有福气,这孩子长大了尚个公主都没问题…… 那个我称之为母亲的女人,总是假人假事地附和着,却总在不经意间丢给我一个鄙夷的目光,然后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怀中的三弟,只比我小二岁的梁旭。 四岁时的我,就已经懂得了她不喜欢我的事实,这曾让我很难过,跟一向最疼爱我的祖母哭了好几回。 那时的祖母,头发还不是白的,但给我的感觉就是她已经很老了,老到陪着我一起流泪,一脸疼惜地摸着我的头说祖母疼你,有祖母疼你就够了。弟弟还小,就把母亲让给弟弟吧…… 只比我大一岁的哥哥梁元,是刘姨娘的儿子,也叫父亲为父亲,我不明白为什么不是母亲生的孩子也叫父亲为父亲。但我却知道,若是我背书背不过他,母亲就会打我,用包了布的尺子打,疼,真疼,却不会留下什么痕迹。我哭得上不来气,她也不会哄我,只会骂我是贱种,扶不上墙的烂泥,没用的狗东西…… 当我再大些,我学会了阳奉阴违。为了少挨打,我努力背书,练字,转着父亲转,叫得很腻人。虽然……他也不喜欢我。可又怎么样呢,他是个要面子的,哪怕身边只有小厮丫环,他也不会冷着脸不理我的,因为我偷听过祖母骂他。也知道了若他待我不好,祖母死也不会原谅他的,让他做个不孝子,没脸下地去见列祖列宗…… 我虽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但我听懂一件事,他不敢对我不好,尤其是当着外人的面。所以我都挑有人在场的时候,跟他要这个,要那个,若只他一个的时候,我是断断不会上前的。 我学会了私下里收拾梁旭那小子,谁让他骂我是个野种杂种来着?我狠狠地揍了他,把他鼻子打出血了。他跑去告状,但我彼时已经哭倒在祖母的膝下。告状?谁不会~! 父亲的女人越来越多,母亲每每气得脸都青了,但我已经学乖,瞄见不对劲儿,就跑去跟祖母睡。跟祖母学她如何如何,眉飞色舞的。祖母第一次教训了我,打了我的手板,我无比委屈,祖母却泪如雨下,搂着我叫着心肝…… 我被吓着了,其实手心真的不疼,比那个叫母亲的女人打得轻多了,红都没红,我只是接受不了唯一一个疼爱我的人也如此对我。已经六岁的我,笨拙地哄着祖母,把练得滚瓜烂熟的那些求饶的话崩豆一样地倒出来…… 祖母却大怒,厉色地呵斥我,让我跪下。我懵了,不自觉地跪倒在地,喃喃地说祖母请不要生气,继儿听话,会乖。 祖母看着我的眼神很怪,直到我觉得浑身发冷,不自觉地打颤,她才长叹一声拉起我。(.无弹窗广告)之后,祖母说了很多话,我只记得一句大智若愚。我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却明白这是祖母想要我做到的。她还说,后院的阴私是女人家的事,你是个男人,不要关注这些个事。你母亲现在不会再把注意力放到你身上了,那些女人够她忙活的了。 这话,我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也知道了那些姨娘小妾通房的,都是祖母送给父亲的。也自此,母亲……姑且如此叫着吧,再不曾骂我是贱种,因为她把贱种这两个字送给了越来越多的庶弟们…… 大概七八岁的时候吧,从学里回来时,我一路在心里打着小算盘。我的奶兄马三,在后面给我拿着书本。今天不想回家,因为我要好好想想…… 学里是梁氏家族自办的,里面的学子都姓梁,只有我跟梁元上学没有车送。几个本家庶叔家的孩子时常笑话我们,这让我突然觉得梁元也挺可怜的,居然被我拉着垫背了。但他虽书没我念得好,却很会装老实,不管谁说啥,就是一笑,既不还嘴,也不生气……至少看上去是的。这让更多的堂兄弟都针对上我,这就是……大智若愚?说实话,他智不智的,我不知道,但少了不少麻烦是真的。二十年后,我终于明白了他确实是有些智的,因为他看人很准,坚定地拥护我媳妇……这是后话。 就在我初有体会何为大智若愚的这天下午,我认识了朱晖朱七郎,一个布料行的小伙计,被大伙计们欺负得哭得极惨的少年。此后几十年,他成为了我的左膀右臂……之一。 我笑话他,这种小意思的欺负就这样了?然后扯着当时很是腼腆的他,去了街角的馄饨铺。一大碗热乎馄饨下了肚后,我呼着热气,又带着他进了成衣铺子。十二个铜板买了身粗布棉衣,就把这个双手冻得红紫流脓的比我高出一个头的朱七郎给收买了。我连敲带打地指点了他几句,然后让他回去,说过几天给他找份好工,不过他以后都要听我的。他郑重地答应了,而我,至此有了第一个兄弟。 几天后,终于缠得祖母点了头,我把朱晖领到祖母私产下的一间布料行,做了小伙计。虽然我在府里的地位不高,但外人不会清楚,掌柜的知道祖母向来疼我,对朱晖自然也就关照些。很快的,朱晖蜡黄的小脸有了血色,干瘪的小身子也有了拨苗的趋势。 没多久,我又认识了杨大,这个闷头鱼。巧了,他竟与朱晖认识,于是他也被我成功地收买了。他本就在奶奶私产下的染坊做小杂工,有了我的关照,他的地位也在稳步上升。我已经知道了有自己人的好处,几乎祖母私下给的零花钱都搭到他们身上了,但我不后悔。因为他们看向我的目光让我觉得,我是万能的。我自他们身上找到了自信,只此一点,就足以让我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们。 后来又认识了白帆,一个乞儿,很有趣的小乞儿。 那时我已经叛逆了,从学里最好最有才气的梁二郎瞬间滑落到纨绔子上。因为这张脸,越大越妖艳的脸,越来越多的男人把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那目光让我恶心,好像我一丝不挂似的…… 狠狠地在学里打了几回仗后,那些比我大的族兄们不敢再轻易近我的身,随意在我身上乱摸了,因为有一个被我踢废了。为了这事,我又进了祠堂,跪了三个昼夜,连饿了三天。 说起祠堂,大概举家上下都没我来得勤,就连夜里四蹿的老鼠都被我编了号。小大,小二,小三,小四…… 母亲自我六岁那年就已经换了法子收拾我,跪祠堂,没有晚饭吃。记得第一次真是吓坏我了,又饿又冷不说,阴风阵阵的……还好奶兄仗义,偷偷跑来,塞给我一个馒头,把自己的棉被抱来跟我一起裹着,两个人抱一起颤抖了一夜……自此,我把胆子练出来了。一晃六七年过去,祠堂对我来说已经很温馨了,一段时间不来倒是怪想得慌的,哈~! 那年,收了荀玉的时候,我已经成功晋升为汴梁纨绔们的头儿。祖母私下里把布料行跟染坊交给我经营,这样,我就有了源源不断的钱,虽然水流不大,但长远。精打细算些,倒也够我维持纨绔的花销。但这不是我的目标,于是我会学了倒空卖空,手里的银子起来越多了…… 在荀玉十五那年,我开了家布料行,不想被母亲得知,用了些阴私手段收了过去。那又如何?总之收益都是归我的,她也不过白捞了个名头儿。 大概是母亲觉得我已经大到不得不防着了,一向对我的婚事不闻不问的她,竟打起了主意,想让她的侄女嫁给我。 那丫头,自小就傲得鼻子恨不得长天上去,还犯花痴,岂是我能瞧得上的?她不是一直打算把侄女嫁给老三吗?谁想老三突然成了亲,娶的却是张氏,祖母的侄孙女。这女人也学会了釜底抽薪?知道祖母疼我护我,便把她老人家的侄孙女娶过来,借此分割些祖母的独宠。其实她错了,祖母虽疼宠我,但老三也是她的嫡孙,她岂会不疼?只不过是她一味那样待我,祖母才做些样子,让她瞧着不敢乱动我罢了。不然,为何小时的我,总是一场场的病,稍大后就换了法子,去跪祠堂了。哪次出来不跟脱了层皮似的? 不过她倒是惯会做人的,家里封得紧密,外面都只道她是慈母多败儿,瞧把自己亲生的大儿子惯成什么样子了?好在小的那个争气,读书也上进,才十六就中了举…… 家里突然接到圣旨,皇上赐婚,居然是我?我虽见识长了不少,但还是被砸晕了头。我一介白衣,这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儿,咋会落在我头上? 白帆已经顶用了,打探完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我。我听了后,沉默了。 怪不得老三急火火地成了亲……原来那墨氏父母双亡,家中只有一个幼弟。虽是忠臣之后,门庭毕竟败落了。母亲……可真向着我呀,那墨氏过府便是二品的护国夫人,她居然都没瞧上眼? 我悄悄爬了墨府的墙头,看到了那坐在花架下的女子。细细弱弱的,长得也一般,穿着一身淡黄的衣裙如一朵小雏菊,拿着绣针专注的模样倒是让我心头一怔……或许应该也许大概……还不错。我咕唧笑出声,惊得她抬起眼……细长的眼不可思议地瞪圆了,小嘴也微张,真可爱~ “哪里来的混帐!”她身边的丫环却瞪着眼冲向墙边,瞧那架势是要把我打下去的。 我松手跳下去,还崴了脚脖子,被白帆架着逃离。这婚,有些期待了。 然而,我还是高估了自己,或许一见钟情这玩意儿就是论不得准的。期待的洞房没我想象中的完美…… 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男人,二十三还不大婚,便是个笑柄那也是啥都懂了的,更何况我还顶着个纨绔之名?可墨氏的反应确实令我再没有了亲近的想法。虽然……其实……我也曾试图对她好的。 闻她有了身孕,我还是蛮激动的,就算她弱了些,一见我就脸红,时时刻刻伏低做小……这性子实在是不着我喜欢,但我还是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嫁妆被吞就被吞了吧,反正我能养活她们母子,可她是什么意思,居然同意母亲把苗氏纳进来?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恨铁不成钢了。这样任人揉扁捏圆的,如何与我并肩? 我不再去她的院子,故意去了苗氏的屋…… 得知她差点儿被人下药把孩子流下去后,我怒了!可看着那似乎连喘气都费劲的惨白着小脸,被子下都没什么起伏的她,却又说不出什么来。找了大夫抓了药,终于把孩子保住了,我也算彻底对她死了心。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我如何能把家交给她? 马三帮我查到,是苗氏给她下的药,……好,下药是吗?谁不会?……没想到苗氏也怀上了,虽然是事后知晓的。我也只是心头一紧便释然了,只有嫡子也是好的,何况苗氏本就不是我的心头好。把院子交给她,也不过是她比墨氏更适合,也是用来迷惑母亲的,再者,墨氏太过柔弱,还不如那叫墨叶的丫环。 她带来的陪嫁倒都是忠心,任她如此当不成家,挑不起梁,也牢牢地护在她身边,没有恶奴欺主的事儿。 就算是……我也只护好她便是,她上无父母可依,又无长兄可靠,连娘舅都不闻一个,也难怪是这样的性子。死教条,一心要做贤妻,开口便是大道理,却又低得不能再低,这样的她,真的是我当初那一眼看的吗? 苗氏太过嚣张,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孩子没保住,就把仇恨扣到墨氏的身上。每每我瞥见那阴冷的目光盯着那越来越鼓的肚皮时都觉得背后发凉。于是,我提了个妾,两个通房,这手是跟祖母学的,找些事儿给她忙,省得惦记着我的孩儿。 墨氏终于生了,哀嚎了一天一宿后生了个猫崽一样的女孩儿。我看了眼那孩子,一脸的青紫,哭声就跟蚊子似的。请了大夫来看,说是胎里带了毒,能不能养活都两说着。那一刻,说实话,我有些恨墨氏了。当然,最恨的是我,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的孩子,而我没有保护好…… 谁也不知道,其实我是如此渴望有一个强大的母亲,将我庇护在羽翼之下。我是知道墨氏为将门之后才真心盼着这婚事的,以为将门虎女,总不会是……没想到,还不如苗氏。 哪怕她嚣张也好,能把孩子护得好好的,我就疼她,努力爱她。 祖母一直说不许我把精力放在后宅上,三令五申的,其实我知道她也是不满意这个孙媳的。用祖母的眼光来看,墨氏没有当家主母之势,做不得我的贤内助。我私心以为,祖母这是让我把她丢进内宅自生自灭,将来也好给我寻个合适的继室。但……为了当初那一眼,我也做不出来袖手旁观。只是我不再去她的院子了,偶尔过去也只是看一眼丫丫,看一次心里叹一回,越发的懒得去了。 其实不去才是保护她,苗氏虽说不会把她当回事,却也觉得没什么威胁了,反面把精力放在争宠上。她想早日生个儿子出来,再把墨氏踢掉扶为正室。我自然把她的打算都看在眼底,但早已学会不动声色,反做出确实宠她的假相来。 我很注意不让妾室怀上,成亲几年,也只有丫丫一个女儿,虽然那孩子也越来越像墨氏,半点儿没我当年的机灵……还小,再看看吧,不行的话,我就把丫丫带在身边吧,谁让墨氏是那样的性子呢?早晚得毁了女儿。 不经意间,墨氏哄丫丫的一幕撞进我的眼,……我的心一颤,有些渴望她的转变了。第二天晚上,我喝了些酒后,大年初一的就鬼使神差地去了她的屋。依旧是单薄干瘪的身子,僵得跟木头一样,我却无视她痛苦的神情,以最快的速度完了事。之后,起身离开,没有半点留恋,不知是不是酒劲过去了。 说实话,我不是不想极尽温柔的,可为何一对上她,便没了那心情?真的,我决不是以貌取人,这世上又有几个女子长得能比我好?她的长相不起眼,我不嫌,这是真心话,我发誓,清秀就够了,可那性子……是我隐忍不了的。 这事过后,我悔了一段时间,却还是暗中令马三关注着,只要别吃大亏,就任由她去吧。奶兄马三跟车夫老赵,是我在梁府最信任的人,当然,两个小厮来宝来兴经这几年锻炼后,现在也多少顶用了。 听说她又有了,我喷笑,身板不咋滴,倒是一种就有,奇才。但心底还是多少起了些盼望的,她这回若生个儿子,我便把苗氏一干人都打发了,专宠便专宠吧,为了儿子,我得把后院清理干净,不能让儿子再走我原来走过的路。 苗氏一知她有了身孕便折腾开了,我冷眼看着,终于同意纳王姨娘的侄女进门了。闹吧,再给你找点儿事做。 没想到我暗中让人关注着墨氏,她还是让人暗算了,等我赶到家,四个月的成型男胎已经滑出她的体内。我怒,她是吃一百豆不嫌腥吗?我以为过有一次,她自己也会万分小心才是。再者,她那些陪嫁不都是忠心得很吗,都是愚忠?为何还是没保住我的孩儿?这样的母亲……不如没有! 我把自己关起来,这事也怪我…… 原来张氏也有份儿,我暗哼,使人把当初给苗氏下的药,转弯抹角地送到老三一个妾的手中。害我的儿子?我让你也生出不来~! 苗氏~哼,有你哭的时候! 祖母把我找去,大骂了一顿,戳着我的额头说若不是我妇人之仁,早娶了个好的回来,岂会到现在也没个儿子?她的意思,我明白,说实话,那一刻真的很灰心。 母亲倒是有些幸灾乐祸,我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恨我,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曾想过各种可能,或许我是父亲在外的私生子?她已经影响不了我了。 得了信儿,说墨氏去了,我正被王氏缠着烦得很,便过去瞧瞧。心底还是有些难过的,毕竟我也曾对她有过想法,想好好跟她过日子的…… 没想到她居然又缓了回来?那失神的眸子似乎撩我一眼,不知为何,我丢下一句既然活过来了就好生养着吧,匆匆落跑。 我以为上天已经放弃我了,否则为何我如此努力也不肯善待我一回?可是,我没想到的是,从此我的人生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样的折腾,令我甘之如饴,便是减了几十的寿命也不曾后悔过。 初觉墨氏的转变,是她处置丫丫奶娘的那次,干脆果断。那时,她还没出小月子,脸色还蜡黄着,头发也是干枯的,却故意冷着挟气而至的我,柔声哄着丫丫,为她上药。我突然觉得她很顺眼,脸上似镀了层珠光,心竟前所未有地咚咚地跳得厉害……从不曾为女人动过的心,这一刻,跳了起来。 不自觉地顺着她的意思处置了那目无少主的恶奴,只因这样的墨氏令我……我恍如做梦,却没想到她还有更大的惊喜送给我。 看着她亲丫丫的时候,我……我恨不得那唇是落在我脸上的……虽然这样的想法令我有些汗颜。她硬挺着,颤着手为丫丫穿衣服的样子,也让我心疼,一揪一揪的。依旧是那清秀的小脸,只是瘦得脱了相,挂着淡漠与疏离,却让我突然有种重获新生的感动…… 第一三四章 梁继的自白2 心不在焉地答应了她所有的要求。看得出来,她对我极为反感,我自觉也确实愧对,却爱极她那双冷眸。很亮,却也刺骨,我不禁又期待了起来。 果然,她变了,我在期待中盼来了她又一次变身……华丽丽的。 许久不曾到过我家的圣旨,居然是颁给她的。我吃惊地抬头看了匆匆赶来的她一眼,却被她冷冷地撇了一眼。那一眼,却令我在暴晒中清凉了很多……舒服,或许我有被虐的潜质,呵呵,我自心底升出欢快。 几句对话,那宣旨的太监总管居然对她高看起来,我强压下心头的喜悦。真的是喜悦,虽然我不知为何她的变化居然如此之大。可是当万总管特特提到皇上对墨家的关注后,我突然有种危机感。初登大宝的小皇帝为何对她如此关注?果然,此后这位皇帝真的阴魂不散地一直纠缠着她……当然,这也是后话。如今想来,我的预感还真的是蛮准的,就差没摆个地摊,挂个幌子,上书神算梁大仙了。 此后,我尽力配合她。每当她微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时,我便沾沾自喜了起来。很骄傲自己可以宠她至此,慢慢的,我发现自己有些离不开她了。只是她过于冰情,令我头疼,不知怎样才可以打开她的心结。还有个皇上隐隐威胁着我正夫的地位,岂能不拼尽全力?我欲守护她一世。 换我伏低做小,却心甘情愿。我发现她虽似不在意任何事,但独对丫丫迁就,虽然看上去也不熟练,却每每生涩地为丫丫亲自动手做些小事。常与奸商们打交道,我自知何为七寸,想把冰融化,自然得多加柴。而且,丫丫也慢慢的不再那么怕我了,令我感动之余,自责以前对女儿的疏忽,于是加倍地疼她。到底是骨肉至亲,女儿与我关系越处越好,她也不再那么冰人入骨了,只是离我的目标还太远。我已不满足了…… 我能花二十来年经营自己,自然会有足够多的耐心哄她,这个令我唯一心动的女人,我的正牌娘子。当然,头疼是肯定要有的,尤其是躲在巷子里看到她居然对梁元和颜悦色……这心就跟翻个儿似的。凭什么呀?那是我娘子~! 她回家后,我颠颠地过去了,毕竟她打算卖掉的铺子里有我那两个。不想还没说正事,便被她胸前的芙蓉胸衣晃花了眼……壮着胆子拉住她纤细的手腕,微凉,才心痛就被她不知如何一扭甩开了。我决定开诚布公,才把自己的投诚打算打了个头儿,就被她冷冷地噎了回去,居然连精尽人亡都说出来了。好大的胆子?……不过我喜欢。嘿嘿,马三私下里说我犯贱,就是皮紧欠抽,当初如何如何的……算了,踢他两脚解解气吧。 王氏居然争宠?好的很,我借由子把院子里统一降为通房的那五个女人都休了。一来是让她看到我的真心,二来,我也确实越来越不愿再虚与委蛇了。那些女人的矫揉造作,早就令我腻歪了。以为她这下应该对我另眼相待了,没想到她还是不冷不热的。 得知丫丫吃了亏,我怒火顿生匆匆回去,看到女儿细嫩的小膝盖上只破了层油皮的小伤,我依旧压不住心底的火,不诚想她居然把张氏冷嘲热讽了一顿,却令我听得舒坦得很。还有此等手段?我不禁期待更多。 想要离去的脚步,在看到墨叶的小动作,听到张氏痛呼后收住,心念一转便觉得如此大好机会放在眼前,若是错过,我也怨不得旁人,自己拿块豆腐撞死得了。匆匆转身回去,借由照顾丫丫,我成功地留宿了……哈哈,丫丫果然是她的软肋!这一刻,我无比佩服自己,同时也发现了与她相处的小妙招,那就是要脸皮厚,也是俗称的不要脸。脸面值多少钱?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它不当饭吃,不当衣穿,而不要它,我就能吃上好饭好菜,穿上别人都羡慕的好衣料,拿到别人都要不来的好东西……所以脸面这东西,在我这儿,向来是一文不值,最最无用的。用最无用的东西换来最珍贵的,这买卖太划算了~! 越来越让我着迷的小娘子,值得我付出一切换回她的相濡以沫! 和离?在我才觉得渐入佳境之即,她抛出一记重锤。我被砸得晕头转向,心也似被她用刀子捅了似的,搅着劲儿疼。 “不肯!你若非要如此,就踏着我的尸体离开梁府吧。” 我丢下这句话,气苦地瞪着她。她居然还面不改色地跟我说要自由?听着那番令人费解的话,我打起了小算盘。虽然关系有所缓和,但她明显还是不信我。不过她说要二年的时间,那就两年好了,大不了两年后,我跟着她走就是了。她回娘家,我就厚着脸皮去蹭,她若在外安置新家,那更好了,少了那些参合的闲杂人等,日子只有越过越美。 我干脆地同意了,并为自己又争取了一项福利,睡软榻,同居一室。理由说得光明正大天花乱坠,心底却是打着鼓的,没想到她居然只是略一想便同意了。天知道我多兴奋?几乎是微颤着走出房门……忍的,不然我就得跳起来~! 越来越融合的关系,让我下决心把兄弟们介绍给她认识。除了银子,他们才是我最大的财富。 我头一次看到一个女人喝酒能喝出荡气回肠来,却不想她还能说出那番话来。什么叫淘空了身子呀?她都不肯试过就乱说。我无比委屈地摸了一下她的小手,就被她不客气地挖苦了半天,还在兄弟们面前没了脸。不过脸面这东西,对我来说,向来不重要。我摆出无耻至上来,哪怕那群落井下石的家伙跌破了眼珠子。哼~!爷的笑话也是好捡的? 看到娘子真有功夫时,我原本的杀意微微下落,也明白自己的前路还很曲折,还有高峰险峻未攀。 拉着赵顼……当时还不知道他是谁,只是略有猜测,给娘子收拾乱摊子。苗氏之兄,我不客气地结果了他,不然的话,也是瘫在床上而已,但我却不能冒抖出娘子的风险。那个西门大官人,赵顼心软放他一马,反正他也不知道娘子的身份,我也就算了,其实也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以前总与人打架,看娘子脚上的利落足以让我坚信,她是下了狠儿的。男人一旦伤了腰,便是大事,回去让他等死吧。 对苗氏,就是看到她被娘子欺负得掉下水,也生不出半点儿怜惜。不是我心狠,而是早就厌烦得透透的。一棒子把她打昏,我就追娘子去了,后面的事,是让白帆处理的,因为娘子太招桃花了,我得寸步不离地守着。 现在,我已经很确定娘子已经不是以前的娘子了,可能跟别人说,别人以为我疯了。但这秘密,我却不予说与外人道。这样的娘子,值得我费心守护,付出一切终不悔。没想到……我确实做到了这点。 一个没留神,娘子跟人跑了?我妒火中烧,把家事安排妥当后,火速带着来报信的白帆,去抓……追回娘子。 全身骨头欲散地下了车,便见到她吃惊地小眼神,顿觉舒畅了。“娘子可还要去别的地方?为夫既来了,不如一同去。” 我口不应心地说着客套的话,却发现除了那个老男人沈括外,娘子居然又勾搭上……认识了两个气度不凡的年轻男人,其中一个尚未及冠,竟是种家子弟?娘子,你还能再过分些吗? 我如飞蛾扑火地守着娘子,墨菲,你这个……这个……让人恨不得咬几口的…… 我叉着腿,脸上热热地,看着她给我小心上药。为了所谓的骨气,我把自己的大腿里子磨得血肉模糊的……咳,当然有苦肉计的盘算。果然,娘子比以往对我好些了。不过,我也下定决心,骨气这东西跟脸面是一样的,不值一文。我为啥不硬拽着娘子做马车呢?自找苦吃的事,以后不要做。瞧那小眼神,分明是琢磨着,我没用呢~ 都说郎怕缠,我发现我家娘子才是怕缠的那个,嘿嘿……光明不远矣。 娘子展露出的才能越多,我就越不自信了。天哪,赏下个响雷,把我劈成娘子,让娘子变成我吧~! 娘子治家果然有一套,不但把下人们收拾得服服贴贴,还把父母三弟赶出京城。妙呀,真是出了一大口恶气……我绝对不是不孝之人,佛祖请原谅我的红尘之心还未涤清。 终于真正地得到她了,我一点儿没觉得腻地唤她媳妇,把她欲说明白的话堵回去。我不要听,我只要知道现在爱的是她就好,让我在她身上沉沦吧……我难抑从未过有的兴奋,不甚满意如此之快就交待了。不过,空了半年多的身子,能坚持了小半个时辰,也应该算不错的吧?至少她玉面飞红地化成了水,应该也是满意的吧? 我不敢让她再受孕,她却有几分不满之意,我充满爱意地解释了。 这喜悦没过多久,我就倍受打击了。因为我发觉,便是有了夫妻之实后,也依旧没有走入她的心。媳妇,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不忿是有的,不甘也是有的,但决不放弃是必须的。我要让她离不开我,我要宠得她觉得哪个男人都没有我好,哪怕是那个高高在上的。 在青蚨家的事,是我第一次生出惧怕之心,那害怕决不是杀人时被吓的。我紧紧搂着媳妇……墨菲你可知道,那一刻,我多希望自己来得及挡在你身后?那一刻,我才知道,媳妇已经溶入我的身躯,化为我的血液,流经我的全身……我不能失去她,绝不! 我从来就不是好人,也不打算做圣人,媳妇有做生意的金脑子,却不喜亲力亲为,于是那些私下的勾当便由我来做了。反正这些年摸爬滚打,也不是没做过。 我能感觉得出她私下里似受了胁迫,或许更贴切地说,是答应某人什么条件了。但她不说,我便不问,想也知道定是赵顼那家伙。以前我觉得皇权至上,跟媳妇越来越默契后,我也觉得那算个屁呀?只不过世人都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跟媳妇长长久久,不易闹僵。 终于试出媳妇也是在意我的,我心花怒放了。可当媳妇一去西夏好几个月时,我又不淡定了。我觉得自己应该守在她身边,有难一起当,有福一起享,这才对嘛,哪能我在家享福,媳妇在外抛头颅洒热血呢?这是不对的。 越近西夏边境,我的心就提起越高,莫非是我多想了?不顾脸面的硬拉上种朴,反正他对媳妇也是不怀好意的。我这人本就不肯吃亏,跟媳妇在一起后,才发现媳妇更是如此,便宁可他违犯军令也唆使着他带着亲卫与我去迎媳妇。他违反军令也是活该,若不是有私心,我再说什么都是白费,对不?所以我理直气壮,不用白不用。 幸好来得及时,那种即将失去媳妇的恐惧把我送到媳妇身边。只是可恨这无用的身子,居然被一脚踹飞,……太没面子了,虽然我一向不理会面子的问题。不过,这回是真的真的后悔,当初没想尽一切办法学身好武艺。我一向觉得脑子好使,以智取胜才是硬道理。但在冰冷的大刀前,这狗屁的道理一点儿都不硬,……还闪了老腰。 媳妇这下更嫌我没用了吧?一路回去,对我也没个笑模样儿。当然,媳妇她一向笑得极少,但好歹和颜悦色以前还是常有的,那花了我二年多的功夫才泡出来的……也没了,鸡飞蛋打了。但我不后悔,若是媳妇因我没去而怎样了,我死不足惜。 一路陪着小心地回到了家,早已做好的打算也要付之于行动了。我委屈再现,换回媳妇的心……事后,我才知道,媳妇根本就没生我的气,……亏大了。看来,我得调整战略了,不能以已之心度媳妇之腹了,不然就是自己找罪受。 媳妇终于怀上了,面对她的质疑,我陪着小心努力把委屈发挥极致,若她真不想要的话,就不要好了。天知道只一想我的心就有多疼?真真要咬着后槽牙挤出来吗?她却轻易地接受了这个孩子的到来……我又苦逼了,真真不能以已之心度她之意呀,自讨苦吃,这白毛汗总是白流。 虽然她身边总有男人窥探,但想与我争风?哼哼,爷出来混的时候,你们还没出生呢。 这样的幸福生活,让我觉得一直黑白的世界多姿多彩了起来。我一个有儿有女的人,犯得着跟那些路人甲乙丙丁的较真吗?没想到媳妇生产时还是受了大罪,伤了身子,竟然沉睡了一个多月才醒过来。天知道我饱受了怎样的煎熬,甚至发誓,只要媳妇回来,哪怕多出几个面首呢,我也认了。啥比她一睡不醒来严重?眼见着小脸瘦脱了相,再不醒,我真的怕…… 让我替媳妇去吧,我情愿用自己的阳寿换回她的,我去了陪在媳妇身边,就是去佛堂,第一次如此诚心地希望佛祖收到我的请求。 媳妇才养好,赵顼那死小子就又把她派出去了。你老赵家的江山跟我媳妇有嘛关系呀?啊?! 抱着儿子,领着女儿,目送媳妇离去,连句知疼知暖的话都没有,我幽怨了。还是女儿贴心,“爹,娘是让你在家安心等她回来,别偷腥,要不就休了你~” 是呀,等。又等?为何我只能等? 再见到媳妇,我竟破败得如一块污布。祖母离去时跟我说的那些话……那个该千刀万剐的畜牲边羞辱我边说的……那个下命令抓我跟儿子来的西夏将军对媳妇赤果果的目光……在我脑子里炸开。 媳妇一如既往地从容,我却觉得冰寒入骨,没有哪一刻,我是如此盼望着她别回头,别看到我……若是,还不如让我死的了好…… 我以为媳妇应该懒得再看我一眼,因为我知道若是我跟她在一起后,沾了别的女人,她定会不屑地瞥我一眼,转身离去。如今我是没沾女人,却被男人碰了……我不敢睁眼,只怕看到她眼底的鄙夷,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也会承受不住的。我一心求死…… 直到媳妇把那畜牲折磨至死,我都没在她眼中看出对我的不屑,我……我就知道,早就知道,不能以已之心度媳妇之腹……吃一百个豆不嫌腥的货! 我颤抖着紧紧搂住媳妇,如同搂住一棵参天大树。 都说我媳妇彪悍,我却从未觉得,是那些人占不到媳妇的便宜罢了,我是不在乎那些虚名的。再彪悍些才好,省得被人惦记着。不过看到媳妇替我报仇的手段后,我真真觉出媳妇的彪悍了,我却爱死了这彪悍。 才恢复过来的心,在听到那个以淫为名的西夏太后的话后,又冰冷了,冻得我全身都僵了。媳妇不在,我自然更不会心甘情愿地受辱于人,她若绑了媳妇威胁我,我兴许还可以考虑以已身换媳妇的命。难道栽在西夏男人身下一回,还要被西夏女人玷污?我选了那银杯。 才喝下肚,胃里火烧火燎的,那个梁永能就闯了进来……苍天哪,你还能怎么玩我?一口心头血冲出喉咙,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看到媳妇,我纠结了。没再到她时,我挺着一口气也要奔过来,可是再见……我…… 还好有纪老,我没做了假太监,可我也私下问出来,竟是只有十年可活。十年?十年……也……不少了,是不是?老天对我还是不薄,肯再多借我十年,知足了。 却不知我与媳妇总是聚少离多,才过起了热乎的日子,赵顼那死小子又把他儿子送来给媳妇养。凭什么呀?你是皇帝你就大呀?眼见着我们总算远离了你,你就换了个招儿是不是?可我啥也不能说,反倒要贤夫一般地与她一起照顾那孩子。这样,媳妇才会心有愧疚,才会觉得对不起我,才会……把我放在心尖上。是的,我做的这些,无非是要媳妇知道,这世上只有我能这么宠她。墨青都被我耗走了,即便他那前未婚夫的头衔让我嫉妒得发狂,我也没说过半个不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只要媳妇与我共守,别的……都是次要的。好不容易把那孩子带大了些,媳妇却卷了他私奔了?是,我明知道媳妇这是把危险往自己身上带,可也止不住地泛酸。走就走呗,咋就不知道带上我呢?我不怕死呀~!我只怕与你天人永隔,人鬼殊途,你可明白? 煎熬中终于等到了媳妇的平安信,之后每年年底都会有一封,这成了我一年当中最企盼的事情。我于寂寞中渐渐不在意身子的好坏了。应该在乎的人都不身边,我……我还能等几年?没她在身边的日子,我以回忆残喘,还要在儿女面前替她遮掩,在人前欢笑,以定军心。我越来越不爱出屋了…… 她终于回来了,带着一身的沧桑,我本不欲如此痛快地原谅她,怎奈相思如雪,顷刻即化,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时…… 我知道自己怕是挨不了多久了。不论她亲手做出什么好吃的来,我都食之无味,如同嚼蜡,可我还是含笑,努力多吃些。或许是她从纪老那里得知了此事,此后,我家的饭桌上总是五彩缤纷的,就连个团子都弄得跟彩虹似的。我知道,她爱我已如同我爱她一般……虽只惜不能与她白头偕老,却半点儿不后悔,总是被我求到了,不是吗?我这人,一向只要结果。掩在我假面下的真心,只是自私地想她的眼中只有我一个。 私下里写了不少告示,让人出去贴,不止周围城镇,连种朴种师道那边都让人送去不少,只为把墨青找回来。 是的,我不忍看她孤寂,在我得到了她的心之后,我不忍。若我还能再活三十年,不,哪怕只有二十年,我也不会舍得把她让出去。大概是佛祖认为我失信了吧,所以早早地想收回我的命,但我不后悔。只是没有了我,她如何是好?我向来自私,就算墨青已经娶了妻,生了子,我也要把他弄回来……只为不舍她在我离去后心如死灰……爱她,不悔…… 第一三五章 蔡淔眼中的一切 自打蔡氏父子来了,梁宁终于又有了新玩伴。只是这个玩伴与白湖荀玉他们不同,只好读书不好动。这着实让梁宁郁闷了一阵子,不过他还是很喜欢蔡湘的,整天湘儿湘儿地叫个不停。没过几天,就软磨硬泡地把蔡湘圈到他院里住去了。 蔡淔不知道是不是梁家人都这么热情,但很明显,这一家都有些不太正常。除了……墨青,可是青自打回来后也不正常了起来,这让蔡淔有些多想。还好,没几天,他便见到了王安石。虽然他对于变法之事一向没有特别的想法,但却觉得这位曾经的宰相,并不像道听途说得那样跋扈,不容于人,刚愎自用,反而相对梁家人来说,正常得多了。 于是他主动请求搬去西院,还试图劝说儿子跟自己一同搬过去。怎奈梁宁死活不肯放人,整日拉着蔡湘漫山遍野地跑,有时还同骑一匹马,去城里转悠。 栖霞山的枫叶红得正浓,初阳打在上面时,更是耀眼。不止梁宁爱往山上跑,连王安石也好坐在院中,一壶清茶静坐上半日,观枫,偶尔还动动笔墨。 有时蔡淔觉得身子还算爽利,便也会去讨杯茶,偶尔与王安石下盘棋,或听云姬弹几曲。在看到儿子蔡湘一日比一日红润的脸色后,他默许了儿子与梁宁合住之事。他觉得若是梁宁缺个伴读的话,或许他走后,儿子的生计就不用发愁了。墨青也曾说过,他会照顾湘儿的,但毕竟他也是靠人家吃饭的,虽然看起来梁爷跟他夫人对墨青的感情都非同一般。 这正是蔡淔想不明白的地方。他可以轻易地看出墨青对梁夫人,也就是常自称为墨爷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夫人,感情不一般,但梁爷却似乎很欢迎他回来一样。他觉得这位梁爷很不简单,虽然他面上常挂着笑容。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哪个男人能真那么大方?可人家梁爷就是做得大大方方的,似根本不曾察觉。蔡淔原以为过不了多久,梁爷就会暴露出私心,但……人家真的没有。 一个半月后,蔡淔不在纠结于这个问题了,反正问墨青也问不出来,他只是说让自家安心住就是了。 飘着轻雪的天儿,新年悄然来到了。 蔡淔很感慨地抚着身上轻柔的貂皮毛裘,少时家境尚好时,家里只有祖父才有,父亲与他是不曾有过的,顶多是兔皮的,没想到墨爷倒是大方,给他和湘儿各做了一件。连同新袍,里面三新,脚上也是轻柔的羊羔皮的软靴,真的很暖。罢了,蔡淔觉得自己多想了,有这样的主家,墨青也算是……有福之人了……吧? 大年夜受邀去东院一起过年,王大人也在云姬的陪同下,在墨青的带领中缓步走进东院。 蔡淔觉得自己对这位墨爷主母的了解还不够深,哪会有主家会与下仆们欢庆新年,一起守岁的?可人家就行,两旁侧厅里就是留在山庄不回家的下仆们,开了四张席面,男女各两桌。 正厅立了屏风,妇人们在那边开席,可这位墨爷主母依旧是一身男装,淡绯的锦袍,头上只一支玉簮,旁的什么都没有,若不明说,谁知是个……雌的?以蔡淔的第一观感,这对夫妻倒像是龙~阳之好,若不是两个孩子还叫她为娘的话。 王老大人被请至主位,一番谦让后,还是坐在首席客位上,自称身份不可违,毕竟这位是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殿下?蔡淔再次受打击了,他只有努力压抑住内心的震撼。 除自己与儿子外,舅爷自然是要坐主桌的,但墨青居然也有位置?可见他还真的很受重视,这让蔡淔安心的同时又提了些心。可看到白鹤,还有白帆,荀况也在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看来这主家确实是待人宽厚的,且不拘小节。 虽然这与他自小便知晓的一些规律有驳,但蔡淔觉得很舒服,很人性,很……体贴,让人不知不觉就不愿意离开了。 是的,在蔡淔经历的有限的三十个年头里,除少时家里人来人往的极热闹,自祖父过世后,父亲不善经营,以至门庭冷落,就连堂伯堂叔们都对父亲的求助相互推诿,更别提父亲一怒之下离世后,他与母亲更是看多了世态炎凉。原本还算旺盛的蔡氏这一旁支,短短二十年就败落了,现仅余他跟儿子,老仆一个。祖宅虽大却修缮不起,几亩薄田无奈只能卖出,拖着残破的身子,随救命恩人来他的主家求助…… 是的,当初若不是墨青救了溺水的湘儿,怕是这世上只余自己一个孤家寡人了…… 眼敛初上酒红的蔡淔,不自觉地看着墨青发了呆。他怎么也忘不了墨青初见他时的失神,进而墨黑的双眸迸发出喜悦……只是那神光退去后,曾经有段时间不敢再看自己。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墨青当初为何失神。那位墨爷静思的时候,是何等的眼熟,如同镜中的自己。只是同样细长微挑的双目,流转之间却神光四射,独傲于天地间的气势,却是自己万难匹敌…… “蔡爷,……蔡爷~”墨菲执着酒壶,为目光发直的蔡淔倒上酒,歪头打趣道:“莫非蔡爷相中了我家阿青不成?瞧这眼直的……” 墨青顿时不自在了,“主子不要乱说~” 蔡淔冷不丁地回过神,“啊……墨爷?……实不敢当~”慌忙欲站起。这位墨爷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边的?他冷汗狂冒。 墨菲不甚为意地拍着他的肩头,“坐坐,今天是除夕,岁尾的最后一天,蔡爷只管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随意些就好。” 墨菲抬手又为他身边的韩祖倒满酒,“阿祖这一年又辛苦了,这杯酒谨代表我个人的感谢,多余的话不说了,只管吃好喝好。”…… 蔡淔看着墨菲转圈为大家都倒满了酒,才略安下心神。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毕竟喜欢男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本朝就有不少王公富户家里私养着男宠,他只是不想被人看轻,以为如何如何,实则他与墨青之间,一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不愿墨青被旁人误解了,只为那种说不出口的喜欢只限于自己知道,于墨青,却是不明的。 一顿饭,就在蔡淔的百思中悄然滑过。不知不觉中微熏的他,被儿子扶着回到暂居的客院。 “父亲今晚好生失礼。”一向懂事的儿子如此言道,令欲躺下小憩的蔡淔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这些日子,湘儿与梁家小哥儿同寝,觉得他为人如何?”蔡淔揣测着,儿子这段日子好像长高了不少,神态间竟有了几分祖父当年的风采。 蔡湘意外地看了眼父亲,垂下眼帘,“阿宁是很好的人,仗义,率真,虽有几分莽撞却不失男儿本色。” “……如此便好,为父就能放下心了。”蔡淔没想到儿子会对梁宁小娃儿如此高看。以他来看,无非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子,现在知道了,居然还有郡公的头衔。 蔡湘上了潮红的小脸渐渐转白,“父亲……纪老的药不是吃着很好吗?” 蔡淔笑笑,抬手抚了下儿子的头顶,“是挺好的,只是为父这身子,自己知道,拖不了多久的。你义父为人重信,但若主家不妥,为父也是不放心把你托付与他的。” 蔡湘难过地垂下眼,“父亲~” “你我父子总算是有福之人。好好读书,做个有用的人。至于光耀门楣之事,为父不想你违心去做。(.)祖宅……等你有能力时,愿住就住,不愿住,就卖了吧。咱们这一支,只就剩你一个,那样的重担,为父可舍不得压在你肩上,只想你过得快乐就好。” 蔡湘慢慢伏下身子,趴在蔡淔的怀中…… 跟儿子又说了会儿话,外面就响起鞭炮声,间歇伴有银铃般的笑声。不一刻,门外响起梁宁的声音:“湘儿,湘儿,一起出来放焰火了~” 蔡淔拍拍儿子的后脑勺,“去吧,应该高兴的时候,就要尽情地开心才是。” 蔡湘不太想去,却被蔡淔推了出去。 梁宁上前问过好,接过蔡淔的活儿,替蔡湘仔细地披上毛裘,然后拉着他,欢快地跑出院子…… 蔡淔有些羡慕地看着儿子一开始有些别扭的推脱到最后勾起嘴角的欢快,不禁笑笑,径自回了房。 屋里的碳盆依旧红火,蔡伯在铁架上翻烤着红薯,淡淡的甜香已经散发出来,闻着似快烤好了。年纪大了,牙口也不行了,蔡伯便喜欢上了烤红薯。 不知为何被墨爷知晓了,高兴地说还有人与自己有同样的爱好,便命人送来一袋子红薯,连一大袋的上好银霜碳,并配套的铁网,让蔡伯很是感动了些日子。 看着蔡伯干净又保暖的棉袍,蔡滇觉得自己可以放下心了。连蔡伯都被照顾得很好,湘儿自不必担心了。 靠着床头想了会儿心事的蔡淔,捧着香甜的烤红薯,边吃边觉得心头轻快,压抑多年的胸口越来越松泛…… 蔡淔眉眼间的神态日复一日的好,唇色却越来越紫,一过二月二,竟紫得妖艳了。 墨菲觉得不妥,私下里询问纪老,纪老只是轻轻叹口气,淡淡地摇了摇头。墨菲心头一沉,暗中叮嘱林嬷嬷备些素淡的春衫,并提前为蔡湘做了几身素白夹衫。 几场春雨过后,万物复苏的季节,蔡淔于睡梦中离开了人世,嘴角竟是微微上翘的。 因早就有了提前准备,除蔡湘悲痛欲绝,梁宁心疼得不知如何哄劝外,丧事办得井井有条。墨青越发的沉默了,时常一个人,悄然立于蔡淔的坟前,一站就是几个时辰。 墨菲十之八九会来寻他,也不多说什么宽慰的话,只是陪着他,有时也会提一坛酒,倒在坟前一些,然后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完便回。 蔡淔觉得自己并未真的死去,因为他还能看到他们,只是他们看不到自己罢了。 他有两件东西是常年随身携带的,一根玉簮,一块玉佩,是蔡家仅剩的二件值钱的东西。玉簮送给了墨青,玉佩留给了儿子。于是他发现,只要自己想了这两人中的一个,便会离奇地出现在他们身边,当然,仅限于夜里。旭日东升之前,他定是要回去那个冰冷的新家的。 这两个人,一个是他想爱而爱不得的,一个是他不得不爱的,也是这世上最为牵挂的两个人,一大一小。 对湘儿的母亲,记忆已经不多,甚至连面容都模糊了,只记得是母亲临终前为自己定下的,是要传宗接代的娘子。可惜,便是入了洞房,他也生不出爱心来。待娘子有孕后,他名正言顺地不再进她的房,但也没有同意娘子的丫环做通房。为了这个,那女人似乎还挺感动的,其实,他只是不喜欢女人的碰触罢了。湘儿生下没几日,那女人便因产后失血去了……于是当爹又当娘的日子开始了。 与墨青的结识,是意外之喜。当他抱着湘儿全身湿透地在邻居的指点下找上门来时,不止墨青看他发了呆,他也是呆若木鸡地回望着…… 慌乱中,不经意的几次碰触令他心身巨颤,那种感觉从未有过,却令他泪雨滂沱。他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体会何为通体舒畅,飘飘欲仙,但这一刻,手指尖的酥麻传至全身,让他觉得真的可以驾鹤西去而不悔…… 然,他的反应并不如自己的,沉寂的心突然地活过来却又一下子被抓紧,令他难过得透不过气来…… 再次睁开眼,见墨青担忧地看着自己,那一刻,他终于知道何为幸福了。 可惜,一年后,墨青终还是辞别,悄然的,枕下留了百两纹银。 三年后,当他以为就这样残喘着告别这世间时,墨青竟又出现了……带着满腹的心事以及暗生的迫切。 曾经的百两纹银,在他一再节省却不得不以药为生的日子里,早就耗尽。他托孤,求墨青做了湘儿的义父,最终却被强行带到这里,一个奇怪的却令人温暖的家。 蔡淔不知道他夜夜徘徊于墨青与蔡湘之间,对他们造成了多大伤害,只是想着再多看一眼,多待一夜,直到身体一向薄弱的蔡湘苍白着小脸,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便是身子一向过硬的墨青,也脸色青白,神思恍惚。 今夜,蔡淔刚自那个新家中爬起,一出来便见到墨爷,坐于他的碑前,提着一坛酒,念叨着什么。 他凑过去,也学她随意地坐在石碑的另一边,好奇地歪着脸,看着她。就是这个人,占据了墨青的全部心思,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些日子,观她所言所行,皆是率性极致,偏有时心思缜密得连被褥都会提醒在冬日暖阳下翻晒,连他这个客居的都不漏过。可她对夫君也是极为恩爱的,那时时处处的关心,绝不是做假的,听说那些见都没见过的新鲜菜肴都是她亲自做的。 “……蔡淔哪,知道你不放心湘儿,可你现在也只能相信我跟阿青了,是不是?我也很喜欢湘儿的,懂事,读书又好,比我那动如脱兔的儿子好上百倍。可你也不能因为不放心就想强行带走湘儿吧?他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呢?” 蔡淔不明地挑了挑清秀的眉头。我强行带走湘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墨菲又喝了口酒,摇头叹了口气,“我不想请那些道士来收你,虽然有不少人劝我。湘儿的身子骨弱,你若再缠着不去,怕他就真的随你而去了。难道黄泉路上你怕太过寂寞?不带这样自私的,湘儿还没有体会到这世间的美好。自小便随你受了不少苦,你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忍得下心?” 蔡淔困惑地抓抓自己的头,这是他小时候的习惯,后来被祖父打过一回狠的,再不敢犯……不想刚刚竟又…… 墨菲从袖口掏出块帕子包的小包,“这是你送给湘儿跟阿青的遗物,我私下里偷了来,打算埋在你身边。”又自领口拽出一根红绳,抻出一块玉佛,解下放在那小包上,“这玉佛,据说是高僧开过光的,灵验得很。我也不晓得是不是,不过玉色不错,我就把它送你了,希望它能助你早日托生,再世为人。” 蔡淔觉得自己不能随意动了,立即心头大骇。 眼见着墨菲又抽出一把匕首,那扑面而来的杀气令他觉得毛骨悚然。 墨菲一下下地挖着石碑前的地,虽然有些醉意,手腕不够灵活,但不多时,竟也挖出了一个小坑。 她嘿嘿笑着,把小包打开,露出一根玉簮一块玉佩,又将那尊玉佛放到里面,再包好,放入小坑。 “蔡淔,虽然你我相识不久,但我看得出,你是个痴情之人。”墨菲一边用手拨着散土,填入小坑,一边继续唠叨着,“你对阿青的情意,我也看得出来。不过,阿青他注定不是弯的,所以只有辜负了你的心意。” 蔡淔觉得后背冷汗冒出,虽然……他不可能再流出冷汗。难道,难道她看得到自己?不可能~!自己就在她对面坐着,她却从未看过来一眼。而且,而且她现在是喝多了吧?眼神都是迷离的。 “你可千万别想着人鬼情未了啊,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墨菲双手按了按那微高出来的土包。“我跟你说,人鬼情是最伤身的,这都过了头七了,你该走就走吧,若是有福,就托生千年后吧,那里的男人可以随便爱哟,就是结婚都没问题,所以,你快些托生去吧。” 蔡淔听得瞪大了眼,啥?还有这……样的? “别说男男恋了,就是女女恋,也自由得很。那里实行一夫一妻制,若是过得不幸福了,可以离婚,可以再找。当然也有很多不讲究的,背着媳妇在外养小三儿,……你可千万别学这些不好的,记住没?” 蔡淔惊讶的嘴,已经张得能放进一个鸡蛋了。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蔡淔惊喜地转过头,墨青悄然立于月色下,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令他满腹的心酸瞬间弥漫开来。 “怎么喝了这么多?”墨青脸色依旧不算好,却脚步很稳地走向墨菲,缓缓蹲下身子,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是你呀……”墨菲吃吃一笑,用力地拍拍那块软土之地,“我来劝蔡淔早日去酆都城,还告诉他去个好地儿,跟阎王好好求求。” 墨青抓起她的手,无奈地拍下沾上的那些土,“最近总是喝酒,很不开心吗?下回不许再喝这么多了。” 蔡淔心酸地看着他一脸的宠溺,曾经在他唯一一次酒醉后曾对自己流露过的……现在给了她~! 墨菲一脸不高兴地嘟起了嘴,“你管我?你不是在意他吗?整天看着玉簮发呆,神魂不定的。哪,我把它偷走了,你是跟我来讨的吧?告诉你哟,趁早死了心,我是不会还的~!” 墨青轻叹口气,自碑前那处空地扫过一眼后,捡起狼刃,用袖子擦净,入鞘,然后扶起墨菲,“我没打算要回来。” “真的?”墨菲一个踉跄扎进他的怀中,“那是他留给你的定情信物。” 墨青摇头,无奈地扶起她,“哪有的事?好了,我们先回去,二爷担心着呢。” “不,不回去~!”墨菲挣扎起来,“我要你说,你从未对他起过异心。” 墨青抿了抿唇,不吭声地欲横抱起她,不料她直打挺,不依地嚷嚷着,非要他发誓,说他不是弯的,不会爱上男人…… 蔡淔的心,越来越酸也越来越苦。这傻女人,难道看不出来,青满眼都是对你的爱怜吗?何苦……来气他这个已经死了的……死……了……的…… 墨青终于不敌她的胡搅蛮缠,不止发了誓言,还……偷偷地吻了她额头一下,让蔡淔再生无可恋……死也无可恋了。 最终被抱起的墨菲,搂着他的脖子被抱远了。蔡淔发誓看到了那女人居然恶意地冲着自己露出笑容,诧异得很。 蔡淔想追上去看个真切,却只能转着墓碑转,方圆不过十步。 一阵链子声响起,哗啦哗啦的,就听有个声音喊道:蔡淔,尔还执迷否?速与某家去吧…… 蔡淔只觉脖子上一凉,不由自主地随之飘去,却依旧固执地望着那对壁人远去的方向,暗自发誓,女人果然都是不可爱的,爱不得,爱不得…… ------题外话------ 一大早收到姥姥去世的消息……悲痛中匆匆离家……更得晚了,大概之后几天也都不会太及时,亲们体谅……笑笑……笑不出来了…… 第一三六章 给儿惑 因了蔡淔的离去,蔡湘大病一场,却神奇地好了起来。原本脸色也不甚好的墨青也很快地恢复了,墨菲却发现自己常戴的一尊玉佛神奇的没了踪影。 不过,她一惯是心大之人,暗中盘查了一段日子就放弃了。只当是丢了吧,且是自家一场宿醉后没的,没准儿是自己丢哪儿了。 眼看着蔡湘的身子大好了,天气也适合出游了,墨菲便动了心,把家丢给墨容,自己带着梁继,墨青驾车,洋洋洒洒地走向外面的世界。自然,各种药丸是带足了的,如同银两。 双辕马,车里非常舒适,墨菲却爱上了坐在车顶瞭望四野。铺了垫子,让墨青把梁继抱到车顶上,她自家也翻上去。好在车顶是平的,墨青也把缰绳放长,坐在上面。三个人,有时嗑着瓜子啃着果子,有时品着清茗,有时甚至撕着烤兔…… 当然了,这只能在人烟稀少之地这样做,遇县过镇,还是要正正经经的。 不着急赶路的日子,小速度走得慢悠悠的,沿着当初带着小煦一路逃亡的路线。偶尔墨菲经不住梁继的卖萌,应景说几句当初的事,可在梁继的套问下,口才越来越好,竟有了说书人的功底。 梁继也在这样的日子中,逐渐把那几年空白填补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把抓过小煦系在身前,翻身上马,还不忘挑起才烧开的热水甩出去……” 墨青听得入了神,想像着她的英姿,后悔着为何自己执意出走,不曾守护在她身边……却不料听到梁继懒洋洋地截住话头儿,“用什么挑的?你上了马不是应该第一时间打马扬鞭的吗?” 墨菲啊了一声,眼一转:“内力。浑厚的内力,手掌一翻,唰~那锅就飞了出去~!” 梁继浅笑,打了下那翻出的小巴掌,“敢请娘子示范一下,也让为夫亲眼目睹娘子的英姿。” 墨菲气苦,拉过梁继就往腿上按,小手顺势往那腰下拍去:“你个败家的老爷们,再啰嗦我就不讲了~!” “明明是娘子夸大其词,还不许人家挑毛病?哪有这样霸道的~”梁继眉开眼笑地就势搂住媳妇的细腰,“我怎么听白叔说,你比谁都鬼道,不等人杀上来,便先溜了呢?倒是他常常被追杀得没剩几件衣衫,要时常做新的。” 墨菲没想到居然是白鹤先跟他泄了底,难怪他现在才问。又一时反省自己这几日是不是美化过了头……“原来你早就知道真相了,却拐着我丢了好几天的脸,是不是?”说罢,不客气地捏上他的耳朵。 墨青听得耳垂微红,暗忖七年多未见,她怎么变成这样了?却又比以前随性多了。他收拢缰绳,“二爷,主子,还是下去吧,前面的路不太好走,上面到底不太安稳。” 墨菲从谏如流,等墨青把梁继弄下去了,便递给他垫子,自己又往下跳,被及时回身的墨青一把拦腰搂住。“急什么?” “我以为是你急,莫不是遇上不明来物了?”墨菲还四下打量了一番。 墨青唇角一翘,松开胳臂让她进去。 梁继靠在松软的大迎枕上,垫子已经铺好。身下共三层铺子,也舒服得让人恨不得溺在其中。他便是这样,慵懒地冲墨菲招招手,未束起的长发随意地散落着,衣襟微敞,露出玉白的一隅。 墨菲不客气地扑过去,直接探进去摸了一把,嘻嘻一笑,“相公,乖乖躺下~” 梁继摆出个请君随意的动作,惹得墨菲很是大吃了一顿老豆腐。