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情黛韵补红楼》 第一章 贾政训子1 却说一日午后,里静悄悄的。 此时早已至暮春季节,抬眼望去,院内的几本芭蕉与那一树西府海棠早已争相扮装,粉嫩娇艳与绿意盎然遥遥相对,倒煞是好看。 宝玉正在房中小憩,大丫头袭人与秋纹坐在外间的榻上,手上都拿了件绣活儿,在那里悄悄地有一搭无一搭地唠闲话儿。 便听似秋纹细细的声音:“袭人姐姐,咱们二爷怎么瞧着近来总是哎声叹气的,像是有些心事的样子。平日里去问二爷,也不道何故,若长此下去,还不把身子愁病了,倒别再让上头知道了编派我们的不是?不如姐姐抽空儿去回了太太,看看有什么法子,或是请了大夫来瞧瞧?” “小蹄子!平日谁用你做什么来?二爷才稍有些不自在,你不说帮着想法子逗爷乐呵乐呵,反倒先自躲了去,把自己撇个干净,倒也难为了二爷平日里那么疼你来着!”一旁的袭人放下手中针线,嘴里小声说着,又伸出两只纤纤细指,做势向秋纹额上虚点了一下。 秋纹也小声笑道:“姐姐别唬我了,谁不知姐姐才是二爷心坎上的,我们这些小鱼小虾的算个啥?”袭人瞧她说得不像,逐放了手中活计,便要去拧秋纹的脸,秋纹那里握了嘴笑着向后躲去。 就听门外有小丫头唤道:“袭人姐姐可在里面呢?”袭人才放了手慢慢站了起来,正要答话,不曾想一旁的秋纹已早她先站了起来,又口齿伶俐地接道:“二爷可才睡了,谁在那里大声说话呢?敢是胆子不小?” 外面小丫头忙压低声音道:“是秋纹姐姐吧?老爷房里的福儿在院门外等着姐姐们回话呢。” 秋纹还要答话,却见后面袭人走了上来,把门开了个缝儿,只见是院里做杂活的三等丫头芋儿。袭人向身后的秋纹轻声道:“你在这里好生瞧着二爷使唤人,我过去瞅瞅。”说完也不待秋纹答应便同了芋儿去了。 秋纹瞧着袭人远去的背影,俏丽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心道:敢则真拿了自个儿当主子了,正经地连个屋里人还没过明路呢!嘴角一撇,便转回身向榻上坐去,拿起针线来却又忙放下,侧了头向屋内听了听,“呼-呼-”宝玉轻轻地鼾声传来,似是睡得还稳,秋纹才又拿起针来向鬓边抿了抿,低了头放心地做起活儿来。 再说袭人跟着芋儿来到了院门口,见是二老爷贾政的贴身小厮福儿站在那里,见了袭人出来,福儿笑着上前打了个千儿道:“袭人姐姐好!” 袭人也微笑着还了礼道:“老爷可是有什么吩咐?不拘找个人来说一声罢了,怎么倒派了你来?” 福儿笑道:“老爷让宝二爷即时就去上房呢,说是北静王请二爷去王府一趟有事说呢!老爷让二爷先去上房,有些话要亲自嘱咐二爷。” 那袭人没就答言,却是回身向一旁站着的芋儿笑道:“妹妹去做事去吧,这里有我呢!”芋儿连忙笑道:“是喽,院子的鸟儿还没喂食呢,那我去了。”说着便扭身向院子里走去。 这里袭人又笑道:“自从上一年宝二爷受了惊,被老爷教训,老太太便吩咐,往后老爷那里有什么事儿找二爷,先派人传了话到老太太那里,再由老太太屋里告诉二爷便是。没的今儿又让二爷一个人去了老爷房内,若要再出个什么差错,你我都担不起呢!” 福儿忙笑道:“姐姐想到哪里去了?这次真的是北静王爷让人来请二爷的,只不过老爷想着白嘱咐二爷几句,真的是没什么的。姐姐放心,我会一步不离的跟着二爷的,有什么事儿我便着人来通知姐姐如何?” 袭人逐也笑道:“来通知我做什么?正经的先着人去知会了老太太去。今儿我不过是传了老太太的话给你,咱们老爷和二爷的关系你还不知道?不过是面上老爷严厉了些,心里也一样的疼二爷呢!” 福儿便笑道:“谁说不是哪!姐姐快把二爷唤出来吧,回头去晚了再惹老爷生气?” “可不是呢!那你稍微等一下,我去去就来。”说着袭人忙回了屋里与秋纹起将宝玉唤醒,又恐怕宝玉受贾政教导,袭人便又谴了麝月去贾母房里告诉了,方才心安。 却说宝玉近来因黛玉总有些远着他,今儿个又去潇湘馆里去好言相求,却被黛玉说道:“二哥哥没有开罪于我,我也并没有不高兴,只是身子有些困倦罢了,二哥哥倒也不用每每自责,三天两头的上我这里来赔不是。”言罢,也不似先前那般堵气,倒是心闲气定地坐在一旁看书,把个宝二爷凉在了一边,真个是把宝玉闹得不知如何是好。 没坐一会儿黛玉又下了逐客令,虽有紫娟在一旁好言安慰,也只得自个儿闷闷的回到了,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好不容易才睡了一会儿,却又被袭人、秋纹叫醒。 宝玉便有些不耐烦道:“才刚睡了,怎么又来烦我?”秋纹快人快语道:“二爷可别怪奴婢,是老爷才派人来唤二爷过去呢!”宝玉一听老爷着人来唤,吓了一跳,忙起身下地,便要袭人快去拿大衣裳来,口中道:“快给我穿上,晚了老爷又要教训了。” 一旁的袭人忙向一边的秋纹嗔道:“偏是你这么蛰蛰喝喝的,”秋纹瞅着宝玉紧张的样子,便张了张嘴又闭上,堵气不言语了。 袭人又向宝玉笑道:“二爷别害怕,才是老爷那里的福儿来传的话儿,说是什么北静王来请二爷过王府说话的,不过是老爷怕二爷说话不得体,白嘱咐二爷几句,哪里就吓成这样?”说着,手脚不停地与宝玉拿了出门见客的大红衣裳来。 宝玉听说是北静王水溶要见他,便向袭人摆了摆手道:“去拿了我那件儒白的大衣儿来。北静王妃才去世不久,穿了红色倒不大恭敬了。”袭人想了想道;“不是上一年有次二爷出门回来便说什么王的王妃去了,不是这个北静王爷的王妃吗?怎么又有一个王妃没了?” 宝玉叹了一口气道:“还有几个王妃?可不是就是北静王妃嘛!想王爷乍失去了红颜知己,这半年多来也不知怎么过来的,唉!”又一跺脚道:“你快去拿那件白衣来与我穿了吧。” 秋纹刚要想说什么,一旁的袭人一拉她的衣衫,摇了摇头,向里间儿努了努嘴,秋纹便嘟了嘴去衣柜里拿了一件白色衣衫来,袭人接了过来,与宝玉穿好,也不管宝玉此时能不能听进去,强着又嘱咐了几句,将宝玉送到园门口,眼瞧着宝玉与福儿向园外走去。 前院正房内,贾政坐在炕桌前,手中执了本书籍在那里翻看着,一旁侍立着探春的亲母赵姨娘。王夫人却不在房内,想是午休后便去了贾母那里定省。 只听门外福儿低声回禀道:“老爷,宝二爷来了”。 贾政听闻将视线从书上离开,向外一瞧,便见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宝玉已然站在门外。 眼前的宝玉一身儒白衣衫,头束象牙白丝带,越发衬得头发乌黑、面若桃花来,瞧他模样竟真个是世间少有的。贾政不由得心下一叹,虽是貌比潘安,内里却是个再糊涂不过的,平日里想想宝玉的诸般淘气不听话,自己便忍耐不住要教训他,可偏又有老太太袒护着,真是…唉! 想到这里,贾政端起了面孔道:“进来吧。” 宝玉忙上前一步给他父亲行了礼,便站在那里,等着父亲的教诲。 贾政瞧他懂礼,便放缓了颜色道:“你如今也不小了,平日里少在姐妹间厮混,要多与外面的那些有学之士交往,多学些对于今后仕途有用之言行。更要时刻想着皇上对咱贾家的恩典,今日北静王爷招你过去相谈,你要多听王爷吩咐,说些光耀贾府祖宗之言语,切不可随着自己性子说些小儿无理之言,也省得你信口雌黄,再连累了宫内的娘娘与府里…。” 说着说着,贾政忽然咳了起来,一旁的赵姨娘忙上前与贾政倒了一杯茶来。贾政端了茶喝了一口,重重地吁了口气,向站在下面的宝玉望去。 那宝玉听了贾政这些话语,心中早已不耐烦,只不敢违背了他老子,是以诺诺地点头,面上却是呆呆地。 贾政瞧他不醒,便长叹一声道:“无知的小儿,似你这般,往后怎能担当起贾家诺大的家业来,想来这家少不得便会毁在你的手里。” 宝玉此时脑中一片混沌,听父亲在那里长篇大论,心中早烦得不行,虽说嘴里诺诺,别人还道他将贾政的一番言语都听了进去,却不知他的一颗心早已飞回了大观园里。想着他的林妹妹如今身体可好些了?对了,三妹妹前儿个又闹着要开诗社呢!说是要出个新颖的法子,包管让每个参加诗社的人都耳目一新!倒不知三妹妹又有什么鬼主意呢。还有听说薛大哥前两天从南方回来了,所以这几日没看到宝姐姐来园子里,想是给薛大哥接风洗尘,忙个不停呢!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章 贾政训子2 宝玉这里正胡乱想着,却听耳边一声断喝:“小畜牲,又在那里胡思乱想什么?”吓得宝玉身上一激灵,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一声也不敢言语。 一旁的赵姨娘也被贾政的暴怒吓了一跳,可是看到宝玉害怕的样子,心中倒是一阵儿受用,便上前假装受了惊道:“哎哟!老爷,您吓了妾身一跳呢!您可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呀!”说着扭头向跪在地上的宝玉嗔怪道:“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来了就让老爷生气。” “说话要注意点你自己的身份,他年纪不大可是主子,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哪里就轮到你来教训宝玉了?”随着声音,便见王夫人沉了脸扶着丫头玉钏儿走了进来。 屋里屋外的主子下人都不曾想到王夫人这么快就回来了,又听到太太那阴中带狠的声音,除却贾政,所有人俱低下头来一声也不敢言语。那赵姨娘赶忙红了脸上来给王夫人施了一礼,便又满脸委屈地站在贾政旁边。 贾政瞧王夫人进来,脸上带着薄怒,自己心中也不禁道恼,想着王夫人平日里对这个逆子总是十分的宠溺,才把宝玉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因心中带气,逐也沉下脸道:“她虽身份低,但却是个长辈,这么说宝玉也没什么过错,你倒也不用这么呼天喝地的。” 王夫人听了贾政之言,竟是句句袒护着那赵姨娘。心中也是气急,但平日里对贾政也是颇有些惧怕,又瞧着宝玉还跪在地上,虽说现在已进了初夏,可地上也凉啊!想了想便压了心头气,缓了脸上怒色,向贾政道:“妾身也是怕宝玉跪在地上这么久,再犯了病,让老太太知道了心中不安。宝玉的身子病了是小事,可老太太要是气着了,再吵着回金陵去,老爷想想,依老太太的脾气,到那时候我这个做媳妇是再也拦不住的。”说完,王夫人脸色阴沉地向贾政旁边的赵姨娘狠狠地挖了一眼,吓得赵姨娘刚刚得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惊慌起来。 还别说,王夫人说的话着实让贾政心中也一惊,平日贾政在家里是说一不二,可就是有一样,不敢得罪了老太太去。因他这个人很是孝顺,就怕自己平日有什么事做得不好而让老太太生气,再气坏了身子,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孝了。 上一回因他打了宝玉,贾母就闹着回老家去,虽说后来也没真回去,却是好一阵子都没给自己好脸色瞧呢!直到今日,饶是平日里说话陪着小心,还会招来老太太夹枪带棒的话儿来。 贾政想到这里,便对地上的宝玉道:“你还跪在那里做什么?”宝玉慢慢地抬起脸来,只溜秋了父亲一眼,便又赶忙低下头去。(.无弹窗广告) 贾政捋了捋下颌上半灰不白的两缕胡子,又道:“老夫瞧你真正是空长了一付好皮囊,内里却是个不中用的,”待还要往下说,就听门外小厮道:“老爷,老太太屋里的冯嬷嬷来了。” 外面小丫头打起门帘,只见老太太屋里的冯嬷嬷走了进来。 冯嬷嬷瞅着宝玉跪在地上,身子抖了不停,像是怕极了的样子,而贾政夫妇两个都是满脸怒气,心知自已来得正是时候,看来宝二爷还没有受到责罚。 便堆起笑容向上道:“老奴给老爷太太请安。”说着便要行礼。贾政忙道:“嬷嬷免礼,请坐下说话吧。” 一旁的王夫人心知救兵来了,便也微笑道:“玉钏儿,去给冯嬷嬷搬把椅子来。” 冯嬷嬷忙摇手笑道:“谢老爷太太赐坐,只是老奴却没有那个福气,老太太让老奴过来传句话就快回去听差呢!” 王夫人忙笑道:“如此嬷嬷有话便快说了,也省得老太太那里等着。”贾政也点头称是。 冯嬷嬷笑道:“老太太说了,让老爷别拘着宝二爷,有什么要紧话等二爷从北静王府回来再说,倒别让人家北王府候着咱们,却是大不恭了。” 贾政听了冯嬷嬷传的话儿,知道是又是老太太担心怕自己为难了她那宝贝孙子,便站起身来,向冯嬷嬷叹道:“就劳烦嬷嬷去回老太太,说儿子并不敢这么做,这就让他去了便是。”王夫人一旁也随声道:“让老太太放心,宝玉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不会给咱们贾府丢脸的。” 冯嬷嬷笑道:“那老奴这就去回了老太太,老奴告退。”说完又行了礼慢慢退下。 贾政等冯嬷嬷出去后,向还跪在地下的宝玉冷笑道:“你才来了这里,老太太便使人过来说了这些话,想来老夫倒是小瞧你了,看来你身边的耳报神不少啊!” 王夫人旁边忙接道:“老爷快别说他,其实这也是老太太的吩咐。平日老太太总嘱咐宝玉身边的人,有什么事情都仔细着些,总是这些下人们怕担了责,才去回的老太太。” 王夫人还要说下去,贾政抬起手来制止了,道:“罢了,罢了,不用再说下去了。”又向宝玉道:“你去吧,为父今后也不再教导你了,你好自为之吧,只不要枉老太太这么疼惜你便罢了。”说完贾政颓然地垂下了头。 霎时间,屋里屋外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呆在那里。赵姨娘忙上前小心翼翼地给贾政捶起背来,而王夫人手里则拿了帕子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头微微低着,却是掩盖不住眼角的一丝笑意。 还是门外贾政的贴身小厮福儿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伸手扶起了宝玉,只觉手下宝二爷的身子还在抖了不停。 福儿向外轻声叫道:“谁跟着二爷呢?” 就瞧外廊上宝玉的小厮茗烟踮着脚过来应道:“小的在这儿候着呢!” 福儿向他绷起脸道:“就你一个人吗?” 茗烟道:“还有鋤药、引泉在外面。” 福儿道:“快扶了二爷去吧。”说完向茗烟使个眼色,茗烟本是个机灵的,忙上前与福儿一左一右扶了宝玉快步走了出去。 待出了正房,来到院子里,福儿向宝玉一乐道:“我的好二爷,您可安全了,快着点儿去吧,别老爷再想起什么唤了您回去。” 宝玉本来还浑身软软的,没有从刚才的恐惧中回过神来,一听福儿的话,即刻来了精神,脚底下像抺了油,快步向院外走去,急得后面的茗烟小声道:“二爷慢走,小心脚下。”也一溜小跑地跟了出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章 神瑛慰溶1 却说北静王府里,自上一年北静王妃得了急病故去了之后,北静王水溶便不顾北静太妃的反对,竟把屋内的两个姬妾也一并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了两个得力的丫头飞絮、映雪。[.超多好看小说] 水溶对太妃言道:“皇上的旨意做臣子的遵从了,父王的遗愿做儿子的也顺从了,现如今儿子再也不欠任何人了,请母妃让儿子也过一段轻闲的日子吧!”虽然北静太妃极力反对,却也深知这些年着实委屈了儿子。 那水溶因对自己的婚事甚是不满而心内极苦,但上有皇上、下有老王爷,却是上命不可违、父命不可不遵,故尔在众人面前一直是个好夫君的形象。瞧上去夫唱妇随,相敬如宾,却不知他与王妃性格相悖,面和心不和,内心一直隐忍了多年。 唉!对于水溶这些年的苦楚,太妃也看在眼里,自是心疼,倒别把自己唯一的儿子再压抑坏了,也只好暂时随他去了。 书房里,水溶一身家常淡蓝衣衫,手执一书坐在桌前,口中念念有词:“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王爷,您可歇息一会儿吧。(.好看的小说)今儿个连晌午觉都没睡,读了这些时候了,奴才给您沏了上好的碧螺春来,快喝了吧。”随着话语声,水溶的贴身侍卫成恩手里端了一个托盘进来。 水溶懒懒地抬眼看向他,只见成恩左手托盘,右手正拿了一个青瓷茶杯熟练地向水溶面前的紫檀桌上放去。一双骨胳突出的大手做这女人家的细活,竟也是丝毫不差。 成恩瞧王爷面带调侃的笑看向他,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连忙向自己身上、手上看了一遍,满脸疑惑道:“王爷,可是成恩什么地方不妥?” 水溶哑然笑道:“想不到堂堂一个武枪弄棒的侍卫,做起丫头活儿来倒也不差呀!” “还不是全拜王爷所赐,下朝后哪里也不去,一天到晚的闷在书房,让我这大男人每每做女人的活,倒是便宜了飞絮和映雪两个丫头,整日里在后头疯疯颠颠地,就知道顽皮,王爷还笑呢!”成恩假做委屈道,一边说着,还站在那里低了头,脸上故做愁容状蹙起了眉头。 “哈哈哈!成恩,越发地逞脸了。”说着,水溶伸出手向成恩当胸轻打了一拳。[.超多好看小说] 成恩也随即展颜笑道:“正经的,王爷,快喝上一口吧。” 水溶端起了茶杯,轻轻向杯中吹了下,接着抿了一口,水温正合适,便一饮而尽。成恩忙接了过来,从托盘上拿了精致的茶壶又向杯中倒了些,递与水溶。 水溶接了茶杯才要向口中送,就听门外下人道:“启禀王爷,贾府贾公子求见。” 水溶放下茶杯,脸上又泛起笑意,向门外道:“请进来吧。” “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随着声音,宝玉一身儒白衣衫,面若冠玉,笑吟吟地抢上来请安行礼。 “不必多礼,看坐。” 一旁的成恩忙搬了把红木方凳,放在下首,贾宝玉谢了坐下。成恩又奉上茶来,宝玉忙又站起来接了,口中道:“生受你了。” 水溶笑道:“你便坐在那里就是,我府中没这么些虚礼。” 宝玉也笑接道:“王爷赐茶,宝玉愧领。” 水溶听了宝玉这些话儿,不由莞尔,站起身来,手中端了茶杯在屋中踱了几步,笑道:“才不过这几日不见,贾公子怎么变得老气横秋的,倒似个夫子。” 宝玉微低下头道:“王爷府中,小人哪敢放肆。” 水溶不由收起笑容,俊脸上剑眉一皱道:“本王请了你来,便是瞧你平日里言谈随意并深合吾心,却不想今日里又这般诗书达理起来,你我之间起不是显得生分了?”言罢,长叹一声,向着一旁的梨花木椅上重重地坐去。 宝玉瞧着北静王如此说来,心中不免着慌,忙抬起头来向水溶抱拳道:“王爷不知,宝玉临来王府时,才被父亲特叫去训诫,不可在王爷面前失礼、放肆,还请王爷体恤。” 水溶闻听宝玉如此说,嘴角向上一挑,微带笑意道:“政公倒是好意,教导你这些规矩,只是你我之间却不是外人,往后大可不必如此拘礼。” 宝玉将手中香茶一饮而尽,笑道:“那宝玉可是恭敬不如从命了。”水溶哈哈大笑:“甚是。” 宝玉道:“不知王爷将宝玉唤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水溶抬起手来摇了摇,道:“倒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只是多日未见你,本王又闲来无事,想着你前几日来这里,说起你府上的一干众姐妹都会吟诗做画,你更是乐在其中。想来倒是真令人羡慕得很呢!” 宝玉一听做诗、画画,便来了精神。 逐站起身来笑道:“可不是嘛!正如王爷所想,这不,天儿也渐渐暖了起来,我那三妹妹是最爱热闹的,又是个再利索不过的,前两天便说要开一社呢!” 水溶见宝玉一脸的兴奋,似个小孩子一般,多日来恹恹的情怀也不觉跟着开朗起来。 便也带了微笑道:“哦?你们兄妹倒是每日里快活得很,不知近来你又得了什么好诗没有?” 宝玉才要做答,一抬眼瞧见案机儿上放着本书,便笑道:“王爷又在读什么好书?” 水溶拿起书来,向宝玉挥了挥道:“不过是‘诗经’。无事拿出来瞧瞧罢了。” 宝玉笑道:“王爷真是个特别的,拿来消遣的书也与常人不同,倒不知上面有哪些话儿能让王爷品味,宝玉却是从不曾仔细读过这本书呢。!”说罢,又想起才刚王爷所问,便又接着道:“最近倒没有什么新鲜的诗句,只因林妹妹入冬便又犯了病,到现在才稍有些起色…。” 水溶瞧他话说半截又不往下讲了,头渐渐低了下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章 神瑛慰溶2 却原来宝玉是想起这些天儿,黛玉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不似从前那样爱发小性了,与他也不似从前那样动不动就恼。[]旁人都道是林妹妹长成大姑娘了,比从前更加懂事、有担待了。但宝玉却觉得这样的林妹妹倒是让他觉得生分了许多。 “怎么?听你的话,你那林妹妹每年都要闹病吗?可是你曾说起的那个诗才甚好的,从前的扬州巡盐特使林如海之女?倒不知是什么病,不若哪日方便,我着太医院的太医去看看可否?” 听了水溶关切的话语,宝玉心中感动,却也知道在他人面前提起黛玉之事不大妥当,便又忙道:“王爷好意宝玉心领,我那表妹的身子如今已大好了,不敢劳王爷费心。” 水溶瞧他一脸关切之情,想来这个林姑娘定是宝玉的心爱之人也未可知呢!而自己这么多年来,虽是妻妾俱全,却是没有一个自己钟情的红颜知己。如今更是孤家寡人一个啦!心中只这么一想,水溶又在心里暗暗骂自己,怎么我水溶也这么婆婆妈妈起来。逐忙又换上了笑脸道:“今儿个叫你来,本是想与你一起讨论些诗词、好句来着,却不料倒让你伤心了。” 宝玉听水溶如此说来,哪里担当得起,又想起自己来王府的差事,是与王爷开解心情的,怎么自己倒先伤心起来。便也忙收了伤感,向水溶道:“宝玉瞧着王爷近来身子又似消瘦了些,有些事情已然过去了,王爷也要保重身子,想开些才是。” 水溶摆了摆手,叹道:“自王妃去了之后,人人都道本王失去了唯一的红颜知己,痛不欲生。”将手中那本书向宝玉送过来道:“你可看看这一句。” 宝玉双手接过来,向翻开的那页看去。口中读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可从中悟到什么?”水溶问道。 “倒像是说两个人生死不离、永生相伴之意。早在几年前,全京城人上至皇上,下到老百姓,俱知王爷与王妃这些年来,伉俪情深、相敬如宾,让人好生羡慕。不知宝玉所说可对,王爷不若明示,也好让宝玉明白?”宝玉说着将书双手递与水溶。 “相敬如宾与相濡以沫,你看可有分别?”水溶接过书来,随手放在桌上,又问道。 “当然不一样!宝玉认为此乃指夫妻间的相处之道,前句是说夫妻之间互相尊重,似待如宾客一般。而后句却有两个人情深,生死相伴之意。只是,不知王爷如此相问倒是何意?” “呵呵!不过是有感而发而已。”水溶哪肯将心事就说与人听,便打着哈哈笑答。 “宝玉彼时倒是想起一诗句来。”宝玉想起年前逝去的北静王妃,还道是王爷想起昔日伉俪情深,心下痛楚。便想着说些欢喜的话儿来替北静王爷解悟。 水溶听了嘴角泛起丝笑意来,言道;“快快念来便是。” “因才刚从家中出来时,瞧见院中的海棠花竟开得艳丽,便想起几句话儿来。便是:褪尽东风满面妆,可怜蝶粉与蜂狂。自今意思谁能说,一片春心付海棠。” “嗯,这是唐寅的《海棠美人》,只是他还另画了一幅海棠美人图呢!那才叫应景儿。”水溶点头道。 水溶又向宝玉笑道:“说起海棠,倒让我想起来,一早听下人们说皇上日前赏下来几盆海棠来,恍惚说是白海棠呢!” “白海棠?倒是个特别的。”宝玉口中问着。心下却想:白海棠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早些年咱们园中姐妹们便一起赏过,还做了好些诗来。 宝玉心中做此想法,面上却不肯带出来。也只好奇地问。 水溶哪知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只道宝玉没有见过盆栽的白海棠,便笑道:“来来来,随本王一起去后院瞧瞧去。” 宝玉忙道:“小的去王爷后府可还使得?” “有何不可?本王现下可是一人独大,再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说着便站起身来,带了宝玉向后院行去。 水溶、宝玉带了成恩、茗烟几人才出了书房,便瞧西边游廊上走过来一个身着淡黄衣衫的美丽女子,身后还跟了几个穿红带绿的小丫头子。手中俱捧了盆白海棠来。 “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走在前面的美丽女子抢上来向水溶深施了一礼道。 “飞絮,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将花儿搬到本王的书房来了?”水溶疑惑地问。 “王爷有所不知,这花儿皇上前儿个就赏下来了,太妃让放在后院里等王爷欣赏。可王爷您这两日一直在前面不知在忙些什么,眼瞧着这花儿就快开败了,太妃吩咐奴婢,让把花拿到书房来,给王爷玩赏呢!您倒别辜负这花儿才好。”那个叫做飞絮的女子,口中伶俐地说着,袅袅地站在那里,好看的眉眼里带着笑意。 宝玉一旁看了,不禁又呆在了那里。瞧这女子离近了才看到,肌肤如玉,一双丹凤眼向上微微挑起,小巧的琼鼻,言谈之间,神采飞扬,竟是与她的名字十分的贴切。宝玉暗忖,瞧她模样竟与贾府中的袭、鸳之类相仿。平日里,自己总想着贾府中不仅几个主子姑娘已是绝色,就是丫头们也是不俗。今儿个瞧了北静王府中的丫头,不承想竟也如此美丽。 只听水溶笑道:“飞絮越发能干了,只是听你这话倒是颇有些埋怨口气呢!多谢太妃她老人家惦记本王,快快放到这里来吧。” 那边厢,飞絮忙笑着指挥小丫头将盆景放在门前的廊上摆好,又向水溶娇声道:“王爷可别怪飞絮,这些话都是太妃吩咐奴婢的,不关飞絮的事儿哦。”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章 神瑛慰溶3 听飞絮如此说,水溶遂笑道:“便是你这张嘴,再不让人的,换做是映雪…”不等水溶将话说完,飞絮撅嘴道:“再不像王爷这么说话的,那奴婢便将这些花拿回去,换了映雪过来如何?” 一旁的成恩接口道:“飞絮姐姐,那我现下便帮你搬回去如何?” “偏你是个好的,竟也跟着王爷打趣我,瞧我不告诉太妃去,让你去跟着二公子当差,离了这里才是呢!省得平日里总是挑唆王爷。”飞絮听了成恩之言,气得跺了纤足道。 “我哪里有挑唆王爷?你以为太妃都听你一面之词!” “好了,好了,没见你们两个,一见面就吵个不停。今儿个本王听着确是成恩的不对了。”水溶笑骂着向成恩道。 “王爷这句话倒是蛮在理,飞絮这里谢过。”飞絮瞧成恩吃别瘪,便笑着又给水溶福了一福。 成恩颜色稍顿了一下,也嘻嘻地笑着上来,对飞絮打了个千儿,口中陪着不是。 他们主仆几个这里笑闹着,可把一旁的宝二爷也乐坏了,平日里来北静王府的次数也算是不少了。往日里每次跟王爷谈诗论画自己皆是恭敬、规矩,下人们也是小心谨慎地伺候着,即便是北静王平易近人,有时也开个玩笑,大家乐上一乐,也绝不曾看到过此等情景。[.超多好看小说]看来这北静王私下里却也是风趣得紧呢! 宝玉想了想便笑道:“瞧着这几位姑娘连带着这几盆花,倒让人有了做诗的雅兴呢!不知王爷也是如此想法?” “哦?”水溶笑着眯起一双俊目,向眼前的飞絮等人瞧去。心下便有个主意,向宝玉笑道:“公子即这么说,想必已有诗句在心里了,不防念了出来,咱也学一学那唐寅才子,你做诗,我来画一幅画儿如何?” 宝玉忙道:“不过是想起了前年,我与姐妹们一起做的几句,并不敢与王爷并肩的。” 水溶也笑道:“不过是玩艺儿罢了,哪里用你如此谦虚来着。成恩,去把笔墨拿出来。” “是,王爷。”成恩有些日子没见王爷有此好雅兴了,忙屁颠颠地去屋里准备了。飞絮也要跟了成恩进去,水溶叫住了她道:“飞絮,你便坐在这廊上,本王是要将你也画进去的。” “王爷说的可是真的?”飞絮一听王爷要将自己也画进去,姣好的脸上不知怎的便飞起一抹红云,身子却是不由地早已向廊上坐去。(.) “王爷,都备好了。”成恩与几个小丫头从旁边的屋里早抬了一张桌子出来,不一会儿便将笔墨伺候好了。 水溶向宝玉道:“公子便念来吧。” 宝玉瞧着飞絮在那里娇俏地坐着,面上还带着些许羞涩,周围便是那几盆白海棠,暗暗叹道:真好一幅美人海棠图啊!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好一首海棠诗!想不到公子竟是有此等情怀,小王佩服至极。瞧我的!”水溶口中夸赞着,手中却并不曾停下来,不多时一幅海棠美人图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宝玉向画中看去,只见飞絮娇羞地望着自己,虽是一幅白描,不能将衣衫的颜色也着上去,却是把飞絮的神态、韵味跃然纸上,尤其是那双丹凤眼微微上扬,竟是栩栩如生。 “如何?”水溶笑问道。 “王爷的画做得如此好,宝玉这几年竟是不知。”宝玉赞道。 “哪里,比起你这首海棠诗,小王的画却是甘拜下风呀!不过这诗倒颇有些女子心肠,稍些伤感在里面。” “王爷谬赞了,这首诗乃是小人表妹所做,只是瞧了才刚的景物,想起了此诗,不由脱口而出罢了。” “可是你才说的那林表妹?” “正是。” “你那表妹才情甚高,倒真真可称做女诗人呢!” “王爷高抬了。”宝玉忙谦逊道。 “王爷,飞絮可以站起来了吗?”一声娇嗔,打断了二人的话语。 “当然当然,快过来,看看本王画得可像?”水溶忙笑着向飞絮道。 成恩早伸着头看了,便在一旁笑道:“我可瞧着把飞絮画得比她本人好看呢!” 飞絮快步走上来,站定身子向画上看去,只见自己正俏生生地坐在廊上,与旁边的海棠花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飞絮瞧墨迹已干,便将画小心地卷了起来,双手捧在胸前,向水溶道:“这画可否赏与奴婢?” 