好不容易养出的膘,在出来游玩后已经渐渐消去,手感不再绵软,也让墨菲越来越心疼。 “天也越来越热了,想到最终去哪儿没?”身子随着越来越大的摇晃而晃动着,梁继却已颇为享受了,就如同摇篮一般。怀里搂着这辈子的最爱,其实往哪儿走都没关系,身边有她就好。 “记得吃过一种特别口味的虾,当时便想着日后一定要带你一道去尝尝,却忘了在哪儿了。这一路寻去,总会遇到的。”墨菲捏了捏指尖中小巧之处,吧唧吧唧嘴。 梁继轻笑,“原来是只馋嘴猫。”墨菲便故意伸出舌尖去舔他,……结果可知,自是一番缠绵后才消停了。 七月末,赵顼以西夏国主被幽囚为借口,兴师问罪,发五路大军伐夏,其中,熙河经制李宪任主师,他统领熙秦七军加上吐蕃的雇佣兵共三万出熙河;王中正领兵六万出麟州;种谔率九万多军队出绥德;高太后的叔父高遵裕带近九万兵出环庆;刘昌祚率五万出泾原。 听到这消息时,已经是八月中,墨菲三人已经到了潮州的一个小县潮阳,这里有片内陆海。离家已经有四个来月了,墨菲不忍心再往前走,便停了下来。她记得这附近有处温泉来着,就花钱请了个当地人带路。 墨青这几年走南闯北的,不少地方话都听得懂,唯独对这潮州话,硬是学了十来天才摸着些门儿。 梁继已经瘦身成功,唇色只余下浅浅淡淡的一抹粉。墨菲时常在他睡着的时候,留恋地看着,心底隐隐泛痛,却在他醒过来时,依旧笑得没心没肺。 “你怎么不担心了?”梁继看着磕着螃蟹的墨菲,有些眼馋。只是他如今的身子,这种大寒之物是吃不得了。 “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打都打上了。”墨菲吐出一小块螃蟹爪上的壳,她向是没耐性一点点剥出肉来的,若是墨青在,倒是省了事。可她自己弄,就直接上牙。“反正我劝也劝了,他不听还能怎么办?这江山是他的,钱也是他的,将士们更是舍已为国……唉,现在不是我能操心得了的。” 梁继迟疑地看着她问:“听你话里的意思……你是觉得这仗打不赢?”梁继又剥了只皮虾,把一条白生生的虾肉放到墨菲的菜碗中。 墨菲沉默了一下,“……谁知道呢?没准儿能赢吧。……我也是盼着他能赢的。兴,百姓苦,亡也是百姓苦,只不过程度不同而已。” 梁继垂眼想了想,决定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媳妇说得对,这江山是赵家的,成败都是赵顼那小子的事儿。又觉得媳妇刚刚说那话的时候,有些高深莫测,就更不想提了。 “喜欢这里的话,多住些日子就好,何必非要买庄子买地?” 墨菲咽下嘴里的螃蟹肉,一指梁继面前的超大水果盘,“凤梨是用盐水渍过的,虽然口感降了些,但不会吃倒了牙。荔枝也不错,多吃虽会上火,但你也吃不多少的。” 梁继用特制的从家里带出来的银叉,叉起一块菠萝欲喂她,墨菲赶紧摇头:“不行,我吃螃蟹呢,吃不得这东西,除非想死得快些。” 梁继一愣。 “没事儿,我就是夸张些。”墨菲安抚地冲他一笑,“你吃吧,我晚上再吃。” 一个月后,墨菲总算如愿住上了傍温泉而建的木屋,有个回廊连接到那眼温泉,并修了个大台子,将温泉半裹住。 端着新烤的芒果蛋挞,墨菲走在回廊上。海风吹来,卷着淡淡的腥鲜,离此三百米外便是细沙的海滩,就在那片小林后。 她身上裹着落地长纱,头顶一个简单的道姑髻,只用桃木簮别住,光着脚丫,落地无声的。 “这败得也太快了?”梁继的声音从帘后传出。 “要不要告诉她?”这是墨青的声音。 里面静了一会儿,才又听到梁继说:“都行啊,反正她早就不看好这场仗。只不过心里总会难受些,毕竟娘子也曾想尽办法帮他充盈国库,没想到这么快就……” 里面再无动静。(.) 墨菲长吁了口气,这里得些消息不容易,按她原本的印象中,应该早就败了,结果这么久才传过来。 撩帘而入,“都泡饿了吧?来尝尝新口味。” 就听咚的一声,再一看,原本坐在平台上的两个男人,只余下一位了。 墨菲轻笑,大方地坐在墨青原本的位置上,放下托盘,递给梁继一个蛋挞,又拿起另一只,“给,……多大的人了还怕看?” 玉面飞红的墨青趴在水面上的台阶旁,借此掩饰住胸以下的部位,抬手接过,咬了一口…… 梁继含笑一指,“浮起来了~” 墨青顺他的手势看去,顿时呛了出来。水面上飘着一截白,正是刚刚围在腰间的浴巾。 墨菲戳戳梁继的肋骨,“你就坏吧~”手指顺势划向他腰间的浴巾,“要不,你也飘一个?” 梁继笑按住她的手,“不急,天还没黑呢。” 这暧昧玩得……倒把墨菲逼得红了脸。想起他昨晚在池中的孟浪,身子便有些酥软了。 十月初,白鹤亲自带着梁继的药丸送来了,梁宁跟蔡湘也随同,随行的还有二墨跟他媳妇,带着一大撂书信。竟都是赵顼的? 墨菲一一看过,沉默了二天后,在信封里装了张空白的纸,封了口,让白鹤带回去。 梁宁不肯这么快就回去,死缠着说要在爹爹膝下尽孝,带着蔡湘住了下来。 其实,这个庄子,墨菲买来便是给墨青的,就连地契上的名字都是墨青的。当然,是用了些哄骗的手段的,不然墨青那一条道走到黑的性子,是不会接受的。 梁宁很快就玩野了,他只在很小的时候出过一趟远门,全家出游为他选了个舅母那次。这下子尝到了甜头,拉着蔡湘经常一走便是几天不见回来,好在四墨寸步不离地跟着,墨菲也就没把心思多用在儿子身上。 二墨做了外总管,内宅交给了他媳妇负责。墨菲就直呼她为二墨家的,倒也是个干练之人,挑了些本地的小姑娘买了进来,庄子里终于有了家的样子。 转眼十一月,海上已经不暖了,天气也凉了下来,但庄上有温泉在,倒是依旧可以泡。 这一天,白湖荀玉突然出现了,带着满船的物货,不是那种大型的海船,只是短途近海的五石船。庄里的库房顿时被堆满了,喜得二墨家的整天挂着笑,走路都带风的。 白湖荀玉一晃也有二年未见了,个头都蹿了起来,就是肤都晒成小麦色了。看着也壮了好多,人却沉稳了不少。 便是五墨六墨,也长成了大小伙子,那身肌肉块,在衣衫下都掩饰不住,不知功夫是不是高深了,但这身材绝对是帅呆了。 原来是他们接到墨容的口信,也特意过来看看的,并与梁宁聚一聚。 等了三天,梁宁才带着蔡湘回来,一见面自然闹得鸡飞狗跳的…… 墨菲瞧出白湖荀玉似对蔡湘不怎么感冒,只是碍于梁宁,不好说什么。 寻了个机会,墨菲拉着荀玉去海滩月下散步。 夜里的海面,看上去不若白天无邪,充满了诡秘,如在远处趴着只巨兽。月牙儿偶尔透出云层,洒下些淡淡散散的碎光,浮于海面上,此时瞧着还好些。 荀玉一直默默地跟在墨菲身后,对于主母将要说的话,心里有了几分揣测。 “阿玉,这两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墨菲状似随意地问道。 “还好。”正变声的荀玉,声音有些像鸭子,答完后觉得太过简单,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学到了很多东西,就不觉得苦了。” 墨菲立在海风中,“那就好。不管学到了什么,将来都能用得上。你跟阿宁自小一起长大,他的性子,怕是比我还了解,你跟阿湖不要总惦记着他,各自发展吧。” 荀玉一愣,“……阿宁还小。” 墨菲转眼看向海面,“涨潮时,海滩上的一切都被淹没,可来日退潮后,也只是被冲刷过一次而已,海水带上走的,不过是些死物。可寄居蟹躲在沙子中,依旧会爬出来,继续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荀玉不明白她为何说出这番话,有些摸不着门儿。 墨菲扭头看他,“你父亲很聪明,母亲也是,想来你也不会笨到哪儿去。天下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为常理。合,未必一直都是好事,分,也未必尽是坏事。有朝一日,或许阿宁还需要你与阿湖相帮,所以尽快积攒起自己的力量,到时才能帮得到他。是不是一直守在他身边,其实不是那么重要。” 荀玉突然瞪圆了眼,随即又垂下头,看样子是不好意思了。呼吸加重了一会儿才平复下去,“是。……我们不是跟蔡湘争宠,只是觉得阿宁对他很不一样,怕……” 墨菲轻叹口气,拍拍他的还不算宽厚的肩头,“我会看不出来?”若是以前不曾在意,如今可是看得清楚明白的,阿宁……对蔡湘,起了异心。只是蔡湘还懵懂着,看样子,倒是儿子一头热乎,不过在墨菲看来,也只是一种朦胧而已。墨菲不打算做什么棒打鸳鸳之类的事,阿宁还小,只能尽力淡化他的注意力,若是挑明了,怕是一个逆反,倒做成了实事。 荀玉倒吸口气,“您?” “只是他一时的迷惑罢了,不要多想。”墨菲冲他一笑,“过几天,把他带船上玩玩吧,他只是一个人在家寂寞了,你们都不在身边罢了。不用特别做什么,顺其自然,我相信阿宁,不管他怎么选择,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会反对。只要他过得了自己的那关~” 荀玉低头想了半晌,才郑重地说:“我明白了,您放心,不管怎么说,有我跟阿湖在。” 墨菲点头,“我自然是信得过你们的。有些事情,也是需要你们自己去体验的。你且回去吧,我再待会儿。” 荀玉有些不放心,“那我叫青叔过来。” “不用特意叫他,这里民风淳朴,再说,一般人也对付不了我的。”墨菲笑笑,“今年还不回家?你娘可是想你想得紧呢。” 荀玉嘿嘿了两声,“我寄信回去了。……那我先回了。” 墨菲又吹了会儿风,正欲往回走,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以为是墨青,细一听发现不对,回头一看,是梁宁,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母亲,怎么还不回去?父亲已经问过二次了。” 看着已经有自己眉梢高的儿子,墨菲还是有份自豪感的。他才多大呀?想那么多岂不是…… “这就回。”墨菲拉起儿子的手,“娘喜欢听你叫娘,显得亲切。” 梁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缩缩手,未果,只好耷拉着脑袋,闷声道:“儿子想叫妈。” 墨菲心里一颤,下意识地搂住他,“宁儿……可是我伤了你?”原来,儿子竟如此羡慕小煦。她一直以为是儿子懂事,从未往深里想过。 梁宁别扭地动了动,到底没舍得挣脱,半晌后才伸出双臂环住这个在世人眼里最不像母亲的娘。 记忆里似乎自小煦来了,娘便没抱过自己……梁宁突然眼眶一热,双臂紧了紧,“娘~”他不生小煦的气,只是心底还是有些埋怨。那几年他最常问爹爹的话就是娘啥时能回来,直到有次看到爹爹眼底泛红,便再不曾问过…… “娘,儿子背你回去。”梁宁说干就干,这性子倒是随了墨菲。 墨菲反应过来时,梁宁已经背对着自己,弯下身子。“娘?快上来~” 墨菲不忍心,“你还小呢,娘看着瘦,其实也挺沉的~” “娘~!”梁宁不悦地瞪圆了眼,回头看着墨菲。 墨菲只好趴上儿子的背,还是忍不住嘀咕:“累就放下啊,娘现在还走得动。等娘老得走不动了,你要是嫌弃敢不背我,我就拿拐杖敲你~” “那我现在就得练。”梁宁虽长得大,也比一般孩子壮,到底不足十二岁,走起来有些晃,却咬牙坚持住,不肯服输。 走了一半的路,梁宁就喘了起来,额头的汗,也开始滚落。 “行了,放下娘吧,第一次,别累着了,再等下次,不知要多久呢。”墨菲心疼地抹去儿子头上的汗,软声劝道。对这个儿子,墨菲其实真的宠溺得很,只是因小煦的存在,她不得不更多专注那边。 梁宁听话地放下她,回头一笑,涨得发紫的脸蛋便是月色不明也看得出来。“那行,明天咱们继续背。” 墨菲自然地挽起儿子的臂膀,“那你爹岂不酸死?他可是小心眼儿得很。” 梁宁豪爽地一仰头,“那我明天先背爹,省得他吃醋。” 林子边立着个少年,浅青色的夹袍,月光打在身上,似披了层霜。 墨菲自然是看到了,却故意对梁宁说:“娘打算让你去海上转转,我看阿湖阿玉这两年都长了不少见识。你想不想去?” 那少年听了,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来。眉目清秀,细长的凤眼无声地瞥着梁宁。 墨菲觉得蔡湘这副样子,有些像雏鸟,把梁宁当成…… “好啊,听他俩说,海上也挺好玩的,有时还能遇上海盗。”梁宁自然也看到了蔡湘,冲他一笑,然后转眼看着墨菲,“娘,我带湘儿一起去,行不行?” 墨菲心里转了几圈,一脸坦然地点头,“当然好。湘儿比你大三岁呢,比阿湖还年长一岁,你们几个中最为稳妥懂事的,有他劝着你,少做些莽撞之事,娘才能放下心呢。” 梁宁不疑有它,也点头笑道:“嗯,儿子也发现了,湘儿一劝我,我就听得进去。” 墨菲气笑地戳了他一记,“难道娘劝的就不听了吗?” “听听,娘说啥,儿子都只有听的份儿。”梁宁才与墨菲亲近了,哪舍得气着娘?双眼笑眯成一道缝,喜滋滋地冲蔡湘挥了挥手,“湘儿,我们去海上玩哈~!” 等墨菲回到卧室,梁继已经躺下了,借着床头的灯光正看着话本子。 “去哪儿野了?”他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 墨菲神秘地一笑,“不告诉你。你猜?” “一把年纪的人了,还玩这个?”梁继当然不会吃醋。他才把墨青打发回去睡觉,自然知道媳妇不是跟墨青在一起的。 墨菲脱得只剩下内衣,钻进被子,直接扑上梁继的身…… “嗤~野得一身冰凉的,快离我远些~”梁继说着没用的话,话本子顺手丢到床下,大手肆意地在墨菲身上游走,“今儿才第三天,你不是说五天才许我吃一次的?” 墨菲微顿,然后继续扒着夫君的衣服,“对,可现在是我吃你~”然后迫不及待地张嘴咬了下去…… 梁继痛并快乐着,这样的媳妇最是狂野,尤其是在自已身上驰骋之时,便是让他立时去了,他也甘之无悔…… ------题外话------ 十四号后会正常……这几天尽量赶……日更党果然不是好入的…… 第一三七章 低调做人 送梁宁上船的时候,墨菲带着梁继亲自去的,还拉着墨青,结果……下船的时候,只有二墨一个,一车的装备都送到船上,他驾着空车回了山庄。[.超多好看小说]别说他意外了,连墨青都吃了一惊,只有梁继微愕之后便顺其自然了。 白湖荀玉也吃了一惊,却没说什么。这位主母,向来是做了再说,极有主意的,想来是早就盘算过的。 二墨回到山庄,当天晚上就见到宫里的人,竟是来宣墨菲进宫的。当得之早上才坐了船离开,并不知目的地后,苦笑地摇头,暗忖还是这么敏感,似有预知一样躲得神奇。 这位若白鹤见了,倒是能认识,老熟人了,曾在暗中保护小煦的那位。想来赵顼是真的想墨菲想得望眼欲穿了…… 船直接往南而下,只在下一个码头往家里捎了信儿。家里有墨容,墨菲倒是不担心,只要赶在安儿成亲前回来就成。她是如此打算的,并没有跟任何人商量,也不打算告诉他们。其实,她只是想躲赵顼。 船上的日子,最初的新鲜劲儿一过便平淡无趣了。梁宁的性子最是待不住,好在他发现了个好地方,就是盼望台,每日爬上爬下的好几回也不嫌累。 倒是蔡湘,初上船时还好,结果半个月后遇上了场不大不小的风暴,虽然船及时地躲进内港,他依旧吐得胆汁都恨不得倒出来,着实让梁宁担心了,一直护着。不过,也因为白湖荀玉在身边,他对蔡湘稍有降温。不是说不好了,而是有更多人来分散他的注意力了,这点让墨菲多少放下心。 梁继有些惨,被墨菲把他塞进吊床里,自己也挤进去,如两个抱团结茧的蚕蛹,直到船晃得不太厉害时,墨青进来看他们,本就有些难受的胸口顿时松宽儿了,哭笑不得地把两个人弄出来。 天气好的时候,墨菲就拉着梁继躺在甲板上晒太阳,有时躺在船顶。偶尔会打上几条鱿鱼,墨菲就亲自动手做很辣很劲道的干煸鱿鱼丝,然后看着梁继被辣得眼圈发红,不停地喝水还不肯放下盘子就得意地笑。有时还会递几张纸过去,看着梁继不顾形象地……擤鼻涕。其实,梁继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不过是看着墨菲的样子特感动,就硬往里多吃些罢了。 墨青很快地学会这门厨艺后,墨菲又换了玩法儿,炸鱿鱼圈,调了些沾料。这个梁继也吃得满足,一双狐狸眼总是半眯着,眼角上挑。当然了,烤鱼是经常吃的,连些壳类生物都被墨菲烤来吃。除了洗澡不太方便外,墨菲觉得一切还不错。 一个月后,船至雷州。新年,也悄然而至…… 白湖包了个靠海的别庄,是雷州城里相熟富商的,一行人就暂时住在那里过新年了。 盘子般大的龙虾终于吃到嘴了,墨菲咬着梁继的耳根要他多吃些。 梁继挑眉,墨菲抓着红通通的大龙虾,“多喜庆?”用小刀把虾背切开,一分为二,去了虾线,又把虾头也分开,挑出沙囊,还体贴地把大鳌各切一刀,才放到梁继眼前,“吃吧吃吧,男人多吃这个对身体很好的。” 梁继这回听明白了,含笑横她一眼,勾魂一般。墨菲暗叫果然依旧妖孽,然后也美美地享用起了大餐。 一桌子海鲜,除了龙虾还有皮虾,对虾,油煎带鱼,干煸鱿鱼,蚬子汤,一大锅红乎乎的麻辣小龙虾。没想到最爱欢迎的倒是这辣辣的,几个少年除蔡湘实在吃不得辣外,居然被吃了个底朝天。 二月中,盘桓许久的墨菲收到墨容托海船捎来的家书,黯然了数日。梁继只当她是因王安石执意回祖屋半山园而苦闷,便开解了几句。 墨菲摇头,“先前因有小煦,介甫先生不得不暂居咱们家,他本是心高气傲之人,回去也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我只是很无用,有些事情明知道,我却无力挽回。” 梁继似被说中心事,默默圈上媳妇的腰,枕上她肩头,神色怠怠。 墨菲又道:“本想等安儿出嫁后,便将山庄拍卖掉,眼下看来等不到那时了。” 梁继一惊,暂时抛开自己的哀伤,问道:“怎么会这么说?难道……” 墨菲点点头,“又开战了。只怕也……若是的话,国力将倒退不止十年,咱们也不能太过招摇了。我上次只回了一页白纸,以为他会明白。唉,虽是可惜,到底是身外之物,卖些银钱出来给赵顼捐了吧,也落个爱国的名儿,省得总被惦记着。不过,咱们也饿不着,还有那些地呢。咱们搬去城里住就是了,容弟也是个通透的,自会明白我的用意。低调,就是咱们家目前要做的头等大事。” 梁继轻笑,捏了捏她的下巴,“我就是喜欢你这干脆又舍得的性子,那些身外之物,自是不必太过在意。”心中默念,只要与你在一起,便是吃糠咽菜也是美味。 墨菲反摸他一把,“我们走陆路回去,让儿子先行带着书信返回,等咱们晃到家,都处理好了才叫省心呢。阿容也是要顶门过日子的,早些锻炼一下也好。” 两口子达成共识,墨菲就写了封厚厚的家书,很郑重地交给梁宁,让他带着船先回苏州,再转家去,以最快的速度。 梁宁也品出事情很急,倒是没二话地第二天就带着小哥几个上了船。 当晚墨菲把白湖跟荀玉都找了来,聊了半个时辰。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是什么内容,连梁宁也不知道。 梁继只是看了看回屋的墨菲,聪明地选择了不闻不问。 墨青新买了辆马车,一番改造后,三人才发出。 拉车的是两头壮硕的青骡,马车一眼看上去也不打眼,青蓬顶,如寻常人家的,只是略大些。不是买不起马,这个时期,马还是很金贵的,一般人家想买都买不到,不然当初童贯也不会看着梁宁骑的大云那么眼馋了。稍好的人家都用骡子,差些的还有用驴拉车,乡间常见的都是牛车。墨菲那是因缘际会,偏得了几匹好马。 进了车厢才能看到实质。两侧与后面都打有小柜,车板下方还有暗格,里面都装满了东西。后面的柜里放着三人的换洗衣物,薄的厚的,塞得满满的。两侧的小柜里是各种吃食,还有各种调料。其中一个单放各种药丸,当然梁继的药丸占了大半空间。车后绑着两个木箱,一个里面是锅碗杯筷,一个里装了各种米。 软垫依旧铺得很厚,最上面的是蚕丝被,外面罩着淡青的细棉被套,两折叠放着。两用的,若不冷,就做褥,感觉凉了就打开一层钻进去。 蚕丝保暖又隔潮,这个季节用着正合适。就连墨青的坐垫,也是用蚕丝制的厚厚的。墨菲还特意在坐垫上缝了两个细带,绑紧,省得掉。虽然手工已经比刚开始给小煦做衣服时强了很多,但也只限于还能入眼,功力什么的是看不出来的,墨青却宝贝得很。 三人着装也朴实了,一水的细棉,好在墨菲以前也并不喜奢华,细棉衣服倒是不用现做。 回去的速度没有刻意地加快,但也不若从家出来时的悠哉,正常地前行着。 日头好时,墨菲会把卷帘束起,阳光便会斜射进来。梁继会含笑坐于其中,看着媳妇坐在门边,烤着红薯芋头,然后总是把烤好的第一份剥了皮送到自己的手中,再给墨青…… 有时,她会上来跟自己争嘴,不给吃就如猫似地拱着,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唇,似乎是人间美味一样…… 梁继虽能觉出身子越来越弱,但还是喜欢逗她,看着她半点儿不作假地拧着眉,瞪着眼,噘着嘴……往往先吻够,才会故作大方地赏她吃一口。这样的日子,他希望一直到永远。 墨青也不是铁打的身子,一场疾雨把他们拍在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待寻了座山神庙时,墨青已经浇得透透的,唇色都有些青白了。 果然,就算是换了干衣服,他于后半夜也发起烧来,额头滚烫地说着胡话…… 墨菲尴尬得恨不得用拨把草塞住他的嘴,梁继却只是深意地看她一眼,依旧一起照顾墨青,又递药丸又烧水的。 第二天一早,烧总算是退了,也把墨菲累得够呛。浑身无力的墨青自然是驾不得马车的,墨菲离走前挑了几样干果放在擦了灰的供桌上,对山神像拜了几拜,就带着两个男人走了。 初上手的墨菲,在墨青靠坐门边的指点下,把车赶得直扭秧歌,换来梁继的大笑。还好,十来里之后,渐有手感,走得像些样子了。 墨青一脸的自责,梁继看不过去,不客气地拍了他一巴掌:“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平日里,都是你为她做牛做马,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享受了,且安心受用就是。瞧你这点儿出息~!”墨青暗诽,你当初岂不是比我还甚? 墨菲回头,瞥见墨青一脸的矛盾,也探身在他头顶抚了一把:“就是~” 梁继马上吼她:“是什么是,快看着道儿~!” “啊……好悬~”墨菲带回差点儿掉进沟的马车,拍拍胸脯,“啥都是技术啊~”后又沾沾自喜地道:“我这也算活到老学到老了,老有所为了~” 梁继倚在她身后的门框旁,恨铁不成钢地掐了她一把狠的:“故意的是不是?我才四十二~嫌弃我了?” 墨菲故意哀嚎,夸张得似没了半条命,梁继笑笑,给她揉着腰。 进了个小县城,在客栈里住了二天,墨青才算好利落。 墨菲却发现这个县……太穷了,县太爷倒是个勤奋的,听着小伙计的唠叨,她动起了脑筋。 这里的荒地太多,盐碱地也不少。墨菲记得有几种改良方法,再说,她自己买来的地里,还特意买了些改种水稻呢。于是写了个方案,临走时给小伙计十枚铜板,让他送去衙门,当面交给县长。这里穷,人口自己也少,连个县官都没有。 不料出城不过十多里,就有人骑着青骡追了上来。 车被拦下,墨青有些不悦,墨菲撩帘一看,心里有了数。“可是严县长当面?” 那三十五六的清瘦男子拱手一礼,“多谢贵人相助,严某还有些事想请教……不知可方便?” 墨菲就笑了两声,“听说你的官声不错,希望一直保持下去。”说罢跳下车,“我本欲做好事不留名来着。” 严县长不擅人情事故,不然也不会以二甲进士第十名的好成绩,被一脚踢到这鸟不拉屎的穷地儿,一干就是六年也没人惦记着把他挤走了。到底也是聪明人,不然也考不上,只是读书读得呆气了些。 “多谢贵人指点,严某受益匪浅,还请多留一步,有些具体事宜,严某想请教一二。” “说实话,农务方面,墨某并不熟知,这些方法也只是听来的。之前听那小伙计说了此地的一些具体情况,便多事写了那些。县长不若找些老把式商量,还可行些。” “墨爷的大义……墨爷?您是墨爷?!那个被封为护国长公主的墨爷!”严县长突然瞪大了眼,一脸的惊喜。 墨菲摸了摸鼻梁,“严大人听说过某?” “在下与杨成是发小,三年前回京述职,曾与成哥喝过酒。席间他曾对墨爷再三提及,或非……定可封侯拜将。”严县长再次好好打量一番墨菲,一脸玩味儿,却不失恭敬。 “杨将军是忠义之人,只是你这般看我,倒让我怀疑那家伙对你说了什么特别的。”墨菲觉得这人有意思,想来与杨成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不然也不会对他提起自己。 严县长垂眼一笑,“只是说,若在下有幸见到您,定会生出无限遗憾,果然如此。” 墨菲摇头笑笑,“我这性子,自由散漫得很,是做不成贤臣良将的,没的让后世之人冠个侫名。” “行了,你也别感慨了,我们急着赶路呢。”墨菲欲转身,想了想又看着他来了句:“时时把百姓的疾苦放在心上是对的,可也别只盯着碗里的。也望你日后不会忘记曾经的抱负。” “谨记于心。”严县长抱拳:“多谢墨爷勉励,某必铭记。” 此间一段小插曲,于墨菲心里不过是一瞬间的回忆罢了,却令那严县长真的记在心上。 七月初,墨菲终于回到江宁,很低调地进了家门。家中只余些老仆,西院已经腾了出来。 墨容见到姐姐姐夫,自然有些激动。家宴过后,三人于书房密谈了一回,十天后,举家返回汴梁,家私不过仅十余车。实则有一部分已经秘密送进江宁城里的宅子,是墨容按照墨菲的叮嘱做的。带回汴梁的那些,大多是准备给梁安做嫁妆的。 七月底,墨菲见到自地道过来的赵顼,双手奉上卖了枫叶山庄的银票,令对她生出抱怨之心的赵顼感动得红了眼眶。前嫌尽释,把酒言欢,加之前方捷报颇传,令赵顼有种展翅高飞的恍惚…… 八月初八,一向备受关注的两位长公主府的亲事,意外地低调,不过二十抬的嫁妆,送进去年便分府单过的张二公子府。不过明眼人都说,那二十抬不次于八十抬,实打实地都是些好东西。一般来说,一副好头面就能为一抬了,人家那是四副为一抬。什么绫罗绸缎的嫁妆里都没有,光是上好的南珠,各色宝石都成匣子抬,不过那些也都是大家的揣测。 张昭可是一点儿没敢嫌少。别看只抬数不多,可他亲眼看过嫁妆单子并自己收起打算洞房之夜就交给安儿。实打实都是值钱的玩意儿,看不见的,还有五百亩的良田,天真楼的地契,那可是日进斗金的。他这媳妇,那可是真金的,丈母娘日前的话,也反复在脑海里翻滚。这是人家一半的家底,只为将来自己能对唯一的小舅子照顾一二。但张昭心里有数,只一个天真楼,就不简单,如此烫手的东西,也是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一把无形剑。他是谁?皇帝的亲外甥,即便不曾在朝为官只挂了虚职,但这里的弯弯绕绕,也能猜出几分。 老丈母娘这是真狠哪,却也……做得光明磊落,只有一个要求,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只求安稳。 这几年,汴梁城风云际会,有迅速起来的新贵,也有升得快落得更快的过眼烟云,张昭不得不佩服丈母娘的先见之明。况且安儿本就得他的心,自是满口答应。 倒是小舅子,居然把自己拉出去狠狠地操练了一把,红着眼珠子攥着拳头威胁他,若敢对他姐不好,别怪他这个做小舅子的手黑。 看着跟自己个头差不多的小舅子,依旧还年少稚嫩的欠练,张昭岂会与他一般见识?正是这份直率,让他明白了丈母娘的担忧从何而来。不过,他俩也算是打出来的交情,如他所愿发过誓后,就带着小舅子一醉到天明。 八月初十,一顶花轿颤悠悠地抬到护国长公主府。墨菲难得地换上女装,扶着梁继,不舍地看着同样红着眼窝的梁宁把一身大红绣凤,顶着红盖头的女儿背出门……便装的赵顼非跟墨容一起,以娘舅的身份送新娘子去了夫家,令冀国长公主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皇帝兄弟。正琢磨着要不要行君臣之礼,被一身喜庆的小煦六皇子,新封的延安郡王偷偷地拉了拉衣袖,悄悄地摇了摇头。 九月中,永乐城陷,兵败如山倒,月底消息传来,赵顼当即于朝痛哭,几十万的将士呀……西夏的岁银呀…… 这泪,一直垂到护国长公主府,生生将墨菲的衣襟沾湿,令她大发雌威,两记老拳下去,打断这位的嚎声。 “胜败乃兵家常事,……虽然这次败得是狠了些,可也不能就此一蹶不振吧?你是皇帝,国之表率,若你都乱了章程,那些臣子百姓又当如何?不过是从头再来而已,有什么可哭的?当是排毒挤出些便是了,还没完没了的,想怎么着?” 赵顼翻身坐起,不顾在地的尴尬,直接搂了眼前的双腿,“姐姐,我悔不当初,不该不听你的劝……” 墨菲戳着他的额头,“你住口!你须谨记,一国之君,金口玉言,做便做了,什么悔不悔的?重新整顿,再来个十年又如何?你才三十几岁,有什么好怕的?西夏不过是个妇人当权,国主势弱,此一战,他们也是实力大损,短时间内是没有再战之力的,这也算是有些成绩的。当然,我们更打不起了,所以你得振作,振作,知道吗?我连家都卖了,把银子给了你,就是为了看你跟我嚎的?” 赵顼抬起红肿的泪眼,可怜巴巴地眨着,“父皇才三十六岁就……我如今已经三十五了~” “我还比你大一岁呢,亏你还是皇帝!”墨菲弯腰扶起他,“刚刚打疼了没?” 赵顼摇头,“疼也不怕,若不是姐姐,我怕还清醒不了,姐姐骂得好。” 墨菲叹口气,看着他双鬓越来越多的银霜,“你是个好皇帝,只是也得注意保养些。皇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有个好身体,才能做你要做的大事。” 墨菲叹惜一声,“你姐夫如今……你也看到了,万万不能再让我分心了。” 赵顼面色一惭,“姐姐……” “皇帝万不可灭了心中的梦想。我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家,如今安儿已经嫁了,请你去了我的封号吧,就当为国做出最后一丝贡献,不再空吃皇粮。省下那些,也够养三五个有能力的知县了。” 赵顼顿时涨红了脸:“姐姐这话,实在令朕觉得羞愧!” 墨菲见他连朕都带出来了,也知道这话虽是好意到底是伤了他的,连忙瞪眼:“说个玩笑也至于气成这样?一个皇帝,岂能如此小心眼儿?” 赵顼见她冷脸瞪眼,一口气瞬间消了,连忙软声哄道:“是是,也就姐姐敢说我小心眼儿。” 墨菲哼了一声,“若说小心眼儿,你还比得过我?得了,你快些回去吧,明日早朝记得还要安抚众将,不可伤了他们的心。便是国库不充盈,也不可忘了那些阵亡的将士们,几十万的老母寡妇幼子在家,等着皇上的抚恤,一定要派个妥当之人做这事。” 赵顼面露难色,“姐姐可还有好法子弄出钱来?” 墨菲叹气,“你当我会点石成金哪?我连山庄都卖了~” 赵顼一脸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让姐姐为难了,都是我……” “财政紧张,不如精简吧。就是我,当初接手梁府,第一步做的便是此事。只是一定要仔细从事,不可让真正有能力的官员被裁下去。失一人才,如失一座金库。使人全国探查,金矿银矿铁矿一定要握在你手上。盐课授权已经到期,与吐蕃、大理的通商交易权限也可放开……” 赵顼一脸期待地看着墨菲,墨菲摇头,“眼下的我,如何有心思再出去做事?你且饶了我吧。” 赵顼见此计走不通,便退而求其次,“那姐姐把荀况借我用用吧。” “此事……我得与他商量,他视我为长嫂,这些年我也将他视若小叔,比自家那几个亲的都要亲厚得多。若他有意,我必不拦着。”墨菲正色地看着赵顼,赵顼也只能点头,“那我等姐姐的好消息。” 小煦悄悄自门边退下,抹了把紧张出来的额头汗,再次确定了妈妈的无敌…… ------题外话------ 要守灵……唉,八十八,也是高寿了……都说是喜丧,可是亲人不再的心依旧提不起半分喜…… 第一三八章 寻医 我把赵顼欲从民间招些特殊人才的事说了,荀况沉默了半晌,冲我点点头。(.)当着梁继的面儿,我直白地说:“你不用想着帮我们如何如何。如今国力受创,百业待兴,拍卖行也会有不少生意的,不少人家应会以此为应急之所。我一向是想远离朝堂的,只是一直做不到,但你若真想入朝为官做些事,我还是能帮你一把的,毕竟此为世人眼中的正途。只是你也要做好准备,有利必有弊,一朝天子一朝臣……”话已经说得够白的了,我总不能说赵顼是个短命皇帝吧? 荀况面色一紧,拧着眉头思索了半晌,还是点头。 梁继心底叹口气,看来他是没听进去媳妇的话。也是,做个商人,再成功也是低贱之人。不过,媳妇的话……还真是……百无禁忌呀。 “男儿自当以身报国,阿况自小就爱读书,只是跟了我这个没正调的,硬是耽误了。”梁继含笑看着墨菲,“不然阿况定会金搒提名的。” 荀况立即摇头,“若没有爷,况早就活不下去了,又岂能有如今的好日子?入朝为官,也是况多方思量过的,绝不是一时冲动。” 墨菲点头,“好,我明白了。只是你非科举出身,入阁拜相是做不了的,只能做些实质性的工作,说不准还会被同僚嫉妒打压。不过以你的能耐,这些倒是不难应付。如需要打点,不要不好意思开口,朝中有人,也得要有钱才好办事。” “是,况知道了。” 当晚,可巧,赵顼就过来了。墨菲怀疑府里有人给他通气儿,不然怎么会这么巧,荀况下午才到,他晚上就过来了呢?不过,便是有,那也正常。他费尽心思给自己弄了长公主府,还不是想把自己拉到身边,离得近近的?最好是事无巨细,统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把荀况给赵顼做了正式的引见,赵顼直接把他安排在内务府,虽只是六品的给事中,却在旁人眼里已是平步青云了。 墨菲让他俩面谈,自己回屋亲自拿了一万两的银票送到墨枝手上,墨枝吓得一颤,不敢收。 “给你,就收着。虽然这几年,你们也小有家底了,但荀况这一入朝,以前的事都做不得了,自然也就没了进项。荀玉那边虽有些,却不易与人知晓,毕竟他是嫡长子,在外人眼中若再经商便是借了他爹的势,这是不行的,朝廷也不会允许。有了这钱打底,荀况就不必因腰包不鼓而底气不足,我也是希望他能堂堂正正的做人为官,不要因缺了家私而被染了色。” 墨菲正色道,“我虽一向护短,却做不来徇私枉法之事。告诉阿况,要做,就好好地做,不能让子孙后代抬不起头来。” “很快,你们就有官邸可住了,你也是正经的官太太了,当初的誓言,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坚持得住,但凡有一二出格,你也别犯傻,别为了不值当的女人毁了自己的家。”墨菲看着墨菲的小脸转白,冷声道:“那些个怎么都越不过你去,你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该收拾就收拾,就算为了孩子们,也需忍得。” 墨枝眼底泛了湿,却缓而坚定地点了点头,“是,姑娘。”她不自觉地唤了多年前的称呼。 墨菲松口气,“这话,一字不差地说与阿况听。”以荀况的聪明,自然明白这是自己敲山震虎的手段,但她不介意。若真因此而与自家生分了,日后倒是可以离得远些了。天下……可有不散的宴席吗?只是不知是不是荀玉与他说了什么,竟如何坚定地要走仕途。 回到自己的院子,墨菲没直接进屋,而是立于桂花树下,不一刻便染上一身淡香。 墨青自暗处现身,走到她身边,“怎么了?” 墨菲摇摇头,转脸看他:“阿青可想入军中?一身武艺不要白费了。” 墨青干脆地摇头,“我没什么志气,一将成名万骨枯的事也做不来。”他痴痴地看着树下的墨菲,“爷会觉得我没出息吗?” 他也固执,还是唤自己为爷。墨菲轻叹,“嫌你岂不就是嫌我自己?我就想过些平淡的日子,却总不得闲,还拖累……了他,如今更是拖累了你。你今年也三十好几了吧?” 墨青眯眼,神色淡然地说:“爷若动了歪心思,便是逼我出家为僧了。” 墨菲倒吸口气后笑出来:“你啥时成了我肚里的蛔虫了?我还未说什么,你倒学会先堵上了。当我真舍不得收拾你?” 墨青炯炯地看着她,却不说话,那眼,却越发的黑亮了起来。 墨菲脸皮再厚,也觉得烧得慌,匆匆丢下一句不理你,就回了屋。 梁继已经准备去泡澡了,见她进来,目光微撩半开玩笑地说:“粉面羞红,莫非私会了情郎?” 他是看着媳妇拿了一万两的银票走的,也知道是给阿况送去的,只是这事定会让墨枝转交的,且还得有一番计较。夫妻多年,他相信媳妇不会做无用的工。 只是那略显慌张的神色,倒真真像是二八佳人初怀情愫时一般无二,心,又是一揪。 “你也来这不着调的~”墨菲气苦地瞪他一眼,瞥见他臂弯上还搭着自己的睡裙,便走上前:“走吧。” 借着水温,墨菲在梁继泡得微粉的背上一处处地按着穴位,手法熟练,还带了些内家气…… 才服了药丸,被墨菲弄得全身舒畅的梁继满足地叹息一声,缓缓倒向墨菲。 墨菲因研究出这套法子,日日为他按摩,无形中内家气也有了进展。此时的脸色也绯红着,搂住梁继精却不再壮的上身。 “你方才说我也不着调,……我可是一向不在调上的,那是谁也下调了?”梁继的手,在水下轻轻揉捏着盘上自己的那双小脚。 墨菲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迟到这么程度,明明都过去小半个时辰的事儿了。想了想,觉得坦诚些的好,便有些不以为然地说:“还不是阿青?老大不小的了,我才想开口替他张罗门亲事,他便威胁我要出家为僧。” 梁继听得心头一喜,方才的不快消失后倒生出些不忍之意。“他……怕是心有所属了吧,你就没好好问问?” “我曾以为他中意蔡淔,蔡淔没了后,他常立于坟前默思。不过又感觉不对,倒像是蔡淔对他有几分意思。”墨菲的手,慢慢地在梁继的胸前滑动。 “真是傻瓜蛋儿。”梁继回头吻去,缓缓拧过身子,“我家娘子什么时候变笨了?” 墨菲哪会真的不知?但很明显,这不是个好话题。当下放软了身子,屈从于自己的感官,细眼微眯,舌尖不断地挑逗着嘴里的微凉软滑,直到他低喘着占有自己…… 十月初二,江宁送来快信,纪老身子不大好了。墨菲心头一慌,这些年都是纪老为梁继诊治,他若…… 一路紧赶慢赶,带着夫君儿子,总算是看到了弥留之际的纪老。七十多岁的他,一头雪丝依旧梳得整齐光滑,只是往日红润的脸色如今不见了。 “跟他们一再说不许告诉你们,结果还是……”纪老顺了顺气,从枕下抽出一折纸:“这是梁爷一直用的方子,下面写的那个是你的。也不知道你们夫妻是怎么个缘分,硬伤一个比一个重。唉,我的能力终是有限,不能得看你们安然无恙。[]我去后,你们定要去寻访名医,乡野之地,或许隐有高人,不要放弃希望……” 墨菲被梁继攥得手腕生疼,只好把方子递过去,瞄一眼那明显气得不轻的脸,叹口气,拉过纪老的手,“您真是害我不浅,他最是小心眼儿的,这下怕不会轻易原谅我了。” 纪老习惯性地搭上她的脉,久久之后,悠悠叹口气,“这些年承蒙你们的照顾,让老夫多活了不少年头,就把我埋在这药圃之中吧,后角上早就留出块空地。夫妻之间,有什么隔夜的仇呢?这几个弟子倒也算良善,只是资质皆不若小白米,可惜那孩子……志不在此。” “老夫学医多年,不敢说妙手回春,却也积累了些经验,写了个药典的册子,墨爷帮着收好,待有缘之人相赐吧。” 墨菲只能点头,“您用什么药呢?我看着精神还好。” “不中用了,老夫心里自知。”纪老从容地笑笑,“人道七十古来稀,还不死便老而为贼了。闻听岭南常有异术,只是那里瘴毒太甚,老夫一直想去却皆不能行。墨爷若有机会,不防替老夫走上一趟,或许会有惊喜也未可知。” 墨菲点头,“我一定会去。您还有什么未了之愿吗?” 纪老勾了勾嘴角,“何时有缘见到老海子,替老夫道声谢,若非是他,老夫也与墨爷结不下这善缘。” 墨菲听得心头一怮,含泪道:“您老别这么说,倒是我得您老的帮助多多才是。” “还是唤你墨爷舒服。”纪老合上眼,眼角微润,“咱们也算是忘年之交了,不想老夫漂泊一辈子还能如此有晚福,上天已待我不薄。墨爷虽偶有行事出格,却是磊落之人,也是赤诚之人,凡事自然看得开,老夫……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累了,墨爷让老夫静一会儿吧。” 墨菲轻轻退出,梁继随之,只是不多会儿,便悄悄返了回去。 “就知道梁爷会回来的。”纪老的声音有些飘渺了,吐出嘴里含着的百年老参片。 “您在等我?”梁继也对这位老大夫充满感激之情,弯腰坐在床前的榻脚上,“也顾不得许多了,娘子她到底怎么样了?” “她那身子,只比你强些不多,皆是产后遗留的毛病。一次二次的,根治得都不彻底。便是用心为她调理了这些年,也不能尽好。”纪老顺了口气,努力挑起眼皮看他,“方才开解墨爷的话,皆是因为她那性情,若是伤情,便是大伤,来不得半点儿虚假,却是最最损耗元气的。” 梁继神色一怮,垂下头,眉尖微蹙。 “老夫猜得出,你把阿青找回来的用意,却觉得未必能尽如梁爷之意。但凡有一线生机,梁爷亦不可放弃。阿青那孩子偏也是个执拗的,怕是到时会伤到二个。老夫唯一放不下心的,便是这个了~”…… “纪老,纪老……”梁继沉吟片刻回过神来,发觉纪老不对劲,手指探到他鼻下,渐渐颤了起来,“纪老~!” 门外药童听到梁继的声音有些不对,连忙冲进来:“师傅……师傅……” …… 墨菲立于纪老的坟前,看着披麻带孝的梁宁,心头一缓。儿子性子虽鲁,没想到居然愿意做纪老的干孙,送走老人家,也算是个性情中人了。 二十多天后,墨容带着种敏,张昭带着梁安过来了。对于这位老人家的逝去,大家都很是惋惜。梁安还坚持待到烧了五七,以干孙女之名。 若不是纪爷爷为她精心调理身子,她岂会如此娇艳?自小不敢大悲大喜的,现在也活泼了许多,都是纪爷爷的功劳啊~! 墨菲跟墨容说了要去岭南之地,墨容便说还是坐船来得快,并且他可以写几封信,请当家有名望的人帮忙留意,或是介绍些医者。墨菲自是愿意,让梁容把儿女都带回京,多关照些,就带着他的书信,坐上当初回来时的马车,带着梁继墨青去了苏州。 这次是连马车都上了船的,巧的是白湖荀玉也在船上,倒是让墨菲有些感叹,弟弟真是贴心得很。 船竟直接往雷州而去,除必要采买,竟皆不靠岸,显然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雷州。 到达雷州时,已是正月初十,墨菲好笑,竟与此地如此有缘。 有了白湖荀玉的亲自打点,自然是事半功倍的,很快就得了好些消息,于是墨菲让两个侄子快去做自己的事,一行三人,二月初三就出发,赶去钦州。 这次是深入,不似上次沿海而行,沿途便有了些艰辛。好在唐后这已经开发,又经大宋百余年经营,已是富庶之地。 墨菲总算是知道何为“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了”。果园、草滩、戈壁中突兀而现的金色沙龙,与群山、戈壁、湖泊等让她叹为观止。梁继此行也散去不少胸中郁结,与她时而点评着,引得墨青也常把以前看过的景色翻找出来,比较一番。墨菲这才知道当初他竟与老海子走了两回,赚了些银钱后四海为家去了。待没了钱,便再寻老海子去,倒是把那儿当成走镖捞外快了。 一路上,凡经过果林,墨菲必买。很快的,暗箱就装满了。当然,也都是能放得住的,比如说黄皮瓜,火龙果,这还是把自雷州带来的柚子,凤梨,菠萝蜜都吃得差不多了后腾出空来的。果脯干果倒是备得足足的,一路总有嚼的。 这一天,总算是来到文家寨,墨菲找出那封得自雷州首富亲笔书信,墨青送上,不多时,一个五十上下的瘦小男子迎出,竟是那位脾气古怪的文神医。 文神医说话直接,属呛死人不管埋的。墨菲听他说话有些吃力,汉话别扭,倒是墨青能对上些话。梁继就更听不懂了,时常听了也是鸭子听雷。文神医把他们领到自己的住处就不管了,给梁继看过后就没了影儿。墨青说是去采药了,让他们随意。 墨菲一听,也没多想,反正纪老留的药丸还有不少,便安心地住下。因语言不通,也没什么可以聊得来的。文家寨的人,见他们出入文神医的院子,倒也不为难,只是不会主动上前,似避讳什么一样。 墨菲就每天拉着梁继上山转悠,一来锻炼,二来也是怕梁继觉得郁闷。倒是有一回,墨青打了只山鸡,墨菲留了些好看的尾羽,就亲自动手烤了起来。大概是香味飘得太远,勾来一只小泥猴,一个七八岁的小子,头上抓着朝天辫儿,光着小脚,似才爬过树,脸上蹭得一道道绿,身上的衣服划了几道口子,吧唧着小嘴,瞪着那烧得黄晶晶油滋滋的山鸡流着口水。 墨菲想起带着小煦才回家时,儿子也淘成这样子,心就软了,烤好后,递给那小娃儿一只鸡大腿。那小子倒是不怕生,几口就啃得只剩了根骨头,然后噘着小油嘴,还看着墨菲。 梁继含笑道:“反正咱们也不是真饿,你多给他分些。” 墨菲想了想,把剩下的半只都递了过去。那小娃也不客气,接过来转身就跑了…… 墨菲呵呵了两声,扭头看着梁继问:“咱家宁儿小时不会也这样吧?” 梁继摇头笑,“倒是不至于连个谢字都不说的。”然后温情地看着她,“想儿子了?” 墨菲立即摇头,“那小子,巴不得我不看着他呢,我才懒得想他。” 梁继抽出帕子,擦着她嘴边的油,“嗯,你就嘴硬吧。” 山上转了几天,墨菲又拉着梁继往水边走。那只小猴时不时地晃出小身影,但凡墨菲又弄了什么好吃的,他必到,也不说话,就用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盯着墨菲手上的食物看。 墨菲一向不是小气人,回回大方地给他一些。 这一天,三人在草甸里寻了不少新下的野鸭蛋,也没多待,就回去了。那小猴儿见没甚吃的,很是不高兴,噘着小嘴远远地缀在他们身后。 墨菲好笑地把身上没吃完的松子,包好丢过去,打在他身上,“拿去吃吧,小馋猴儿。” 回到文神医的院子,墨青翻出一个青花瓷罐,原本是放糯米的,正好也吃得差不多了,就把米倒出来,打算晚上做了,涮干净罐子,用来腌鸭蛋。 洗尽鸭蛋,墨菲把每个鸭蛋在青盐中滚过,薄薄沾了一层,再一个个小心地码到瓷罐中,又喷了些烈酒,盖上盖子闷着。待墨青煮好了香水叶,自然放得微凉时,缓缓倒进罐里。 做完这些时,那只小馋猴一脸不悦地走进来,把剩下的半包松子往墨菲身上一丢,瞪着圆眼却抿着小嘴不说话。 墨青当即沉了脸,若不是这孩子太小,他真想…… 墨菲拍拍他的背,打开那包,坐到藤椅上对他说:“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把罐子放在阴凉处,半个月后,咱们就有的吃了。” 墨青只好闷着口气,抱了罐子进去。 梁继这时在屋里睡着还未醒,院里倒是静悄悄的,连文神医家里的下人们也都不见个影儿。 墨菲自在地嗑着松子,也不理会那小猴儿。虽然说不能与个孩子一般见识,但那孩子白吃了自己这些日子的好东西,却如此没礼貌地丢东西砸自己,墨菲心里也是不太喜欢他了。果然是蛮夷之地,礼节什么的是差了些。后来一想,当初也是自己把松子砸给他的,没准儿他只是照样儿觉得的,这么一想,心里就松宽了。 文神医一连半个来月不见踪影,墨菲即便面上再觉着,心里总是有些不安的。成不成的,给个准信儿也行啊,这般耗着,……也不知梁继还能挺到何时。现在走得远些,回来都要立即睡上一觉,可见体力已经很差了。 那小猴儿见墨菲不理自己,越发觉得委屈,终是忍不住跳过来,哇啦哇啦说了几句话,却有些漏风。 墨菲一把捏下他的小下巴,看出那门牙是才掉的,不由心情大好,抬指敲了他脑门一记,“哪有用门牙嗑松子的?说你笨,你别不信啊~” 小猴儿啊啊地挣扎着,院门那边响起了有些熟悉的声音。 墨菲抬头一看,正是文神医,一脸的疲惫,背着药篓站在那儿,似乎对训斥小猴儿。 小猴儿似很怕他,挣脱墨菲的手,一溜烟地跑了。 “您回来了?”墨菲含笑,“没什么的,小孩子嘛。是我送他的松子,硌掉他的牙,不怪他。” 文神医深看她一眼,点点头,有些别扭地说起了汉话,“墨爷大度,那小崽子是我族侄的儿子,叫山娃,打小就野。” “我还以为叫小猴呢~”墨菲体贴地冲他一笑,“先生才回来,还是快去歇息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好了。” 文神医也不客气,点点头,背着药篓进了他自己的屋子。 墨菲看到他那背篓里竟装得满满的,不由心中惭愧,竟是自己误会了人家。 回到屋里,让墨青给文神医送去一小坛上好的烧刀子。进了里屋,见梁继有欲醒的意思,转身出去,亲自打了水端了进去…… ------题外话------ 明日不会早…… 第一三九章 梁继的选择 文神医第二日又为梁继仔细地查过一番,只是点点头出便出去了。[.超多好看小说]墨菲虽只见过他几面,却品出他几分脾气,也不着恼,从容地跟了出去。 一直跟到药室,见昨儿那药篓已经空了,案板上的草药已经铺散开。 文神医垂头整理着草药,墨菲瞧着像韭菜,但也跟过去,看了一会儿,便动手帮着整理。文神医冷眼瞥见,虽不露声色,但瞧上去也没什么不高兴。 过了好半晌,他才低声道:“把他的情况说说吧。” 墨菲缓而慢地从头说起,其时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只是因为又回忆了一遍,情绪难免外露些。 “你很在乎他?”文神医点头,看到墨菲认真地看着自己,很满意她的表现。“其实我也只能为他延续两年。以他目前的状况,最多坚持不了半年。这些是回春草,当然还需要加些别的药,但药引却要你的心头血,你可舍得?” “自然。”墨菲毫不犹豫地点头。 文神医深意地看着她,“你可知道自己的状况?” 墨菲轻轻点头。“他为了我折损了几十年的阳寿,我只贡献几滴血,算得了什么呢?” 文神医垂目,“把你们留在这里,也只是以便你们还有时间继续寻访更好的大夫。我也不是什么真正的神医,只是祖父当初起的名字便是如此,不敢私自改名。因这盛名累人,也只有拼命地钻研药理,以不负祖父的期待。” 墨菲瞠目,真相竟是这样的?文老爷子果乃古强人! “苗疆巫蛊之术虽听起来骇人,但确有其神奇之处,或许会有奇迹。” 墨菲长吁口气,“多谢先生,我这里有一本纪老生前著的药典,不知先生可有兴趣?” 文神医听了后,双眼奇亮地看着她,“墨爷舍得?” “有何舍不舍得的?纪老也说,让我择有缘之人相传。先生稍等,我这就回去取来。” 待文神医接过那本厚有二寸有余的独本,只翻开看了两页便神色激动起来。 “墨爷可否借我抄写?” “送与先生也是可以的。”墨菲可以看出他的神情不似假的,倒是奇怪为何不直接收下。 “借我抄一份就好,万不敢贪心。”文神医正色道:“墨爷日后若再遇有缘人,也只借不可再送。此书为纪老遗物,墨爷还是收好为妥。” 不说别的,单指这份不贪之心,墨菲就觉得这位姓文名神医的大夫医德好,哪有像听来的那样怪?可见这人与人,都是要相处的。说别人怪的,大概也只是以已之心度他人之腹而已,有失偏颇。 半个月后,文神医送来一圆匣,绿檀木的,做工简朴却大气,里面装了三十粒裹了银箔的药丸。 “一个月一丸,纪老的药还是照常服用,不耽误的。”文神医将那本药典恭恭敬敬地双手捧上,“墨爷请收好此物,此为万金不换的宝贝。” 墨菲双手接过,“好的,我一定谨记先生的话。” 再次上路,墨菲的心情反倒比之前沉重了些。之前没有希望时,倒是想得挺开,如今多出一段时间了,反而放不开了。 梁继三月十五,服了一粒回春丸后,觉得精神比以前好了许多。但他服药已经有几年的时间了,自然也猜出这药……去不得根儿,更何况也看出墨菲不止神态倦怠,而且连唇色,都浅得多了。 “开心是一天,烦心也是一天,何不开心地过?”梁继压下心头的难过,揽她入怀,咬着她耳朵说:“我比先皇已经多活了好几年,岂不比他快活?” 墨菲想了下,勾了勾嘴角,“可不是?”然后反身压上,“小郎君,长得好不勾人,莫不是在等奴家的垂爱?” 梁继已有二个来月不曾亲近过她,最近一个月更是清淡得连同浴都不曾有过,当下便觉得浑身上下没什么不舒坦的,自然被她轻易勾动雷火。[.超多好看小说]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地钻进她的衣襟里,轻轻揉捏着,咬着她的耳垂,悄悄地哼了几声…… 墨菲自取过心头血后,将养了这些日子,依旧是全身无力,不自觉地将主动权交了出去,难得地小鸟依人一般。梁继翻身压下,墨菲只是紧紧抓着衣襟不许他拉开,却不管其余的…… 温柔的怜爱过后,墨菲脸颊泛着微微的粉润,双眼紧闭,软成一团任梁继为自己清理着,很快地沉沉睡去。 梁继搂她钻进蚕丝被中,一脸幸福地……突地睁开眼,脸色不知为何苍白起来。小心翼翼地拉开被子,将墨菲之前紧攥的衣襟轻轻拉开,解下肚兜上的线绳,怔怔地看着那原本虽小却形态完好的左胸下有道寸长粉肉般的疤痕,渐渐红了眼眶,落下滚烫的泪。 他就说,怎么媳妇的体力还不如自己了,原来……就说那药丸为何嚼起来隐隐泛着血腥味儿,原来竟是用她的心头血泡就的?!也难怪,那脸色白得似透明一般……而自己竟还不顾她的身子求欢?!梁继无声地哭泣着,身子不由自主地轻颤。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后,他就没哭过,最多就像那次夫妻两人泪眼相对。当年的事,他隐隐有了预感,却不后悔。便是再来一次,他也不会选择在那西夏太后身下承欢。 偏得的这几年,他每每都有种偷着乐的暗喜,可如今看到媳妇为了自己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他第一次后悔当初的选择。是不是他不轻易放弃,再拖延个片刻,结局就会不一样了呢?他只是嘴硬罢了,岂会不愿与媳妇白头偕老?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年轻时常埋怨她沾花惹草,但她却一直对自己不离不弃,就算是当初明知自己被个男人给……她也只是想法子报仇,却从不曾对自己怠慢一丝,轻看一寸。 纪老临终之言,将她说得半分不差,她这是以命抵命?!……梁继搂紧她,哭得不能自己,却不见往日警醒的墨菲睁开眼。 墨菲一觉睡足,发现车子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车里已经暗了。发了会儿呆,才发现这车里竟只有自己一个喘气的。起身坐起,未撩帘便听到外面似有轻笑。 待撩帘看去,暮色之中,梁继正对着马车坐在石头上,手里拿着串起的鱼,正翻烤着,墨青蹲在一边添着干枝,不知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梁继又笑了出来…… 好和谐,却诧异得很,这是墨菲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梁继似有感应,抬眼一看,妖孽地一笑,“快过来吃鱼,你倒是个有口福的。” 墨菲抿唇,微笑之间被墨青转过脸投来的莫名深眸震得心尖一颤……这臭小子!放下帘,墨菲抚胸平复了一番,才摸索着整理了下衣襟,钻出车厢。 “小心~!” 才跳下车的身子一歪,腰便被紧紧搂住。不知何时到得近前的墨青扶稳她,便蹲下身子,“怎么样?有没有崴着?”那大手竟已经摸上曾受过伤的右脚脖儿。 “没……没事儿~”墨菲有些不自在了一下,“只是没留神草丛下有个小坑儿。” 墨青神色自若地站起身,“没事就好。”退后一步,……墨菲眯眼看去,见他一如既往地垂目立于身侧,如十几年前一样。压下心头的困惑,他这次回来很怪呢~走向举着烤鱼的梁继。“手艺怎么样呀,别糟尽了好鱼。” 梁继勾着眼角睨着她:“瞧不起我是不是?你烤了这些回,看都看会了。” 墨菲哼哼着坐到他身边,“那可不一定哦,希望某人不要太骄傲了。” 梁继扑哧笑出声,“你且尝尝便是。” 墨菲接过那条鱼,顺手抽出狼刃,在那已经烤得偏黄的鱼身上划了几刀,“看看,里面的肉还带粉白的呢,以为容易的很吗?”然后瞥了一眼郁闷的梁继。 “哦……我就说嘛,好像忘了些什么,……不对呀,阿青你怎么没提醒我?” 他这么一说,墨菲也看向墨青。 墨青神色一窘,终是敌不过他们投来的眼神说:“若告诉了你,怕你印象不深。只有亲身实践后,增长的经验才是终身不忘的,这是爷曾说过的。” 梁继的小眼刀立即向墨菲飞去,左一刀右一刀,一刀一刀再一刀的。 墨菲只好无奈地点头,“这话确实是说过,去庆州支援那回,带那一千人出去时的事。……阿青说得也没错,你这人聪明,自是能体会这话中的真理。” 梁继就哼哼了几声,“是嘛,我竟不知在娘子心目中,自己是聪明的,却也不代表我不吃醋了。你向着别的男人说话,莫非我这正夫的地位难保了吗?” 墨菲被后面那句正夫的地位给呛住了,咳得一个惨透后,瞥眼闷不吭声烤起另一条鱼的墨青,亦被他赭色的面皮给赫住了。“咳……你乱说什么呢?”不满地瞪了梁继一眼,“阿青还是小处未娶,不要乱说话,坏了他的名声怎么办?” 梁继喷笑,墨青却垂下头。 墨菲自觉又说错了话,“阿青你别多想,……或许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处了?我更正……” “是。”墨青挤出这个字后,头却垂得更低。 “哎呀燎了头发~!”墨菲话到身到,一手举着烤鱼,另一只手就去推墨青的头,不料脚下一绊,啊地惊叫一声压了过去…… 墨青手忙脚乱地扶住墨菲,那条烤鱼却拍在自己胸口上。好在墨菲反应也算是快的,第一时间把手抬起,那棉衫上就留下个烤鱼的油印子,并没烫坏,只是胸口处烫块红印。 “这油印得快些洗,你脱下来,我拿去水边揉揉。”墨菲把烤鱼回身递给梁继,转身冲墨青的腰带伸出手去。 “不……用了。”墨青躲了下,把手中半熟的烤鱼递给她:“我自己去好了,这鱼,爷帮我烤了吧。” 梁继不是心思地往烤鱼身上洒着调料,睨眼墨菲,“你们倒是默契得紧。” 墨菲翻烤着手中的鱼:“你还说?地上连块石头都没有,我是怎么倒的?” 梁继当即没声了。 墨菲恨恨地抬头戳着他的头,压低声音训他:“你脑子被驴踢了吧?” 梁继举起烤鱼凑到墨菲嘴边:“你吃不吃?” 墨菲瞪了眼一脸委屈的他,张嘴咬了一口…… “熟了吧?” 墨菲又瞪眼:“你让我尝……你真的没事吧?”一脸狐疑。 “娘子欲去苗疆吗?”梁继突然转了话题。 墨菲一愣,眨了眨眼,“嗯,怎么?” 梁继就着她咬下的缺口,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后咽下,“味道还不错。” 墨菲被他东一头,西一下的弄得丈二的和尚一般。“啊……你没烧迷糊吧?”还伸出左手去摸他的额头。 抓住那只手,梁继苦笑地看她,“鱼要烤焦了。” “啊……啊?”墨菲惊叫一声,才把烤鱼举起,离火远些,墨青就提着湿衣服落了下来:“爷,怎么了?” 墨菲抚额,“你家姑爷疯癫了。” 墨青看向梁继,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垂眼一看,连忙转身向马车奔去……竟是袒胸露背呢! 梁继无比羡慕地看着那健硕的背影,就算是自己全盛时期,也从未有过那样的好身材。简直就是完美!便是他看了,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斜吊一眼专心烤鱼的孩子他娘,带些坏心眼儿地来了句:“没想到阿青身材这么好。” 墨菲嗯了一声,连眼都没抬,盯着烤鱼翻着面儿,“军营里,他的身材也是数一数二的。一开始有人叫他白斩鸡,被他暴打了一回,再没人敢叫了,倒是玉阎罗这浑名越来越响。” 梁继挑了挑眉,她这淡定的样子,莫非看过很多男人?“是吗?这名字倒是威风得紧,比那个什么白……”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墨青已经披上衫子,展开湿衣服烤了起来。 这小子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梁继瞥过去一眼,正对上墨青黝黝的墨眸,心下一紧。去~!还会瞪了?! 梁继咬着烤鱼,示威地眯了眯眼,“媳妇怎么对墨青的身材无动于衷的?” 墨青气息一紧,目光一凝。梁继便觉后背发凉。 墨菲却随意地来了句:“一千多个汉子不说一个个地看过,也八九不离十,早免疫了。别说下面还有被子呢,就是光屁股的,都不知道看过多少了。” 梁继先是一喜,然后跟墨青一样地黑了脸。“光屁股的?”梁继尾音挑得高高的。 墨青则似想到了什么,倒冲他示威地一笑,抖了抖手中的湿衫。 “那又怎么了?是个男人都有的玩意儿,很稀奇吗?”墨菲捏着调料细细地洒上鱼身,“除了阿青,也没人知道我是女的。有时半个月都没机会洗澡,好不容易看到水,只要没有战事,哪个不争先恐后地跳下去洗个痛快?我没被拉下去正果了,还多亏阿青呢。” 墨青听得嘴角一翘,看向墨菲的眼神,别提有多柔了。 梁继虽早打定了主意,到底是个男人,不是滋味地哼了一声,“他那眼里心里都是你,自然舍命相护喽~” 墨菲把烤鱼递向墨青,“是呀,没有他,我不知道死多少回了,早透了。”又看着墨青道:“你先吃着,我那会儿干果吃多了,还不饿。衣服给我~”然后把手反复拍了拍,接过墨青随手递过来的湿衣。 梁继看得眼热,把手里啃去半条的鱼递向墨菲,“我吃好了,你吃着,我来烤。” 墨菲一摇头,“算了,你没做过这事,别再烤出窟窿来。” 梁继觉得不受重视了,撂了冷脸却又立即收起,嘻嘻一笑,重现当年无赖之状:“这倒是。你们也算是同袍之谊了,有点儿小默契也是自然的。不过,我与媳妇双修的默契倒是旁人学不来的,是不是媳妇?” 墨菲觉得老脸有些热,下午在车内的……虽是极力忍着,不知道阿青会不会听到……狠狠地瞪了梁继一眼,“是吗?我看也未必。” 这下换梁继黑了脸,未等开口,墨菲就威胁地瞪着他,“你有异议?”梁继憋屈地呶了呶嘴,不吭气了。 一时,吃鱼的吃鱼,烤衣服的烤衣服,耳边蛙鸣不时响起,夜风卷着微凉…… “我不去苗疆。”梁继打破了夜色下的空凝。 “为什么?”墨菲吃惊地看过去。自打出门在外,他就没反对过自己的任何决定,眼下这别扭究竟是为了哪般?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去。听说临桂山水不错,我想去看看,然后再随意转转。”梁继把鱼刺丢进火堆,又往里添了些枯枝。 “那也不耽误,绕一下就好了~” “不去!”梁继突然沉了脸,“要去,你自己去,我回家好了。”说罢,起身向马车走去。 墨菲傻了眼,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头一次发这么大的火。那次安儿小时磕破了膝盖,他也只是阴沉着脸而已…… 墨青也回头看梁继的背影,然后伸手:“爷去看看吧,若是强迫,也怕心情郁结,于身体亦不好。” 墨菲只好把半干的衣服递过去,起身追向梁继。 “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墨菲绕到马车的另一边,把背靠着车厢,仰视着月牙儿的梁继圈在身前。 “烦了,够了,不想再奔波了。”梁继缓缓抬起双手,捏着墨菲的脸颊,“不用瞒我,宁神医也没办法治好我是不是?还有多少时间?他那药丸虽吃下去感觉不错,我却觉得只能治标。” 墨菲暗叹口气,靠上他,摸着他背上的条条肋骨,“就那些药丸。他说苗疆或许有奇迹,我们去试试好不好?” “不好。”梁继断然否决,“我……胆小又自私,才不要只剩下自己在这世上。就算有儿女,也会受不了没了你的那份孤单。宁愿你想我,念我,骂我,也想走在你前面。那苗疆蛊术,我是决不会接受的,你若不想我自绝,就别勉强我。” 墨菲听得难受,伏在他怀中不语。 梁继突然清唱了起来:“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比当初墨菲唱时还多了份苍凉跟无奈。 墨菲听得心头一紧,越发地用力环抱着他。 “……你若不依我,那回春丸,我现在就停了,决不再服。”梁继抵着墨菲的头顶,“以纪老的医德,他若想说,早便说了,为何会等到弥留之际才开口让你来岭南一试?我虽不若你的大智,却也不是块木头。媳妇,与其如此奔波,我倒更想与你携手同游,不说笑傲江湖,也算是千里婵娟了。” 墨菲紧了紧眼皮,“可我不愿……放弃……” “我不想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甚至可能会神智不清……媳妇,求你了,别再逼我了。” 墨菲听得一哽,“我逼你?” 梁继连忙低头,抬起她的下巴,吻过去,半晌才不舍地松开,“你逼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还不许我说吗?你的心意,为夫尽能领会,心中感动自是不用说的,却不想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无用之事上。这些年,我们总是聚少离多,终于可以厮守了,却又要……这样,我只想与你在一起,哪怕哪里也不去,整日守在一起就好。当我厌了烦了,你也够了腻了,自然……” 墨菲微踮起脚尖堵住他的唇,眼底泪光闪现。 最终,墨菲只能带着梁继往潮州赶去。那里,是梁继想住却没住够的…… 其实,他只是想,那处庄子即是打算送给墨青的,他就想让那里充满了自己的身影,至少日后她若真是……那也会不时地想起自己来。 这小心思,他是断然不会让别人知晓的,就算是媳妇,也不能。人活一世,谁还没个不能说的秘密呢?他这妒夫,做得已经够大度的了。比起其他人来,把媳妇交给墨青照顾,是最放心也最能令自己安心的。他也敢肯定,自己是无人可替代的,……阿青,别怪我不厚道,你就算是她的命定之人,也得排我后面……谁让你来晚了呢? 墨菲虽同意回去,但一直倦倦的,她只是还不死心,总觉得梁继命不该如此,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或许他会长寿……却不知她这只小蝴蝶,已经救赎了梁继,连带着梁家,又兴旺了几十年。 ------题外话------ 送走了姥姥,浑身无力…… 第一四O章 雨夜,乱了 有些诧异了。 自那次墨青雨浇完发烧说了胡话后,墨菲就留意不要与他再像以前那样随意,省得弄得三个人都尴尬,但自烧鱼夜过后,墨菲却发现梁继有意制造一种胡乱的局面。 早先墨青刚回来时,激动性过去后,墨菲也曾怀疑过梁继的用心,但见他并没什么变化,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再者,说心里话,有墨青跟着,比白鹤跟着要方便。因为在她心底,一直把白鹤当然叔辈看待的,有些事不好意思直接吩咐,而墨青则没这方面的不便,配合得也更默契。 自打觉出梁继的用意,墨菲就不动声色地破坏掉梁继的计划。她只是觉得荒唐,相公居然给她选好备胎……她从来就没有守节的念头,就像若自己先梁继而去,也不会要求他不再续弦一样,但这样被动且对方还是熟得不能再熟的哥们儿,这感觉着实怪异,即便他曾与自己有过婚约。 想与梁继私下里谈谈,每每欲开口之际,他总是各种理由各种借口溜走,滑得跟泥鳅一样,让她没有下手的机会。这事又不能直接跟墨青说,只要一开口,定会伤他不浅,又实非所愿。 雷公山也不爬了,桂林山水也不看了,一心一意地往潮州赶,墨菲觉得还是早些回去为妥。沿途的风景正是好时候,一路走马观花的,只是没过多久就赶上雨季,有些讨厌。 别看白天温度还好,便是下雨也只是微凉,夜里却阴冷潮湿得很。 这一天,他们冒雨往下一个镇子赶去,却在半路上到底被瓢泼大雨给扣下了。骡子背上虽搭了蓑衣,却被浇得睁不开眼,墨青只好跳下马,顶着斗笠,披着蓑衣在前面拉着骡儿们,打算找个能避雨的地方。 总算寻了处断崖,崖壁下部是往里凹的,约有三丈宽,二丈来长的一块空地,雨水浇不着,只是上面冲刷下的泥水,似小型瀑布一样各成几道直直地垂落下来。 待墨青好不容易把马车拉进去后,墨菲第一时间跳下车,“你快上车换身衣服,别又病了。” 墨青咧咧嘴,虽然身上又湿又冷,却因这句话暖了心。当下也没客气,任她帮着解下蓑衣,摘了斗笠,先是把衫子脱了,才上了车。 墨菲也把骡儿背上的蓑衣拽下来,靠石壁立住控水,然后又把车支好,把骡儿们解下来,牵到另一边寻了正好突出来的石柱栓好缰绳。回身自车后的木箱里拎出一袋燕麦来,把米袋口打开,向外翻卷好,放到骡儿们的面前。“吃吧,虽然没有新鲜的嫩草,但这东西可好了,算是便宜你俩了。” “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的停不下了,又没干柴可架火,就对付些吧。”梁继不知何时也跳下来,还换了身直缀,柔软的珍珠白细棉料子。 墨菲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能如此了。” 随后墨青也跳下车,也是一身直缀,淡青色的,并把湿衣直接挂在车辕上,“搞不好晚上也得在这里过了。” 墨菲想了下,“只是架不得火,连锅热乎粥也做不上。” 梁继勾勾她的手心,“没事儿,有那么多吃的,渴也不怕,车里还有好几个大柚子,火龙果呢。” 三人聊了一会儿,墨菲就爬上车,也翻出一套家居服换上,白底胭脂红的小碎花,后又爬出来,左腋下夹着干果匣子,左小臂兜着二颗紫艳艳的火龙果,右手托着个大柚子,嘴里还叼着一袋牛肉干,正欲往下跳…… “别摔着~”墨青连忙上前将她抱下来,“喊我一声就是,万一再崴着脚可怎么好?” 梁继也上来,伸手接住那包牛肉干,“穿这身儿总算有些女人味儿了。” 墨菲大大地白了他一眼,“要是行,我宁愿做个真男人,一树梨花压海棠。”最后七个字几乎是咬着梁继耳根说的。 墨青扶她站稳后,回车里翻出整张的熊皮出来,铺在最平整的空地上,也是仅余的一块,于是三个人盘坐在熊皮褥上吃了起来。 天色越来越暗,这雨虽不若之前的大,却也只是略小些,眼见着今晚是肯定要留在这里过宿的,墨菲便说:“吃好了就上车吧,我给你俩讲鬼故事~” 梁继故意一抖,“娘子你好坏呀,是不是想把我吓得直往你怀里钻?告诉你,我就不~!” 墨青扑哧一笑,把脸扭到另一边,不看那近来把丢脸当饭来吃的二爷。 墨菲没想到梁继还有丹丹的幽默,抬手拨下头上的桃木簮,把头发散开,趴在熊皮上学贞子,翻着白眼凑近梁继…… 梁继当即直勾勾地盯着墨菲……的胸口,吞咽了一下,声音有些微哑地说:“我好怕呀~”一头扎进她的怀……一只手灵活地钻进低垂的领口…… 墨菲哎哟一声,把那只行凶的手拽出来,红着老脸咬着唇用力地瞪着他,却不能把话挑明。身后就是墨青,这家伙的脸皮什么时候这么厚了?貌似原本也不薄,不然也干不出在车里……那啥的事来~! 爬起穿上鞋子,梁继一脸期待地拉着墨菲欲往车上爬,墨青却唤了一声:“稍等等,雨夜泛潮,把这皮垫先铺上。” 墨菲被梁继搂住腰站那儿等,墨青利落地抖了抖那皮垫,上了车,不多会儿扬了声道:“进来吧。” 帘子都卷了起来,墨菲抻脖一看,墨青只把蚕丝薄被留在外面了,就问:“会不会热呀?” 梁继就说:“帘子不放下来,咱们三人挤了挤,通风就不会太热的。” 墨青迟疑了一下,“我睡外面就行。” “别以为自己年轻几岁就傻小子睡凉坑啊~”梁继推着墨菲上去,在后面接着说:“邪风入体可是不得了的,天一变就难受,可不好去根儿。” 墨菲爬进去一半,扭头向后看了梁继一眼,见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好也说:“就是,今儿不是情况特殊嘛,再说了,以前行军打仗的时候,咱俩也不是没一个帐篷过~” 说完这话,便觉得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墨菲轻啐了自己一下,连忙补了半句:“不也啥事都没有?” 梁继抬手拍在她后臀上,“快进去,蹶起来没完了?”墨青脸上一热,把盯着那领口处的双眼不自在地转开。 墨菲把鞋子踢在车门外,“哎呀,好粗鲁~” “我这是不拘小节。”梁继随后上来,“你连千八百的男人都领略过,还在意这点儿小事?” 墨菲被他堵得回身就掐:“赶明儿我个个摸去,也好落实了这话。” “只要娘子做好准备。”梁继自从彻底放开后,便又似最初的痞样儿,“可有不少男人都三贞九烈的,摸一把说不定就得跟着你回来,要你负责养的,到时娘子招惹的男人只怕比三宫六院还多,能吃得消吗?” “越说越下道儿,阿青还在呢~”墨菲不知道梁继这是怎么了,居然放得这么开。要知道这种隐私的话,他以前虽说过但也都是在闺房之内说的。难道……他竟真的那样打算?现在就开始培养了?! “阿青又不是外人。”梁继与她并排坐,墨青盘膝打横坐着。“一个帐篷都睡过,还怕什么?” 墨菲觉得这话听着咋这么别扭呢~“吃醋了?” “哪能呢?我还不知道你俩嘛~”梁继笑笑,“要是出事,早八百年前就出了。” 墨菲磨着牙瞪过去,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不?光线不明,梁继又半隐在车窗后,只露出雪白的门牙,看得出来,笑得很得意。(.无弹窗广告) 墨青依旧不言不语,垂目,端坐,极为标准,似没听见一样。这话,他不能接也接不得,咋接都是错。反正二爷也不是真恼,不过是拌嘴玩儿,随他去吧。 墨菲清了清嗓子,“坐好,我要开始讲了……从前有一户人家……” 当墨菲讲完后,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除去雨声,打在树叶上的唰唰声,就是偶尔骡儿们的哼哼声。“不吓人吗?”墨菲有些气馁,她当初在鬼故事会上看过这篇微小说后,把自己吓够呛呢,……只不过那时她还是个初中生,宿舍里的姐妹们又正是爱疯爱闹的年纪,连笔仙,子夜削苹果之类的事都做过……她也不能免俗。 “吓人,真吓人。”梁继干巴巴地应着景,还拍了两下巴掌,被墨菲挥手拍过去,正中他的后脖根。“哎哟,不许家庭暴力,这可是你说的~” “我就暴了,怎滴?”墨菲不服气地扑到他身上,又是咬又是掐的。 梁继不敌,坏心眼地摸黑抓过墨青来挡。墨青也不吭声,随他的手劲迎过去,被墨菲咬了一口掐了好两把才发现不对劲。 “阿青?……你傻呀~!”墨菲吃惊之下,只一想便明白了是梁继玩的花样儿,连忙按记忆中揉去:“真不知道他给你灌了什么药,闷不吭声的,吃亏了吧?” 墨青不敢出声,紧紧抿着嘴,生怕泄露出不应该的声音。 梁继虽不会武,却听出墨青呼吸转粗,心下一转便抬手一划,揽住媳妇的细腰往怀里带:“行了,你这讲故事的功力真是欠了些,还是听我讲一个吧。据说这可是真事儿~” “……孔生自此疯魔了一般,常常夜里不睡觉,四处游荡,嘴里喃喃地叫着文文,文文,直到有一夜,阴风大作,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少数几人夜里睡不着的人,听到隐隐有女子的声音叫着孔郎孔郎……第二天,有人在城郊林子边发现一具干尸,颈侧有两对小孔,似被吸光了全身的血液一般,那身上的衣服,倒是能看出是孔生平时里常穿的书生衫。” 适时,一股冷风卷进来,墨菲往梁继身上贴了贴,“也不怎么吓人嘛,听着倒像是被吸血鬼把血吸光了似的。” 梁继无声地翘了翘嘴角,顺势把她抱到腿上,抚着她的背,轻轻咬了她一下…… “啊~!”墨菲一缩脖子,“别闹~” 忽然随夜风传来单调的锣声,随后有沙沙地声音越来越近…… 墨青嘘了一声,侧耳听了听,悄声说:“你们别说话,我下去一趟。” 车厢几不可察地一晃,不过片刻,墨青又上来了。虽然车里很黑,外面又落着雨,但墨菲感觉得到,他有几分紧张。 “怎么了?”她亦悄声问道。 “好像是赶尸人,”帘子放下的声音虽不大,却很清晰,墨青继续说道:“刚才我把骡子的头都用布蒙上了,耳朵眼里也塞了布卷,咱们安静地等他们过去就好。” “不是湘西一带才有赶尸人的吗?这里离着不算太近吧?至少隔两个州呀。”墨菲拧着眉头,趴向车窗,努力地往外看着,虽然外面也很黑,但还是有些影影绰绰的深灰浅灰。“还真的有诶~”梁继凑了过来,贴在她耳边说道,手搭上她的肩头。 腰上一紧,另一边响起耳语:“别怕,有我。” 是墨青?那腰上的手……?墨菲轻吐口气,心反倒跳得欢鼓起来,还真不全是被那些僵尸吓得。大抵是怕梁继发觉,突然有种偷情的感觉……可这样黑漆漆的夜,外面那沙沙声又越来越大……有阿青在,真的很安心。 很快,有一队人影晃悠地过来了,墨菲正眯着眼盯着,忽然鼻尖处多了样东西,“捂上些。”墨青又轻声道:“二爷也用帕子捂上口鼻的好。” 锣声单调地响起,一道闪电突然划开天际,墨菲正盯着的那边现出一队戴着斗笠的人形,只来得及看到第一个敲着锣,嘴里喃喃地不知在念叨着什么,十分的地方音儿,啥也听不懂。那人似乎也正看向这边,墨菲觉得视线在雨幕中对上了……身子一颤,背后爬上阴凉。 随即一具温热贴上背,那气息如此熟悉,是墨青……耳根处一热,“别怕。”那热唇,竟似亲吻了一下才离开。 一声乍雪突然响起,似就在耳边炸开,墨菲不自觉地搂紧旁边的梁继,向墨青窝去…… 又一道闪电随后亮了一下,不过秒间,墨菲觉得那尸队竟有十来具。哪里死了这么多人?虽然只是一闪,她却看得出来,这些近日新死的,因为其中之一,黑袍下露出的居然光着脚,没有鞋子,且还露出一截白生生……苍苍的小腿,那人好似很矮,还跛足。 他们再有几天的路程就能到韶州,自那里向东,过了梅州便是潮州了,那么,这些尸体难道是韶州那边的? 终于那声音远去了,雨声又大了起来,随着雷电的加入而越发凄厉了。 墨菲窝在墨青身前,好半晌才低声道:“不对劲儿,我虽第一次见赶尸,却听说是秋冬二季好有这事,温度低,尸体不易腐坏,怎么这孟春之际,且还下着这么大的雨……” 墨青嗯了一声,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古怪了。以前去过江陵那边,确实都是冬季的多,碰到过两回。” “还好马车离大道还有段距离。”梁继的嗓音有些干,“若是从车边过,更吓人了。那头一个好像都看了我一眼,全身都冰了。要不是媳妇你搂住我,我或许会叫出来呢~” 墨菲觉得自己现在是三明治,三人如连体婴一般地箍在一处。“我也是,那人的眼神好利,真像被鬼盯上了似的……” 颈后一热,竟被墨青轻嗫了一口。 墨菲顿觉这种……情形太过诡异了,挣了挣,“我想去……方便一下。” 腰上的大手迟缓地松开,梁继也坐起来,“我也去……阿青去不去?” 墨菲本来一喜,这时候她真的不想一个人跑出去,才想说正好,被梁继后面的客气噎到。是客气吧? “也好。”墨青简练地应了声。 当墨菲退下被子蹲在靠石壁边缘处时,有些想哭。那两个男人就站在五步远,背着自己往雨幕里加着料,梁继还涎脸地说要跟墨青比谁尿的时候长……这玩意儿有比的吗?咋不比长短……哩! 但她只能装聋作哑,尽量把自己的声音降低……太尴尬了。要不是外面的雨还不小,她一定不在这里随地大小便。 三个人终于回到车上,墨菲安分地最先爬进去…… “被子呢?一起盖吧,还暖和些,我现在还觉得浑身泛冷。真是不应该讲什么鬼故事……”梁继嘟囔着。 一起盖,墨菲倒是没意见。虽然柜里还有厚披风,但她也觉得墨青身上更暖些,不舍得把他撇出去。“那你睡中间吧,我跟阿青两边,这样,你也暖些。” “才不要~!两个男人贴那么近……怪怪的,我不要。”梁继摸索着把被子打开,还推了推身前的:“媳妇……怎么这么硬?” “是我。”墨青有些尴尬地回道,心说乱摸什么呀?怪怪的,果然是,还是她……摸着舒服。 梁继干咳了一声,回身一兜,把墨菲往前一塞:“还想跑?你不知道我对男人过敏吗?” “可是……可是……”墨菲没提防他突然加大的力气,啊地一声向前扑倒,被墨青搂个正着,“小心磕到头~” 梁继一听,紧张地摸过去:“磕到头了?” “是我。”墨青无奈地又应了一声,“二爷快躺下吧,别乱摸了。” “下回出来,一定带颗夜明珠。”墨菲有些后悔。 墨青一听,连忙说:“我倒有一颗,……真是笨,竟是没想起来。”随即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后一团青光亮起,不是很亮,淡淡的如烟雾一般。 “快收起来吧,更吓人,跟鬼似的~”墨菲一把按住那颗珠子,“再看两眼,一宿都甭睡了。” “哦,是不太好看。”墨青想想她那青白的脸色,觉得这颗珠子也不是那么好了。都是老海叔,非说这珠子怎么怎么好,让自己最后那一趟竟只得了这么个破珠子,余外只给了五十两……碎银,真碎啊,说是够路费了。 他拧开剑把,把珠子塞回去。“既然爷不喜欢,那这珠子就卖了吧。” 墨菲咦了一声,“你这珠子是要送我的?” “嗯,一直没想起来,……最近事儿太多。”墨青支吾着。其实老海叔是说,用这颗珠子娶个媳妇过日子。只是他并不想娶别人,所以只有送给她了。 梁继突然说:“媳妇,你抱着我。”墨菲没多想,原本朝着墨青的身子平躺后,把梁继搂在身上,让他枕着自己的胳臂。“这样?” 梁继拱了拱,一条腿压上墨菲,手也拦在她腰间:“唔,果然暖和多了。” 墨菲一听,又把被提了提,盖好他,“你是不是被吓着了?” 梁继暗自翻着白眼,噘着嘴,想着有了新人忘旧人……“我是男人,哪那么容易就吓着了?睡吧。” 墨青把剑放到侧柜上,熟悉的暗香又袭上鼻尖,倒是没计较梁继的小心眼儿,唇角含笑地闭上眼。 本以为睡不着的墨菲,一觉醒来,听到轻灵的鸟啼,慢慢睁开眼,在微光中盯了半晌车窗,才反应过来,昨夜是睡在车里的。右臂好像麻了……扭头一看,竟是墨青,睡得跟孩子似的。腰间也沉得很,左手探下去,果然是他的胳臂,就说不可能是梁继的,他那胳臂哪有这般沉? 咦,梁继呢?墨菲心里一惊,便想坐起来,却只抬了抬头又倒下了。 墨青似不满地哼了一声,居然半骑上自己,还把脸拱了拱,正顶上右胸上……墨菲瞬间乱了心,这这这…… 偏他还不算完,墨菲浑身右腿外侧那根热棒似要冲破什么一样,自主地弹了又弹。于是墨青又换了姿势,竟翻身压了上来,脸颊微红着嘟着嘴,拱到墨菲的颈窝,不知嘀咕了句什么,那换了位置的小墨青也自觉地顶了顶,然后墨青闷哼一声颤了颤…… 身经百战的墨菲凌乱了……这臭小子……不算小了,竟然还早……那个遗? “阿青,阿青,醒醒了~”墨菲轻声叫着他,这家伙太沉了,她都要喘不过气来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听到脚步声了,是梁继的……话说这家伙一大早的不在车上,干嘛去了,啊?! 墨青迷蒙地睁开眼,“唔……嗯?”他吃惊地瞪大了眼,那萌样……令墨菲脸颊飞红,“起床了,你个臭小子!” 墨青的脸色顿时涨红,转而发紫,“爷?”随后闪电般地一冲而起…… “小心……哪~”墨菲哭笑不得地滚到一边,然后起身坐起,拨开他捂着后脑勺的手:“疼了吧?” “啥疼?”梁继突然抻着脖子看过来…… 第一四一章 金矿迷案 墨菲一脸无辜地瞪着梁继,“你干嘛去了?”那手依旧给墨青揉着后脑勺。(.好看的小说) 梁继眨眨眼,压下心头的酸,“去方便了……怎么了?” “没,还以为你失踪了呢。”墨菲瞥眼墨青恢复了的那部位,松手出去:“没被拐走就好。” 梁继还是那身直缀,扶墨菲下了车,“你去哪儿?” “当然跟你一样喽,”她左右看了看,松开他的手往一块大石头后走去,“怎么那么冰?你大号来着?” 梁继看着她拐到石头后,没了身影,才轻叹口气。这傻媳妇,都不知道他刚刚有多紧张,尤其是听到那么暧昧的声音后…… 完事走出来,墨菲没上车,而是先去了道边。她发现虽然雨水冲刷了一些东西,但依旧有脚印留下,就连昨天看到的那长短腿的都能分辨得出,右脚尖的痕迹很明显,而脚根则不显。 墨菲陷入沉思,看着不远处昨日自家马车留下的痕迹。按理说,车辙更深些才对,尽管他们早到了二个多时辰。看车轮上挂的泥痕,足有寸高,足以说明昨日前行的难度了。可如今那车辙不过浅浅的不足三分深,而那些脚印,却足有五分,竟比马蹄印还略深些。就算去了时间上的差异,也不应该这样。墨菲回头看了看自己留下的新足印,也不过三分而已,就算是自己体轻,那些尸体都是成年男子吧,也不应该…… “怎么了?”墨青的声音响起。 “有些奇怪而已。”墨菲回头瞥他一眼,便歪头看向他身后留下的脚印,只比自己的略深些,还不足五分,显然是没有用轻功身法的。 墨青突然就脸红了起来,不自在地看向别处,“哪里……奇怪?” 墨菲觉得他声音有异,扫去一眼,顿时也想起方才之事,干咳了一声:“自然反应,没什么的,要是没有,岂不跟万伯伯一样了?我们走吧,去前面镇上用饭。” 墨青在她擦身而过时,紧握住双拳,生怕自己搂上去……垂头平复心头的骚动时,也看出了那些痕迹的不对劲。返身追上,“爷,那脚印……” “嗯,咱们去前面打听一下,看看可有什么奇怪的事没。”墨菲还表扬了他一句,“不错嘛,长了不少见识。” “跟老海叔学了些。”他落后半步,几番强行忍住欲搂上那小腰的冲动。 爷居然如此镇定?这一点,让他既佩服也有些黯然。难道她真的不介意?是不在乎还是……? 墨菲来到车边,见梁继垂头正静坐着,盯着一团衣物发着呆。她随之看去,认出是墨青昨晚穿的那身直缀,心头一动,“怎么不换衣服?不是等为妻我亲自伺候吧?” 梁继似一惊,只一瞬便扭头笑道:“正是。媳妇去看路况了吗,可走得?” 墨菲把沾了泥的鞋子直接脱到车下,光着小脚爬进去,“当然。不能走也得想办法走,总不能拿零嘴当主食吧?”拿起一边梁继已经准备好的衣服,“要我来脱吗?” 梁继嗯了一声,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墨菲轻笑,一脸宠溺地凑过去,“我们二爷越来越可爱了,来,乖,抬胳臂~”顺便在那白玉胸口处摸了一把。 梁继配合着把上衣脱了,却去解墨菲的扣子,“媳妇一起换,我来服侍着。”有模有样地学了她一把,只是那手在左胸上多停留了几秒,轻轻抚过那道颜色依旧鲜嫩的疤痕,心尖一颤,再次坚定了心愿。 晨起空气微凉,墨菲先为他套了件细棉无袖小褂,才把月白长衫给他套上,然后去扯他的裤子…… 这衣服穿得久了些,梁继心满意足地自墨菲身上爬起。墨菲嘟囔道:“你也不嫌一股汗馊味儿。” “哪有?媳妇身上香着呢。”梁继拿了棉帕为她净了身子,然后才打理自己。“男人嘛,早上很容易的……你知道的。我去找阿青,咱早些走。” “早?没你刚才胡闹,早就到地儿了。”墨菲坐起身,慵懒地挑起梁继早备好的衣服穿戴起来。 梁继帮她缠上细葛的围胸布,又啄了几口,才出去了。 近午,马车终于进了新安县。三个人只吃了些水果,嚼了些干果,跟人打听过,直接来到最好的一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点了菜,又让人备热水。 吃饱喝得,都泡过澡,墨青出去打探消息,墨菲就抱着这几天三人换下的衣物,去后院洗了。 梁继非要来帮忙,不知为何如此热切,墨菲却没让,只让他把马车里的铺垫都拿出来翻晒。难得见了晴,再不好好晒晒,都能觉出潮意了。 于是两口子在后院就忙活上了,倒是惹来闲杂人的注意。其中就有老板娘赛金花,及她新寡的妹子赛梅朵。 借着送茶的由头,赛金花就跟梁继攀谈上了。她看得出来,那坐在洗衣盆边的墨爷才是作主之人,只是人家一脸的淡漠,弄得一向自诩见过世面的她有些不太敢近前。 到是这位四十的中年美大叔,虽瘦了些,瞧着倒似个好脾气的,虽然那眼神偶尔色迷迷地瞥向那位墨爷。 龙阳之好的不在少数,他们虽穿着一般,但都气势傲人,想来是出门在外,不好显摆。不然,你瞧那头上的簮子,那可是上好的青玉簮。就算那位墨爷只簮了个桃木的,可那等雕功,也不是便宜货。最关键的是赛金花老板娘不是相中这两位中的一个,而是那个侍卫。那长相,那身材,……妹子头里的那位,她就没看好,果然,好好的做个监工,也能被砸死在矿下,那长相一看就是个薄命的,害得自己大好年华的老妹子生生地成了小寡妇……唉~! 梁继瞥了躲在廊柱后的赛小寡妇,刚刚还是头戴小白花,一身白裙,这么会儿功夫就换了素青的衫子,淡蓝的长衫,头上的小白花也摘了,换了浅青的绒珠。 “老板娘不要客气了,至于你说的事,我们也不要擅自决定。等我家阿青回来后,帮你问一声倒是可以的,别的,恕梁某不能应承。”梁继瞥眼不动声色的媳妇,心头又有些堵了,……她竟搓着墨青的衫子,居然那么认真。没看到人家姐妹俩个都相中墨青了? “好好好,这事就拜托梁爷了。”赛金花喜滋滋地福了福,扭着丰腴的腰身往前面站台去了。 赛梅朵却有些痴迷地看着阳光下的梁继,用根细棍有节奏地敲着垫子。虽然年纪大些,都能做自己的爹了,但这位梁继长得可真好,就是那鬓边的银丝,也极有风度的……可惜姐姐说这位不是良婿。为啥呢?年仅二十的赛梅朵还很单纯,想不明白原因。 梁继在墨菲飞来第三眼不悦后,放下小棍子施施然地走了过去,“可是累了?不然我来洗吧。” “你?活了四五十年,可洗过一次?会吗?”墨菲不客气地甩过去一句。 梁继好脾气地笑着来到她身后,弯下腰给她按着肩头,“是没洗过,但也没说不能学呀?”然后附下头,咬着她耳根说:“故意把我说得那么老,是不是怕我被人抢走呀?” “美得你~”墨菲抬起湿手戳了他一记,“远些点儿,别耽误我干活儿!” 赛梅朵倒吸口冷气,原来……是这样的?!怪不得姐姐非说那个侍卫看着不错…… 赛梅朵一番春心才荡漾就落花付之流水了,难以接受地捂胸踉跄而去。 墨菲淡淡地瞥去一眼,“你好像比我伤人多了,还不去关心关心?” 梁继嘿嘿一笑,蹲下身子,自后面搂住她,“我与墨爷,情投意合,怕是做那事不妥,不如等正主回来去吧。”这正主,是指墨青。 梁继也知道墨青是不可能会同意的,之所以没有直接拒绝,也是想让他心里堵堵,……谁让今早儿他让自己堵了心呢?即便是自己把打算跟他说了,他也不必如此猴急吧? 凉了大半院的衣服,墨菲又跟梁继一起把垫子什么的翻了个面儿继续晒,才打算回楼上小憩一会儿,就见墨青匆匆找来,面色严肃。 “怎么了?”梁继抢先问道,心下有些忐忑,莫不是老板娘把那话儿先说了,他这是跟自己生气?暗自反省,自己有不厚道了吗? “古玉山金矿前段日子突然坍塌,砸死了二十几个矿工,万两黄金也不亦而飞,这且不说,今儿一早,竟发现停尸间里的尸体居然不翼而飞了。”墨青看着墨菲,又看看梁继,然后说:“我觉得爷早上说的那话……有些道理。” 墨菲点点头,“可知这里的知县是谁?” “蔡渭,去年二甲第六名,蔡确大人的嫡长子。” 墨菲眉头一挑,“有些意思了。你拿了我的名帖去拜会一下,……别叫旁人知道,记得把名帖收回来。他若有空,我们明天去金矿实地探查一番。” “是,爷。”墨青转身之际才看到自己的衣服竟然都洗好凉上了,意外地扭回头:“爷,这衣服都是……” “啊,反正也没什么事,我就都揉出来了。”墨菲对他的深情凝望有些不敌,“快去办正事,这小事不用你惦记着。” 墨青点头,压下心头的感动快步离去。 墨菲拉着梁继慢慢踱回房间,心里转着各种念头。这金矿,她还是有些印象的,正是沈括当初勘探出来的,没想到是在这里。蔡渭是蔡确的长子,也是新科进士,提名还挺靠前的,在这里做了知县,看样子还不足半年,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地想他出事?若只是单纯的失窃案或坍塌事故,还好说些,一旦牵连上党派之争就复杂了。 墨青回来得很快,并且带回来一个人。 墨菲端坐着,对那年约二十二三的年轻官员点点头,“坐吧,咱们虽没见过,我与你父亲倒是相识的。” 那人正是蔡渭,长相倒也清秀,只是如今额头下巴的冒出几颗豆大的青春美丽疙瘩豆儿,另外眼底红丝密布,下巴上青青的胡茬儿,都彰显出这位新官上任,三把火没烧明白。 “不敢,墨爷的大名,小侄在家时,便常听父亲提起,每每感叹一番。” 他倒是会说话,一下子就给自己长了辈儿,自称小侄,好像非把自己绑上他的船一样。 “心机倒也有,就是历练少了些,这般直白,难怪被人盯上。”墨菲语调温和,却让蔡渭的额头当即见了汗。“让你坐就坐,你父亲若真那么推崇我,便也会告诉你,我最是不耐烦那些规矩什么的。” 蔡渭脸色一红又一白,忽地半跪下来:“还请墨爷拉小侄一把。” “起来吧,若不是有话想跟你说,我就悄然离开了。”墨菲看了眼墨青,墨青连忙扶起蔡渭。 “喝口茶,事情出了便出了,只上火,就是急死也不能解决问题。”墨菲亲自为他倒了杯茶,“茶是我自家带的,你尝尝,好的话,就给你包二斤去。” 蔡渭的心,总算是落到肚里去了。他与父亲不太一样,没那么死板,性子上还不算强势,自知父亲在朝堂上立了不少敌人,平日里做人便很是低调,极少与京中的纨绔们凑在一起,对墨菲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只可惜无缘一见。 今天才自金矿回来,愁得正不知如何是好,书房里突然出现一人,本以为是来害他的,不想那人递上名帖,一看竟是墨爷的大名,当下喜出望外,一定要跟过来请个安…… “且先把金矿一案说说吧。”墨菲淡淡地说道。 听完他的话,墨菲点点头,“这便是了。” “阿青,你把昨晚的事,也跟蔡知县说了吧。”墨菲递给梁继一杯茶,又倒了一杯,递给墨青,“你也坐下说吧,都不是外人。” 蔡渭一听这话,心更安稳了,恨不得大吼一声,释放一下之前的郁结。 墨青平静地说了一遍,蔡渭双眼顿时瞪圆,“墨爷的意思……那就是失踪的尸首?我立即派人去追……” “且慢,”墨菲拦下他,“追上又如何?” 蔡渭一愣,“自然是抓回来~” “他若只说受雇于人,并不知雇主身份呢?” 蔡渭怔过后,直接问道:“墨爷的意思……” “你的手下,有多少是可靠的?你的上司是谁,可能指望得上?” 蔡渭脸色一白,“还请墨爷指教,小侄定当照办。” “不用这样,也谈不上指教。”墨菲摇头,“你来此为官,定也是受命看好金矿为重,可是如此?” “是,小侄临来之际,父亲曾面命,国库空虚,要我一定仔细,不得在金矿上栽跟头,一两一分都要如数上交国库,才不负皇恩。” “这事,不易闹出大动静,想来你还未上报吧?” 他面色一变,“小侄原想先调查清楚,将事情的原由一并报上去。” “只怕皇上这会儿已经知道金矿坍塌,失窃之事,就算还不知道,这弹劾你的折子也定是在半路上了。你且先写封密信,把事情的经过写上,记住不要带上各种推测,然后说你正全力追查,请皇上给你个机会,将功赎罪,我自有办法,让它面呈于圣前。密信交给阿青就好,然后让你最信任的人,也不必非得是衙差,找个善追踪的,把赶尸人抓回,连带那些尸体。打开尸体的腹腔,若里面空空如也,说明失金已经被转移了,立即拷问赶尸人失金的去向。” 墨菲喝了口茶,“你来时,你父亲定会交给你一些人手的,让他们去。” 蔡渭神色微动,却点头应是。 墨菲暗点头,“一定要提防那赶尸人畏罪自杀,……若那肚里的黄金还在,也不要声张,偷偷都拉回来。说不得会被人盯上,小心被灭了口。我断定,剩下的尸体一定还在金矿附近。可选二只好狗,带人搜寻。本想明日与你一起去金矿看上一眼的,不过此时倒是不便了。你也不用说见过我,就是跟你父亲也不用提。密信就在这里写吧,客栈里的人,你要让他们封口。” 蔡渭点头,墨青连忙把笔墨纸砚送过来。 墨菲起身踱了几圈,“后院有个叫赛梅朵的小寡妇,亡夫便是死在矿难中的吧?我观她神色间并没有太过悲伤,这不合常理,你记得要提她审问,别让人知道了,否则她也怕是有性命之忧。若寻到失金,以最快的速度结案报上去。至于内幕,可写封家书派可靠之人交于你父之手,再转呈与圣前。不管查出什么来,记住,别跟任何人提起,除了那家书,否则你的官儿,也就做到头儿了。难得糊涂,说得简单,却不易做到。” 蔡渭觉得自己头上这片阴云终于见亮了。写好密信后,双手交与墨菲,“多谢墨爷,大恩不言谢,小侄这就去正事了。” 墨菲点头,“金矿那边要尽快复工,加强戒备,你自己也要小心,出入身边要有侍卫。不管党派之间如何争斗,却不应动摇国之根基,我无意于朝堂之争。” “是,小侄谨记。”他深施一礼。 “阿青,送蔡大人回去。这信,你先带在身上,小心些。”墨菲叮嘱着他。 梁继在他们走后,挤到墨菲身边,“你可真厉害,怎么就能判定那些僵尸与金矿案有关呢?” 墨菲摇头一笑,“机缘巧合而已。” 实则,在警校学过的,凡事太过巧合,必有反常之处。且阿青也说过,赶尸大多是秋冬季。连日阴雨,那赶尸人定是急坏了,再耽误下去,尸体都快腐烂了,所以才冒雨前行。这也是为何昨夜就是那么大的雨,那股子尸臭味儿也传出老远的原因了。 “总之,媳妇你就是料事如神。”梁继与有荣焉地晃了晃头,“你说,那小寡妇的事儿还跟墨青提吗?” “你想说就说呗,”墨菲瞥他一眼,“反正是人家拜托你的,盛情难却的话……” 梁继连忙摇头,“如今小寡妇眼瞧着有脱不了的干系,哪能害咱家阿青呢?” “怎么说都是你的理。”墨菲不理他,起身走到床边,“我想躺会儿,你呢?” “我当然要陪着媳妇了。”梁继颠颠地凑过来,墨菲不客气地戳住他的胸口,“还是下去敲敲垫子吧,没准儿晚上就离开呢。” “用得着赶夜路吗?”梁继虽也想躺下,便还是往门口走去,“你把门插上再躺。” “也好。”墨菲起身,“你回来时敲门就是了。”…… 睡得正香的墨菲被呛醒了,连声地咳着,浑身无力。才踉跄地奔到窗口,却发现窗子被人自外面钉死了。她不想浪费时间,断了去门口再试的念头,摸到茶壶,倒了些冷茶在帕子上,然后捂住口鼻,把刚刚拌了自己一下的方凳倒拎着,使出最大的力气砸向窗户,……第三下才把窗扇敲破。 有新鲜空气透进来,墨菲把脸凑过去,吸了几口才奋起余勇,把洞的面积加大,最终自己爬了出去。 当墨青回来时,墨菲已经坐到窗外的雨檐上了,正琢磨着为何后院这么安静,就连梁继都没看到,而且那垫子也少了一个。很显然梁继有危险了……想直接跳下去,看后放弃。若是平常,四米的高度还吓不倒她,可她眼下浑身无力,若是就这么下去,怕是最少得摔断了骨头,若是直接摔死倒也干脆了,就怕半死不活才要闹心。 “爷,爷你在哪儿?”一声破门声后,墨青的声音传来。 墨菲别提有多激动了。“这呢,我在这儿呢~”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 剩下的半扇窗突然飞了出去,墨青跃出来,一脸的焦急之色,在看到墨菲完好后缓和了下来。“二爷呢?”他一把抱起墨菲。 “应该在下面,咱们下去吧。”墨菲枕上墨青的肩头,“大意了,只是这客栈里的人都死绝了吗?” “都被下了药,昏迷着。”墨青抱着墨菲跳进后院,直接到来马车前。果然见梁继以怪异的姿势躺在里面…… “他没事吧?”墨菲的心,猛地一颤,咚咚地跳了起来。 墨青把她放到车辕上,直接跳进车里,摸完梁继的颈侧,又快速地全身摸了一遍后,才安慰地说:“没事儿,也是被迷翻的。”然后把梁继抱到门边,让墨菲看到他的脸,自己跳下车,打了桶井水,含了一口喷到梁继的脸上…… 梁继一颤,然后睫毛慢慢颤抖起来,越来越快,终于在睁开眼后同时叫道:“媳妇快跑……” 第一四二章 水深 “你怎么样了?”墨菲用衣袖为他抹着脸,“可有哪里不妥?”虽说墨青已经摸过,她还是又问了一遍。 梁继拉过墨菲的手,指尖微颤,“我没事儿,闻到一道奇香后就迷糊。” 两人都是无力,一时也做不了什么,不多会儿见墨青返回,把空桶放下。 “我一回来便见客栈的门关上了,自窗口跳进来才发现连老板娘在内,前面共迷翻了八个,刚刚都用水泼醒了。” 墨菲抬头看着还冒着烟的那窗口,“这么久还没烧起来,应该不是放火,大概只是想熏死我。你快去内院查看查看,可还有其他人。” 墨青没动,看了看墨菲,墨菲又说:“我没事儿,大概暗中之人也还有后招。不然,阿继岂会没事儿?我这会儿也早死透了,去吧。” 墨青摇头,“老板娘已经被我救醒,缓一缓,让她去吧。” 墨菲一想,也对,“那你把垫子收了铺好吧。”然后扶着梁继让他坐在柜上,等着缓回力气。 墨青自是不会反对,墨菲恢复了后,起身收起已经干了的衣服…… 赛金花一柱香后出现,圆润的脸上没了血色,急急地往内院而去。墨菲见了,连忙唤她:“老板娘,我与你同去。” 她愣了一下,胡乱地点点头,匆匆奔去。 墨菲连忙跟上…… “朵儿,朵儿~”墨菲一把抓住老板娘欲扑过去的身子,“不可破坏了现场。”她瞥了眼赛梅朵已经僵白的身子,那双腿间的泥泞清晰可见…… “可是~”赛金花突然嚎啕,“可也不能……” 墨菲挑起床里的薄被附上,强拉着赛金花退出去。 墨青不知何时立于门外,“爷,可要报案?” “你私下去一趟,看知县大人可还在。若在,请他过来一趟。”墨菲又说:“前面救醒的人,你都告诉一声,不得擅离,否则以嫌犯通缉。” 墨青点头离去。 墨菲则看着哭得瘫软在地的赛金花,“你丈夫呢?” 赛金花身子猛地一颤,红肿的双眼顿时瞪圆,唇也咬紧。 墨菲垂眼,看了眼寻来的梁继,扶他坐到廊下的藤椅上,然后冷漠地看着赛金花,那圆脸上浮出的复杂,让她心里多少有了几分确定。 “怎么,都这时候了,你还想护着他?你妹子冤魂未远,你就不想替她申冤报仇?”墨菲半眯着眼,看着这个爱恨挂满脸的……有几分心机的小妇人。 “我,”她咽了下口水,“我知道得也不是很多~” “你可以好好想想,把一切觉得可疑的都说出来,不过,是要说给知县大人听的,毕竟你日后还要在这里生活。”墨菲冷邪地一笑,“把心思动到我的头上,目前还活着的不算太多。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说谎,不过一句谎话往往要上万句谎言来弥补漏洞,直到圆不过来时,你便是同犯了。” 赛金花一颤,丰腴的胸部颠了颠,“我……我知道的肯定都会说的。” 墨菲淡淡地扫着她,“我能提醒你的,都提醒了,至于你能不能把握住机会……虽然屋里的是你亲妹子,但你若不想为她报仇,我也没意见,自有官府来办你。好好想想你的父母吧,是不是要亲者痛,仇者快。”说罢,拉起梁继,走了。 她开始张大嘴喘着粗气,墨菲听到,离出院门前回头冷冷地瞥了一眼。 赛金花浑身一颤,脸上涌出又惭又悔之色来。 没多会儿,蔡渭匆匆而来,还带了仵作,刑名师爷。 墨菲忽地一笑,竟是老熟人。“尚师爷不在帝都发展,怎么跑到这山沟里来了?” 尚科呵呵一笑,拱手道:“果然是墨爷,在下才自古玉山回来,听大人一说,也叹缘分这东西确实神奇。” 仵作伊先生一见墨菲,面瘫脸上虽没甚表情,眼底也有几分愉悦。“那些尸体找到了,内脏不见。” 墨菲点头,果然与自己的猜测相符。“伊先生请先去内院看看吧,尚师爷不防与老板娘好好聊聊。” 伊先生点头,随墨青往后转去。不多时,墨青带着腿软的赛金花走了出来。 “原来师爷也认识墨爷。”蔡渭一笑,看不出一丝惊讶。 尚科微微一笑,“墨爷的名头,可不是能随便拿出来炫耀的,大人不必多想。” 墨菲嗯了一声,“提也没用,加不了官,进不了爵的。不过,显然蔡老大人与先生的交情更是不浅。” 蔡渭脸上一热,讪然一笑。 这话再听不明白,他就不用在官场混了。人家墨爷都点出来了,这两人是你爹派给你的……他怎么能怀疑自己老爹? 几人围着石桌坐了,赛金花还拧着帕子。墨菲轻轻敲了敲桌面,“何去何从,可想好了?” 赛金花本就坐得战战兢兢地,一听这话,顿时身子一滑,跪在地上,“是是,小妇人愚钝,蒙墨爷开导,想好了。” 蔡渭听了,眼神一闪,却只安静地坐着。审问这方面,自然还是他爹特意派来的尚科最精通。 尚科赞赏地看了墨菲一眼,才温和地对赛金花说:“起来吧,别紧张,把你知道的,隐约知道的都如实说出来就好。咱们大人最是清正廉明,必不会令你蒙冤。” 赛金花听得心头一暖,泪就下来了。这位师爷可比墨爷和气多了,“是,奴家明白的。”然后偷偷撩了一眼墨菲,“这事,还得从去年打春说起。我妹夫……哦,就是金矿上的劳伟,因一向在家也没什么正事可做,我家那口子就跟我说,他有门路,只要使些银子,就能让妹夫去金矿做监工。……奴家是不是说得太啰嗦了?” “无妨,继续吧。”尚科和悦地一笑。 墨菲看了眼戒备着的墨青,起身去车上翻出干果匣子放到石桌上。还让了让,“来,大家边吃边听。赛氏,你也起来,地上凉,别受了寒气。” 赛金花感动地抹把眼角,“多谢墨爷。”原来,墨爷是面冷心热呀~! 蔡渭眼角一跳,这还是审讯吗?看了眼又剥着柚子的墨爷,扫眼一边安静地剥着栗子壳的梁爷,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喝着墨青新添了茶的师爷…… 他努力把专注力调回来,听着赛金花的供词。 “……就这样,朵儿被我接来散心。可渐渐的,我发现大郎看朵儿的目光有些不对,时常地嘘寒问暖不说,还似有些说不出的东西,好像他们共同守着什么秘密一样……” “私下里劝朵儿再找个好的,她好像也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说就同意了。可她毕竟是新寡,县里知道的人太多,我就想着把她嫁到外地去也好。这不,墨爷他们一来,我便跟她说,那侍卫是个好的,午间才跟梁爷提了这事,没想到下午就……我那苦命的妹子哟~” 墨菲觉得脸上似被盯出两个洞,心知肚明地抬眼对上墨青,淡然无波。墨青原本苦涩的心,就这样平静了,幽怨的眼神也变得温情起来,冲墨菲笑笑,转身继续巡视着。 尚科点头,“经过我们已经听明白了,那么以你之见,害你妹子的人,可能会是谁呢?” 赛金花咬牙,恨恨地盯着桌面,“除了那畜牲还会有谁?我只是想不明白,他为何得手了还要害了朵儿的性命。” 一直安静地听完后半场的伊先生开了口,“死者生前曾挣扎过,散落于地的衣裙也有破损,眼角有泪痕,手腕颈间都有勒痕,应是被奸时便亡。房间不见缭乱,可见是熟人作案。[.超多好看小说]另外,床下似丢了一方物,疑是木匣,留有印痕。” 赛金花身子一颤,“那是我妹子的体已匣子~!这该杀的……” 伊先生继续道:“死者指甲内有碎肉血迹,嫌犯身上应有伤痕。” “对了,之前找的那狗还在不在?”墨菲突然看向尚科。 尚科双眼一亮,“在县衙呢,这就带过来。” “让伊先生走一趟吧。”墨菲冲伊先生点点头,“顺便把之前被迷翻的那几位一同带走,分别关起来,把牢房封闭了,一丝亮光不见。有挺不住的,再提审,一问一个准儿。没有时间耗,这样子快些。” 尚科听得精神一振,“多谢墨爷。人,还是我带回去,顺便安排好。伊先生与大人在此稍等,我让人把狗送回来。” 然后他看着赛金花,“你方才所说,会做为呈堂证供。……还有,你妹子的后事还要你来料理,先不要通知你家里,就不先拘着你了。好好再想想,若还有要说的,大人与我等不在,跟墨爷说也是一样的。” 墨菲一听,“我还要走的,可没时间陪下去。” 蔡渭灵光一闪,“是是,墨爷要办的事,也是非常重要的。”他想起自己写的那封密信来了。 尚科苦笑,“大人,咱们现在实在分不出人手。不然,让伊先生留在这里吧,只是我担心……” “那也不可把墨爷牵扯进来。”蔡渭想起墨菲的交待,正色道:“师爷,不如把这里封了,再派人暗中盯着,有可疑之人的话,可以顺藤摸瓜。” 尚科想了想,只得点头。 墨菲拍拍身子站起来,“那我们按计划走了。蔡大人不要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这里的事,有了眉目就好办了。” “墨爷的大义,小侄……” 墨菲抬手止住他的话,“不用多说,我说过,无意于党派之争。赛氏若无大过,就让她继续在此开店吧。” 赛金花听到,双腿一软又跪下了,“多谢墨爷点拨,救命之恩。” “那也要你认清局势,再者,还要全力配合知县大人破案,争取立功。”墨菲示意墨青套上青骡,“我们走后,或许会有人暗中跟着,你们若能分出人手,不防远远跟在后面,或许会有收获。