水溶笑道:“你既喜欢,拿去便是。” 飞絮忙向水溶一福笑道:“奴婢已出来好久,还要回去向太妃复命。” 水溶挥手道:“快去吧,告诉太妃这花儿我很喜欢。多谢她老人家。” “是,奴婢告退。” 瞧着飞絮欢天喜地去了,成恩笑向水溶小声儿道:“王爷,飞絮定是拿了这画向别人炫耀去了,倒还说是去复太妃命。” 水溶笑骂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只是成恩这一次却没说对,飞絮把画拿了回去,便放在了自己的梯已箱里,除了跟着的几个小丫头,谁也不知。 水溶又向一旁的宝玉笑道:“天色不早,公子便留下用晚膳吧。” 宝玉忙笑辞道:“看王爷倒是精神了不少,宝玉心中也放心了,只出府时,家父言道还有些事情相商,便不叨扰了,改日再来拜望。” 水溶笑道:“既你有事,便不强留你了,记着今后有空便过来,不要总等着本王去请你。下了朝,本王便是闲在府里,倒闷得很呢!” 宝玉忙喏喏应了。 水溶又向一旁的成恩吩咐道:“你去挑两盆开得好的,给贾公子带了回去。” 宝玉忙谢过,命茗烟等收下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章 宝黛闲气1 话说宝玉带了小厮茗烟、锄药并两盆海棠花离了北静王府,因两府距离不过几里路程,主仆几人骑着马不稍片刻便回到了贾府。(.好看的小说) 才一进门,便见自己另一个小厮唤作引泉的正在那里伸着头向外张望着。瞧见宝二爷回来,忙跑上来给宝玉打了个千儿笑道:“给宝二爷请安!” 宝玉跳下马来,指着他笑骂道:“才出门时听茗烟说找不着你小子了,这时候巴巴地在这儿做什么?” 引泉忙又打躬作揖道:“二爷不知,方才奴才是被李贵大爷叫去帮忙去了,等知道了再出来,二爷早出了府了,奴才这不是一直在这等着二爷责罚呢!” “油嘴!讨打!”说着宝玉抬起右腿来向引泉做势踢了一下,引泉早上前抱了腿笑道:“二爷便饶了奴才这一次吧,奴才有好消息叫二爷知道呢!” “什么好消息,快快道来,若真便饶了你。”宝玉也笑道。 引泉向宝玉耳边小声道:“二爷过两日又能出门玩去了。” 宝玉身旁的茗烟不耐烦道:“你小子就知道卖乖,到底是什么事,快直说吧。” 引泉才笑道:“适才奴才去李大爷处帮忙,正巧听上面发下话来,说是因着娘娘的什么缘故,叫府中去庙里烧香祈福呢!二爷听听,可不是要出去玩了。” 宝玉听了,眼睛里立马放出光彩来,高兴道:“准是大姐姐宫里有什么喜事呢!得,算你没白去帮忙,去吧,我知道了!” 引泉笑吟吟地站起来,顺手拽了宝玉腰上挂着的一个精巧香囊,嘴里道:“二爷把这个赏了奴才吧,也算是对奴才的奖赏。” 宝玉看了看引泉手上的香囊,是秋纹前儿才给他做的,倒也还罢了,便笑骂道:“猴嵬子,没做什么,便急着讨赏。” 引泉拿了东西转身要走,茗烟一旁道:“慢着,你先帮着将这两盆花儿拿去,别只顾着讨赏不正经做活儿。” 引泉忙上前接了花,宝玉道:“等等,你拿了这一盆找个人去给林妹妹送去,就说是我刚得的,给妹妹赏玩的。” 引泉应了就要去,宝玉想了一下又道:“慢着,还是先送到吧,别人去了也说不清楚。”引泉、茗烟应了,跟宝玉进去。 一到大观园门外,茗烟便让守在门口一个婆子出来,将两盆花端了进去,自己与引泉留在了园门外。 宝玉命婆子拿了花儿进了,却不曾瞧见袭人、秋纹等人,只几个小丫头子在那里打扫院子。 宝玉便命婆子将两盆花儿放在廊下,命她自去了。自己又选了一盆海棠兴冲冲地往潇湘馆去了。 潇湘馆里,绿意荫荫,竿竿青翠欲滴,初夏的夕阳斜斜地洒向霞影纱窗上,端的是清凉惬意! “姑娘,老太太屋里传晚饭了,问姑娘去不去呢?”一个身着紫衣模样俏丽的丫头,正向歪在床上兀自合目歇息的黛玉唤道。 “紫鹃,你使人去回了,就说我身上乏得很,不想吃,明日再与老太太请安去。”黛玉向床里翻了个身道。 “快入夏了,姑娘的咳疾还不见大好,这可让人怎么着呢!”紫鹃一旁叹道。 “不过老毛病罢了,这么些年了,吃了那么多药,也不过如此,想来这病是好不了了。”黛玉又咳了一声道。 “前听一个老嬷嬷说,山药煮熟了剥皮,再将杏仁炒熟捣烂,一起煮了,趁热服下,可冶姑娘的病呢!雪雁听说了,赶紧地就去小厨房里做去了。”紫鹃道。 “燕窝粥、银耳糖水吃了几年了,也没见起色,如今又弄出个什么山药杏仁粥,没的烦难人,不吃也罢。”黛玉又将身子转过来,面向紫鹃道。 紫鹃细想了下,也只得微微一笑。 主仆二人正唠着闲话,听门外有人道:“林姑娘在屋里吗?”随着话音,门帘一掀,贾母屋里的大丫头玻璃手里捧了一个食盒笑呵呵地进来。 黛玉见是玻璃,就要起来,紫鹃忙上前扶住。 玻璃也忙将手中食盒放到一旁的雕花紫檀桌上,紧走两步,按住黛玉,笑道:“姑娘快躺着吧,才好些。”说着,又回身将桌上的食盒打开,见里面是一精致花瓷盖碗儿。 玻璃笑道:“老太太知道姑娘身子虚弱,特让人做了这山药莲子薏米粥,最是养身子的,快让紫鹃服侍姑娘喝些。老太太说了,要是姑娘觉得还喝得,便日日吩咐了人做去。” 黛玉靠在枕上,向玻璃道:“回去带我向老太太说一声,就说黛玉身子好些,便去给老太太请安,让老太太惦记了!” 玻璃应了,笑道:“那奴婢便去给老太太回话儿了,改日再来看姑娘。” 黛玉向紫鹃道:“去送送玻璃。” 玻璃忙过来阻止紫鹃笑道:“紫鹃妹妹快服侍姑娘喝些粥吧,凉了就不好喝了。姑娘这些日子都没好好吃饭了,我这便去了。” “劳烦姐姐跑这一趟”黛玉在床上道。 “姑娘快别这么说,折杀奴婢了。”说着,玻璃掀了帘子便出了潇湘馆回去复命。 紫鹃见黛玉神色有些恹恹的,便扶了黛玉躺下,随手又将被角掖了掖。 忽而想起才刚黛玉用过的一个帕子要洗,待要去洗,屋子里却是没有人伺候,便只好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怔怔地望着床上的黛玉。 半日,紫鹃发现黛玉背向自己的双肩在微微颤抖,忙站起身来向黛玉瞧去,只见黛玉合了双眸,略有些苍白的脸上却挂着两行清泪。 紫鹃忙拿了帕子给黛玉试泪,劝慰道:“姑娘又伤心了?老太太给姑娘送粥,是为了姑娘是她老人家的嫡亲外孙女,比着这里的亲孙女还要亲呢!姑娘合该高兴才是,怎么又掉起泪来?” 黛玉睁开眼睛接过岶子试泪道:“爹娘死得早,我幼小年纪便寄人篱下,看别人眼色过日子。在这府里,只有老太太是真心疼我,我如今便只有老太太一个亲人了,黛玉怎的如此命薄啊!” “姑娘快别这么说,不只是老太太她老人家疼顾你,姑娘忘记了,不是还有咱们宝二爷吗?”紫鹃忙劝道。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章 宝黛闲气2 黛玉就着紫鹃的手慢慢坐了起来,向枕上靠着,紫鹃拿了件青缎大衣儿与她披在肩上。 黛玉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你哪里知道,如今大家年纪都大了些,许多事情也都看得开了,也清楚了。你只看宝玉待我极好,可待其他姐妹也是一般的好呢!” 紫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黛玉又接着道:“你没瞧见这几日因着宝姐姐的哥哥从南边回来,宝姐姐留在家中帮姨妈的忙,没往园子里来,宝玉人前人后的逢人便打听宝姐姐这几日可安好?不要累坏了身子云云。要不是这两日外头有事,只怕他这身子早过去姨妈家多少回了呢!” “噗!”紫鹃听了黛玉这一串话儿,不禁握了嘴笑出声来。 “你这蹄子,又笑个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黛玉嗔道。 “姑娘别生气,紫鹃想着姑娘病了这些日子,敢是忘了,宝二爷再怎么惦着宝姑娘,忙着其他的事,却也没忘记了到咱们这里问候姑娘啊!姑娘想想,宝二爷哪一日不来个两三回,倒是姑娘总是冷着二爷,弄得人家讪讪的,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姑娘真真好记性呢!”紫鹃笑道。 黛玉也想起头晌午宝玉还过来跟她陪不是呢!便红了脸啐了紫鹃一口,低了头不言语。 紫鹃悄然一笑,回身走到桌前,打开玻璃送来的粥碗,一股子浓浓的粥香扑鼻而来,“好香啊!”又去拿了黛玉平日用的碗筋,用汤匙盛了一些,奉与黛玉。 黛玉端过来,喝了两口,紫鹃问道:“可还喝得?” 黛玉放下碗道:“倒是香润得很。” “奴婢再给姑娘盛些来?”紫鹃问。 “放那儿吧,一会儿再喝。”黛玉道。 “是。”紫鹃将碗放到桌上,又将剩下的粥放入食盒里。 “真香,紫鹃,你又给林妹妹做什么好吃的了?才一进院门,便闻着香气了。”随着话音,宝玉自己掀了帘走了进来,笑嘻嘻地问道。 黛玉先是心中一喜,却又立即沉下脸来。 紫鹃才要回话,瞧黛玉脸色不对,便又将要说的话儿生生地咽了下去。 “这是哪门子规矩?二爷进来也不着人先通报一声!”黛玉说着,又提高声音向外面道:“雪雁、春纤!” 便见春纤忙忙地跑进来,黛玉沉声问道:“宝二爷来,怎么不回一声?” 春纤心道:宝二爷哪一次不是风风火火的,没等别人问他,早就进了屋,也不是头一遭了,前几年也没见姑娘为此着恼,如今姑娘也不知是怎么了,动不动就恼了。 心里想着,春纤向一旁的宝二爷看了一眼,那宝玉面带歉意,双手搓着,却是不知说什么好。又向上面的黛玉偷描了一眼,却见黛玉正白着一张如玉的小脸儿愠怒的看向自己。 春纤忙小声道:“奴婢去催水了,是在二爷后头进来的。” 紫鹃也走上来,向春纤小声道:“雪雁哪里去了?怎么这会子了也没见她的影子?” 春纤低头道;“雪雁姐姐不是去小厨房给姑娘炖汤了?” 紫鹃忙笑道:“可是我糊涂了,这也好一会儿了,想来也该炖好了。你先下去吧。” 春纤瞧黛玉不曾说什么,忙向黛玉施了一礼,转身出去。 紫鹃瞧了呆在一旁的宝玉笑道:“二爷别楞着了,快坐吧,”说着紫鹃将宝玉让到一旁的红木椅上坐下,又出去外间倒了一杯茶来,递与宝玉。 宝玉接了茶没有就喝,只端在手里,瞧向黛玉。 紫鹃看二人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打破僵局,先向宝玉笑道:“紫鹃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宝玉向紫鹃一笑,没有答言。 紫鹃走到黛玉身旁,彼时黛玉早已掀了被子,披了大衣儿坐在床边,手中拿了岶子,赌气向一旁扭着脸。 紫鹃将幔帐放下,扶了黛玉向一旁的桌前坐下。笑道:“二爷别怪紫鹃多嘴,现如今二爷与姑娘都大了,总是男女有别。不似小时候,不必顾忌那么多。紫鹃知道,二爷亲厚林姑娘,只是也该讲些分寸,往后进门前也先着人通禀一声。” 紫鹃说着,向黛玉脸上瞧去,只见黛玉的脸色稍缓。便又笑道:“虽则姑娘也盼着宝二爷常来我们这里坐坐,也好给姑娘解个闷儿,”没等紫鹃把话说完,黛玉便啐道:“紫鹃又满嘴胡吣了!” “好了姑娘,人家宝二爷才从外头回来,就先来了潇湘馆看望,是不是呀二爷?”紫鹃笑嘻嘻地看向宝玉。 宝玉也站起来笑道:“妹妹知礼,是我太心急大意了,下次再不敢惹妹妹生气了,只因才在北静王府得了两盆花,急着给妹妹送来赏玩,便忘记了规矩,还请妹妹饶了哥哥这遭吧。” 说着,宝玉又向黛玉打个躬。 黛玉忙向一旁侧了下身子,口中道:“总这么忘记了礼数,你我兄妹间胸怀坦荡倒不用说什么,可是要让那起子别有用心之人瞧了去,不知又要说出什么闲话儿来了。” 宝玉忙点头应了,黛玉脸色才温和起来。问道:“花儿在哪里?又是什么好花,让你这么急巴巴地拿来?” 宝玉笑道:“妹妹可还记得前年咱们一起做的海棠诗?那花儿便是不可多得的白海棠。” 黛玉想了想笑道:“海棠虽有多种颜色,我倒是最爱白海棠。那一味仙韵却是不可多得呢!” 宝玉拍手笑道:“就知道妹妹喜欢,今儿去了北静王府,王爷便赏了我两盆白海棠,听说还是皇上赏下来的呢!这不,一回府便先拿了上妹妹这来了。”回头向紫鹃道:“就放在门外廊下了,快让人抬进来吧。” 紫鹃笑着应了出去唤了一个婆子,将那盆白海棠搬了进来。紫鹃让婆子将花盆放在窗下的一张高矶上,黛玉才婷婷地站了起来,走到花前。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章 宝黛闲气3 只见这盆白海棠的花束极大,开得很盛,左边斜里一枝,细看上去,竟是两朵并蒂连在一起,黛玉心下一动,向着一旁的宝玉瞧去,宝玉却自顾看着海棠,口中称赞着并没有向这边看。 黛玉不由脸上发热,忙低下头,拿了绢子轻咳了一声,向紫鹃道:“我这屋里,一年到头都离不了药罐子,倒别熏坏了它,挪出去搁好,赶明儿个再赏吧。” 紫鹃笑着应了,又命个小丫头子抱了出去依旧放在了廓下。 “春纤妹妹,宝二爷可在这里?”外面传来宝玉的丫头秋纹的声音。 “二爷在屋里头呢!”春纤忙打了帘子进来向屋里道:“姑娘,秋纹姐姐来找宝二爷了!” “知道了。”紫鹃答道。 向外笑道:“是秋纹妹妹,快进来吧。二爷才来,还没顾得上喝口茶呢,你便找过来了。” 秋纹走进来,先向黛玉请了安,又向紫鹃笑道:“才见有婆子抬了盆花进来,说是二爷让拿进来的,问她二爷呢?那婆子老糊涂了,倒说二爷又去别的地方送花去了,去了哪儿也不知道,八成是去了老太太那里了。我才说要去上头,被袭人姐姐拉了说,定是来了你们这里,我还想着先来这里看看,若没有便再去老太太那里寻呢!” 紫鹃笑道:“瞧瞧你这一张嘴,倒难为你说的这么清楚。” 秋纹走上前笑道:“紫鹃如今越发能排喧人了,我怎么就会说话了?” 紫鹃吃吃笑道:“怎么,秋纹妹妹现今连话都不会说了?可是被什么吓着了?”说着便往宝玉身后躲去。 秋纹上前要去拧紫鹃的嘴,几个人笑闹成一团。黛玉、宝玉等也被她们逗笑了。 宝玉也笑道:“倒不知紫鹃姐姐的口才越发好了。” “紫鹃妹妹在家吗?”众人忙停了笑,紫鹃掀开帘子向外望去,却是袭人。 紫鹃笑道:“瞧瞧!二爷还没有坐稳,倒有两个人来请了,宝二爷快家去吧,这里可是留不住您了。” 袭人听了紫鹃调侃,面上虽带了笑,却并不答腔。款款走进来,向黛玉先行了礼,口中道:“给林姑娘请安,姑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黛玉淡然一笑,“好些了,难为你惦记着。” 袭人又向宝玉笑道:“二爷快回去看看吧!刚才宝姑娘带了人过来给二爷送东西来了,说是她哥哥从南边带回来的,都是些稀罕玩意儿,奴婢从未见过。” 又向黛玉笑道:“听宝姑娘说也要给园子里的几位姑娘送来呢!不过倒是不知什么时候过来。[]” 黛玉抿嘴一笑,不置可否。 宝玉听说宝钗过来了,忙抓住袭人的手兴奋道:“真是宝姐姐来了,现下可还在咱们那儿?” “可不是在呢!宝姑娘本说就要走的,是奴婢说二爷这几日总念着宝姑娘呢!奴婢这就去把二爷请回来,宝姑娘才应了坐一会子,现正在屋里等着呢,二爷快回吧。” 宝玉忙将手中的茶杯递与紫鹃,转身就要同袭人出去。一瞬间,目光便踫上了黛玉那双略微失神的双眸,心里又怕黛玉着恼,便踌躇着又站下了。 正在此时,门帘一掀,雪雁捧了个茶盘快步走进来,身上还挟带着一丝凉气。 雪雁瞧屋里这么多人,便笑道:“这是什么风儿啊?把里的主子奴才都吹到咱们这儿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雪雁走错了门儿了呢!” 不待众人答话,雪雁又向上面的黛玉笑道:“姑娘,这个山药杏仁粥可是雪雁亲眼看着炖了快两个时辰呢!”说着将东西放下,又伸了双手捶打着自己的后腰。 紫鹃也忙过来帮她抚了两下后背,笑道:“坐在那里看着不就得了,哪里就累成这样?” 黛玉也一旁笑道:“雪雁就是这么傻气,不过是一碗粥,煮得差不多便罢了,没的别人说两个时辰你就真煮了那么久,我这病也就这样子了,哪里用得着你这么着,再让人知道了,倒说是我矫情呢!” 雪雁伸了一下舌头,笑道:“别人要说些什么雪雁是管不得的,奴婢只想着姑娘若吃了这粥,身子便能好起来,也不枉雪雁的辛苦。” 她主仆这厢说着,却是急坏了那三个人,在那儿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停了话,雪雁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忽地向周围一瞧,却是看见宝玉主仆都瞪了眼直直地看向她。雪雁向桌上瞧了一眼,便笑道:“我这里费了半天劲儿,可是只得了一碗哦!” 众人都笑了,袭人趁机忙上前道:“二爷快回去吧,也好让林姑娘用晚膳了。” 雪雁面带稚气,一脸的惊讶道:“怎么我才一回来,你们便都要走。” 黛玉那边似笑非笑道:“雪雁快别闹了,宝姑娘在等着你宝二爷呢!”又看向宝玉道:“二哥哥快回去吧,若是宝姐姐此时等不及走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紫鹃也笑道:“可是呢,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番苦心。” 袭人一旁听了,脸上霎时浮上一层红晕。 原来适才宝钗确是带了丫头莺儿文杏抱了些东西过来,瞧宝玉不在家,便道不多坐了,还赶着去别处送呢。是袭人死活劝了宝钗坐下,说才小丫头来回,宝二爷已经进园子了,自己去迎一迎,马上回来。 出了院子,袭人暗忖,二爷已进了园子,定是又去了林姑娘那里,遂跟了秋纹前后脚来了潇湘馆。谁料自己的心思一下子便被黛玉紫鹃主仆看穿了。 等宝玉回去,小丫头回说宝钗主仆早已走了,留下话儿说是去了太太那里请安,赶过了明儿个有空了再过来呢! 宝玉听说宝钗走了,口中连道回来晚了,袭人也跟过来叹了口气,满脸的不高兴,待想与宝玉说些什么,又怕传到黛玉耳朵里再起波澜,便只好说道:“宝姑娘真是个懂规矩的,难怪老太太、太太都待见她。只是说是明儿有空来,却也没个准儿了!” 正说着又有丫头过来请吃饭,宝玉便只好胡乱地用了点吃食,又让袭人拿了书来看,却是怎么也看不下去。 过了一会儿,心里又放不下黛玉,也不管袭人那里扼腕叹息宝姑娘没再坐一会子等等,自己便抬脚出了向潇湘馆走去。 谁知潇湘馆却是大门紧闭,宝玉上前扣了门,有小丫头开了门回说姑娘早睡下了,请宝二爷明日再过来。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章 远方来客1 却说好容易到了第二日清晨,却又起晚了,宝玉催着袭人等给他梳洗了,又胡乱了用了几口粥,便忙忙地来到了潇湘馆。 只见潇湘馆的院门敞开着,向里望去,有两个小丫头正在打扫院子。瞧见宝玉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一个小丫头放下手中扫把跑过来笑道:“宝二爷来了,我们姑娘一大早便去了老太太那里请安了。” “哦?”宝玉便转身大步向园子外走去。 后面麝月紧走两步跟上来,气喘吁吁道:“二爷慢点儿走,天凉了,先披件衣裳再去不迟。”说着将手中的一件紫红洋缎大衣儿给宝玉披在肩上。 等赶到了贾母上房,只见李纨、黛玉、探春、惜春等都到了,邢、王二位夫人也早过来了,正准备着伺候老太太早膳。 贾母在上面榻上随便歪着,黛玉依着老太太坐在榻边。下面两侧几把椅子分别坐着邢、王二夫人与探春姐妹,独有李纨侍立在王夫人身后。 宝玉心道:今儿个可来迟了。便忙上来先与贾母请了安,又向一旁的邢、王二位夫人行了礼,才向贾母身边的黛玉笑道:“才去了妹妹那里,原要约了妹妹一起来给老祖宗请安呢,却不想妹妹早过来了!” 黛玉抿了嘴笑道:“二哥哥今儿个起得好早啊!”说罢向贾母身边靠了靠。 贾母搂了黛玉笑道:“还是我的玉儿好,身子才好些,便急着来看我。宝玉!今儿个你可是来迟了。” 宝玉细瞧黛玉面上含羞带笑的,怕是心里早已将昨日的不快丢到爪哇国去了,便嘻笑着向贾母道:“宝玉昨夜睡得晚些,今儿个便有些迟了,倒是让林妹妹抢了先,真真是该罚!” 贾母听宝玉说昨儿个没睡好,忙向候在门口的麝月提高声音问道:“宝玉儿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麝月忙进来回道:“奴婢与袭人姐姐早就服侍二爷睡下了,不知宝二爷夜里怎么又失了乏儿?” 贾母又向宝玉道:“为何睡晚了,哪儿有什么不舒服?怎么你身边的人也不来回一声,越发地不经心了。” 下面的麝月忙低下了头,不敢言语一声。 宝玉瞧因着自己的一句玩话,又拉扯了自己的几个丫头,便忙笑道:“不关她们的事,我那里闭眼睡了,她们又哪里知道我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了呢?想来是我自己昨个午后睡得多了,才晚上睡不着的,老太太别冤枉了袭人姐姐她们才是。” 一旁坐着的王夫人也跟着笑道:“旁人也还罢了,倒是袭人这个丫头,倒底是老太太给的,自老太太将她拨给了宝玉使唤,便一心都用在宝玉身上,可是经心得很呢!” 贾母听了宝玉之言,想想才要罢了,偏又听王夫人提起自己给宝玉使唤的丫头,便想起年前死了的晴雯来。那孩子模样又好,手又巧,言谈也阔利,平日里也是个心细的,自己心里早定了是要给宝玉做姨娘的,谁知这个二太太却是死活也瞧不上,背着自己抄捡什么园子,好好的一个人,不知因何得罪了二太太,便枉送了小命。唉!自己这个二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娶的这个媳妇心机太深,心胸又狭窄,不合自己的心意。哼!她底下做了这样的事,还打量我着老太太被蒙在鼓里呢! 想到这里,贾母便淡笑道:“你说这话我便听不明白了,想那晴雯丫头也是我给了宝玉的,听你那日说起来,她怎么就不尽心服侍主子呢?可见这些丫头,不管是谁给的,也只凭自己的良心罢了。” 王夫人心里有鬼,听贾母如此说,面上微微一红,笑言道:“老太太说的是。”便低了头不再说话了。 宝玉听提起晴雯,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可又看见自己母亲受了老太太的话有些不自在,为了缓和气氛,便环顾四周笑道:“怎么不见凤姐姐?” 探春赶忙笑接道:“二哥哥的心倒细致。” 黛玉也笑道:“不怪他想着,别人倒罢了,凤姐姐没来,这屋里便不热闹了。” 贾母也笑向宝玉等道:“你凤姐姐不来,咱们今儿个耳边便清静些,省得每日听她聒噪。” “老祖宗又在背后编排人家什么呢?今儿个可是被我逮了正着呢!”还未见人,便听着一个清爽的声音。 众人都笑了,李纨从王夫人身后出来,向着门口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你就不能过会子再来嘛?” 说话间便见凤姐一身粉蓝衣裙,上绣着大红玫瑰花朵,乌黑的头发上插着一枝镶着红宝石的金步摇,手里拿了一方帕子,粉面含春的走了进来。 凤姐先与贾母、邢夫人、王夫人请了安,才转向李纨轻笑道:“大嫂子惯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打趣人,适才我这一条腿已经迈了进来,听大嫂子这话儿,倒是该让我求了菩萨给我施个定身咒,先定了那里,等老祖宗说够了、说累了,再求菩萨解了咒,才进来给老祖宗请安吧?” 不等她再往下说,屋内众人俱已笑倒。 贾母也指了凤姐笑道:“猴儿,猴儿,你大嫂子不过一句话,倒招了你这些没影儿的话来。” 凤姐笑道:“让老祖宗乐一乐,呆会儿好多进些饭呢!” 又向依在贾母身边的黛玉笑道:“妹妹别顾着笑,有好事找你呢!” 黛玉向她笑道:“才你打趣了大嫂子,又来寻我的开心,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凤姐笑道:“等我说与你听了,你再说谢不谢我呢!” 黛玉拿了手绢握了嘴道:“真真的,这倒奇了?一进门便让我谢谢你,可有什么巧宗给我?” 凤姐笑道:“巧宗倒是没有,倒是有一封信与你。” 宝玉、探春都向凤姐道:“什么信,你快快拿出来。” 凤姐笑向他二人道:“人家林妹妹还未怎么样,瞧把你兄妹俩人急的。” 说着向身后的平儿笑道:“拿过来。”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章 远方来客2 平儿笑着走上来,将手中一纸信封递与凤姐。 凤姐拿了信向黛玉一扬笑道:“这是今儿一大早,外头拿进来的,说是给林姑娘的,你知道我原是不识字的,既说是给你的,我便让丰儿给你送去,谁知那丫头拿了信在那里磨磨蹭蹭的,我便问她怎么还不去?她”咦?“一声口中还嘟嚷着,林姑娘家里不是没人了吗?我一想也对呀!自打林姑夫下世之后,这三年多了也总没见苏州来人捎信儿的,怎么今儿个突然就来了信了。是以我便又让丰儿去前面打听了,谁知丰儿回来说是现从苏州来了人了,受托带过来的这封信给妹妹呢!” 听了凤姐儿的话,屋里一众人也都暗自纳闷儿,不知就里,遂将目光都聚在这封信上。 黛玉亦是满脸疑惑地接过信来,待瞧了信皮儿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林黛玉亲启’几个字后,不由得眼前变得模糊了,双手也有些微微颤抖起来。多么熟悉的字体啊!是爹爹的手书?哦,不!爹娘都早已离玉儿仙去了。 黛玉按下忧伤,微微闭上双眸,脑子里又涌现出一个人的名字,肖锦儿,她是爹爹的一个姨娘,也是自己那小小年纪便夭折了的弟弟的生母。记得小时候在家中,常听父亲夸赞肖姨娘的字仿得很像自己,还说道一个女人家,字还是要写得娟秀些才好。 怎么?是肖姨娘!她不是在三年前,爹爹过逝后便离开了林府吗?怎么今儿个又给自己捎了信儿过来?黛玉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手里拿着信却并未打开,只坐在那里静静地沉思起来。(.好看的小说) 屋内一干众人也都好奇地坐在那里,眼光都放到黛玉手中的信上,那宝玉更是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黛玉,屋内一时间倒是安静得很。 还是贾母打破了屋内寂静,瞧向凤姐问道:“那送信的人如今可还在府中?” 凤姐忙笑道:“回老太太,远方来客,自是没的让他就走的道理,听丰儿回来说,琏儿正陪了在前头用茶呢!” “哦?琏儿在陪着?”贾母问道。 “是呢!因大老爷、二老爷都一大早出去办事不在府中,倒是琏儿在前头应酬呢!丰儿说她也瞧见了那送信的人,瞧他穿戴倒不似个下人,竟像个书生呢!”凤姐笑回道。 贾母笑道:“想是林府中的远亲也未必呢?” 凤姐笑道:“可不是呢!依我看不若将他唤来瞧瞧,林妹妹说不定也认得的?” 贾母点头道:“不忙,先让你妹妹将信看了,再做定夺。” 凤姐笑道:“还是老太太想得周到。” 言罢又向贾母身旁的黛玉笑道:“林妹妹快别在那里发愣了,赶紧的快瞧瞧信中都写了些什么吧?” 黛玉才忙收了心思,将信打开,屋内众人俱屏住了气。 黛玉一目十行,片刻便将信读完,口中喃喃道:“果然是她。[]” 宝玉那边急道:“是谁呀?林妹妹,是不是林府又来人要将妹妹接回苏州吧?妹妹家中不是说早就没人了吗?” 黛玉轻轻将信折起,向贾母道:“外祖母,这是我爹爹的一个姨娘写来的,就是那是肖姨娘。” 贾母听了,略思索了一下,道:“哦?倒是有些印象,从前你娘来信时也提起过的,便是你那弟弟的生母?” 黛玉轻声道:“正是她。” 贾母道:“不是那一年都打发出去了吗?怎么,敢有什么事情来寻你?” 黛玉笑道:“不过是告诉玉儿,当年肖姨娘虽离了林府,却是并未回到娘家,而是去了苏州附近的一个小庙里带发修行了。今儿个来的这人是她娘家的侄儿,来京赴今年的会试的,肖姨娘便托了他顺路来看望玉儿的。” 凤姐听了拍手笑道:“你那姨娘倒真是惦念你,想来也是个有情有意的了。” 黛玉接口道:“小时候府里这几个姨娘里,倒是肖姨娘与母亲合得来些,也对玉儿很好。” 宝玉在一旁抚了胸口轻舒了口气道:“阿弥托福!想来妹妹这个姨娘早已出家,不过是顺道的人情,林府里也早没有妹妹的至亲了,妹妹定是回不去了。” 黛玉听闻宝玉如此言语,轻抬起美眸,一双美眸里分明含着一丝不悦,“二哥哥何来此言,想黛玉如今无依无靠,无家可归的处境,二哥哥竟瞧着很是开心呢!” 宝玉一下子呆在那里,口中道:“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眼瞧着二玉又要口角,凤姐忙笑道:“罢了罢了,都是我不好,一封信又招得你们二人逗起气来。” 便瞧下面坐着的探春站起身来,径直走到宝玉面前,嗔怪道:“俗话说,旁观着清,妹妹觉得适才这话儿的确是二哥哥有些造次了。” 宝玉忙又向探春急道:“三妹妹错怪我了。” 探春忙向他使眼色道:“二哥哥想想,林姐姐如今是孤身一人在外,虽说每日里都有老祖宗与咱们兄妹陪着,终是人在他乡,思念亲人不是?虽说那肖姨娘已然出家,遁入空门,说来却也算是林姐姐的亲人呢!好容易今儿有信来了,咱们兄妹都很为林姐姐高兴呢!妹妹知道你的心,但却也不是你么个说法呀?” 宝玉心里早已明白,忙向黛玉笑道:“倒底是三妹妹说的明白,林妹妹误解我了。” 却说那王夫人在一旁,因先着受了贾母的几句话,心里不大自在,本是微微闭着双目,便若老僧入定一般,只一味地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并不插言。 对于宝黛二人的言谈她倒不十分在意,只因这些年来,宝玉言语稍有不对,那黛玉便会使小性生气,惹得自已的宝贝儿子去百般俯就,瞧着二人生气拌嘴,赌咒发誓的,可过不了多久,两人便又合好了。如此吵闹惯了,她也就跟着听惯了。 再者因那黛玉自来了这府里,便被贾母万般怜爱,倒是自己的三个亲孙女一并都靠了后。王夫人知道贾母是因着贾敏早逝,才格外怜惜这个外孙女,自己虽心下厌烦黛玉,但因碍着贾母、贾政,平日里对这等小事倒也不太在意。 只今儿听了探春那里侃侃而谈,却是不禁心下着恼。 三丫头这蹄子,如今也顺着竿子爬上来了,不过个庶出的丫头,仗着前日帮着理了次家,就觉得人人都应听她调度,呸!饶你是个拔尖儿的,往后还不得靠着我这个嫡母,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不然能有什么好结果。 平日里这丫头嘴里心里都有的,在自己面前倒也规矩,自己便也面子上待她好些,如今瞧着倒得意起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这不,竟当着众人的面儿排喧起我的宝玉来了。 就算她与宝玉不是一个娘的肠子里爬出来的,总还是一个爹吧?倒将胳膊肘向外拐。 各位,其实探春所说这些话句句是为宝玉开脱的,只是那王夫人心机虽深却才智愚笨,哪里听得出? 所想这些不过是眨眼功夫,只见王夫人慢慢抬起了眼皮,口中淡淡道:“宝玉说得纵然不好听,却也没有恶意,大家都听得出来,你倒也不必在这里劝这个说那个的?” ------题外话------ 众位亲们,不知为什么刚才上传的文儿里有许多标点符号都错了位,我已做修改。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一章 远方来客3 探春听了王夫人声音不高,却挟带了丝丝凉气,心下不由一紧,忙住了声站在一旁。[.超多好看小说] 王夫人又向黛玉淡然一笑,“这信也看了,大姑娘是见不见那个肖公子啊?也好让凤丫头去安排。” 黛玉站起身来才要回话,贾母向凤姐道:“你去让人把肖公子请到这里来吧,他既是肖姨娘的亲侄儿,与咱府里也算是亲戚了,玉儿便不用回避了。没的让人巴巴地送了信来,却连收信人的面儿都见不着。” 凤姐忙应了笑道:“是了是了,这就去请。”便与平儿忙忙地走了,探春、惜春姐妹也在李纨的带领下请安离去。 这肖公子名唤肖若飞,是林如海的姨娘肖锦儿的娘家亲侄儿,今年不过才一十八岁,却是颇有些文采。他父亲便是肖锦儿的哥哥肖逸之,现为苏州府通判,官拜正六品,祖上也是知书达礼之家。 当年因林如海夫人贾敏嫁入林府多年,未曾有子嗣,林父不顾如海夫妻伉俪情深,以百孝顺为先,无后为大之由,硬是替如海接连纳了几房妾室,以求林家后继有人。 而肖绵儿当年倾慕林如海的才华,宁愿做姨娘委屈自身。肖家父母自是不愿意女儿嫁与他人做小,还是肖逸之因与林如海早年相识,深知如海为人,知道自己妹妹终身所托之人并非无情无义,便说服了父母同意了这门婚事。(.好看的小说)肖锦儿嫁入林府不久,便诞下一子,林府与肖府俱欢喜不止,却不想这孩子福薄,不到三岁便夭折了。 肖姨娘在林府中这些年,与贾敏相处很是和睦,当然也知道在如海心中只有贾敏一人,对自己不过是奉父命罢了。而这婚姻是自己选的,没嫁进来她便有了心理准备,只要能相伴如海左右,便是日日独守空房又怎样?是以,心下倒也相安。 只是后来林府接连发生了不幸之事,先是小公子夭折,后林夫人也因病去逝,林府唯一的血脉黛玉又去京城依附外祖家。 在黛玉走后的两年,林如海也因思妻心切,每每夜不成寐,慢慢地身子也不行了。期间肖姨娘也曾劝如海将黛玉接回,小姐一天天长大了,总在别人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啊!可如海却说,黛玉在京城外祖家上有外祖母照应,下有表姐妹扶持,总比在家里没有同龄人相伴强些,等再过两年回来也不迟,却不曾想到,这一等便到了自己油干灯尽、大命已终。 肖姨娘心中只有如海,哪肯改嫁他人,又怕回了家里,父母眼瞅着心烦为她操心,便横了心,去城外一个小庵出了家修行,任谁也劝不住。家里只好给她指了两个小丫头伺候着,衣食尽由肖家每月送到庵里,每年还向庵中捐几百两银子的灯油钱,庵里住持师父乐得收了,与肖锦儿另打扫出一个院子,几间小小房舍供她修行。(.好看的小说) 一晃就是三年过去,前些天娘家侄儿若飞前来探望,告之姑姑自己将去京城赴试,因也依稀知道京城有一个林府小姐寄养在什么府中,便随口问姑姑可有什么话儿让自己带过去。 肖姨娘一下子想到了黛玉,心中不禁有些酸楚,掉了几滴清泪道:“想起玉儿,我这心里就难过得不行,要不是府里没有人了,哪里能让林府的小姐漂泊在外。” 肖若飞奇怪道:“不是说林府小姐去了外祖家,过得很好吗?”肖姨娘叹道:“你小孩子家,哪里知道这里的艰辛?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穷窝,普通的人家都有这样的感悟,何况是咱们林府的千金。如今也不知她在京城里过得怎么样了!” 肖若飞瞧姑姑那样伤感,心中不忍,便劝道:“姑姑不用担心,过两日侄儿便要起程去京中,姑姑何不写了书信来,我与姑姑送去那府中,可否?” 肖锦儿听了心下欢喜,连连道是,便修书一封与了肖若飞。 荣国府里,贾母的上房院内静悄悄的,小丫头们都静立在门外,只屋里面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却是那有名的凤姐凤辣子了。 凤姐正拉了宝玉的手笑道:“又把你比下去了。你自己说说是不是?” 宝玉也上前拉了肖若飞的手道:“肖公子,不知这次上京城来可有住处?不如就住在这里,亲戚之间倒也有个照应。” 肖若飞面带微笑道:“多谢公子,只是早年家祖在京中也有一处宅子,便是城南的羊肉胡同。我这次来京也只带了几个家人,那宅子虽不大倒也尽够住了。” 屋内众人一听他报的这个地名儿都乐了,凤姐笑道:“想来公子的宅子里是不缺肉吃的。” 一旁的宝玉忙笑道:“你们成日价不出府门,哪里知道这些个地方?这羊肉胡同便在前门大街一带,是个最热闹不过的去处呢!”言罢又向面带微笑的肖若飞问道:“可是我说的这个羊肉?” 众人更笑开了,并连黛玉也笑问道:“难不成这京城里还有许多个这般名字的胡同不成?” 若飞口里应了又笑向黛玉道:“姑娘要问的也是在下想问这位爷的呢!” 宝玉见若飞有此一问,心中更是得意,又笑道:“想你初来京城也是不知的,北城西四一带、城外几处也有此名的。只不过都比不过你住的那一处有名罢了!” 若飞忙点头笑道:“在下才知道了,多谢公子指教!” 贾母瞅着肖若飞一身白袍,面如冠玉、眉清目秀,站在那里一丝也不输身边的宝玉,心下早已喜欢得不得了,连声道:“你那里虽有房屋,却是多年未有人打扫,没的冷清,倒不如在我这里,人多热闹,也让你林妹妹有个家乡的人说话。” 其实那肖若飞一见到黛玉,便在心中惊呼:天底下还有如此模样的女子,竟然是天上仙子也不过如此。又因着姑姑的缘故,对娇弱的黛玉也不禁生出怜惜与爱慕之情,虽然心中千肯万肯住在贾府,却也知道自己与这府里勉强算上个外四路的远房亲戚,如若住在这里,势必会给黛玉招来不可必要的麻烦。 肖若飞向贾母笑道:“老人家的好意,若飞心领,只是还要备考,在府中怕是多有不便,还请恕不能从命。不过,既是妹妹在这里,只怕以后还要时常打扰府上呢!” 宝玉还要劝,肖若飞只是笑着摇头。便只好道:“那你可要常来呀!” 贾母见肖若飞知礼,心下更喜,也笑道:“如此老身便不强留你了,你这段时间既住在京里,无事便多来府中走动,倒别疏远了。”宝玉也在一旁点头称是。 肖若飞又坐了一会儿,向黛玉说了肖锦儿的近况和肖姨娘对黛玉的关怀,黛玉红着眼圈儿谢了,又让他与肖姨娘带好。若飞也一一应了,直坐到午时,前面贾琏来请去用了饭才回去了,说好过几日再来看望,宝玉直送出府,瞧着肖若飞去远了才罢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二章 惜春提亲1 送走了肖若飞,黛玉陪着在贾母处稍用了一点子饭,贾母瞧她面上似是有些倦意,便让紫鹃扶了她姑娘回去歇息,又嘱咐晚上不必来请安了,早些睡了吧。 黛玉回到潇湘馆,紫鹃忙扶了她坐下,黛玉遂又把肖姨娘的信拿出来看了一遍,紫鹃笑道:“早清儿还说姑娘家中无人,姑娘还伤心得不行,这不就来了亲戚过来探望姑娘了,我说怎么树上的喜鹊喳喳叫呢,倒也还算是个喜事!” 黛玉将信小心地收了起来放在枕下,脸上覆了块手绢歪在床上合着双目养神儿,紫鹃想起来刚才在贾母房内的情景便又笑道:“姑娘没看太太瞧着肖公子的眼神儿,没准儿琢磨着肖公子家里不过是个寻常的官吏之家,与这府中是比不了的,却怎么能拿出那么多好东西给姑娘呢!” 黛玉听了紫鹃的话,‘嚯’地将脸上的帕子拿掉,冷笑道:“那些东西不过是肖姨娘的心意,并没有拿她一根针线,她急什么?想是天下的便宜都让她占了去,她也不会满足呢。” 紫鹃忙劝道:“太太平日里对姑娘倒是没的说,想来只是瞧着老太太对那肖公子好,才心里不自在的吧。” 眸中似有泪光闪现,黛玉慢慢地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道:“这些年来,她可不是待我很好的。” 紫鹃待还要劝慰黛玉,黛玉纤手一摆道:“紫鹃,你可还记得二舅母最后一句话怎么说的吗?” 紫鹃想了想道:“好像太太说什么,林府的一个姨娘,家世也不过如此,能有多少金银珠宝,却给了大姑娘这么多好东西,可见是她大半辈子的积蓄,倒足以看到这个肖姨娘对大姑娘的一片心了!只是离得太远够不着,不然大姑娘可要当真与这个姨娘亲近亲近呢!” 黛玉冷笑道:“二舅母平日里最不善言谈的,倒是难为她说了这些。” 紫鹃也心中暗吸了一口气,道:“想来二太太是针对姑娘的,她的本意是想说姑娘就是还有亲人在,却是离得远也帮不到姑娘。” 黛玉叹道:“她原本想着我是一个人无依无靠的,住在这里什么事情不得听她的,现在凡事还能有老太太给我做主,但往后若只剩下我一个人怎么办?还不是只能随了她摆布?是以,我若聪明些便应当事事都顺着她,恐怕还能让她对我稍施怜悯之心。却没有想到,原本她打好的如意算盘,如今却被一个肖姨娘搅乱了。” 紫鹃困惑道:“现今肖姨娘远在苏州,又出家修行去了,倒的确是指不上呢?” 黛玉微微一笑道:“紫鹃,你可还记得前几年你说过的一句话?” 紫鹃也笑道:“我自跟了姑娘,这几年可是说了上万句也有了,倒不知哪一句?” 黛玉站起身,走向窗前,向外望去,院内百竹翠绿,淡淡的竹香沁人心田。 黛玉微微合上美眸,轻声道:“那一年你不是告诉宝玉我要回南了吗?” 紫鹃听了好笑道:“那不过是句玩笑,当不得真的。” 黛玉回转身来叹道:“你说是一句玩笑话,如今倒是点醒了我呢!” 紫鹃忙上前道:“姑娘可千万不要混想,在这里有老太太那般的疼你,依奴婢想,在姑娘心里,那肖姨娘纵是再好却也不能跟老太太相较的吧?” 黛玉瞧紫鹃一脸着急的样子,便微笑道:“看把你急得,一头的汗水,快擦擦,我哪里就走了?”说着,将手中的帕子递与紫鹃。 紫鹃接了帕子,却并没有擦,只在手中紧紧地握了向黛玉道:“姑娘惯会吓乎紫鹃,快别想这没影儿的事了。” 见黛玉不吱声儿,紫鹃眼珠儿转了转,正琢磨着再怎么劝劝黛玉,无意中一抬眼又瞧见了放在桌上的几盒首饰,便赶紧岔了话题笑道:“姑娘现下还是告诉奴婢这些东西怎么分给几位姑娘吧!” 黛玉轻移脚步走向书架,随手拿了本诗集,口中道:“不拘拿上些戒指、镯子的送了她们,这些你自去分了便罢,我可不想费这些闲心”说着,便静静地倚在桌边读了起来。 紫鹃不由心中好笑,自己这位姑娘平日里除了那几本书,竟是对人人都爱的珠宝首饰再不看一眼的,也罢了,自己便去挑些给姑娘过了目,再给园中几位姑娘送去。 紫鹃随手打开了一个红木漆的描金盒子,挑了几样,用帕子包了,拿来给黛玉过目,黛玉并不抬头,口中只说知道了。 紫鹃出去唤了雪雁进来,让雪雁带了个小丫头分头去送给了凤姐、李纨、宝钗、探春、惜春等人,自己拿了刚才黛玉用过的帕子去洗。 紫鹃手中虽洗着,心里却是对黛玉刚才突然提起回南一事有些疑虑,想来是瞧见了南方捎来的东西,便起了思乡之念也未可? 紫鹃却哪里知道,肖姨娘给黛玉的信末上写到,不论黛玉人在何处,远在苏州的肖姨娘都在无时不刻地惦念着她,若今后有机会回苏州,可去郊外的白衣庵去找她。 想当年在林府中,除了父亲、母亲便只有肖姨娘待她最好,如今看了这样一席话,不仅仅是让黛玉内心感动,同时也触动了黛玉的思乡之情。 竖日一早,黛玉洗漱停当,紫鹃吩咐春纤给鸟儿喂食,又留下雪雁看家,自己便扶了她家姑娘去上房给贾母请安。 出了潇湘馆,主仆两人不急不缓地才行到园子门口,便听后面一声:“林姐姐慢走,等我一等。” 两个人回头一看,原来是探春带了侍书快步赶了上来。 黛玉遂停下脚步笑道:“今儿倒巧了,三妹妹怎么没与四妹妹一起?” 探春紧走两步上来挽了黛玉笑道:“四妹妹才差了小丫头来回话,说是肚子有些不舒服,让我跟老太太说一声,待好些了再来请安。” 黛玉忙问道:“怎么好好的,肚子疼起来,可服过止疼的药了?要我说倒不如去回了凤姐姐,好歹请了大夫来瞧瞧也好放心。” 探春小声道:“四妹妹哪里是病了,分明是被那些个人气的!” 黛玉奇道:“是哪些个人?到底是谁呀?” 探春道:“还能有谁?珍大哥哥和珍大嫂子呗!” 黛玉知道那两口子,家里家外均是贾珍做主。不论事情的对错,贾珍的填房尤氏只唯夫命适从,从不敢劝一句的,素日又最是个胆小怕事的。 尤氏虽是嫂子,却因惜春平日里性格孤僻,一句不对,便言语带刺儿,竟是谁的面子也不管的,所以对惜春这个小姑子也是惹不起躲得起。贾珍呢,虽说平日里行事乖张,但对自己这个小妹妹还是爱护有加的,却不知今儿个两口子怎么一块堆儿地把四小姐惹恼了。 黛玉边行边忖着,想到这里便对探春道:“唉!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想不到四妹妹平日里那样罕言寡语的,却也有一堆子烦难事。” 探春点头道:“可不是吗!” 两姐妹一边说着,便来至贾母上房。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三章 惜春提亲2 黛玉、探春到了贾母房里,小丫头打起帘子,一抬眼便瞧宝玉笑嘻嘻地站在那里,看见黛玉探春二人,便上前笑道:“林妹妹好早啊!” 紧跟在黛玉后面的探春笑道:“二哥哥不会是天儿还没亮便跑到老太太这儿来了吧?倒显见得比我们孝顺多了!” 黛玉抿嘴笑道:“他哪里是真的为了早些给老祖宗请安!竟是为了昨儿个迟来的事儿找齐儿呢!” 宝玉也笑道:“竟是两样都有的,林妹妹快这边坐。(.好看的小说)” 探春环顾四周,邢、王二位夫人并其他姐妹还都未到,心下便放轻松了,逐向宝玉笑道:“过几日便是立夏,天儿说话就要暖和起来了,如今林姐姐也大好了,咱们的诗社可是要开了,你帮我想想开在哪儿好些?” 宝玉笑道:“三妹妹便先将那诗社的事儿放一放,哥哥这里儿有更好的消息好叫妹妹知道呢!” 探春忙凑过来问道:“快快讲来,有什么好事儿?” 黛玉早扶了紫鹃坐在贾母身旁,见他兄妹二人说得热闹,便向探春笑道:“你哥哥哄你呢!别信他的。” 宝玉笑着向贾母道:“老祖宗,刚才您老人家跟宝玉说的那件事,可是个好事不是?” 贾母呵呵笑道:“好事好事!” 贾母向宝玉招手道:“过我这里来。” 宝玉笑着走过来道:“老祖宗不说,宝玉可先告诉两位妹妹了。” 贾母这才向着兄妹三个笑道:“前儿个宫里娘娘传了话儿出来,让咱们府上去灵验的庙院祈福呢!只是不知现今哪个庙的香火旺更灵验些?” 黛玉与探春听了相视一笑,宝玉一旁早高声大论起来,一会儿道西山八大处的香火最旺,不如去那里。一会儿又讲法源寺的香火也很旺,也灵验着哩! 屋里众人正说笑着,便听门外小丫头道:“太太、二奶奶来了”跟着便见王夫人携了凤姐一同进来。 众人见礼完毕,各自落坐。王夫人微笑着向贾母道:“老太太,娘娘才让人又传了话儿出来,说是去西山的碧云寺更好些。” 贾母笑道:“咱们一切听娘娘的便是。” 宝玉笑道:“碧云寺?只听说过却不曾去过呢!” 贾母笑道:“那里距城里远些,你又没怎么出过远门,哪里就去过了!” 凤姐一旁笑道:“娘娘说的必是好的灵验的,只不知从前不是都去家庙的,怎的娘娘突然的想咱们去这个碧云寺?” 王夫人接声道:“前儿个去宫里探望娘娘,娘娘说那个寺是前不久皇上着人才修缮过的,又修了个罗汉堂,说是里面供奉了几百尊罗汉呢!” “几百尊?”宝玉、凤姐齐声道。[] 王夫人淡然一笑:“可不是嘛!只是不同于家庙,那里是人人都可去得的,娘娘虽说让咱们去,我瞧着只府里的爷们去了也就罢了,几位姑娘出去抛头露面的恐怕不妥。” 黛玉、探春听了王夫人所说,顿感失落,宝玉一听黛玉不能去便立刻急了,向王夫人道:“太太何出此话?前儿个我在南安王府里,还听王爷说起带了王妃去了法源寺,那里的人可是多得很呢!王爷还说与王妃只带了几个下人去的,叫做什么微服出游,那一干进香之人无一个瞧出他们是王爷王妃来。他们可乐得不行,王爷说往后还要带着王妃多去些热闹地方呢!太太想想,我们府上可哪里比得上王府?人家王妃都能去,林妹妹、三妹妹怎么不能去?” 凤姐听了宝玉的长篇大论,便笑劝道:“宝兄弟有所不知,那王妃是已出嫁的人了,哪能与未出阁的姑娘相比?再者说了,那法源寺什么地方?连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都知道,那是供奉观音菩萨的,是求子的,那王爷王妃定是去求观音显灵,给他们赐个小世子呢!可不是要王妃亲自去的?” 宝玉急道:“二嫂子别打岔,我说的是那法源寺里上香的人儿众多,南安王爷与王妃并没有让寺里清场,而是与众人一起上香,热热闹闹的那才有意思。” 又向贾母道:“老祖宗您给评评这个道理,大姐姐说让府里众人一起去,又没有说只让爷们去,女眷都不能去是不是?” 贾母略思索了一下,道:“既是娘娘发话让咱们都去,没的丢下她们姐妹几个,不若一起去了,想来在路上坐着轿子倒是不碍的,进了寺里若是人多,便让她们姐妹在面上覆了面纱,丫头们小心伺候着便罢了。” 既是贾母发了话,王夫人也只得应了。可是乐坏了宝玉,向着一旁的黛玉、探春笑了点点头,黛玉与他对视一眼,便忙将目光向一旁瞧去,倒是探春笑着向宝玉伸出了大拇指。 从贾母处回来,王夫人便着人去唤了凤姐过来,商议一下去上香的吉日。 不过一会儿,便见凤姐带了平儿过来。姑侄两个先订好了日子,便又扯起了闲话儿来。 王夫人向凤姐道:“昨儿个恍惚听着,那府里珍儿两口子说是要给四丫头说婆家,被四丫头回了,你珍大嫂子还被四丫头气哭了?故尔今日这姑嫂两个都没过来,你可曾听说此事?” 凤姐心下暗自惴度:别看着太太平日里只知吃斋念佛,面上不似个精明的,心底下倒是雪亮,这什么事儿能瞒得了她去!只是自已今儿个才知道,在那府里竟也有太太的耳报神,看起来往后自己行事也要多注意才是。 凤姐笑道:“昨日倒是听琏儿回来也提了一下,想那四妹妹还小呢,哪里就那么着急起来?” 王夫人慢声道:“四丫头转过年来也有十三了,若是先找了合适人家,放了定,倒也未尝不可。只是…。” 凤姐道:“四妹妹的婚事由她自己的亲哥哥做主,难道太太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夫人叹道:“原是我这里瞎操心罢了,只是前个老爷又说起迎丫头来,心里不大自在。” 凤姐听提起迎春,也跟着叹道:“真真个想不到二姑娘的命这么苦,摊上这样一个姑爷,每日里过得那是什么日子,早知如此,倒不如一辈子不出嫁终老在家里。” 王夫人道:“原是大老爷曾亲自看过的,说是那孙绍祖为人憨厚可靠,况迎丫头是他自己的亲生女儿,别人哪里说得上话。连老太太劝都不听呢!” 凤姐道:“什么憨厚可靠?听琏儿打听说此人阴险狡猾、心胸狭窄,真不知大老爷怎么看上他的?” 王夫人道:“罢了,这里头的事儿咱们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既已成事实,也管不了那么多,想来这就是她的命,你记住,这些可别在老太太面前说起,没的让她担心。”凤姐忙应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四章 惜春提亲3 想起迎春在自己房里也养了这几年,说到底也多少有些情感在里面,再看迎春如今的境况,心下终有不忍,王夫人便叹了口气又问道:“近来你可曾去孙府中看过她?” 凤姐回道:“上月才去过,给她拿了些新做的糕点和新几身蔟新的衣裳,这几日忙些倒还未去。” 王夫人眼中似有泪光闪现:“前几日我倒让周瑞家的去看过她,却是听说迎丫头瘦得皮包骨了,难道那孙府竟连饭也不让吃饱不成?” 凤姐忙道:“太太别着急,过两日我亲自再去一趟瞧瞧,连着把二妹妹接回家来养养身子,太太看可好?” 王夫人拿了帕子拭了泪点点头,又道:“你去前先去知会了老太太,对外只说是老太太想孙女了,别大老爷知晓了再埋怨咱们管起他们大房的闲事来。” 她们姑侄二人这里正说着,忽见凤姐的丫头小红匆忙走来,到了门口回禀道:“二奶奶快去看看吧,四姑娘那里的彩屏过来说,四姑娘要绞了头做姑子去呢!” 王夫人和凤姐听了都是一惊,侍在一旁的平儿忙道:“你说清楚些,倒底怎么回事?” 小红道:“太太、奶奶过去就知道了,彩屏如今还在二奶奶那里哭呢!” 凤姐厉声道:“她不说快回去劝她主子,还在那儿哭个什么?真是个糊涂东西!” 平儿忙道:“小红,你快让彩屏回去。” 王夫人向凤姐道:“真是让人一天也不省心,咱们快过去看看吧,先别惊动了老太太。[]” 说着,一众人忙忙地来至大观园惜春的住处。 只见寥风轩里,丫头、婆子早已乱了阵脚,都跪了一地。惜春手里拿了一把剪子,乌黑的头发散着,苍白的小脸儿上挂满泪水,李纨与探春正那里劝着什么。 瞧见太太、凤姐儿进来,惜春放声大哭道:“太太、二嫂子可怜可怜我,就遂了我的愿吧!” 王夫人沉了脸向丫头们喝道:“真是胡闹,还不快拿下剪子!” 惜春屋里的媳妇丫头有了王夫人的话,才赶忙上前,死掰活劝地将惜春手中的剪子拿了下来,再看惜春早已哭得几欲晕了过去。 凤姐忙上前帮着将惜春扶到床上躺下,口中道:“这是怎么的了?才在上头没见着妹妹,怎么倒在这里闹将起来?” 说着,便见彩屏也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小红也跟在后面。 平儿向站在一旁的彩屏急道:“妹妹倒是快说呀!真急死人了。” 彩屏见王夫人与凤姐儿都唬着面孔,心里有些害怕,便哭着向床上的惜春瞅了一眼,却迟迟不肯张口。 只见惜春突地睁开一双泪眼道:“是哥哥嫂子瞧妹妹这几年在这边活得稍快活些,便想将妹妹送入活死人墓呢!” 众人都不解地看向彩屏,彩屏瞧姑娘自己已说了出来,才向王夫人哭道:“昨儿个珍大爷派人将姑娘接了去,说是有要事相商,我伴了姑娘过去才知,珍大爷要给姑娘说亲事,便将奴婢谴了出去。奴婢在门外候着,不过一会儿,便听到姑娘的哭声,奴婢赶忙进去,听珍大奶奶那里劝姑娘来着。奴婢细听,才知道珍大爷想将姑娘许给珍大爷的一个同僚做侧室呢!姑娘坚决不允,带了奴婢回来,才刚珍大奶奶又过来劝解姑娘了一阵子,说是为了家族的前途,让姑娘帮一帮他这个亲哥哥,又被姑娘骂走了。” 惜春坐起身来哭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亲妹子啊!竟把我往火坑里推。什么侧室?不过是个妾罢了,亏他想得出来!” 凤姐儿众人听了,心下都暗骂贾珍,自己的亲妹子,又是国公府正经嫡出的千金之躯,竟要与人为侧,难怪惜春这样难过。 王夫人一旁叹道:“珍儿做事怎么这般糊涂,这等大事也不与老太太商量一下。” 又转头向床上的惜春道:“四丫头快别哭了,也别想着绞头发出家的事,待我与老爷商量了,去劝劝你哥哥。” 言罢,又嘱咐了屋里的丫头好生伺候,王夫人才带了凤姐出去,留下李纨、探春在那里苦劝。 宝玉、黛玉那里不多时也知道了消息,宝玉忙约了黛玉一同去寥风轩安慰惜春。 黛玉自是应了,一路走着,黛玉心下暗忖:亲哥哥为了自己的利益都能将亲妹子往火坑里推,似自己这般上无父母、下无兄弟的孤女,还不知怎样的命运在等着自己呢! 宝玉觉得身边黛玉的脚步慢了下来,便向她瞧去,目光触及却是黛玉一双朦胧泪眼,楚楚可怜,宝玉心下不由一痛,想要拉着妹妹的手,却又不能不顾着规矩,便安慰道:“妹妹快别伤心,没事的。”黛玉点了点头,低了头扶了紫鹃向前行去,宝玉瞧的清晰,在黛玉垂下头的一刹那,两滴清泪悄然落下。 却说王夫人回到房里,只见贾政已然在那里坐着。王夫人逐走过去坐在下首椅上,小丫头上了茶来。 王夫人瞧贾政一脸的愁容,便问道:“老爷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贾政抚了下已有些灰白的胡须,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你可听说了珍儿给四姑娘说了人家的事儿?” 王夫人环顾了一下四周,丫头玉钏儿忙带了屋里小丫头下去,放下帘子候在门外。 王夫人小声道:“不是说四丫头不允,这事还没说准?” 贾政道:“适才我将珍儿唤来问了问,你知道珍儿虽是个从三品将军,却是世袭下来的,不过个虚职,承蒙祖荫罢了。他给四姑娘说的人家,便是当今深得圣上信任官拜正二品的副都统杨谦杨大人。” 王夫人听了,问道:“那可是不小的官职啊!倒不知这位杨大人性格怎样?贵庚多少?” 贾政道:“五十出头的年纪,前些天嫡妻才下世,只留下两个小姐,却是没有继承杨氏香火之人。听说要再纳个侧室,若生下了男孩便升做正室。” 王夫人轻声道:“要是做了正室,哪可就能做诰命夫人了!只是这杨大人确实岁数稍大了些,不然倒是可行的。” 贾政叹道:“岁数大些倒也罢了,只是我却听说这个杨大人于官场上颇为势力,又最是个能言善变的,我是怕四姑娘再重蹈覆辙呀!” 王夫人也叹道:“是啊!” 贾政又道:“婚姻大事,自是父母之命,没了爹娘还有兄弟,按理本不该咱们插手,但那二姑娘便是前车之鉴,找个靠山是好,却也不能太过委屈了孩子不是?” 王夫人站起来,走到贾政身旁,悄声问道:“珍儿不听你劝?” 贾政道:“四姑娘的性子自小便孤僻倔强,又早早地失了爹娘,珍儿对他这个妹子也还是顾念的,瞧他妹子不愿,倒也没有相强,说是让他媳妇又去抚慰四姑娘去了。” 王夫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哪里是去安慰,分明是去要挟,我这不是才从园子里回来,便是去了四丫头那里。” 贾政‘哦’了一声道:“她可同意了?” 王夫人摇头叹道:“老爷也知道四丫头的性子,让她一个堂堂的国公府千金去做人家侧室,怎么会愿意呢?听说她将珍儿媳妇骂了回去,自己又闹着绞头发出家呢!” 贾政忙道:“这是什么糊涂想法?可别让她起了这个念头,回头我再找珍儿说说去。” 王夫人口中应着,又劝道:“那府里的事岂是咱们能管得了的?就是年前迎丫头的亲事,老爷劝了多少次?老太太也劝过,大老爷两口子可是听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五章 阖府上香1 话说贾政两口子正在屋子里因着惜春之事叹气,门外玉钏儿进来向王夫人道:“老爷、太太,老太太刚才打发了琥珀过来,说是请老爷太太就过去呢!” 贾政与王夫人对视一眼,王夫人道:“想来此事老太太也知道了。” 来至贾母上房,丫头通禀了,打起帘子。只见屋里坐着贾珍媳妇尤氏,惜春低了头坐在贾母身旁。见了贾政夫妻进来,尤氏与惜春便都站起身,向二人行了礼。贾母又让贾政、王夫人坐了,小丫头奉上茶来。 贾母开门见山向贾政问道:“你可问了珍儿?” 贾政忙欠身道:“儿子适才已问过了,此事还没有定下。” 贾母道:“你去跟珍儿说,就说是我老婆子说的,四丫头现下还小呢,我要多留她在身边两年,等她大了几岁再给她找婆家也不迟,况我也知道珍儿每日里也忙,有四丫头这几年陪在我身边,就只当替他孝敬我了!” 贾政忙应了,又嘱咐王夫人在此多陪陪老太太说话儿,便告辞出去不提。 贾母又对尤氏道:“四丫头自小没了娘亲,你做嫂子的该多顾念她些才是,珍儿做事不妥你也该劝着些,怎么还随了他的性儿,你们就没瞧着迎丫头嫁过去过的是什么日子?” 王夫人与尤氏听了老太大的话儿都心下一惊! 贾母向她二人扫了一眼叹道:“你们不说就打量我不知道吗?” 又转向尤氏道:“四丫头是你们那府里的,又是她亲哥哥给做的主,按理儿我老婆子本不该多事,只是四丫头从小过我这里,又由宝玉他娘照看着,想来你也不会怪我多这个嘴?” 尤氏忙起身垂头道:“她哥哥已回绝了那杨大人了,让媳妇告诉给老太太,还说往后四姑娘的事还要老太太多操心呢!” 贾母听了立刻眉开眼笑道:“你怎么不早说呀!我帮着瞧瞧也就罢了,到时还是要你们做哥嫂的给她做主呢!” 王夫人忙在一旁凑趣道:“老太太瞧上的一定错不了。(.无弹窗广告)” 贾母心里高兴,便拉了惜春的手道:“你可都听见了,不许再恼了,赶明儿个咱们去碧云寺替娘娘祈福去。” 惜春低下头道:“老祖宗,惜儿就不去了吧。” 贾母道:“怎么不去?正好去散散心,你林姐姐、宝哥哥都去呢!” 惜春虽心下还不太痛快,只因老太太发话,也只好应了。 贾母又向王夫人道:“你明儿个去派人接了迎丫头来,将养几日,到时也让她随了去。” 王夫人忙点头道:“媳妇才说就让凤丫头亲自带人去接回来呢!” 四月十二是个上香祈福的吉日,这日一大早,贾府里的老少爷们、众女眷便忙了起来。 贾母发话,因碧云寺距城较远,去了便要在那里住一晚上,是以女眷里只带了几位姑娘去,凤姐、李纨留在府里理事。 李纨凤姐忙应了,凤姐照例又是调侃了几句,说自己不如几位妹妹有福气等等,又做势要掉泪的样子,把个贾母众人都笑个不停才罢了。 碧云寺位于西山山脉寿安山东蔍,距皇城二十几里路程。现已入初夏,一众人越是向西行,便离山愈近,那天气也更加清爽起来。 贾府里不只留下了凤姐、李纨看家,贾赫、贾政、贾珍并尤氏也因各种缘由都未随去。男主子只贾琏、贾蓉、宝玉、贾兰,女眷也只贾母带了邢王二位夫人、黛玉、宝钗并三春姐妹,宝玉又特向贾母求了将湘云接了来。 贾琏早在头天儿便亲自带了人去寺里垫了话儿,寺中住持亲自派了僧人打扫了三、四个小院并十几间干净客房出来。 直至午后,贾府众人才姗姗而至。 