当然,也有可能会落空,你们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危。” 蔡渭点头,与尚科对视一眼取得共识。 墨菲说走就走,夕阳西下之时出了新安县的城门,继续往南。 吃了临出城买的肉包子,三人合力啃了一只烧鸡后,总算是把晚饭对付完了。墨菲跪坐在车门旁,小小的泥炉上,水已经烧开,卟卟的。沏了茶,分出三杯,递给梁继跟墨青后,自己也捧了一杯,慢慢地小口抿着。 “爷,怎么不继续待下去呢?以前您可不是这样的。”墨青还是把心底的疑问提了出来。 “傻青,就因如此才要及时撤出。”墨菲倚着墨青背后的门框,“什么人敢把主意动到金矿上?只怕不只是党派之争。我虽不是怕事之人,却也不想平白为家里惹上祸事。一会儿不用客气,就是给蔡渭只剩下尸体,咱们也算是帮了他的忙了,明白吗?” 墨青点点头,觉得肩后那处与她相触之地,温热得很,全身舒畅。 梁继背倚着墨菲屈起的小腿,“我就说嘛,媳妇的心眼儿一向多得很,哪会无缘无故地赶夜路。” 墨菲左手揉着他的后颈,“你心眼儿才多呢~” “我这是表扬你呀,媳妇~”梁继把茶杯放到柜上,回身分开她的膝,挤过去,偎在她的胸前,环住她的腰。“只要咱们好好的,做什么给那臭小子卖命?” 墨菲点点他的唇,“只要他在,咱们家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明白?” 梁继噘了噘嘴,啄了她一记,嘀咕道:“可咱们付出得也不少。连家都卖了~” “着相了吧?只要有你有我有孩子们,哪里不是家?”墨菲这才知道他对卖掉枫叶山庄还是有些不认可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我虽希望他长命百岁,但这世上的事,是谁也说不准的。你也说了,那是他的江山,若他没本事保住,咱们做得再多也是白费。不过能帮他一把,还是要尽力帮的,毕竟若是没有他,我说不定早被你……那对长辈给欺负死。咱家的兴旺,也是在他的关照下起来的,总的来说,他对咱们还是不错的。” 梁继拱了拱身子,抻脖子咬了她一口,“知道了,一把年纪了,还是处处留情。” 墨菲被他说得哭笑不得,“你才是呢,一把年纪了,这老醋坛子越发的酸了。” 墨青在前面听得真真的,唇角上翘,喝掉杯里的茶,反手递给墨菲,“爷,后面上来人了。” 墨菲精神一振,推起梁继,“你老实地坐着。”然后钻出车,坐在墨青的位置上,接过那长鞭。墨青则换到另一边,左手扣住门框,右手把剑抽出,“爷,你小心些。” “放心吧。”墨菲一甩长鞭,“你自已也小心。” 马车转过一个弯后,墨青没了踪影,马车依旧是一样的速度。梁继抵在墨菲身后,“媳妇,墨青一个人能行吗?” “他要是不行,咱们也只能硬扛了。”墨菲把狼刃塞给他,“你拿着以防万一。” “我不要。”梁继推回去,“你拿着才有大用。” 墨菲扭头啄了他一下,“听话,我有鞭子呢。” 忽听后面蹄声大作,然后就听到刀剑相撞的声音。墨菲起身立在车上,一手扣住门框往后看。居然有四匹马追了上来,然后后面又追上来两匹。 墨青见有一骑蹿了过去,心头一急,反手削翻一人落马,骑上那马随后追来,另外那两骑,被后面追上的给缠住…… 墨菲长鞭一甩,不客气地抽了上去。只是几下便短了一大截,那人已经追到车边。 “媳妇,给你~!”梁继不知什么时候钻出车,狼刃反递。 墨菲随手把鞭杆塞给他,抓过狼刃,直接回臂,挡下那人砍来的刀…… “媳妇抓稳了~!”梁继坐到车前,一甩短了一半的鞭梢,“驾~!” 车子猛地往前一蹿,恰巧那人挥刀又砍,砍在了车板上。墨菲身子一探,狼刃尾随而上,反手一挑,那人大叫一声,一道血光喷出,车板上落下二截手指…… 墨青已经追上,猛地提气,一招仙人指路,凌空而下,将未及反应的那人刺了个通心葫芦…… “爷,没事儿吧?”墨青一脚扫下那尸体,落在马鞍上,担心地上下打量着墨菲。“没事儿,你回去帮忙吧,顺便拐两匹马回来。” 墨青见她只是脸上胸前溅了几滴血,便点头拍马回去了。 墨菲低头把那二截手指踢掉,回头瞧了梁继一眼。见他脸色虽然发白,却还是驾着车,便说:“慢些吧,没事了。” 车子慢下来后,墨菲擦完狼刃收起,又提了水壶把车板上溅的血迹冲净。摸着那处刀痕说:“还好这板子不错,不然就费劲了,还得换车。” 梁继此时才后反劲儿,后怕地握住墨菲的手:“还好你没事儿。” “那是你机灵,要不是突然加速,我还真够呛能挡住那一刀呢。”墨菲握住那微凉的手,“夫君也是蛮有急智的。” 才欲凑过去吻吻他,墨青突然自车顶落下,“我回来了。” 墨菲仰头看他,“没事吧?” “没事儿,马没带回来,上面有暗记,乐安。” 墨菲点头,“做得不错,让蔡渭头疼去吧。”乐安,乐安郡王,赵顼的四弟赵頵,比赵顼年轻八岁,端重明粹,少好学,长博通群书,工飞白、篆籀,最关键的是,善医懂药,年富力强……果然这水够混。 墨菲拍拍墨青的肩,“好样儿的,越来越心细了。” 一路赶到韶州,挑了个客栈就住下了。墨菲匆匆写了封信,“把这个跟蔡渭的那封一起,送去韶州教坊,以最快的速度送回汴梁。” “是,爷。”墨青严肃地接过去,离开。 梁继张罗着热水进来,“来来,先洗洗。” “你先吧,我不急。”墨菲挽了袖子,“我给你搓背。” “那敢情好。”梁继知道她这么做,必是另有含义,也不客气,脱吧脱吧就跳进桶里,舒服得叫了一声。 墨菲一笑,打开他的发髻,细心地揉了起来。 当墨青回来时,梁继已经洗完了,墨菲正为他擦着湿发。 “爷,燕总教习正巧在此地,您要见见吗?” 墨菲一愣,“燕……娇娘在此?” “是,说是正好巡视到这里。”墨青点头。 墨菲想了下,“那就见一下吧。” 娇娘此时出现在这里,断不会只是寻常巡视。她如今是赵顼的眼睛,新安县金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赵顼岂会不紧张?腰包的钱有人惦记着,换成自己,也是睡不着的。只是这事怕是会涉及到皇家宗室,不是好玩儿的。 第二天,墨菲才起床不久,燕娇娘就到了。 墨菲含笑看着一身男装的燕娇娘,“你就是扮成男人也不像,瞧瞧,胸前鼓鼓的,小蛇腰一扭一扭的,快别现眼了。” 燕娇娘被她直白得俏脸娇红,小腰一扭,贴着墨菲坐下,“爷~”声音嗲得酥了骨头。 “别别,爷只喜欢男人,你这伪的,可享受不起。”墨菲嘴里如是说着,却捏着她尖尖的下巴不松手,“妞儿,这趟差跑得挺远呀~” 燕娇娘装不下去了,一巴掌打下墨菲的手,“行了,别占便宜了。快说说,爷都发现什么了,跑得跟兔子似的。” 墨菲瞥了墨青一眼,“美人计用得不错。” 墨青脸上噌地一红,“爷~!” 燕娇娘年纪虽已不小,这几年在赵顼身边越来越受重用,却也深知伴君如伴虎,更知墨菲对皇上来说有多重要,便不敢再放肆,越发成熟的小脸一红,吐了吐舌头,“爷可别怪他,是奴自己琢磨的。以爷的个性,断不会虎头蛇尾的。” 墨菲含笑瞥她,“心疼了?” 燕娇娘已有八年未见过墨青,当下俏脸越发的红润,“爷说什么呢?奴只是问了问爷在新安待了多久。奴也要去新安走一遭的,爷就心疼心疼奴,给些点拨吧。” 心下却黯然,情知墨青心系墨爷,自然不会再上眼药了。何况……她如今已是皇上的人了,虽不可能有什么名分,但也死了再找男人的心思。谁敢给皇上戴绿帽? “你去,倒也正是好时候了。不管蔡渭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好了,不可多问。尽快结案就是,有些事……知道得多,不见得就好。”墨菲见她小脸一白,坏笑一声,摸了一把那鼓鼓之处,“快换回去吧,小心勒瘪了。” 燕娇娘娇嗔一声,匆匆告辞。 墨青在她走后,凑过来,欲言又止的。 “行了,她做特务这些年了,若是个傻的,早被人阴得骨头渣都不剩了。”墨菲起身,却被墨青壮着胆子拉住手腕:“爷,我……” 门被推开,梁继进来,目光一凝:“这是……” , 第一四三章 火热 墨菲等人在韶州只住了两晚,第三天一大早就继续赶路了。(.)当然,补给又重新充上,还特意买了些能放得住的吊炉饼。暗箱里分出一半的地儿,放了不少干柴,都是墨青劈的,整齐码放着,以防雨天没有用的。 原以为这下可以消停回潮州了,没想到意外总是如影随形,令人防不胜防。这也充分说明了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是何等的有道理。 离开韶州,当天夜里又是露宿,好在早就习惯了。三人如往常一样分工合作,喝过热乎的粥,啃了烧得香香的野兔,三人就钻进车里。不知为何,墨菲要求大家合衣而眠。她只是觉得小心为上,免得真有什么事,会手忙脚乱的。 好在两个男人,对她的话向来奉为圣旨一样,一点疑问都没有的彻底执行。就连骡子都没卸下,若不是墨菲说一夜不睡最伤身子,墨青都不想停下来的。 睡得正香时,墨菲突然就醒了过来,身子才一动,就听到身后的墨青嘘了一声,然后贴着她耳根说外面有人后,悄然钻出车厢。 墨菲坐起身,听到梁继鼾声正香,想了下,便没叫醒他。才打算钻出去赶车,就听到外面有闷哼声响起,随即响起几声口哨,接着车厢似被什么东西砸到一样,嘭嘭几声后有碎瓷落地之声,浓郁的酒香也钻进鼻尖…… “不好,阿继快醒醒~”墨菲心里一紧,随即转身打开一个柜门掏了两把往怀里揣了,拉起还迷糊着的梁继,半拖半抱着往车门冲去…… 一道亮光砸到车壁,火光顿时腾起之即,墨菲已经抱着梁继狼狈地滚下车…… 墨菲抱着梁继直接滚到阴暗的树后,小声对梁继说:“宝贝儿躲好,千万别出来~”在听到梁继嗯的一声后,提着狼刃便迎了出去,与追踪而至的蒙面人杀在了一处…… 挨了一刀解决掉一个后,墨菲钻进阴影中。借着火光,喘息着用帕子加门牙,把左臂上的伤口扎住。 骡儿们终于被火势烤得受不了了,拖着偌大的火球跑了出去…… 一道闪电将积压了半日的阴云划开,风卷着雨滴砸落下来…… 墨菲抹把脸,犹豫着要不要提醒阿青,注意被雷劈,赤手空拳地打?算了,还是尽快结束战斗吧。 在墨菲又撂倒一个后,墨青那边也结束了战斗。六个,全部死翘翘。墨青翻动尸体找着线索,而墨菲则把落汤鸡似的梁继扶了出来。一对半的……落汤鸡。 梁继的膝盖在落地时磕得不轻。好在是一场急雨,小半个时辰便停了。墨青只翻出一个腰牌,外加几十两银子。把这几人撂到一起,墨青找到完好的两坛雨,浇了上去,点着了。“没事儿,腰带上还有银票呢,还好我早有准备。”她如是安慰着那两个。 墨菲已经把梁继的腿伤处置好了,好在墨青有随身带金创药的习惯,而墨菲的胳臂也重新包扎上了。 三人有些狼狈地继续往前走,……应该说是二人,因为梁继被墨青背着。湿透的鞋子踩着泥泞,发出咕唧咕唧的声音,走着走着墨菲就笑了起来,而且有些止不住。 原本满心懊悔自己又拖了后腿的梁继,从诧异到情不自禁地跟着笑起,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最后问道:“究竟在笑什么?” 墨菲又哈哈了几声才道:“不知道还跟着笑?我们梁爷长这么大,可有如此狼狈过?” 梁继笑容微止后又会心地一笑,“倒是长大后没有过了。小时候在街上打架斗殴,也鼻青脸肿过。那时白帆还小,倒是常因他惹事。不过,再大些就少了,学会玩阴的了。[.超多好看小说]” 墨菲拍拍梁继搂住墨青脖子的胳臂,“梁爷也算是地头蛇了。” “阿青呢,小时候是怎么样的?”墨菲头一次这样问。 墨青喉咙一噎,想了想,“没什么特别的。” “原来是乖宝宝。”墨菲一笑,把他那抹一闪而过的苦涩收在眼底。 “媳妇,你怀里揣的是什么,那么鼓?”梁继感觉得到墨青身子的紧绷,转移了话题。 “哦……”墨菲掏出二个匣子,一方一圆,正是梁继的那两盒药,显摆地一笑:“还好我反应够快,不然就惨了。” 梁继眼底一热,冲动地一把揽过墨菲,顾不得还在墨青的背上就探头吻去……紧闭的眼角默默涌出两行泪。 墨青僵硬地站下,强自把脸扭到另一边,脸上难掩失落…… 梁继用力把墨菲圈过来,隔着墨青搂住,“媳妇,我们三人眼下可是患难与共了。” 墨菲原本觉得尴尬,下意识地瞥向墨青,却被那咬着牙根满脸的心碎给震撼住了,不自觉地张开双臂拥住他,“……患难与共吗?” 墨青身子微震,回眼痴痴地看着一身狼狈的她。胸前透过湿衣传来她的体温,如火炉一般,令他苍凉的心,慢慢烘暖。 梁继又是心酸又是欣慰地看着他俩四目相对,虽然这种局面是他特意促成的,这一刻也难抑五脏纠结的酸痛。 “我们快走吧,也不知道下个城镇要走到什么时候呢。” 墨菲讪讪地松开墨青,觉得有种被捉那个啥在场的心虚,偏这尴尬还是梁继弄出来了,真是……别扭死了。转身让开路,把药匣子再揣回去,安静地伴在墨青的身侧,适才笑时的轻松不知如何再找回。 默默地走了近一个时辰,墨青已经喘得很,却坚持不肯让墨菲背梁继。 墨菲突然跑到前面,“哇,快看这是什么?”她提起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还有明显的烧焦味儿,“是熊皮吔~太好了!”她也不嫌脏地把那一大卷扛在肩头上,“说不定车就在前面呢……” 又走了一小段路,看到越来越多的散落的东西,都是车上带的东西,只是大部分不能用了,再继续走一段,就发现两个车轮,相距十来丈地倒在泥地里…… 当那两匹青骡出现在眼前时,墨菲都觉得应该给老天磕一个。她兴奋地跑上前去,拍拍骡儿的脖子,“真好,你俩还知道等等咱们……” 骡子摆了摆头,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墨菲的话,倒像是在躲。 墨青看了看只剩了半截的车辕,被套在一起的狼狈,叹口气,轻轻把梁继放下。 “没事儿,有骡儿可以代步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墨菲笑得一脸满足。 她把那卷熊皮递给梁继,“你先拿着,站着别动,我想个法子让骡儿驼着咱们三人一起走。” 梁继接过来,以一腿为主立着不动,“直接骑上去不行吗?” “没有鞍子,多不舒服呀?”墨菲把拖在地上的车辕搬起来,墨青赶紧过来帮忙。两人合力抬起,放到两个骡子的背上后,墨青就明白过来了。用现成的,虽然看上去怪了些。 墨菲又把熊皮接过去,在那板打开卷,只有几处烧出窟窿,大部分都没事。墨菲用狼刃划下那块最不好的,平铺到车板上,“阿青,把你二爷抱上来。”她笑嘻嘻地,“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总之不用腿儿走了。” 她想了想,“再等等,我马上就回。”然后往后跑去。(.无弹窗广告)不多时抱了不少没烧净便被浇灭的碎衣服跑了回来。 “得垫垫,不然把骡儿们的背再磨坏了。” 墨青接过一部分,跟她一起,把碎衣服垫在车板与骡背之间。 这回梁继被墨青托到车板上,墨菲也被他抱了上去,并排坐着。墨菲一拍旁边的位置,“阿青也上来,还有地方呢。” 墨青摇摇头,“我在下面拉着它们就好。” “不用的,快上来坐,用你的剑鞘指挥它们就是。”墨菲招着小手,“你也累坏了,再说咱们三人都浇湿了,凑一起也暖和些。”并张开余下的大半块熊皮,“快点儿上来。” 墨青到底抵不过心里的渴望,轻轻跃上去,看了眼含笑的梁继,坐在墨菲的另一边。那熊皮,他跟梁继一人扯着一边,将三人裹住,而墨菲则一手一个圈住他们的腰。 墨青抬脚踢了踢骡子,吆喝了几声,两个骡子配合已久,慢悠悠地往前走了。 后半夜,梁继到底身子弱,加之膝上有伤,衣服都是湿的,发起了低烧,打横躺在了墨青跟墨菲的腿上,被两人合力抱住。墨菲有些后悔,没把那些药丸都带出来,只得把纪老特意为梁继制的药丸嚼了哺到梁继嘴里,希望能顶了顶。 因有熊皮还能保暖,墨青没什么事,倒是墨菲也觉得有些头重,赖歪歪地靠着他的肩,昏昏欲睡。 “我没事儿,”墨菲感觉到墨青的担忧,忽略地被他圈住的安心,把梁继往怀里搂搂,“真的,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得住。” 墨青无声地叹口气,脚上用了些力,吆喝声紧促了些,骡儿们的速度果然快了些,却也越发的颠簸了。 墨菲打起精神,紧紧搂着梁继,生怕一个不小心让他摔下去,倒是不担心自己,腰上那只粗壮的胳臂让她知道摔了谁,她也是摔不下去的。 终于在黎明的黑暗过后,天地间朦胧了起来,渐渐的,一处村落自隐约中清晰了起来。 “太好了,阿青,我们有救了~” 墨青扭头看着那脸上一道道泥痕的她,心头一动,亲过才愣住,忐忑不安地看着同样惭住的她…… “阿、阿青!”墨菲觉得口干舌燥了起来,无措地看着这个自十八岁开始就守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怀里的梁继似无意识地哼了一声,墨菲连忙低头去看,发现是自己搂得太紧,他似乎不舒服,连忙松了些力气。 “我……不后悔。”墨青咬了咬唇,嗓音有些沙哑。就算梁爷真的有所算计又如何?总之对她好的,他就认。“梁爷会没事儿的,我们会平安地回去的。” 墨菲知道,这是墨青的本意,眼底渐渐泛红却不敢抬眼,看着梁继烧红的脸颊,低声道:“是我耽误了你。” 颈上一热,竟是墨青轻吻了一记,“我甘之如饴。” 墨菲的泪,顿时滚落。她没想到墨青居然会说出如此动人的情话,如果那五个字算的话。梁继的心思,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荒谬。就是梁继什么都不做,她想自己也做不出殉情之举,她也没觉得自己能爱到成灰的地步。可这么久以来,她深切地感受到梁继在安排后事,包括不肯再往苗疆寻医,以及想让自己分些情在墨青的身上。而墨青这个傻的也听话,一点儿不觉得自己委屈,任劳任怨比老黄牛还耐劳。 她也累,只是不敢表露出来。真的,前世今生,从未觉得情之一字竟是如此累人。前世被情人暗算,她重生后也曾反省过,最后得出结论,是自己太过强势,忽略了男人那可笑的自尊心。只因为她从未觉得自己的强势会让男人自卑,而这一世,除了梁继,还有过几段暧昧,都被她理智地否决掉了。她觉得自己的心,就那么大,玩不来太复杂的多角关系。因梁继的不肯放弃,百般示弱,又无限地宽松,令她觉得心里没什么负担,这才接受了他的情。 这情,无关男女之间的那点子床事,所以她也是觉得有责任还他个一心一意,而日久生情这四个字,在她身上比一见钟情的威力要大得多,也有效得多。但现在,她却不忍让墨青这个乖宝宝一样的男人来分担自己的苦楚,只因她觉得自己并不能还他的一往情深。 但梁继强势地把墨青扯进这旋涡当中,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若她想,也不可能会放任墨青离家出走那么些年。接受墨青其实是很自然的事,毕竟曾经在战场上生死与共过,不说心有灵犀,也是默契得如老夫老妻了一般。只是她不忍心,总觉得墨青值得更好的女子来爱…… 怀中的梁继突然咳了起来,也睁开了无神的双眼,烧得短促的呼吸令墨菲觉得一股股的热浪扑面而来。 “阿继,你觉得怎么样了?” 梁继勾勾淡白干裂的唇,“好……很好……别担心。” 墨菲哽咽地点点头,用力把他扶起,让他靠上自己的肩膀,“前面就有村子了,别怕,咱找大夫抓药~” 梁继瑟缩了一下,墨菲忙用熊皮裹上他。墨青把自己这边的熊皮打开,让出,裹上他俩,并牢牢搂住墨菲,“嗯,这村子看上去虽不大,但也应该会有大夫的。最不济,也能买辆车。” 果然照墨青的话来的,一个时辰后,他们花了大价钱,二两银子买了辆牛车,栓在骡子身后,并喝了三大碗的玉米糊糊后,再次上了路。 骡儿们也吃饱了,跑起来有力多了。 墨青赶着车,身上的衣服也干了,墨菲坐着,梁继枕着她的大腿,身上身下都是熊皮…… 午饭是干嚼了几张饹饼,就着农妇白给的水囊装的井水。而梁继只能被墨菲哺了些水,已经烧得糊糊乎乎了。 终于在下午进了县城,先找了个药铺。好在坐堂的老大夫瞧着很有经验,直接让小伙计抓了药,熬了后给梁继灌下。 终于在客栈安顿了下来,墨青马不停蹄地去买各种短缺之物,而墨菲就留下照顾梁继。等墨青抱着大包小裹回来后,又合力为梁继擦拭了汗津津的身子,换上新买的衣服。 十天后,这场大病一下子虚弱了好多的梁继,执着地要继续上路。车子已经换过了,并且重新加工过,跟原本那辆一样了。 骡子没换,墨菲觉得它们有情有意,打定主意要给它们养老。墨青自然不会提出异议,把车里又铺得松软舒服,并在上面加了一层芦苇席。 梁继念念不忘地要回潮州,于是速度加快了,只用了二十多天就到了。 一回庄子,二墨就带了几名大夫过来请脉。原来是墨青早一步发了消息回来,墨菲顾不上许多,亲自在梁继身边忙活着。 一个月后,梁宁带着蔡湘赶了过来。梁宁还好,蔡湘则掩饰不住脸面的疲惫,足足养了四五天才出了屋。 如今除了三墨四墨跟在梁宁身边,连五墨六墨也自船上下来了。因为墨容让时墨两口子跟在了白湖跟荀玉的身边,而他则带着种敏和已经会走路的儿子重新上了船,出了海。 墨菲看着已经长了绒须的儿子,有种儿大不由娘的感触。这孩子虽闷不哼声的,却是个极有主意的。好在到底是长了几岁,知道心疼父母了,每日端茶送药的,还不时地抱着梁继去泡温泉,十足的二十四孝子。 但墨菲一向敏感,他与蔡湘之间定不一般了。墨菲自责,在儿子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她总是不在儿子的身边…… 但她也不想强行做什么事。她有自知之明,蔡湘还迷惑不了儿子,定是儿子强势。以他那小细胳臂小细腿的,断然也拒绝不了的。别的不说,她是品出蔡湘还是有些穷书生的酸架子的,但在儿子面前,……这都不是事儿。只是有一点,儿子虽然长得大,到底不足十五,实在……太早了些。 这一日,她还是憋不住地跟梁继报怨了几句。 “早在蔡家父子一来,我便觉出宁儿不对劲儿了,那孩子除了练武,哪对别的事上心过?湘儿可是日日挂在他嘴边的。”梁继趴在池边,享受着墨菲的按摩。 “我倒不是个保守,只是宁儿毕竟年纪还小,这么早就……”墨菲顿了顿,“难道你不担心他断了咱家的香火?咱就这一个儿~” 梁继翻过身,把她揽在身前,“我当然也希望他能娶妻生子了,毕竟湘儿再好,也生不出孙子来。可咱儿子自小就是那么个脾气,你越说,他就越跟你拧着干。你不在家那几年,我可足足头疼了好几年。还好他对安儿的话能听些,后来我就只把他交给安儿带了。” 墨菲幽幽叹口气,“我看宁儿现在连将军都不想做了,倒不是别的,自小就立下的心愿就这么放弃了不成?你这个当父亲的,也劝劝他吧。我看他对你近来很是孝顺,许是长大了,听得进去话了。” 梁继笑笑,“好,我来跟他谈。你别愁了,只我一个,还不够你愁的吗?” 墨菲亲亲泡得脸颊微粉的他,“差不多了,出去吧,药也……” “药就别喝了吧,只吃纪老跟文神医的药丸吧。我这身子,补多了也是虚不受补,反倒不好。” 墨菲扶他上了玉石台阶,“好,听你的。”然后给他抹干身子穿戴上。 他俩却不知,梁宁就站在外面,隔帘听得一清二楚,墨染一般的眉头蹙了蹙,端着药碗悄悄离开了。 夜里,蔡湘皱着眉头闷哼着,不知为何梁宁会如此的狂野…… 终于,梁宁一颤后松开咬着他玉颈的牙,“湘儿,我是要娶妻的。” 蔡湘潮红的小脸唰地白了,喘息着点点头。 “我爹娘猜道咱们的事儿了。”梁宁缓缓退出,翻身倒下,顺手把蔡湘揽过去:“别怕,他们不想拆散咱们。我本来就是想把这事跟他们明说的,但这妻一定得娶,而且要生下儿子才行。除了这事,别的我都听你的。” “……明白。”蔡湘干涩地挤出这几个字,眼底红红的。 “那行,明儿我就跟爹娘说去种家军。本来爹身子不好,我是不想这么快就去的。”说罢,自枕下抽出棉帕,起身帮蔡湘清理着身子里的污物。“阿玉来年下场,阿湖还想在海上,我也得有自己的事要做。你呢,想参加科举吗?” 蔡湘身子一颤,不知是不是梁宁弄疼了他,一丝苦涩划过小脸,“你……要放开我?” “当然不。”梁宁啪地拍他一记,“我梁宁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应了你一生,便是一世。我爹娘也挺喜欢你的,只是你念了这么多年的书,脑子比我好使,不想光耀门楣吗?你就是做了宰相,也只能是我的人,娶妻是不行的,不过,你要也想有个儿子,我给你纳妾。” “咱家不是男不纳妾,女不守节的吗?”蔡湘气得小脸通红,一拨他的手坐起身来,急哧白脸地瞪着他。 梁宁哈哈一笑,“这就生气了?你要是真应了,我肯定生气。” 蔡湘堵气地白他一眼,翻身倒下,纤细的腰身柔滑得不似一般男子。 梁宁扯了被子盖上他,然后钻进去,偷笑着搂紧他。 第一四四章 男人之间 墨菲听着墨青吭哧瘪度地学完听来的墙角,安下心。一戳他的胸口,“怎么好像是你干了坏事一样?” 墨青涨红着脸,“你就真不生气?宁儿他还小,一时被迷惑也是有的……” 墨菲摇头,“不小了,都能翻云覆雨了呢。他啥不明白?你瞧说的那话,都盘算好了,我还能说啥?” 墨青咬咬唇,不甘心地说:“我没想到湘儿居然会……” “没什么,他爹当初还喜欢你呢,他又长成那样,就算没有宁儿,落在别人的手里,说不定还没有在宁儿身边好呢。”墨菲起身欲走。 墨青忽地握住她的手腕,微挑眉头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我跟蔡淔没什么的。” 墨菲愣了一下就笑了,“我也没说有什么呀?他喜欢你,是他的事,不代表你就必须有所回应。就像宁儿喜欢湘儿一样,若湘儿没对宁儿动心,也不会有什么。这种事,总要一厢情愿是勉强不来的。”说完,似想起什么,眉眼间转淡,“便是二情相悦也不见得就都是皆大欢喜的。” 墨青心头突跳,微一用力,墨菲毫不提防地就撞进他的怀中,“阿青~!” “……我总是会守着你的。”墨青一时泛酸,不自禁地搂紧那越发纤细的腰身,“二爷都跟我说了~” 墨菲没想到他会挑明了说,一时心怮难忍,咬牙捶了他几记:“你懂什么,我岂是看不破生死的?便是我立即死去,眉头也不会眨一下……” 听她这么一说,墨青心里越发的难过,不理会那粉拳,只是轻轻抚着她的背,“是是,死人堆儿里都滚过几回的人了,……我嘴笨,可你若不开心,二爷岂非更不开心?我……我看着也难受~” “你难受个什么?”墨菲觉得一时绷得紧紧的弦,突然就崩断了,不自觉地发了脾气,还张嘴咬上那厚实的胸口。 墨青倒吸了口气,却只微蹙了下眉头,任她不松口,反而轻轻抚上她才还半干的发:“别气坏了自己,我也不会劝你,可二爷却是实打实地想你能开心起来。我整日瞧着,心里急得不知怎么告诉你才好……” 墨菲松了嘴,眨眨泛潮的双眼,长吁了口气,“我明白了,……疼不疼?你也是,怎么就老实地让我咬?” 她本不是那么多愁善感的,其实心里也不是不明白,只是不肯相信梁继就这样放弃了。抬手揉揉那处,“年纪也一把了,别再这么宠着我好不好?你让我觉得自己很……无理取闹似的。” 墨青憨厚地笑笑,只觉得那小手揉的地儿,惹得全身都麻了。玉脸涨得通红,却不得不松开双臂,“快回去吧,二爷该等得心急了~” 墨菲只是一时情绪失控,没好气地翻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心说这语气,怎么跟劝自己别偷情似的? 出门往右转,便是她跟梁继的卧室。也不知道梁继怎么想的,非让墨青住在他们旁边的由书房改成的侧室,墨菲有些郁闷地想着。 梁继已经躺在了床上,见墨菲进来,神色有些不郁,便撩了单被笑道:“快上床来,为夫可是等得望眼欲穿了。” 墨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到底走过去,被搂上床。落落地把墨青听来的话转述一遍,然后没了动静。 梁继想了想,“我倒觉得宁儿懂事了,你说呢?他想去军中,就去吧,把他给种师道塞过去。好歹也是舅舅辈儿的,哪会不尽心看着?” 其实墨菲又何尝真的不明白?“我若再说什么,只怕得被你说成慈母多败儿了。我只是怕他年纪太小,不知收敛,淘空了身子。至于打仗,这一时半会儿的,与西夏也打不起来了。种师道那边离大辽还远着,在军队磨练个几年也是正好的……” “明日他来说事,我会劝劝他的,年少偷欢也是正常。(.无弹窗广告)与其稀罕湘儿,倒比沉迷女色要强得多。”梁继被墨菲的异样目光盯得住了嘴。 “我这当娘的看得开,怎么你这原版古人也看得这么开?” 梁继无奈一笑,压低了声音,“男子之间,并不能像男女之间一样的……承受不住过多的欢爱。宁儿又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主儿,更何况他年纪还小,不知分寸,你明日留些心,湘儿定是行动不便,得养上几天才行。明天他们要是走,就备辆车吧,把咱们那辆给了他们好了,反正也用不上了。” 墨菲斜眼横他,“你这么有经验?” 梁继一窘,拍了她一下,“乱想什么呢?我虽没试过,但好歹当年也是纨绔头儿,这点子事儿还没看过?就是那夜夜承欢的小倌,若是碰上粗鲁的,也是不顶事儿的。” 梁继又凑近她耳根说了句什么,墨菲回手拍了他一记,“你个老没羞的……” 两人又聊了许久,梁继总算劝得墨菲脸上开了晴,又腻歪了一会儿,才相拥着睡了。 第二天用过早饭,梁宁果然来跟他们谈了,而蔡湘也确实连屋都没出,让人把粥送屋用的。 夫妻俩心知肚明地听了梁宁的请求后,梁继便让墨菲去书房写信了。 梁宁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顺利,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居然还没等用呢。 梁继冲他招招手,一拍榻边,“儿子,过来坐,咱爷俩也说些体已话。” 梁宁愣了愣,还是走过去坐下了。 “你无心入仕不好读书,做生意也不感兴趣,我跟你娘早就商量过了,所以你从军这事,一说就应了。”梁继看着坐在身边比自己都壮的儿子,有种自豪感,抬手拍拍他的还不算宽厚的肩头,“咱们说些男人间的话题。” 梁宁眼一转就明白了过来,变声的嗓子嗯了一声,比梁继阳刚几分的小脸飞上一抹红,垂下头。 梁继越说,梁宁的头就越低,最后恨不得都缩进腔子里了。梁继弯腰,从软榻边的小柜里取出二盒药膏。“这是你纪爷爷当初做的,消肿镇痛最好,你拿着,没外伤也能用。湘儿虽说比你大三岁,但也是个面嫩的,定不会与你说。喜欢人家,就得懂得心疼,把这个抹上,以后学着温柔些。” 梁宁涨紫了小脸,把药膏收到袖中。 “你娘最是担心你淘空了身子,我也知你这时恨不得天天长在他身上,可是你也确实太小,若伤了根基,可是要影响一辈子的事儿,收敛些也是希望你们爱的长久些。” 梁宁只能点头。 “让湘儿多养二日再上路吧,这回带着车。他跟你们几个自小就练武的比不得,我当年若也像你一样的鲁莽,只怕就没你了,你娘早就把我休了。” “这话倒是真的。”墨菲倚在门边看着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男人,扇了扇手中的信,走过去递给梁宁。“宁儿,明年年底前,你一定要回来,咱们过个团圆年。我也让你姐回来,不想回汴梁了。” 梁继郑重地应了,“那儿子二天后就走。” “去吧,总要收拾些细软,我也要给你种家大舅舅准备些特产。好好跟他学,尤其是这鲁莽的性子,得收敛些知道吗?别让种大舅觉得你若了娘的威名。” 梁宁双眼连闪,“娘,你放心,儿子绝不会失娘的脸。” 送走了梁宁,庄子里似乎一下子少了很多人,竟有些空落落的感觉。墨菲知道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平日里那几个墨也不在跟前的,只是儿子一个人常晃荡。(.无弹窗广告) 八月,有消息传来,两位郡王都被封王,并在汴梁赐了府邸,从各自封地召回帝都。一批官员被寻了错处降了职,还有被外放至地方的,总之变动不小。墨菲看过潮州教坊传来的密信后,淡然地凑近烛火点燃。 “金矿之事就这么完了?”梁继继续写着什么,墨青为了研墨,闻言看了看墨菲。 “还能怎么样?就算有真凭实据,太后还在,他也不能动。这不,都升爵,入了京,还把王安石的寡媳嫁给岐王赵颢做继室呢,赵頵倒是没赐个媳妇。你写什么呢,这半天儿的~” 梁继微笑,“看来,还是我看得通透些。” 墨菲起身凑过去,垂眼一看,心里一颤。“功力渐长啊,这字没白练。” 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唯有身心放空,方能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 梁继也点头,“那是,哪有白做功的?活到老,学到老,自是有道理的。赶明儿小舅子来了,让他也帮我相看相看。当然了,我这字是不能跟他比的。” “要叫我说,比他写得还好。”墨菲说着违心的话,“这字可得好好裱上,挂到中堂之上,也好让我日日拜读,好好研究研究。” 梁继写这幅字,便是用来开解她的。见她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放下笔,拉了她的手走到一边,“我自己来裱,你帮我做些团子好不好?突然想吃了。” “我适才看厨房那边好像进了不少新鲜的虾,不如做个虾丸汤如何?再蒸些虾饺。”墨菲瞥了眼他,“你也别一气儿累着。话说你会吗?” 梁继一点她,“我小时候也是个神童来着~” 墨菲揉着额头走了。 墨青听着脚步声走远,才压低了声音问:“二爷觉得这个会有用吗?” 梁继想了想,痞笑了一下,“要我说实话,没你这个大活人有用。” 墨青脸上一热,垂眼道:“只怕二爷的想法要落了空。爷虽是个不羁的性子,却不是个好糊弄的。咱们这样……怕她倒会不悦了。” 梁继羡慕地看着墨青精壮的身子,直到他有些绷紧了才转开眼,“谁说糊弄了?难道你不是真心对她的?” 墨青张嘴欲说什么,梁继又道:“你当我是说假的?若说我以前小心眼儿防着你,现在可是用不着了。老实说,我不是怕她追我而去,是怕她……行险棋,入西夏。” 墨青脸色一变,沉吟了半天,才道:“你也知,我唯她是从,只能守在她身边,生,一起生,死,一道死。” 梁继苦笑,“也是,你何曾反对过她的意思。只是你……唉,难道希望她客死他乡吗?” 墨青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海面,脸上渐渐浮出一抹冷凝,“我早知她会走这步棋,几年前便在那边布置了人手。不管她要做什么,我都会尽力保全她的,除非我死在她前面。” 梁继沉默过后,“我到底不如你。” 墨青回眸,“虽然前几年你确实不怎么样,但自我跟到她身边后,你所做的一切,都让我甘愿只做个护卫。” “你那几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梁继起身,连准备起裱字的东西。 墨青又看向外面,“算不上苦。她去西夏,是早晚的事。她是个最好的猎手,耐性极佳,别说等十年,她若想做一件事,二十年都等得。我只有全力配合,且那些人,也是根据她的指点训练出来的。” “我就是担心这个。”梁继叹口气,连在桌面上忙活着边说:“她做不出殉情之事,我却怕她报着必死之心去。” 墨青无声地凝视着海面,不再接话。 梁继忙过一会儿,瞥眼他,心底苦笑,就是这样,才会让自己选他吧?“我说,你就不能用用美人计什么的?” 墨青回头,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她就算非去不可,我也希望你能勾引得她想全身而退。”梁继把裱完的字幅放到桌上凉着,倒了两杯茶,温温的正好入口,递给墨青一杯,“你呀,就是太实在了。长得也不比谁差,实在不行就色诱好了。她那人,责任感极强,定是不会忍心让你也陪她一同葬送在那边,会想方设法地回来的。” 墨青听得手一颤,脸上一热,“我……我哪会?” “别跟我说,你在外那些年,没碰过女人啊~”梁继举杯,却被他那点头的窘相给激得呛了出来。“咳咳~不是吧?” 墨青幽幽瞪了他一眼,扭头继续往窗外看,身子却绷得紧紧的。 梁继咳够了才顺了口茶,啧啧了两声,“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你这样的痴人,活了三十多年还是个……” “有完没?”墨青猛地回头:“再说我就不客气了~!” “得得,我不说了。”梁继耸着肩又坏笑了一会儿,“你别是不行吧?那我可得重新考虑人选了,那位西夏的梁大将军……” 墨青杀气一涌,“二爷还真是大方!” 梁继面色一白,却又无谓地一笑,“若你像我一样,生不如死了十几年,怕也什么都看得开了。那种骨头里又麻又涨得,嘴里吃什么都如嚼蜡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也贪心地想多陪她几年。只是……实在舍不得丢下她。若不是看你守得苦,你以为我真这么大方?” 墨青垂目,“二爷,只要她过得幸福,我怎么样都行的。我当初留下墨玉环,便是觉得二爷能给她幸福的。若不是看到那告示,我是不会回来的。当然,布置的人手迟早能用上的,我知道她一定会去。她对自己人,从来都是护着的,何况还是你的仇。” “你不怨恨我抢了她?” “那是赐婚,岂是二爷能左右得了的。”墨青撩眼看着他,“当我知道她过得并不好时,是有些怨的。本来看出她打算离开你,可后来她不想走了,又生了宁儿,我便死了心的。” “那几年……她不是现在的她,不然,我不会忽视的。我想,你若知道她那时是什么样子,八成也不会这么痴迷了。”梁继笑笑,“但我娶得不后悔,她给了我太多的惊喜。就算当初没有爱上那时的她,也不曾想过要害她,可还是让她受了不少苦。” 墨青默默地喝尽杯中的茶,吁了口气,才道:“其实,我有偷偷看过她的。正如你所说,跟现在的她,实在是……不像一个人,我也曾怀疑过的。” “那我们倒不用相互指责了。”梁继笑了笑,“你刚来的时候虽不说话,跟……那啥似的,但我还是很吃味的,你知道吗?因为那时她不怎么理我,还不如对你温和呢。你要是那时下手,我肯定是一准儿输的。” 墨青转身坐下,坐如钟说的就是他那样的,与梁继懒洋洋的样子截然相反。“我不会勉强她做什么的,但只要她想到,我就尽一切可能满足。她爱你,我便连你一起护着,她厌了你时,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就这么简单,你不用心生愧疚。” 梁继却听得眼底发热,呵呵地轻笑了几声,“爱屋及乌吗?”这闷驴倒是不傻的,对媳妇倒是一百个好。 “聊什么呢,有说有笑的。”墨菲端着托盘走进来,“来,就在这里用吧,全当下午茶了。” 三人一起用了些,等梁继墨菲停了筷,墨青就把余下的都吃进肚。 梁继微微羡慕地看着他,“吃得真香。” 墨青想起他之前的话,咽下最后一口汤,“我替你吃了。” 梁继神色一动,含笑不语,倒是墨菲嗔怪地来了句:“这也有替的?他那是猫肚子,吃不了几口食的,羡慕你有了好胃口。啥时你替他拉了,他才会感激你呢。” 梁继立时涨红了脸,瞪了墨菲一眼。媳妇怎么连这话都说,不就是便得费劲些吗? 墨菲吐了吐舌头,讨好地冲梁继笑笑,“去泡澡吧,我给你好好揉揉。” 泡在温泉里的墨菲,有些困惑地看着这两个男人,居然有些兄友弟恭的架式了。她决定不管他俩了,穿着自制的泳衣,扑通扑通地游到外面,一会儿蛙泳,一会儿仰泳的,玩得不亦乐乎。 梁继趴在玉石台阶上,享受着墨青的按摩,“还是你的手劲大些。”眼却盯着在外面玩得高兴的媳妇,“她上来一阵儿,还跟个孩子似的。” 墨青也抬眼看去,会心地一笑,手上不停,“当初打仗时,有时半个多月都洗不上澡。但凡有机会,她都是半夜下水,也是这样地玩儿,我在岸上守着。” “若不是我,她还会上战场的吧?”梁继有些黯然。 “她才不喜欢打仗呢,虽然杀起人来彪悍得很。”墨青在他的肾俞穴上多按了会儿,“她呀,就愿意过现在的日子,偶尔出去四处走走看看,她可不是好权势之人。” 梁继默然认同,也确实,她连封号都想请辞呢。 “哎,我得去方便一下。”梁继起身,“别说,下回还要你按。这都三天没反应了……”然后匆匆披上浴袍,向外面走去。 “二爷,我陪你去吧。”墨青也起身,全身上下,也如梁继一般,只一个齐腿短裤,墨绿的蚕丝料子,极贴身。 “不用不用,你看着些她吧,我得多蹲会儿。”梁继边往外走边道,“别玩太久了。” 墨青听了就重新入了水。 这池子修时便一半里一半外的,后来又被二墨扩了不少。墨青见墨菲仰脸踢着水,眼看头顶就要撞上池壁了,猛吸口气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墨菲才觉水波有异,便被人自后面抱住。她叫了一声后才感觉出后面的人是墨青,将身子放软,扭头扫了一眼:“他呢?” “去方便了。”墨青想起方才书房中的谈话,胳臂一紧,把欲挣出去的小腰揽回,附在她耳边说:“色诱行不行?” 墨菲微愣,耳垂上一疼,当下吃了一惊,“阿青?” “二爷说的。”墨青头枕着池边,抬起另一只手支在她后脑勺上,不许她转过脸来。“二爷想让我色诱你。” 墨菲挣扎起来:“他疯了?”几番折腾,却被圈得死死的,后面却有个硬物不客气地顶了上来。 墨青忍得欲爆,松开之即,忍不住吻上玉颈,“大概是,我怕是也疯了,觉得这主意不错。” 墨菲顿时愣住,她从未想过墨青能说出这样的话。后果便是她直接沉了下去,好在池子并不深,也就二米左右,才没了头顶还没探到底儿便被大力捞出水面:“没事吧?” “没……咳咳……”墨菲咳了半晌才发现竟与墨青面对面,脸贴脸地……“阿青~” 墨青轻轻抚着她的背,“吓着你了。” 墨菲抹了把脸,搭着他的肩头认真地看着他,“阿青,你怎么了?” 墨青摇头,“没事儿,真的。回去看看二爷吧~”说罢,翻身入水,托着墨菲往浅区游去…… ------题外话------ 最近一直情绪低落,大概还没恢复过来……亲们见谅。 第一四五章 整治 “芍药姐,看你小脸红扑的,又给大管家送点心去了?” “哎哟你个小蹄子,敢情天天就盯着我呢?”…… 墨菲立于花架后,看着那边两个丫环娇笑打闹着,又小声嘀咕了半晌儿,才拉扯着转出去,心里不由一动。这大管家不用说,就是指二墨了。 那是两个当地姑娘,身子不甚丰腴的,肤色也不白净,似在海边吹惯的,倒都紧致,眉眼也不是很出色,盛在年轻,十六七的样子。那个叫芍药的,细薄的单眼皮,不笑都弯,倒也有几分姿色。瞧那笑容倒像真与二墨有什么似的,难道二墨媳妇会不知道?那样一个利落的人,怎会把这样的妖精还放在院里? 这庄子虽说是墨青名下,但这几年,倒是常伴着自己四处走,这当家作主的,便是二墨跟他媳妇了。或许,是应该整顿整顿了,总不能给阿青留个烂摊子。 前院书房门口的小厮一见墨菲,慌忙请安:“见过……主子。”灵活的双眼一顿乱转。 墨菲一摆手,直接进了二墨专用的书房。 “……主子?”二墨吃惊地看着从未在此出现过的墨菲,连忙自书桌后站起迎了上来,“您有事,让人唤一声就是,怎么……” 墨菲自桌上那碟菱角糕扫过,“没什么大事,随便走走。忙什么呢?” 二墨突然涨红了这几年变得圆润的脸,额头立时见了汗:“小的在看帐本。”然后忙去端那碟点心跟茶。 “就放那儿吧,这庄上里里外外的事,近来都靠你打点着,辛苦了。”墨菲看了看他渐粗的腰,似笑非笑地说:“虽说事情多了些,可也别误了练功,年纪轻轻的,倒添了肚子,小心你媳妇嫌你,不许你爬上床啊~” 二墨的脸越发的紫红,“是是,近来确实懒了些。” 墨菲随意地拿起帐本看了看,字迹倒还工整,但她也没兴趣查帐,何况二墨也跟了她多年,小来小去的,她也不会去刨根。 “我来,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五墨六墨在船上待了几年,多少置办了些家底,如今跟了宁儿去,我倒动了心思,想派个人去海上走几趟。你觉得咱庄子上,谁合适呢?”说罢,墨菲回眸瞧他。 二墨心头一凛,知道她从不说没用的话,面色一正,“主子若是没人选的话,不如小的去吧。这几年多少长了些见识,也知道本地的一些特产,也听五墨六墨提起过哪些东西好卖。” 墨菲见他还算乖觉,点了点头,“只是你媳妇才生了二丫头出了月子,你能放下心吗?” 二墨一听,连忙说:“她身边有丫头婆子的,本也不用我操什么心。再说我走上几趟,等得了些经验,再派别人去,心里就有了数,就不怕他们私下里藏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墨菲见他连这话都说出来了,可见还是忠心的,未滑得远了。想来他媳妇怀孕后期的几个月,未能近得身,有些心痒也是正常,看样子应是还未成事。“那就带上吉娃出去见识见识。对了,你先去咱家茶园一趟,我看茶叶丝绸瓷器卖得都不错,顺便去趟汴梁,看看杨大那边能出多少好料子。顺便带上桑娃,朱文,杨浦,要是他们想去的话,别勉强,毕竟海上也不都是风平浪静的。” “是,主子。”二墨的心,暂时放在肚子里了。主子还能用自己,说明只是提点一下,还没有放弃的打算。自己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万不能失了主子的信任。 “只是小的走了,这外院……”他抹了把汗,小心地问道。 “你可有合适的人接手?”墨菲看出他已经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脸上虽依旧淡淡的,语气却不由自主地缓和了些。 “主子若暂时不离开,不如让青叔接手吧。”二墨小意地看了看她的脸色,“这庄子上的事,青叔一直没时间打理,总是不妥。” 墨菲觉得二墨还算是聪明,居然能把墨青拎出来。等啥时墨青再走,他就又能名正言顺地把外院接过来。 “二墨,你今年也有二十五了吧?” “主子还记得?”二墨惊喜地抬眼看她。 “一晃十五六年过去了,第一次见你时,才这么高~”墨菲比了比腰上胸下的位置,“如今已是两个女儿的爹了,我也老了~” 二墨抿了抿唇,一脸追忆地接道:“小的第一次见到主子,就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跟着您,永远听您的话。后来被大哥带到墨府,因为不能立时跟随主子,还偷偷地哭了一鼻子呢。”说罢,不好意思地笑笑,“后来才知道,原来主子是要我们学好本事的。” “如今你大哥和阿湖阿玉在一处,多跟他学学。最多再给你五年,就要出去另立门户了。三十而立,希望你将来扛得起自己的家,与兄弟们也要相互关照着。还有你青叔这里,……你别离得远了。”墨菲拍拍他的肩,“肥肉太厚了,可见出去历练历练还是必要的。” 二墨点头,“您放心,青叔这里,我会好好弄妥的。” “那你忙着吧,我让你青叔过来。” 二墨送墨菲到二门上,才转身回去。直到这时,他那颗心,才敢咚咚地乱跳起来。 墨菲跟墨青一说,他倒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应了声好。倒是梁继,纳闷地看了她一眼,却也没多说什么,让吉娃去跟他爹娘说一声,准备一下。 已经长成小伙儿的吉娃,身子虽不高大却很结实,也沉稳了很多,虽是心头雀跃,但还算沉着地告了辞,去了田庄。他爹来宝,如今管着二百亩的田庄,离此二十里地,骑马一个来时辰就能到。 却说晚上二墨回了屋,跟媳妇一说这事,二墨媳妇就横了他一眼,“可是芍药那小蹄子又给你送茶点去了?” 二墨当时就造了个大红脸,二墨媳妇哼了一声,“当我是瞎的?若不是二丫头太小,我怕气得回了奶,早把她打发出去了,何必让主子跟着操心。” 二墨一向在自个儿媳妇跟前觉得气不足。虽说有时也气不过她管得严,却真的不敢生出什么歪心来。再者说,墨菲那家规,虽没说下面的人也要遵守,可跟出来的这些老人儿,都不自觉地以此自律。就连三墨四墨,也是如此,前几日离去时,还点过自己。原来……倒是自己不检点了,他们竟是早就看在眼里了。 “你别生气,我也没干什么。”二墨讨好地凑过去,眼馋地看着正吃奶的二女儿,那小嘴……吮得真有劲儿。 “真若干出什么来,你当主子还给机会?”二墨媳妇虽只是中等之姿,却是个眼明心亮的。之前挺着大肚子时便看出那芍药的心思,只是见丈夫并没往心里去,便忍了,觉得挑明了这事倒不好。不如找个机会把那丫头配出去。而且三弟妹四弟妹临走时来告别,也隐晦地提点了她。 她之所以未动声色,也是即将要出月子,觉得还不能急,没想到主子不知何故居然晓得了这事。虽说出去总是好事,但到底有些舍不得丈夫一走多时不能回来。 把孩子哄睡了,放到小摇篮里,她下了地,开始收拾包裹。 二墨坐在床边看着,媳妇的身材有些臃肿,但胸前鼓鼓的,而且成亲多年,两人也一直都挺好地,……走过去自后面搂上她:“明儿再收拾吧,怎么也得过二日才走,帐还得跟青叔交接呢。” 二墨媳妇回身搂住丈夫的腰,“二哥,此去一定要好好保重,我跟孩子们在家等着你呢。” 二墨也勾起柔肠来,“你放心,我一定办好这趟差,给你跟孩子们争气。主子说了,最多五年,就让我出去,你在家,好生管好这里,青叔虽说接了外院的事,但你也时常地把内院事拿去请示。毕竟这庄子是记在他名下的,看主子的意思,就是给青叔的。” 二墨媳妇眼圈一红,“跟着这样的主子,咱得知道惜福。等你回来,我一定给你生个儿子出来……” 二墨捏了捏媳妇圆润的脸蛋,“闺女也喜欢,都是咱们的宝儿。” 二墨媳妇含泪地看着他,二墨顿觉自己高大起来,“我在外面一定不吃花酒,不惹情债。其实……其实我真的没……” 二墨媳妇抬起珠圆玉润的手指,点住他的唇,“二哥,我若不信你,早把她配出去了,岂能留到这时?只是看主子的意思,怕还是有后招的。” 二墨忙说:“主子咋说就咋做,她虽一向不喜内务,却是个干脆的人,下手也快,你侍候好就是咱的本分。” 二墨媳妇这才彻底放下心。若方才他但凡有一丝犹豫,便是对那小蹄子是动了心的。当下嫣然一笑,“知道了,没有主子也就没你,没你,哪有我们娘几个的事?你是咱家的顶梁柱,天冷加衣,天热减些,一日三餐可别对付……” “媳妇~”二墨一时情动,弯腰一使劲,横抱起她:“媳妇,这几个月的余粮能交了吧?” 二墨媳妇娇嗔地拍了他一记,“我这腰还粗着呢~” “正好,主子今儿也说我腰粗了,咱两口子正配。” 床幔垂下,不多时响起久违的粗喘…… 第二天辰时一过,吉娃就回来了,同来的还有他爹来宝,及正好要来给梁继墨菲请安的来兴跟他儿子福娃。 福娃比吉娃小二岁,身量还未抻开,长得倒真有几分福相,圆圆的脸,圆圆的眼,圆圆的腰,像个汤圆,白胖的。 来兴打理着一大片果林,送来一车新鲜的各式水果,还有各种果脯,留了短短的胡子,看着墨菲一个劲儿的笑。 “行了,别龇牙了,显你牙白呢?想让福娃也跟去不能太小了吧,你舍得?”墨菲吃着墨青剥的新鲜荔枝,看着讨喜的福娃,心知肚明地呛着来兴。 “不小了,当初湖哥儿玉哥儿去海上可比这小子还小呢~”来兴嘿嘿地笑,“二奶奶,您就让他去吧。这小子整日在家除了吃就是睡的,都养成这样了,正好扔出去磨练磨练。” 福娃很不服气地瞪了自己老爹一眼,才乖巧地跪下给墨菲磕了个头:“小子定会用心跟哥哥们学的。听说湖哥哥玉哥哥现在都能独挡一面了,小子听了羡慕得很。” “行了,起来吧,就这机灵劲儿,就比你爹当初强。”墨菲笑道,“会水吗?这可是最紧要的。” “会的,一个猛子能扎出十来丈呢。”福娃的圆眼闪闪亮的。 “年纪小,倒可以多看多学,等再大些,才能知道自己适合干什么。你娘能舍得吗?” “舍得的,娘就嫌我在家烦她呢。”福娃脆声声地答道。 于是,二墨又多带了个小子。 “来兴啊,上次让你做的柚子茶,现在弄出多少了?等船到这边时,都捎上,让二墨去那边试试。我方才尝着,觉得味道还不错,这青花小坛选得也好,吃完蜜,坛子还能做糖罐盐罐,挺不错的。” 来兴双眼笑眯眯的,福娃也这样,父子俩挺像的。“那敢情好,我这就回去准备,能有三百来坛吧。” “再加紧些,凑上五百坛,价高些,都是些易碎的,得把折损打里头。”墨菲拿了羹匙划了划杯里,“这柚子茶只有用温水调开,水热了不行,卖的时候,可得跟买方说好,不然口味就酸了,而且这蜜里的好东西也都糟蹋了。” “二爷倒是应该多喝些,”墨菲把杯子递给梁继,也不管那是自己喝剩的,虽只喝了一口,“这东西可好着呢。” 梁继全不当回事儿地接过去,饮了一口,“还是你给自己调的好喝。” “你们听听,好像我不舍得给他多放似的。”墨菲微微斜他一眼,“好在来兴来宝是多年跟的老人儿了。” 来兴又眯眼笑,“那是咱们二爷跟二奶奶撒娇呢。” 梁继当即呛了出来,墨菲好笑地起身轻拍,“我瞧也是,忒般年纪的人了,还跟个~” 梁继抬手抓住她的,又喝了口柚子茶,顺了顺,“敢情你早把这两个收买了,是不是?”…… 三天后,二墨终是带着两小出了门,一路北上。 二墨媳妇虽说出了月子,墨菲却不舍得让她太费心,严守之前的规矩,下午回事也都改成第二天早上回。实在有不得了的急事,再回,一下子,把二墨媳妇的负担减轻了不少。原本因她临产加做月子而松宽了几个月的内院一时勒紧不少,也少了些不分场合的嬉笑。 那芍药也安分了些日子,但还是去给墨青送茶点了。墨菲暗笑,倒真是个想攀高枝的,也不管墨青的年纪都够做她爹了。 这天梁继午睡未起时,墨菲先转醒了,起身后就往前院来看看墨青忙些什么。 门外的小厮一见墨菲,竟有些慌张,才要出口唤人,墨菲就摆摆手,便听到敞开的窗里传出娇笑,“青爷好歹尝尝罢,没咱们奶奶的好手艺,却也是当地的小吃。奴听说青爷好辣口~” 原来还真是忙?墨菲挑挑眉,见那小厮急得脸都白了,扫了他一眼,才推门而进。 “是什么好东西,阿青你就给些面子尝尝好了。” 