一路劳顿,贾琏忙带了人将贾母等众女眷安排了住处,又命些个家人将院子四周保护了起来。 黛玉与探春住在一个屋子,迎春与惜春一屋,那湘云更是嚷嚷着早没见着宝姐姐了,怪想的,一定要与宝钗一屋,宝钗笑着应了。 黛玉坐了近二个时辰的马车,身子有些疲倦,让紫鹃铺了床,便歪靠在那里稍做歇息。 一旁的探春瞧了笑道:“林姐姐可别睡着了,才老太太说咱们用过午饭就去那罗汉堂呢!” 黛玉合着眼道:“我不去用饭了,妹妹自去吧,我可要歪一歪,要不连罗汉堂也没有力气瞧了。” 探春也向自已床边坐下,用手捶了几下腰道:“我的身上也似散了架呢!” 探春的丫头侍书笑着上来道:“姑娘,侍书给你揉一揉吧。” 探春笑道:“你先去看看开饭了没有,再问问咱们何时才能去罗汉堂?”侍书笑着应了去了,探春也向床里被上靠了过去。 紫鹃向探春道:“三姑娘也稍事歇息吧,省得一会儿没劲儿去爬山。” 探春笑道:“你道谁都似你姑娘呢!瞧瞧,还没进入正题呢,她就先趴下了!” 黛玉睁开眼坐了起来笑道:“看看现在谁躺在那里呢!倒说别人。” 探春也一下子坐起来笑道:“就怕你睡了,一会儿再说不去了。” “林姐姐、三姐姐,我还以为你们都睡了?哈哈!”随着一阵笑声,湘云一步跨了进来,宝钗跟在后面,脸上挂着端庄的笑容。 黛玉探春忙笑着站了起来,紫鹃请她们二位坐下,又出去端来了茶水。 黛玉笑道:“宝姐姐难得有空闲,前一阵儿你家中新添了嫂子,姐姐很该把这个管家婆的位子搁了,怎么妹妹在园子还是少见到姐姐呢!前几天送那些南边的玩意儿也不亲自来,妹妹倒是怪想的,今儿个倒不知姨妈怎么舍得让姐姐出来了?” 宝钗指了黛玉向几人笑道:“你们瞧瞧,些日没见,不说先上来问问姐姐好,反倒这里编排起我来,什么管家婆?在这诺大的府里,凤姐姐每日里算不完弄不懂的帐本,不都是请了你去算个明白?我那里哪有什么帐目可算,不过在家里陪了妈妈闲话儿、做些针线罢了,你们说说,倒底谁是管家婆呢?”说着宝钗伸出了一只手向黛玉脸上抚去。 黛玉忙向后一躲,又拍手向探春笑道:“倒底谁是管家婆,我们心里都明镜似的,纵是你抵赖说了这些也是没人信的,是不是?”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六章 阖府上香2 探春笑着拉了黛玉和宝钗的手笑道:“我瞧着你们二人都不是,什么婆啊婆的,多难听啊!” 一旁的湘云却笑道:“还是我来说句公道话吧,嗯。[]姨妈家什么事儿也离不了宝姐姐,前儿云儿来了,听人说宝姐姐好些日子没进园子里找姐妹们玩儿了,定是被家事緾身腾不出空儿来,所以要我说宝姐姐才像呢!” 黛玉忙笑道:“云儿说话才最是个公平的。” 湘云瞧宝钗斜了眼瞅着她,便上前挽了宝钗笑道:“快别说这个了,咱们出去找二哥哥去吧,想是他们都已去了没叫咱们呢!” 探春也笑道:“再没有比云儿急的。” “林妹妹!三妹妹!” “二哥哥,我也在这儿呢!” 听这声音,不用猜也知道,便是宝玉与湘云。 宝玉笑着进来道:“老祖宗让咱们去前边用饭呢!”屋内几人一瞧,宝玉后面还跟着袭人和探春的丫头侍书。 侍书笑向探春道:“姑娘,快去吧,前边都准备好了,用完了饭就去罗汉堂。” 湘云上前拽住了宝玉的袖子,笑道:“二哥哥,咱们快去。” 宝钗一旁笑道:“瞧瞧,见了哥哥便把姐姐放在脑后了。” 黛玉也笑道:“这一年比一年的大,念这个‘二’字也还是咬不清。” 湘云向黛玉、宝钗瞥了一眼,摇头晃脑道:“山人任你二人打趣,我自泰然处之。”屋内众人俱已笑倒。 碧云寺坐西朝东,依着山势而建。从山门至寺顶共有六层大的院落。寺内的主要建筑又分三路:中路是为中轴线,不外乎天王殿、正殿、后殿。 北路名做山泉院,是寺内僧人与香客歇息之处,只是若为一般的平头百姓,是没有资格宿在这里的,如若有事耽搁了回不去家,也只能在山脚下找了客栈或是民宅借宿。 因这寺中客房本是专为达官贵人与皇亲国威而设,贾府贵为国公府,所以今儿个前来礼佛的上下人等便下榻在此。 碧云寺的南路便是那罗汉堂了。 此时的罗汉堂内,大丫头鸳鸯扶了贾母走在前面,寺内的住持灵云大师陪在一旁,邢、王二位夫人、宝玉、黛玉、宝钗等人在后面随行。 殿堂内静悄悄的,只听得灵云大师不时地向贾母一众人说些寺院来历、罗汉堂如何修建起来云云。[.超多好看小说] 听了一会儿,宝玉想起什么,便悄悄地越过众人来至贾母身旁,向着住持双手合十唱了一声:“阿弥托佛!” 贾母笑道:“大师,此乃我的孙儿。” 灵云住持也还礼道:“不知小施主有何见教?” 宝玉笑道:“敢问大师,我在京城曾听人说起,在这罗汉堂里能寻出每一个信佛之人的护身罗汉,可是真的?倒不知是怎样个寻法儿?” 贾母身后的王夫人忙上前道:“宝玉又胡闹了,不知哪里听来的?还不快快退下。” 住持呵呵一笑道:“无妨,无妨!施主所问倒不唐突。相传多年前便有一些香客上碧云寺来烧香礼佛,先是去拜正殿中的我佛弥勒,再拜其它殿宇众佛,多年来一直如此。后来也不知谁说,这寺内的罗汉堂里有五百多尊罗汉,不如也去求拜了,若然众罗汉也一起显灵,保佑我们,岂不更好?想是这些拜了罗汉之人因其心虔诚,后来得到了庇护,便认为是那一尊罗汉显了灵,传了出去,因而使罗汉堂名声远播,如今很有一些施主不知哪里所知,便也都来这罗汉堂中求祷呢!” 宝玉笑道:“如此说来,确有此事了!倒要请教大师,怎么个求法呢?” 灵云大师道:“施主可用自己的年龄再加上出生的日期,得出来的数字便是自己的吉数,不过要仅尊男施主向南数,女施主向北数去,看到的那尊便是自己的护身罗汉了!” 宝玉听了忙向灵云大师笑道:“有劳大师指点。”说完便退到后面,贾母心知其意,便也笑道:“如此,咱们便都散了去数一数吧!”又向身后的王夫人道:“你也去替娘娘数一下,看看是哪一尊罗汉在保佑娘娘呢?也好日后常让人过来拜一拜。”王夫人忙应了。 湘云在后面听了,心中早已跃跃欲试,听了贾母的吩咐便忙拉了宝钗向北面跑去,宝玉也向黛玉笑道:“林妹妹,咱们也去数一数吧!” 黛玉抿嘴一笑道:“你去那边数,咱们不是一个方向呢!” 一旁的探春挽了黛玉笑道:“二哥哥,不如你等一下和琏二哥、兰儿他们一起数呢!” 宝玉笑道:“差一点忘记了,男人要去那边呢!我便去了。” 黛玉与探春是同一年生,只是生日黛玉比探春大了几个月,两人便拉了手向北面走去,紫鹃与侍书都跟在后面。 “一、二、三、四…。是这个了!”黛玉心里数着,抬起头来看向上面一尊罗汉,因堂内光线较暗,看得不太清晰,但也依稀可以看到黛玉面前的罗汉曜然静坐,双手抱着一只灵猫,卷发秀眉,双眼圆睁,容貌高贵清奇,神态豁达无忧。罗汉身前竖一漆金牌子,上书:僧迦耶舍尊者。 黛玉嘴里念叨着,一旁的紫鹃问道:“姑娘,上面的罗汉叫个什么名字呀?瞧这罗汉慈眉善目的,倒像是个好罗汉。” 黛玉轻声‘嘘’了一下,向紫鹃悄声儿道:“凡罗汉都是得道者,这些个罗汉听说俱是如来佛的弟子,你想想,可不都是保佑礼佛之人的,当然是好的啦!” 紫鹃忙向两旁瞧了瞧,又向面前的罗汉福了一福,口中道:“刚才是紫鹃唐突了,您可千万别怪罪紫鹃,您老人家既是我家姑娘的保护神,就请一定要保佑姑娘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黛玉也睁大一双美眸,心里把个‘僧迦耶舍尊者’默念了十几遍。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七章 阖府上香3 “林姐姐,这一尊便是你的护身罗汉?”一声清脆的喊声出现在身后,打断了正在那里百思其解的黛玉,不用看就知是湘云。 黛玉回过身来笑道:“你怎么没有同宝姐姐在一起?” 湘云笑道:“宝姐姐适才说起林姐姐最是个聪慧的,护身罗汉也一定是最灵验的,让我来瞧瞧呢!”说着,向面前的罗汉尊者看去。 湘云又歪了头仔细看了一下,遂向黛玉笑道:“怎么瞧着这罗汉尊者的貌相与林姐姐颇为相似呢!想来宝姐姐说得不错!” 黛玉向湘云笑道:“灵不灵验,起是能让凡人瞎猜的?倒不知云儿的护身罗汉是哪一个?” 湘云笑道:“那你便猜一猜?” 黛玉笑道:“这还用猜,一进堂门,我便瞧见了,是不是那蹲在梁上的尊者?瞧着倒与你平日里的风格颇为相像呢!”说完便将身子躲在紫鹃身后‘吃吃’笑个不停。 湘云怔了一下,随后伸出手便向紫鹃身后抓去,口中笑骂道:“偏你是个眼尖的,什么都瞧得见。” 紫鹃忙伸开双臂护着笑道:“云姑娘快别这么着,瞧让寺里僧人瞧见。” 黛玉湘云正在闹着,只听后面宝钗的声音:“云儿快别闹了,这里四周可有五百双慧眼瞧着你呢!” 湘云听了,赶紧站在那里,双手合十,向周围的众罗汉拜道:“阿弥托佛,恕罪恕罪!” 一时间,众人都把自己的护身罗汉找了出来,便随了贾母出了罗汉堂。来至门口,灵云大师笑道:“众位施主可是都寻着自己的护身罗汉了?” 宝玉笑道:“寻是寻到了,只不知还有没有什么解法?我那尊叫做‘净解脱尊者’。” 灵云大师笑道:“施主们所找到的罗汉尊者自然有他的解法。不如,各位施主将自己的护身罗汉写了,拿与老衲,待老衲将偈语写了,如何?” 宝玉忙谢道:“有劳了!” 出了罗汉堂,贾母便说有些累了,先自回房歇息。(.好看的小说)又惦记着黛玉的身子才好些,便又嘱咐黛玉也早些回房歇着,等明儿个再观赏不迟。黛玉忙应了,扶了紫鹃与探春回房不提。 却不知那宝玉与湘云是个再也闲不住的,湘云回了房里便与宝钗长谈大论的,弄得宝钗哭笑不得,直劝道:“我的好妹妹,你就歇息一下吧,明儿个可还有你闹的呢!” 湘云笑道:“不过这一点子路程,哪里就累着了!我白日里睡不着,好姐姐陪云儿说说话儿吧!” 宝钗的丫头莺儿笑道:“云姑娘不如去找了宝二爷去,他那里也定是睡不着呢!” 湘云笑道:“你这话倒提醒了我,二哥哥定然不会睡觉,我现就去找他去。” 一旁湘云的丫头翠缕忙劝道:“姑娘不累,难道旁人也不累吗?姑娘就当心疼翠缕了,就是不睡也要做个样子来,别让奴婢再落了埋怨,好姑娘啦!――” 湘云忙高举双手道:“好,好,好,我听你的便是,睡下了睡下了!”说着,向旁边的床上斜靠过去,合上双目。翠缕拉起床里面的素花被子给她盖上,才轻舒了一口气。 这里湘云才假寐了一下,便听门外好似翠缕的声音:“二爷,姑娘才睡下,一会儿再来吧。” 湘云一下子跳下床来,向门外道:“是二哥哥吗?” 翠缕撅了嘴进来道:“是宝二爷在外头找姑娘呢!” 湘云走过来向翠缕笑道:“不过是二哥哥来找我说个话儿,又不出去,你急个什么?还不快去端了茶来!” 翠缕瞧姑娘发话,没办法出去外间端了茶进来。宝玉也笑嘻嘻地随着进来。 宝钗也早起来了,笑吟吟地坐在桌边瞧向宝玉。 宝玉笑向宝钗道:“打扰宝姐姐歇息了!” 宝钗笑道:“不妨事,宝兄弟适才可去问那大师解出签来没有?” 宝玉笑道:“哪里有那么快呢!灵云大师说是将咱们几人拿过去的要逐一解出来,写好了才送还咱们呢!不知姐姐的护身罗汉是哪一个?” “我知道,是个什么因缘罗汉,想是给人家牵红线的罗汉,看来宝姐姐有个能牵红线的尊者保佑,今后定能保佑姐姐找个好姐夫呢!”一旁的湘云笑道。 “云儿,看我不拧你的嘴,让你再胡说。”宝钗站起来向湘云走过来。 “二哥哥快救我!”湘云笑着向宝玉道。 宝玉忙站起来挡在湘云前面,笑向宝钗道:“宝姐姐大人大量,便饶过云妹妹这一次吧。” 又回头向湘云笑道:“只顾说话了,我来找你是因为我才出去后面闲逛,瞧见后山坡上有一株枯了的柏树,倒也没什么,奇的是里面树心儿却又一枝柏树长出来。” 不等宝玉说完,湘云便按捺不住道:“走,咱们看看去。” 宝钗忙道:“云儿快站下,宝兄弟是个当爷的自是能出去,妹妹可是千金之体,老太太才不是吩咐咱们不可独自出了这院门儿吗?”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八章 护身罗汉1 却说宝钗劝湘云不要出去,湘云便笑道:“二哥哥不是说就在这院子后面,不远的,我不让老太太、太太她们知道便是了。”说着便催着让宝玉带她去看。 宝玉见宝钗还要劝,遂笑道:“宝姐姐也应该去看看呢,才我没说完,这新长出的柏树里又长出一个百果树来,那真是绝了!” 湘云哪堪又听宝玉说这些,便不等宝玉一个人向房外走去。才一出门,差一点撞到一个人的身上,定睛一看却是紫鹃。 紫鹃‘哎哟’一声,扶了湘云笑道:“可是奴婢踫着云姑娘了?” 湘云笑道:“你以为本姑娘是泥捏的?一踫就散嘛?” 宝玉瞧见紫鹃过来,忙出门来向她身后望去,并没有看见黛玉的影子,紫鹃笑道:“姑娘并未前来,只差紫鹃来问问宝二爷,那个什么偈语,住持大师写了出来没有?” 湘云笑道:“你怎么知道二哥哥来了我这里?” 紫鹃笑道:“奴婢先去了前面二爷那里,是袭人姐姐告诉说二爷来后院儿找云姑娘去了,故紫鹃才找了这里来的。(.好看的小说)” 宝钗在屋里笑道:“宝兄弟还是先别去看那个什么枯树,赶紧的先找了灵云大师解签去吧,瞧见没,林妹妹也急等着结果呢!” “难道宝姐姐就不急吗?”门外传来黛玉的声音。 “姑娘,三姑娘你们怎么来了?”紫鹃笑道。 紫鹃让开门儿,黛玉与探春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宝钗也忙着站了起来,湘云上前对黛玉笑道:“林姐姐,你也来了,你说说咱们是先去看那棵树,还是先等着二哥哥去拿解签?” 黛玉奇道:“什么树?有何奇特之处?” 湘云急道:“哎呀!一句话也说不明白,还是去看了才知道呢!” 探春一旁笑道:“可是二哥哥又有什么新鲜事儿?倒是说给我们听听。” 宝玉才张口要说,湘云抢先道:“这院子后面山坡上长了一棵很怪异的枯树,说不定是哪个菩萨种下的,快去看看吧。” 一时间,几个人你问一句,我说一句,把个房间里闹得乱嚷嚷的,把旁边屋里的迎春、惜春也招了来。 宝钗笑道:“罢了罢了,这房子都要被你们掀了,快都坐下喝口茶再说吧。” 话说屋内众人正说的热闹,还是宝玉提高声音道:“我这就去前面看看灵云大师写好了没有,你们几个在这里候着,我去去就来。”说着,一提衣衫跑了出去。 众人瞧着宝玉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屋里才一下子安静下来。心里都自然地想起了才在罗汉堂内找到的那尊护身罗汉。 刚才屋内还是吵吵闹闹的,现下又如此安静,不知是谁‘噗嗤’的笑了出来,一瞧,不是湘云还是哪个? 湘云笑道:“你们别瞧我,我是想起了林姐姐的那个护身罗汉,与林姐姐相貌极相似呢!” 黛玉向她撇了一眼道:“可不是呢!我也瞧了云儿的那尊也与她极似呢!每日家不老老实实的,连坐都不好好坐着,竟蹲在了…。” 不等黛玉说完,湘去抢过去捂住了她的嘴,口中笑道:“我的护身罗汉可不是那个,” 迎春、探春等也想起房梁上看到的济公活佛来,不禁都笑了。宝钗笑道:“咱们快别打趣云儿了,她虽平日里闹些,倒也不是动不动就上房的。” 湘云听了宝钗的调侃,又转过身来向宝钗笑道:“倒亏了云儿拿你当好姐姐待着,却和林丫头一起来嘲笑我。” 黛玉一旁拿了帕子捂了嘴,一边咳嗽着边笑道:“瞧瞧,一点子大家规矩都没有,说急了,便连姐姐也不叫了!” 湘云走向她道:“你说说,你可哪里有个做姐姐的样子来?” 紫鹃忙端了杯茶上前递与黛玉,黛玉接了喝了一口,又向湘云笑道:“谁让你不说哪一尊是你的护身罗汉?” “拿来了,拿来了!”门外还没有见人,便听到宝玉兴冲冲的声音。 门帘一掀,宝玉身后跟了袭人笑呵呵地走进来。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那湘云已是抢上前去,向宝玉笑道:“快给我瞧瞧,哎哟!怎么袭人姐姐还拿了个包袱过来,敢则二哥哥将那解签藏到了这里?” 袭人才要答腔儿,宝玉先笑接道:“云妹妹先瞧瞧我这手里是什么?”说着,一扬背在后面的右手。 众人这才瞅见宝玉的手中拿了几纸便签,湘云口中忙笑道:“快给我看看,”说着上前便要抢宝玉手中的纸签。 一旁的黛玉忙道:“云儿别急。” 宝玉一听便知黛玉其意,不愿自己的解签给人看见。便笑向湘云道:“别急别急,待我一张张发给你们。” 宝钗一旁笑道:“纸上只各人写了自己罗汉尊号,却并没有写是谁的,宝兄弟可怎么个发法儿?” “是呀!二哥哥,不如各人来认笔迹吧…。”湘云也接口道。 宝玉一挠头皮,心下也无了主意。还是探春道:“这样吧,二哥哥便念了那护身罗汉的名字,让大家来认领可好?” 宝玉释然道:“就依三妹妹吧。” “快念吧,真啰嗦!”湘云催道。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九章 护身罗汉2 “末田底迦尊者,这么绕口啊!”宝玉磕磕巴巴念道。 “是我的。”站在一旁的迎春接口道。 “我看看,是个什么禅语?”湘云忙凑到迎春身旁。 “欢乐人生第一宝,千金要卖常时笑。莫将忧烦隐心里,苦尽甘来有奔头。偈解:得此偈者,近来忧烦之事过多,不要将心事总藏于心中,多与人倾诉可得解脱。”探春也过来看了念道。 “哎呀!二姐姐可不是近来有烦心事呢!赶明儿求着老太太多回咱们府上,与众姐妹多说说话儿就好了。你们说是不是?”湘云拍手笑道。 “看来倒是说得挺准的,快看看我的。”探春忙向着宝玉手中看去。 宝玉又拿了一张念道:“难佗多化尊者” 坐在那里的惜春也忙站起身来,走到宝玉面前,伸手接了纸签。湘云也想上前看看,却见惜春一脸的严肃,便没敢说出来。 惜春沉吟了一下,却将纸签放到湘云手里,慢声道:“云姐姐给念念吧。” 湘云悄悄伸了下舌头,向众人做了个鬼脸儿,才轻轻打开念道:“自古人生多艰辛,长途跋涉无休停。莫嫌山重水又复,知足常乐心意顺。偈解:得此偈者,自觉前路迷茫,并为此焦燥不安,即将失去耐性,须远离故土,寻找乐途。[]” 念完之后,湘云一众人心情都沉重起来,不知此偈用意。惜春也低了头站在那里,面带疑虑,还是宝钗走过来,搂了惜春笑道:“想来是你的护身罗汉变着法子让四妹妹去周游大千世界呢!琴妹妹前几年不是跟着他父亲在外四处游玩嘛。” 宝玉道:“是啊是啊,还是宝姐姐会解签。” 黛玉皱了眉道:“我瞧着不像是这个意思,虽说此偈听着算不上是上签,却也不是没有解法儿,后两句不是说莫嫌山重水又复,知足常乐心意顺。” 宝玉也道:“我想起来了,妙玉是个出家人,不如咱们带了回去,让她给解解。” “我才不让她瞅呢!整天价一脸的孤傲,谁也不入她的法眼,没个去讨了没趣儿。”探春一旁接口道。 “我也这么想,倒也别去烦她了,这签不如自己拿了,自己揣摸去才有意思,你们说呢?”宝钗道。 “不行不行,等咱们都看完了再说。”湘云口中嚷道。 宝玉忙又拿了下一张打开念道:“忆持因缘尊者” “哈哈,是宝姐姐的了。(.)快快让我看看,是不是宝姐姐要当媒婆了。”湘云笑着拿过来。 宝钗也笑道:“快念吧,我的大小姐,别瞎琢磨了。” “做人第一要坚贞,脚踏两船身不稳。凡事三思宜谦慎,可保无事得太平。得此偈者,遇事切不可举棋不定,要固守初衷,讲求方法,谦虚谨慎方可。”湘云念完,跟着说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懂了,谁还能比宝姐姐做人做事谦慎的?还有什么脚踏两船?不懂不懂啦!” “你知道什么?才宝姐姐不是说过此偈颇为难解,要自己去悟的。快看下一个吧。”探春恐宝钗听了心里不自在,便忙着开解道。 “庄严无忧尊者”宝玉念道。 “哎哟喂!可算到了我的了。”湘云笑道。 宝玉打开笑道:“这个我来念:生来性格最坦荡,为人诚挚美名扬。” “真个是菩萨显灵了!说的真对呀!”湘云一旁握了口笑道。 “别插嘴,还有呢!”探春道。 宝玉又接着念道:“方便于人方便已,无忧逍遥保安祥。得此偈者,心中多有不宁…” “嗯?我没有不安宁啊!”湘云道。 “应多反思自己,是否遇事偏执,要多帮助他人,与人为善,才能使自己少羁绊而多吉祥。”宝玉接着念道。 “哎呀不想了不想了,不明白,还是看下一个吧。”湘云口中嚷着。 探春笑着上前拿了上面的一张,念道:“华王尊者,是我的了!” 湘云过来一起向纸上看道:“长夜漫漫风兼雨,大海行船如何去,但求明灯一亮盏,照见彼岸得依归。得此偈者,虽有大富大贵之相,却前路迷茫,不知所终。” 探春、湘云二人瞧完,俱是心中惊讶,却也是不得其解,便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旁的紫鹃更是不懂得此签,只知自已姑娘的偈解还没有看到呢!便向宝玉笑道:“下面还有几个?可有林姑娘的?” 宝玉忙向手中看去,只下剩两张了。 “只我一个人的没有了,定是我的,拿来我自己念吧。”黛玉上前从宝玉手中接了纸签。 “僧迦耶舍尊者。不是东风不是春,他乡万里无艰辛。人生何处无知己,苦尽甘来逢贵人。得此偈者,心境漂泊,饱尝艰辛与失落,在不久的将来,会有贵人相助,使你苦尽甘来,少艰辛而多福乐。” 紫鹃面上喜道:“听着姑娘这个倒是个上签儿,不管怎么,将来都是要有福气的,不是吗?” “贵人?福乐?”黛玉微低下头,口中默念着。 宝玉手中拿了最后一张纸签,却没有人再上来抢了。瞧着屋内众人手中拿了自己的解签,有坐在那里皱眉的,也有站了面带笑意的,各种神态,一览无余。 宝玉将手中的纸签扬了扬,提高声音道:“我的护身罗汉叫做‘净解脱尊者’”。 宝钗听了宝玉那里大声叫喊,忙回转心思,向他笑问道:“这个可有偈解?” 宝玉忙低了头念道:“解谓离涛,脱谓自在。偈解:自解” “自解?哈哈哈!二哥哥的偈解最为精辟了。”又是湘云那里听了便上来笑道。 “好了,好了,咱们都各自收了回去自想去。云妹妹,咱们倒是还去不去看那棵树呀?”宝玉将手中的纸签掖入怀中,又向湘云问道。 “哎哟!差一点儿忘记了正事儿了。”湘云道。 “怎么还想着出去,云儿快别闹了。”宝钗笑道。 “就知道宝姐姐定要阻拦,不过姐姐放心,才我想了一个万全之策,袭人快打开。”宝玉向一旁的袭人道。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章 惊鸿一瞥1 只见袭人将手中的青缎啰嗦尼包袱打开,众人一瞧,里面竟然是几件男人的衣衫。 探春也放下脑中所想,走过来笑问道:“二哥哥难不成要我们几个扮了男人去?” 宝玉笑道:“还是三妹妹聪明,你道可好?” 一旁的袭人向宝钗急道:“宝姑娘快劝劝二爷吧,此事若让上头知道责罚了奴婢倒也无妨,只别出去弄了事端出来,那可就大大不好了。” 宝钗站起身来,才要开口。身旁的湘云上来捂了宝钗的嘴道:“姐姐千好万好,就是这个动辄说教不好,动不动便搬出那一套大道理来,不听不听,云儿一定要去的。姐姐不去留下看家便是。” 宝钗使劲儿掰开湘云的手,笑道:“好,好,我不说便是了。瞧你这猴儿样子,哪里似一个千金小姐?” 一旁的探春早向袭人手中拿了一件衣衫笑道:“不过是罩在外面糊弄人罢了,你也别太着急了,这可都是二哥哥平日里穿的?” 袭人忙道:“可不是怎的?奴婢本想着只出来两日,不拘带了一两件有个换洗的便罢了,谁想才一打开箱子,却是有四、五件呢,想来是秋纹、麝月她们临出门时又放进去的,今儿倒是帮了他!” 说罢,袭人站在那里不住地叹气! 探春先上来捡了一件淡蓝色大衣儿,侍书上来帮着穿上,却是略有些长,湘云过来笑道:“你快脱下来,让我试试看。(.无弹窗广告)” 探春笑道:“那里不是还有,你自找去,怎么来抢我的?” 湘云笑道:“我自有道理,你脱下来便是。” 侍书又向包袱里拿了件淡绿色的来,向探春笑道:“姑娘试试这件,奴婢瞧着姑娘穿这个更好些。” 探春笑道:“拿来我试试看。”说着便脱下那件淡蓝的衣衫递与湘云。 紫鹃悄悄向黛玉道:“姑娘可也一同出去?” 黛玉也在那里笑吟吟地瞧着湘云与探春试穿宝玉的衣衫,听了紫鹃的话,突地想起小时候自己常扮了小子的样子,跟了爹爹一同出去游玩的事情,不由得动了玩儿心,便微笑道:“听宝玉说得那么稀奇,咱们不如也跟着瞧瞧去。(.好看的小说)” “哎!”紫鹃心里早想去了,听黛玉应了,心中一乐,忙也向包袱中找衣衫去了。 宝玉听说黛玉也去,心花怒放,不等紫鹃过来,亲自拿了包袱去了黛玉那里给她挑选。 “你们瞧我的?”湘云一旁笑道。 只见湘云一身淡蓝衣衫,蜂腰叠背,头发早被翠缕拢成一束,又用了一根蓝色丝带系好,面如白玉,口角含笑,分明就是一个宝玉。 “快转过身去,再让我们瞧瞧。”侍书一旁拍手笑道。 湘云笑嘻嘻地转过身去,众人都拍手大笑。袭人也撑不住笑道:“云姑娘这么扮上去,真个是似极了二爷。若再站远些,想是没人能分辨出来。” 湘云向探春笑道:“这件衣裳是二哥哥常穿的,我若穿了出去,外面众人便都以为是二哥哥呢!岂不是便宜些?” 探春此时也已穿好了,一身淡绿衣衫,虽稍显肥大些,倒也穿得。湘云上来笑道:“三姐姐穿这个最合适不过了,更显得你英俊挺拨了。” 探春将衣衫抖了抖,又扬了扬头,得意地笑了。 那边黛玉也在紫鹃的服侍下穿了件儒白色衣衫,又肥又长,正自好笑,宝玉早从包袱里拿出一条汗巾子递了上来。黛玉摇摇头,向四下瞧去,紫鹃笑道:“我回屋去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汗巾子。” 湘云上来笑道:“衣衫都穿了别人的了,哪里还计较一条汗巾子,左不过是二哥哥的,怕什么?” 宝玉知黛玉本来洁癖,能穿自已的衣裳已是不易,便笑道:“妹妹放心用便是,此汗巾子是簇新的,我并没有用过,是有一年宫里头娘娘赐下来的。” 紫鹃忙接了过来与黛玉束上,又将黛玉头发打散,系上一根同色发带。待扮完了众人眼前皆是一亮,这黛玉本是天上仙子下凡,身上自带有世间人所无的异世之姿,此时一袭白衣,娇弱妩媚,哪里似一男子? 湘云见了也不由笑道:“哎呀,哪里来的一个如此美丽的小公子,快快过来让本相公瞧瞧!” 黛玉听了湘云一席话,不由面上一红,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穿了男人衣裳你便以为自已似个男人了,你倒是出去做番事业来我瞧瞧!” 湘云忙搂了黛玉香肩笑道:“我说不过你,咱们快走吧,一会子天黑了真的出不去了。” 宝玉向一旁坐着的迎春、惜春道:“二姐姐、四妹妹不去吗?这里的衣衫够穿的。” 迎春微笑道:“我就不去了,你们也快去快回,省得大家惦记着。” 惜春也道有些累了,要回房去歇息一下,让他们自去不用管她。 宝玉又笑着向宝钗道:“姐姐也一同去吧,大家都去才热闹呢!” 宝钗笑着摇手道:“罢了罢了,你们自去吧,我可不跟着你们去淘气,倒是林妹妹身子弱些,你可要照顾好了,别回头再着了凉倒不好了。” 宝玉忙点头应了,一旁的湘云早急急地先向外行去,后面翠缕忙跟了出去。宝玉带了几个女扮男装的妹妹并几个丫头一路向院后走去。 因宝玉早已命自己的小厮茗烟将院子后门儿的下人找了个事儿支走,是以几个人没费劲儿便从院子里溜了出去,临出院门宝玉吩咐茗烟好好守在这里,袭人没奈何只得也跟了来。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一章 惊鸿一瞥2 这西山碧云寺本就座落于半山腰里,现又正值初夏时节,山上开满了遍地野花,向山深处望去,苍松翠柏,郁郁葱葱,被那日光一照更是光芒万丈,便若天仙宝境一般。 众人才出院门走了几步,便见了眼前景物,俱是心中感叹!都说大观园已算是人间仙境,与这里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宝玉笑道:“怎么样?没见过这么美丽的景致吧?可惜了明日一早便要回去了,不然咱们可以来看日出,平日里只从书上看那些诗人描绘各种各样的日出景色,却是没得亲眼瞧着。” 湘云道:“一会儿咱们便去求老太太再住上一天,明日不就能看着了?” 宝玉喜道:“可不是呢!到时咱们几个都去求,想来老太太会答应的。” “那是什么?这林中树木长得都好生奇怪?”探春向左上边看着道。 “哦,再走几步便是那奇树的地点了,快走吧。”宝玉说着带头向前走去。 “小祖宗,你可慢些,几位姑娘都身子娇贵,你走得倒快,她们几个可能跟得上?”一旁袭人口中唠叨着。 “等等我,二哥哥!”湘云笑着忙快步跟了宝玉往前面山上走去,探春、黛玉各自带了丫头也相继随在后面。 山中天气一时一变,山中景色也跟着相约变化着。 黛玉扶了紫鹃本来跟在后面,走着走着,眼前一团轻雾飘过,霎时间,黛玉与紫鹃便置身于这团朦胧的雾中,不过一眨眼间,轻雾散去,前面的人便没了踪影。 紫鹃笑道:“云姑娘就是性急,走得那么快,不过好歹就在前面。” 黛玉也笑道:“偏她做什么事儿都忙了慌张的。” 两人一路向前行去,却是一条岔道横在眼前。 紫鹃向前面张望了一下,问黛玉:“姑娘,咱们可走哪条路?” 黛玉定了定神,道:“才三妹妹不是说左边嘛,咱们便走这里吧。” “是,姑娘小心。”紫鹃便搀扶着黛玉向左边一路走去。 行着行着,还是看不到人影儿,黛玉心下有些着急起来,便停下了脚步细看。 此时却忽听身后一阵阵马蹄声传来,紫鹃向后望去,只见两匹马儿似放慢了速度,‘得得’地向这里行来。(.好看的小说)远远瞧着似不是贾府里的人。 紫鹃心中不由慌起来,忙扶了黛玉向路边靠去。 本来主仆二人是想让这两人先过去,却听前面那匹马上一英俊男子向后面跟上来的侍卫模样的人吩咐道:“去问问路来。” 侍卫模样人答应了,跳下马来向黛玉这边打了一个躬,问道:“请问公子前面往樱桃沟可是走这条路吗?” 那黛玉哪里敢回答,面上绯红,早已把脸向旁边扭去。紫鹃心道:什么樱桃沟?谁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还是早带了姑娘离开这里是真格的。便也拿了帕子遮了口低了头小声道:“不知道,公子去别处问问吧。” 众位,那马上两人便是北静王爷水溶与侍卫成恩,因近日水溶心中颇为烦闷,成恩便想起了西山这一带新修的碧云寺来,又听人说此处还有一个名曰‘樱桃沟’的地方,里面有一条泉水汩汩流出,味甘水清,乃为此地一绝,便蹿捣了水溶来散散心,自己也跟着来逛逛景儿。 谁知来了碧云寺,听说里面已住了一家京城来的达官贵人,北静王本就厌烦见人,听了便吩咐成恩在山脚下找了一处僻静干净的人家住下了。 用过午饭,遂带了成恩向樱桃沟方向而来,本是来此地散心的,便也没有找向导。不想来到这山腰,被一团轻雾挡住,却是看不清前面的路了,待雾散去,眼前却出现了两个人来,便谴了成恩上前问路。 成恩问了话,却没听到紫鹃小得像蚊子的声音,又瞧那两个人似是主仆的样子,不过奇怪的是前面的是一位公子穿戴,旁边却是一个丫头。成恩心中叫奇:怎么一个堂堂男人在这山中,却带了一个丫头出来? 便又上前两步问道:“敢问前面可还有路?” 紫鹃瞧一旁的黛玉急得了不的,心下也自着忙,便将头摇得似拨浪鼓道:“不知道。”扶起黛玉向前走去。 紫鹃此时脑中突又灵光乍现,想起姑娘千金贵体,不能轻易让外人瞧见,未加思索便将从府中来时就准备好的白色面纱向黛玉面上覆去。 黛玉罩了面纱,心下一轻,便向紫鹃小声道:“那边有条小路,我们快走吧。” “是。”紫鹃也不理会身后的成恩,便扶了黛玉向右边一条窄小的山路向上行去。 还骑在马上的水溶将眼前此景瞧了个清楚,心中也跟成恩是一样的疑虑,主仆两个对视一眼:怎么男人也戴面纱?两个人面带惊愕地瞧着黛玉、紫鹃急急地向山上走去。 可巧一阵山风刮过,接着便听一声惊呼“哎哟!”却原来轻风将黛玉面上轻纱掀开,向空中飞去。黛玉一急之下,转过头来伸手就去抓,绝世之姿立现于水溶面前。 一旁的紫鹃忙踮起脚来想将面纱拽住,那纱却是越飘越高,紫鹃忽又瞧见那二人一脸的惊奇,顾不得面纱,忙拥了黛玉匆匆而去。 留下水溶主仆二人呆在那里,还以为自已遇到了山中仙子,因此时二人俱已看出,前面那位公子系女子所扮。 一袭白色轻纱慢慢地飘落在水溶面前,水溶伸手接住,一阵清香袭来,水溶不觉微闭双目,醉在其中。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二章 惊鸿一瞥3 却说黛玉惊惶之下,尽了全身的力气向山上行了一阵,终因体力不支便靠在一棵树旁停了下来。 紫鹃大口喘着气向山下瞧去,却并没有人跟上来,便拿了帕子垫在路旁的一块石头上,扶了黛玉坐下。 见黛玉娇美如玉的脸上挂满了汗珠儿,紫鹃忙又拿出一方帕子递与黛玉,黛玉接过来轻轻拭着,又气喘吁吁的向紫鹃问道:“这山里头真是奇怪,才不过一团雾气,眨眼之间便没了他们踪影。紫鹃,你再去看看,若还找寻不到宝玉他们,咱们便回去吧。” 紫鹃赶紧应了,又嘱咐了黛玉两句,便转回身认了路小心地向山下行去。 那北静王与成恩两人直见黛玉主仆走得没了影儿,也只得随便认了一条路走了下去,却不想又让他踫上了宝玉几人。 宝玉领着探春、湘云看了那棵枯树之后,却是没见黛玉紫鹃二人跟上来,宝玉心里着急,便要回去找。湘云笑道:“不过这几步远,才还瞧见她们跟在身后呢!” 探春也笑道:“可不是嘛,刚才还听到紫鹃说话,怎么一下子就不知哪里去了?” 湘云笑道:“定是林姐姐在路上看到更好的景致被吸引住了,咱们再等一会儿,若还不来,咱们再回去找。” 宝玉心中惦念黛玉,哪里听她二人的,回身便向来路跑去。袭人在后面急道:“二爷慢着些儿,林姑娘定没事儿的。” 宝玉才行了一会儿,只见前面两匹马儿跑了过来,前面马上之人一眼认出了宝玉,便笑道:“前面可是贾公子?” 宝玉定睛一看,哎呀!原来是北静王爷水溶,忙上前请安。水溶笑道:“快快免礼,怎么贾公子也来了这里?” 宝玉起身笑道:“在下也是随了府中前来碧云寺给宫中娘娘求福的。” 北静王笑道:“原来寺中住的是你们贾府的人。” 宝玉忙笑问道:“王爷才去了寺里了?” 北静王爷笑答道:“不曾,我们只两个人,没的去闹了寺中住持不安,在山脚下随便歇息一晚便罢了。” 却说那宝玉撒腿向山下跑去,急坏了袭人,便跟着追了过来,不想看到了宝玉跟两个骑在马上的男人说话,人已经跟了过来,躲也不是,便上前施了一礼,低了头站在宝玉身后。 北静王与成恩见了,心中又是一楞,怎么这里又是个公子带着一个丫头的? “二哥哥,你也等一等我们。”随着话音儿,湘云与探春带了两个丫头也跟着走了过来。 一看到北静王,两个人也有些着慌。宝玉瞧着躲不过去了,便只好介绍道:“这两人是我的两个妹妹,”又向探春、湘云道:“这是北静王爷,快过来见礼。” 湘云、探春二人只好上前与北静王见了礼,北静王见她们二人也是女扮男装,心下才明白这几个女子是为了方便才出此下策,不过似她们这样自己扮了男子,却没有将丫头也同时扮上,这等不伦不类倒真个让人好笑,又想起刚才见到的那个仙子模样的女子,定然也是这贾府中人了。 北静王跳下马来,向众人笑道:“咱们两府本是常走动的,两位姑娘不必拘礼。” 北静王又向宝玉笑道:“你可知这里有一条通往樱桃沟的路?” 宝玉想了想笑道:“才刚听我那小厮说过,从这里过去再向西一直行便是了,王爷现下要去吗?天色不早了,何不明日再去?” 北静王道:“我们两人骑马,想来也不太远,不过一会儿便到了,你们且去玩你们的,咱们就此别过。贾公子有空闲便过王府来叙谈叙谈。” 宝玉忙应了,北静王向众人一拱手,带了成恩扬鞭策马而去。 这里宝玉见北静王主仆走了,忙又向山下跑去,后面湘云与探春那里也都才从惊慌中缓过来,跟着向山下行去。 不一会儿便看见紫鹃正站在一处向这边张望着,宝玉忙叫道:“紫鹃,林妹妹在哪里呢!” 紫鹃一眼瞧见宝玉,欣喜道:“姑娘在山上不远处歇息呢!” 后面袭人道:“怎么林姑娘没过去看那树,却跑到这里歇息起来?” “紫鹃,紫鹃。”山上隐约传来黛玉柔弱的声音。 宝玉三步两步跑上山去,只见黛玉坐在一块石头上,面上绯红。宝玉只道她是累了,很是心疼,便急道:“是宝玉粗心了,没等着妹妹一起,妹妹没有什么事儿吧?可有踫着哪里了?”说罢向黛玉身上四周打量着。 黛玉忙道:“没有没有,只不过走得有些累了,在这里歇息一下,” 紫鹃也跟上来笑道:“二爷跑得可真快,我和姑娘紧走也没跟上呢!” 说着上来扶起黛玉,主仆二人只字不提刚才遇到生人的事情。 宝玉哪里知道这些,只是怕黛玉因此再劳累了,忙忙的便要回去。惹得一旁的湘云不满地嘟嚷:“好不容易出来了,才还说要去那边山上瞧瞧呢!” 探春也觉得出来时间长了,又瞧着袭人一脸的焦急,恐回去迟了再让她受责罚,便笑道:“咱们不是说好回去求老太太再住一晚吗?还愁看不到多多的景致?好了,云儿,你也要为袭人想想,她跟了咱们出来,心里边儿多担惊受怕呀!” 湘云这才不情愿地拉长了声调儿:“行行行!说好了啊!今晚咱们一同求老太太去。” 紫鹃一旁道:“可是我和姑娘还没瞅着那棵怪树呢!” 黛玉忙道:“不过那样罢了,我有些累了,赶明儿个再看也不迟。” 紫鹃想起刚才的事儿,也伸了一下舌头,道:“是了,听姑娘的便是。” 却说第二日便是进宫探望的日子,那王夫人也替元妃求了护身罗汉,请灵云大师解了,却是不大吉,心里着急,想着第二日快些回去进宫见女儿,哪里会同意在这里多住一晚,只对贾母说此签关系到娘娘的命运,要快让娘娘知道,好有个安排。一句话便让贾母也打消了多住一天的念头。自然,湘云与宝玉的希望也落了空。 贾府一众人用罢了早饭,便启程回转京城。到了府中,又接着用了午饭,贾母因想着晚上要去宫中见娘娘,便让众人都散了回房歇息,只是心里倒底惦记着元妃的解签儿,虽合着眼却也不曾睡着。 不过半个时辰过去,贾母便起来了,又着人去找了王夫人过来说话儿。 ------题外话------ 向众位亲们推荐人幽若兰的新文‘红楼之情醉水玉梦’,此文文笔细腻、构思巧妙,读起来另有一种淡淡的韵味儿…喜欢红楼文儿的亲们不妨移步过去一观。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三章 元妃授意1 贾母沉思了一下,叹道:“咱们府上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想来也不会因这支签子出什么大事儿。(.无弹窗广告)” 王夫人听了,轻声回了一句:“老太太说的是。” 贾母道:“这两日劳顿,我也有些累了,今儿个你便带了人自去吧,好好说与娘娘听,倒别吓着了她。想想她一个人在宫中,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别人不知,你我还不知吗?只悄悄说与她知道,心里头惦记着便是了,别把灵云大师的原话说与娘娘,讲话要有些分寸。” 贾母说一句,王夫人应一声,说到宫里娘娘这些年的不易,终归是自己女儿,哪里有不心疼的?这些年,府中的荣华富贵还不是仗着娘娘。只可怜自己的女儿,在宫中受了多少苦啊!想到这里,王夫人眼圈不禁红了,便拿了帕子轻轻地擦了擦眼角。 婆媳二人又闲扯了几句,王夫人遂起身告辞,说是回去准备进宫的东西。 凤藻宫内,元春早早地用了晚膳,又画了晚妆,吩咐抱琴沏了上好的龙井,静静地等着这每月一次与家人见面的时候。 抱琴瞧着元妃眼角噙泪,知道自已主子越是到这个时候,心里越是难过,便摆手让旁边的几个宫女下去,自己轻轻走到元妃跟前,小声劝道:“娘娘别难过了,回头让太太瞧见了心里也不自在。” 元妃拿了手帕轻轻拭了拭将要溢出的泪水,叹道:“每日里在这宫中,便似是做牢一般,想见一见亲娘也要这么难。” 抱琴听了忙向四周瞧了瞧,更加小声道:“娘娘可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儿,咱这宫里说不定有皇上的眼线呢!前儿个奴婢便听说景妃宫里的一个宫女,将景妃平日的言行踪都告诉了皇上身边的小德子,不小心被景妃发觉,便私下里悄悄地处置了这个小宫女,扔到了护城河里。不想被人发现,又传到了皇上耳朵里,皇上大发雷霆之怒,听说要不是景妃的哥哥现在边塞打仗,皇上盛怒之下要将景妃降为嫔呢!还是皇太后跟皇上说的情儿,为了大局着想才没有降罪于景妃,不过也好些日子没有去景妃那里呢!” 元妃听了抱琴之言,又叹了口气道:“倒是你机灵些,我何常不知此话不能在人前讲起,不过看着这里只咱们主仆两人,才说说而已。想那景妃的哥哥官居正二品,皇上现在又用得着她们家,哪里会真的降罪于她?不过面子上过不去,说说罢了!倒是我们府里,父亲不过区区一个员外郎,虽然祖上也是立过功的,可又怎么能与景妃家里相比,若是踏踏实实地做人做事,倒也相安。就怕府里人不知天高地厚,仗着我在宫里,在外胡作非为,到时候若惹下祸端来,以我一人之力可是万万救不了他们的。” 抱琴忙笑劝道:“这一点娘娘放心,每次老太太、太太来了娘娘都特意嘱咐过的,想来府里人不会胡来的。” 主仆二人这里正说着,便听宫门外有小宫女回禀道:“启禀娘娘,王恭人求见。” 元妃忙站起身来,声音微颤道:“快快有请。” 便见王夫人带了丫头玉钏儿跟了宫女走了进来,见到元妃先行过大礼。一见王夫人,那元春眼中不由一酸,泪水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下来,逐声音哽咽道:“恭人快快请起。赐坐。” 抱琴忙与一名宫女搬了把紫檀坐椅放在元妃下首,请王夫人坐了。 王夫人告了坐,玉钏儿悄然立在她身后。抱琴又奉了龙井与王夫人,王夫人忙站起身接了,抱琴忙也微笑着请她坐下。 元妃挥了挥手,让屋内的小宫女都在殿门外听着伺候,里面只留下了元妃、抱琴与王夫人并玉钏儿在宫内。 王夫人强忍住泪水,向元妃问道:“娘娘贵体近来可安好?” 元妃含泪笑道:“好!好!不知为何老太太没有跟着一起来。” 王夫人忙站起身答道:“老太太因着昨日去碧云寺为娘娘求福,稍有些劳乏,便让我带她老人家向娘娘问好,待下个月再来给娘娘请安。” 那元春乃是贾母一手带大的,一听祖母身子不好,心下大急,忙问道:“可是着了凉了?那山中想来风硬些,老太太年纪大了,虽是为我求福,倒也用不着老太太亲自去的。” 王夫人含笑道:“不妨事的,托娘娘的福,老太太的身子骨这些年来虽常闹些小病小灾的,倒是也还算硬朗,不过吃几付药便好了,娘娘不用太着急。” 元春听如此说才稍稍放下心来,又向王夫人道:“听宫里其他嫔妃说起这碧云寺的香火现下颇为旺盛,母亲可是去求了签来?” 王夫人忙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页纸签,正是在罗汉堂里为元妃求得的。抱琴忙上前接过来奉与元妃。 元妃面色凝重地慢慢打开。口中念道:“达摩波罗尊者” 王夫人欠了欠身,向元妃轻声道:“那寺内住持言道,让将此签交与娘娘,以娘娘的聪慧必知其意,是以妾身便将此签带了请娘娘瞧瞧。” 元妃点了点头,又向下念道:“大海平静藏波浪,大地平坦有陷阱,莫将罂粟认香花,志毅心坚事可成。得此签者,近来的境况可能表面平静,实则内含凶险,宜谨慎考量,不要被事物炫目的外表迷惑,以免做出错误判断。” 元妃念毕,屋内四人皆沉静了下来,脑子里都在思考着这几句偈解的寓意。 元妃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正接上下面王夫人关切的目光,微微笑了一下,道:“所谓信则有,不信则无,恭人也不要太慌了,这签虽不是上上,却也不是个下签,不过提醒本宫切不可沉醉在现下的风光里,还要认清谁是将来对本宫不利的人?总之还不算坏,只是想要知道这个人是谁却是太难了!” 元妃说一句,王夫人点一下头。说道这里,王夫人接口道:“娘娘想想在宫中,平日里谁总与娘娘过不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四章 元妃授意2 元妃听了王夫人之言,不禁莞尔,道:“恭人不知,在这宫里,人人都像戴了一个假面具,人见人都是相互尊重,嘘寒问暖的,让人瞧着可是亲厚得很呢!但人人心里又都知道,在这宫内能够彻头彻尾地去信任一个人又有多难!” 说到这里,元妃与抱琴的目光一起向宫门口望去,那神情竟是怕有人偷听一般。 王夫人瞧着面前这两人儿,想着她的女儿日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王夫人心中不由更加难过,不禁又是红了眼圈儿,忙拿了帕子轻拭。 元妃早瞧在了眼里,心里虽也难过,但知贾府这一大家子都要靠着自己,便不想让母亲担心。逐劝自己的母亲道:“恭人不心担心,本宫在这里十几年了,也不是那初来乍到不省事的,况本宫如今也深受圣眷,前儿个皇上还又赏了不少的东西,足见本宫为当今所器重。倒是咱们府里,可千万不要持宠,去做些无法无天之事,还有就是…。” 元妃突然停住了口没有继续往下说。 王夫人知女儿在深宫里过得一点也不痛快,还要惦念府中,听了元妃所言忙站起身来道:“府里人倒也还安宁,更没有人在外胡闹,请娘娘放心吧。(.无弹窗广告)” 见元妃说话间似有些踌躇,王夫人又问道:“还有什么话但请娘娘吩咐。” 元妃抬手示意王夫人坐下,又叹道:“现在后宫中,景妃一人独大,如今看来她的地位竟是谁也不能撼动的,就是皇后也要让她三分!” 王夫人疑惑道:“想景妃不过一介妃子,连个贵妃还没挣上去,怎么会这么狂?” 元妃淡笑道:“只要皇上喜欢,不是贵妃又怎样?” 瞧王夫人那里百思不得其解,元妃心知她这个母亲心思虽细密,却是谈不上聪明,脑子定然转不过这个弯儿来,若是今日老太太来了,一定知道这里面的道理。 她也懒得解释,便又笑道:“这些日子,我想着等你们来了宫里,跟老太太与母亲商量商量,能否想法子再让府里的一个姐妹进宫。” 王夫人吃惊道:“进宫?那岂不是又多一人威胁娘娘的地位。” 元妃笑道:“怎么会,先不说是自家姐妹,只有相互扶持的。再一说,倘若能再有咱们府中的姐妹进宫服侍,本宫在这里也有个可依靠信赖的人,想想本宫的那几个妹妹,哪个不是才华出众?模样也都是少有的!” 元妃淡然地看了看王夫人一脸的惊愕,优雅地端了茶杯啜了一小口,又接着道:“当今圣上虽生性多疑,却是十分喜好才女,那景妃除了自负美貌,更有才华,两年前还为皇上诞下一子,才能让皇上宠爱至今。[]” 王夫人关切道:“说起娘娘的身子,倒是要多加保养,不定什么时候娘娘也会怀上龙胎呢!” 元妃突然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一旁的雕花大理石桌上,吓了几人一跳,抱琴忙小声问道:“娘娘可是累了?” 元妃摇了摇头,美眸中又蓄起泪水来,口中道:“如今本宫已三十有余,进宫也十来年了,又承蒙圣上恩宠多年,却是从无有身孕征兆,请太医来看,也是说不出个所以,想来是本宫的命了。”言罢,元妃已然清泪涟涟。 王夫人听了又是难过又是心疼,却是无话可以安慰,便忙站起身来,陪着掉泪。 元妃向王夫人指了指,抱琴忙过来请王夫人坐下,又添了茶水,玉钏儿也忙拿了块帕子递与王夫人。 元妃收了泪水,又打起精神向王夫人道:“前日皇上降旨,要征采诗书达礼之女子进宫,一来可以充盈后宫,二来还可为宫中的公主、郡主做陪读的人选。并且,这次不同往常,皇上特许凡是有品级的官家之女,皆可待选。母亲想一想,若能将咱府中姐妹再送一个进宫,岂不是更好?撇了国公府的名声不说,若从父亲论起,咱们家官位也不高,是不能直接选了妃嫔的,却也不拘先和本宫一般从才人做起,我也会多找机会帮她,若能得到皇上赏识,封嫔封妃指日可待。到那时,两姐妹齐心协力,以保贾家一生荣华。” 听元妃说完,王夫人有些迟疑道:“咱们府中,大房里的迎丫头年前早已出嫁,只剩下探春和那府里的四丫头了,这两个人一个是庶出,另一个性情却是执拗得很,恐怕不能为娘娘所用。” 元妃笑道:“不是还有两个表妹寄住在府中?” 王夫人道:“那两个也不能算是咱们府中的人啊?” 元妃道:“不妨,总是咱府上的亲戚。上年省亲,本宫便瞧着她两位与咱们府中几个姐妹不一样,倒是比旁人更为出众,模样才华也都好。” 王夫人听了元妃之言,心下不禁有些慌乱。想那宝钗自已早已和妹妹商量好了,将来是要与了宝玉做媳妇的,若是进了宫,到哪儿再去找这么知书达理、又事事都向着自己的可心人儿去?可若要让黛玉去,将来那丫头若成了事,还不是与她那娘一样,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想到这里,那王夫人是左右为难,怔怔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元妃哪里知道她母亲心里的诸多想法,又接着道:“父亲官职多年不升,又已年迈,老太太岁数也大了,这些事情本宫只能与母亲商量,将来府中若再能出一个从科举出身,考得功名的,那样朝中、宫中就都能有我们贾府中人,才能确保一世无忧,也能对得起贾家的列祖列宗了。”说完,元妃眼前不由得又朦胧起来。 王夫人忙接道:“娘娘还请放宽心,如今宝玉也知上进了,老爷已让他又入了学,不日就要去学塾了。” 元妃听了,含泪现出笑容道:“要用心教导,现如今也大些了,往后不能只知玩耍再将学业荒了。” 王夫人忙应了。又向身后的玉钏儿使个眼色,玉钏儿忙从身上拿了张银票来交与王夫人。抱琴一旁也瞧见了,遂望向元妃一眼,便走过来双手接了放入怀中。 上面元妃颤微微站起身来,眼中含泪向王夫人唤了声:“娘亲!”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五章 蘅芜思虑1 话说王夫人又打点了许多话儿安慰了女儿元春,才带了玉钏儿出了宫坐车回去。(.) 等回到府里已是戌时,王夫人先去了前面贾政的书房,将娘娘的身体安好之类话语相告。 贾政叹了口气又面带愧色道:“想我堂堂荣国公府,当年跟着圣祖开国的元老,多大的荣耀啊!到了现下却要靠着一介弱女子来支撑,真真令人痛心呐!” 王夫人也知道老爷心疼女儿,只得忍了心中难过,好言相劝了几句,便回到后面准备换了衣裳去见贾母。 才一进院子,便瞧屋内已亮起了灯,影影绰绰似是有人。候在外廊上的丫头彩云猛的看见王夫人进来,欣喜道:“太太回来了,姨太太和宝姑娘在屋里等候多时了。” 正说着,门帘一掀,宝钗走了出来,抢上来扶了王夫人笑道:“姨妈受累了,才从山上回来便又去了宫里,快快进屋里坐下歇息歇息。” 王夫人笑着拍了拍宝钗的手道:“还是钗儿知道体恤人,”说着两人进了屋,屋里薛姨妈早笑吟吟地站在那里。 王夫人又上前拉了妹妹的手笑道:“可用了晚饭了?这个时候了,不在家里歇着,还过来看我。你的岁数也不小了,很该保养保养自己的身子。” 薛姨妈笑着与宝钗一左一右将王夫人扶到椅上坐下,道:“才吃过了,怕就歇下再存了食,便带了钗儿出来溜达一下也消消食儿,顺便过来瞧瞧姐姐,哪里就累着了?倒是姐姐才从外面回来,这两天可真是太过忙碌了。” 王夫人笑道:“为了娘娘,我累些倒没什么,能保佑娘娘身子平安康健,那才是正理儿。” 薛姨妈忙点头笑道:“姐姐说得可是呢!娘娘在宫中身体好,又得皇上宠爱,连咱们这些亲戚都跟着沾光呢!” 宝钗一旁也附合道:“才妈妈还叹自已没有一个似大姐姐这样儿的女儿,能为家里面争气、光宗耀祖呢!” 王夫人听了她娘俩儿的话,心里颇为受用,便笑道:“妹妹也别看姐姐我面上光鲜,谁又知道我心里的难处?自己平日里有多想女儿,真恨不得每日里都能见着她心里才踏实。你看钗儿多好,待人宽厚大方,又能替你排解解忧,整天里跟你在一起形影不离的,才真个令人羡慕啊!” 宝钗听王夫人夸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 薛姨妈又笑道:“才姐姐进宫,可是又给娘娘送去了不少银子吧?” 王夫人面上一紧,收了笑容道:“娘娘在宫里需要上下打点的地方太多了,光凭她那点银子哪里会够用啊!这不,我才又从我的体己里拿了五百两与了她,也好让她的手头宽松些。” 宝钗上前笑着拉了王夫人道:“姨妈快别为了这些烦恼,不过是几两银子,才妈妈还说,这几年住在这里,姨妈姨父待我们一家怎么样谁都看在眼里的,平日里常嘱咐哥哥与钗儿,今后无论何时何地都一定要像孝敬妈妈一样去孝敬姨父、姨妈呢!这不,才出门时妈妈便让钗儿拿了一千两的银票来送与姨妈应急,姨妈可千万不要客气呀!” 宝钗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递与王夫人,王夫人一下子楞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只口中一个劲儿地道:“哪里就用着你们的钱了?”并不接过来。 宝钗转身将银票又递给站在一旁的玉钏儿,笑道:“你先替太太收着吧。”玉钏儿瞧了王夫人一眼,见太太没有再拒绝的意思,便笑着收了。 王夫人才面带笑意道:“钗儿这么知道心疼人,可真让我为难呢!” 听了王夫人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薛姨妈、宝钗娘俩儿都是一愣,四只眼睛一起瞧向王夫人。 王夫人挥手让丫头们出去,向薛姨妈、宝钗低声道:“才从宫里回来,娘娘让我跟老太太商量一下,要让咱府中的姑娘挑出一个来进宫呢!” 薛姨妈困惑道:“娘娘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是娘娘现下不得圣宠了?” 王夫人不禁脱口埋怨道:“偏你怎么这么想?娘娘是想着她一个人势单力薄,你不知道在后宫里,不光你这个人要才貌出众,家世也要跟得上,能帮衬娘娘,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内外俱强才能保咱府中的荣华富贵。” 薛姨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可这府里现也就剩下两个姑娘了,我平日里瞧着那探丫头倒还强些,只是四姑娘竟是脾气大的,姐姐你没瞧着前日里跟她哥哥闹得那样,想来让她进宫去定然也是行不通的。” 王夫人叹了口气道:“可不是怎的!不过娘娘又说宝丫头和林丫头去了也使得,倒底她二人是咱们府里的亲戚,娘娘说她自会想办法。” 薛姨妈听了唬了一跳,忙道:“姐姐可想好了,咱们老姐俩儿不是早几年前就说好了,要让钗儿给你当媳妇的?” 一旁的宝钗听了,早羞红了双颊,起来就走也不是,只好将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儿向胸前垂下。 王夫人还要往下说,只听门外彩云的声音:“太太,老太太那里打发人来让看看太太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让您就过去一趟呢。” “哎哟!回来只顾着咱们娘们说话了,老太太还在后面等着我呢!”王夫人忙站起身道。 “姐姐便先去了老太太那里,待明日我再过来与姐姐叙谈。”薛姨妈笑道。 “玉钏儿,替我去送送姨太太,彩云去把我的家常衣裳找出来我换上。”王夫人对两个丫头吩咐道。 “见天儿过来,哪里还要劳烦人送,我们娘俩儿个这便去了。姐姐请留步。”说着,薛姨妈带了宝钗先去了。 王夫人忙忙地换了家常衣衫,吩咐彩云留下看屋子,只带了玉钏儿一人穿过甬道,绕过抄手游廊,又来到了贾母的上房。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六章 蘅芜思虑2 一进上房的院子,便见贾母的丫头珍珠正向外面探头张望,瞧见王夫人便笑着上前请了安,道:“老太太等了好久了。”说罢,打起帘子。 王夫人忙上来与贾母请了安,贾母笑着让她坐下,一旁鸳鸯奉上了茶来。 贾母问道:“一切可都还顺利?娘娘贵体可安好?” 王夫人笑应道:“看上去还好,只是娘娘瞧老太太没跟着一起去,心里着实惦念,让媳妇回来跟老太太说一声,平日里多注意身子,凡事不要太操心了!” 贾母听了心里高兴,眼睛早眯成了一条缝儿,呵呵笑道:“还是娘娘想着老身,也让她保重身体,我这把老骨头一时半会儿还撑得住。” 王夫人笑着应了,又迟疑道:“还有一事,娘娘让媳妇回来跟老太太商议。”贾母瞧王夫人面上有些犹豫,便问道:“你直说了吧,这里又没外人。” 王夫人道:“娘娘的意思,过些日子宫里又要选秀了,想让咱们府里再送一个姑娘进去,若能入了皇上的眼,今后也能帮衬帮衬娘娘。” 贾母听了王夫人一席话,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说实在的,宁荣两府里自已这些个孙女,不论是嫡的还是庶的,因着自己平日里最是喜欢女孩儿,又很享受她们每日里围绕在自己膝下的那种感觉,真的是一个儿也不想她们离开自己。想当年,元春被选送进宫做了才人,自己不知哭了多少个日夜!即便是现在,每回进宫里探望,只一见了元春瞧向自己的幽怨目光,心里都忍不住恼恨自己,竟连自己最喜爱的亲孙女都不能保全!哎!又有什么法子?总都是为了保全府里的基业稳固罢了! 王夫人瞧着贾母眼中流露出来的无奈与悲伤之情,便挤了些笑容道:“娘娘还说了,除却咱们府里这几位姑娘,宝丫头和大姑娘若能进宫去,对于咱们府里也一样有好处呢!” 贾母听了一怔,嘴角一抽,口中道:“你是说林丫头?” 王夫人点头道:“娘娘说,她俩个跟咱们府上也算是亲戚关系,论模样有模样,又能诗会画的,想来定能得到皇上的赏识。不过,媳妇想着,这两位姑娘终究不是咱府里的,若要她们进宫还要让宝钗的娘同意才是。还有大姑娘,不知老太太有何想法?” 贾母此时心中便如被锤子重重地击了一下,自已的宝贝外孙女,林家唯一的血脉,也是自己最最疼爱的女儿的唯一骨血,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去那个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地方啊! 王夫人坐在那里,瞧着贾母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也不知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可又不知怎么去开口再问,便只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也发起呆来。 过了一会儿,就听贾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向王夫人道:“我知道了,你也累了一天了,便先回去好好歇息一下,让我也想想该怎么办?赶明儿个咱们再商议吧。” 王夫人忙站起身来,向贾母请了安,转身回房去了。 不说这里贾母有了心事儿,翻来覆去竟是一夜没合眼。岂不知还有一人也与她一样一宿没睡。 宝钗跟了母亲回到家里,先服侍了薛姨妈睡下,自己才慢慢梳洗了躺下。 宝钗躺在床上一点儿困意也没有,静静地睁大了双眼瞧向屋顶,才刚王夫人的一席话仿佛还在耳边。 一想到能再一次有机会进宫去,宝钗心里便如同撞了小鹿般猛烈地跳起来,任她长长地调整呼吸也无法平静下来。原本早在两年前就已绝望了的想法儿,命运却又一次向她伸出橄榄枝来。 宝钗不由想起自己早逝的父亲曾经对她的教导,光耀薛氏一族的希望,如今又来到了眼前!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团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 无端地想起年前做的这首诗来,如今自己便是那无根的柳絮,适时的风儿来了,平步青云的日子指日可侍,又怎么能不让她心起波澜? 宝钗轻轻地翻了个身儿,忽又想起,虽说这府里的三丫头、四丫头不足以跟自己抗衡,可还有个林黛玉呢!她无论是才华还是容貌俱不在自己之下,更何况她还有个好家世!可叹自己祖上虽也是诗书门弟,却是到了她父亲这一辈,便只能做个皇商了。虽说家中的银子堆积如山,却也换不来一个令人倾慕而高贵的身世。 三年前自己刚来京时,就是因着皇家选秀,本想着就凭自己的条件,虽不说能封妃做嫔的,但做个公主、郡主的陪侍该是绰绰有余的,谁料想因自己的身世过低,最终连皇上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便被撂了牌子。 虽说有元妃娘娘在宫里面帮自己打点,却终因这商人的名号太为低下,最后也没能进了宫去。 