那芍药似被吓了一跳,蜜色的小脸顿时绷紧,立在桌前竟似吓傻了。 墨菲扫了她一眼,才转眼看向一脸不得不忍受的墨青,扑哧一笑,“最难消受美人恩。这么体贴的丫头,我看你不如就收了房,啥时给你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再提了做姨娘。” 芍药本是吓得心肝乱颤,不想竟听到这么好的消息,小脸顿时红通通的,“这这……” “外面谁跟着呢,去请内管事二娘过来一趟。”墨青给了她一记别添乱的眼刀。心说要不是你非要抓个现形,我能忍得这么难受? 外面的小厮颤着声地应了,咚咚地跑远了。 不一刻,二墨媳妇过来了,还带了两个管事婆子。 “给主子见礼,见过青爷。”二墨媳妇各施一礼。 墨青开门见山地说:“这人是内院上的吧?” 二墨媳妇瞥了芍药一眼,心里冷笑,脸上却恭敬地应了一声,“是小厨房上的,死契。” “那这茶点可是你命她送来的?”墨青淡淡地又来了一句,倒是把墨菲的那一套学了个十成十的像。 二墨媳妇看到芍药紧咬着下唇,乞求地看着自己,叹了口气道:“青爷请责罚,是我没约束好下面的人。早前我身子不妥,如今倒是疏于管教了。” 墨青一摆手,“那就扣你二个月的月钱吧,这丫头就配于外面那个的小厮吧,我看她出入得倒是方便,想来是走惯了腿。多给一个月的月钱,两个人都解了约,发送出去吧,咱们家人手也确实多了些。” 芍药一听就软了,小脸惨白,双眼含泪地跪看墨青,哀哀求道:“青爷,饶过奴这回吧,奴再不敢乱了规矩……”倒也有几分梨花带雨。 那门外的小厮更是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扑进来跪倒,“爷,爷,是芍药硬塞给我十个铜板……爷,小的真的没那份心……” 墨青冷眼一扫,“休要啰嗦,若放到战场上,早已是死罪。”然后看向二墨媳妇,“这就派人看着他们去取了自己的东西。这几日,你且辛苦些,连外院也一并整治,毕竟人头上你比我熟。把大家都唤到这里,我当众说说。” “是,青爷。”二墨媳妇带来的两个婆子一使眼色,“你们陪芍药回去收拾东西,顺便让内院的婆子丫头们有一个算一个的都过来。” 芍药不死心,跪爬几步欲搂墨青的腿哭求,被那两个婆子直接上前抓了双臂架出去,一路哭哭啼啼地往后面去了。 二墨媳妇看着那小厮,“顺儿,你还傻愣着干啥呢?天上掉了个馅饼砸你头上了。快去收拾东西,爷赏你个媳妇还不高兴?” 顺儿看了看墨青,又瞧了瞧一脸散淡的墨菲,知道求也是白求,只怕自己贪心那几个小钱,丢了这么好的活计。终是软了腿地爬起来,“爷,是小的不该贪心。但愿……小的还有机会回来侍候您。” 墨菲见他还有救,倒有几分骨气,便说:“你这脑子倒也活泛,出去后好好做人,别让人家说咱们家出去的都是怂货。二墨媳妇,再给他添十两银子,就算做个小营生,也得有本钱不是?” 顺儿一听,扑通跪倒,用力地磕了个响头,“谢主子的赏,奴才出去后,一定堂堂正正地做人。” 二墨媳妇在旁边说:“主子真是宅心仁厚,顺儿,你出去后可得争口气,记住没?” “是,二娘,顺儿记住了。”顺儿抹了把泪,“二娘,以前都是我对不住你,其实大管家……” “你二哥也常跟我说,你是个聪明的,出去吧。”二墨媳妇截住他的话头,带下去了。 墨青含笑看着墨菲,“又心软了?” 墨菲摇头,“只是不想凭空多了个小人。这样的人吧,往正路上引,说不定日后也给自己留了条路,若是逼得狠了,没准儿多出个冤家。虽说在咱们这么处置觉得是正当的,可未免让人记恨。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让他们日后抬不起头来?谁都想过上好日子,只是有些人用错了方法。” 墨青想了想,一笑,“我明白了。” 院里集齐了人后,外院内院左右各自站好后,墨青走了出去。 “今天把大家都召了来,也是想当着大家的面儿说一声,以后这外院也由内管事二娘暂时打理。如今不少小子都长大了,若是有中意的姑娘,可托二娘帮你们问一声,若那姑娘同意了,便给你们配了去。顺儿就求了你们二娘要了芍药,人家还挺要志气,要去外面逛荡逛荡。只是这规矩就是规矩,若私下里授受不亲,那就别怪严惩了。二娘,你也来说几句吧……” 墨菲含笑看着墨青进来,递过去才剥的一小把瓜子仁,“说得不错。” 墨青含笑就着她的手心,把那瓜子仁都舔进嘴,倒让墨菲微红了脸颊。“可是把你给惯坏了~!”墨青眯眼嚼着瓜子仁,咽下后才凑到她耳根说:“刚才是真想让我收了通房吗?” 墨菲剜了他一眼,抬手在他腰上拧了一把小薄皮……“美的你~”墨青的心里这才彻底地舒坦了。随后墨菲又来了句:“咱家男人不纳妾,岂能有通房?真想女人了,我就给你张罗,八抬大轿抬着漂亮的进门……” 墨青恼火地瞪她一眼,哼了一声背过身去。 ------题外话------ 一定得改回来了,哎……明日尽量早更。话说,从来没张罗过月票,亲们,手里还有余的,打个赏吧…… 第一四六章 梁继的不明 “阿青这几日是怎么了,好像你欠了他不少钱似的。[]”梁继舀着杯底的柚子条吃进嘴里,瞥了媳妇一眼。虽然尝不出什么滋味,可她说对身子好,那就多喝多吃些,换她个高兴吧。 墨菲装傻地啊了一声,“什么怎么了?” 梁继轻哼一声,“问他,他也装蒜,你俩啥时这么心有灵犀了?”语气微酸,眼梢吊着,似带了钩子。 墨菲接过杯子放到床头小几上,把他推倒,侧卧在他身边,给他揉着小肚子,“哪有什么。我只是说八抬大轿给他抬进门一个,他就生气了。真是小心眼儿~” 梁继无奈地点她一下,安心地享受着,“你哎,明明比谁都通透,怎么就舍得这么伤他呢?知道他是个死心眼的,还拿这话逗他。” 墨菲神色淡淡地勾勾嘴角。 梁继最怕她这样,明明人是在眼前的,却好像离你天涯海角一般。当下揽她枕上自己的肩头,轻轻拍着她的背,“你哎……真真是白费了我一番心思。” 墨菲叹口气,“我真是怕耽误了他一辈子。我可以跟他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甚至一个帐篷住着都没问题,可……一想到男女之事,我就觉得别扭。我把他当兄弟,当战友,当亲人,可以亲密无间,可你说你,乱点什么鸳鸯谱?” “哎,冤枉死了我~”梁继过了这么久,心里已经不似初时那般的难受了,“荆国公安石老大人的寡媳都能嫁给宗室亲王,你一个堂堂御封的大长公主怎么就不能再招赘了?我这身子骨,保不齐哪天就……” 墨菲直接抬手捂住他的嘴,“又乱说,老夫老妻的,你舍得把我半路撇下?” “……舍不舍得也……”梁继声音有些干涩,抓着她的手,又亲又啃的,“我也是个小心眼儿的,只要你不苦,管他苦不苦呢。再说了,他就是苦,那也似蜜才对,我就是不找他回来,日后他得了信儿,也得借两条腿跑回来,打都打不走~何不大方些,我也安了心。” 墨菲喉咙处哽了哽,“反正我是不会像你这么大方的。我若走在你前面,可不会给你安排好小三,霸占我的男人,抢我的儿女,花我的钱,住我的屋,睡我的床。左右我两眼一闭,你再找十个八个,我也瞧不着~就是自欺欺人怎么了?” 梁继拉着她的手往自已身下抚去:“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都是圣人了。那媳妇就补偿些吧~”“哎,这可是大白天……” 自二墨走后,墨菲就拉着他媳妇一起做瑜珈。一转眼三个月过去,当二墨白湖带船停靠在潮州时,因为要装上那几百坛的柚子茶而多停留了一天,二墨就连夜赶回庄子一趟。给梁继墨菲请过安,说了些船上的事,墨菲就一脸神秘地让他回去看老婆孩儿了。 第二天午后,二墨媳妇才出了屋,眼底还有些淡青,脸颊却红润得很,那眼水汪汪的,别提多水灵了,一看便是滋润了一夜,瞧着腿都还软着呢。 墨菲不客气地戳着她那细了好几圈的腰,紧致得多的大腿,“怎么样,看出效果来了吧?” 她羞得满脸通红,“好主子,就别打趣我了。” “这才初见成效,等他再回来的,怕是恨不得死在你身上才好。”墨菲起身,“得了,你且歇着吧。” 没过几日,苏轼居然来了封信,除了问候,道了些自己的情况后,提及蕲水有位大夫叫庞安时,医术很是不同凡响,建议墨菲不防去试试。若是有好墨,都不用带银子,因为这位时常用好墨跟他换字画。人也仗义,急病人之所急。 墨菲当即就动了心,梁继却坚决反对,说什么都不去。 墨菲暗中让墨青备好车,一定要结实,外裹铁皮,连车轴都要用铁的,只管去做。然后日日在梁继面前落落寡欢,长吁短叹的,偶尔还红红眼眶,做足了戏。 其实她都是本色出演,根本不用作假。梁继每每见了,自然要难受。最终别不过她,答应这是最后一次。墨菲自然喜出忘外,连声应承。待梁继看到车子,只瞪了墨菲一眼,倒也没再闹别扭,安静地上了车。 家里都交给二墨媳妇,毕竟不太放心,就让来宝时时来关照一二,墨青依旧身兼数职。只是这回是用两匹好马拉车了,那两匹青骡,还是留在了家里,时不时地拉拉车什么的。 重新上路后,一路急赶,有了方向有了目标,墨菲恨不得插翅便到。竟只用了一个月就赶到黄州,连新年都是在路上过的。 苏轼在这里做团练副使,是个闲职,官邸也是小小的,勉强算得上是二进的院子,连个花园都没有。 好在他那些已成人的孩子都不在跟前,自继室王氏过世后,以前的妾都散了,只王朝云不离不弃地跟随着,下仆也只一个婆子,一个门房,连个丫环都没有,里里外外都靠王朝云来张罗。 当年的小朝云如今已是花信之年,出落得极雅致,与华发早生的苏轼在一处,看上去如父女一般,但那眼神里的爱慕,却不减半分。 墨菲暗叹,东坡一生虽仕途坎坷但这桃花运却实在是好,三个爱他如天的女子竟都姓王,也算是一种奇缘了。 虽无华衣美食,雕梁画栋却盛在温馨。 日子到底不如从前,便是自命风流倜傥的东坡,眉角也已现苍凉,还留起了胡子,越发显得几分老成。 好在见了墨菲,梁继,还是笑得畅快,连声吩咐着朝云备席。 “不忙不忙,且先收了我的礼才好,哪有空着两手上门的?”墨菲拦下苏轼,见他衣着比朝云要好得多,暗赞朝云的贤惠,换了她,不晓得会不会做到这地步。这古代女子当真是以夫为天的,这般对他,也不见他把朝云扶正,依旧是一袭粉裙,还是个半旧的。 墨青自车里取出一大撂的好纸,上面还有个方匣,里面是家中存放的最好的一块洮砚,绿漪石夹黄的,还有几条好墨。 苏轼果然高兴,“多谢多谢,墨爷就是墨爷。云儿,快好生收了。” 王朝云也笑容满面的,欲接,被墨菲拉了手,“你也是个痴的,这小细胳臂能捧得住?走,我与你进去,让阿青捧着。”回头看着苏轼,“我家阿继就交给你了,他最近好上书法了,你可得倾囊相授才行,不枉我千里迢迢来看你了。” 苏轼大笑,“好说好说,这润笔费,我且不收就是了。” 墨菲翻他一眼,“你倒敢想~!” 拉了朝云往里走,边谈笑边替这丫头心疼。“这日子倒也真得你,才过得下去。” 王朝云则满足地说:“您别担心,这样才好,如今想怎么对他好就怎么好,我倒是挺喜欢的。” 墨菲轻轻拍拍她的手,“那他对你,可是一心一意了?” 王朝云羞怯地点点头,“除了不得已的应酬,他都回来用饭的。就是在外喝了酒,回来也要垫些吃食,说外面的东西,看着再好,也没有我做的入口。” 墨菲见墨青放好东西,瞧了瞧除了字画,别无他物的书房,便对他说:“你去外面打些好酒,带着熟肉,余下的就让朝云准备了。” 墨青点头,转身出去。 王朝云拉了拉墨菲,“他怎么还在呀?我以为您早让他出去了呢~” 墨菲一笑,“一言难尽。”随手掏出一叠银票,“这些你且收着,都不是大额的,也别告诉东坡,留着过日子。” 王朝云推辞着:“这怎么行?我凡事都不瞒他的。” 墨菲眼神一哀,“你管家,柴米油盐他岂会操心?哪里又不用银钱了?听话,又不多,正好过来,也是赶上了。待日后……我都不知还能帮上几回了。” 王朝云吓了一跳,“怎么说这样的话?您……” “没事儿,只是今日一见,感慨多了些。我们都老了,倒只有你,还是花般的娇嫩,难怪他生不出花心往外跑了。” 王朝云顿时脸红,轻咬着下唇把银票收好,小脸通红的,“都是我没甚能耐,也帮不了他什么,只能做些家事。” “你呀,守着座金山不知道用。”墨菲拉她往外走,“我车上还有不少果子,咱们拿了。对了,我还给你带了几坛柚子茶,是用蜜酿的,用温水调了喝,可好呢,美容养颜又调理身子。方才只紧着他的东西了,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 “我跟你说,他那些字画,别得谁都送。留些好的,日后但有周济不开时,也能卖些钱出来。难道纸墨都不用钱的吗?总做赔本买卖。” 王朝云苦笑,不言语地跟着,连门房跟老婆子都过来帮忙,才算把墨菲一鼓脑往外捣腾的好东西搬了回来。 苏轼看着如此丰盛的晚宴,有些纳闷云儿是如何置办的,不过他一向不关心家事,只是开心地颇颇让着酒肉。王朝云看着他的大笑,心也是满满的,对墨菲越发的感激。当年若不是她,自己岂会有缘结识老爷?这一辈子的福缘,都是夫人所赐。 兴致所至,遂扶琴自唱,一曲蝶恋花,勾得人情思渐长……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苏轼红着眼帘斥道:“大喜的日子,怎么唱这个?非惹得你墨爷也红了眼眶才甘心不是,换个欢快的~” 墨菲白了一眼,“原以为你是个有才的,却也是个腐的。这是她跟我显摆呢,独独是你为她而作,可见你有多疼她了,让我好生放心。你呀,亏得还在百花丛中过,竟半点儿不了解女儿家的心事~” 这话说得苏轼面露尴尬,只好给墨菲斟酒,“你这嘴,还是一样的不饶人,喝酒喝酒~” 墨菲不肯放过他,“亏朝云还自诩过得幸福,跟了你十多年了吧?你可曾知道她爱吃什么,喜甜喜辣还是喜酸?” 苏轼哑口无言,最终只得拱手:“口下留情,口下留情吧~” 王朝云只掩了唇笑,如静静绽放的百合。 许久不曾豪饮,墨菲虽说时常也专注苏轼,但近几年因梁继的身子四下奔波,也未曾见过他,未免有些忘形,喝了个痛快。 夜深,她口渴又内急,昏沉沉地爬起来,见梁继睡得正香,自己摸索着倒了杯冷茶吃了,便出去如厕。 待净了手,微晃着出来,没提防廊下有人,一把横抱起她来。 她惊叫一声,才冒出个音儿便被堵了嘴……竟是用唇的,熟悉的气味令她发不出火,只是捶了几记。 墨青气息不稳地松开她,不等她发火质问便轻声问:“你可知我喜欢什么?” 墨菲一时怔住,挑着眉头看着明显有化身为狼之嫌的他,努力回想着,似乎自己做什么,他都吃得香…… 一时又想起芍药那日的话,难道是辣?可私心里怎么也不肯就这么承认……于是咬了唇,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样子。 墨青见她这般模样,心里涨得又是酸又是麻的,只恨不得把她狠狠地揉进自己的身子里,再不那么空落落的。 叹口气,“罢了,你这心,就是铁铸的,别想了,不逼你就是了。” 墨菲浑身正无力着,就坡下驴后,搂着他的脖子,吭唧道:“就是不许喜辣子。” 墨青一怔,琢磨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她也是在意的,不然也不能说出这么酸的话来。当下乐得直接啄了她一记,“好,再不吃了。” “呀~谁说不能吃了,”墨菲后知后觉地四下看看,“这不是咱家,你也喝多了不成?” 墨青只是笑,露出一口的白牙,稳稳当当地把她抱回屋。 第二日早饭后,苏轼一定要亲自送他们去找庞安时,墨菲只得同意。临上车之即,却被王朝云拉去一边,支吾了半天,却没说什么有用的。 墨菲笑了,“你我之间尽可直言,顾虑个什么。” 王朝云只好红了小脸,踮起脚尖凑过去:“夫人,虽说他忠心耿耿地跟了您这么久,但但……昨儿我起夜时,都瞧见了~” 墨菲一回想便明白过来,用折扇敲敲她的头,“这人可是梁二爷下了大力给找回来的。他原是个好的,我岂会不知?如今倒是有些事看得淡了些,就是个阿猫阿狗,养在身边久了,也是家人一般。不用担心我,倒是你,我昨日说过的话,你可要记得。” 王朝云点头,又拉了她的手:“我把老爷的字画收拾些出来,装了个匣子放到车上了,怕你们回来时不过来。好多都是没裱的……” “知道了,只是让他知道你是个小家贼,怕是要恼了。”墨菲知道这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回礼,体贴地揽着她的小腰往车那边走,“真过不下去时,一定想办法告诉我。就是我不在了,还有我的儿女们,别……” “什么叫您不在了?”王朝云突然升出不好的念头,忙不跌地打断她的话,“您这么好的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会在家为您祈福的。” 墨菲也觉得这话说得瘆人了,便笑笑点头。 苏轼见她俩总算是回来了,扇子一点:“还好我是知你的真身的,只是你这样,倒叫云儿日后如何自处?少不得我这头上多了一顶假绿之色。” 墨菲特意扬了声道:“看你以后敢对云儿不好的,我定会来接她走的,独留你守着空闺去。” 苏轼无奈摇头,“你你……你这泼猴,当真是害人不浅,毁人不倦了。” 墨菲得意地晃了晃头,才让王朝云扶了苏轼上了车,然后对她道,“回吧,我让阿青送他回来,定是不缺胳臂不少腿儿的。” 王朝云掩唇轻笑,退后几步。 一路煮茶闲聊着,墨菲亲自分杯与苏轼,倚着门边看着他与梁继盘膝而坐,“我就是个不拘的性子,倒是东坡越老越讲究起规矩来了。” “我哪有?”苏轼苦笑,忽地想起一事,便问:“王老大人可还安好?”当初,他能出狱,也多赖王安石又上了一折,虽知定是墨菲暗中操作,连富弼司马光一行都上书保已,心中很是感动。向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几年日子虽说不好过,但她每年都送几车年货,着实让自家的日子好多了。 “身子也是越发的不好了,整日不出家门,还把松园改为抱宁寺。倒是文章做了不少……” 苏轼叹惜一声,“如今倒与……相似了。其实,那新法也不全然都是不好的~” “不说这个了,倒是你,可得好好保重,不然你要朝云依靠谁去?”墨菲又为他添了茶。 “这车倒是平稳得多,可是做了什么?”苏轼微微一笑,将双腿伸直,“老喽,盘不住了。” “我还以为你得八十才会感叹呢。”墨菲不理会他的问题,看着舒服地靠着迎枕的他,“你呀,也别一个劲儿悲春伤秋的,只这用词方面可得严谨些,别再让人挑出毛病来。老大人们都年岁不小了,你这些年在朝中又没个经营,还是小心为上。” 苏轼落魄地一笑,接过干果匣子,点点头。“我尽量吧。只是人家若是要挑,便是鸡蛋里面也能挑出骨头来。” “那倒也是,没想到这时便有文字狱了。”声音虽轻,却被苏轼听了个真切,一时怔怔失了神。 梁继见了,便把话题往书法上聊,很快,两人又谈得兴起。 墨菲倒了茶,递给外面的墨青,又把炉上正烤着的山芋红薯翻动着。 傍晚便到了庞安时的家,果然受到了热情的接待。 庞安时比苏轼小几岁,跟梁继相仿,也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当下留了苏轼住,并让人收拾出一间小跨院,安置墨菲三人。 墨菲送了些干贝虾仁之类的海产,这里是内陆,这些东西虽有却价格不低,庞安时也直白地道了谢。但当墨菲双手捧着药典时,庞安时动容了,连声说着借抄,决口不提收下,让墨菲暗自点头,果然如苏轼所言,人品没的说。 苏轼只留了一天二晚,第三日一早,便被墨青驾车亲自送了回去。原以为墨青怎么也会在第四日晚才能回来,不想他竟是赶了夜路,一大早就回来了。 墨菲忙让人备水备饭,吃好洗好后赶他去补觉。 梁继与庞安时似相见恨晚,至少墨菲看到的是这样。以他原本的性子,一向都是安静的,不想竟整日围着庞安时转,倒让她闲了下来。 难得他能交个朋友,墨菲也没起疑,放心地四下转悠。好在这里山青水秀,便常带着墨青出去走。也顺便添置些,这回虽带了不少东西,却几乎都倒空了,大部分都送给了苏轼一家。 一晃半月过去,梁继却张罗着要走。墨菲奇怪,明明看着他有了起色,再多住些日子不好吗?而且,自己还死皮赖脸地送了庞安时五百两银子,连吃住都付在内的…… 庞安时同样制了两匣子药丸,居然有一匣是给墨菲的,并把方子奉上。虽有些欲言又止,却让梁继拦下,到底没说出什么来。 梁继看上去倒是很愉悦,似乎能走是个天大的好事一样,墨菲自然起了疑心,又觉得自己好像巴不得他不好似的,就打消了这念头。 梁继非要去看看梁宁,墨菲也很高兴。自己的儿子,能不想吗?若不是担心梁继的身子,她早去了,就连安儿,也想得慌了。 一路向西,直往熙州,速度不慢。三月初,终于见到了大半年未曾见过的梁宁,竟似又是长高了,隐隐超过了梁继的个头,身板也厚实多了。虽只是个校尉,却被种师道带在身边做亲卫的。 与种师道也是久别重逢,墨菲一个高兴,就又喝大了,而种师道让她喝得居然滑到桌下,最终是被五墨六墨抬上马车送回去的。 次日起来,床上竟没了梁继,床铺也平整很很。墨青听到动静进来,又是打水又是帮她挽发的,竟与行军时无二。 墨菲问过才知,昨夜梁继竟是没回来,与宁儿一道睡的,想是父子俩分别久了,想得狠了,竟秉烛去了。 出了房门,墨菲才倒出空来,前后溜达了一遍。三进的院子,前院是五墨六墨住着,二进住着三墨四墨两家,宁儿跟湘儿就在最后一进,后面还带个小园子,倒是有着墨菲式的实用风格,一水的菜呀果的,收拾得也挺利落。可见三墨媳妇四墨媳妇内院管得还不错。 这四个墨都在梁宁手底下,军饷虽不多,但这里的花费也低,倒是够用。再说,他们离来时,墨菲可是给湘儿拿了不少体已,生怕饿着了这些孩子。 转进梁宁的院子,见院里摆了桌子,那爷俩并排坐着,一副等她来开饭的架式。宁儿直接唤住墨青,“青叔一起来用吧,湘儿马上就好了,差一道清拌胡瓜。” 墨菲好好地打量了这爷俩一回,竟都眼底带了血丝,不客气地冲儿子发了火:“拉着你爹熬一宿呀?这么大了,也不知疼他~!” 梁宁微厚的唇呶了呶,没言语,垂头听着。 墨菲诧异地挑了眉,梁继连忙拉她坐下,“是我硬拉着他说话的,你这爆脾气,也不问问清楚,错怪了他。” 墨菲看了看,儿子确实一脸的委屈,这气势立马就弱了下来,“行了,娘错了,你别生气了,那嘴噘得都能挂油瓶子了。” 梁宁扯扯嘴角,“娘,你尝尝,这是湘儿起大早饹的韭菜盒子,三鲜馅的,用了咱家的大虾仁,韭菜也是咱园子的,可鲜了,我最爱吃的。” “我看哪,只要是他做的,你都爱吃。”墨菲抬手摸摸儿子的后脑勺,“儿子,你快活不?” 梁宁听出娘话里的意思,退了婴儿肥,蛮英气的脸上噌地红了,却只点点头。 “那就好。”墨菲轻吁口气,生怕被宁儿听到。“湘儿呢,快过来,五墨六墨吃了没?” “不用管他们,跟三墨四墨他们用了。”梁宁分筷子,递向墨青时,眼神有些复杂,却道:“这几年,都是青叔跟着爹娘跑前跑后的,倒是我这个做儿的不孝,没能承欢膝下。” 墨青笑笑,“宁儿长大了,自然要有自己的事做。我左右没什么好干的,跟着他们,心里倒是安的,也省得在外面惦记着。” 梁继接过话儿,“说到这个,宁儿叫你一声亚父都不为过。当初若不是你在兰州城外,跟白叔杀出一条血路来,宁儿哪能有机会长大成人?” 梁宁听了这话,身子一绷,只顿了下,就嚯地站起,竟真的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亚父!” 别说墨青愣住,就是墨菲也莫名其妙地傻了眼。 墨青有些手忙脚乱地扶起梁宁:“你这孩子,你爹就是开个玩笑,怎么还真跪了?” “亚父,我那时虽小,记不太清,但也记得飞出去的胳膊跟人头,那血,喷得我满脸……”梁宁哽咽了一下,回头红着眼眶看着梁继,“还有爹,躺在地上不肯起来……” 那是梁继一生中的痛,他眼底也是一热,却道:“你那时才多大,就记住了?” 梁宁用力地点点头,“所以我要当将军。” 一时之间竟无人再开口…… “都饿了吧?快吃吧,趁热……” 端着一盘子清拌胡瓜的蔡湘被四双红眼盯得身子一颤,腿一软,差点儿没坐地上。 梁宁一个箭步过去扶住他:“怎么了?” 蔡湘白净的小脸,顿时红了,墨菲一抹眼角笑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这胆子得好好练练。不过,也别练大发了,总要拘着宁儿些,省得他闯祸。” 第一四七章 有欢就有忧 蔡湘忙完回到房中,一脸的轻快,却见冤家梁宁不知在想什么,痴痴呆呆的,坐在窗前发愣。“阿宁,怎么了?”他不自觉地收敛了愉悦的表情。 梁宁怔了一下,回头凝视着他,迟迟问道:“湘儿,你可快活?” 蔡湘含了下唇,轻轻点头,继而又用力地点了点。 梁宁抬手抚上他的脸,“是因为娘说的话吗?” 蔡湘垂目,默认。 “娘也问过我了。”梁宁眼底显出难得一见的忧郁,令蔡湘紧张起来。一双会说话的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似在询问他是如何回答的。 梁宁苦笑,“我自然也是快活的,娘说那就好,我却无法分担爹娘的苦。” 蔡湘关切地挑眉,梁宁又道:“若是为了咱俩一世的快活,暂时难过些,也是不妨的吧?” 蔡湘觉得今日的梁宁有些怪,好在跟种大人请了假,不用去应卯。他想了一下,“是父亲的身子不大好吗?我瞧着精神还不错~”无形之中,早把他的爹娘当成了自己的公婆。这话一出口,玉般的脸颊便潮红一片,眨了眨又长又密的睫毛,羞涩地垂下。 “可恨我却代替不了爹爹……”梁宁却落入自己的愁闷之中,不曾留意到这美景一现。 “怎么了,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啊~” 梁宁突然一把揽过他,不管不顾地吻上,急切得如同禁了三年一般。 “……啊别……大白天的~”蔡湘无助地被压在榻上,修长的双腿无助地蹬着,“阿宁,你冷静……别亲那儿……” 梁宁一夜未睡,五脏六腑都火烧火燎的,只觉得这天生微凉的身子能降下这无助的燥热,直接堵上那如湃过的舌尖…… 蔡湘直觉要出大事了,浑身越发的冰冷起来,升起无助的恐慌,就像当初爹爹才去时一样。可身上的这位,还是不管不顾地要着自己,似乎要把自己撕碎了揉进他身子里去才好。他只有尽可能地打开自己,放松自己,希望伤得不要太重,别在长辈们面前丢了脸,露了怯,失了他们的信任以为自己挟制不住这头暴龙…… 墨菲午间没见蔡湘出来用饭,儿子也一脸的不自然,饭菜都是三墨媳妇跟四墨媳妇整治的,心底便有了几分猜测。 用过饭,催儿子回屋去歇晌,没片刻,自己便随后跟了进去。 果然,那孩子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正就着儿子的手正喝水。一见她进来了,立时惊得单凤眼瞪得溜圆,随后呛得跟什么似的。 梁宁也有些尴尬地起身看着自己的老娘,“您怎么……” 墨菲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一把搡开他,坐到床边。抬手摸了把蔡湘的额头,放下一半的心,顺顺他的胸口,横了梁宁一眼:“湘儿定是还没用饭,你去给他熬碗稀粥来,小米粥也行。” “啊?我?”梁宁不明白地瞪着自家娘亲,“我哪会?要不,让三墨媳妇……” “你去!”墨菲没给好动静,“不会就去学。湘儿是瞎了眼才跟了你,若是我,早一巴掌扇飞你了~!” 梁宁性子虽直,但还是挺了解自家娘的脾气,当下放了心,“原来是心疼湘儿了,娘,我……下回不了~” 墨菲抬脚就踹,“少啰嗦,还不快去!” 蔡湘总算听明白了,脸上挂了瞧热闹的笑,又是心疼他被踢疼没……抿着唇白了梁宁一眼。 墨菲回眼瞧见,拉过他细长而凉的手,“你这孩子也是的,下次他再这样不管不顾的,你就直接掰折了他,看他还敢不敢。别一个劲儿地惯着,他皮子紧,打小没长那些疼人的心思,你若不把他管教过来,将来吃亏受苦的便都是你。”蔡湘听得小脸通红地垂下头。婆婆……果然是直白的性子,这话也能说出来,……羞死个人了~! 墨菲暗叹,还能怎么着?这事也不是能别着来的,只把他当儿媳看了,没准儿还能让儿子惦记着些好。[]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当上梁红玉的祖奶奶,有没有那命……没有就算了,说不定本就不是一支。 蔡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呶了呶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梁宁揉了把被踢疼的小腿,凑到床边,把娘搂住,不由心疼她越发的单薄了。“娘,哪有你这么损儿子的?我才是亲的好不好~” 墨菲见儿子摆出低姿态,见好就收地点点他的头,“你呀,既是认准了湘儿,便得顾及着他的身子。养好了他,你的小日子才能和和美美地长久下去,别像……”立时鼻头一酸,哽咽了一下,怕被两小看出,站起身:“可上过药了?” 蔡湘的头,垂得更低了,只能看到柔顺的长发跟露出的一截玉颈。墨菲又叹,这样的身子,这样的肌肤,这样细致的眉眼,哪个男人不想得?忽地就联想起梁继那一身柔滑的细皮来,……可不也是个惹祸精? 又叹了口气,“这几天你盯着湘儿用些清汤稀粥,一会儿给你送些药膏来,顺便把方子也给了你。”然后拍拍蔡湘的头顶,“傻孩子,他再如此作践你,便给他下迷药,也让他尝回滋味儿……白长了个会读书的脑子。” 两小一齐失声叫了出来,梁宁啊完后不依地打横抱起母亲,“您还是我亲娘吗?还有这么不想见儿子好的。”快步送回他爹的房间。 蔡湘则入了魔般,良久后痴痴地笑出声来,被才进门的梁宁正好看到,立即涎了脸凑过去:“你别想美事,要是真照娘说的做了,看我不……不……” “怎样?”蔡湘笑得月牙般地眼神一勾。 梁宁顿时酥了半边身子,“自然是十倍百倍地讨回来才是~”然后凑过去啃住那淡粉的唇,本想狠狠地咬,到底把娘的话放在心上,改了轻吮浅啄。 被遣送回房的墨菲,得了梁继好顿笑,只好翻着眼皮去调柚子茶。 “我也要。”梁继倚着床头,双眼亮晶晶的。 墨菲喝得一口,余下的全给了他,他却不接,反而盯着墨菲的唇,“我要尝那儿。” 墨菲挑眉,“德性,还挑三拣四的了~” 梁继拉过她,把杯子放到一边,“我就是想尝尝你嘴里是不是也那么甜……” 墨菲心头一软,明知他食而无味,在反复勾撩后含笑问道:“如何?” “果然是甜的,现在要换地儿了。”梁继又吻上,顺便压倒她。“这大晌午头儿的,你且歇歇吧……” 自上次过后,有日子没亲热了,墨菲怕伤他的身,一向约束着不许他随意,可今儿他似铁了心地寻欢,没多会儿就被吻软了身子。待梁继一鼓作气直捣黄龙后,被他一句轻语震惊了:“媳妇的味道果然未变……” “你……你你……” 梁继被箍得紧紧的不能动,忙伏了身子,“别,松些力,知道你也想我……别让我丢得太快了~” “你能尝出味儿了?”墨菲欢喜地圈住他,双手双脚的跟八脚鱼似的,“真的?真的?真的~”问一声拱一下小腰,梁继闷哼过后,埋头苦战,气息不稳地在她耳边说:“刚刚才有些的,庞大夫的药果然不错。我要吃媳妇做的饭~” 自打梁继恢复了味觉,墨菲就变着花样给他做,倒让蔡湘自愧不如,跟着学了不少妙招。可梁继非要回汴梁,要去看安儿。 梁宁有心护送,梁继不允,于是顶着雨季,三人一车重新上路了。 一路跟急猴似的,四月中就进了汴梁城,直接住进长公主府。[.超多好看小说]墨菲本是不愿的,想住娘家,是梁继说先回去住几天,想回娘家随时能回。 当天晚上,赵顼就带着小煦过来了。一见面,倒把墨菲吓了一跳,“你怎么这样了?” 梁继也被吓了一跳,瞧着似比自己还不如? 赵顼苦笑,“这两年,身子越发的沉了。姐姐总算没忘了我,还是回来了。” 墨菲瞥眼长高不少的小煦,一身明黄的太子服穿着,倒有了几分大气。只是原本好不容易养出的婴儿肥,竟都消尽了,身子虽瞧着不壮实,但也不算太过纤弱。“我带了不少果干回来,小煦自己找阿青拿好不好?” 小煦懂事地点点头,“妈妈,你瘦了。”然后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到底没似小时一样扑进墨菲的怀,转身出去了。 梁继见赵顼似有话欲跟媳妇说,也起身说:“我去给你们调些柚子茶喝。” 赵顼见碍事的人都撤了,便拉住墨菲的手,“他的身子……还是~”心里不由幽怨了起来。朕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的,怎么不见你……用些心?到底是隔了一层,一时心底竟凄苦上了。 墨菲看眼他那眉间的川纹,无力的眼袋,苍白的脸色,叹口气,“心要放宽,小煦还小,你忍心把这千疮百孔的江山丢给他?御医都是吃闲饭的不成?” 赵顼勾勾唇角,“姐姐还是在意我的吧?御医也说郁结于胸,可我得要有多大的心,才能撒手不管国事?如今二位皇弟都在京,母后时常点我,要派他们做些实职帮我分担,但我怎么能?只得不断的赏赐。对了,荆国公的儿媳倒是个好生养的,居然给二弟生了个胖小子。” 对于皇家内部的事,墨菲不想多说什么,横竖是人家内部矛盾。想了想,“你且放宽心,太后毕竟是小煦的亲祖母,定不会生出旁心来的。你也让小煦时常去请安,做出托孤的架势。当然,你把心放宽了,身子也就没大事了。” “见到了姐姐,我这一直提着的心才敢撂下了。”赵顼起身,“还有奏折没批完,我先回去了。” 墨菲点头,梁继端着两杯柚子茶进来,“喝些再走吧,尝尝可合口味,喜欢的话,还有一坛是没动的,给你带回去。用温水调和,每日喝个一杯两杯,挺润养的。” 赵顼接过来,啥也没说地喝了下去,换来墨菲不悦的白眼:“你一个做皇帝的,怎么防心这么弱?” 赵顼笑,“若是姐姐都不能相信,我还能信得谁去?姐姐但凡有心,且多看我几回吧,以后想看,怕是都没的看了。” 这话说得丧气,听得墨菲火大,拍他一记:“再乱说?别的不说,我这一家老小还指望着你呢,给我好好的,听到没?” 赵顼又笑,用力地搂了她一下,“我就是喜欢听你骂我。” “你那是……”贱皮子被墨菲咽下,毕竟一国之君,便是私下里这样,都是越了格的。 看着捧了坛子的小煦,“回去后调给你父皇喝,每次都别忘了试。” 小煦懂事地点头,“知道了,妈妈。”最终,进地道前还是一头扎进墨菲的怀中,用力地搂了搂。放开时,眼皮微红,却笑道:“妈妈还是这么香。” 第二天一早,梁府就送来帖子,是大房方氏亲自登的门。 十多年过去,她如今也富态了,日子过得和顺,气色便好,眼角虽有细纹,但也算不上人老珠黄。 “一知道殿下你们回了京,府里就惦记上了,说是有几年没见了,怪想得慌的,一早就忙忙地派了我来请你们过府一聚呢。”房氏含笑,小意地瞄瞄这两口子。 自打老爷一回来,这几年不是没品出二房故意冷落了府里,少了来往。但对自家还是如前,只是年礼不若往常丰厚,但女儿们的婚事倒是都上心的。她自知是与老爷那边有关,每每回礼都不敢薄了,生怕被拐得真疏远了。 “大嫂不用多说,我们都明白的。”墨菲看了眼梁继,见他微微点头,知是同意了自己方才的提议,才又道:“正好,我们此次回来也是有事要说开的。回去只说我们明日午时过府便好。” 方氏微愣,旋即点头应道:“好好,那我且回去了。” 方氏晚上跟梁元一汇气儿,梁元就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我们顺其自然就好了。这些年,没有二房的提点,咱们这日子还不知过成啥样呢。无论如何,不能跟他们冷了,二弟媳……殿下从来不是个弯弯绕绕的人,你且记得,就算明日有个什么,日后与他们也不可远了。他们不在京,安儿不是还在吗?再者,太子身边的侍读里,有一个还是他们那边出来的。” 方氏点头,“这个我懂,只是不知道老爷夫人这回又出什么幺蛾子了,我总觉得黄鼠狼给鸡拜年,怕是会惹恼了二房。我瞧着二弟眼神间也是淡淡的,比你还小一岁,头发可是比你白的多。看来这些年确实也是身子不大好的,倒不是真的有心躲着咱们。四处问药这事,八成是准的。” 梁元沉默,半晌说:“其实二弟小时最是聪明不过的,便是把两个我加一起,也赶不上他的。说是嫡长子,也不过是名声听着好些,只祖母一个是真心疼他的。那位惯是做表面的,我长大些后,也曾纳闷过为何三弟独宠。后来……算了,且明日看吧,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 方氏听了,好奇地追问:“啥事呀?连我都瞒着。” 梁元一笑,微福的肚子挺着起了身,“你歇着吧。” 方氏眼底一冷,随即笑道:“别走了,咱们两口子也好好说说话儿。你看二弟,这些年就围着殿下转,连个通房都没有呢,真不知道是咋过来的。” 梁元嘴角微勾,本不欲留下,双目微转后回了身,“让人送水吧,泡个澡再睡。” 方氏一听,连忙下了地,到门前吩咐去了。 梁元若有所思地盯了眼她那圆桶般的腰,压下欲去妾室房里的心思。不能走父母的老路,方氏生的儿子,现在看着还是不错的,不管怎么说,是自己的嫡子,不能因自己是庶出就…… 同样,四房两口子也在被窝里嘀咕着。 梁哉被连氏的小手摸得有些起兴,却想着方才大嫂那边传的口信,有些心不在焉的。 连氏身材倒还不错,虽说梁哉有了两个妾室,但因她掌握着部分家事,梁哉对她倒不算冷落,一个月里有半个月会宿在她房里。 “怎么了?”连氏有些不悦丈夫不专心。 梁哉连忙去抓她胸前,“不是在想事儿么,……你说老爷夫人是怎么想的,这么热乎乎地贴上去,不讲究他们的风骨了?” 连氏几把扯下丈夫的裤子,“想那么多做什么?横竖明儿看着二嫂的脸子说话。想把三房弄回来,也得看二嫂。你今晚就下下力,好好服侍服侍我,明儿我脸色滋润地在二嫂面前一露,比你说什么好话都强。” 梁哉嘿嘿一笑,“还喂不饱你?你看大嫂,再看五弟媳,谁像你似的?” “老五家的是个有风骨的,喝风赏月就得,大嫂……是笼不住大哥的心。再者,这几年侄女们嫁得都好,儿子也算是争气,自然就不盯着……这块肉了~” 梁哉嗤地倒吸口气,“你倒是轻着点儿,掰坏了,可别跟我闹~!” 连氏翻身骑上,熟练地动了起来:“咱们只管看着大嫂二嫂行事。大哥心眼儿最多,定是给大嫂支了招儿的,要不,能睡大嫂房里去?” 梁哉放下心事,安心地受用着媳妇的热情…… 梁品左思右想的,还是迈出妾室的门,被那妖娆一哼,引得回头哄道:“你且安生些,若是让二嫂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没准儿让吕氏发卖了你。” 水蜜儿娇哼一声:“她做嫂子的,还能把手伸小叔子后院里不成?” 梁品突然觉得往日看得顺眼的那张瓜子脸突然可恶了。一想起二嫂那冷情的眼,心底就一颤,当下冷了脸斥责道:“看是往日惯坏了你~!”说罢,一摔门,往吕氏的院里走去。 吕氏正准备着明日的教案,听到门响,回头一看,便冷了眼:“你怎么来了?” 梁品顿时想往后转,想了再想,还是迈步进来。“忙什么呢?” 吕氏转回头,继续把最后的两笔添完,才放下笔,吹了吹墨迹,“有事?” 微有些单薄的背影,在梁品眼中,竟幻化成了二嫂,立马一机灵,摇头晃去,显得过分亲热地靠上去:“没事就不能过来了,你就不想我?” 吕氏收拾好桌上的教案,老实地点点头,“想,……也白想,还不如想想两年后就让宽儿下场更实际些。” 梁品拉长了脸。他虽没有二哥长得好,在梁家兄弟当中也算是好的了。若非如此,当年……他再次摇头,把不该想的撇下。“你就是这样,每每我一盆火地过来,都生生被你浇灭了。” 吕氏瞥过去一眼,“可是为了明日二嫂他们过来的事?” 对这位五爷,吕氏真有些灰心了。不过,只要不太过分,她也装看不着。宽儿日后的前程,可比扶持这上不了墙的丈夫重要得多。 “你说,大嫂是什么意思,怎么非得我们兄弟都到场?” 吕氏淡然起身,“二哥二嫂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自然要你们兄弟都在才显得隆重,也是应该的。” “是是,那是,”梁品干巴巴地跟在她身后,往卧室走去,“我不是对二嫂打怵吗?她那眼一扫我,我这后脊梁就冒凉风。”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吕氏不客气地在卧室门前拦下他:“二嫂为人最是公正,你没犯到她手上,她自然不会把你怎么样。” 梁品当然看出媳妇不待见自己,本有些恼,但一想方才已经着恼了那边,若这边再不让睡,岂不得去书房?多丢脸哪,不行…… “我都想你了。”他死皮赖脸地搂住吕氏的腰,不盈一握,只是那胸前也不盈一握……唉,总是难两全。 “你们兄弟还真是一个爹的,大哥四哥今晚都歇在嫂嫂们的房里,你也来凑热闹。”吕氏还是松了口,任他搂着进了屋。只是心里的委屈,又涌上心尖。 梁品尴尬地挑挑眉,“大哥去大嫂房里倒是稀罕,四哥可是一向与四嫂举案齐眉的。” 吕氏心底哼了一场,也就能说出几个成语来…… “二嫂一向看重你,你说,明儿会不会有什么事?我总有种风雨欲来的不好预感。”他硬揽了媳妇往床上倒去。 久未曾碰过的身子,敏感得异常,吕氏一向冷情的脸颊也泛了粉,小嘴被啃得水润润的,倒让梁品真的兴了起来。拿出练就的一身功夫,着实卖了把子力气,大半个时辰后才歇了。把软成一团的媳妇抱在怀里,突然觉得这清粥小菜也有可口的时候…至少欲语还羞,欲叫不敢的样子真实得很。 手还不肯老实,在那半丘之上来回揉捏着,“娘子,你倒是说说呀~” 吕氏累极,软了嗓子道:“睡吧,左右有嫂子们挡着,咱们只要跟着二嫂走,就没亏儿吃。” 梁品一琢磨,还真是这么个理儿,怎么之前就急得火烧屁股猴燎腚似的?还是媳妇看得透,……以后真得对她好些。再香的肉,见天儿吃,也腻着了。 第一四八章 老债要清算 一顿丰盛的午饭,墨菲跟梁继都没动几筷子。[.超多好看小说]一来,他们的口味偏淡,也吃刁了嘴,尤其是梁继,哪怕是墨菲下碗疙瘩汤也能吃得津津有味,外人的手艺,再好也没胃口。二来,那对夫妻明晃晃赤果果的有事相求挂在脸上,也难以下咽。 饭后,当家主子们都围到大书房,包括七爷梁超,下人一概不用,打发得远远的。此君当年因他嫡三嫂那一脚彻底决了男人路,早改行做了鸳鸳下面的那下,被梁老爷放弃了,多看一眼都难受。不过总是亲儿,养了这些年,还没养死也算是虎毒不食子了……只食旁人的。 梁老爷都抿下一盏茶了,见那眼中钉却又不得不敬着的依旧淡然从容,似乎自家茶叶真那么可口,又被早就沉不住气的老妻一顿眼刀勾得再耐不下去了。 “咳,老二,看你的样子,身子确实不大妥呀~”他无话找话,只这一句,便遭来那三个庶子暗地里的白眼儿。只最幼的那个,听得歪嘴邪笑,不知是解气还是暗讽。 梁继淡淡点头,“还没咽气,让您失望了。” 一句话,把本欲大打温馨牌的梁老爷噎得哏咯一声,上来不下不去的,好不难受。 还是老妻仗义,假慈一笑,“瞧你这孩子,怎么跟你父亲说话呢?你老不在京,又没个寻处,连信都没处送,看看你父亲,又瘦多了。”说罢,似有若无地扫了眼身在魂似飞的墨菲。 墨菲被那一眼扫回魂儿,瞥过去一眼,“怎么瞧着老爷似乎得了嗜渴症一样?还应是多餐少食,少吃些油腻为好。” 似被叨在痛处一样,梁老爷的牙根紧咬,双唇紧闭,冷光急闪。 夫人连忙掩饰,“哪有的事?唉,看到你们一个个的都好,我们就放心了。只除了小三儿一个还远在边陲苦苦挣扎着……” 墨菲向梁继飞去一眼,暗含果然如此。梁继回了一眼,按计划行事。 夫人见无人接下话茬儿,那几房在家过得滋润,自然不愿亲儿回来,老七,那更是将三房恨得牙根痒痒的,巴不得都死在外面,更是指望不上的……只得舍了这张老脸,为了那唯一的儿子。 “老二呀,怎么说,那也是你亲弟弟,如今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不少,你就想想办法,让老三回京吧,哪怕做个闲职呢,也比在外风吹雨打的强。” 梁继知道这个黑脸得自己来唱,媳妇才好登台。他眼角一冷,“亲弟?您没弄错?” 夫人面皮一抽,“你这孩子,这兄弟之情还能不认?” “怎么认?三房害得我痛失一子,有这样的弟弟,还真是荣幸呢。”梁继冷了脸,叭地把茶盏落在小几上。“这些年过去,别说三房,就是你们,可对我有句公道话?” 夫人顿时气苦,也顾不得面子上的事儿了,一拍桌:“那还能怎么样?我们老的老,小的小,在外奔波了十多年,还不够吗?” 梁老爷听到这儿,瞥了眼端坐的墨菲,心底暗叹,这是要算老债了?心便是一抽。瞪了眼蠢极的老妻,“胡咇什么呢?咱们在外,那是皇恩,你嘴上连个把门儿的都没有吗?” 夫人这才反应过来,面子上却下不来,嘟囔着一时失言而已。 梁继冷哼一声,脸色也没转晴。 老爷只得对墨菲笑道:“原本二郎在家时的脾气最好不过,可见殿下待他极好,脾气也长了不少。” 墨菲见枪尖指向自己了,点点头,大方认道:“那是,总归是患难夫妻,我不疼他,谁疼?这世上,也只我跟孩子们才是他的至亲。[]” 老爷听得一惊,这话……莫非……? 梁元听得暗惊,果然……,这些年父亲与三弟的……皆是她暗中操纵。越发打定主意,还是亲娘说得对,日子是过给自己的,有钱便有好日子过,绝不能与二房远了。当下瞥了方氏一眼,方氏收到,虽不明所以,但管家多年,还是知道这会儿应有人缓和一下的。 “殿下这话,说得原也没错。”她盈盈起身,虽身子丰腴但盛在大气,和善,圆润的一张脸上,笑容也真实诚恳,“这些年,别人不知,我这个做嫂子的可都看在眼里,您对二弟的心意,那可真是没的挑,当真是疼在骨子里,含在嘴里的。”她亲自添了茶水,转到老爷面前又道:“您老人家多年不在家,不太知道。当年若不是殿下,咱们家就得卖房子卖地了,哪还有这座宅子了?” 又为夫人添了茶水,“可殿下虽说离京多年,对子侄们的关心却是不减,端说咱家的姑娘,甭管是嫡是庶,嫁的人家都是令人羡慕的,便是鑫哥儿祥哥儿娶的媳妇,那也是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小一辈儿的,没有不念着殿下好的。” 夫人听得明白,心中所谋,只能求人家,再难看的脸子也得接着,却只能暗自咬牙。脸上扯出假笑,“是呀,要不说殿下仁厚呢,老三一家,就指望着殿下才能回来了。” 方氏暗啐,却不接话,端着茶壶又为夫君添上,“便是这些年的公出,二房也没抽出一分。但我这个嫂子岂能真的没心没肺?”眼一转,笑道:“我们三个商量着,还是给二房存下了。知道殿下不缺那几个银钱,可还有宁哥儿不是?将来一统给了他就是。” 连氏正恼着没抢上这头筹,一听大嫂还知道把自己捎上,连忙笑道:“可不是?大嫂心细,说宁哥儿虽不在京,但总归是咱家的嫡长孙,将来娶了亲,一并都给了。” 方氏含笑看她一眼,显见的,这四房两口子昨夜可没只恩爱。 吕氏一向不多言,却不是心不敏的,正色淡然道:“二嫂放心,我们三个虽暂管着家事,但一应皆有分寸的。” 梁品暗中叫好,越发觉得这往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媳妇,越品越有味道了。再瞧二嫂,也不只是敬畏了。尤其是与二哥并坐一榻,瞧着有情有意的。不由也暗暗抓上自家媳妇的手……嗯,二嫂这法子好,一张双人座,不止给了女人们脸面,也让男人们知道了女子可顶半边天。瞧,自家这天,不就是媳妇顶起来的? 正座上的老两口对视,暗道这些崽子们都联合起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人歪靠独占座位的七爷梁超,翻着眼皮发了言:“二嫂说的没错,三房那是狼心狗肺的主儿,一个嫡孙难道抵不过他们在外受的那些?再说了,总归是为官,怕是如今让他们回,也不愿回来呢。” 夫人一听这话气得两肋生疼,这崽子现在翅膀硬了,再不是说打即打,说骂即骂的年纪了。狠狠地横了老爷一眼,都是你,当初打压着我,瞧吧,一个废物也能大放厥词,你那唯一的嫡子还在外受着苦呢。 梁老爷也知道眼下不能把这几个儿子怎么样了,毕竟自己现在还靠他们供养着。若还想夺回一家之主的位置,不把嫡子召回来,毕竟无所倚靠。 “你这孽子,怎么说话呢?”他沉下脸,再不争气,捂在身边也偏疼了十几年。“那是你三哥~!”然后转向墨菲,“殿下这些年为了梁家,可谓尽心尽力,为父也时常欣慰。只是如今年老,便想着每个儿子都好好的才是最好不过。(.)” 梁继在旁冷冷地说:“不是自己的儿子,好与不好就无所谓了。我是绝不能与那害我孩儿的人同一个屋檐的。” 梁老爷一时语塞,墨菲打着圆场,“你看你,怎么脾气越来越硬了?其实三房想回来也容易得很,上个辞呈病退不就成了?难道你还想着要分家?” 老爷听得眼皮不停地跳。这是想分家了?! 方氏也吓了一跳,连忙看向丈夫。 梁元本也一惊,后一想,倒是明智之举。既然人家一定想要嫡子回来继承家业,那还不如趁早分了家,自己也少些损失,把亲娘往回一接,再不用看着那位脸色过活,岂不快哉?当下冲媳妇眨眨眼。 四房五房也快速地取得了共识。分家!真好!果然,二嫂就是二嫂,永远这么干脆! 夫人听得暗恨,这偌大的家业居然就想这么分掉了?当我是死了不成~! “怎么这么说话?父母在,岂有分家一说?”她无法再假下去,冷眼瞪着面无惧色的墨菲。 “这么生气干嘛?”墨菲从容一笑,笑不及眼底,瞥去一眼:“不过这话说得倒是不错。梁氏咱家这一支,长房嫡孙是阿继,要说,老爷夫人也不过是二房,我那正经的公婆具已不在人世,怎么不见你们分出去过活?” 话音一落,原本打算帮腔的方氏倒吸口冷气,第一时间扭头看向丈夫,发现他虽也惊却似早就心中有数一样,不由暗恨。原来昨夜竟有这么大桩事瞒着自己…… 梁老爷也猝不及防,心口一揪,多年埋在深处的见不得人的那件事,竟就这样撕裂了挣脱出来。脸色一惨,只阴冷地盯着墨菲,“虽殿下身份尊贵,却也不可胡言乱语。” 墨菲回握着梁继转凉的手,自若地对视着,“胡言乱语吗?老爷若没做过亏心事,怎么会答应老太太把阿继当成嫡长子养大?这事虽做得隐秘,但总有蛛丝马迹可查。当年公公是如何遇到婆婆,一见钟情的?那样一个循规蹈矩的世家嫡长子,怎么就一下子色迷了心窍,要死要活了起来?” 老爷的手不禁颤了起来,夫人一脸惊讶看过去。莫非……还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说都会说,但做起来,怕是心生暗鬼就难上加难了吧?”墨菲鄙夷一笑,“老太爷注重门面,怎么会往细里想,一向乖巧的嫡长子怎么就沦落到那步田地。老太太嘛,我就不多说了,都是亲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再者,长子被驱逐家门已成定局,她费了不少心思才把嫡长孙安置在身边,便是有所不满,也只能认了。” 梁继从不知原来还有这一层内幕,心越发地冷,手也颤得厉害,射向座上那人的目光,如刀似剑。 墨菲暗叹,她也不想伤阿继的心。只是郁结于胸的,又何止是他曾身受的?加注在他父母身上的,那也是郁结啊~!费了多年的功夫,终于查出了事实的真相,不过是又一桩肮脏不堪罢了。 “你们不过漂泊了十余年便满心报怨,我那正经的公婆却是含冤死去多年。不料害他们的,竟是亲如手足的自家兄弟,还是一母所出。连带着,还有个嫡孙折于你们二房嫡子之手,便是妇人之为,也只能说明你们二房俱出人才啊。” “这些年,我原也想着算了吧,总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梁字,但你们却不依不饶的,三房不过是受你们所累,你们居然还有脸来叫屈?以为三房那个庶孙真是三房所出吗?哈哈,真真是好笑,他们也帮了旁人养了儿,可见欠下的,总是要还的。不过别怀疑,那可不是阿继的种儿。” 墨菲越说越高兴,细眼如钩,扳过梁继冰冷的脸,凑过去啄了一口,听到满室的倒吸气,回眸一笑:“你们哪,妻妾成群,什么没干过?可谁敢似我这般大方地宠他爱他?瞧瞧,便是嫡兄弟,也能因利往死里害,你们还是少些宠妾灭妻的念头,正经跟媳妇过才是。老五,听说你最近很有这势头呀~” 梁品心头一紧,“没影儿的事,二嫂放心,那贱婢若敢对娘子不利,我断不会允许,直接卖了就是。” “那多费银子啊,听说可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墨菲笑得好不阴森,“我只当五弟妹入不了你的眼,原来是谣言害人。” 梁品急得涨红了脸,“二嫂,我昨儿还……” 吕氏偷偷拧了他一把,感激地看向墨菲,“二嫂,我知道怎么做的。” 墨菲点头,然后看向连氏,“倒是你过得还不错,总归不枉我费心。” 连氏一笑,“二嫂,我哪有您的手段?还不是让他纳了两个妾。” 梁哉听得心尖直颤,心里暗叫了声乖乖,不枉我这些年白疼了你。连忙冲墨菲讨好地说:“二嫂,我一向可是疼着她的。” 墨菲笑哼了一声,“还算你有脑子。” 梁元正沉浸在当年那桩隐事中,不知为何这话题竟转向妾室上了,且看墨菲的态度……他不禁冷汗倍出,连连抹着额头的汗。不料墨菲直接越过他,冲方氏说:“我一向不贪心,属梁氏嫡长房的那一半,大嫂分出来就好,送去长公主府上。至于余下的,……便把当年我接手时的铺子都留给三房跟老爷吧,那是梁家的老底儿,不用动。余下多出的,是这些年,你们三家努力所得,分成三股便是。我原先住的墨琼院,给了老七吧,后面还带着园子,景致也是不错的。” 梁老爷也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惊呆了,怎么好好的就把家分了,还把他放在眼里不?他到底多年为官,不威自怒的气场还是有的。“殿下是不是逾越了?” 墨菲淡定地看着他,“有吗?我是以长房嫡妇的身份说的这些。老爷是二房,虽是叔父的身份,却不应说出什么。况且,还给你留下祖产。至于多出的那些产业,既不是你们赚来的,便不要起那等贪心。我给他们分的,是我那份。