不过今儿个听姨妈透出的话儿来,元妃娘娘是有心要她们姐妹进宫去,想来定能寻了别的办法,可以避开自己的低下身世,不然也不会特特提到了自己?看来若能先被娘娘看中,自己的身世问题也就不会再成为绊脚石头了。 想着想着,宝钗不觉又向外翻了一个身儿,绣床吱吱呀呀地响了几下,外屋上夜的丫头莺儿知道她家姑娘有了心事儿,自己也不敢睡实了,不时支起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 就这样,主仆两个一个屋里一个屋外,一夜都没有睡踏实。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七章 左右为难1 不说这宝钗一夜未眠,那王夫人也是因有心事直至子时才合眼朦胧睡去。(.) 王夫人刚刚睡踏实,便听贴身丫头玉钏儿小声在耳边唤道:“太太,该起床了。” “哎呀!又什么事儿?没瞧我才睡下吗?”王夫人不耐烦道,又向里翻个身子。 “太太,现已是卯时了,天已经大亮了,待会儿还要去老太太那里晨省呢!” “怎么?都这个时辰了?快快服侍我起来。”说着,王夫人睁开略有些浮肿的双眼,扶着玉钏儿的手坐了起来,又向自己后腰上轻轻地捶了两下。 站在一旁的彩云看见了忙走上前来,侧了半个身子在床边儿给王夫人肩上按摩了几下,又帮着轻轻拍打着王夫人的背部。 王夫人又闭着双眼任由彩云服侍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重重地吁了口气,嘴里道:“行了,快去打水吧。” 彩云忙停下手来,应道:“是,太太。”又忙着出去,向门外早已端了洗脸盆伺候着的小丫头道:“快端进来吧。” 小丫头赶紧双手捧着脸盆走了上来,到了王夫人榻前跪下来,双手举盆过头。 玉钏儿去拿了面巾围在王夫人前面衣襟上,彩云过来给王夫人轻挽起衣袖,王夫人才伸出了保养得细白圆润的双手来。[] 一时,洗漱完毕。王夫人嘱咐了彩云留下看家,自己便带了玉钏儿并两个小丫头向贾母上房而来。 才行到贾母院中,便见上房屋门已开,一个小丫头子正端着盛有残水的脸盆儿往外走。王夫人知道贾母也已洗梳过了,便收起心思,面上带了丝惯有的微笑,扶了玉钏儿的手向屋内行去。 “二太太来了。”随着门口小丫头一声清脆的回禀,跟着打起了帘子。 王夫人含笑进了屋,便见贾母已笑呵呵地坐在榻上,一旁的大丫头鸳鸯与琥珀分立在两旁。 贾母笑道:“倒是你来得早些,其实不必每日里都那么早过来的,昨儿个你又忙了些。” 王夫人笑道:“侍候老太太是媳妇的本份,昨儿个虽忙碌些,倒也不太累。” 贾母点头笑道:“你倒是个实心眼儿的人,快坐吧。”王夫人笑着向左首的雕花椅上坐下 贾母又扭头向鸳鸯问道:“今儿个早饭是吃素吧?” 鸳鸯笑答道:“可不是呢!老太太不是说每月的初一、十五都吃素的吗?” 贾母笑着点头道:“瞧我这个脑子,不过一个月中才两天吃素,也记不住,幸而有鸳鸯在。” 王夫人忙跟着笑道:“平日倒是多亏了鸳鸯这丫头提点着,省了老太太不少的劲儿呢!” 鸳鸯笑着向王夫人道:“太太可别夸奴婢,您身边的玉钏儿妹妹也是个好的呀!又聪明又伶俐的,连老太太平日里都跟奴婢夸她呢!” 又向着贾母耳边问道:“是不是呀老祖宗?” 王夫人身后侍立着的玉钏儿笑着小声道:“偏鸳鸯姐姐是个不饶人的,说什么都要带上人家。” 贾母也笑向玉钏儿道:“嗯!玉钏儿也不错,比她姐姐多了些温柔,模样又好。” 鸳鸯听了贾母的话,不禁掩口笑道:“怎么老太太一说起女孩子,立时就要拉上人家的模样?敢是想给人家找婆家吗?” 玉钏儿听了,从王夫人身后转出来,走到鸳鸯面前装作要呵她痒,笑道:“老祖宗倒是没这个意思,我瞧着姐姐倒是想嫁人了吧?” 鸳鸯忙向贾母身后躲去,一边笑道:“好妹妹,是我说错了,快别恼我。” 贾母平日里最是爱热闹的,一下子被这两个丫头逗得合不拢嘴,也笑向鸳鸯道:“鸳鸯不许欺负人,玉钏儿年纪比你小,你平日里要让着她些才是。” “知道了,老太太。”鸳鸯笑答道。 这里正说笑着,外面小丫头又回禀说大太太来请安了。 屋里鸳鸯与玉钏儿忙收了笑,各自回到主子身边。那鸳鸯更是将头微微扭向一侧,并不看向邢夫人。 鸳鸯自贾赦让邢夫人求了贾母要自已去给他做妾时起,便不与邢夫人讲话,那邢夫人虽是个主子,却因知道贾母心里十分疼爱这个丫头而不敢有何怨言,对鸳鸯的无视也无可奈何。 王夫人与邢夫人这些年来原本便有些嫌隙,两房也是面和心不和,今见了邢夫人进来,遂站起身来向邢夫人见了家礼,便又坐在那里,一声也不言语。 那贾赦对贾母偏向二房本就心有不忿儿,自打出了求鸳鸯做小被拒一事,心中对贾母的意见更大,平日贾母身子有些不适也不见他前来探视,只让邢夫人过来代了他来问候敷衍了事。 贾母知道他这个大儿子因着这件事记恨她,对自己这个老娘不过是面上的事儿,心里并不真心孝顺,便也更加看不上大房这夫妇俩。现今瞧着邢夫人进来,便收了笑容,淡然道:“坐吧。” 邢夫人没进屋子之前,在廊上便已听到屋内笑声不断,谁知自己一进来,人人俱都绷紧了脸儿,好似是自己打扰了她们的好事似的,不由得心中也存了气,只是听贾母这淡淡的声音,不得不堆了些笑容道:“媳妇给老太太请安了,大老爷知道昨儿老太太劳乏了,怕打扰了您老人家歇息,便没有立即过来给您请安道乏,还请老太太恕罪。” 贾母面上略缓了一缓道:“那里来的这么多的罪过,他如今也上了岁数,很该在家里多养养身子了,再说了,我也没怎么着,不过稍微乏了些,没什么大事儿,今儿个这里吃素,有宝玉他娘在这里就行了,你若家里有事儿就回去忙你的吧。” 邢夫人本就是过来应个景儿,如今得了贾母的话,便连坐也没坐,脸上又硬挤出笑容道:“既这么着,媳妇便回去伺候老爷了,老太太这里便有劳弟妹了。”说着向王夫人笑看了一眼。 王夫人也站了起来,向邢夫人道:“大嫂子走好。” 邢夫人又向贾母施了一礼,转身带了小丫头向屋外走去。 邢夫人才出了门儿,便见外面凤姐儿带了平儿走进了院子,凤姐一瞧见邢夫人忙笑着上前便要请安,却见邢夫人面上带了怒气横了她一眼,并不受她的礼,甩了一下衣袖扭身带了丫头离开了。 凤姐儿不知就里,向着一旁的平儿诧异地瞪大了双眼,平儿也不知所云?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八章 左右为难2 凤姐儿只得忍了气,将方才的事儿先放在一边。 两个人进了屋才陪着贾母说了一会子话,便见李纨、黛玉、探春、惜春等人也各自带了丫头来贾母房中定省,几个人又在老太太面前凑了会子趣儿,因今儿个老太太吃素,凤姐儿并李纨与几位姑娘便回去各自用饭,贾母房中只有王夫人陪着。 婆媳两人用罢早饭,小丫头上来收拾了,俱等在门外伺候。鸳鸯知老太太有话要单独与二太太说,便叫了玉钏儿跟了自己上后头房里闲聊。 鸳鸯因才刚听李纨来时说起贾兰夜里着了寒气,便又嘱咐琥珀带了些可口的吃食与李纨处送去,只说是贾母让送来的,琥珀应了去了不提。 这里贾母看屋里没人,便向王夫人问道:“你可想好让谁去宫里了?” 王夫人略定了定心神儿,慢声道:“媳妇昨夜一宿都没合眼,想着咱们府里的姑娘只怕论才华和模样都越不过娘娘去,若是进了宫,也恐怕是帮不了娘娘,却还要给娘娘拖后腿呢!” 贾母听了王夫人所言,眼皮也是一跳,心道:听她之言,这人选是定要从宝丫头、林丫头两个人里选一个了!贾母没有吭声,等着王夫人往下说。(.) 王夫人看贾母不答话,便又道:“按理说宝丫头论模样有模样,举止又端庄大方,也识文断字的,倒是个最好的人选。” 贾母马上接了话笑道:“你倒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王夫人却话锋一转又小声道:“不过,媳妇又想着这宝丫头的家世地位不高,要是配个似咱们府上这样的,虽说也算高攀了,倒也还说得过去。但要是让她去宫里,却是身世太低了,恐怕皇上未必瞧得上呢!若是被皇上怪罪下来,咱们娘娘在宫中也不好做人哪!” “哦?何以你这样认为?娘娘不是说让咱们把人送进宫中做个才人吗?又不是即刻给皇上做妃嫔,哪里就把身世提到桌面上来了?”贾母故作惊奇道。 王夫人急道:“老太太忘记了?娘娘起初不也是才人,后来被皇上相中了又封为贵人的?” “噢!可是呢。不过这是个好事呀,你那么急做什么?再说了,你那妹妹家中,蟠儿那小子不中用,放着好好的事儿不做,只知在外面闯祸惹事,想来家里为了他,这些年来银子也赔了一大把吧?这家里家外都要让宝丫头受累,如若宝丫头被选中了,对他们薛家也有好处呀!何乐而不为呢?平日里我冷眼瞧了,宝丫头是个最孝顺、善解人意的,宫里娘娘想当初也是为了贾府才进的宫,这宝丫头定也会为了薛家进宫的,不信你去问问她。” 贾母瞧王夫人坐立不安,一脸着急的样子,心下颇不以为然,心想:你不愿意让你的甥女去,难道我就愿意让我的宝贝外孙女去那个度日如年的地方?当年为了送我那宝贝孙女元春进宫的事儿,我老婆子哭了多少个日夜?现在又想着让林丫头去,坚决不行! 王夫人心里有很多话要说,可她平日里嘴便笨,听了贾母的一番话,竟是急红了脖子也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只是一个劲儿道:“不是的老太太,宝丫头她…。”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你嫁到贾家这么些年了,你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做过些什么,我老婆子也略知一二。” 王夫人一听贾母这样说,脸上莫名浮起些红云来。心下不禁敲起了小鼓:老太太是指这两年自已薄待林丫头的事儿还是…。? 贾母多么老道,一眼便瞧出王夫人心中有鬼,却并不点破,只抬了抬眼皮接着向下说道:“你心里想让宝丫头做你的儿媳妇,是不是?” 王夫人听了忙站了起来,低声道:“媳妇断不敢这么想,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媳妇想着宝玉的婚事理应由老太太和老爷做主,媳妇一切都听老太太和老爷的。” 贾母哪里会被她这几句话迷惑了,便摆手示意她坐下,又想了想道:“大概你是先看上了薛家的银子,后看上宝丫头的人?” 王夫人并没敢就坐下,接道:“我们府中,您老人家也可能听到些闲话儿,近几年,媳妇并不太管事,也是听凤丫头常说起府里竟是银子紧得很,官中的银子先不说,原是不能动的,也是有数的。只是平日里打发宫里娘娘身边的公公、娘娘在宫里应酬的银子,还有…。” “我这里有,一会儿让凤丫头过来拿去,宫里娘娘用的银子是断不可少的,从今往后,只要是娘娘娘要使银子都从我这里拿去。”不等王夫人说完贾母便接口道。 “只是这府里的开销日益增大,咱们在外面的那些生意近年来做得也不好,这一年就关张了好几处,另外乡下的收成也不高,交上来的钱更是有限,现下府里的状况倒是比不得头些年了!只是如今老太太也年事已高,怎么能动老太太的钱呢!说不得从各处减省些罢了。”王夫人慢慢坐了下来,向贾母轻声道。 贾母长叹了一口气道:“我那些东西本就是将来给你们留下的,现下你们先拿了去救急也没什么,终归是些身外之物罢了。” 说完贾母又想起什么,向王夫人道:“我近来怎么恍惚听有人说,林丫头是身无分文来的咱们府里,还说什么吃穿都是咱府中的,竟是把林丫头当成了一个讨饭的丫头了?” 王夫人才坐下,椅子还没坐热乎,听了贾母的话又忙着站了起来,故作惊奇道:“是哪个在这里嚼蛆,快快告诉媳妇,媳妇这就让人去撕了她的嘴去。” 贾母面色一沉,冷笑道:“想来是受了谁的指使吧?不然这奴才也没这么大的胆子,昨儿个我便已让冯嬷嬷去查了。” “哦,”王夫人心虚地低下了头,心里面‘砰砰’直跳。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九章 左右为难3 “还有一事,我要先知会于你。”贾母敛了些面上的怒气,又降低了语调儿,似是并没有瞅见王夫人脸上的苍白。 王夫人忙抬起头道:“听凭老太太吩咐。” 贾母一双精光直射向她,一字一句道:“林丫头的嫁妆还保存在我里,是任谁也不许动的!早几年从林家借的那笔银子,若府中如今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儿,看来你们就是想还也还不上了!现存在我这里的其实也不过是几十万两银子和一些珍珠玉器罢了,想来也入不了你们的眼。我今儿只是想提醒你,你看上了薛家的银子,可这些年过去了,那薛家是眼瞅着被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赔了个精光,上次咱们进宫里探视娘娘,没听娘娘说起吗?那薛家一再办砸上面交代下来的事儿,说是他们家连皇商的字号都要保不住了!” “是啊!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王夫人眉眼一垂,心里也不由犯起了嘀咕。 贾母又道:“不是说林丫头是我嫡亲的外孙女,我便向着她。你想想,宝玉是我最疼的孙子,将来我的一切都是他的,这诺大的贾府还要他来支撑,我怎么会胳膊肘向外拐呢?可是那宝丫头实不是宝玉的良配,岁数大些不说,别看那孩子面上端庄大方,心里却是个极冷的。倒不如林丫头,平日里口角虽锋利些,却是心底下善良,也能容人的。况且若是定了林丫头,借的那笔银子也自然可以不再提起了,还有那些嫁妆也全是咱们府里的,这可是实实在在的银子呀!不比薛家,到底有多少家底谁都不知道?若是宝丫头人嫁了过来,却没带过来几两银子,我看你那时候再去寻后悔药去!” 贾母说完了,眼睛又直向王夫人脸上盯去。 王夫人乍一听林黛玉还有那么多银子在贾母这里,心里又是兴奋又是踌躇:说实在的,林丫头再有钱,也不会跟她这个婆婆一心。她倒是希望那丫头的嫁妆银子都归了自己所有,然后宝玉又能娶宝钗为妻。想想宝丫头是她的亲甥女,若宝玉娶了她,往后自己便不会让凤姐儿那个泼辣货当家了。这个凤丫头,是自己娘家亲侄女,又是自己把她从大房那里要过来帮衬自己的,可她自从到了这里,便恃着老太太素日里疼她,渐渐地也不把她这个姑母放在眼里了,说话行事倒都向着老太太! 贾母瞧着王夫人的脸色在那里阴晴不定的,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她知道,今儿个自己这一番话,定会让这个平日里似佛爷一般,而实际上心狠狡诈的妇人心里摇摆不定起来。(.) 贾母向榻上靠了靠,向着门外提高声音道:“鸳鸯在哪儿呢?” 门外小丫头忙掀了帘子进来道:“鸳鸯姐姐才回她房里去找个东西,让奴婢这里听着叫,奴婢这就去找。”便飞快地向鸳鸯的房里跑去。 贾母又向王夫人道:“我说这些话都是为了我的宝玉儿,想来你这做娘的也不会不疼自己的儿子吧?我也乏了,你回去吧,也好好的想想我才刚的话,午饭时你就不用过来了,想好了再来跟我说一声,咱们也好给娘娘送信儿去。” 王夫人遂站起来请了安,此时鸳鸯与玉钏儿已携手走了进来,玉钏儿忙过来扶了王夫人走了出去。 回到房内,王夫人让屋里所有人都下去,只说累了,便自已向床上躺去。玉钏儿过来帮着王夫人拿了一床薄被搭在身上,便关了门出去守在外面。 彩云悄悄走过来,小声向玉钏儿问道:“太太这是怎么了,一脸的愁容。” 玉钏儿撇了一下嘴道:“我哪里知道,老太太将我们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太太一人,想必是又受了老太太的数落了?” 彩云摇了摇头道:“不像是,每次太太若是被老太太训斥了,回家来脸上都是带着怒气,可这次我分明瞧着是犯愁的样子。” 玉钏儿小声道:“你就别管太太脸上是愁容还是怒气,反正咱们要小心伺候着才是真的,别的什么也不要问,知道了?” 彩云笑道:“这还用你提醒?”便扭身走了。 却说王夫人躺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屋顶,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若是宝玉娶了林丫头?那几十万两银子就是我的了!可这丫头性子孤傲,目下无尘的,往后定不会将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宝玉平日里又是最怕她的,到时我们娘俩儿还不被她辖制?不行,绝对不行!可是若不让林丫头嫁给宝玉,将来她把这嫁妆带出府去,可就是人家的了!几十万两呀! 王夫人‘嚯’的坐起身来,听到动静,门口的玉钏儿忙开了门进来,王夫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她下去,玉钏儿快步走上来给王夫人倒了一杯茶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又转身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王夫人面无表情的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心里又想:还是应该娶了宝丫头,虽说这几年蟠儿在外总是闯祸,花费了不少银子,可他们薛家是堂堂皇商,哪里说倒就倒了?再说了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虽说几十万两银子听起来很是吸引人,但若是让宝玉娶了宝丫头,以薛家的家底儿看,妹妹拿出的嫁妆想来也不会比这少的。 想到这里,王夫人的心稍稍静了下来,耳边又想起老太太的那些话儿,王夫人脸上流露出不屑的笑来,老太太你再精,也保不住你那嫡亲的外孙女进宫去,凭林丫头的模样,进了宫不被皇上瞧上才怪呢!到时候我就要瞧着你在那里哭着不舍林丫头了,也让你尝尝我与女儿骨肉不能相见的滋味儿!想起女儿元春,王夫人胸口便一阵子的疼痛,眼中不由又含起一泡泪来。 端起茶杯来,刚想再喝上一口,却又想起,这林丫头的嫁妆有那么多,要是便宜了外人倒底自己心有不甘?这可真是让人难办哪! 王夫人又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杯中的水花四溅出来,洒了一地…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章 怜花惜己1 眨眼间又入了夏,园子里的花儿都盛开了,沁芳桥那边更是掩不住的一片花红柳绿。潇湘馆内,黛玉像往常一样,用罢早饭便手执一书向床上靠去。 紫鹃瞧她家姑娘每日里除去看书还是看书,恐她多费了神再头疼起来,便笑着上前道:“姑娘每日里抱着这书看,也不觉得厌烦吗?” 黛玉抬起头不解地看她一眼,口中细声道:“怎么?” 紫鹃忙道:“好容易姑娘这一阵子身子好些了,奴婢想着,也该出门儿去逛一逛,散散心,别总在家里这么拘着才是呢!” 黛玉听了微笑了一下,将书放下,扭头向窗外望去。紫鹃忙上前扶了黛玉站起来,拉了她走到屋门口笑道:“姑娘瞧瞧,今儿个的天气有多好,昨儿夜里掉了几滴雨点儿,外面的空气可新鲜得很呢!” 黛玉不由掩口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出去走走了。罢了,你去准备衣裳吧。” “哎-”紫鹃拉长了声儿答应着,忙着去拿黛玉的外衣来给她披上。 出了潇湘馆院门儿,主仆两个便向沁芳桥这边行来。过了桥向北就到了柳堤一带。只见水边倒映垂柳,放眼望去,水面上隐约着还有一群灰白相间的鸭子在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岸边各色的凤仙花也随着微风那里摇曳生姿。[.超多好看小说] 两人又向前行了几步,便见前面一片火红,往地上瞧去,却是铺满了石榴花。 紫鹃笑道:“敢是这些日子姑娘身子不大好,便没有人来收拾了。” 黛玉点头道:“这些花儿本是洁净的东西,落在地上沾了尘,岂不可惜!”遂抬起头向紫鹃道:“不如我在这里等着你,回去将我的花锄和花帚拿来。” 紫鹃笑道:“罢了!才说要出来走走透透气儿的,怎么又想着做活儿?这才什么时候,姑娘纵是收拾了,还有明日、后日,哪里就收拾完了?姑娘还是先观观景,这个活儿等过一会子再做也不迟呢。” 黛玉也笑了,“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我看这里的景致也算得上是园子里最好的了,咱们便在这里多瞅瞅吧。” 紫鹃扶了黛玉向四周望去,瞧了一会儿,笑道:“咱这园子,虽说比不上那西山碧云寺的景致,不过依奴婢想,在这京城里也算得上好的了。” 黛玉闻言不由‘噗’地一笑,道:“你只见这园中景色不错,却不知有句话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呢!这园子虽美,我看却不如苏州景物精巧,更不如杭州西湖的雨后初晴。” 黛玉口中说着,脑中却是不由忆起小时候父亲带了自己游西湖之事来。 紫鹃忙拉了黛玉的手笑道:“可不是嘛!上年姑老爷病了,奴婢跟姑娘回苏州,一路上的景儿虽说没有心情太瞅,却也大致有个印象,那里的房屋倒是小巧别致,比这里又大有不同呢!” 黛玉微微抬起头来,凝视远方,轻起樱唇:“吴越千年奈怨何,两宫清吹作樵歌。姑苏一败云无色,范蠡长游水自波。霞拂故城疑转旆,月依荒树想嚬蛾。行人欲问西施馆,江鸟寒飞碧草多。” 紫鹃听不懂黛玉念的是什么,却见黛玉忽然眉头紧琐,目光也渐渐地忧伤起来,唯恐自已才说过的话勾起姑娘的伤心来。忙转换话题道:“姑娘,适才奴婢听雪雁说,她一早儿去往二奶奶那里给姑娘寻药去,路上踫到了跟四姑娘的彩屏,也去了二奶奶那里,说是给四姑娘要什么颜色来,想是四姑娘又要接着画那几幅画了,不如咱们去瞧瞧?” 黛玉回过神儿来叹道:“四妹妹近日心里也不痛快,罢了,咱们就往藕香榭去一趟吧。”紫鹃忙搀扶了黛玉转身又向北行去。 一路上,飘在空中的落花不时撒在黛玉、紫鹃的身上,紫鹃忙着掸去黛玉身上的花瓣儿,口中还不时笑着调侃着,黛玉的心情也不由得又欢快起来。 不一会儿,两个人便来到了惜春处。 一进门儿,只见几个小丫头子正在院子里扫洒。瞧见黛玉进来,有一个看上去比较机灵些的,忙扔了手中扫帚,迎上来先给黛玉行了礼笑道:“林姑娘好!才我们姑娘带了彩屏姐姐出去了。” 紫鹃上前问道:“可是说去了哪里?” 小丫头道:“恍惚听着是去了老太太房里。紫鹃姐姐不如去了那里瞧瞧。” 紫鹃笑道:“知道了,”又转头向黛玉道:“咱们今儿个倒是不巧了!姑娘,咱们回吧,改日再来。” 黛玉点了点头,紫鹃向小丫头笑道:“等会儿四姑娘回来,就说我们姑娘来过了。” 小丫头忙不迭的应了,目送黛玉、紫鹃出了院门。 主仆二人出了藕香榭,按原路往回走。才到了暖香坞一带,便见前面一个人唤道:“姑娘,姑娘!你们去了哪里?叫奴婢好找。” 两个人定睛一看,不是雪雁又是哪个?待来至跟前,雪雁立住脚,喘着粗气道:“姑娘才出门不一会儿,便有珍珠姐姐亲来说,让姑娘即刻到老太太房里一趟。奴婢还以为姑娘去了宝二爷那里,便寻了去,谁知袭人说宝二爷不在家,一大早便出门儿了。奴婢出了,不知哪里去找,倒是巧了,踫上跟珠大奶奶的素云姐姐,她说才见了一影儿,似是姑娘与紫鹃姐姐,又说像是往四姑娘那里去了,奴婢便跑着来了,果真是你们。”说完了,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尤自那里喘息不停。 紫鹃上来笑道:“什么要紧的事儿,倒累得我们雪雁姑娘满园子的跑。” “珍珠姐姐没说,只让姑娘这就过去。”雪雁立马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睁大一双明亮的眼睛瞧向黛玉。 黛玉皱眉道:“才听说四妹妹也去了老太太那里,不会有什么事吧?”便向雪雁道:“你也别回去了,你们俩先跟了我去老太太那里看看。” 紫鹃、雪雁应了,一左一右扶了黛玉来至贾母上房。 贾母房内,探春、惜春已先到了,黛玉进得屋来,上前给贾母见了礼。贾母向她招手道:“林丫头,坐到外祖母这里来。”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一章 怜花惜己2 黛玉款款走了过去,坐在贾母身边。贾母爱怜地抚了抚黛玉乌黑的秀发,心中不由一叹!本想着将自己这宝贝外孙女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现在看来,今后发生的一切都不好说了! 黛玉觉出贾母抚自己的手微微有些发抖,遂扭转头望向外祖母,又伸出一双白玉般纤手向贾母搂了过去,将头靠向贾母怀中。 贾母心中更加难过,眼圈儿由不得红了,底下坐着的探春、惜春瞧贾母落泪都是一惊!不知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老祖宗这么伤心! “老祖宗,钗儿给您老人家见礼了。”随着一声娇唤,贾母忙抬起头来。屋子中间,宝钗已亭亭地站在那里,正满脸带着笑意地瞧向自己。 贾母与黛玉都坐直了身子,黛玉站起身向宝钗福了福,道:“宝姐姐来了。”宝钗紧着上前走两步,口中笑道:“妹妹身子可是大好了,瞧这脸上的气色就知道。” 贾母向一旁的珍珠嗔道:“怎么宝姑娘来了,你们也不回禀一声。” “呵呵,珍珠姐姐和门口的小丫头都回了,是老祖宗没听到呢!”底下的探春站起来笑道。 “可知是人老了,这两年耳朵也背了,宝丫头快坐下。”贾母呵呵地笑道。 宝钗向着下首右边的一排椅子上,选了第二把坐下,正好与探春对上,探春向她灿然一笑。 宝钗心里早已知晓贾母让她过来的用意,不动声色地瞧了下对面的探春,模样虽也是个百里挑一的,但与自己相比却还稍逊色些,况且又是个庶出,虽说是个官家之女,身世比自己强些,但论起诗才与长相,自己还是稍胜一筹的。想至这里,心下颇有些自得,面上却不带出,也微笑着向探春点了点头。 贾母见人已到齐,便向下面坐着的几人道:“今儿个把你们姐妹几个找来,是要说一件事。”言罢,双手不觉将怀中的黛玉又紧紧地搂住。 宝钗、探春、惜春俱静静地看向上首的贾母。 贾母口气稍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前儿个娘娘从宫里传出话儿来,过些日子皇上又要选秀了。本来此事与我府无甚关系,只因历来选秀女都是对家世有要求的,似我们这等人家,是不具备进宫为妃的资格的。便是有缘进了宫也不过是充才人之职居多,像你们大姐姐便是当年皇上特许进宫充为才人的,后来因她才貌双全,得到皇上的恩宠才破例被升做了妃嫔。如今娘娘说了,当今皇上颇爱诗才,又说为了能有更多有德、有才之女子进宫,便不似往年选法儿了。娘娘言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时机呢!想要咱府里你们姐妹中再有一个人能进得宫去,到时有了娘娘的帮衬,必能像娘娘这般被皇上恩宠,往后不光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能光宗耀祖。”贾母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旁边的珍珠递过茶来,贾母接过来啜了一小口,润了下嗓子。 听了贾母这一席话,屋里面静悄悄的,贾母怀中的黛玉轻轻的一声,打破了沉静。“老祖宗,您的意思是三妹妹和四妹妹都要去备选了?”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可不是吗?娘娘的意思我知道,都是为了咱们府里,不过再想想她孤零零一个人在宫里这么多年,身边没有一个可依赖的人儿,难为她怎么熬过来的。” 底下坐着的探春慢慢地站了起来,上前对贾母道:“敢问老祖宗,这是娘娘的意思吗?” 贾母轻嗯了一声,又叹道:“谁家舍得让自己的女儿进宫去?一但进了宫,今后想要见上一面也是难于登天啊!” 探春道:“大姐姐不是一个月还能与老太太、太太见上一面吗?” 贾母轻摇了下头,叹道:“傻孩子,那是只有皇后和贵妃、妃子才有的恩宠。一般的妃嫔又怎么能随便跟家人见面,那宫中可是有规矩的,若乱了规矩被下罪至死的也有啊!” 贾母只顾心里难过,却没有看到探春眼中竟是流露出了一丝难掩的喜悦!坐在她对面的宝钗本就善于观察,探春心里所想她早就料到了几分! 在这个家里,探春虽也算得上是正经主子,却是掩盖不了她低贱的出身,平日里为了能保住主子姑娘的颜面,她不得不委屈了自己与亲娘划清界限,向正房百般讨好,讨好的对象也包括自己这个正房的亲外甥女。在这个家里她太压抑了,这一次选秀进宫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若能进宫,进而得宠,这位三姑娘便能有机会鲤鱼跃龙门,成为一宫之主,到那时这贾府中人谁再敢瞧不起她?是以,探春一定会争取这个进宫的机会的,想来贾家上下也都会全力支持她。而自己家中虽有些个银两,无奈宫中没有后台撑腰,不然上一次也不会还没见着皇上,便被撂了牌子。 宝钗这里正思忖着,又听贾母叹道:“玉儿啊!外祖母要告诉你,还有宝丫头,宝玉他娘上次去宫中,带回了娘娘的口信儿,竟是让你们四个都去备选呀!” 黛玉心里‘咯噔’一下,口中不由道:“我可不是这府里的人啊老祖宗!” 贾母忙搂紧了黛玉,道:“唉!谁让你如今寄住在这里,娘娘上回省亲时见了你和宝丫头,便赞个不停呢!前儿个又特嘱咐你二舅母,也要让你们两个去呢!这可叫我怎么办呢!”说着,贾母眼中便流下泪来。 惜春一直冷冷地坐在那里,将眼前众人之相皆看在眼里。瞧着贾母伤心的样子,知道老祖宗是真的舍不得这位林表姐,再看那边的三姐姐,也如她一般镇静,不过眼中却是透着欣喜。 