老七毕竟没成家,我把我那院子给了他,家产自也是在你们二房那一份里的。跟着我的人,我自不会亏待,大嫂,老四家的老五家的,这些年没少操心这个家,自然不能白出力。再说,也减轻了你们二房的压力。我们长房连祖宅都让出去了,二叔还有何不满?” 又看向方氏,“你们三家,可自开府门,不过分得一套院子,说出去,也是被吝待了呢,二叔总不好连这个也要回去。至于房契,你且备上,只管去办就是,不用担心下不来。” 方氏被丈夫捏了一把才反应过来,连声应是,暗想刚刚都说什么了?还得回去再问问丈夫吧。 梁元见墨菲一径只跟媳妇说话,连看都懒得看自己,明白定是这几年纳的人多了,不受待见了,暗想回去后,还是尽快散了些人,再说另立门户了,吃穿用度皆是自己的银子,还是能省则省的好…… 墨菲见老七梁超看向自己的眼神有异,扫过去一眼:“怎么,还记恨着当年让我弟打你那一顿呢?” 梁超脸上一热,翻了眼皮道:“谁那么小气了?” “拿我那院子赔给你了,说来你还是赚了呢。”墨菲歪过身子,隔着小几捏了一把他那弹性十足的脸,“早就想试试手感了,还真是不错,没白在海边养了这多年。” 梁超大窘,怎么说,他也是快奔三的人了,就算是在下面的那个,也是迫不得已,对妇人,他不是没想法,而是有也白费。况且,他当年与墨容亲近,虽常欺负他,却也是……少年不知情,犯下的乌龙错。 愣后忙不跌地躲闪:“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像话吗?” “像画就挂墙上呗~”墨菲其实对他没什么成见,当初收拾他,也不过是看他被宠得没边了。不过这次看了,觉得他似乎不像小时那么讨人厌了,尤其能把夫人噎得一个来一个来的,貌似还挺有用的。三房就算回来了,有他在,定也不会太顺心。所以才把自己那院子送给他,希望他别让自己失望,好好地折腾,管够地闹,张氏,你别想有好日子过! 梁超嘟囔着最毒不过妇人心,歪向那头,尽可能地远离墨菲的毒手。嘴角却暗暗挑起,看向墨菲的目光,也有了些温度。 墨菲回头,见老爷阴沉着脸,似又想出什么话来,抢先堵回去:“当然,二叔若觉得不公平,咱们自可去堂上论辩,孰是孰非,弄个清楚明白。” 梁老爷做官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被堵得哑口无言过。有心想说让她拿出证据来,又想着这些事,断不全是已逝的老母道出来的,毕竟当年的事,母亲再是心有不甘,也不会知道自己暗地里做的那些安排。且看梁继的脸色,竟也是初听的震惊,不由暗恨,这女人真真是丧门星…… 却不知,若不是墨菲,十多年前,他就应该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了。若不是赵顼看在墨菲的面子上,梁氏这一支,早被赶出京城,不知发配几千里外了。 墨菲心满意足了,拉了梁继起来,“既然话都说透了,你们也就不用送了。” 两人走出书房的门,身后除了那对老的,竟都跟了出来,把梁老爷恨得牙根紧咬。这些个孽子…… 梁元一捅媳妇的腰眼儿,使了个眼色。方氏领会,抢先几步,伴在墨菲身边,“殿下请放心,一待分好了产业,我便亲自送过府。” “有劳大嫂。”墨菲一点不担心,她会把不好的都分给自己,相反,她一定会把最好的拿过来。且看这架势,一定不会断了与自家的联系,这才是聪明人呢。当然,聪明的还有那个装蔫的大伯。 连氏也忙表态,“是呢,二嫂且放心。这些年,咱们是怎么过来的,心里都有数。您的恩情,我们都放在心里呢。” 梁哉暗自点头,宠她这些年,没白宠。这场合,他是不易多话的,左右是女人家私下说的话,横竖老爹怪不到自己头上。 墨菲含笑点头,却拉过吕氏,“这些年,孩子们教得都不错,你辛苦了。虽然各自分家,但孩子们是孩子们,不可太过冷了兄弟情分,学还是要继续办下去的,那边若是不出银钱,你们三家也要合力挺下去。子孙们有出息,才是咱们做父母的成就。”又看向方氏,“老五家的那份,别薄了,她不擅经营之事,田产多些,老五也能帮着打点些。” 方氏点头,“殿下放心,我们两家平日也会多加照顾着的。” 墨菲点点头,“大嫂的话,我自是信得的。” 梁元也暗自点头,越发想着把哪几个妾室先打发出去的好。多年前的老案底都能被她翻出来,自己所做,自也瞒不过去,便是都打发了,她定也能知道的。只是生了一儿半女的,是不好动的了。 回到府里,墨菲赶紧吩咐备水。 抱着梁继泡在温水中,默默地抚着他的背,任他趴在肩头上久久不动。知道他不会太快过去那心酸,只能偶尔轻啄一下那薄肩,无声地告诉他,她在,一直都在…… 第一四九章 梁宁的鲁莽 晚上,安儿两口子过来请安,梁继的心结打开,情绪也平稳多了。[.超多好看小说]只是被安儿的大肚子还是给吓了一跳,当即冲女婿瞪起了眼:“安儿有孕为何不告之?” 张昭全身一紧,一向觉得这位岳父最是无害,岂料眼神竟也如刀? “是安儿……”他委屈地看了眼妻子,小意地扶着坐了。 梁安圆润得多的脸上一笑,柔柔道来:“爹爹息怒,是女儿不许他通信的。一来怕扰了爹爹的病情,二来潮州与这里相隔千里,爹娘知我有孕,定会急忙赶来,我也舍不得你们受这奔波之苦。只想等着孩儿出来后,报个喜讯就好,没想到爹娘似与女儿心有灵犀,竟突然就回来了。” 墨菲走过去,把女婿挤走,坐在安儿身边,抚着那滚圆,“这是几个月了?怎么这般大~” “说是双生子,已经七个月了。”梁安一脸幸福地笑着。 墨菲眉头暗皱却一脸疼爱地把靠垫塞到安儿后腰上:“辛苦吧?当初我怀你弟一个,还折腾够呛呢。” “还好,过了那吐劲儿,便不难过了。”梁安大眼生生的,像足了梁继,“娘,我挺好的,阿昭对我也好。” “也好?他没张罗着要通房纳妾?”墨菲语气转冷。 张昭一抹冷汗,“哪有?母亲误会了,儿子半点儿不敢生出那样的心思。” 墨菲瞥去一眼,“油嘴滑舌。” “一个女婿半个儿,儿子只是实话实说。”张昭摆出委屈,往妻子身边凑凑,“安儿,口渴不?” 墨菲横他一眼,起身让出位置,“听说你大哥三弟可都是媳妇怀了头胎便抬了姨娘。怎么你这儿倒特别上了?” 张昭这心肝一顿乱颤,“您老放心,我娘是瞎疼我,不过我是没敢收的,不信,您问安儿,我连看都没看,直接打发回去的。” 墨菲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埋怨地看安儿一眼,“这倒好,我这个做娘的倒是最后一个知道女儿有了身孕的。”说罢,把调好的柚子茶送过去,“夜里睡得可还安稳?” 安儿身边的陪嫁,虽透露过她婆婆那边的打算,却是半点儿没透有孕的事,让墨菲有些郁闷,不过女儿能收服人心,倒也让她欣慰。 安儿接过喝了一口,“还是娘调出来的好喝。”她府上自是不会少了这柚子茶的。但凡有什么好的研制出来,去了爹娘那边,头一份就是送到她府上的。这几年的日子,过得甚是有滋有味。夫妻之间也和美,但过日子嘛,哪能天天都顺心顺意的?有点儿事,也省得无聊。 “你们爷俩先聊着,我跟安儿进去躺着说。”墨菲扶起梁安,张昭不舍地看着,有心跟去,又怕被岳母嫌。 梁继见了,摆摆手:“得了,你没看连我都不得入内吗?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就见着了。怎么,怕安儿告状呀?晚上就别回去了,在府里住些日子,让人收拾出院子,把荷香园给你们住。” 张昭哪敢不同意?再说荷香园最是解暑气,安儿这些日子就叫着热呢,这才四月中。“如此甚好。再过些日子,那花也该开了,安儿最是爱荷,有的画了。” “您的气色看着还好,只是瘦了些,莫不是胃口还不好?”张昭提起精气神,打算先把岳父哄好,但凡岳母那边有个不顺,至少也有个劝着些的。 过日子,哪有舌头不碰牙的?便是再把安儿当成宝,也有闹小性子的时候,都是娇生惯养大的……保不齐哪句话就被岳母套了出来,收拾自己一番。对这个岳母,张昭打心里是又敬又怕的。出手大方是大方,也是最狠的,听说当年岳父可是一口气把后院的五个女人都清出去的,那力度……他敢纳妾吗?就是通房的心都不敢有。还有那浑噩的小舅子,这几年下来,自己怕是斗赢他也难了。 不过安儿温驯,体贴,对自己也是实打实的好,从不仗势欺人,半点儿没有岳母的强势,对婆家也大方,处处给自己做脸。 梁继一直观察着张昭,但凡他有一丝心慌也逃不去眼的。不过还好,这小子还算不错,被自己这么看,也没乱了阵脚,摆足了无畏便是无敌之势。 墨青走进来,“二爷,该吃药了。”眼一扫张昭,“听说姑爷功夫不错,一会儿比划比划?” 张昭一惊,怎么岳父家的人都好这口?而且,他敏感地发现这位的不同。不是说衣料跟岳父的没什么差别,而是那眼神,竟与岳母仿佛。虽说跟岳父说话的口气很是随意,但也没乱了上下之分,倒是透出股子说不出来的……和谐?这才是症结之所。便是白爷爷,也不若他亲近似的。 “这是阿青,你随宁儿也叫声青叔吧。你们成亲的时候,他在外面,还没回家。”梁继看出张昭眼底的心思,不由暗忖难怪媳妇总想压他一头,这小子,是聪明,脑筋转得快。也不知道日后自己不在了,安儿能不能降得住他。嗯,可得跟媳妇吹吹枕边风。 “青叔。”张昭起身,恭敬地行了礼。小舅子都要叫声青叔,自然不能怠慢了,这人重要得很。晚上得好好问问安儿,怎么个意思。 不得不说张昭确实心明眼亮,只从岳父那句介绍中就品出多层意思。 家宴过后,张昭扶着安儿,一步一跟地回了荷香园。两人在凉亭上散了会儿,回到房中,张昭抱着她一同沐浴后,躺到床上。 “安儿,岳母可是埋怨你了?”张昭那会儿就瞧出安儿眼皮微红,似哭过一般,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一顿饭吃得再小心不过,生怕岳母当场翻脸。不料这心竟是白提了,岳母不但没发火,反而对自己似和气得很,倒叫他这心,不安生起来。 “娘想让我一直住到生下孩子,住过月子再回府。”安儿一时勾起柔肠,眼圈又红了,“父亲的身子……就够娘操心的了,眼下又要费心顾着我~” 张昭听了这话,倒放下心来。“住下也好,我本就有些担心,有他们在,我倒觉得放下一半的心了。你不用担心,母亲那边有我呢。再说,谁不知道岳母的脾气?她说的话,母亲断不会觉得咱们矫情。” 安儿听得心头一暖,他倒真是疼自己的。“娘说,我自小身子就落下病根,胎带的,这头一胎就怀了两个,她不放心,端得看在眼前才好。原先不知道,也就算了,眼下都这么大了,也没别的法子可想,又怕我会早产,说跟皇上借两个太医在府上备着。” 张昭点头,“正是这话,我也打听了,双生子极有可能会早产呢。咱们家虽也能请太医,到底不能常备在府上,且离着又远,难免现请时要耽误时间的。” 安儿点头,把那句到底是亲娘想着我的话咽了回去。 张昭轻轻揉着安儿的腰,“岳母就没再说别的?这话还犯得着背着我嘛~” “就是……我们女人家私下里的话,你听什么?”安儿想起娘那直白的话,不由红了脸,咬着下唇,眸波微闪,惹得张昭那空了两个来月的身子,就如长了草般痒得难受。 缓缓凑过去,轻轻啄了啄,“是什么话,我就听不得了?” 安儿眼神一闪,“自然是不能听的,你一个男人家,问这么多做什么?”红酥手却悄悄钻进夫君的衣底,轻轻抚着那刚劲的腰,不禁也动了心。 张昭再难耐得住,“安儿~”吻渐渐放开,肆虐起来,手也自主地剥着妻子的小衫,揉过丰腴不少的肥美,渐渐向下,却在那浑圆的肚皮上迟疑了。 安儿素手轻探,涨红着小脸抓住滚热,听到夫君难掩的粗喘,颤着细声:“我没做过,你且教教我……” 张昭明白过来,原来是…… 不用自己动手,自是再好不过。他这年纪,岂会没什么念想?只是怕安儿伤心难过,再说旁人也落不进自己的眼……手指附在妻子的手背上,带着她舒缓着,却越来越控制不住,猛地含住安儿耳垂,“安儿……唔~!” 自安儿两口子住进来,墨菲忙了许多。 自早起便围着梁继转,用过早饭后,忙着琢磨中午吃什么,料理完要用的,便转去荷香园。亲自教安儿做些便于生产的瑜珈动作,还把张昭也叫上,有些动作是要夫妻一同来做的。 待安儿休息过,就拉着女儿的小手去散步,趁着日头没晒人的时候。这时,张昭就会被墨青叫去比划,尽量宣泄出过多的精力,省得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当然,墨青有了墨菲的授意,自不会客气,时常打得张昭觉得这是魔鬼阿青叔。 午饭是与梁继一同吃的,菜式丰富,颜色也好,各种营养搭配,讲究养生。饭后,一家人聊聊天,待得泛了困,各自歇晌去。下午,墨菲又要拉着安儿散步,张昭又被墨青操练去。晚饭是不在一起吃的,张昭总算跟媳妇独自享受了,自是珍惜无比。 安儿如今饭量大涨,晚饭也吃得丰富,毕竟一个吃,三人用,马虎不得。而梁继墨菲晚饭皆是清淡的,若是午间吃得多些,晚饭都是不吃什么主食的,顶天吃点儿水果,或做些小点心垫垫肚,所以吃不到一起去。 不过墨菲还是常做些滋补的汤送去,因为她也为墨青准备些吃食。一天两回训,墨青的体力也消耗甚大,不能再像往日跟他们一起晚餐要少了。 张昭觉得,除了每天被练得跟犊子似的精疲力尽,在岳母家住着还是不错的。而且安儿越来越开朗,小脸也越发的晶莹,都说孕妇后期会长斑,她却不见长。肚皮虽不再见大,但腰上的肥肉渐薄了,而且晚上……精力也好得多,虽然只是用手的偶尔还用小嘴,也让张昭觉得畅意无比。可见那些怪动作还是很有用的,安儿的身子也越发的轻灵了。 只是现在,他一看见墨青就打悚,落下毛病了。 这位青叔,从来不多话,一剑在手,如万夫莫挡。那气势,那眼神,那……就跟自己是仇敌一般,半点儿不留情。结亲几年落下的功夫噌噌见长,比拨苗还快。好在半个月后,筋骨都抻开了,过了那疼劲儿,应付起来也不手忙脚乱了。 而且,他终于发现了青叔的秘密。只是疑惑,这事……实在太过震惊。如今早品出岳父,那就是只狡猾的老狐狸,怎么能容许卧榻旁安睡着……一头狼? 试探了几回安儿的口气,原本怒瞪的眼,最后一次居然红了,只叹口气,窝进自己的怀中。这是……竟是……岳父默许的? 可数番观察下来,青叔也只是眼带爱意,举止之间也是中规中矩的。且岳父对他,竟如亲兄弟般,令张昭那颗一向自诩聪明伶俐的脑袋也转不出正确答案。安儿只说那是亚父一样的青叔,再无二话。便是他如何想法子套,竟也套问不出来什么了。 这也让张昭对安儿有了新的认知,貌似妻子没那么小白?细细回想成亲几年间的相处,不由惊出一身身的冷汗,妻子的润物无声,端端要比岳母来得高明。实在难以想像岳母那样的性子,如何培养出这样的女儿来?就算是岳父那边有部分遗传在内,妻子这功力也…… 于是越发地爱打听妻子儿时的趣事,渐渐套出岳母不在家的那几年,一直随王安石老大人的妻子学习理家之事。怪不得,怪不得呢~! 张昭觉得安儿似座宝库,在允许的情况下,不停地挖掘着,但总像见不到底一样。每每安儿被缠得无奈时,便是张昭身心愉悦之时。虽然张昭过后也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沉迷于女色了,可下一次,依旧被技术越来越熟练的妻子弄得吭吭唧唧的…… 五月底,在墨菲每天胆战心惊地怕安儿会突然临产之际,梁宁请了长假来了。随行的,除了湘儿,五墨六墨外,还有一女子,盘着妇人的髻。 梁宁一句话,把全家都震了。 “爹娘,青叔,姐姐姐夫,这是我媳妇,因为突然,没来得及通知你们。” 墨菲扫了眼瘦成巴掌脸的蔡湘,最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湘儿,你带着五墨六墨去把竹泌阁收拾出来,一应缺少,你自与林嬷嬷去要。” 蔡湘闷闷领命,带头出去。 墨青收到墨菲的眼神,悄然跟了过去。 “是嘛,没想到你手脚倒是快。”墨菲虽说不满意儿子的做法,但……人都带来了,也不能落了他的面子,婆媳之间也不能一见面就生出嫌隙。 她接过那女子递上的茶,抿了一口,瞪了梁宁一眼:“这你混小子,如此把儿媳领进门,算什么?只有妾才这样入门的,真是……”然后亲自拉起儿媳的冰冷的手,“委屈你了,都是这混小子不醒事。你父母可同意?” 那人未语先落了泪,让墨菲心头一哽。梁宁连忙说:“娘,兰儿父母都才去了,我琢磨着若要她守孝,至少还要再三年,儿子等不得了,就直接娶了进来。种大舅是知道这事的,他做的主婚人,我们也没请太多的人,就简单地办了一下。” 墨菲轻轻抚着兰儿的手背,瞥着明显心虚的儿子,决定暂时放过他,过后再问。于是拉着兰儿的手,坐了去,“兰儿是哪里的人,今年多大了~” 梁宁还要插嘴,被墨菲冷眼扫去,只好闭上,冲他姐打着眼神。 安儿也气他如此草率地定了婚姻大事。她这几年可没少为这个弟弟操心,京里的姑娘,看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就是没觉得哪个最得眼缘。这可好,才十五的弟弟,直接领回来了一个,瞧着似比自己还年长……心里没好气,对弟弟的求助眼神也视若无睹。 “兰儿是熙州人,今年十九。是夫君救下兰儿一命,不然怕是……” 梁宁连声地干咳,打断兰儿的话,厚着脸皮挤到墨菲的另一侧,“娘,你是女中大丈夫,看您对姐夫都那么好,一定也会疼我媳妇的,是不是?” 张昭听得欲吐血,直想给小舅子一巴掌。什么叫对姐夫好?他哪儿看到对我好了?每天被操得要死…… 墨菲直觉儿子这事办得有内幕,但也不能让兰儿觉察出来,坏了儿子的事儿。只好半真半假地敲着他的头:“娘还疼你呢,你叫什么屈?” 梁宁捂头假叫,偷偷抓了一把娘的小腰,拍了拍。 于是墨菲就揭过这篇,给了梁宁一个坦白从宽的眼神后,张罗起家宴。 安儿受母亲暗示,拉着比自己看上去老成却明显没啥心眼儿的弟媳去了荷香园私聊,不但套出这亲如何结的,还送了这初见的弟媳一大堆金银首饰,外加让人过来量身,一口气做了十来套衣裙,连冬天的长毛大氅都一起置办了。感动得兰儿一个劲地说用不了这么多,一个劲地抹泪,说自己掉进了福窝窝。 梁宁可没这么好的果子吃,跪在地当间,一五一十的都交待了。 梁继气得当场吐口血出来,吓得墨菲三魂七魄飞了八个,倒是白鹤直接飞身闪人,请来太医。 一阵人仰马翻后,张昭拖着沉重的双腿回了荷香园,不敢把岳父吐血的事跟安儿说,只说岳母生气小舅子做事鲁莽,让安儿这边备宴,那边就不过来了。 安儿倒没多想,以母亲的性子,必是弟弟真的做错了事,可弟媳已经进门了,还能怎么着?只能让弟媳这边先安心。一边安慰兰儿不用担心,一边吩咐下去各式菜肴,还琢磨着晚上要不要先把兰儿留下。毕竟娘已经跟自己说了宁弟跟湘儿的事,还不知道湘儿那边要如何安置,先不往一院放?这事,张昭是不知晓的,若泄了底,他必是要跟自己报怨,没把他当回事,这样的大事还瞒着他…… 安儿这边转着心思,墨菲那边已经吩咐下去,谁若乱说一个字就直接发卖出去,第一时间堵住下人们的嘴。 太医走后,墨菲直接拿了家法,狠抽了梁宁一顿。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挨娘的打。但爹爹那口血,把他吓得没了半条命去,便老老实实地跪着,光着上身咬牙挺着。娘打得有多狠,心里就有多疼,且看娘红着的双眼,他就觉得自己这事真是办差了,便连兰儿已经有了身孕这事都没敢再说。 荷香园那边派人来请梁宁过去吃饭,墨菲这才住了手。亲自给儿子上了药,又裹上,复将原本身上的那身衣服又穿回去。 可兰儿有孕一事,还是第一时间传进墨菲的耳朵里。无它,一口鱼汤便试出来了,跟墨菲当年一样儿。 墨菲寻着平和的语调,把这喜讯告诉了躺在床上的梁继。梁继沉吟了片刻,“咱儿子是个什么样的,咱自己心里有数。这事,是委屈了兰儿那孩子,定是不知情的。你这个当婆婆的,别让那孩子寒了心。宁儿这也是……算是尽了孝,想着让我看到他能为咱家开枝散叶了。”梁继有些后悔跟儿子太早泄了底,要不,这孩子也不能做出如此草率之事。现在就有了身孕,看来是他们前脚才走,后脚便出了这事儿的。 墨菲看着梁继眼角悄然滑下的泪,心疼得抓成一团。那似无色的唇,也令她心生不好的预感。 “让阿青陪我吧,你收拾一下,过去安慰一下那孩子。最好还是别让湘儿的事暴露出来,免得伤了腹中的孙儿。” 墨菲点头,看眼墨青,重新洗了脸,换了身衣服,拿了个匣子去了荷香园。 墨菲没想到蔡湘也在荷香园,并且饭局已经撤了。 蔡湘一见梁宁越来越白的脸色,额头满是汗,硬挺的样子,眼圈便红了,如今却只能把脸扭一边,不敢再看,生怕那泪忍不住,硬生生地滚落下来。 墨菲自然是看出来的,只能暗骂儿子作孽,想出这么个法子,活生生让三个人都不自在。好在兰儿还懵懂着,不敢想像真相暴露后会是个什么局面。 “兰儿,来,这是咱家那份产业,我正想着宁儿还不定性,琢磨着要不要交给他。正好,有了你,这些地呀铺子的,就交给你打理吧。”墨菲拿出那匣子,拉着兰儿的手往里塞。 “不不,我……兰儿哪会打理什么,母亲还是交给夫君吧。”兰儿瑟缩着,不肯接过去。 墨菲如何看不出?兰儿家境定是不宽裕的,不然也不会跟着父母去边境讨生活了。不若此,哪有宁儿英雄救美的那一出?只是兰儿当时衣不遮体,被宁儿看了,又脱了外衣包住抱回,这清白虽没失去却到底被宁儿拿来当了借口,哄得人家拜了堂,还感激涕零的。虽说她父母也是宁儿帮着下葬的…… “宁儿哪是能管事的?这样吧,就交给湘儿好了。他自小在我家长大,与我也是半个儿,心又细,交给他打理,日后你们也不至于生不上,喝不上。兰儿看,这样可好?”墨菲柔声说道。话说憋着嗓子说话,还真是不舒服,生怕重了一句,吓到这个胆小的儿媳。 兰儿点点头,“母亲做主就好。” 蔡湘本是一心在梁宁身上的,正琢磨着如何找个借口拉他回去看看那伤,却被他暗中用力掐了一把,啊了一声回过头。 墨菲只能装作没看出来,一脸正色地看着蔡湘道:“湘儿,你跟着宁儿的时间最长,早当了他半个家了。这些你且收着,帮他再打理几年。待兰儿生下孩子,历练了再交给她好了。” 蔡湘被梁宁暗中推了一把,有些踉跄地扑了出来,不由小脸通红。回头瞪他一眼,才伸手接过,呶了呶嘴,只回了个是。 “还有一事,要与你们说的。如今咱家从梁府分出来,你们的亲祖父祖母早早便离开了人世,现在梁府中那位,也只是你们的叔祖。与大伯他们相处,自己掂量着,不涉及律法之事,能帮想帮就帮一把,不必勉强。尤其是安儿,昭儿,你们长居汴梁,以后怕是走动得要勤些。至于叔祖三堂叔那边,远些就是。” 安儿一愣,这话,爹娘还真是从未说过。只是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便应了一声。张昭见了,也只好按下好奇的心思,越发佩服起妻子这份沉稳。 梁宁自小离府,与他们本就不亲近,尤其是知道了自己上面有个哥因三房那边没了后,更无好感,随意应了一声。 安儿早看出他脸色不妥,想想询问,墨菲便拦下,“湘儿,你带他回去歇了吧。” 蔡湘应了一声,眼巴巴地看着梁宁。 梁宁看了兰儿一眼,有些迟疑。 墨菲瞪了他一眼,“兰儿就先住你姐这儿吧,她才三个多月的身孕,又被你一路拉了来,好生在这儿安安胎。再说,你姐也能教她些注意的事项,还能学学助产的瑜珈。”然后才一脸慈爱地看着兰儿,“你这一路的颠覆,我就不拉着你说话了,早些安歇。夜里有个什么,一定要及时说出来,可别忍着,知道吗?” 兰儿点头,安儿便说:“娘放心吧,我定会照顾好弟媳的。” 于是皆大欢喜,就是不知兰儿心里是不是也高兴了。 墨菲带着众人离去,没回前面,直接拐进竹泌阁。 蔡湘才看着梁宁背后被血浸透的绷带落着泪呢,墨菲就进来了,一时失色,不知如何是好。 墨菲叹口气,“湘儿去备水,给我畜牲洗洗。” 蔡湘垂头走出,墨菲回手就给梁宁一记,打得梁宁跳了起来:“娘,我知错了,您还没打够呀?” 第一五O章 生的震撼 墨菲干脆地问:“自兰儿进了门,你一直跟她睡来着?” 梁宁当即摇头,“怎么可能?那湘儿岂不是伤心死了~!” 墨菲再抬手,狠狠地扇了他一记:“你就忍心伤害兰儿?我们原本也死了让你娶妻的心,可如今怎么办,湘儿被你伤了,日后兰儿知道了能好得了去?你这混帐~” “娘~”梁宁不敢还手,只好张开双臂搂住她,“娘,妈~” 墨菲被那声妈叫得心头一软,想起梁继的话,不由叹口气,“你这孩子,再怎么说,兰儿也是无辜的。” “娘,救下兰儿时,她说做牛做马要报答我。我,我就生了那心思。其实,没她,也会有别人的……”梁宁想起爹爹再三不许他把实情透给娘,只好模糊的来了句:“反正,早晚都要有女人生下咱家的孙子。” “这事,你可事先跟湘儿商量过吗?”墨菲不放心地问,“看他都瘦成那样了~” 梁宁点点头,“我,我知道对不住他,可我也没别的办法,总不能随便抱个孩子就说是我的吧?儿子做不出欺骗爹娘的事。” 墨菲这回真的放下心了,看来兰儿肚里的还真是儿子的种儿。 “儿子,你跟娘说真心话,你对女人也是行的?”墨菲忍不住问出来,难道他是双……的? 梁宁呶了呶嘴,被墨菲盯得无法,只好说:“娘,我只是特别喜欢湘儿,又不是……又不是……哪个男人都喜欢的,换成别人,我是不会……不会的……” 看着梁宁那张大红脸,墨菲没好气地拍他一巴掌,“喜欢就喜欢,男人之间做肝胆相照的生死之交也不是不可以,你干什么招惹他?好好一个男儿,被你……你真是混帐~!他若要娶妻生子,你不得拦着,还得帮他买房置地替他操办立起门户。他爹当初虽说喜欢阿青,但那也是生下他之后的事,人家一直是纯纯的喜欢。儿子,湘儿也是三代单传,你跟他好,娘不反对,大不了他也娶了妻生了子后,你们再暗中好呗,这样也公平些,是不是?” 梁宁没想到娘会这么说,气越喘越粗,却终归说不出同意的话来。 墨菲见不是一时之事,只好暂且退一步,“行了,娘不逼你。这是娘跟你这么说,若是湘儿也有了这意思,看你还能不能说出反对的话来。不管怎么说,兰儿是无辜的,我不许你伤害她。暂时她会住你姐那儿,可也不是长久之计,早晚要回来跟你睡的,如何安排,你们自己商量吧。” 墨菲走出门,却见蔡湘端着水盆咬着唇垂头站在廊下。心里又是一叹,走到他跟前,摸摸他的头顶,“痴儿,这样可值得?我真是不想你们生仇~” 蔡湘的泪,晶莹剔透落入水盆中,却没抬起头,单薄的身子微微轻颤着。 墨菲虽然希望儿子走上正轨但毕竟是招惹了人家,这堆烂帐也需要他们自行解决。若用了强硬的手段,怕是再难让他们各自回头,如此怀柔,也是逼出来的。 毕竟还都小,一时迷惑也是正常,谁没轻狂过?谁的青春不腐朽?她认为这都能理解,只怨自己在儿子困惑的时候不曾在他身边伴他成长,这错,也是自己犯下的,自然不能全怪他们。 若他们能经受得住考虑,墨菲觉得就应该支持,若是不行,那么各有各的生活,或许可成双轨线,不论哪种结局,都好过三人一起痛苦。她不想让儿子过早地被感情拖累,没了人生的目标。但凡做母亲的,都希望把世上最美好的送给子女,可那也不现实,温室里的花朵是无法在自然环境中生存下去的,至少墨菲觉得自己还算理智。 当然,抽他,那也是个态度,为他,也是为给湘儿看。从小到大,儿子吃的苦太少,她打,打不死,若是换了别人,那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没准就惹上杀身之祸。墨菲边往回走边想明儿让墨青也好好操练梁宁,让他收敛些……还是再过几天吧,总得把那背上的伤养养。 不想第二天,当梁宁看到姐夫是如何被青叔操练的,竟不顾背上的伤,强行加入,结果不用想,自然是趴到床上,躺了三天,才算能起身了。 六月初六,墨菲一直提着心的事,终于爆发了,梁安阵痛了,全府总动员,接生婆,太医,第一时间到场。墨菲虽不放心梁继,但此时也顾不上了,留了墨青在他身边。 原本有些惶恐的梁安见到母亲进来,顿时心下有底,挤出安慰的笑,“我没事儿~” 墨菲换上从容的淡定,“当然,你是我女儿嘛。” 于是娘俩儿携手一笑,让两个接生婆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刚刚那个没了魂儿似的大小姐吗? 阵痛上来时,墨菲引导着安儿深呼吸,单薄的身子圈住女儿如小象般的身子,轻声轻语地聊着她小时候的事。痛劲一过,便拉着安儿的手,一圈圈地走,绕着屋子,直到痛来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烈。 早备好的特制橡木桶,比平日的沐桶要矮了些许,灌了五分满,墨菲扶着梁安迈进去。 “娘,果然舒服多了。”忍得脸色发白的梁安不忘安慰着眼底也明显露出不忍的亲娘,被温水一浸,腰,确实舒缓了许多。 “那是,娘是谁呀?这法子,保管好用。”墨菲便是心里没底,这时候也是硬撑。她前世虽没生过,但还是看过实拍水中分娩的视频。而且太医们也都说两个双生子的脸都是朝下的,且个头都不算大。当然不会太大,双生子,又不是一个? 墨菲划着水,缓缓地冲刷着安儿的腰腹,“一个姿势累了就自己换个,怎么舒服怎么来,有娘在,不用怕。” 安儿换成跪趴式,凑到墨菲的面前,“娘,我有没有说过我有多爱您?” 墨菲一愣,后又感叹地说:“娘做得不够好,不说也没关系,打小你就姐代母职地照顾着宁儿……” “不,娘,我时常感激老天把娘送了过来。”安儿噘着因后期变得肉乎乎的小嘴,吧地亲了墨菲脸颊一下。“娘,您多爱我跟宁弟,我就有多爱您,宁弟也是一样的,他只是嘴木。” 墨菲双眼一热,掩饰地抹把脸,“你这孩子……” “我知道娘不是原来那个娘了!”梁安凑到墨菲耳根小声说道,然后退开,见到娘亲果然震惊的表情,心满意足地笑了,“能吓倒您,是我一直以来最想做的事呢。” 墨菲拿起水瓢舀了水,浇在她后腰上,“不许淘气,等你生完的,娘再跟你算总帐。” 一直守在门外的几个男人都吃惊地相视对望,这马上就要生孩子的做什么淘气的事了,居然要马上就升级做外婆的长公主殿下跟她算总帐? 最不安的还是张昭,揪心得一圈圈地转。倒是墨青,一脸的若有所思,似乎听到了什么。梁宁则被姐姐那句宁弟也一样的话给雷到了,不自觉地抓疼了蔡湘的手腕,被那声倒吸气缓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松开了。 兰儿不在。她倒是想留下,奈何大家一致认为她一个孕妇实在不应守在外面,而且梁继也说,当初墨枝生荀玉时,墨菲就因身怀有孕而差点儿小产了。 当安儿的叫声终于响起来时,外面守着的七个男人都精神为之一震,就连梁继也加入了踩圈之列,被墨青强行按倒在藤椅上。 血水一桶桶地拎出来,热水一桶桶地送进去,张昭看得眼晕头也晕,脸色惨白地吊住小舅子的胳膊勉强问:“这是流了多少血呀?你姐身上的血都流干了吧?” 二个太医中过来一个解惑,“郡马爷,您别急,殿下说是要郡主在水中产子,想来是换下的浴桶中的水,而且郡主的叫声中气十足,想来无妨。(.无弹窗广告)” 张昭啊了一声点点头,还是挂在比他高了半头的小舅子身上不肯松手。 梁继听到太医的解释,也多少放下心。“也是,当初生宁儿的时候,你们娘开始时一声不吭的,跟别人都不一样,只有最后叫的那几声,吓得我当时都以为她会抛下我了呢,结果昏睡了一个多月才转醒。那声音可比安儿吓人多了~” 梁宁听得心中一动,甩了甩膀子,居然没把姐夫甩下去,只好拖着他蹲到梁继的身前,“爹,我娘生我时很辛苦吗?” “当然了。她生你姐时,身子就受了损,后来又丢了你哥,你呢,个头又大,生你时,要了你娘大半条命,所以不能再生了。我都后悔死了,让她太早怀上你。你娘生你时,真的是命悬一线呢。” 梁宁垂下头,跪坐在地上,抵着梁继的膝盖,闷声道:“爹跟娘是不是对我特失望?” 蔡湘身子一颤,小脸顿白,咬着唇看着那如困兽一般的恋人蜷缩一团,眼底渐渐泛了水光。 “你这孩子,又说浑话呢?你娘只希望你过得快活就好了,我也是如此。你小时,她便不愿束缚你,任你自由长大。她说过,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你既不是祸国殃民的料儿,又不想你入朝堂,何必绑得你不痛快呢。咱家不愁吃穿,我们也不可能照看着你一辈子,只要大节不失,知道事非就行。” 梁宁闷头不起,张昭腿软得也不想起,两人如连体婴儿一般坐于地上。 安儿的叫声不是那么急促想来也没到关键时刻,梁继的心也略安。抚着儿子的头顶,“我小时生存得极为不易,你娘便不许我束着你。不然,你以为我为何没舍得动你一个指头?倒是你姐,对你真真是尽足了心。” 梁宁很少跟爹爹这般亲近,自小就跟活驴似的,以为早已长大,可这会儿却希望爹爹的手能一直抚着自己。 梁继见他还不起身,想起墨菲曾嘱咐过的话,心头一动,或许这孩子还有得救? “你娘上次打你,回头哭肿了眼,你可知道?” 梁宁晃了晃脑袋。长这么大,他也是第一次见娘如此生气。虽说打得很疼,他却不敢生娘的气,还怕娘不解气呢。 “你娘是恨你遇事不冷静,一味地想当然耳。”梁继点点那头顶,“你呀,是咱家的顶门柱,我跟你娘总不能一直活着,你姐还要你来撑着呢。你姐夫此时看着是不错,谁知道再过五年十年是个什么样子?保不齐你姐人老珠黄后就……” 张昭听到这里生出不好的预感,连忙喊冤,“岳父,我一定会一直疼安儿的,就像您对岳母一样,我发誓。” 梁继一笑,让张昭身心俱颤了一把。“你岳母说过,男人的誓言若是能信,母猪也能上树。” 张昭面上一惨,“您也是男人~” 梁继哼哼道:“那又怎样?我能用生命来证明。你若不服气,待下了黄泉再来跟我辩好了,我等着你。” 张昭身上一冷,“您说得对,说得对……小舅子,咱俩是一代人,你放心地看着好了。” 梁宁此时心乱如麻,没好气地推开他:“行了,你去守着我姐吧。” 张昭觉得这个时候还是远离岳父的好,无异议地爬起,凑到门边扯脖子叫道:“安儿,你没事儿吧,为夫在此,莫怕啊~” 然而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安儿突然大叫了起来,吓得张昭腿一软,又坐在地上了。 不多会儿,一声婴儿啼响起,墨菲惊喜的声音传来,“安儿,是个儿子呢,一举得男,张昭那臭小子可得美坏了~” 张昭此时顾不得为何自己在岳母嘴里成了臭小子,咧开嘴大叫:“岳父,小舅子,听到了吧?是儿子,我有儿子了,我当爹了,哈哈……” 梁宁起身过去,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记,“臭美什么,都是你害得我姐疼成那样……”突然似想起了什么,后面的话就咽了回去,眉眼间郁沉了。 张昭不以为意小舅子的老拳,依旧扯了脖子叫着:“岳母,安儿怎么样了?不是说还有一个吗?” 片刻后,屋里响起墨菲不客气地声音:“你当生孩子是下蛋呢?下回换你生一把试试~!” “岳母,您老别生气,我错了我错了~”张昭此时的表情可用“二”来形容。 不多会儿,又一声婴儿啼响起,只是不若刚刚那道响亮。 “又是个臭小子,咋不是个闺女呢?”墨菲不满的声音再度响起。 张昭用力地攥紧拳:“两个儿子?岳父,岳父……” 梁继白了他一眼,“听到了。”暗诽得意什么?还不是我闺女厉害,要不,你能一口气有两个儿子? 安儿总算平安地生下了孩子,梁继也觉得浑身的力气都似被抽走一般,想起身却无力站起。 墨青倒了杯热茶递给他,“别担心了。” 张昭已经拉开门,强硬地冲进屋,见安儿还泡在血水里,上去就要抱出来。 墨菲一瞪眼:“干什么?胎盘还没出来呢,添什么乱?去好好洗洗手,换衣服,一会儿过来抱她。” 张昭不敌岳母的气势,只好蹲下身子,吻了安儿额头一记,“安儿,辛苦你了。” 梁安微睁双眼,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娘更辛苦。” 张昭福灵心至,直接给墨菲磕了个响头,“娘,多谢您。” 墨菲哼了一声,“你且记得今日安儿为你生子的辛苦,他日好好待她就行了。” 张昭一肚子的委屈,怎么自己在岳家的信誉就这么低吗?却不敢表露,只好凑近安儿,“娘放心,今生今世,只有安儿不要我的,没有我不爱她的,咱家的家规我知道,男不纳妾,女不守节。” 待把安儿抱上床后,太医进来为安儿把脉,奶娘也到了位,墨菲才放下心。摇晃着走出门,一身血衣还没来得及换下,被刺目的大太阳一晃,眼前一黑就栽了下去,被瞬间而至的墨青紧紧抱住。 梁宁没能抢上头筹,有些不是心思。墨青便对他说:“去把你爹抱上,咱们一道回去。” 待梁宁回到竹泌阁后,蔡湘已经痴痴呆呆地坐在竹林里许久了。 梁宁本来没发现他,径直地往楼里走,突然觉得似被盯上,回头一看,才见他失神落魄的坐在那里,于是转身走过去。 “我以为你在屋里。”梁宁坐在他旁边,“怎么了?” 蔡湘小脸一扭,“我以为……我以为你不再需要我了。” 梁宁的心灵才被震撼后,有些事还没想通,只是见他这样,不舍之心又起,“乱想什么呢?姐姐天没亮就开始折腾了,我这饿得都前腔贴后肚了,你没给我做吃的呀?” 蔡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是饿着的,连忙站起:“呀,都忘了,这就去……” 竹林边走来兰儿,“宁郎,阿湘,我做了些饭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姐姐生了两个儿子,真是太好了,我去看看行不行?” 蔡湘被那声宁郎叫得心头一怮,知道是梁宁不许她叫夫君的,可这么个叫法,自己听得也…… 梁宁意外地啊了一声才道:“去吧,只怕姐姐这会儿虚弱得很,不能……” “没事儿,我就去看一眼,再看看小宝宝们。我这几天做了些小宝宝的肚兜,正好送过去。”兰儿抚了抚自己的小腹,“也不知道小宝宝们长得像谁。” 梁宁也不知道,他还没见到就送爹爹回去了。“一起去吧,回来再吃。……湘儿,要不,你先吃着?” 蔡湘看着那对人儿肩并肩地走出去,心头又痛。 午时生的宝宝,未时末,张昭的娘就带着一干女眷来探望了。墨菲只好打起精神,亲去接待,并把兰儿介绍给亲家母认识。 冀国长公主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亲家儿媳震惊多于好奇,因为她看得出来,这位新上任的郡夫人可不是什么名门大家的千金。对于墨菲的说辞不以为然,反倒热心地为她介绍起婆家那边的几位待嫁侄女,看样子极想嫁过来做侧室。 墨菲用家规挡住,婉言谢绝,并说这媳妇是儿子自己相中的,她是只要儿子喜欢就一切都好的。 冀国长公主这才想起此来为何,把两个皱巴巴的孙子夸得天上仅有,地上绝无的,留下一堆好东西,又怜惜了一番安儿,才带着儿媳们离去。 墨菲看了安儿后,又询问了都吃些什么,太医怎么说之后,也要安儿多睡觉好好养着,才带着兰儿离开。 兰儿有些犹豫地拉住婆婆的衣袖,小声问:“母亲,方才那位殿下,是不是想……” 墨菲见她还没傻透,知道问,便拍拍她的手,“你放心,只要宁儿不想纳妾,谁说都没用,你安心养胎就是。” 梁宁在旁边来了句:“娘,咱家不是男不纳妾吗?” “知道就好。”墨菲撵着他们:“宁儿还饿着吧?湘儿那孩子也跟了一头午的,快去吃了饭,都各自歇了吧。” 兰儿望着匆匆离去的婆婆,只好闷头跟在梁宁身后往回走。 梁宁突然停下,兰儿不察,撞上他的背后,被他反手搂住,“别多想,我会对你好的。” 兰儿吃惊地抬起头,看着这个高高大大的夫君,虽然比自己还小四岁。“宁郎?” 梁宁尽力扯出一抹笑来,“女人,我只娶你一个就够了。” 兰儿觉得这应该就是夫君的承诺了,却觉得听上去有些怪怪的。她虽嫁进门有几个月了,却一直觉得跟夫君并不熟,就连房事,也只是刚成亲时……自打月信不来后,他便很少进自己的房,多数是去书房睡的。 不过,她还是很感激他的,觉得他这是心疼着自己,怕伤了孩子,之前也算是陌生相识,能换来他这句承诺已是不易,便笑笑,“宁郎,快回去吃饭吧。” 梁宁点点头,握了握手下那稍嫌单薄的肩,暗想要不要也跟姐姐要些滋补的方子? 吃过迟来的午饭,兰儿便被劝回房去歇晌,而梁宁则拉着蔡湘去了他的房间。 “湘儿~”梁宁将挣扎不已的蔡湘圈在怀中,“怎么了?又闹什么别扭~!” 蔡湘把头一扭,不理睬。 梁宁叹口气,蔡湘听得心头一酸,咬了咬下唇。 “湘儿,这几天,我的脑子里一直很乱,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蔡湘微惊,他这是……要摊牌了不成? 梁宁垂头,在那微凉的玉颈后蹭了蹭,“都是我不好,把你搅了进来。娘那天说的话,我反复地想过,却总是不舍让你离开。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公平?也想娶妻生子?我……我……” 蔡湘意外地挑了挑眉头,背后的人,似呼吸不稳? 第一五一章 殇后迷情 梁安的月子做得很是忙碌,却忙中有序,忙得温馨。常常是一个宝儿先哭,另一个也定然要随上,直到两个都吃上奶娘自备的粮食才算安静。 墨菲并没让安儿老实在床上躺一个月,身体允许的时候便下地走上几圈,不多,免得累着了。恢复身材的瑜珈半月后就开始进行。梁继天天过来看眼两个宝贝孙儿,气色便越发的好起来。 安儿出了月子后,兰儿的怀也渐显了出来。于是梁宁被抓来一起陪练,如同当初张昭与安儿一般。兰儿的小脸有向圆发展的趋势,神态间也越发的有了母爱,常令梁宁不自觉地失神。但他却越来越沉默,似在极短的时间内成熟了不少。 亲自送安儿一家四口回府后,墨菲突觉府中空落了起来,兰儿喜欢荷香园,墨菲便让人收拾一下,她住了进去。蔡湘却还留在竹泌阁,未搬过去。 梁宁除了陪练瑜珈,还要被墨青操练,余下大多时候都在爹娘身边转,似乎要一下子把未尽的十五年的孝顺都补上一般。 有时墨菲会让人把蔡湘找来,也有时会让兰儿过来,总之,两人很少一同出现。不过午饭时都会在的,瞧上去三人似也相安无事。 这说明梁宁真的用心想了。只是对于他不肯回熙州,墨菲有些不明白,只以为放心不下兰儿肚里的娃儿。 赵顼的身子越发的沉了,偶尔小煦跟白米会从地道里钻出来,两个似拔苗助长的小子令墨菲深感皇宫果然是磨练人的好去处。梁宁对他俩也不错,常以兄长自居,时不时地还指点一番,可这两个都不是习武的料儿,令他有力无处使。 白湖借送特产之机,与弟弟见过一回,也颇有些感慨,似不知如何劝这个弟弟放弃相守的执念。只是带来娘亲手缝的鞋子,小白米还是没忍住,落了几滴泪。 墨菲叹惜,瞧着这对小的,似看到了梁宁蔡湘那一对,是不是自己当初多安排几个丫环在房里侍候着,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各种忙碌中,中秋佳节如期而至。 梁安张昭白日里在婆家过的,月未升时便抱着白白胖胖的两个宝贝扑奔了过来。好在冀国长公主之前与墨菲有几分交情,似乎也不以为意。于是欢声笑语,在月儿初上之时布遍了满园。 墨菲带着特意赶回来的种敏,女儿儿媳,并林嬷嬷,姚嬷嬷,做了安儿内管事的小菊,已经是官太太的墨枝带着她的小女儿,在凉亭上摆了席,与爷们分开。隔着半面子荷花荷叶的,梁继带着男子汉们在庭前喝得正热闹。 肥美的海蟹,巴掌长的对虾,盘子大的龙虾,都是墨容用海水带回来的活物,新鲜着呢。已经淘成猴儿似的墨尘,两头跑着,不时送来姑父特意给姑母剥的龙虾肉,就是自家爹爹给娘亲剥的对虾,还捎回女眷们的回礼,小脸蛋红扑扑的,也不觉得累。 安儿的身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虽比未生前丰腴了些,但脸颊红润,与张昭也是蜜里调油般的好,自然对母亲更是感激,亲自侍候着酒菜,让兰儿觉得自己没用。 墨菲也不会冷落了这个有些自卑的儿媳,螃蟹太寒,不许她多吃,一个劲地让她多吃些虾。除了小姑娘荀梅吃饱后跟着墨尘来回跑着玩,都是多年相处的老熟人,自也是对她格外的关照。 墨菲抱过才睡醒的大宝,怀中逗弄着,种敏则抢了二宝去玩。自生了墨尘后,她一直未再怀上,自然看着这可爱的娃儿眼馋得紧。 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酒席才散了,兰儿被安儿拉着,非要睡一处,张昭可怜巴巴地带着两个儿子去别的院子睡了。 墨菲高兴,也喝了不少,有林嬷嬷在放心得很,她连怎么回去的都没了印象。似乎……酒量不如以往了呢,她晕晕乎乎地想着,吃吃地笑了两声。未料有轻吻落下,只觉得熟悉,便昏然睡去。 月底,梁继的身子突然急转直下,竟不能起。一向从容的墨菲人前依旧,给儿女们打着气,人后常魂不守舍,每每守着昏睡的梁继,一看便是个把时辰,很快就把这阵子好歹养得丰润些的小脸再次变为人比黄花瘦了。 八百里加急派人去请庞安时,只得一匣子温养的药丸捎回来,并一张白纸,墨菲抖着那纸,不过多时就打透了,斑斑泪痕零落得如同自己欲碎的心…… 太医院的医正轮番带人过来,最终只得垂头而走,就连赵顼,都硬撑着过来一回,好药如水般地送来……可又能如何? 昏睡了多日的梁继,突然在一个清晨睁开了眼。 虽瘦得脱了相,眼神依旧温润,心疼地看着墨菲,喝了水后,拉着她不肯放手。 把儿女们都打发下去后,屋里只留了墨青,梁继窝在墨菲的怀中,说起了离奇的梦。 “……那是神仙住的地方吧,要不是惦记着你,我还真的不想回来了。衣服都好奇怪,还有不少人露着胳膊跟腿,我都不好意思看了……鞋子也是,不知道都怎么制出来的。大家都住在四四方方的格子里,大街上有奇怪的东西,速度很快,里面也有人,男人女人都有……什么色的头发都有……媳妇,奇怪得很,我一直在一间屋子里,有时会飘在房顶上。床上有个人,应该是个女人,很短的头发,身上插着好多管子,不能动也不睁眼,旁边有奇怪的方匣子,一闪一闪的,还嘀嘀地叫……可我就是觉得她好熟悉,跟你的感觉一样。整天就待在那里出不去,只有从透明的琉璃窗子里往外看……” 墨菲呼吸紧促地问:“那床上的人,长什么样?”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似上不来气一样。 墨青连忙上床,手抵在她后心上,默默地顺着她的气息。 “别急,待我画出来就是。”梁继欲起身,多日未进食的身子却不肯听话。 墨菲也镇定了下来,“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墨青按住她,“厨房上有现成的,我去取来。等你做好,他岂不是更饿了?先喝些红豆银耳羹吧,正好你也未吃过呢。”…… 当墨菲看到那似几百年未曾见过的脸,泪水唰唰地滚落,哽咽道:“这便是我了……没想到居然还活着……不,应该叫活死人,就是我们那边说的植物人……” 墨青深深地看着她,到底看不过那哭得欲断了气的身子摇曳,坚定地搂在怀中,抱上床,然后把小桌自床上挪走,看着她哭倒在梁继的怀中…… 墨菲似把几百年的泪都流干了后,总算恢复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她说前世的事,梁继听得很认真,似用心记一样。墨青则生出绵绵的哀,总有眼前人已不在的感觉,对墨菲越发的离不开。便是当着梁宁的面儿,有时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来。 一来二去的,兰儿也隐约觉察出来些。但这是长辈之间的事,也轮不到她这个做儿媳的多嘴,且公婆待自己一直都跟亲闺女似的,她便把这事压在心底,就连大姑姐过府探望公婆,都没露出一丝一毫。 转眼十月份了,见天儿的凉了起来。墨菲把前世的事,已经说了几个来回,梁继还是听不够的听。 这天,墨菲正给他收拾着失禁的浊物,梁继忽地抓住她的手,“媳妇,若有一天我去了,记得把庞大夫给的那绿丸放我在嘴里。” 墨青接过换下来的自制床垫,看了一眼他,也露出好奇的神色。 “那药,说是能聚魂不散的。媳妇,我还要去你那里,守着你。还有,别埋了我,在地底下被老鼠咬,被虫子吃的想着就吓人,把我烧了吧,一把灰收着,等将来你去寻我时,把你的也混进来,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可好?你不用急,且待孙子生了孙子后,再来寻我就好了。” 墨菲拿了温热的湿巾给他擦拭着,“好啊,多大点儿事,应了你。” 梁继又道:“我去你那边守着,万一你能回去呢?” “人鬼情未了呀?”墨菲笑道,“行,都依你。阿青,你可听到了,这事得落在你身上了。” 墨青低垂的睫毛一颤,未语。 十月初十,初雪飘飘散散地落了下来,比往年都早了些许。梁继听说下雪了,似精神格外的好,非要去外面观雪。 墨菲被他磨得没有办法,只好让墨青在廊下摆了榻,铺得软软的厚厚的,然后把梁继抱出去,盖了当年剩下的那大半块熊皮,赏雪。 梁宁过来时,梁继跟他说想安儿了,要他骑马去把姐姐接过来,马上,不容空儿。梁宁只得乘雪而去。 许久后,梁继靠着墨菲,望着雪花,说:“媳妇,这辈子跟你没做够夫妻,我不等下辈子了,就去你那边等你。阿青是个能倚靠的,有他陪着你在这边,我也放心。” “行,你放心好了,咱家是女不守节,你忘了?” 梁继又笑,“我还没吃够你做的饭菜,真好吃。你说你当初来的时候,咋就那么看不上我呢?我百般示好,你都跟没看见似的……你跟我说实话,为啥呢?” “你呀,”墨菲点点他,叹口气,“我才睁开眼,还没弄明白怎么没死成呢,就见你搂着个小妾丢下句话,冷淡地走了。当时就想,这人是谁呀,长得这般妖孽,人五人六的,定是个薄情郎。哪个女人若把心放在他身上,那可是肉包子打狗……” “我不信,你又懵我。”梁继笑,“你那时气若游丝,还能想到这些?”手,颤抖着在皮垫下捏开那绿色的蜡丸。 “那你还问?”墨菲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头顶,“冷不冷?咱回屋吧。” “不,这儿挺好的。”梁继脸颊上泛起了红韵,“那你后来跟我好了,是不是爱上我了?” 墨菲轻笑,“傻瓜,说爱,就一直能爱下去吗?不爱的话,我又岂能跟你过这些年?孙子都有了,还犯痴。” “我就想听,说嘛~”梁继颤微微地把药丸悄悄塞时嘴里。 墨菲动情一笑,“爱,爱得心都快碎了~”眼底泛起水光。 梁继用力最后的力气,回眸一笑,灿烂得似鼎盛之时,墨菲心头才升起不好的预感,他便软倒,那双桃花眼也缓缓合上…… “阿继,阿继……阿继醒来,别吓我啊~”墨菲慌了,“阿青阿青……” 墨青匆匆自厨下奔出:“怎么了?” “……你快看看……”她眉眼转淡,只是按在梁继颈侧的手不自觉地颤了起来。 “娘,爹怎么了?”一路骑马回来的梁宁飞身下来,后面跟着抱着梁安下马的张昭…… “爹……”梁宁看着窝在娘怀中的爹,那眼角似还含笑,手却垂了下来,啪地一声,落下两半的蜡丸…… 一直被病痛折磨的梁继在初雪的这个傍晚走了,但墨菲似并不悲伤。不论谁来跟她说节哀,她都平静地说:“他在那边等着我呢,节什么哀呀~”脸上居然连个泪花都不见。 看到梁安梁宁披麻戴孝,道是人并未死,只是魂离,并于三天后,不顾众人劝阻,架起火堆把梁继的遗体火化了。 执行的人是墨青,坚定地完成着墨菲的指令,谁来拦,都不客气地摔出去。墨菲还劝梁安梁宁,说这是他们父亲的遗愿。 梁安私下里跟梁宁商量,是不是娘受的刺激太甚,有些神智不清了。一直在床前服侍的梁宁反倒不吭声了,最终把爹爹曾跟他说过的话,对姐姐说了,梁安沉默了。 因这件事,整个汴梁城的人都在传护国长公主殿下因长驸马离世而神智不清了,天天守着装骨灰的坛子不出屋。 过了头七,墨菲把安儿宁儿找了来。 “你们也当我疯了吗?”墨菲淡然地开了口。 梁宁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娘,垂头没言语。安儿则红了眼眶,“娘,你这样,让我跟宁弟可怎么办?” 墨菲轻叹口气,“安儿,娘没疯,有些事,说了你们也不会信的。娘相信你爹没死,不是身体,而是魂魄未散。但娘有一件事,是必须要去做的。兰儿的身子越来越沉,你这个做姐姐的,帮娘照顾着,等生下来了,就让你弟带着她回江宁,那里有宅子。这公主府,我会让皇上收回的。” 梁安吃了一惊,“娘,您……您要去哪?您不回来了?” 墨菲起身走到供桌前,轻轻抚着那青坛,“我要带着你们的爹爹去做一件大事。有你青叔跟着我,你们不用担心。林嬷嬷他们,若是愿随宁儿回江宁,那边有宅子留给他们的。我若回来,也是去江宁,把你爹的骨灰埋在栖霞山上,离纪老不远,正好湘儿他爹也在那边。” 墨菲回眸看着梁宁,“我得跟湘儿他爹解释解释,请他原谅我未管教好儿子。宁儿,江宁城里的宅子,有梅儿夫妻在,兰儿过去,就是当家主母,定不会受屈。你是去当将军还是干什么,就不用担心她跟孩子了。” 梁宁愧疚地走过去跪倒,抱着墨菲的双腿,“娘,是儿子不孝。” “不,是娘不好。”墨菲摸着梁宁的头顶,“儿子,娘有娘要做的事,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去做。娘只要你记得,过得快活就好,不管你怎么选择,娘都支持你的。兰儿是个好姑娘,但湘儿,娘也疼,有他在你身边,或许你会少惹些祸事。湖哥儿跟玉哥儿,自小与你一起长大,不可伤了兄弟情分,你白叔,荀叔,都是跟了你爹多年的兄弟,要把他们当成父辈好好孝敬。还有万总管,有朝一日,宁儿你要把他当成外祖奉养,这是娘早就答应过他的。” “娘,您去哪儿,儿子都陪着你。”梁宁沉声道。 “儿子,娘……不能再拖下去了。”墨菲欲扶起他,梁宁却稳如泰山,“……儿子不去也行,娘得跟我说实话。” “其实,娘就是悄然消失也能做出来的。”墨菲搂着他,“但娘选择跟你和你姐明说,就是不想你们被牵扯进来。好了,你们安心等娘回来就是,先起来。”…… 夜里,墨菲第一次利用地道进了宫。赵顼似有预感一样,让万有等在地道口。 墨菲走进他的寝室,眼一红,似看到了梁继在床上的样子。 “姐姐,你总算来了。”赵顼伸出手,墨菲只好握住,被他拉在床边坐下。“我都听说了,看姐姐,都还好。” “我要去西夏。”墨菲直接说了出来。 一直安静的小煦突然睁大了眼,“妈妈?!” 墨菲拍拍他的头,“别怕,我会回来的。”然后看向赵顼,“长公主府就收回吧,我就是回来了,也不会再住的。西夏梁太后梁相不死,我是不会回来的。” 赵顼紧紧握住她的手,“姐答应我,一定回来。” 墨菲点点头,却没说是活着回来。 赵顼不放心地又道:“我会把那边的暗探都交给姐的,你千万要回来。” “行。”墨菲点头,掏出当年那玉佩,“还给你吧,这些年,我也没用过。” 赵顼摇头,“给宁儿留着吧,告诉他,只要不是叛国的罪,我都担着。且有种家看顾着,想来宁儿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墨菲想了想,没再客气,将玉佩揣回去。赵顼又从枕下摸出一个令牌,塞给墨菲,“姐欲从哪里进西夏?” “辽。”墨菲顿了顿,“眼下你病弱,小煦还小,不能因我个人之事给大宋带来灾祸。”说罢,又把令牌塞回去:“那些力量我也不能动用,留着日后会有大用的。” 赵顼想了想,“也好,我会下令让他们尽量把水搅混的。” “这才是我来的目的。”墨菲起身,“为了小煦,你要保重。” 赵顼突然双目含泪,“姐姐此去……也要保重。”他明白,这次定是九死一生的。 “放心,等我的好消息。”墨菲勾勾嘴角,“让宁儿接万总管出宫吧,这是我承诺过的事。” 赵顼点点头,“好……姐姐一定要回来。” 老万有送她到地道口,已经微驼的背用力地挺了挺,“菲儿……此去要小心。” 墨菲虚抱了他一记,“伯伯凡事也小心,小煦身边的人,可都要安排妥当。另外,我在江宁早就备了个宅子,就等接伯伯过去了。” “好好~”万有抹把老脸,送走了墨菲后,回去复命。 五天后,见过墨叶一家,墨菲墨青悄然失踪,带走了那坛骨灰。梁宁是在第二天一早过来请安时发现的,怔怔地发了会儿呆后,沉默地转到竹泌阁,一头扎进蔡湘的怀中…… 在另一个世界,距当年墨菲出事时已经过去了两年。 “梁少,又放假了嘛~”年轻俊俏的护士接过满捧的玫瑰,不由悄悄嫉妒起一直躺在床上的那位,却只能眉眼含笑地回身找来花瓶。 一位美少年,眉目如画,着一身轻便的休闲装,直到来到床前,深情地凝视着那依旧双眼紧闭的人儿。“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吗?”他抬手拨弄着那已是中发的柔顺。 “嗯,不过今早右手食指动了一下,不明显,不过正好被我看到了。而且最近的呼吸血压一直都很正常。”那护士一脸讨好地转过脸去,却失望了。 真是奇怪,这位跨国集团三代长孙的梁少,今年不过二十,自一年前车祸醒来,撞进这屋里后,便常常过来探望,还亲自来照顾,除了学校开学时不在。且那眼神,似瞧着心爱的女人一样,怪了,就算这女人醒来,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 而且,她有一次还发现这位梁少居然偷偷亲这个女人……咦~好恐惧的,这爱好…… “行了,你且先出去吧,我陪她一会儿。”梁少不耐烦她的打量,淡淡地说道。 当屋里只剩下他时,他趴在床边,小心地不压着床上人的胳臂。“媳妇,阿菲,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我现在可是守着处子之身等着你哟。是不是不舍得阿青了?要是你发现我现在比你小好多,会不会嫌弃我?我可是学校里四大名草之一呢……” …… 北宋元丰八年初,西夏梁相府邸。 “白大娘,快些,那道牛肉栗子好没好呢?”侍女拎着托盘匆匆进来,小脸上不太好看。 灶台前有些单薄的厨娘应了声,“就好就好,急什么?”那声音,散慢得很,不慌不忙地把炖得正好的那坛肉垫着麻布端下来。“你这丫头,回回一来就是催,都像你这么勤快,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能应付过来吗?”…… ------题外话------ 怎么也舍不得…… 第一五二章 熟人相见 晚上,不大的厢房里,白大娘摘下包头巾,掸了掸衣襟上的灰。虽说被丫环们唤声大娘,但她却不很老,顶多三十四十上下的样子,长相平凡。细一看,竟是墨菲……果然扮相极佳,竟真跟寻常人家的厨娘有的一比。 门一开,一身粗布棉袍的白大进了屋。“累了吧?” 白大娘回头,微微一笑,“还行,你呢?” “这点儿粗活累不着我。”化名为白大的墨青,打量了一番她的脸色,“你先歇着,我去打些热水来。” 待两人洗漱完毕上了已经烧暖的炕,那张不起眼的熊皮就压在了不算厚的被子上。 “今天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厮脸色青白,我看快了。”墨青轻轻推倒墨菲,“今天腰还疼不了?”他双手揉热,按在墨菲的后腰上。 “好多了,前几日正好赶上……那啥,又动了凉水,所以疼得厉害。”墨菲想起上次的痛经,有些无奈。偏这阿青不肯大意,每晚都要给自己按一会儿。 “那就好。”墨青虽是如此说着,手却不停,“不是年轻时候了,哪能再大意?当年你受了寒,纪老是怎么说的?” 墨菲双手举过头:“好好,白大叔说的都对。” 墨青又揉了一会儿才躺下,顺手把她搂过来。果然,手脚又都是凉的,于是上下分工,给她暖着。便是没有夫妻之实,只这样能搂着她,于墨青来说,也心满意足了。若不是他硬要扮成夫妻,只怕还换不来这等待遇。 姐弟?有这般年纪还栓在一处讨生活的吗?……墨青每每想起这个,都无比佩服自己当初的英明果决与坚持不懈。 墨菲缩成一团,近来越发的觉得这身子娇气起来。没了狐袭锦袍,这个冬天还真是冷得难过。不过,这些都可以忍……再加把劲,离那人死也不过是一步之遥了。谁说要人死,就一定得下毒了?那是走了末流。不知食物还有相克之道吗? “嘘,外面有人。”墨青突然咬着她耳根悄声说道。 墨菲侧耳细听,果然,东窗下有极轻的呼吸声。这老狗还真是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便是下人房,也三不五时的有专人巡查,探听。 最近梁乙埋身子越来越弱,他便疑心越发的重,对厨娘的监视也越发的密切起来。 墨菲抚着墨青已经长出来寸余的短发,毛茸茸的手感很不错。这是剃了秃发后又长出来的,平时都包在毡帽下。 “女人~”墨青呼吸渐渐不稳,却不忘口风严紧,“好好睡觉。” “当家的,”墨菲忍住笑,“是不是那小寡妇又勾搭你了?我就说呢,这都多少天了,你都不肯碰我。我老实告诉你,她小叔子可早就盯上她了,我也不可能同意你收了她的。” 墨青被她似真似假的口吻惹得心火顿生,“胡说八道,我一个做粗活儿的,还不如你个厨娘体面,人家哪会看上我?”却被那钻进来的微凉小手给摸得上了邪火,“别闹,再闹,我可不顾你腰还疼了~” “唔~你还敢捏我?”墨青挥火灭了油灯,墨菲凑上来咬着他耳畔:“装得不错,人走了吧?” 墨青侧耳细听,那如猫般的脚步声似远了。只是被那只小手勾起的火……不由自主地把人圈在身下,蜻蜓点水般地啄了几口。虽说舒服多了,可这身子却越发的滚烫起来。 墨菲耳边尽是他的喘息,以为窗外的人还在,便老实地任他亲着,想着原来阿青还有这等演戏的天分。直到墨青收不住,吻上唇,并勾过舌尖才……稍用力地咬了那火种一般的舌尖……嗯,跟阿继的不同,阿继的总是微凉……神智已经清醒了过来。 墨青喘息着却不舍得放开她,直接抱她到自己的身上。 “很难受吗?”墨菲不是没觉察出他今晚的异样。(.无弹窗广告) “没事……过会儿就好……人走了。”墨青努力平息着。 墨菲想了想,“要不……我帮帮你好了。有我在,你大概连手都不好意思用了。” 墨青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不不不用……”脸上热得能煎蛋了。他虽没有过女人,可也……是个男人不是?那话的意思,还是明白的。 “客气什么,咱俩谁跟谁呀~”边说,小手边钻进去。他俩贴身的还都是细棉料子制的,反正也没别的花费,工钱做几身细棉里衣都是够的。且,前阵子,因梁乙埋喜欢她做的菜还赏了十两银子呢…… “嗯~”墨青难耐地一提腰,“阿菲……不……” 墨青再次扫荡了一遍那生香的玉舌,不舍地退出,“我我~你……” 墨菲也被他突然的热吻给赫了一跳,却也知那是关键时候,于是吧唧下嘴,以现代人强悍的内在灵魂说,“多大的事儿,理解万岁吧。”然后还摸了帕子,替他清理。 “……我自己来吧。”墨青有些伤心,有多大巨大的喜悦便有多重的失落,刚刚的一切此时想来,竟如梦幻一般的不真实。 不可避免的碰到了那只手,未等他握住便收了回去,墨青沉默了。 “别想太多,要是还睡不着,我可以再来一次的。”墨菲觉得自己的语气还算轻松。 不用……这话,墨青没说出口。把帕子扔出去后,反手把她搂紧。便是心痛欲裂,那也只管裂去,只求上天佑他不死,护得她周全回去。 “透不气了。”墨菲拱了拱,把脸自那厚实的胸膛处转出来。“你身上真热乎,他总是凉凉的……以前也是热的,不过没你热。这要是到了夏天,非得捂出痱子不可。” 墨青调整了一下心态,“不怕,你身子凉,夏天帮我降温好了。” 第二天一早,墨菲醒来时,炕已经是暖的了。墨青拍打着身上的雪进了屋,手上是冒着热气的水盆。“醒了?外面又下雪了,今天多穿些。” 墨菲拥了被子坐起,“我见天在厨房待着,有火烤着不冷。到是你,别忘了把那件羊皮袄穿上。” “嗳~”墨青笑着搓热了手,过来帮她穿戴上。 “听说今天太后要过府呢~”墨青熟练地帮她挽着发,然后把头巾系好。蓝底白花的头巾,把墨菲的额头挡上一半,后面一直搭到颈下,与高领胡服连接上,尽可能地挡去她的风华。 墨菲往脸上轻扫了一层粉后,脸色无光且微深了几许,瞧着有了几分人到中年的感觉。 回头瞧了瞧墨青的胡子,“是不是太长了?我给你刮刮吧。” “不用,收拾太利索了万一被小寡妇看上呢。”墨青轻笑一声。 “那也……把上面的剪短些,都扎人了。”墨菲自小簸箕里拿出小巧的剪刀,“来,蹲下。” 墨青被她说得心里一热,听话地矮下身子,趴在她的膝上,仰起了头。 墨菲认真地修理着那唇上的青须,生怕一个不小心见了红。墨青则痴迷地看着她,觉得这样子也不错,至少占着夫君的名头…… “白大娘,白大娘,老爷今早要喝粥,不吃肉卷子了。” 门随之被推开,昨儿那丫环又针扎火燎地闯了进来,卷进一股冷气。 “娜扎,急什么,就算是喝粥,也得慢慢熬不是?下次记得敲门进来。你再这样下去,将来可怎么好找婆家?”墨菲慢条斯理地把小剪刀放回去,墨青则沉着脸回头瞪了她一记。 娜扎也没想到这老俩口一大早的这么有情调,圆脸上原本就冻红了,这下子变得热热的。但西夏人就是开放,才十四五的小姑娘大眼一翻,“谁让你们一大早的……昨夜里忙活什么去了?”瞧那架势,理亏的还是墨菲一样。 墨菲没好气地扫她一眼,“行了,没个姑娘样儿。” 娜扎见沉着脸的白大走出屋,连忙上前讨好地笑道:“大娘做什么都好吃,那肉卷子给我吃吧。”然后挎着墨菲的胳臂往外走。 她是内总管扎仁的女儿,而扎仁就是新寡的娜木丽的小叔子。娜木丽不到三十,正是女子最成熟的年纪,丰胸细腰的,有后厨一枝花的美称。扎仁岂会把这么可口的美味放过去?再说小叔子纳寡嫂,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于是就有些记恨上墨青了。可墨菲把娜扎哄得团团转,时不时地给她吹吹风,让她回去说露了嘴,暗地里唆使着早日让扎仁把他嫂子拐进自家门。 娜扎还小,是个吃货,在墨菲熬粥的时候便吃了二个卷子,裹了牛肉粒的那种,是墨菲自己想出来的主意。 “大娘,我爹说了,大伯的就是他的。您不用担心,她回不来了,爹说了,让她在家做饭。”娜扎又哼了一声,“我看她还怎么发骚,我娘可厉害呢。” 墨菲把去了血水的羊肝丁用醋拿了下,用水过了下到滚开的小米粥里,那粥里还有少许的荞麦,又把菜叶胡萝卜丝下进去,用汤勺搅了搅,舀了勺盐。“其实娜木丽也挺可怜的,年经轻轻的,你大伯就去了。” 娜扎不以为然地说:“我娘说了,大伯就是被她缠没的,就是到了我家,娘也不会让她整日缠着爹的。” 墨菲笑笑,她娘是相府大总管的闺女,自然说话有底气。“好了,嘴上又没个把门儿的,吃也堵不上你的嘴。” “来,粥好了,再加二碟小菜……行了,快送去吧,小心脚下滑。”墨菲把小砂锅直接放到托盘上,看了看外面的雪,又找了块干净的布盖在上面。 “大娘,今天中午吃什么?”娜扎端起托盘,小声问。 “要是没特别的吩咐,我想做麻辣香锅。”墨菲淡淡地回道。其他厨娘已经都上来了,各院的主子们一会儿都会遣人过来,不过她的活计已经忙活完了,再帮着打打杂就好了。 “太好了,我就爱吃那口儿。”娜扎咕唧笑了一声,乐颠颠地转身走了。 “娜扎这丫头,也就得白大娘哄得转。”身段能装下两个墨菲的厨娘莫里朵有些吃味儿地在灶台前来了一句。 墨菲无喜无悲地看她一眼,“小孩子嘛,有时说话冲了些,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也犯不着跟她一样的,一来二去的,知道对方的脾气就好了。”这人,跟娜木丽要好,也是墨青的粉丝之一。 莫里朵回头瞥眼她那“干瘪”的身材,轻哼一声,挺了挺地雷般的前胸。 墨菲走到门前,唤正扫雪的墨青,“当家的,进来吃口热乎的。” 墨青哎了一声,把大扫帚放到墙边立好,拍着身上的雪,走了进来。被热气一熏,羊皮袄上的雪花很快地融成水珠。 墨菲连忙用干巾帮他拂着,又掸着他帽子上的落雪,“赶紧把袄子脱了,省得凉气往里钻。” 墨青听话地脱了。 墨菲回身给他舀了碗白米粥,用盘子装了几个肉卷子,一碗昨儿剩下的坛肉。自己也坐下,拿起个卷子吃了起来。 墨青有外人在时,一向不多言。见她只吃卷子,便舀了勺粥,吹了吹,喂到她嘴边。 莫里朵瞥见,心里升起无穷的酸。她也是没了丈夫的,就算丈夫在时,何曾这样体贴过?只是她那小叔子离得远,而且也穷得厉害,她才不要跟过去过那苦日子呢。 另外几个厨娘也自发地拿了爱吃的凑到桌边,“看人家白大,多知道疼人儿呀~” 墨菲笑笑,“老夫老妻了嘛,又没个儿女伴身,只能相互疼呗~” 墨青听了这话,又挟了块冬笋递到她嘴边。 未到午时,厨房里已经忙得热火朝天了。除了墨菲,厨娘们个个挥汗如雨的,十来个灶台都用上,那温度,就跟桑拿房似的。墨菲也顺后脊梁淌了汗,只是比起那些肉厚的,要差多了。 数道菜肴陆续端走,娜扎也来回送了几趟菜,腿软地坐下,等着吃墨菲的香辣火锅。 墨菲回头瞥她一眼,盛出一碗来,“小馋猫,给你先垫垫嘴。” 娜扎立即眉开眼笑了,自己拿了个白面馒头,狼吞虎咽了起来。 墨菲把飘香的锅中物尽数盛在小银锅中,下面垫上热汤煲,就是放了开水的器皿用来保温的。放在托盘上后,看着已经扫荡一空的碗,摇头说:“你这丫头,嚼没嚼呀?” 娜扎嘿嘿笑着,又喝了口水,把嘴上的油都擦干净,才赶紧端了托盘走人。 给她盛的那碗里,没有凤梨。凤梨肉是最后下锅的,香锅里有牛羊肉,有螃蟹肉大虾,本就相克,再加上水果,吃不死你~!太后是嘛,好好品尝吧。 “你们几个,前面传过去呢。”厨房管事走进来,大声地说道。 墨菲做出意外的表情,放下手中的麻布:“又打赏吗?管事帮我们领了就是。”这是给别人看的,这厨房管事,可是墨青铺了好几年的内线。 “相爷突然腹痛难忍,太后肚子也难受……”管事有些担忧地扫了她一眼,“大夫说是吃错了东西,所以要你们上堂回话。” 其他几个厨娘一听,就炸了庙。“这是怎么说的,我都是按以前一样做的……”“可不是,吃了几十年的,怎么就吃错了?” 墨菲起身,“都别吵了,咱们老实去回话就是,大不了咱们各自吃几口自己做的东西呗,还能毒死自己不曾?” “对对,是这么个理儿……” 墨菲夹在厨娘当中,走进大堂,随之报上自己做的菜。不过三道,又跟着一起,夹了几筷子自己做的吃进肚,然后被带去侧厅,等着反应。 只是她没留意到,有个人已经注意到她了。 没半个时辰,莫里朵肚子疼,去了趟茅房,出来后就好了。其他人都没甚反应,墨菲自然更不会有反应。就算想去茅房,只要不是憋得受不了,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的。 结果莫里朵被派去外院的厨房,那里是给府卫们做吃的地儿,自然不能跟内宅的厨房相比。她一路哭嚎着被拖了出去,其他人都松了口气。 一场惊险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晚上墨青躲在被窝里,咬着墨菲的耳根说梁乙埋吐得稀里哗啦,疼抽过去好几回,听说抽的时候全身僵了似的掰都掰不开。却把他儿子梁乙俌暗中乐够呛。 墨菲哧笑一声,“行了,这回他甭想再好利索了,不用咱们下手,他儿子就能要了他的老命。” 墨青忽地叹口气,“今天梁永能也来了。” 墨菲一愣,“是吗?我上堂后也没敢乱看。” 墨青嗅着熟悉的暗香,不禁情动,大手抚上那细腰,却还是担忧的说:“我怕他认出你来。” 墨菲沉默了会儿,“阿青,我怕是要连累你了。”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二爷去后,我就没把这条命当回事。只是想着一定要把你带回去,还有二爷的骨灰……” 墨青被突然堵上嘴的小舌惊呆了。 墨菲觉得自己有负于他,明天还不知会如何,可连夜潜逃是决不可取的。只能硬等,不管结局如何,梁乙埋一定不会活太久了。他儿子都已经有儿有女的了,他还占着位置不让贤,……西夏人可是有杀爹的爱好的。就连国主,被亲生儿子杀的都有,公公霸占儿媳的事也是惯有的……所以她不担心那老贼这回死不成。千防万防,自己的儿子最难防。只是阿青这辈子连个女人都没尝过,就被自己连累死了,实在是太…… 她是个想就做的人,反正也没想长命百岁,为梁继报了仇后,爱咋咋滴吧……只是不甘心,那贱后还未死…… 墨青几乎瞬间便迷失了自己。夜夜搂着心爱的女人,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抗不住,更何况他都搂了二个来月了? 对于墨青的青涩,墨菲还是吃了一惊,没想到他…… 翻身压下他,墨菲的心里又疼又酸的。这个男人得倒了多大的霉才与自己订了亲,守了三十六七年的身子…… 墨青情知明日或许就是断头时,只是遗憾不能把她送回去。老处男的爆发是惊人的,在墨菲做过示范后,他竟欲彻夜不眠,直到墨菲哀求再也不能…… 未料砍头没等来,却在第二天晚上,被梁永能要回自己的将军府。 墨菲对于这一戏剧化的转变,只能默默接受。两人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几件衣服,那张熊皮褥子,外加十几两的银子,三贯铜钱,就是全部家当。狼刃跟墨青的剑,自然不会带在身边,包括很厚的一撂银票,都放在妥善之人的手中。 梁永能骑在马上,不时借机回头扫过那个女人。可恶,居然潜伏在哥哥府上做厨子。干什么,自不必说。她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可恶!又恨自己,居然第一时间想的是如何把她解救出来! 墨菲走得又累又乏,垂头站在屋中,任上面那人用眼刀把自己杀死了一回又一回。 “怎么着,连句话都没有?还要再装下去吗?就你这身板,真的下了手,还能喘气吗?”梁永能被她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气得差点儿倒仰。 墨菲听出那语气中的无可奈何,即便他如此叫嚣,心反倒安下了。抬眼冷淡地顶了一句:“死就死呗,不过是提前下去等着。谁还能活个千百八年的?又不是王八精。” “嗬,脾气还这么硬?”梁永能被气得笑了出来,没好气地走过去,扯了袖子往她脸上蹭:“弄得灰陶陶~“ 墨菲拧着眉:“轻点儿,当锅底灰呢?”然后盯了他鬓角的银丝,“老成这样了~,有五十了吧?”又盯了眼那浑圆了不少的将军肚,“腐败了。” “没呢~!”梁永能瞪眼,不自觉地收了收肚子,又放弃了。看着那小脸被自己蹭得一道道红,冲门外喊了一嗓子,“送盆热水进来。” 待下人出去,墨菲躲着梁永能拿了湿巾的手,“不用,我自己来~” 梁永能不耐烦了,一把勾住她的脖子按在胸前,半真半假地边擦边说:“都土埋半截的人了,还矜持个屁呀~” “粗鲁。”墨菲推了几下后,只好放任。 梁永能不客气地捏着她洗净铅华的脸,“都吃什么了,连个细纹都没长?” “我这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墨菲翻着白眼,“大叔,放手吧。” 梁永能叹口气,“你呀,这脾气还是半点儿没改。他就受得了?” 墨菲知道这个他,指的是梁继,而不是被押下去的墨青。 眨了眨泛潮的眼皮,垂眼看着地上的石砖,“他不在了。” 梁永能一愣:“怎么可能?他比我还小几岁吧?……你真是来报仇的?” 墨菲没好气地搡开他,“我来观光的。要杀要剐,你随意!” ------题外话------ 只是很实际的生活……亲们能理解吧……那个年代改嫁的事很普遍……而且,青真很无辜…… 第一五三章 借力 二月初,传来梁乙埋的死讯,与梁永能郁结相反的是墨菲的如愿。她知道更该死的是梁太后,但梁乙埋不先死,西夏内政就不会乱,赵顼又是那副身子了,所以墨菲才选择先向他下手。当然了,便是墨菲没亲眼看到,也会知道还有一人比她愉悦,那就是梁乙俌,梁乙埋的长子,这个同样野心勃勃的家伙。只是不知,他能不能有他爹那般的手段了。 梁乙埋大葬的当晚,墨菲被叫去梁永能的书房。墨青担忧地看着她走出房门,暗想要不要拼死冲出去时,墨菲给了他一记冷静的回眸,便只好强行按捺住。这些天来,梁永能除了让墨菲用小厨房给他做饭外,还真的一直相安无事,这让墨青多少放下心。若不是书房外总有侍卫守着,墨青真想……潜伏过去。不亲眼看着她,总是不安。 “这便是你要的?”梁永能一身素服,拧着眉头看着从容的她,走了进来,语气不善地问。 “什么是我要的?我要的……又是什么?”墨菲自然明知他指的是什么,“我要的,不过是平平淡淡过我自家的小日子罢了。”她不请自坐,还给自己倒了杯茶,也没说让让这位冒险收留自己的大将军。 梁永能闻言,长叹口气。 “再说,他又不是死在我手上的。”墨菲抿了口茶后,拧着眉:“还是喜欢龙井更多些。” “过来。” 墨菲不明地转眼看去,真的不明。那神情,居然带了几分撒娇与无助?这样一想,竟有了恶寒之感,打了个冷战。 “我还能吃了你?”不善的目光又瞪过来。 “脾气这么臭~”墨菲捧着热茶蹭了过去,被一把扯得坐到他腿上。“老头子一个了,还……”“还怎样?”梁永能一脸疲惫地搭上她的肩头,“还痴心不死吗?”他自嘲地口吻让墨菲说不出认同的话,就连嗯一声似乎都有些不忍。 “既然他已经不在了,就留在我身边,可好?”梁永能这话,说得忒没底气。 “你要养我的老?”墨菲轻笑,“你可比我还大不少呢,努力活过我的吧。再说,看你那几个儿子,也都不是善茬儿。哎,你那几个小妾,生的真是你的种儿吧?” 这话,说得挺诛心的,尤其是梁乙埋才死,且梁永能还是猜出内情的。 墨菲觉得腰间那大手,有勒断自己的意图后,放软了身子整个窝进那厚墩墩的怀中,令梁永能心里软成一片。“下手得快,别犹豫,真要半死不活瘫在床上,我见天儿问候你家老祖宗。” 梁永能一听,更是没了脾气,“你这年纪也一大把了,怎么脾气还是这么酸臭的?” “没办法,日子过不下去了呗。”墨菲欲起身,腰上的手只一犹豫便松开了。于是她回首,垂眼看着老态毕现的梁永能,“一代新人换旧人,后浪追前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这是自然规律,谁也强不过去。一把年纪了,该退就退下来吧,要不然,你儿子看你都碍眼。” 梁永能气得鹰目一瞪,只可惜有形无势,“老子还没到五十呢,尚能四碗饭~!” “可你孙子都能打酱油了。”墨菲才不会被他吓住。回身倒了杯热茶送了过去:“你哥比你厉害不,结果呢?退下来,养养鸟,溜溜狗,打打兔子放放鹰,挺好的。何况你那大侄儿做了宰相,只怕也更喜欢用新人。你这老墙还等着人家推才倒不成?打了这些年的仗,身上零件不缺,已经够好的了。” 梁永能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竟不觉烫嘴。没滋拉味地嗯了一声,“那你不走了?” 墨菲立即翻脸,“跟我有毛关系?你爱听不听。就你那一窝子的骚狐狸,熏着我!” 梁永能拉了她的手,“我就稀罕你这劲儿,呛得够味儿。这些年,就没再碰到一个像你的。” “天上地下,独我一份。”墨菲甩了甩手,见他抓得死紧,只好由着。“你快巡边了吧?带着你那几只小狼去吧,省得窝都让人家端了。狼群里的小公狼成年后,会向老狼王挑战的,别说我没提醒你,再怎么样,我也不想看到你窝囊地死掉。然后你那些年轻貌美的小妾们,就都成你儿子的女人了,也不知道未成年的小狼崽子们还能不能长得大……” 梁永能要十分努力才能压下泛寒的怒火。这滋味……别提多难受了,但……他娘的又都是大实话。“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好孬听不出来是不?”墨菲瞥着他,“你走之前,怎么安置我?” 梁永能一愣,“你想怎样?”等我回来,这四个字在唇边打了个转儿后,咽了下去。她从来就不是能勉强来的那个,哪怕如今已不年轻,但那张未曾变化太大的小脸,依旧牵动着他的心肝脾肺肾。 “我想看看小秉常,这里除了你,就只有他是让我牵挂的了。那孩子,太可怜了。”墨菲往他跟前凑了凑,眼底适时带了抹怜悯,“当年走得太急,都没能跟他告别。” “然后呢?”梁永能轻轻搂上她,“然后就悄悄回去吗?”不知为何,这话说出去的时候,他便在自己的心里给了个否定的答案。 “四处走走,看看,了余生呗~”墨菲薄凉地笑了笑,“……于我,如今哪里都是一样的了。”他不在,何处为家? “随我走,可好?”梁永能紧了紧双臂,“去看看大漠,看看草原,我牧马你放羊,……可好?”最后这两字,问得有些颤音,无比紧张地等待着她或拒绝或……可能同意吗? “想想倒觉得蛮不错的,只是我很怕被你家那群狼崽子追杀呀~”墨菲轻笑,抬手抓抓他的胡子,“要不起你呢。” 梁永能提着的心,不甘不愿地坠落。虽然这答案不意外,却比直接拒绝要好得多了。至少,至少她还有想过这种可能性,而不是一口回绝了不是? “我曾经以为已经忘了你。”梁永能的声音里透着追忆,伤感,无奈。 墨菲下意识地手一紧,他立马嗤了一声,苦笑道:“想拨光我的胡子吗?” 墨菲眨了眨眼,“曾经?” “是呀,曾经。”梁永能拉着她,坐到榻上,“可当我第一眼看到厨娘中的你,我才知道,原来都是自欺欺人,不论你什么时候出现,扮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在人群中一眼发现你。你说,我可曾忘过?” 门口突然传来动静。“兰夫人,请容属下通传。”……“我也需要通传吗?”女声清冷中带了几分傲慢。 墨菲耸耸肩,给了梁永能一记眼光不咋滴,然后转身欲走,被梁永能拉住,一指里间。墨菲眼神一冷,甩手欲往门口走,被梁永能用力往回一拉,扬了声道:“不论是谁都不见。” 门外寂静了,须弥,听到侍卫说:“兰夫人请回。” 一声轻哼,伴着钗环叮当声,渐渐远去。 墨菲瞥了一眼还被他攥住的手腕,“我得尽快走了,不然你前脚走,我后脚便得被你的女人们撕成肉条。当然,如何你不心疼我多杀几个垫背的话,我也无所谓。” 梁永能脸色有些尴尬,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那些个女人如何的不消停。“你放心,没人敢把你怎么样的。” 墨菲回了个不信任的眼神,“松手。” 梁永能想了想,一点点地松开,“你跟我一起走,到了边境,我送你回去。(.)” 墨菲回眸,“等我想走的时候,我自会走。” 梁永能怒气一闪,“什么时候?又想闹出什么乱子吗?你怎么就不能听我一回?” “我听过,结果阿继勉强苦撑了十几年。”墨菲垂眼,“这不能怪你,毕竟你能把他活着带出来,我就该偷笑了。” “你果然是怨我的。”梁永能闭了闭眼,又失望地看向她,“你也果然是回来报仇的。” 墨菲回身眯眼,抬手抚上他的胸,慢慢移至他的颈部,轻轻勾撩着:“你妻妾成群,死一个二个的不在乎,我却只有他一个。于我,他是全部。若是我死了,你肯难过一小会儿,也算是咱们交情在那儿了,可你会为我报仇吗?……这就是区别。要嘛,你现在杀了我,要嘛,放我走。” 梁永能默默地看着她,良久低叹一声:“你呀,你这不是剜我的心吗?我若舍得,当年你就不可能回得去。” “少说得这么肉麻。”墨菲一脸不领情地挑了挑眉头。 梁永能摇摇头,“还是这么倔。……却也倔得让人恨不得。” “所以你后找的这些女人,脾气都一个比一个大?”墨菲睨了他一眼,“原来是你贱皮子。” 梁永能老脸一热,墨菲继续不客气地说:“你这后院乱成一团,害得我也不安生。一句话,我必须走。” 梁永能发现自己还是拿她没办法。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的原因,心也比十几年前软得多,尤其是她这眉眼,这冷目,每每梦回都要唏嘘感叹的,如今当真出现在眼前,又怎舍得惹她生气? 可这爱不得又不舍得的滋味,真真是让他…… “阿问,能不能不要说?”他只认她是阿问,当年的阿问,让他以为爱上一个男人。“我是真心想带着你去四处走走看看的,你等我可好?” “我若还有命,或许会想去看看。可不一定是跟你,说了要不起你。”墨菲眼一转,拉他往里间而去。“阿问?”梁永能有些喜出望外地看着她。 “别往歪了想,就你现在这肚腩也让我提不起半点儿兴趣。”墨菲没好气地打断他的妄想,“跟你说点儿要命的事。” “这里可还安全?”墨菲将他按在胡床上。 “你尽管说。”梁永能抓住她,“一起坐,……我保证不动手动脚的。” 墨菲想了想,与他并排坐了,“眼下朝政还是在太后手里把持着,可不用我说,你自己也知道有多少人希望太后将朝政还于国主之手。如今你哥已死,梁乙俌有你哥的手段吗?你军权在握,眼下是动你不得还得借用你来镇压那些大臣,可一旦你那大侄站稳了脚,只怕第一个就要卸掉你的军权,这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可你若真的蔫了吧唧地退下来,妥了,你那几个崽子能不能斗得过他?” 梁永能认真地想了想,“那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是想害我来着?” “你傻呀,我就那么一说,回头你一想,还想不透的吗?别以为你那大侄能跟你哥一样待你。相反,国主现在最缺的就是军队的支持,他可是你亲外甥,你于他,是雪中送碳。” “可我姐是亲姐。”梁永能虽是武将,但脑子也不是木的,不赞同地横了她一眼。“你想让我反了我亲姐,去贴外甥?” “你们这里是娘舅亲。当初你掌兵,你哥当权,你姐执政,可现在呢?你大侄直接就当上了宰相,论理,难道不是你这个舅舅应压他一头?你要是觉得我是在挑唆你,尽可把我交出去,我若皱一下眉头,就不姓墨。” “你不是姓白吗?白大娘~”梁永能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早有数,情知她这话不假,但也不想扯破了脸,毕竟他上了那船已经太久。虽说秉常都有了儿子,这政权早该还回去,但姐姐死活不肯撒手,他还能怎么着?为了这个,太后姐姐近年确实与自己不若往日亲近,不然也不会直接任命阿俌为相,跟自己连招呼都没打。这也是他今晚郁闷的原因之一。 “那是我亲姐,你这话再别说了。”他按下墨菲的头,抓乱她的发。 墨菲垂头,“你哥还是你大侄儿的亲爹呢,又如何?” 墨菲不死心,“我到国主身边,或许有用得着的地方。听说他这些年过得很是郁闷,形同软禁,你这当舅舅的,他自小就最是最亲近你,也当真忍心。” “当初,他想同北宋谈合联姻,可姐姐一直想在那边多打些地盘。阿常是守成之君,前几年那两场仗又打得国库空虚……所以现在一些老臣才想归权于他,认为休养生息是最好的。”梁永能觉得跟墨菲说得过多,吧唧一下嘴,又想把话往回带。 “行了,你不说这些,我就不知道吗?可知我曾为赵……我们皇帝陛下淘弄了多少银子?所以我才说,或许我可以对国主有所帮助。不过,最好还是以厨娘的身份过去,我可不想背上叛国之罪。” “你想帮他,本身就已经是叛国了。”梁永能不客气地指出。 “那得看怎么说。你们弃战,于北宋也是好事,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就不算叛国。”墨菲哼了一声,“你这脑子……难怪这些年被压得只有打仗的时候才能想起你来,平时就是个牌位。” “怎么说话呢?”梁永能被说得讪讪的,没好气地拍她头顶一记。 “我说的是对是错,你自己心里有数。晚了,我回去了。”她欲起身,被梁永能拉住,“再聊会儿嘛,哪里晚?二更还不到呢。” “你要是睡不着,尽管去后面找你那些小妾滚床单,别拉着我没事磨嘴皮子。”墨菲起身弄着头发,“就这一点,你就没个跟他比。” 梁永能想留她的话便说不出口了,只能不甘心地看着她从容离去。 墨青总算等到墨菲回来,一见那有些凌乱的发,立即瞪起了眼:“他怎么你了?” “什么怎么了?”墨菲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倒是想,不怕被阉就行。我策反来着,不知能不能成功。” 墨青有些狐疑,却也没说什么,“要洗澡吗?” 墨菲点头,于是他放了心。若真个有什么,她必不会如此坦然。于是满心欢喜了起来,出去拎水。 有几天没见着梁永能,不知忙些什么,不过那些女人倒是不来了,不知是不是他严禁的。 墨菲正在厨房烤披萨,琢磨着这事儿,梁永能已悄然倚上厨房的门框。看着忙碌中的她,不知为何,空了多年的心,突然被填满了。“要是我把那些女人都遣了,你能留下不?” 墨菲正专心地看着火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弄得一愣,回头见是他,微微一笑:“回来了?吃了没?马上就好。” 梁永能这心,顿时柔得能挤出水来。走过去,紧贴上她的背,却不敢真的贴实,瞧着炉膛里火红的碳,觉得如自己的心一般。“我正想着要你做这个吃呢,谁烤得也没有你烤的味儿好,地道。” 墨菲哼哼了两声,把披萨取出,放在案板上利落地分成六瓣,才想用盘子装了,梁永能已经捏起一角。 “烫……活该。”墨菲好笑地看着他边呼着热气边嚼的样子,白了一眼。 梁永能被那一眼勾得心神一荡,越发的不想放她走了。 “哪儿去了,几天不见?”墨菲放盘里摆着披萨,自在地如多年老友,似从未分开过一样。 梁永能看着那截雪白的后颈,冲动之下啄了一口,被墨菲一个后拐顶上,“老没正经的,皮子紧了就直说。”墨菲翻着白眼,心里嘀咕着果然是蛮夷之地,好色淫邪天生自带的。 梁永能如偷了腥的猫儿,得意地吧唧了几下嘴,“你说你这年纪了,怎么还那么招人喜欢呢?” “我啥年纪了?”墨菲自诩还算挺面嫩的,女人嘛,自然不喜欢被人惦记着年纪,尤其还是爱慕自己的男人,就算真的对他无意。 “行行,我不说了还不行?”梁永能讨好地笑笑,把最后一口披萨放进嘴里,然后掏出一个金臂环,上面镶了红宝石金刚石拼出的牡丹。拉过墨菲的左臂,直接捋起她的袖子套了上去,卡在上臂:“喜欢不?” 墨菲扭头看了看,“好像挺值钱的。” “这是十四年前就准备的,只可惜没来得及送你。”梁永能不自觉地抚着那玉臂,“果然与你很配。” “谢了,再摸我可翻脸了。”墨菲巧妙地一旋,脱开他的大手,回身取了个面团,揉了起来:“那些你先拿去吃,我再做几张。” 梁永能自后面圈住那小腰,不是滋味地说:“阿常过来了。” 墨菲愣过后回头瞧他:“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梁永能知道再见她不易,动了情,“你这没心没肺的,闹得我几天没消停。”说罢,大胆地啄了那小嘴一口。 墨菲才欲瞪眼,他又说:“我明天就要巡边去了,你收拾收拾,随阿常回宫吧。一切……小心,我回来就去看你。” “……知道了,等你回来再说吧。”墨菲打算原谅他刚刚的冒犯。自己也骗了他不是?哪会真心帮西夏,真心去杀他那太后姐姐才是。 梁永能离开后,墨菲继续烤着饼,突然想起墨青一大早的就出了府,这会儿也该回来吃午饭了吧?第二张披萨一出炉,她就想出去看看阿青回来没,不想一回头他竟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深望着自己。 “正好,饿了吧,快进来吃。”墨菲上前拉过他,“回来了怎么不进来?我还要去找你呢。” 墨青想问她,梁永能满面春风的出去可是……可如何也开不了这口,只能用力地搂住她,却觉出她左臂上有硬物。 推了袖子看过去,眸底一沉,“这是他送的?” “嗯,”墨菲随意地应了一声,“倒也能卖几个钱了。” 墨青这心,顿时就敞亮起来,棱角分明的唇,高高地勾起:“我正饿着呢,还想你做什么好的了~” “那快吃吧。”墨菲回身分好披萨,又给他盛了碗下水汤,不知道为何他情绪变化如此之大。 又烤了两张后,装了大盘,盛了二碗下水汤,墨菲端起托盘,“你吃完就回屋把东西收拾了,我送了就过来,咱们要进宫了。” 墨青点头,也没问别的。他也是出去找了宫里的暗线,只是那暗线地位太低,帮不上什么。 墨菲终于进了西夏王宫,不知梁永能如何跟李秉常说的,总之她直接进了西林园的小厨房,时不时地还送饭过去,与这位过得极憋屈的西夏国主见上几面。 国主还记得她……做的披萨,隔个几天便要吃上一次,而且对她做的果汁也大为欣赏,连那才二岁的小王子也极爱喝。原本并不太亲密的这对父子,因了这果汁,倒是父慈子孝了起来。而一向对这个金孙宠爱的梁太后也知道了儿子那边多了位厨艺不错的厨娘,又打起了儿子的主意…… 第一五四章 许我下辈子 “王,您想吃什么?让人告诉我一声就是。”墨菲一看到这个西夏国主,就不由自主地想叹气。 说实话,看他小时候倒也蛮聪明可爱的,怎么长大了倒柔弱起来了?全无西夏男人强壮的体魄不说,便是眉眼之间,也是温和得过分,换成自己,似乎不欺负他也没天理一样,哪有狼王之姿?所以墨菲轻易不跟他说什么,生怕这位一个嘴上不牢,把自己卖了还拿不着钱。 “白大娘,”李秉常一脸为难地看着她,“母后知道你了,想借你过去,说是太子也常在她那边用饭。” 瞧瞧,就是这样,堂堂一介国主,连这种小事都要跟个厨娘解释……墨菲怒其不争地应了声是。 “可是舅父与孤说过,不希望你去母后那里,他回来后,还要接你回去的。”李秉常还是一脸的为难,看着墨菲说道。 “王放心,我会跟将军解释的。太后点明要小的服侍,也是小的福气才对。”墨菲又叹,就这两边都不敢得罪的性子,还真是难以相信他爹他娘那样的人物能生出这样的小绵羊出来。想当初他爹多狠,亲舅家全灭了,抢了他娘,也就是他爹的大舅嫂做了自己的皇后,他娘更狠,自己的亲儿都能关起来,就为了争权。可看着李秉常那眉宇眼的郁结,又无语了。这能怪谁?打小这孩子就没有机会自我肯定过…… 墨菲以为能很快见到梁太后,不想一晃几天,都消停得很。直到这日午后,有个大宫女来吩咐她做些果汁,小太子想喝了。 墨菲很快弄了两杯果汁,那大宫女也没说什么,揣了就走。之后又没了动静,但墨青偷偷告诉她,夜里还是有人暗中盯着他们的。 转眼入了三月,雨就开始一场接一场了,只是都不算大,看样子,似乎宫里有几分不安。果然,半个月后就开始旱了起来,溜溜地到了四月中,才又开始落下雨来,但听说春耕也受了不少影响。 原本西夏都以放牧为主,但近来因与北宋关系不和,大辽抢不起,西边那几个相临的也都是虎狼之族,惹不得,便也开始鼓励牧民们耕种了。以西夏目前的实力,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就是梁太后有心再派兵去抢北宋这块大蛋糕,也是不成的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墨菲要考虑的事。她很是花了些心思,做了些水果羹,用天然的琼脂做了些果肉果冻,果然把小太子引了过来。引出小的,老的自然也就不远了。 “你倒有些心思,弄得出这样的吃食。”梁太后高高在上,墨菲跪在下面,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华丽的裙摆,就是那带着大红宝石戒指的手了。就连祖母绿的扳指都俱全,染得腥红的长指甲,浓郁的花粉香……墨菲能想像得出来,这位也算能征惯战的太后,依旧是光彩照人。 “太后娘娘,奴婢也没别的本事,只能在吃食上下功夫,针线什么的一概不行的。”墨菲故作卑微。 “这些日子太子胃口不好,你倒也费了心,自是该打赏的。”梁太后随口赏了几样后,“听说你烤肉饼的手艺不错,一会儿做了些,哀家也尝尝看。” “是。”墨菲根本不抬头,应了一声后就被带了下去。 五月初,墨菲做的东西渐渐占稳了脚根,依旧的不多言,安静地干着自己的一摊活儿,使得原本要给她脸色看的那些人,都没个下手的机会。因为她什么都不参与,哪怕让帮着打下手呢,都安静地去做,半点儿没脾气。且墨菲时常弄些新鲜的,送与大家尝不说,还交下不少宫女,就连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对她也越来越和气了。 六月底,新鲜的瓜果多了起来,新鲜的鱼虾也多了。虽说主食还以牛羊肉为主,但有了这些辅食,墨菲做出的菜肴花样也更丰富了起来。现在,梁太后十有八九会吃她做的菜了,这让墨菲越好的谨慎起来。沉住气,是最关键的。 梁太后是个多疑的人,这与她这几十年的风雨经历不无关系。但凡她吃进嘴的,都会让相应的厨娘在特定的小厅里同食。墨菲一直很坦然地一一吃下,如同其他人一样。只有回到自己的小屋后,有时喝蜂蜜水,或喝杯牛乳。反正饭后喝些水,这很正常。当然,也有提前喝牛乳的时候,这事做得多了,大家都习以为常了,还赞怪不得白大娘肤色这么细白呢,原来是爱喝牛乳。于是喝牛乳的习惯也渐渐自小厨房里的厨娘们开始散波出去。 一日有厨娘做了烤羊腿,墨菲见有新鲜的西瓜蜜瓜,便只做了个水果沙拉,用自制的酸乳拌了,当甜点送了上去。结果梁太后居然吃服了那沙拉的口味,便时常点这道甜品。 墨菲自然是愿意的,且梁太后惯喜羊肉,于是那西瓜便时常出现。还有,若是有狗肉火锅的时候,她必会冰镇些绿豆汤给太后解暑,牛肉里加栗子,油炸花生米配酸辣胡瓜条什么的更是常事。 入了九月,梁太后居然卧床不起了。太医日日请脉,也只说太后忧思过甚,易宽心为上,再开些温补之药,并要求厨房做些药膳。墨菲正中下怀,百年老参下锅后趁人不备,放几条萝卜,之后再挑出,丢进灶台,于是太后的身子越补越虚了起来。 九月底,梁永能进宫探视,顺便把偶感风寒的墨菲带回府。 “是不是你做的?”梁永能立于墨菲的床前,面色阴沉。 如今朝上风云欲起,让梁永能有些后悔,当初没坚持着把她押送回去。 “我做什么了?”墨菲无力地靠在床头上,“你倒是瘦了些,怎么,终于下决心减肥了?” 梁永能尴尬一闪,便回过神:“你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当初你去了哥哥府上没多久,他也一样的卧床不起,跟太后此时极为相似。” 墨菲没好气地翻他一眼,“我还在你府上待过呢,怎不见你卧床呢?” 梁永能沉吟了片刻,坐到床边,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是你不舍得对我下手。” “去,你倒会臭美。”墨菲笑嗔地转过脸,让开那只手。“我怎么了,你就这么认定了是我?” “就是什么都查不出来才让人觉得奇怪。不然,你千里之遥来此做甚?”梁永能不肯放弃地追问。 “好吧,我承认原本是有些想法的,不过你也知道,宫里比你哥哥府上还严紧,当初在你哥府上都没有机会,去了宫里就能有了吗?”墨菲一脸光棍地看着梁永能。就是不承认,你能怎么着?有本事查去。“更何况,太后吃什么,都会要我们这些厨娘一起吃的,难不成我还害自己?” “你?”梁永能突然俯身咬了她一口,“嘴就是硬呀,这事定与你有关。” 墨菲想了想,点点头,“你若非让我认个罪,那我认,我一直日夜祈祷着她早死来着。你也知道,我心眼小,不看到她倒霉,岂会甘心?” 梁永能皱着眉头瞪着她,半晌起身便走。 三天后,梁永能把她打包带走。 “你这会儿不在国都能行吗?”墨菲裹着蚕丝被,看着热得一头汗的梁永能,“还是说,你这个大将军得守在军队上,怕一旦有何变故,军队会乱?” 梁永能抹把汗,瞪了她一记,“有闲心关心我的处境,不如想想你自己吧。这样的天,你还能盖住被子……”话说不下去了,只能恨恨地瞪着那张白得无血色的小脸。 墨青一直沉默地守在她身边,似乎他们说什么,都听不进耳朵里似的。谁都能看出墨菲情况不好来,他也不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便是墨菲做了补救,却架不住原本的底子就不足这一事实。 “真的不考虑留下?你们那边如今也是太后当权了。”梁永能无不讽刺地说道。 墨菲无语地闭上眼。四月,赵顼的死讯传来时,她知道那个一直叫自己姐姐的皇帝定是带了欣慰而去的,因为梁乙埋死在他前面,也定猜出自己还在世,因为还有一人尚存于世。当然,也许会替自己担忧,但会更希望自己做得再完美些,把梁太后……也一并收拾掉。 “你还是担心自己吧,早让你儿子们分担出手中的军权,这才是上策,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墨菲感受到墨青抓得越来越紧的那只手,却也只能悄然抚上他的拳头。睁开眼,看着梁永能,“车里热,你就出去骑马呗,捂出痱子可不干我的事,别又赖上我。” 梁永能无奈地笑笑,“我若不在车里,岂不是更让人好奇车里有个什么东西了吗?” 墨菲淡淡瞥了一眼:“骂人可不好,我是什么东西,你就是个什么东西,只是公母不同罢了。” 梁永能被她潲得有些没脸,只好把中衣也脱了,光了膀子。 “心静自然凉,看我家阿青,学着点儿吧。”墨菲心底还是有些感激的,不管怎么说,还有能回到大宋的机会,就算是……那也还是想回去再看看。 “你真的没问题?”墨菲又问。 梁永能摇头,“若是太后没了,边关自要严防。” “那倒也是。”墨菲忽地一笑,“把我丢在辽宋边界上就好。” 梁永能对于她的通透已经心中有数。的确,如今北宋新皇还是个娃娃,自然兴不起犯进之心,倒是大辽,难说会不会有异心生起。 “我这也算叛国了吧?”梁永能有些自嘲地笑笑。 “你这是一怒冲冠为红颜。”墨菲知道他是在朝堂上大吵了一顿才赶赴边关的,就是为了把自己送走。不能说不感动,但也没到以身相许的地步。 “算是吧。”梁永能知道再说也改变不了什么,就靠着窗口怔怔地看着外面。 “可是梁大将军的亲卫军?” 外面突然响起这么一嗓子。 车子停了下来,自有亲卫长去应对,但梁永能却拧起了眉头,看着墨菲,神色莫测。 墨菲冲他笑笑,“不回去吗?国丧啊~”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墨菲没想到他居然还能讲出这样的话,看来,他是真的真的想放自己的。忽地一笑,掩去眼底的水意,“还是回去吧,既然都能追到这里了,便是还有后招。若是让你真的回到军队之中,只怕会有好多人睡不着觉了。但你若归去,倒可暂时无忧。” “你也知道担心我?”梁永能一抹胸前的汗珠子,“老子这些年就是在刀口剑尖上过活,那些人圈着王下了这样的诏书,岂会没有暗棋?越是这样,我才越不能回去。有兵在手,一家老小才能无恙。” 墨菲岂会不明白,只是总不好说得太白,劝也是假劝,若他自己想不透这背后的事儿,说再多也无用。 梁永能摸出一柄西夏剑递给墨青,“你拿着,护好她的周全。……不用还了,就当给阿问留个记念。”然后就那样光着上半身钻出车厢。 虽已入秋,但秋老虎还是蛮厉害的,尤其是正当午。 墨菲听着梁永能底气十足的喊话,对墨青说:“你去门边守着,他若有个万一,咱们肯定也冲不出去。” 墨青有几分犹豫,墨菲又说:“有他在,就是一道护身符。虽然他若死了,西夏兴许会更乱些,但我不希望他死在这时。” 墨青只好点头,在青坛中掏出裹了红布的狼刃递给她:“自己小心。” 墨菲笑了,“放心,我还没活够呢。” 墨青目光一凝,突然垂头吻了她一记,“你若不在,我岂能独活。”然后转去门边掩在梁永能身后戒备着。 墨菲却蹙起了眉头。自己的身子,只有自己知道,可他竟说出这样的话…… 不待她多想,外面已经谈崩了,羽箭飞至,墨青拔挡掉几支后已经把梁永能抓进车内。马车骤然提速,百人亲卫拱在车旁吆喝着往前冲去。 梁永能叹口气,看着墨青的背影,说:“他确实是个好的,居然还能护我,可见对你言听计从。” 蜷缩在死角中的墨菲指着落到被上的箭,“别闲着,车上不是有弓吗?” 梁永能扯去车窗上的竹帘,弯弓搭箭:“没想到居然这箭有一天也会射向自己人。” 墨菲想了想,“只有敌人,哪来的自己人?你的自己人,目前不过是车外的亲卫们。能活多少,就看你的了。” 梁永能一咬牙根,发出一箭,随即响起一声惨叫。有了开始,不用再劝,他也不会再停下了。回身把箭壶摘下来,竟还左右开弓,有亲卫每每喝上一声将军神武,令墨菲无语。 当然,流箭也不是不长眼睛的,虽然这车板够厚,但还是会有钻进车窗的。在箭尽之即,梁永能背上就中了一箭。这厮果然彪悍,一咬牙,倒拨出那箭,回身射了回去…… 墨菲勉强起身:“快过来。” 梁永能不客气地反扑上来,借着墨菲给他上药包扎之即,又亲又啃地占了好几回便宜,吃尽了豆腐。 墨菲瞪他,他却笑道:“若真死在今日,总得得偿夙愿才成。我只后悔没能与你真的做回夫妻,只亲亲,你便恼了吗?”后又带伤,拾起流箭,继续向外射着。很快,那布便染透了,唇也泛了白,却回眸一笑,对上墨菲担忧的眼神:“能护你一时便是一时罢。” 墨菲顿觉那一眼笑,竟与当初梁继重合了似的,神思便恍惚了起来。直到唇上传来疼痛才回过神,眨去碍眼的液体,看清了眼前这个咧嘴无声而笑的半老头子,“原来你对我也不是无心的。”他说完这话,竟又吻了上来…… 不知不觉搂上他的墨菲,触到肩后那支箭杆后清醒了过来,用力一按那伤处,他倒吸口气,退了出去。“真是狠心的婆娘。”然后不甚在意地转过身来,“拨了吧,还能再射一个。” 虽说年纪的关系,那身皮肉不再紧致,却也彰显出曾经的威猛。墨菲咬牙使出全力,猛地拨出那箭后便全身发了软。被这货啃咬了一口,才又勉强振作起来,给他包扎好后,竟无力再坐,软倒在角落里。 梁永能双眼放光地射尽箭后,凑到她跟前,如一面山似的挡了过来,“放心,我还死不了。” 墨菲见他有化身为狼的趋势,暗诽果然是西夏男人,随时随地都能发起情来。却弱弱地说:“你再压上来,不用别人,我就死了。” 梁永能一笑,“你总是防我跟防狼似的,这会儿子就算是你想,我也不能尽兴。” 墨菲翻眼,连翻好几个白眼,不肯再搭理他。 终于冲出重围后,亲卫们只有二十几个跟上的,余下的不用说了。好在战马都是训练过的,一路听着口哨跟上不少,于是一人双骑,继续往前奔着,并不敢停。 墨青回头看了墨菲一眼,说了声我没伤着,便继续驾车了。原本那车夫早就在第一时间被射落,他只好不甚放心地接手了。不过那一眼,他也瞧得分明,梁永能至少中了二箭,应暂时无事。 傍晚,大家对付了一顿饭后,直接赶了夜路。都知道能尽早赶至边城,才能真正地安全下来。 墨菲一觉睡醒后,车子还在动着。然后不客气地把梁永能踢醒,“你去把阿青替回来。” 梁永能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到底还是打着哈欠披着衣服出去了。 墨菲亲手摸过墨青的全身才放下心,被墨青搂在怀中,继续睡了。 再次醒来,又是喊杀声阵阵了。睁眼便瞧见梁永能已经扣上软甲,身前的箭壶摆了五六个。看来是把亲卫们的也弄过来了。 车子飞快地前行着,越来越颠簸,可见已经离了大路。墨菲想了想,把青坛缚于胸前,抓着狼刃,虽说无甚战斗力,但也不能不战而亡。 梁永能忙中抽眼,愣了一下道:“你这是做什么?” 墨菲把头发又盘了一下,淡然道:“弃车。” “到底那坛子有什么宝贵的,”他又勉强射出一箭,这样的颠簸可不比在马背上,准头失了不少,“你怎么总捧着?” “是阿继的骨灰。” 梁永能一愣后狼狈地扑倒,躲过飞箭,再看向墨菲的眼神就深了许多。却一把抓过她,把背甲给她系上后,抚着她的脸,认真地说:“这辈子你认准了他,下辈子许我可好?” 墨菲轻笑,“你们党项人也讲究这个了?我是不信的,只认准眼前的。” 梁永能啄了她一记,“我倒是想,可你不肯。一会儿让阿青带着你直接往边境跑,不用管我。” 墨菲盯盯地看着他,明白了他的意思,眼底一热,“别死,我在意的。” 梁永能听得动容,隔着那坛子就吻了过来,而墨菲也第一次回应了他……虽然中间隔着阿继,可这个男人竟真的肯为自己去死,墨菲觉得这情欠得负不起,载不动…… 一吻过后,梁永能不舍地勾描着她的眉眼,喘息道:“我后悔当初放你走,悔了这些年,恨了这些年,……若真的有来生,我一定牢牢地抓住你,再不放手。” 墨菲笑,舔了下微肿的唇,“那你得十岁之前就守着我,且还得守身如玉。” “行。”梁永能认真地点了下头,“就这么说定了。” 随后抱起她挪到门边,一声口哨后,那匹大黑马跑到车边。“阿青,带她走!”