惜春知道以三姐姐平日的心高,总想着能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如今这般反应倒也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因为如果能入宫为妃,便能似大姐姐那般为贾氏一族争得荣耀,也是证明自己的最好的方法。 倒是宝姐姐让惜春百思不得其解?三年前,她便从家中来京说是选秀,却是无声无息地没有了下文儿,其实大家都知道,以她的家世不过是个商女,虽说是挂个皇商的名号,也不过是个皇家买办,能入宫才怪呢!不过是个幌子罢了!现在满府里这两年又传起什么‘金玉良缘’,更可笑的是那个外四路的薛家姨妈,散出风儿来说什么‘金锁必要找个带玉的来配’,打量谁不知道她那些花花点子呢! 惜春只是不解为何这个宝姐姐听到老太太说的话,怎么一点子惊讶都没有表现出来,哦对了!这个信儿是太太从宫中带出来的,这些日子,她见天儿个上太太那里去请安,想来她早从太太那里知道了吧?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二章 怜花惜己3 却说惜春这里静静地将每个人观察着,忽的又想起自己只不过虚岁才十三,按说不应在备选之列,想是也被府里报上名去了。不然一早清儿哥哥也不会又派了嫂子过来说了些糊涂话儿,被自己抢白了几句只得灰溜溜地去了。 想到这里,惜春的面上不由现出倔强的表情,沉着清秀的一张小脸儿,忿忿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黛玉乍一听贾母所言,一下子懵了,惊愕之下说不出一句话来。自懂事以来,便对自己的终身不知托向哪里而惴惴不安,多年来的思虑,多年来的期盼,竟然又节外生枝。进宫?黛玉从未想过,也不愿意,让她进宫做个白头宫女,还不如现在就让她死了才好。 一滴、两滴,头上贾母的泪水打在了黛玉的脸上,黛玉忙压了心中悲痛,搂了贾母轻声道:“老祖宗,别难过,玉儿才疏学浅,想来是不会被选上的,玉儿要陪您一辈子。” 贾母也想到外孙女的身子近些天儿才好些,倒不好让她难过。忙接过珍珠递过来的帕子试了下眼角,堆了些笑容道:“外祖母失态,让玉儿着急了。玉儿说的对,天下模样好,又有才华的女子多了去了,哪里就轮着我家玉儿了。” 口中虽如此说着,却也知道自己的外孙女无论诗才还是模样,仅是自己所知道的这些女孩儿里,竟是无人能并肩的,祖孙俩儿说这些话不过是寻个自我安慰罢了! 再瞧下面的探春,一脸的兴奋不觉已带了出来,见屋内一众人面上有喜有悲,便想:自己若是个男儿之身就好了,出去闯一闯,弄个功成名就让众人瞧瞧,到那时哪个还敢低看了自己!既然老天注定自己是个女孩儿,那便争取嫁个好人家,最好能入宫去,也好全了自己素日的心愿。[.超多好看小说] 低头那里想着,探春却又听见贾母对黛玉讲的这些话,便微微抬起头来,正瞄见贾母一脸的忧伤与林黛玉气急的样子,心道:“这个林姐姐,真个与别人不同,这样的机会从前想都不敢想,如今却摆到了眼前,人人听了都兴奋不已,偏她一脸的愁容,倒像是进了宫,便如同进了地狱一般,哪里就那么可怕了!” 却说屋里这几个人各怀不同的心思,各人面上也都是有喜有忧,贾母想了想又向宝钗、探春、惜春三人道:“娘娘的口谕我老太婆已经向你们姐妹几个说了,都回去再想想吧,不管愿不愿意,为了咱们府里,为了宫中娘娘,就委屈一下自己吧。” 宝钗等三人站起身向贾母行了礼,便各自带了丫头回去不提。这里贾母向怀中的黛玉拍了拍道:“玉儿,这是娘娘的口谕,外祖母也保护不了你了,可怜的孩子呀!” 黛玉慢慢收了泪水叹道:“我们做女孩儿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呀!”贾母也只能摇摇头无奈地叹息着。 黛玉又问道:“玉儿如今虽是依傍着外祖母住在这里,却并不是这府里的人,随时可以出府的。玉儿想着皇上若是个明理之君,绝不会强人所难,逼着天下所有女子都去备选吧?” 贾母叹道:“皇上是没有这么说,这些都是娘娘的意思,若玉儿现下离府走了,宫里的娘娘会怎么想?再有我还想起一事,玉儿也算得上是官家之女,你父在世时也官拜从二品,想来玉儿的名字宫里也都有记载,如今你已是将及笄的年龄了,恐怕就是娘娘不让你去,过些日子宫里也会有信儿传出来的。” 黛玉听了贾母之言,突地冷笑道:“我虽是官家之女,但如今我爹娘早已过世,想来皇上也不会将一个孤女硬招进宫吧。” 贾母听黛玉所说也不无道理,想想皇上也许真的不会将一个父母俱亡之人强拉进宫里的,只是,宫里娘娘特点了宝钗、黛玉两个人也随了探春、惜春一起进宫备选,自己也不可能佛了娘娘的意思,这可怎么是好?想要出言安慰黛玉两句,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一味地搂着黛玉叹气。 一旁伺候的大丫头珍珠瞧老太太那里哎声叹气的,恐再伤了身子,便想着用什么方法分散老太太的注意力。 可也巧了,正在这几个丫头无计可施的时候,贾母的贴身心腹丫头鸳鸯盈盈地走了进来。 那鸳鸯瞧着贾母搂着林姑娘在那里抺眼淌泪儿的,便知是因进宫备选之事,鸳鸯知道在这两府里,贾母最疼的两个小辈便是宝玉、黛玉二人,其余的都要靠后,更不用提那外四路的宝钗了,别看老太太平日里当着众人的面儿总夸赞宝姑娘端庄大方,其实不过是给二太太的面子罢了,若说是真心疼爱的却只有这二玉了。 偏前儿个冷不丁的说要让林姑娘进宫备选去,老太太几夜没睡好,总跟自己念叨:没有本事保护好女儿唯一的血脉,倒不如现在就去了,也强过眼睁睁看着最疼爱的人离开自己。好容易劝过来些了,瞧现下情景定是又想不开了。 鸳鸯脑子一转,要说能让老太太此时转移心情,便只有拿宝二爷来说事儿了。 “哎哟!老祖宗又是为了什么事儿啊?”鸳鸯上前笑道。 贾母抬起头瞅了她一眼,沉着声儿道:“你又打哪里来?” 鸳鸯笑道:“老祖宗怎么忘记了?一早起就让奴婢去二奶奶那里,给林姑娘找寻什么天王补心丹,等拿到了药,奴婢想着不如就给林姑娘送过去,也省得再让人跑路了。谁知去了潇湘馆说是林姑娘出去了。奴婢想着去瞅瞅,可真是奇了,袭人出来回说宝二爷一早清儿便出了门,她也说不清是去了哪里,只知道是去赴什么约会了。所以,奴婢只好又拿了丹药回来了。” 果然,一提到宝玉,贾母松开了搂着黛玉的手,面带焦急问道:“谁跟着去的?去哪里了?怎么袭人也不问问清楚呀?下面的人也不来回我?” 鸳鸯拍手弯腰笑道:“老祖宗只是说若老爷那里唤二爷过去,必得先来回您老人家,可是从没说过凡宝二爷出门都得经过老祖宗啊?” 贾母呵呵笑道:“还不是怕他又被他老子打,你既拿了药,这就给了林丫头吧。” 黛玉示意紫鹃收了,又站起身来,向鸳鸯道:“多谢鸳鸯姐姐。” 鸳鸯上前拉了黛玉的手笑道:“罢了,什么谢不谢的,这是奴婢本份的事儿。”又向着贾母笑道:“林姑娘的脸色倒是比先前红润了许多呢!” 贾母点头道:“她自小身子便弱些,我想着慢慢这么调养着,再过些时日也就能好起来了。” 黛玉娇美如玉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向贾母道:“老祖宗,玉儿有些累了,想回去歇会子。” 贾母忙向一旁的珍珠等道:“你们去送林姑娘回去。”珍珠应了,便上前来。 黛玉笑道:“快别送了,我这里有紫鹃陪着就行,再说了雪雁也在外面等着呢。” 贾母这才罢了,眼瞅着紫鹃扶了黛玉出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三章 宝懦玉醒1 黛玉面上带了淡淡的笑意离了贾母上房,一路上也不用紫鹃、雪雁搀扶,走得飞快!紫鹃在后面紧着赶上来,扶了黛玉道:“姑娘慢着些,奴婢都跟不上了。” 才一进潇湘馆的院门,黛玉便觉眼前一黑,整个身子便向下沉去。一旁扶着的紫鹃急忙叫道:“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 后面紧随着的雪雁也忙跑上来帮着,此时院子里正有两个小丫头在打扫庭院,一瞅也慌了,赶忙跑过来。几个人连搀带扶的将黛玉弄到床上。 紫鹃命小丫头去拿了温水来,倒了一杯,小心地向黛玉口中灌了些,雪雁一旁给黛玉轻抚着胸口。过了一会儿,黛玉才慢慢睁开美眸,见几个丫头正那里哭喊着,便柔声道:“紫鹃留下,余下的都出去吧,我没事。” 雪雁眼中含泪,带着哭声道:“姑娘,奴婢这就回了老太太去,传了大夫来瞅瞅。” 黛玉摇了摇头,道:“又不是第一次,待会子就好了,不过是身子有些虚罢了,老太太现下心里也烦得很,没的咱们再过去给她添堵。” 紫鹃瞧黛玉脸色稍好些,便向雪雁道:“你去吧,我在这里陪姑娘,若有事,我再唤你。”雪雁点头应了,带了两个小丫头出去。 紫鹃拉了黛玉的手心疼道:“姑娘,还是想开些吧。” 黛玉又合了双眸道:“如今老太太也救不了我了。” 紫鹃叹口气:“老太太那么疼姑娘,想来若是有一丝法子可寻,也不会让姑娘进宫去的。(.无弹窗广告)” 黛玉忍不住又掉下泪来,捂了嘴哽咽道:“我一介孤女,又早早没了爹娘,这世上只有外祖母这一个嫡亲的亲人了!本还想着今后有老祖宗给我做主,荣华富贵不敢想,只盼着能一生平安便罢了!谁料想,半路上偏又杀出这一步棋来,难道上天还嫌我林黛玉的命不够苦吗?” 紫鹃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林姑娘真的是太可怜了!小小的年纪便父母双亡,又没有个亲姐妹、亲兄弟的扶持,小小年纪便来了这府里,明着跟这里的主子姑娘一样待遇,暗地里二太太并她那个妹妹薛姨妈不知编排了林姑娘多少闲话儿,底下的那些烂了嘴的奴才也跟着浮上水来,不知轻重高低!唉!本想着姑娘能顺顺当当地嫁与宝二爷,谁想现下又出了这么一拐子! 紫鹃想到这里,便向黛玉劝道:“姑娘也别太难过了,想来总会有法子的。” 听了这话儿,黛玉有气无力地斜瞧向紫鹃,眼里满是无奈,紫鹃面上不由一红,这些劝慰的话儿说出来,连自己都不相信,更何况姑娘了。 过了一会儿,紫鹃瞧黛玉又闭上眼睛静静地睡去,眼角边犹自挂着一滴泪水! 紫鹃将被角掖实,自己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家姑娘,心里暗恨自己到了这样的坎节儿上,却是想不出帮衬姑娘的办法来。(.好看的小说) 却说这日宝玉一早起来,忙忙的梳洗完毕,便带了小厮茗烟儿与引泉去了冯紫英家,只因头天儿冯公子下了贴子来请。等到了那里,不外是听戏、喝酒,又与几个平日里走动的好友相谈了相谈。不觉已是午后,宝玉便起身告辞。 紫英今儿个高兴,架不住众人乱嚷嚷的劝酒,便多喝了点儿,听宝玉说要回去,遂红着脸向宝玉笑道:“急什么?咱们一会儿去后园做骑射耍去。” 宝玉笑道:“今儿出门儿没有知会老太太、太太,这不午饭也没回去吃,恐她们问起再让底下人着急呢!” 在坐的便有二人的共同好友卫若兰,也就是与湘云订亲的那个卫公子。 一听宝玉说要走,卫公子也端了酒杯过来笑道:“宝二爷倒是个孝顺的,又这么疼惜下人,比我们这些人都强呀!”说完又转头向紫英道:“便放了他走吧。” 紫英笑道:“想是你也要走了,在这儿打伏笔呢吧?” 卫若兰放下杯子,拱了拱双手笑道:“紫英兄倒是个聪明的,你们不知我一早过来时,家父正自在那里摇头叹气的,心里颇不自在,看宝二爷如此,小弟也想着早些回家劝慰一下家父呀!” 紫英奇道:“难不成又是被你气的?不过为兄素日瞧着,你倒不像是那种顽劣淘气之辈。” “唉!你们都不知道?”卫若兰顺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瞧向二人道。 “什么事呀?你倒是快说,别磨人。”紫英急道。 卫若兰道:“前儿个宫里传下话来,又要选秀呢!” 紫英与宝玉都吁了口气道:“关咱们什么事儿呀?” 卫若兰道:“这次与往年不同,听家父下朝回来说,皇上言道:此次选秀不仅不分家世的官职大小,只要是有文采、有模样,又年纪在十三至十八之间便罢了,下旨让各家各府报上名册呢!” 紫英与宝玉互瞅了下,心里都有些打鼓。紫英倒无所谓,因他只一个姐姐,早在几年前便出了嫁。宝玉心中却是想起了府中的两个妹妹来,心下随也跟着急了起来。 若兰又道:“你们都知道我只有一个妹妹,今年方一十四岁,模样、文采也还说得过去,在府里,家父母极宠她的,若是蒙圣上恩德入了宫去,这不是要他们的老命吗?” 紫英面带怒容,有些恨恨地道:“今年选明年挑的,今儿个选妃嫔,明儿个选女宫,后宫里一大堆的女子在那里勾心斗角,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到头来都是苦命!他倒乐了,可是苦了咱们这些好姐妹。” 卫若兰听闻紫英如此说话,忙站了起来,向四周环顾了一下,那边桌几个人正自猜着拳兴高采烈地喝着,倒无人注意他们。 若兰压低了声音道:“嘘-―小声些,紫英兄此话万万不可在外人面前说起,可是要杀头的。” 紫英也放低了声音道:“你们只说我才说的有没有道理?”若兰与宝玉都点了点头。 紫英又向宝玉道:“你们府里的娘娘现下便在宫里,你定是知道她有多难,别看表面上威风,心里的苦楚又向谁说去!” 宝玉听提起大姐姐元春,脑子里便现出前两年元妃省亲之时,大姐姐与老太太、太太痛哭的样子来,心里不由也有些难过,逐也跟着叹了口气,渐渐地低下头去。 卫若兰向紫英抱拳道:“紫英兄,小弟这便回府去了,就此别过。”又向着一旁低头叹气的宝玉道:“宝二爷也快回去打听一下你府里的姐妹,是不是也要去备选吧。” 宝玉闻言也忙着向紫英告辞,紫英知道出了这等事,便也不多留他们,口中劝慰了几句,亲自将这二人送出了府门。 宝玉骑马一路飞奔,后面两个小厮不知发生了何事,见主子这样,怕有个闪失自己再受了责罚,两匹马也紧紧地跟在后面,不过片刻便回到府中。 宝玉下了马,穿过前厅,绕过了廊子,快步走向贾母院中。 才一进院门,便被贾母的大丫头珍珠拦住。宝玉奇道:“珍珠姐姐怎么守在这里?”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四章 宝懦玉醒2 珍珠小声劝道:“老太太刚刚歇下,二爷过会子再来吧。”宝玉道:“我有要紧事儿问老太太呢!” 珍珠笑道:“凭二爷有什么要紧事,依奴婢看也要等老太太醒了再说,二爷不知道,才老太太身子不舒服,还叫了太医过来瞧过,才刚刚睡下,太太特吩咐任谁也不能扰了老太太的!” 宝玉听了只好罢了,想要张口问一下珍珠,老太太是否因为知道了宫中选秀之事才病了的?自己又转念一想,不如还是先回园子里,去看看探春、惜春二人知不知晓? 宝玉进了园子,并没有立时就回,只想着先去了探春那里问问。 不想才过了曲径通幽,还没有来到秋爽斋,习惯地抬起头来向一旁望去,却是一眼便看到了潇湘馆。忽又想起今儿个还没有去探望过黛玉,便又转头向黛玉住处走去。 潇湘馆院门半开半闭着,里面静悄悄的,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影儿。宝玉进了院子便抬脚向屋子走去,走近了只见屋门紧闭,宝玉想着必是黛玉也在歇晌儿,便又回身准备先回去。 忽然耳边却听到一人小声儿道:“宝二爷过来了。”宝玉扭回头一看,却是紫鹃不知何时走了出来。 宝玉忙笑道:“还以为你们都歇息了。”紫鹃面上带了一丝愁容道:“出了这等事,哪个还有心思睡觉呀!” 宝玉问道:“你又有何事着急,倒是说出来听听。” 紫鹃叹道:“奴婢哪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只是姑娘-”便没有再说下去。 宝玉一听说是黛玉,心下便急了起来,道:“林妹妹又是怎么的了?可是身子又不好了?” “呸呸!二爷可别乱说,姑娘的身子才好些,你怎么又来咒她?” 宝玉也忙“呸!”了一声道:“可是我的不是了,林妹妹近来可是好了许多呢!那难不成是有人为难她了?还是有人在背后嚼蛆来着?” 紫鹃恍然道:“二爷这两日不怎么在府里,这事儿想是袭人她们也不知道呢吧?”宝玉急道:“你倒是说呀?不然我去问问林妹妹去。”说着就要进去。 紫鹃忙拽住了宝玉的衣裳道:“二爷快别去,姑娘好不容易才睡下,快别去扰了她。” 宝玉道:“这可奇了,才去老太太那里也拦着不让进去,现下你又不让我见林妹妹,又都说是心里不自在才歇下,倒底是出了什么事呀?” 紫鹃道:“二爷成日家在外面,想来应比我们更知道的,过些日子宫里要选秀,二爷可知?” 宝玉一听是为了这个,便接口道:“我也是才知道的,倒是苦了三妹妹、四妹妹了!”紫鹃见他只说起探春与惜春,便问道:“难道林姑娘不苦吗?” 宝玉还以为是紫鹃是为了她家姑娘平日在这府里受到的闲气打抱不平,便道:“林妹妹的事与三妹妹她们是不一样的呀?” 紫鹃闻听不由气结!遂带了哭音儿道:“二爷平日里对姑娘的关心敢则都是装出来的,怎么三姑娘、四姑娘值得同情,林姑娘去了就不苦了?” “你说什么?林妹妹也要去备选?”宝玉急道。 紫鹃奇怪地瞅了他一眼,收了泪水道:“可不是嘛!要不姑娘急成这样儿。” 宝玉又急道:“妹妹父母俱已不在,很不该再入宫备选的。” 紫鹃叹道:“宝二爷想来也不知这其中的缘由,奴婢才陪了姑娘在老太太房里,倒是听了个明白。本来这林姑娘与宝姑娘都是不用去备选的,因为林姑娘现是个孤女,而那宝姑娘不属于官家之女,家世够不上。” 宝玉接口道:“对呀,怎么她二人却都要去?” 紫鹃点头道:“听说是宫里娘娘的意思,特点了林姑娘、宝姑娘她们二人必去,老太太也不愿林姑娘去,只是没法逆了娘娘吧!” 别人还犹可,一听说黛玉也要去备选,宝玉的头一下子懵了。 紫鹃瞧见宝玉怔怔地站在那里,一语不发。便向他道:“二爷倒是给出个主意呀?”宝玉皱眉道:“我去找老太太去说说。” 紫鹃叹道:“若是求了老太太管用,姑娘与奴婢也就不着这份急了。”宝玉急道:“若求老太太都不管用,还能怎么样呢?” 紫鹃道:“二爷何不进宫去求了娘娘去?这事本是娘娘说起的,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宝玉跌足叹道:“我倒是想去,你却不知,这宫里规矩多,我本一介男子,又无官职,哪里进得了后宫呢!” 紫鹃忽又想起一个主意道:“不然二爷先去求了太太,这口谕本也是太太从宫里带出来的,况娘娘又是她的嫡亲骨肉,若是太太肯去说和,林姑娘又是咱们府中的外亲,想来也可行?” 宝玉也忙跟着道:“你说的这个主意倒是可以一试,我这便去太太房里走一遭。”言罢,便头也不回地向院子外走去。 紫鹃转回身来到屋里,轻轻地走到床边,只见黛玉眉头微蹙静静地睡在那里,想来睡在梦中也在愁呢!紫鹃心中不由又是一叹!紫鹃又轻转身出来到外间儿,随手去拿了活计来做,却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随手又将活计丢向一旁,暗思道:“宝二爷去太太那里替林姑娘求情,太太能应了再去宫中向娘娘说情吗?”紫鹃不禁摇了摇头,太太想是巴不得姑娘就离了她眼前呢!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如若林姑娘进了宫,那宝姑娘便嫁定了宝二爷了! 又一想,不对呀?宝姑娘不是也要进宫备选吗?不过,她肯定选不进去的,因她的家世极低,想来是不会被选上的。 紫鹃低了头在那里沉思着,想到这儿,不觉伸出手来揉了揉微微有些酸胀的后脖颈。揉着揉着,心中豁然一亮:这定是太太用的障眼法,她知道要想让林姑娘进宫,老太太定会不肯,若是让宝姑娘也陪着同去,老太太面前也好有个交待不是?倒省得说她偏向自己的外甥女了。 紫鹃口中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二太太真是太阴险了!这么说宝二爷现去向她求情,能求了下来才怪呢!紫鹃哪里知道,这一回竟是她猜错了,如今那二太太也在为宝钗备选的事儿犯愁呢! 却说紫鹃手中拿了绣活儿正那里做着,听外面院子里有人高声道:“紫鹃妹妹在家呢么?”紫鹃一听,似是袭人的声音,忙放下活计走了出来,却发现袭人带着一脸的泪痕。 袭人见了紫鹃,走上前劈头道:“我的紫鹃姑奶奶,你可是又跟宝二爷说了什么了?” 紫鹃听了心里扑通一跳,向袭人道:“又是怎么了?我何曾跟二爷说了什么?”说完向屋里望了望,唯恐两个人言谈扰了黛玉歇息,忙拉了袭人向院外走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五章 宝懦玉醒3 袭人摔了手气道:“我听有人说是瞧着宝二爷才来过你们这里,怎么他一回来,便眼也直了,进了屋便躺在床上,口中还一个劲儿说不想活了!想是你又与他编排了什么,上一回二爷闹病便是为着你的一句话,后来还是你去安慰了才好的,现下我特来求了你,快快过去开解了让二爷好起来吧!倒省得再惊了上头,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宝二爷回来了?”紫鹃问道。 “你别装了,二爷才在你们这里待了好一会儿呢!如今你倒像是不知宝二爷已回园子的事了?”袭人面带怒气道。 “紫鹃,紫鹃,是谁在外边?”屋里传出黛玉弱弱的声音。二人忙住了嘴,紫鹃回身进到屋里,只见黛玉已坐了起来。 紫鹃赶紧上前扶了道:“姑娘,怎么起来了?再歇息一会子吧。” 黛玉向外瞅了一眼道:“谁在外面?吵闹些什么?” 袭人此时正在屋门口站着,听了黛玉问话,忙掀了帘进来,给黛玉见了礼道:“姑娘,是奴婢。” 紫鹃忙对黛玉道:“没什么事情,姑娘还是再睡一会儿吧。” 黛玉瞧了袭人面上似有泪痕,便问道:“袭人姐姐怎么哭过了?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袭人知道林姑娘平日里身子不大好,此时也不敢让黛玉跟着操心,倘若再病倒了,让老太太知晓缘由,自己也必被责罚。便挤了些笑意道:“倒也没什么,不过为了我们院子里那些琐事,这不奴婢刚与秋纹拌了几句嘴,一会儿就过去了。(.)姑娘赶快歇息吧。” 黛玉一脸的同情道:“你平日里大事儿小事儿也操了不少心,旁人可不是都瞧着呢!只别跟她们一般见识才是。” 袭人忙点头应着,眼神儿却是瞧向紫鹃身上。 紫鹃知道自己若不去倒引得林姑娘怀疑,况自己也想知道宝二爷怎么跟太太说的,便向黛玉笑道:“姑娘,奴婢便跟了袭人去替她与秋纹她们和息和息,这就回来。” 见黛玉点了头,紫鹃忙去外边叫了雪雁进来,自己遂跟了袭人向走去。 路上,袭人又向紫鹃唠叨:“妹妹可别怪我,你不知我这心里…” 紫鹃此时也俏脸一沉道:“姐姐的心情我知道,可也不应来了我们院子里就大吵大嚷的,林姑娘虽不是咱们这里的正经主子,可也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呢!姑娘本就身子弱,刚才好不容易睡着了,被你这么一嚷嚷,倘或添了病,传了老太太那里,咱们二人都没好果子吃!” 袭人忙笑道:“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如今说话怎么也挟枪带棒的,我有多大的胆子,敢得罪林姑娘?不过是刚才心里着急,才抬高了声音的。况你我都知道的,若是宝二爷有了什么,咱们同样是谁也担当不了的。” 紫鹃听了便点头叹道:“原来你的主子就是主子,我的主子就不是主子了?竟能容一个下人来了院子里大声吵闹的。” 说着二人已是来到了,门口早有两个小丫头在那里张望着。一见二人,忙跑上来道:“袭人姐姐快去看看吧,二爷又在屋里摔玉呢!秋纹、麝月她们都拦不住。”袭人听了忙撇下紫鹃向屋里跑去。 一进门,便见宝玉气哼哼地坐在那里,秋纹手里拿了那通灵站在一旁,麝月与碧痕都在一旁好言相劝。宝玉只是不理,口中又念叨:“什么劳什子宝贝,戴着你有何用途,倒不如砸了省事。” 袭人上前从秋纹那里接过了玉,来到宝玉面前,柔声道:“二爷,你一回来便要砸玉,却也不说个因由,若是老太太、太太知道了,怪罪奴婢们倒是小事,倘若真是弄坏了这玉,可怎么好?” 宝玉抬起头来,满脸是泪,将袭人吓了一跳,那宝玉紧跟着也看见了屋门口的紫鹃,便隔了袭人向着她哭道:“紫鹃,从今往后,我不能再保护林妹妹了!”说完,倒在袭人身上放声哭了起来。 霎时,一屋子的人都慌了起来。袭人忙拿了帕子给宝玉试泪,自己也跟着哭道:“二爷,这倒底是为了什么呀?林姑娘不是好好的在那里吗?” 紫鹃瞧着宝玉那里哭个不停,想着这院子里的人都还不知道今儿个发生的事呢!便一五一十地将宝钗、黛玉等人进宫备选之事说了出来。 袭人等众人都是吃了一惊!秋纹嘴快,先问道:“那林姑娘父母俱已不在了,怎么还要去备选?” 袭人却是问道:“怎么宝姑娘也要去?她可不是咱们府中的人啊!” “她不是,难道林姑娘就是了?”紫鹃跟着接口道。 一旁的麝月慢声道:“你们没听紫鹃说吗?这是太太从宫中传的娘娘的口谕,不管她们是不是这府里的人,既然被娘娘点了名儿,想来都是要去的。” 坐在那里的宝玉此时倒似是平静了下来,只是目光呆呆的,向紫鹃道:“我去与太太说了,但太太不应,还将我教训了一顿。” 紫鹃道:“二爷怎么跟太太说的?” 宝玉有气无力道:“我只说让太太去宫里去求了大姐姐,别让她们姐妹几个进宫,太太便骂我糊涂,又说要让老爷知道了,定会捶我。” 紫鹃问道:“二爷没有说林姑娘不是咱府里的人,又是个孤女,实在是不必去备选的?” 宝玉低下头道:“太太哪容我说这些,便轰我出来了,还说要是再提此事,便说给老爷知道呢!”说完,又掉下泪来。 紫鹃无奈地看着宝玉叹道:“难为二爷了。”便扭身向外走去。 袭人本想上前去阻拦,只是又见宝玉已不闹了,身子动了一下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紫鹃心里十分难过,本想着宝二爷去跟太太说说情,事情能有些改观,虽说自己心里也没抱着多大的希望,但刚瞧着宝二爷那万般无奈哭泣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些失落。想着就是姑娘不进宫,以后嫁了宝二爷,若是太太给姑娘小鞋穿,倒时二爷是不是也如此的一愁莫展,没有法子呀?唉!宝二爷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懦弱了些,紫鹃又想起当年晴雯的死,晴雯还只当求了宝二爷能再回来,却是到死也没如愿。虽说晴雯去后宝二爷那些天儿便如同被抽了魂儿一样,痛苦不已,但看看现在不也摞下不提了?姑娘啊!在这里,没有一个人能给你做主,住后可怎么办才好呀!紫鹃在心里暗暗发愁。 紫鹃一路上走得很慢,想要平复一下自己失落的心情,省得让细心的姑娘瞧出来,也跟着心里不舒坦。 眼瞧着快走到潇湘馆了,紫鹃还是慢慢地行着,一抬头却猛然瞧见黛玉扶了雪雁站在院门口正向自己这边遥望着。 紫鹃忙跑上前道:“姑娘怎么站在风口里,当心吹着。” 黛玉微笑了一下,问道:“怎么样了?太太怎么说?” 紫鹃心里‘咯噔’一下,想来自己与宝二爷在院子里的谈话都被姑娘听了去了,便也不再瞒着,叹道:“姑娘也知道,二爷说的话再也没人听的。” 黛玉面上依旧是那样的沉静,只口中喃喃道:“早知道是这个结果。”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六章 奉命进宫1 夜幕降临,幽蓝的天空中被无数闪亮的小星星点缀着,银光漫撒…清风徐徐吹来,间或还带来一缕淡淡的花香沏人心田! 皇宫里元妃处,此时正一派喜气洋洋。才皇上身边的小太监来送信,说是皇上今晚要驾临凤藻宫。因着前些天儿景妃那里闹性子,皇上已有些日子没有过来了。 抱琴带了两个小宫女忙着给元春上晚妆,元春眼边含羞带笑的,一张樱桃小口紧紧地抿着,不让人看出她内心的紧张。 原来元春心里正在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怎么才能让表妹薛宝钗也能进入备选之列。因着宝钗身世太低,虽说是挂着皇商之女的名号,但这商人终归是商人,地位极低的,你人就是再美、再出众,恐怕也难入宫。 想想薛林二位表妹,诗才容貌俱佳,正好为我所用。 只是听母亲平日里说起那林表妹的身子骨儿差些,而这个宝钗瞧上去却是身子康健,模样又大方,应该是个不错的人选。但这身世…可怎么想个法子呢? 元春这里正想着,便听门外宫女回禀道:“皇上来了。”元春赶忙站了起来,带了抱琴等宫女迎到门口。 只见皇上一身家常的明黄衣衫,头带金冠,口中笑道:“爱妃,可是想朕了?”说着,走上前来一把拉起了盈盈下拜的元妃。 元妃面带微笑道:“妾身如何想法,哪里逃得过皇上的法眼?” “有趣!有趣!近来朕倒是觉得爱妃比从前幽默了许多,这就好,朕喜欢爱妃这个样子。”皇上说着,轻挽了元妃一起向宫内走去。 一阵闲谈过后,元妃向皇上笑道:“听闻景妃妹妹近来身子不太好,倒是有些日子没有看到她做的好诗了。皇上这几日在她那里,景妃妹妹可是又有什么佳作没有?” 皇上笑着用手指了指元妃道:“朕听出来了,爱妃是怪朕近日宠了景妃。” 元妃忙站了起来,低了头道:“臣妾不敢。” 皇上一把拉了笑道:“爱妃认了也无妨,朕这几日确是委屈了你,不过景妃那小妮子倒是真个身子有些不适。如今听爱妃这么说,想来是你又做了什么好诗,想让朕来评判评判?” 元妃顺势依在皇上身边,娇笑道:“臣妾哪有什么好诗,不过是闲了,整理下别人的佳作来打发时间而已。” “哦?旁人的佳作?又是哪个前朝名人?拿来瞧瞧,让朕也跟着欣赏一下。” 元妃又笑道:“不过是臣妾家中姐妹所做,臣妾虽认为做得不错,不过要想让皇上称赞倒是不能,也罢!还是别污了皇上的法眼吧。[]” “好啊!把朕的馋虫儿勾出来了,又想拿回去,那可不成!快快拿过来让朕瞅瞅。”皇上说着用手轻抚了下元妃的粉面。 元妃便笑着向抱琴道:“将案子上的那页纸拿过来。”抱琴应声笑着去拿过来递与元妃。 