梁永能猛地探出身子,把她举到马背上。 墨青一愣,随后旋身落到墨菲的身后,看了梁永能一眼,打马急去。 墨菲侧坐着,搂着墨青的腰,眼睁睁地看着梁永能几乎瞬间中了三箭,顿时眼前模糊了…… 梁永能的坐骑的确不同凡响,很快就甩开了追兵。但墨菲却难掩悲痛,直到墨青收住坐骑,低声问:“回去?” 墨菲痴痴地想了一会儿,“回去……收尸吗?” 墨青沉默了,却带转马头,向来路奔去。 终于看到散落的亲卫尸首,两人却遍寻不着梁永能的,直到看到那翻倒的马车,车辕上只有一滩血迹,一样的不见他。 黑马突然自动往林子里跑去,墨菲心中一动:“随它。” 终于在林深处看到躺在地上的那人,周身的血,似欲流尽了。 墨菲一下了地,便挣扎着扑了过去:“你醒醒,醒醒……”那三处未及包扎的箭伤,被这样一推又涌出血来。 “咳咳……你怎么又回来了~”低沉虚弱的声音响起时,墨菲忽地泪如雨下…… 第一五五章 死而后生 “你怎么样?”墨菲哽咽地抹去泪水。 面色惨白的梁永能咧咧嘴,“不错,看到你,全身都不疼了。” 墨菲看着他灰败的脸色,难过地说:“你不是想给我养老来着?那可得挺过这关。” 墨青已经熟练地给他上药,包扎上了。他却只盯着墨菲,“好,这是你说的。” 墨菲挑挑眉头,“你若不死,我就准了你随身服侍。只不过,我得回家,你自己决定吧。” 梁永能鹰目一眯,“你又糊弄我。拿着这个……”他吃力地自腰间摸出一个乌黑的牌子塞给墨菲,“拿着它,出关,顺便告诉我的人,来给我收尸。” “不要,别给我,要嘛你自己送我,要嘛就留在这里喂狼。”墨菲一拍他的手,“就算不为我,也为你那一窝崽子想想吧,再坚持坚持。” 梁永能怡然一笑,“生死有命,这些年杀了无数的人,也够本了。还能看到你,说明你还算有良心的,不枉我惦记了你这么多年。” “呸~!”墨菲翻他一眼,摸出个帕子包,打开,捡起一片老参塞进他的嘴里,“含着,我的换命朋友不多,别让我有遗憾。”然后拍拍那张老脸,“拿出你当年的气魄,我不反对你去找我,我会回潮州的。” 梁永能叹口气,含住那参片,冲她眨了眨眼。 墨青把他抱起,放到大黑马的背上并把他的脚与马蹬绑了。梁永能再次看了看墨菲,墨菲冲他一笑,“等你。” 墨青用力一拍大黑马的屁股,那马便驼着趴在它身上的主人飞快地跑远了。 墨青把墨菲胸前的青坛取下绑在自己的胸前,蹲下身,将她背起。 一个时辰后,“不怪我吗?”墨菲抹去墨青后颈上的汗,一手探到前面,用袖口在他额头上一划。 “他以命护你,难道咱们还不如他?”墨青扭头一笑,亲了她一口在脸颊上,笑得无比幸福,“这样,咱也不算欠他了。” 墨菲笑,点点他的唇,“小心眼儿。”余下未尽之意,相信墨青懂得的。 走到日落时分,远处来了一队骑兵,为首的竟是梁永能的那匹黑马。 墨菲轻声道:“那老头子看来没死成。”墨青嗯了一声。 “可是白夫人?”骑兵为首之人抱拳问道,并看了眼墨青的剑,眼底露出肯定之意。 墨菲点头,“你们将军怎么样了?” “大将军已经安全抵达,命我等护送白夫人出关。”并一指大黑马,“请夫人上马。” 墨菲也没客气,墨青更是如此。两人上了马后,接过那人递来的两个肉饼,一人一个在风中啃了起来。 饼未凉透,可见离边城已不远了。 顺利出了关后,他们换了匹马,不带西夏骑兵烙痕的,马背上还有包裹卷,那队人马直接往回走了。 约子时,夜风已经很凉,墨青不得不寻了个山洞,把马牵进去,又在洞口架了火。包裹里的东西很全,居然还有块儿大大的狼皮垫子,想来梁永能心细,特意加上的。熏肉也有几块,墨青烤软了,就着火光,跟墨菲对付地吃了些。 将狼皮垫对折,把墨菲放到里面,他自己卧在外侧,那剑拨出摆在身边。墨菲搂着墨青的腰,枕着他的胳臂,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下晌,二人终于回到了大宋境内。寻了一家客栈,吃了些热饭后,又好好地洗了个澡,一觉睡到天大黑。 墨菲醒来后没多久,墨青便回来了,顺便带回西夏梁太后确实已亡的消息。两人又歇了一晚,第二天墨青买了车,就带着墨菲往回走了。 一路急赶,初雪飘落之即,悄然进了安儿的郡主府。安儿一见她这样,那泪就跟不要钱似的掉。 墨菲只好瞧眼张昭,总算他还不傻,连忙将妻子哄住并让奶娘抱来两个儿子。(.无弹窗广告) 大宝二宝已经会走了,虽然还有些不稳,但糯糯嫩嫩地叫着外婆的小声让墨菲的心头顿时软成一片。 安儿让她住下,墨菲却摇头,“我还要去看看你弟媳。本来想把你爹的骨灰葬在江宁,可……我不舍得他离我太远,就一并带去潮州了,将来……也就一起埋在那边吧。有你青叔跟二墨在,你也不用惦记着我。” 安儿又哭倒,被张昭哄回屋。 过了会儿,他自己返了回来。“岳母,我去请太医,咱们再看看~” 墨菲摇摇头,“总算给你岳父报了仇,我的心愿已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这对儿女。昭儿,日后还有会很多风雨,……想办法把家迁到南边去,我在杭州那边还有茶园,也置了不少地,足够你们过活了。离京远些,怎么说服你父母放手,我就不管了。也不用急在一时,趁小煦还在位……只怕我是看不到那天了。” “岳母~”张昭眼里闪过难过,他看得出来,岳母这是没有求生的意愿了。自岳父过世,他就看出来了,没想到岳父安排了青叔,依旧是……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当初我把枫叶山庄卖了,银子送给了先帝,你若走,就把那楼子卖了钱,送给今上吧。记住,今上能亲政之时再送……”墨菲松开抓着张昭的手,“安儿嫁你时,我虽一再掩饰,只怕你们也是备受关注的。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够用就好,什么都没有儿女争气来得重要。但更比不上教会他们避祸,宁儿……你且帮我看顾着,算我求你了。” “岳母,您放心,小舅子只是心直率性,绝不是笨人,我一定会看着他的,在我有生之年。”张昭觉得岳母这是在说遗言,心说不好。 “其实,当初选你做女婿,除了安儿喜欢之外,也是相中了你的手段。别看一直对你似不满,但我跟你岳父都是非常喜欢你的,只是担心你太过聪明反被聪明误。记住一条,皇家的宠,总有尽时,该咱们做出姿态的时候,别落人后,但不可居功自傲,自掘坟墓。” 墨菲接过他送上的茶喝了一口,“我这一生虽不悔,但只是……” “岳母放心,我会对安儿好的,真心喜欢她的。”张昭郑重且认真地看着墨菲。 墨菲点点头,“不要卷入党派之争,以你们目前的身份,这是大忌。不管是谁上位,不要跟那个人对着干。” 张昭微微拧起眉头,突然倒吸口冷气,“岳母?!” “暂时无忧。”墨菲见他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安抚地拍拍他的手,“再富贵,也要有命享受才行。你父亲虽也一向无争,但只怕也会被卷进去,所以你要走,但凡有个万一,你母亲也有可倚之人。只是孝,不是尽在明面上的,不是做给人看的,你可听明白了?” 张昭脸色又变,最终点头,“岳母的话,昭儿明白了。” “财不露白,该给的就给,平日里不可太过奢华。我看你这府邸,也算得上是雕梁画栋了,此时国库空虚,低调做人,高调做事,身为宗亲,也要为皇室尽份力,不能只顾享受。一出一低,再一出再一低,渐渐的就没人惦记着你们了。安儿与今上总有姐弟之情,这事,你应尽早拿出主意,我那长公主府也要尽早上交,不要让今上有弱点被人捏住。这些明面上的东西,都无所谓的,你母亲若想不明白,就不要非逼她想通。终有一日,她会明白你的孝心。” 张昭还能说什么?只有点头,再点头。 如今当初那片桑园早还给了青蚨,连那织坊,墨菲都一并送给了杨大一家,只是他们还念着老东家的好,不肯脱离罢了。墨菲离走前,荀况带着墨枝来看望。墨枝一见她,哭得跟什么似的,墨菲只好拉着她的手:“莫哭了,难道你忍心让我跟着一起哭不成?看到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荀况给梁继上过香后,也难过地看着墨菲,“听说西夏梁太后是大辽那边派人给下了毒。” 墨菲一笑,“反正是死了,因何而死重要吗?”荀况看着她的眼睛,缓缓点点头,“确实不重要,您……好好保重。” 顺水而下,十天后,墨菲到了江宁。 码头上,兰儿带着小梅两口子亲自接的,原来是张昭早派人通知了。兰儿丰腴了些,一见婆婆如此,原本想说的话就咽了下去,一路护着回了府。 以前的二进小宅,早已扩大了不少,但还不算张扬,至少在墨菲看来,朴实无华,她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儿媳虽是寒门出身,却难能可贵的没染上暴发户的恶习。 小孙子已经会爬了,流着口水攀到她身上,肉乎乎的,可爱极了。墨菲看着兰儿,欣慰地说:“你是个好母亲,把孩子养得很好,取名字了吗?” “宁郎说要等您回来取。”兰儿温柔地说道。 “这孩子……是怕我不回来呀。”墨菲眨眨眼,弄逗着小孙孙,“真是奇妙,外孙子有了,亲孙子也有了……就取个和字吧,家和万事兴的和字。” 兰儿眼角一抽,随即笑道:“这个字好。” 墨菲拉过她的手,“辛苦你了。” 兰儿眼眶一红,却笑道:“不苦,如今媳妇是掉进蜜堆里的。” 墨菲知道她听懂了,安慰地点点头。 兰儿明白,公婆待自己好,大姑姐也待自己好,如今又有了儿子,……人得知足,所以她不能怨。夫君也是好的,给了自己富足安定的生活,还强求什么呢?她才是后来的那个。 墨菲逗留了十天便重新上路了。最后的日子,她得留给阿青,这是她欠他的…… 新年前,墨菲终于回到了潮州,二墨媳妇把家里打点得很好。 能够天天泡温泉,这让墨菲终于有了血液还在流动的感觉。墨青每天都给她做按摩,一如当初她给梁继做得一样,也时时下厨,做些她突然想吃的。只是墨青一日比一日沉默,只有在墨菲跟前才偶有笑模样。 “阿青啊,”墨菲舒服得闭上了眼,感受着背上传来的暖流,“我最亏欠的便是你了。” 背上的大手一顿后又继续了起来,只是不多时,有微凉滴落。 墨菲暗叹,却不睁眼,“差不多了,抱抱我。” 背上贴来一副热且干燥的身子,墨菲侧了身,满意地缩了缩,拉了那大手圈在自己身前。 背上被啄,一点一点的,轻而密集。 墨菲反身迎了上去…… “阿青,我听得到他在唤我。”墨菲安静地附在他身上,被温暖包裹着。“他说,媳妇,你怎么还不醒呢,是不是舍不得阿青了?瞧,他猜得还真对~” 墨青不敢用力搂她,只能用大手抚着那瘦弱单薄的玉背,压下心酸,嗯了一声。 墨菲抬起微凉的手指摸上他的脸,勾描着他的眉,眼,鼻,唇……“阿青啊,别恨我,我就是一抹孤魂。” 墨青又应了一声,墨菲又道:“帮我看着,有太多的放不下了,我不逼你,但咱们家虽不许纳妾却可以续弦的。”换来墨青的一声嗯。 “我知道你肯定是要怨的我,给你的实在太过短暂。” 墨青终于回了句:“不短,够我回忆了。” 听了这话,墨菲便知刚刚说的都白说了。想了想,再劝就矫情了,只得做罢。 正月初六,梁宁匆匆赶来,带着蔡湘,眉眼间初有了风霜。 “我挺好的。”墨菲抚着儿子的脸,有些心疼他的转变,但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我还看过孙子了,真可爱,长得跟你小时一模一样。娘喜欢,相信你爹也会喜欢的。” 梁宁垂下眼,跪于床前,把头顶进娘的怀中,闷声嗯了。 “……娘知足。娘走后,你也不必伤心,娘是去找你爹了,我们会在另外一个世界活得很好的,知道吗?” “娘别走,别走~”梁宁的大手搂着墨菲,“都是儿子没用,……让儿子再侍候您几年……” “你爹等得心焦呢,痴儿。”墨菲笑得惬意,“告诉娘,你跟湘儿可好?” 既然他选择了湘儿,那就罢了,人算不如天算。墨菲在这点上,看得极开,强拧的瓜不甜,更何况他跟兰儿半点感情基础都没有呢? “……好。”梁宁抬眼,小心地看着娘的双眼。还好,没有一丝不悦,还好……心这才算放下。“您放心,我会对兰儿好的,只是……别的就给不了了。” 墨菲点头,“还得回去吧,娘不留你。” 梁宁摇头,“娘,我留下,别赶我走。五墨六墨去接兰儿母子了,再有几天,也差不多就到了。” 墨菲叹口气,“那么小的孩子,你折腾他做什么?算了,让二墨家的给你们收拾屋子吧。” 没过几天,白湖荀玉带着船过来了,留下不少东西,二墨也留下了。再后来,墨容带着媳妇儿子也来了……又几天,兰儿母子到了,再然后张昭带着安儿及儿子们也到了,墨菲有些头疼。 “对不起,原想安静地陪着你的。”墨菲窝在墨青的怀中,幽幽叹道。真是不得安宁了,日日眼前不离人,虽说是天伦之乐,可她却觉得越发地对不住墨青了。 墨青啄了啄她,“这样挺好的,孩子们也是一番孝心,不然以后想起来,也要内疚的。” 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渐渐接受了她欲离去的事实,反而放开了。多得一日,就是上天的恩赐,多在回忆的画卷上添上一笔。他每日都珍惜着,用心记下一点一滴。她的笑,她的娇,她的低喘,她的热情,她的……一切的一切。 想到这里,他又动了情,只有在极致中,这冰一样的身子才会融化,才会转暖,他想听那压抑中的低吟,声声入骨…… 二月初二,春雷敲响了大地,也敲在了墨青的心尖上。 几场春雨过后,墨菲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 “哭什么,这是好事呀,”墨菲努力地摸上梁宁哭得跟孩子似的脸,“我是去找你们的爹爹了。这庄子,一开始就是给你青叔的,你们以后有心,就来看看他,别让他太过孤单了。他这一辈子都是被我耽误了……” 墨青坐于她身后,紧紧搂着她,含泪轻轻蹭着她的发,“不是,不是的~” “都别哭了,这不是让我难受吗?”墨菲含笑看向眼皮早就红肿的安儿,“可还记得我的交待?” 梁安点头,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拉着母亲的另一只手。 外面一场春雷乍开,响得吓人,室内一片寂静,之后响起墨菲飘忽的轻笑,“听,他在那边急了,在呼唤我了。别哭,娘真的没说梦话,也没糊涂,娘来的地方,你们不知道……阿青,风吹来的时候,便是我在梦中回来看你了……” 墨青仰头紧闭双眼,无声的泪还是不停地滚落。一室的哭声遍起,墨容亦哭倒,不能自抑。悲怮之下,勾动了与倭寇拼杀时落下的旧伤,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令种敏惊呼…… 几天后,风和日丽,海边架起火堆,能赶过来的都到了,沙滩上跪倒一片。墨青执着火把,最后隔着白布,抚过那脸,轻轻道了句:“等急了吧,我这就送你……” “等等……”一声绝望的悲呼响起,但火光已起。 随之,一少年滚落马背,另一人也跳下,两人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身后随行数人。 “妈妈~”那少年郎未及便已跪倒,爬行,“至此后,小煦便没了最爱我的人了……” 梁宁一见,忙起身扶起:“皇……您怎么来了?” 瘦成尖下巴的小煦,红肿着泪眼,“哥,我还是来晚了吗?正月十五得知姐姐离京后我就追出来了……妈妈……”他挣扎着下了地,大哭着磕了三个头,“妈妈……” “墨爷……一路好走,韩祖给您磕头了!”一个独臂汉子泣不成声,他身后一干人等皆跪倒在地:“墨爷,一路好走~!” 梁宁再次扶起小煦,“您这样……实在太冒险了。” 小煦哭倒在他身前,“可惜,可惜未能得见~” “娘说过,您会是个好皇帝的。”梁宁抚着那泪脸,这一刻,心里再没了嫉妒之心,反而心疼得很。 白米朦胧中觉得身边有人跪倒,眨下泪,扭头看去,竟是大哥,不由扑了过去…… 半个月后,墨青独守在一座新坟前,提了只小酒坛,倒一口,自己便饮一口。 “这是你最喜欢的,够劲儿吧?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回去了,怎么也不梦回看我?居然一直都没有风呢。”他苦笑一声,“如今倒只剩我了~这空气里都是寂寞的味道。” 他转身靠上墓碑,醉眼朦胧地望着下弦月,“你倒是回来看看我呀~怎么连个梦都不做呢?你就那么狠心……是呀,你就是个狠心的……” 一丝丝的风渐起,最终拂过他草芥般的花白短发,他轻笑,“终于舍得来看我了吗?真好……” 风儿渐大,呜咽着,推着卷云掩去月牙儿。 一滴,二滴,三滴……不知是天上的雨还是他的泪,渐渐润了满脸,他无声的张开了嘴,似笑似哭…… 另一个世界。 虚弱地倚在窗边,看着雨痕的墨菲,自醒来后就郁闷到现在。不知道阿青现在怎么样了,唉,原来牵挂早已割舍不掉了。 “你又在想谁?” 一道酸味十足的润声响了起来。 墨菲扭回头,又叹口气,无语地看着自打醒来就一直喝醋的这位。虽不若前世好看,却也是现代偶像级别的花样美男,只可惜,足足比自己小了九岁。她都三十了,这位才二十一,她怎么就这么命苦? “不许再叹气了,本少都不嫌弃你了,你还敢嫌弃我?”梁少腻歪歪地凑过去,又偷啄了一口,眉眼含笑地抱起她,放到床上,随即跳上去,圈住她。“媳妇,你快长些肉吧,我看到你以前的照片了,那也是英姿飒爽呀,比在那边时可好看多了。” 墨菲冷眼横去,“你又偷跑过来,让你爹……你爸发现了,又得抽你。” “他再敢抽我,我就让他老子抽他。”梁少,这一世的大名竟也是梁继,梁氏集团的三代长孙,得意地笑道。随后桃花眼一吊,“说,你刚才又想谁呢?一脸的春情荡漾。” “被污染了。”墨菲叹息一声,“你怎么好的不说,专学这些?”有气无力地戳了他一记,“快回去睡吧,不然,你前脚回学校,后脚我就被你爸妈丢在大街上了。” “嘿嘿,我跟爷爷说了,要你做我的贴身保镖。你上次救爷爷一命,爷爷自然不会拒绝我的请求。” 墨菲翻着白眼,抓住那只吃豆腐不停的手,“一身的皮包骨,你也下得去手?”…… ------题外话------ 未完,也快了,再来两章现代的,让一直郁闷的亲们开心开心……还养着的,不用再养了,……欲开新文,小妾当家,梁红玉的,下个月争取出炉,亲们千万来捧场呀…… 第一五六章 墨菲的毒舌功 还未恢复好的墨菲,一头利落的超短发,跟梁继一模一样的休闲打扮,足蹬网鞋跟着现代版的梁继去了他所在的那所有名的贵族学院。当然,是通过他卖乖作秀争取来的机会。因为他在爷爷面前秀了把书法,真正的软笔,乐得老爷子大赞有出息,比他老子强,大手一挥,准了。这让他的现代老子娘都哑然了,这孩子是什么时候学的? 下了飞机,梁继体贴地拉着墨菲的手,走出机场。早有司机来接,接过行李车,恭敬地在前面引路。坐上车后,偶尔好奇地自后视镜中打量着墨菲,暗自腹诽,大少这是二十四孝吗? “渴吗?可乐,雪碧还是红茶?” “红茶。” 二十四孝乐颠地拧开盖,似要亲自喂,遭了白眼…… “累了吧?来,我给你揉揉腰。” 被直接无视了…… “来,靠我肩头眯一会儿。” ……真的靠上了? 司机手一颤,车子猛一打舵。 “怎么开的?”梁继稳住怀中人,抬手按了一下,一道深茶色隔离屏缓缓升起,英俊的司机啥也看不着了。 在半山区的别墅修整了两天后,梁继亲自开着迷你敞篷车,招摇地带着墨菲去学院报道了。 “嗨,梁少~”红发大波浪美女,一身露脐装,秀着小蛮腰款款自才停下的炫紫跑车上下来,“也是今天回校吗?” 墨菲瞥了眼那欲跳出的双弹,真的是奶牛级别。 梁继连忙紧张地看着她:“这人跟我没关系,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墨菲淡淡地点点头,推开车门。 梁继连忙跳下车,颠颠地拎着两个包,熟练地单肩挎上一个,空出手拉住墨菲,“这边走,先去宿舍。” 墨菲回头瞥眼那头气得粉面泛青的奶牛,高调地被拉走了。 “哦哦~梁少,哪儿拐来的小弟?”明显是混血的如王子般的男人,在楼梯间,跟梁继打了声招呼,并亲切地拦下墨菲,“弟弟,认识一下,我叫爱德华。”说罢,欲相拥亲吻。 梁继如临大敌地把墨菲拉到身后,“你个花蝴蝶给爷滚远些~!” 墨绿双眸划过一丝受伤,唱念俱佳地捧着心口,“你重色轻友,伤了我纯洁的心~” 墨菲被拉走之际,回头看眼那只花蝴蝶,嘴角微微一翘。 爱德华眸子一冷,看着那秀美的少年消失在拐角。这是谁?为何跟他如此亲昵?似被他爱若珍宝? 宿舍是双人间,上下铺,梁继自觉地说:“墨墨,你睡下铺。”然后嘿嘿坏笑着把包拉开,将两人的衣物一一放进衣柜。“要不要先冲个澡?” 墨菲瞥他一眼,“你也睡这里?” “当然,这里是男生宿舍。”梁继轻松地应道,“去冲个澡吧,然后我带你熟悉一下这里。中午咱们去外面吃,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小饭馆,味道还不错,……当然,没你做的好。” “这就是你要我女扮男装的原因?”墨菲往床上一歪,还好,似乎被褥都是新的。只是怎么看,那凉被都像是双人的……? “你要贴身保护我的,忘了?”梁继留出要换的,转身进了浴间,扬了声道:“我可是特意让爷爷给校董打的电话,说明我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 过了会儿,他转出来,自在地把t恤脱了,露出白皙完美的上身,凑了过去:“洗个鸳鸯浴吧?” 墨菲一脸嫌弃地推走他的脸,“色欲熏心。” 梁继嘻嘻一笑,不以为意地把五分裤一脱,露出子弹头的三角小内内,“都老夫老妻了,你还害羞?在家你不许,在别墅说是有下人在,都到这儿了,就咱俩……” 墨菲不为所动地横他一眼,“你先去吧,我不急。” 梁继桃花眼一转,“那你先去,我还有点儿事。” 墨菲瞥了他一眼,“行。”然后拿着衣物进了浴间,回手把门插上。 果然,马上就传来拍门声:“墨墨,你别插上呀,万一你呼吸不畅,晕倒在里面怎么办?” 墨菲懒洋洋地回了句:“放你进来,我更得倒下。” 等到墨菲换好衣物擦着短发出来后,便见梁继倒骑着电脑椅,正对着浴间的门,一脸哀怨地晃着…… 墨菲轻笑,俯身啄了他脑门一记,“该你了。” 梁继抬手摸了把她后心,“又穿上那个了?会不会勒得太紧了?呼吸不困难吗?” “都瘦没了,不碍事。” “那就别穿了,反正也不大。”梁继跟过去腻腻歪歪的。 墨菲回眸一瞪,“那也不是平的好不好?快洗你的去~!” “又凶我?”梁继嘟囔着,转身进了浴间。不多会儿就响起他的叫声:“墨墨,给我擦背好不好?我够不到~” 墨菲本不想理他,不想他越叫声越大,大有你不来,我就一直嚎下去的架势。墨菲无奈,觉得梁继的无赖功力得比前世深厚多了。一拉浴室的门:“滚过来!” 梁继坏笑着关了水,大大方方地走过来,把手上的巾子递给她。颇有展示的意味。 墨菲脸上有些热,毕竟这嫩草太可口,且……那处也如前世一般,粉嫩嫩的……大概搓了几把就一拍:“行了。” 梁继回头委屈地眨着眼:“糊弄我?下次换为夫帮你,让你学学什么是尽心尽力。” 墨菲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梁继却得意地笑了。那粉红的耳垂是害羞吧?应该对自己……跟小继继还都满意的,嘿嘿。 熟悉过校园后,墨菲积极地投入到复健当中。梁继去上课的时候,她就在学院健身馆中泡着。因为总是着运动装,以至不少人都以为她是特召的体育生。 “墨墨,这么刻苦呀~”健身馆教练林森走过来,递给她一瓶运动饮料。 “谢了。”墨菲没客气。这个人初识时很是冷漠,相处久了便发现有几分侠义之气。她拧开盖子喝了一口,“你今天来得晚了些,有事?” 林森犹豫了一下,笑笑,“没什么,一点小事耽搁了。” 墨菲点点头,拧上盖子,“有事说话。” 林森笑笑,露出一口白牙,“好啊,到时可别搪塞。” 墨菲换了跳绳,冲他点了下头,开始跳起来。 林森转身走了,却在拐角处回头看了看,稍后叹口气,进了教练室。 “墨墨,墨墨~”梁继一路小跑冲进健身馆。 墨菲停下,拿起毛巾抹了把汗,“又怎么了?” 梁继一脸委屈地搂过来:“想你了呗~” “一身的汗,熏着你。”墨菲退了一步,却被他瞪了一眼后,带了过去。 “今晚去哪儿玩?”梁继笑得灿烂了,“去唱歌好不好?明天休息,可以睡个懒觉。” “不想去。”墨菲拧了拧眉头。那种嘈杂的场合,真的很不喜欢。也不知道上学那会儿怎么会爱的,现在去过两回,她就再不想进那里了。 梁继啊了一声,有些低落地说:“我还想听你唱歌呢。” “在哪儿不能唱。”墨菲弯腰拎起饮料,梁继一把抢下:“这是谁送你的?我常买的不是这个牌子。”一脸的妒夫样儿。 “林教练刚刚送的。”墨菲无所谓地说道,心里又叹,这一世的他学得精明了,严防死守,杜绝一切雄性生物向自己靠拢。 梁继眼一转,“我跟上面说了,想让你旁听,坐在我身边,就近保护。” “我都多大年纪了还去上课?不去。”墨菲转身走到一排收纳柜前,打开自己的那个,取了衣物往沐浴间走去。[] 梁继颠颠地跟在后面,“说得老气横秋的,是怕听不懂吧?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了,是不是?”一副怨夫的口吻。 墨菲依旧不理会,拉开门就进,梁继连忙跟着挤了进去。 “你干嘛?出去……” 梁继反手将门插上,将墨菲锁在怀中吻了个够,才满意地退去,“我想你,一刻也不想分开。”眼底满是眷恋。 门外闪出林森,阴晴不定地看着那门上透出的纠缠在一起的影子,一脸的矛盾,良久叹了口气…… 阳光初露,墨菲已经在操场上跑了两圈了。 昨夜未回家的林森也一身运动装,站在树后看了一会儿了,终在墨菲经过时跑了出去,跟在她身后。 墨菲回眼瞥了一记,“没回去?” “嗯。”林森不欲多说,安静地跟了一会儿,才问:“你们怎么也没走?” “回去也没意思,下午还要去露营。”墨菲想起了那如探照灯似的女佣跟司机,勾了勾嘴角,“你继续,我跑够数了。”然后离开跑道,走进草坪。 林森看了那背影一眼,只好继续又跑了一圈,才下来,走向正做着柔韧动作的墨菲。 “瑜珈练得不错。”他赞了一句。 墨菲扫他一眼,“一起?”……“好啊。”林森活动了一会关节,随她做了起来。 待梁继独自醒来,寻到操场上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那两人动作和谐的跟一体似的,有着外人不能体会的心有灵犀……这让他嫉妒得发狂。为什么,她不论在哪儿,都有人抢呢? 他满脸激愤地走过去,却在靠近之时已经换上了委屈。“墨墨~” 墨菲回眸,“起来了?居然这么早……” 梁继嘟着粉唇,“没有你,睡不着了嘛~”一点不在意自己这会儿有多萌,那话又是多么让人往歪了想。 虽说两世为人,他那桃花眼跟粉唇,倒是一模一样,这也是让墨菲一眼就确定他的主因。 墨菲感受到林森投过来的目光,面色坦然地回了句:“谁让你直翻跟头。饿了没?” 梁继乖巧地点头,“我不要去外面吃。”上前拉住她的手。 墨菲甩了一下没挣脱,便由了他。扭头问林森:“要一起吗?” 林森迎上梁继不善的目光,忽而一笑,“好啊。”换来梁继大大的白眼,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坏坏地一笑,“多个人,多份热闹。我家墨墨厨艺可好了,不过只许你吃这一回。” 其实墨菲只想下碗面,简简单单的,被梁继这么一吹,便在面里加了些配料,好在冰箱里蛮全的。不大的煮锅满满的面,被三个人吃了个干干净净。其实,墨菲总共只吃了一小碗,余下的让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抢得连口汤都没剩。 林森满足地拍拍肚子,“真的很好吃,有家的味道。”目光自那明显睡了两人的下铺上再次扫过。虽然墨菲进屋后第一时间就收拾了,可并排摆放的两个枕头足以说明问题。再抬眼,上铺似从未睡过人,堆放了两个包。 “院方还同意让你们在宿舍煮吃的?”他接过墨菲递过来的果汁,好奇地问道。 梁继因多抢到一颗蛋而得意,听了这话咕唧一声怪笑,“所以要是这秘密泄露出去,就是你告的密哟~” “我好像上了贼船。”林森也笑了,看着墨菲拾了碗筷去洗。 “吃饱了就快走吧,还想混中午的?”梁继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人,得多没眼力见呀? “还真别说,你这么一让,令我着实心动。”林森见梁继小脸一变,又笑:“你也收敛些吧,如此招摇,对墨墨可没好处,小心让人盯上。” 梁继听后敛淡了神情,“是吗?” 林森起身,把空杯放到桌上,“太幸福也会招人怨的。” 墨菲捧了干净的碗筷走出浴间,“谢了。” “没什么,总不好白吃一顿。”林森向门口走去:“改日我回请你们。” “说定了。”墨菲不等梁继反对就抢先应下了。 林森临出门之即,回她一眼,勾唇一笑,点下头,才出去。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的?”梁继不开心了。 墨菲把碗筷放到单独空出来的抽屉中,“真酸。我要去洗一下,你把锅收起来。” 梁继又没脾气了,只因那淡淡的口吻。他收好锅后,陷入了沉思。是谁?老子娘?还是别的什么……? 他不是不知道墨菲迟迟不肯与他亲热的原因。谁让那九岁之差是女大男小呢?若是反过来,只怕家里都要求着他快些把人娶进门了。他勾了勾嘴角,这一世,谁也别想分开他们。 不到十分钟,墨菲一身清爽地出来了,毛茸茸的短发也服帖了,瞧着就跟美少年似的,哪里像三十的老……? 梁继又噘着嘴凑了过去,被墨菲不客气地推远,“去洗。”他乖乖地进去了。 下午,当梁继开着敞篷车,带着墨菲来到宿营地时,那里已经很热闹了。 爱德华一见他们的车到了,连忙闪出。“墨墨,你来了?” 梁继犹豫地瞥了他一眼,“被鬼附身了?”他居然对媳妇热情起来了? “瞧你说的,咱俩谁跟谁呀,你的不就是我的?”爱德华冲他飞吻一记,然后往墨菲肩上一搭,却被墨菲滑出,身子歪了歪。 “活该。”梁继没好气地翻着眼,自后备箱中取出帐篷,双人充气垫。 墨菲自动接过,跟着他寻了处平整之地,忙活起来。 “梁少,今晚去我的帐篷睡,怎么样?”奶牛南茜摇着爆炸身材走了过来。 梁继连眼都没抬,忙着充气,身子都没钻出来:“我有墨墨。” “你放心,有不少人愿意帮你照顾他的。”照顾那两个字,被南茜咬得很重。 “我以前也没进过你的帐篷,相信会有更多人喜欢钻的,我就不凑那个热闹了。”梁继的声音转冷。 “你是说,我比墨墨有魅力?”南茜得意地看了眼墨菲。 墨菲瞥她一眼,脚下用力,把最后一个地钉踩了进去。 梁继起身收好电动充气泵,放回车里。“南茜,不用把精力放在我身上,以前不行,以后也没机会。” 南茜顿时气哼哼地走掉了。 “你这样很伤美女的心呢。”墨菲蹲在帐篷前,看着钻进去的梁继,“不过……我喜欢。” 梁继在垫子上滚了滚,回手一拉她,“进来,进来~” 墨菲拍下他的手,“大白天的就钻进去,你是怕别人不龌龊你一把就难受吧?”然后把通风窗打开。 梁继揉了揉手背,钻了出去。 “忙完了吗?”林森走了过去,“叫你们去吃烤肉呢。” 墨菲回头瞅了他一眼,“你也来了?” 林森摸了下鼻梁,“嗯,临时决定还是参加吧。大三的露营,应比大一的那些小孩子们强些。” 梁继目露不善地来了句:“难道不是知道有我家墨墨才决定来的?” 林森哈地笑了一声,“你别说,好像还真是。” 梁继立时气堵,拉了墨菲的手:“你只能烤给我吃,不许给别人。” 墨菲勾唇,紧了紧手中的那只手。 果然,梁继护食得很。守在墨菲身边,把自己想吃的都递给她,然后牢牢守着,直到自己吃饱也喂饱了她,便拉着她去海边散步。 两人光着脚丫,嬉闹着,追着海水,又在海水反扑回来之即惊叫着往回跑……跟两个弱智似的,却让梁继开心无比。 墨菲知道这两年让他想得狠了,前世最后几年那一身的病痛也折磨得厉害,不管他多跟孩子似的也随他折腾,只为看他那一脸的灿烂。两人合力堆出个宅院,是潮州那庄子的微缩版。……有个好身体,比啥都强,这话真对。 越来越多的同学被他俩吸引过来,海边越来越热闹,竟打起了水仗,并把梁继墨菲也卷了进去,很快,大家就都湿身了。 夜幕降临之时,海风渐起。梁继见墨菲打了个机灵,连忙拉着她往回走。却没想到墨菲的鞋不见了,而梁继的东一只西一只的倒是没离得太远。 梁继穿上鞋,横抱起墨菲往回走,爱德华见了走过来,“怎么了?” “我们先回去了,你们在这儿好好玩吧。”梁继孩子气地哼道。 墨菲笑吟吟地看着他,内里四十多岁的大叔灵魂,现在居然跟个毛头小伙子似的,难道换了个身体,连脾气也换了吗?却搂紧他的脖子,并不多言。她不是不知道这两年,他有多辛苦,拼命地学着各种知识,生怕被人看出来他已经掉了包。好在有了那场车祸,一切便有了借口,家人也只当他是遗忘了。 “墨墨的鞋丢了?不可能吧。你先别气,我让大家都帮着找找。”爱德华转身速离,生怕再被刺痛。 很快,有两人提着墨菲的鞋子回来了,但已经很狼狈了,鞋子里都是沙子。 梁继负气地说:“不要了,多谢你们帮忙,我们还是先回校了。” 林森也在人群中,接过一只鞋子倒着拍,“收拾出来就好了,不要太浪费了。” 梁继不肯松口,“你们的鞋都没事吗?快去看看吧。” 结果,还真就只有墨菲的鞋这样。梁继顿时气大,“谁这么缺德?以后生了孩子准没排污口!” 一时众人无语。 墨菲接过林森手中的鞋,“怎么跟孩子似的?保不齐是谁没注意玩疯了踢出去的,又不是故意的,值得生这么大气吗?若真像你说的,这人得多缺心眼儿呀,做得这么明显?大家别跟他一样的,他就是有点儿少爷脾气。咱们架起篝火吧~”然后瞥了眼明显僵硬的南茜。 林森跟爱德华也活跃着气氛,于是篝火很快就架起来了。 众人围坐,玩起了成语接龙。南茜不知何时挤在墨菲的身边,轮到她时,来了句:“气势汹汹。”眼角轻蔑地横着墨菲。 墨菲的目光在那肉弹上一扫,“胸大无脑。” 梁继飞快地接了个脑子生锈,下面的林森接了个秀外慧中…… 临近的几人还是听出墨菲那话里意思的,轻笑了几声,但南茜家世不一般,没谁愿意明面跟她翻脸。这年头,人脉重于一切,谁也不想为家族惹事。 南茜努力地压了几回,还觉得气得不行,怒目着墨菲:“你说谁呢?” “谁应就是谁呗,一个玩儿,随口就来了,偏你这人较真。”墨菲笑得可气,比毒舌,她自认自己还成。 “你!”南茜虽也是混血,但母亲早与父亲离了婚,回英国了。所以她一惯骄纵,借以证明自己在家中的长女地位,生怕被异母弟弟抢去父亲的全部关爱。“你再说一遍!” 墨菲从容地又说了一遍,还追了一句:“也就是你的请求,换了别人,我都不理他。别太感动,我这人做好事向来不图回报。” 林森听得好笑,打着圆场,“成语接龙嘛,接成啥样儿的没有?南茜,你也是,用不着这么较真。” 南茜嚯地站起:“谁让她说的时候瞄我的胸来着?!” 众人鸦雀,墨菲淡然地声音响起:“只是被你的胸突然引发了灵感,至于吗?说起来还应感谢你的。”…… ------题外话------ 明天最后一章,亲们,不舍的话,关注笑笑的新文吧…… 幸福吗 自露营回来后,墨菲就成了小名人,当然,这是要付出代价的,因为她对上了南茜。不过,她是不以为意的,这种胸大无脑的女人,不过是被惯坏了的小女孩,要不到糖吃就撒泼打滚。 倒是爱德华被墨菲暗暗提防着,当然林森也不是小白,只是墨菲还摸不清他究竟是想中立呢,还是想中立呢? 自打她跟着梁继上课后,便很认真的听讲,虽然她并不用参加考试。各科笔记也记得详细,倒惹得各位教授觉得这孩子是个好苗子,常常对她提出的问题解释得很详尽。 教书育人嘛,哪个当老师的不喜欢弟子善问?梁继也没想到她会这样用心,原本打的小算盘都付之东流了。不止如此,他还多了个随身管教,但凡他想歪歪的时候,墨菲就拿出功课来考他,弄得他半点儿脾气都没有。 于是,当出于对金孙的关爱,同时也被梁继现代老子娘鼓动的梁老爷子打电话询问院方,梁继学业状况时,听到的都是一水的表扬。梁继的老子又挨了他老子的一通训,郁闷地回去了。 这一天,墨菲独自去大超购物,搭的是林森的顺风车,说好了梁继从游泳馆出来后去接她,不想拎着大包小包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盯上了。以她前世今生离奇的际遇,若这点都觉察不出来,便真的是白混了。她当即立断,返身又进去了。 委托好送货上门后,她自大超的后门拐了出去,在停车场里穿梭,打算若是能碰上梁继最好,碰不上的话,就随便搭个车先出了这里再说。梁继的手机无人接听,她早就发了个短信过去。 不料出口处居然一下子涌进五个男人,直奔她而来。她马上回身,后面跟上来四个…… 墨菲不是怕事之人,只是这里跟北宋不一样,杀个把人是很麻烦的事。她斜插出去,灵活地在各车之间闪躲,那九个人围堵不舍。不管是谁背后指使的,墨菲都不会束手就擒的。 她飞快地拨了110,留下地址后决定反扑。打晕几个三脚猫后,遇到了硬手,便是为首之人。一脸的彪悍,散打功夫不错,像是受过特训。 若是墨菲在鼎盛之期,定是不会把他放在眼里的,可这时就显出后继无力了。她明白自己的弱势,挨了一记狠的后,就不再硬碰硬了。虽然燕子十八翻只是尚在初级阶段但躲闪还够用,周旋一番后倒也还了对方几下,只是力道欠些,让对方不疼不痒的,没多大打击力。 突然一辆车拐进来,嗞地一声停下,跳下来林森一枚。墨菲闪神之际挨了一脚,被踢得倒飞出去,狠狠砸在一辆车上…… “墨墨~!”林森大步冲过去,截下那人,却不出十招被一拳打翻在地。 墨菲揉着肚子滑下那车,只淡淡扫了林森一眼,就直接冲了上去…… 林森吃惊地发现墨菲比自己强多了,只是看上去气力不继。抹了下嘴角,疼得一吸气,却还是爬起来。未等冲上去便被倒踢回来的墨菲砸倒,两个滚成一团。 那人嘴角也被墨菲打破了,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你已经很不错了,不过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眼看他那脚又要落下来,就听一声大喝:“媳妇快闪!” 墨菲直接抱着林森就地滚了几滚,就听嘭的一声,随即一声惨叫后一物坠地……砸出好大的动静。 梁继一脚刹车踩下去后直接跳出来,奔向墨菲:“没事吧?” 墨菲皱着眉头:“轻点儿~怎么才来?” 梁继脸色涨得发紫,“咱先去医院。”说罢抱起她,放到自己的车上。 林森有些失神地看着,刚刚那触感……还有那四个字……墨墨是女的?! 梁继放好墨菲后,正想转过去上车,就听到警车的鸣笛越来越近。转头看向墨菲,“你报的警?” “嗯,你电话没打通。”墨菲无力地靠上座椅上。 梁继后悔之色又起,猛地冲那倒地之人过去,狠狠地踢了几脚,被适时而到的警察喝令住手。 梁继回头怒瞪着双目,“又是打完了你们才到,难怪电影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自警局里出来后,梁继臭着脸,把墨菲林森都送去医院,一顿检查下来,他都要疯掉时终于听到医生慢条斯理地说林森没什么事,嘴角处置一下就好,但墨菲有轻微的内脏出血,要留院观察。 梁继直接打通老爷子的电话,呜哩哇啦一通后,墨菲直接住进高干特护贵宾间。 打了两天针,墨菲说啥都要出院。大三的课程还是很紧的,墨菲不愿梁继一直陪着自己,又劝不回他,只得出院。好在并无大碍,也没有再出血的迹象了。 墨菲又恢复了之前的加强复健,梁继全程陪同,两人形影不离的。 直到梁老爷子派来的人找到梁继,才知道那被撞得也住进医院的为首之人,居然离奇失踪,警方还没录口供呢。那几个小喽啰一问三不知,这让梁老爷子很担心孙子的安危。 梁继自然不会因这点儿事就停学,再说他也不想回去被人盯着,与墨菲连点儿亲密的动作都不敢有。墨菲无所谓,他想怎样都好,自己尽快恢复过来就好。 日子在忙碌中度过,墨菲与林森之间也还是一样,只是淡然了许多。虽然或许上次之事与他无关,但他那么及时地出现,过后又没半句解释,还是让墨菲觉得君子之交就好。 转眼寒假到了,墨菲也终于恢复如初。燕子十八翻的进度虽然不快,但墨菲知道这不是急事。 一群同学相约去滑雪,梁继不想回那个家,就拉着墨菲也凑热闹去了。 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说走便走,一群人飞到瑞士,坐着冰河列车来到达沃斯。全程安排居然是爱德华总策划的,墨菲暗暗提高警惕但玩得依旧开心。 梁继见她喜欢,自然对爱德华也有了几分好脸色,偶尔爱德华哥俩儿好地搭上他的肩,也不再甩落。只是这样的机会不多,基本上,他是全天候服侍着墨菲的。房间很小,一张小床一张桌,只留个过道。梁继却非常喜欢,搂着墨菲说睡得更香。 因梁继还没学会滑雪,所以也没急着上山,反而是拉着墨菲去美术馆,博物馆各种馆的看了个遍。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爱德华跟林森一路随行,让梁继有几分恼火。明明只想两人行的…… 山下人越来越多,原来是每年一度的世界经济论谈会就要开始了,小镇几乎人满为患,于是梁继只好跟着上山了。 墨菲也是多年未曾滑过雪了,稍加练习后便觉得能上雪道了,但梁继还不成。原本爱德华自告奋勇地要教他,不想被他的六窍全通只余一窍气得甩手不干了。林森笑着未凑上前,反而围着墨菲打转。 梁继如企鹅般地挪到墨菲身边,噘着嘴只用一双委屈的桃花眼看着她。林森一笑,闪了,吆喝着爱德华。 不知何时起,雪开始落了,洋洋洒洒的,飘得很慢,美得不真实。 墨菲出了身汗,让梁继在身边练习,仰起脸,承接着雪花。一点点地融化成水珠,带来一丝丝的清凉。突然被搂紧,她一怔,听到梁继不一样的声音响起:“好不容易又在一起,你别想抛弃我。”说得哀怨无比。 墨菲侧头一笑,“又犯浑?” “你刚才好像要凭空消失一样……我害怕。”梁继再紧了一层,“媳妇,别放开我的手,虽然这里有很多事令我不理解,但我会努力做得更好的……”他试探地啄了啄墨菲的唇,见她并不拒绝之意,才灿然一笑,轻轻柔柔地又吻了上去,如飞舞的雪花一般,渐渐加重,动情地闭紧双眸…… 林森看到手机屏幕上唯美的那一幕,最终还是按下,将此定格,直接发送出去。 “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爱德华讥讽的腔调响起。 林森回视一眼,“你还执意下去?”缓了下,又道:“我会诚心祝福他们的。做为朋友,我可以一世不离不弃。” 爱德华沉默了,盯着还在热吻中的那对,眼底闪现复杂之色。“或许吧,……他还是喜欢男人的。” “是吗?”林森欲笑不笑地哼了一声,“但愿你能得偿所愿。不过,我感觉希望渺茫,他们之间……谁也插不进去,难怪你不这样认为?” “是的,我不这样认为。”爱德华眼神飘渺了,“或许家世就可以阻止他们在一起。” “你别忘了,梁老爷子更不会同意他的宝贝金孙跟个男人搅在一起。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那位老爷子固执起来是多么吓人。”林森蹬了一脚滑雪板,无声滑出。 农历新年前,梁继不得不带着墨菲回到家。还没进家门,就被他老子的老子,一个电话给召走了。 驱车赶到老宅后,梁继才要下车,被墨菲按住:“等等,有些不对。”随手递给他一个扳手,“小心。”她自己也拎了一把隐在袖子里,慢慢下了车。 梁继也学了她,跟着下车,缓步走进去。 大厅幽暗,只有门灯亮着,却不碍墨菲看到老爷子跟那对夫妻排排坐在长沙发上,手都背在身后,嘴上绑有布条,一见他俩进来,梁太太呜呜咽咽地哼了起来。 梁继一急,便想冲过去,被墨菲一把拦下。她扭头朝阴暗的角落里说了声:“出来吧。” 梁继瞪大眼,见一道魁梧的身影渐渐清晰,瞧着有几分眼熟。 墨菲清冷地说:“是打算找我,还是另有任务?” 那人一指梁继,“是找他。至于那三个,只是顺带的。” 墨菲点头,“你的伤都养好了?我可不想占你的便宜。” 那人在微光下露出脸来,赫然就是那日失踪的匪首。 梁继抢在墨菲身前:“媳妇,他是来找我的,让我来。” 媳妇两字一出口,听到三道重喘之气,梁太太的呜咽急促了许多。 “咱们是一体的命,你不在了,我哪里去找你?再说,上次是我还没恢复过来,这次该小心的是他。”墨菲再次拦下他,“去把老爷子他们带到书房,一会儿动起手来别伤到他们。” 那人轻笑,“早晚的事,何必多此一举?” 墨菲解开外套丢下,把扳手也丢了,扬了眉头冲那人点点头:“上次没过瘾,我们重新来过。若是我打不过你,啥也不用说了,若是你不敌我,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顺便把上回的事也一并解决了。” “行。”那人倒不啰嗦,也解了外套,露出黑色背心,肩头与胳臂上的肌肉一块块的,很有霸气。 梁继担心地又想拦在墨菲身前,被墨菲温柔地拉住。 “媳妇……” 墨菲一笑,凑过去,亲吻了他一记,并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梁继坚决地摇头,“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对面那人有些不耐烦,“有完没?” 墨菲只好拍梁继一下:“去吧,别拖我的后腿。”梁继只能退到长沙发那边。 那人一展双臂,只到轻微的几下响,然后冲墨菲勾了勾食指…… 墨菲见机不可失,一个连环脚将那人踢得倒在地上,随即又飞起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后,扑向倒地的梁继。 “你怎么冲出来了?”墨菲不敢动他,声音颤得厉害。 良久,梁继拱了拱头,冲墨菲咧咧嘴:“好疼~” 能知道疼,还不算是最坏的。墨菲小心翼翼地抚着他全身:“哪里疼?……谁让你冲出来的,多莽撞,你若有个但凡,让我怎么办?” 梁继拱到她怀里,吃力地掏出那扳手:“还好有它,媳妇,你太有先见之明了,要不然这胳臂肯定得折。” 两人才搂上,就听一道苍老的声音问:“什么媳妇?你们私自登记了?” 墨菲扭头,看见老爷子立于身前,嘴上的布条不知何时不见的。突地眼前一亮,大灯打开了…… 墨菲冷了眼,瞧了瞧心神不定的梁太太,若有所思的梁董,再看了看依旧昏迷在地的那个人,一丝了然跃于眼底。 梁老爷子老脸一讪,“这次是我,之前的事,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把这个人翻出来,雇他一次。” 梁继惊呼一声:“爷爷?” “干嘛?”梁老爷子不客气地哼了一声,“你都敢私定终身了,我不过想试探一番,还不行呀?你个……白养了这么大,现在要倒贴出去了。” 梁董一听,叫了一声:“爸~”语气中带着不满,“您怎么也瞒着我们?” “那又怎么了?”梁老爷子对他儿子向来没耐心,老眼一瞪,“我孙子就是比你强!这血气,像我!换了你,你能为你媳妇舍出命去?我看这丫头不错,为了阿继连命都可以不要,不就是大个几岁吗,你还比你媳妇大十来岁呢,也没看你爱得这么不要命。” 梁太太委屈地垂下头,用眼角溜了一眼丈夫。爱得不要命? 墨菲冷着小脸扶起梁继,欲上楼,老爷子又道:“丫头别生气了,就冲你救过老夫一命,这婚事就不用担心。” 墨菲淡冷地瞥他一眼,“救你那是为了赚钱,跟阿继没关系。你就是不同意,阿继他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我们也不可能再分开的。” 梁继听得眉开眼笑的,“对对,媳妇,你这话太对了。”一点儿没有反了的尴尬。“咱俩是前世今生的缘分,要不,我怎么就非你不可呢。就算他们不同意也没关系,大不了咱俩私奔去。私奔不成,我就去练葵花宝典,成不成的不知道,自宫是一定要的。” 墨菲听得恶寒,白了他一眼:“出息~!多大点儿事就打算做孤独求败了?” 两人相扶着上了楼梯,竟没再看那三位一眼。 梁老爷子轻叹口气,转眼看看儿子,“啥也别想了,阿继能奇迹般地活回来,只要他觉得快乐就好。那丫头,我瞧着也不像个任人随意拿捏的主儿,有她在,阿继没准儿还真能成事。现在的阿继,不是比以前的争气多了?还图个什么?等你到了我这把子年纪,就会明白,只要孩子们都安好,比啥都强。” 又看眼还躺在地上的那位,“这人演得也不错,醒了后就留在你身边吧。……或许留在咱们家,还能保他一命。”老眼如电地扫过那微微转动的眼皮,“不过,能不能用,还要你们自己长眼,别给阿继留下个祸害。”说完,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梁继此时正撒娇呢。 “疼疼……”他纠着眉头,抽着脸,“媳妇,我这样……冲不了澡~” 墨菲横他一眼,直接将他剥了个干干净净,然后…… “媳妇~”梁继激动起来,连带着小继继也似打了鸡血一样。 墨菲自若地拉着他进了浴室,打开花洒…… “媳妇~好墨墨……”被窝里的梁继拱着身子,被墨菲一掌拍开,“看来你是不疼了?” “疼疼,谁说不疼的?”梁继咝咝吸着凉气,举高手臂,“可是……媳妇你来不行吗?我这守了二十一年的……” 墨菲回身吻住他…… 梁继红着脸,“媳妇,再来一次嘛,……我保证,这回一定不会太快的。” 墨菲认真地想了想,“你这嫩草还蛮可口的,这请求……就批了~!” 梁继一声怪叫:“媳妇你真好~!”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干咳,“大半夜的嚎什么嚎?” 梁继顿时呆住,然后没好气地扬声叫道:“你个老头子,不想早点儿见到重孙子了是不?” 墨菲才欲翻下,被梁继死活搂住:“你才应了人家的。” “没兴趣了。”墨菲哼了一声,“多大年纪了,还听壁角?” 梁继腆着脸地哼哼着,“媳妇,媳妇……” “真服了你……”说是说,墨菲还是被吻得如了他的愿。 碧草蓝天下,梁继一脸激动地看着缓步而来的墨菲,一身雪白的婚纱,如天使一般地走过来。那腰身完美地掩住微突的小腹,他觉得自己真的很神勇,竟又是一播即种。 墨菲将手放到梁继的手上,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居然带球嫁?不过,看到他那笑得发傻的脸,还是满心的欢喜。 梁老爷子坐在观礼第一座上,打量着孙媳妇的后腰,琢磨着再过六个月,生下的会是重孙呢,还是重孙呢……满意地点点头,孙子这战斗力,真不是吹的,随他~! 梁太太有些哀怨,明明还算徐娘还未半老,咋就突然要长辈儿了呢?一想到马上就会有个叫自己奶奶的娃儿出生,她这心,矛盾得不是该喜还是该……喜? 梁董则打着算盘,儿子马上要当爹了……嗯,当初被老爹逼着回来继承家业,这回应该能把这烫手的山芋扔出去了。前几天,以前的老伙计说在潮州那边发现个神秘的墓地,历史上也无什么特别的记载,却是难得一见的骨灰入葬,而不是……要不要过去? 林森含笑看着那对新人,瞥眼身边冷峻的爱德华,“还以为你想通了。” 爱德华依旧盯着梁继,“想不想通又如何?如你所说,做朋友,可以做一辈子。我在等……” 半个月后,还在蜜月旅游的梁继收到梁老爷子的急令,匆匆带着墨菲回到家。 “什么?!”梁继听完爷爷的话,当场翻脸:“他失踪了就得让我去接?我不干,我大学还没毕业呢,干不了……不是还有堂叔们吗?不行,我决不同意,他一撂挑子没了影儿,凭什么就是我顶上?” …… “我当然知道毕业不成问题,问题是我根本就没接触过公司事务,你就不怕我败个精光?” 墨菲在门外轻叹口气,推门走进去。 梁继回头一见,脸上的怒气奇迹般地消失,颠颠上前:“怎么自己做这事?养那些佣人做什么的?” 墨菲淡淡扫他一眼,“左右也没什么事。这是你以前爱吃的团子,我又试试,也不知道味道变了没。” 梁继看了一眼七彩团子,满心满眼的柔情似要溢出一样。“肯定还是一样的,我还想吃香辣鱿鱼丝,还有那个……” 梁老爷子听着孙子低八度的撒娇,与孙媳对视一眼,瞬间达成协议后,如老顽童一样地跟孙子抢起吃的来。 “哎哎,这是媳妇给我做的,你不能吃……你就不怕血脂高了?”梁继急赤白脸地护着自己的吃食。 梁老爷子一瞪眼:“你个小没良心的,当初要是没我拍板,你现在能娶上这么好的媳妇?吃你个团子就这样,我都放心把家底交给你折腾了~!” “又不是我想要的?”梁继不当回事,不肯放水,“再说了,是你儿子没正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还要过两人世界呢~” “马上就三个了。”梁老爷子突然狡猾地笑了,“乖孙,你要是去公司上班,我就答应你,重孙我来带,如何?” 梁继认真地想了想:“真的?” 梁老爷子趁机舀了个绿色的团子塞进嘴里,点点头。 墨菲轻叹口气,抚着小肚肚走了出去。傻继,老人都这样,隔辈亲着呢,何况还隔了两辈儿?就是你不让他看,他也得打着火箭过来…… 算了,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怎样都好。她脸上浮出幸福的微笑……腰上突然多了只手:“媳妇,你笑什么呢?” “幸福吗?” 梁继微愣后连忙点头,墨菲偎了过去,“那就好……” ------题外话------ 终于完结了,老实说有很纠结的时候……新文小妾当家,欢迎亲们前来踩脚……我会尽快出炉,新年新气象,开新文,笑笑在此预祝亲们在新的一年里,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我觉得这祝福才最实际。 启蒙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