皇上从元妃手里拿了过来,眯眼瞧去,几行娟秀的小楷映入眼帘,皇上先赞道:“爱妃的字写得越发好了!”元妃笑道:“皇上谬赞了。”皇上又接着念道: 凝晖钟瑞 芳园筑向帝城西,华日祥云笼罩奇。 高柳喜迁莺出谷,修篁时待凤来仪。 文风已著宸游夕,孝化应隆归省时。 睿藻仙才盈彩笔,自惭何敢再为辞。 看毕,皇上称赞道:“好诗!好诗!”又向元妃笑道:“这是你哪个姐妹所做?此诗底蕴浑厚、词藻华丽,竟真称得上是一篇佳作呢!” 元妃上前一把抢了,用手团了笑道:“真是让皇上见笑了,不过是臣妾一个表妹所做,没的拿到这里来现眼,皇上莫怪。” 皇上极爱有才华女子,看了此诗颇为喜欢,不觉对做诗女子起了好奇之心。却见元妃一把抢了去,忙道:“爱妃过谦了,这真可说得上是一首好诗呢!不知是你哪个妹妹?名字叫做什么?” 元妃笑道:“是我两姨表妹,皇上不知,她的诗才好还不说,那年臣妾回府省亲之日见了她本人,模样竟也是天下少有的,可是比臣妾好了十倍呢!真真的让臣妾喜欢得不得了。” 皇上听了心中更是喜欢,忙问道:“这个女子如今可还在你府中?多大年岁了?” 元妃抿了樱唇笑道:“皇上问这么多,可是想要让她进宫里来?” 皇上呵呵笑道:“若是有这等女子,朕倒真想见见,瞧瞧是不是有爱妃说的那样好啊!” 元妃站起身来,伸纤手向一旁的桌上拿了茶壶,慢悠悠地倒了杯茶水奉与皇上,又轻瞟一下皇上满是渴望的眼神儿,才接着道:“皇上恐怕见不到她了,她也不能入得宫来。” 皇上放下了茶杯,奇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元妃叹道:“只因我这表妹身世太低,按规矩不能进宫。”“哦?她是个什么家世?”皇上问道。 元妃道:“说起来,她祖上本也是做过官的,但到了她祖父这一代便做了皇商。” 皇上听了微微皱起眉头,问道:“是哪一家?谁的后人?”元妃道:“姓薛。” “可是那紫嶶舍人之后?”皇上想了想道。“确是,皇上好记性。”元妃赞道。 元妃瞧皇上不再言语,便笑道:“臣妾说什么来着,皇上还是不必见了,臣妾那表妹只能叹自己福薄,与皇上无缘罢了。” 皇上听了元妃激将的话语,不由笑道:“少不得朕对她特下一旨,让她入宫备选便罢了,爱妃不用拿话来激朕,是朕看了这首诗才想着要见见她的,不过…到时候若没有爱妃说得这样好,那可别怪朕要罚你了。” 元妃心下欢喜,遂凑到皇上跟前,面带春风笑道:“皇上要怎么个罚法?” 皇上一把将元妃搂入怀中,嗅到了元妃身上淡淡的体香,身上不觉紧了起来,便向元妃耳边悄声道:“就是这样了。”说着,伸手便去解元妃那薄薄的衣衫。 侍在一旁的抱琴忙向下面的宫女、太监们挥了挥手,与众人一起退了出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七章 奉命进宫2 第二日刚过寅时,元妃伺候皇上才用罢了早膳,便到了上早朝的时辰了。临走,元妃又问道:“皇上昨夜的话可是算数?” 皇上先愣了一下,继而又笑道:“君无戏言,朕说过的话,爱妃放心就是了。” 那元妃心下暗喜,真是天不绝贾府,若两个表妹都能进宫来,荣国府里便有三个姐妹一起在宫中伺候皇上,又可以相互扶持,虽不能与皇后、景妃的势力抗衡,却也尽可保身了!上面朝中又有父亲、大伯等人,从今往后,贾府当真便可高枕无忧了! 元妃高高兴兴地送走了皇上,便唤了抱琴来,又重新梳妆了,准备去给皇后请安。 抱琴笑道:“娘娘也太性急了,这才什么时辰?皇后娘娘恐怕是还未起呢!” 元妃也笑了,道:“倒是本宫高兴过了头了。也罢,你先下去用饭吧,一会儿再过来。”抱琴笑着应了,又唤了两个小宫女进来听唤,便忙忙地先下去了。 再说贾府凤姐房内,贾琏正坐在屋里跟平儿诉苦,满嘴里什么凤姐不将他这个夫君放在眼里,如今向她要几个零花钱也被她数落等等。 平儿边收拾手里的东西,边向他笑道:“二爷真个是不了解奶奶的,爷就知道伸手要钱出去瞎使唤,却不知奶奶为了几个小钱也要费许多唇舌呢!” 贾琏不耐烦道:“那都是官中的钱,她费什么唇舌?除非是她的悌已钱,才这么心疼舍不得。(.无弹窗广告)” 平儿道:“难道二爷还要将奶奶的悌已钱也拿出去花光了吗?”贾琏道:“人都嫁进府来了,还分什么你我,都是这府里的钱,谁使还不一样的。” “放屁!满嘴胡沁吧你!”一听话音儿便知是凤姐回来了,只见凤姐扶了小红站在门口,一脸怒气,吊梢柳叶眉拧着,丹凤三角眼狠狠地瞪向贾琏。 平儿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向凤姐迎上去。贾琏也站了起来笑道:“哎哟!二奶奶,您老人家下来了?真辛苦你了!来来来,快坐下。”说着便过来扶凤姐。 平儿与小红都不禁地笑了。独凤姐还是寒着一张俏脸,打了贾琏伸过来的手,咬牙道:“你整天是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的,要是有本事,出去挣个几万两银子拿来我看,也让我看得起你,如今可倒好,竟然惦记起我陪嫁的银子来了,看看你那点出息,让我哪只眼瞧得上!” 说完了,凤姐一屁股坐在炕上,鼻中犹自那里呼呼出气。 贾琏见自己又惹恼了凤姐,知道再在这里呆下去,定没好果子吃,便抬脚向外走去,口中还道:“罢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才一出门,便与彩屏撞在一起,彩屏忙低下头道:“奴婢该死,”贾琏带着气道:“是我该死!你哪里有错?是我瞎了眼,没看见你。” 凤姐在屋里面听了,更气道:“你们听听,这也是一个爷们说的话,分明是说给我听的。” 平儿忙上来打岔儿,向彩屏问道:“可有事儿?”彩屏忙道:“外面跟二爷的兴儿在外面等着说话呢。” 贾琏听了道:“说什么呀?我这就出去了。”彩屏回道:“说是宫里娘娘传下话儿来了,凤藻宫里的祥公公在前面等着呢!” 贾琏这才回过头来向凤姐瞪了一眼出去了。 凤姐也收起怒气向平儿道:“看吧,一会儿二爷便会回来跟我要钱,这宫里的饥荒也不知拉几年才能消停呢!” 不过一会儿,贾母便派了人将凤姐找去,说是让她准备黛玉、宝钗、探春、惜春进宫之事,又命她拿些上等料子给众姐妹做几身体面的衣裳去。凤姐笑着应了,忙又去官中领了银子,交与平儿找了绣坊去赶制不提。 却说这一日,正是元妃命几个姐妹进宫的日子。原来元妃早去皇后那里求了,说是因皇上过些日子便要选秀,想让府中备选姐妹来自己宫中一叙,皇后立时允了,又叮嘱按宫中规矩要在酉时之前出宫。 清晨,潇湘馆内,黛玉散着乌黑的头发,望着床上搁着的簇新衣裙,面色苍白。紫鹃站在一旁,手中拿着木梳,无奈地劝道:“姑娘,先把妆上了吧。” 黛玉回过神来,坐直了身子,口中淡淡道:“你梳吧。” 雪雁又去里间的红木箱子里,将黛玉的一个首饰盒子拿过来,让黛玉挑选。黛玉看也不看,道:“不拘拿个什么戴上吧,左不过是去应付的。” 紫鹃给她绾好了头发,便向盒中拿了一个碧玉金步摇来,待要向黛玉头上插去,却听黛玉道:“不要这个,拿了那支芙蓉簪便罢了,其他的一概不要。” 紫鹃不解道:“姑娘只插一只芙蓉簪,显得太简单了。” “不是说过了吗?我今儿去只是为了落选,而不是单为了取悦哪一个,简单一点不正好吗?”黛玉面上没有一丝笑容。 紫鹃耐心劝道:“姑娘,这次进宫只是见娘娘,并不是备选去的,如若不恭,怕是不好吧。” 黛玉扭回身,睁大了一双美目道:“你如今也学会顶嘴了,若是你觉得跟着我这样儿的主子,不能去享那荣华富贵,心里觉得委屈,那我这就去回了老太太,让你跟了其他姑娘去,我林黛玉绝不拦着。” “姑娘!”紫鹃哭喊了一声,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雪雁见姑娘动了大气,连忙也跟了紫鹃跪下。 黛玉言罢却又立刻掉下泪来,伸手拉了紫鹃起来道:“紫鹃,你别怪我,最近我也不知怎么了,心中难过,也没个诉说的地方,只能将气都撒在了你们头上,委屈你了。” 紫鹃站起身来,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向黛玉道:“姑娘,打一得知这个信儿,奴婢心里也难受得紧。不过,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再者说了,怎么现下就肯定姑娘必入选呢?奴婢想着姑娘也许不入皇上的眼呢?” 雪雁也跟着说道:“老太太都没法子,姑娘也可以借着此次进宫去探探娘娘的口气,好再做打算。”黛玉默默地点了点头。 “对了,姑娘今天去宫里,只装作病怏怏的模样,妆化得淡些,保不齐娘娘看了,便去了让姑娘进宫的想法了也未尝不可呢!”雪雁又道。 黛玉轻吁了一口气,向紫鹃、雪雁道:“但愿如你们所说吧。” 却说黛玉挑了件淡黄色衣衫,头上又任由紫鹃插上了那支碧玉摇,面上只是略施脂粉,瞧上去一付大病初愈的样子。收拾好了,紫鹃与雪雁簇拥了她家姑娘来至贾母上房。 只见屋里除了自己都已到齐了,黛玉向众人见了礼,便来至贾母面前坐下,那贾母自是又揽着嫡亲的外孙女掉了几滴泪水。 紫鹃站在她姑娘旁边冷眼瞧去,底下只见宝钗、探春俱打扮得艳丽多姿,神采飞扬,不过四小姐惜春却是一脸的冷漠,头上也只有一、两件不起眼儿的头饰,显得很是素气。 不一会儿,外头回说,太太和几位姑娘坐的轿子都预备下了。 贾母逐带领众人送至二门外,眼瞧着王夫人带着宝钗、黛玉并几个姑娘的轿子向府门外行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八章 花园巧遇1 凤藻宫分为两进院,前殿有东西配殿各三间,后殿有东西配殿两间,另有耳房数间,沿着宫墙里也一般地种植了些花草树木。 本来这后殿的东院住着一位兰嫔,与元妃相处也甚好,却在两年前得了急病去了。皇上素日里知道元妃好静,便没有再另着人进来,是以,这凤藻宫中现下只元妃一位主子娘娘,再无其他妃嫔。 黛玉、宝钗、探春、惜春并王夫人在小太监的带领下,于巳时来到了宫里。 元妃早命人备下了精巧的糕点和上好的茶来,眼瞧着王夫人等几人才一进殿,元妃眼里便止不住掉下泪来。 王夫人先上前行国礼,元妃亲自扶了。随后宝钗便款款走上来行了大礼,元妃也命抱琴上前扶了,又口中赞道:“薛妹妹举止雍容,当真不俗。” 宝钗面带笑容,轻启朱唇:“谢娘娘夸赞!不过在民女眼里,娘娘才华横溢、贤良淑德又起是他人所能及的?” 元妃闻宝钗之言,眼中含笑道:“本宫的才华也不过尔尔,倒是薛妹妹言过其实了。”又向后面问道:“下面可是探儿?” 探春忙上前一步,跪下行礼,元妃示意抱琴过去扶了起来,又命探春过来跟前。探春慢慢走过来至元妃面前,元妃站起身来,拉了探春的手颤声道:“妹妹!” 探春一颗心儿不觉狂跳起来,骨肉之情溢于言表,又恐失仪,便极力忍了内心的激动与眼中的泪水,扶着元妃的手又轻施一礼才问道:“娘娘贵体可好?” 元妃点头道:“好,好。”又向一旁的王夫人笑道:“瞧三妹妹这么知礼,就知道是母亲平日里调教得好。” 那王夫人适才瞧见元妃对那个贱人的女儿真情流露,心下本颇不以为然,正自心里嘀咕,又听女儿如此夸赞自己,便装了笑脸道:“探儿这丫头倒是又出挑了许多,也懂事了,平日里也知道体贴臣妾,倒是个不让人操心的。” 元妃又笑道:“不用说,下面的便是四妹妹与林妹妹了。” 黛玉、惜春对视了一眼,便齐齐上来给元妃行大礼,元妃下座走向二人,温婉道:“快快起来吧。”抱琴与一个宫女一左一右分别扶了黛玉、惜春起来。 元妃不由眼前一亮,只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女子,俱是一身淡妆,面容清秀,比之前的宝钗、探春二人倒是多出了几分清雅别致。 尤那站在左边的女子,更是吸引了元妃的目光。只见她如玉的脸上,一双似喜非喜的双眸,小小琼鼻高挺,樱桃小口边似隐非隐一对梨涡,最令人叫绝的是此女神情中淡淡的清傲之态,倒似是不食人间烟火,更让人疑似是仙女误入凡间! 抱琴瞧元妃怔怔地看向黛玉,一言不发,不知娘娘何以如此?便笑向元妃道:“娘娘可是忘记了这位姑娘是谁了?”元妃才回过神来,摇头叹道:“如今我可知道什么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了,想来我正可做个伯乐呢!” 屋里众人都知是黛玉的绝世姿容震住了元妃,那王夫人与宝钗侧目旁观心里也都不大是滋味儿。(.好看的小说) 王夫人看女儿如此夸赞黛玉,分明是觉得自己的容貌也远不如这个表妹。而宝钗平生除了自持诗才压众,对自己的容貌也是很自负的,即使是在园中,从上到下,主子奴才谁不夸自己是众姐妹中最出众的。但如今在元妃娘娘眼中,自己却还是不能与黛玉相提并论的。 一旁的探春、惜春倒是瞧惯了黛玉被赞,在二人心里,知道自己与黛玉相比确是差了些,眼见元妃如此言语,也都未往心里去。 元妃又向黛玉笑道:“本宫失仪了!林妹妹与姑母的容貌真个是太像了,哦不不,在本宫看来,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呢!”黛玉忙低头道:“娘娘谬赞了。”元妃又向惜春笑道:“四妹妹也长高了许多呢!”惜春也应道:“给娘娘请安!” 元妃点了点头,回身向抱琴道:“让她们都坐下吧,去倒茶来。”抱琴应了,连忙请众人坐了,又与两个小宫女给几人奉上茶来。王夫人并几个人俱站起来接了,复坐下。 元妃接着在宫中摆了午膳招待几人,席间王夫人并几位姑娘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多说一句话,恐怕哪句话说出来不妥,再给元妃招来祸端。 饭后,元妃又吩咐抱琴带了几位姑娘去御花园中逛逛,自己同王夫人拉拉家常。抱琴知道娘娘有话与太太说,便招呼了宝钗、黛玉几个人去园中,黛玉本待不去,又恐元妃多心,便只得跟了一起向花园行去。 抱琴带了几人左拐右绕地走着,宝钗似是无意地走在抱琴身侧,笑问道:“我们几个并不是宫中人,也可以去御花园吗?” 抱琴向宝钗笑道:“这御花园本来就是供后宫妃嫔赏玩的地方,几位姑娘又是皇后准了进宫里探望娘娘的,来这园中瞧瞧也自是不打紧的,一会儿若见了宫中妃嫔,遵从宫里规矩上去见礼即可,姑娘不用怕。”宝钗忙点头称是。 一行人走了一柱香的功夫,便来到了御花园。 因元妃所居的凤藻宫为西六宫,而御花园又分成东西两个部分,抱琴平日里随元妃进园子也是从西南角的养性斋旁进去。 抱琴带了几人绕了养性斋,便踏上了花石子甬路,没行几步又上了一座小小石桥,桥下一汪碧水,水中静静地躺着睡莲,旁边游戈着十几条金鱼。后面的探春瞧了笑道:“这里的莲花开得倒早,咱们园中的想是还没开呢!” 宝钗道:“我瞧着这里的金鱼倒是比咱们园里头的大些。”见后面的黛玉、惜春都没有接话茬儿的意思,抱琴便接口笑道:“前面还有一个大池子,里面的几条锦鲤才漂亮呢!” 探春又向前望去,笑道:“前面那个亭子倒是与咱们园中的滴翠亭有些想似。” 宝钗笑道:“自古以来,这亭台楼阁都不过如此罢了,怎么建也没个新鲜样儿来,所以你看着都是相似的。” 听宝钗如此说来,抱琴虽是对宝钗言谈颇为佩服,但却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丝淡淡的厌烦来。 便在此时,听后面的黛玉忍不住道:“宝姐姐此言差矣!”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九章 花园巧遇2 众人都停下了脚步看向黛玉。(.好看的小说)黛玉抬起美眸向前面望去,又接着道:“不说别的,我知道的南方的亭子与北方便有很大不同,北方的房舍庭院多为厚重大气,着重色彩,又多为官范风格,而南方就大不相同了,所有房舍与庭院均透着轻灵精巧,前面这亭子雕龙画凤、花色厚重,更显雍容华贵,突显出北方的特色。而咱们园中的滴翠亭却是照搬江南而建,所以你们只要细细揣摩,便立知不同。” 黛玉一席话说完,连带着宝钗都是瞪大双眼瞧向她,众人心里皆叹!这个林黛玉才情极高,容貌又世间少有,倒不知她还这样全才,连房舍建筑也知之甚多! 探春忙撇了众人过来,拉了黛玉笑道:“姐姐说的真个让人服气,等回去我要请姐姐去我那里做师傅呢!” 宝钗也慢慢走过来,亲热地揽了黛玉肩头笑道:“妹妹生在江南,对南方的楼舍比旁人自然要清楚些,这一点,我们可是比不了妹妹了。” 那边半日没讲话的惜春,突然冒出一句:“宝姐姐听了林姐姐说这些可是心里有些不大自在了?”宝钗忙扭头向她笑道:“四妹妹说这话,可是太小看姐姐了,咱们谁不知道林妹妹是个最聪明又博学的,往后姐姐也要向林妹妹多讨教呢,是不是,林妹妹?” 惜春听了宝钗的话,只冷笑一下,目光便瞧向别处不再理论,却是正与黛玉投过来的眼神踫上,黛玉不由‘噗’的一笑,转身向探春说话去了。 一旁的抱琴瞧着这几个姐妹你言我语的,也跟着笑了。这抱琴自跟了元春进宫,至今也有年头了,宫内妃嫔之间的争斗俱瞧在眼里,此时心里不由忖道:看来这个宝姑娘面子上虽端庄大方,内里却不是个善茬儿,亏了娘娘还十分看重她,倘若他日进宫得宠,能否顾倦娘娘还真说不准呀!倒是这个林姑娘,似是性情中人,说话不是拐弯绕角的,城府不太深。 便在此时,听探春又向黛玉道:“林姐姐你快瞧那边,也有个亭子,倒似你说的南边风格。” 黛玉向探春指的方向看去,脸上不由浮上些笑意来,本来苍白清傲的小脸瞬间变得怡然,竟是让一众人也都跟着愉悦起来! 惜春歪着脑袋问道:“林姐姐笑什么?” 黛玉向她道:“如若我没猜错,这园里最少也要有四个亭子,四角对称,分别为两南两北风格,”言罢又转向抱琴笑道:“我说得可对?” 抱琴笑答:“林姑娘竟是猜得很准呢!这园子里确有四个亭子,为别是万春亭、浮碧亭、千秋亭、澄瑞亭,代表着四季。” 黛玉点头道:“名字倒是别致。” 抱琴又招呼了几人去往花园东边观瞧,一路上,众姐妹说说笑笑,倒也暂时忘却了拘谨。 又行了几步,来到了花园东南角一处,叫做‘降雪轩’的楼阁前面,前面种有数棵海西府海棠,花儿已谢了,留下一片绿意,倒着实令人赏目! 再向前行又是一弯游廊,抱琴道:“北边还有个堆秀山,皇上与娘娘们每逢重阳便来此登高,上面也有个亭子,只不过咱们是上不去的,几位姑娘可想过去看看?” 没等几人答话,宝钗便笑着摇手道:“罢了,这天儿也热起来了,我便在此凉快凉快等着你们吧。” 那黛玉本来身子倦怠也不想去的,但瞧宝钗如此说,又见探春一脸的期待,便不好佛了抱琴的好意,逐改了主意道:“那咱们快些去看看就回吧。” 抱琴笑道:“想是宝姑娘耐不住热的,倒是抱琴粗心了。也罢,姑娘便在此廊上稍事歇息,可千万别擅自走动,这宫里人多眼杂,哪一个都不是省事的,我们去去就回。” 宝钗本来丰腴,听抱琴这样说,只道她也存心奚落自己肥胖,比别人更怕热,不由心中好恼!却因抱琴乃元妃心腹宫女,不好就得罪了她,便暗自咬了银牙,面上灿然一笑道:“不妨事,我自是在这里等你们不乱走的。” 探春一旁察言观色,早知抱琴一句话得罪了宝钗,瞧宝钗那里强自按捺心中不满,恐再说下去又不知带出什么话儿来,倒扫了兴儿,便笑道:“那就有劳抱琴姑娘带路吧。”逐上前携了黛玉、惜春跟了抱琴向北行去。 宝钗眼瞅着几人向北走了,自己便拿了帕子垫在廊上坐下,向四下里环顾起来。 话说宝钗、黛玉几个人在园中正自赏玩,宫里却是早有眼线向景仁宫报了信儿。 景仁宫中,景妃一身玫瑰色繁花宫装,外披一层金缕薄纱,细腰不盈一握,粉面含春,一双销魂美眸向上微微扬起,娇艳入骨。 此时正听了宫女回禀,说是凤藻宫元妃那里来了几个姑娘,仿佛是她娘家贾府中的姐妹们来宫里探望元妃的,如今正在后花园中游玩呢! 景妃听罢,高挺的小鼻子里不禁哼了一声:这元妃模样也还罢了,文才也不过尔尔,想来再过不了多久便会失去恩宠了,不想又闹出个什么家中姐妹来探望,不久便是选秀的日子,恐怕是为了这个目的来的吧! 想到这儿,景妃问道:“来了几位姑娘?可瞧见模样了?”小宫女回道:“四位,奴婢在花园里远远瞧了,长得倒还都上得台面。” 景妃冷笑道:“都上得台面,你的意思是说都长得很不错了?是不是比本宫还要美貌十分?”那小宫女‘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忙道:“跟娘娘您比却是差了一大截儿呢!” 景妃听了宫女答话,遂面上带了得意笑容道:“傻丫头,你哪里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漂亮,只是每日里瞧本宫多了看顺了眼罢了。只是你们却不知咱们皇上心中最喜欢才女,只要是有才华,模样差些也无碍的!” 景妃身边的贴身宫女绿云过来小声道:“不如奴婢陪娘娘去园中逛逛,消消食儿,顺便也瞧瞧那几个姑娘去?”景妃点头道:“容本宫再想一想…。”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章 花园巧遇3 景妃此时脑中飞快地转了几转,片刻便得了主意,遂向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话,绿云一脸郑重地使劲儿点了下头。 因这景仁宫属东六宫,去御花园是要从东边角门进去的。景妃便带了绿云并几个小宫女、小太监缓缓向降雪轩方向走去。 宝钗此时正拿了手中花扇徐徐挥动,环望这园中景色,心中已是怅然心动!自己飞上枝头做凤凰的青云之志,不日便可实现,薛氏一族从此也能挺直腰杆儿了! 宝钗此时不由想起父亲在世时,对自己说过的话儿来:“钗儿,你哥哥不成器,难有所为,我们薛家今后都要靠你了,我的钗儿无论琴、棋、书、画,色色比人强,但你却要懂得藏拙于巧,最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想办法入宫,女人只有进宫去才有机会做人上人,才能光耀薛家列祖列宗。” 想到这里,宝钗又不由叹了口气,前两年好容易托了父亲生前好友,为她寻了个入宫名额,却在第一回筛选中就被淘汰下来,更令人心生遗憾的是自己竟然连宫门都没有进去。 虽说母亲来京后也求了贾家姨娘,想她哪一日进了宫去请元妃娘娘帮帮忙,谁想却回来说娘娘在宫中人微言轻,说话不太中用的,便只好罢了! 宝钗哪里知道,当年元妃正得恩宠,这个景妃还刚刚入宫不久,说话行事不敢锋芒太露,试想想,元妃彼时独得圣宠,怎么可能再弄个女人进来跟她争宠?最主要的缘由还是那王夫人虽口上应了,却并没有给女儿捎此口信儿,似她那种心胸极度狭窄之人怎么会让别的女人在这个时候去分她女儿的圣宠?不过薛家奉上的银两这位二太太却是坦然笑纳了。(.) 却说那宝钗想到这里,眨了眨大大的杏眼,浓浓的笑意又流露出来。瞧刚才娘娘询问自己的口气,看来此回定不会再为这低等身份着心了,有了娘娘还愁进不了宫吗? 宝钗心中微微得意,又瞧四下里静悄悄的无有一人,便随口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好句,好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宝钗身后响起。 宝钗吓了一跳,‘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忙用手中的扇子摭了面容回转身看去,只见十几个宫女太监围绕了一个丽人亭亭地站在那里。 宝钗不由暗自骂自己粗疏,又想起抱琴才嘱咐过的话来。瞧来人穿戴便知面前这一位定是哪宫的娘娘了,遂收起慌乱,整了整衣裳,口中道:“民女给娘娘请安。”说着跪了下去行了大礼。 景妃乍一见了宝钗的花容月貌,心里不由一窒,暗叹道:“好一个美丽的女子!才听她咏诗,虽只得一句却便知此女文采颇高,可是断断不能让她入宫的。” 景妃飞起一双媚眼笑道:“哎哟!这是哪个宫里的宫女啊!倒是瞧着眼生得很呢!” 宝钗听了面上一红,心下不由怒气横生!姑娘我如此装扮,任你是个小小宫人也瞧得出来是个大户家的主子姑娘,偏她将我比作宫女。 宝钗虽气,却也知道在这宫里,凡事都要小心谨慎的,便面上堆了笑意道:“民女乃凤藻宫元妃娘娘的两姨表妹,因奉了娘娘之命,与几个姐妹来园子里走走,却不慎惊扰了娘娘,还望恕罪。” 景妃听了宝钗所言,心下更是吃惊,此女子遇辱不惊,城府颇深,看来自己还当真不能如她所愿。便冷笑道:“哦?原来是元妃姐姐的妹子,本宫倒是轻看了你,还请姑娘海涵。”口里说着,却并不让宝钗起身。 宝钗只好跪在那里,面上显露出一付无辜的样子,却是低了头一言不发。 绿云见状过来笑道:“娘娘怎么忘了让这位姑娘起来,人家可是大家子千金,倘若再跪坏了腿被旁人知道,娘娘可是担待不起呢!” “哎哟可不是吗!元妃姐姐要是知道了,告到皇上那里,本宫可是吃罪不起呀!绿云你平日里见皇上多了,自是知道咱们皇上可最是个惜弱怜贫的。”景妃阴阳怪气道。 绿云忙应声道:“娘娘,是怜香惜玉吧?”“瞧瞧!瞧瞧!倒让个小宫女都见笑了,本宫在读书上是没法儿与元妃姐姐并肩的,倒要找个时间去凤藻宫里讨教讨教了。”景妃咯咯笑道。 宝钗从景妃这几句话中,顿时悟出:元妃娘娘如今在宫中没有眼前这位娘娘得宠,连见皇上一面也是不易的,想来皇上倒是常来这位娘娘娘的宫里。不过还有一说,那就是这位娘娘平日里也一定十分妒忌元妃娘娘的才华。 看见差不多了,景妃笑着向绿云使了个眼色,绿云快步上前扶起宝钗,口中道:“姑娘快快起来吧,仔细腿疼。” 宝钗就着绿云的手慢慢站了起来,腿略有些麻痛,忙忍了向景妃福了福道:“多谢娘娘。” 景妃视如不见,只顾向远处眺望,又蹙了蹙柳眉若有所思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姑娘的志向很高呀!倒不知姑娘有何所愿,说出来让本宫听听,说不准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宝钗忙低头道:“不过是应景儿随口而出,却没有什么寓意,娘娘莫怪。” 景妃笑问道:“想来你才颂的是个无根的东西,不然若是棵大树扎有很深的树根,恐怕只凭清风是送不上去的。我来猜猜――嗯-是柳絮吧?” 宝钗心中也不得不对这个娘娘刮目相看,只凭一句诗便能猜出来,倒也算得上聪明。口中道:“娘娘聪颖过人,不过那只是民女往日里闲做而得,入不得娘娘慧眼的。” “给景妃娘娘请安!”随着清脆的一声,原来是抱琴带了黛玉等人过来。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一章 我见犹怜 抱琴远远便看见景妃在那里趾高气扬地向宝钗问话,唯恐宝钗受欺,便小跑几步上来请安。 景妃一见抱琴,便笑道:“起来吧。你怎么自个儿来逛园子,元妃姐姐身子可好?这几日也没见她了。” 抱琴忙站起身笑答道:“元妃娘娘身子有些乏,在宫里歇息呢!因前些日子求了皇后娘娘让家里姐妹过来探望一下,这不,几位姑娘才用了午饭,恐停了食,娘娘便让奴婢带了几位姑娘来园子里转转。奴婢瞧景妃娘娘面色红润,想来身子大好了?抱琴替我家娘娘给景妃娘娘道喜了!” 景妃咯咯笑道:“瞧你这张巧嘴儿,比我们绿云可是会说多了!你回去跟元妃姐姐说,过几日本宫便去看她,让她好生将养身子要紧。” 这时候,后面的黛玉、探春、惜春也赶了上来。探春走在最前面,见了景妃便忙行大礼,黛玉故意行在惜春后面也跟着跪下。 景妃向抱琴问道:“这也是元妃娘娘的家里人?” 抱琴道:“正是。” 景妃淡然道:“抬起头来我瞧瞧。” 探春、惜春向上抬起头来,黛玉跟在后面脸儿只微微向上,景妃逐个看去,一边看一边心惊:这哪一个进宫今后都要成为自己的绊脚石呀! “哎呀!”景妃猛然瞧见跪在后面的黛玉,心下更是惊叹!天下竟有如此美丽之女子?现今整个后宫也找不出一个有如此模样与气质之人,只见此女面若芙蓉、气质如兰,微微仰起的面上,低垂双眸,一排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弯弧度,真是美哉! 景妃禁不住将脚步移向黛玉,伸手道:“起来吧。” 黛玉闻声抬起双眸,却瞧见景妃已站在自己身前,便迟疑了一下将纤手递过来。景妃轻轻地握了,面上带了笑意看着黛玉。 黛玉忙站起身来道:“多谢娘娘!” 景妃此时心中对黛玉说不上是妒忌还是怜惜,总之这样的女子景妃心底里是怎么也恨不起来。 绿云侍在景妃身旁,自然也瞅见了黛玉的仙姿,心下也不禁赞叹!扭头想跟景妃说什么,却是看到景妃瞧黛玉的眼光有些失神,便忙走过来道:“娘娘,咱们该回去了,身子才好些,可别再着了凉。[]” 景妃才回来神儿来喃喃道:“这位姑娘好美的容貌,连本宫都爱上了。”说着,放开了黛玉的玉手,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自顾走开了,后面绿云与众宫人太监忙跟了上去。 抱琴见景妃走远了,用手拍了拍胸口道:“可吓死我了,还好还好。”宝钗一旁出声道:“这个景妃倒是狂得很,像是这宫里谁也不放在她眼里?” 抱琴用手放在唇上‘嘘’了一下道:“这个景妃如今正得圣宠,连皇后娘娘都不敢招惹她,当今太后更是她的远房姑母,平日里嚣张得很,也是个不讲理的主儿。但往常她从不午后出来逛的,不知今儿个怎么这么巧踫上了。还好没有惹上她,不然连元妃娘娘也保不了咱们。” 众人都是轻吁了口气,唯宝钗想起刚才景妃与她说的话,禁不住提起了心来。心下暗忖:若说景妃是嫉妒自己的容貌,可是才瞧见景妃见了颦儿的模样更要吃惊,却不见她有恼意,似是还生出些顾怜来。是啦!是那两句诗,元妃姐姐不是说,皇上最喜欢才女,模样还在其次,想是自己的才华令景妃生妒了!以后还要多多注意才是,俗话说:小心使得万年船啊! 却说抱琴带了几位姑娘匆匆忙忙地回了凤藻宫,嘱咐众人不可向元妃说起刚才发生在园子里的事儿,因着元妃近来身子的确不大好,心思又过重,太医前儿个来把脉还特让娘娘平时少思虑,多想些快乐的事儿做,才能使身体完全康复起来。宝钗等人忙诺诺地应了不提。 转眼便到了黄昏,眼见太阳西下,元妃心中又莫名地悲伤起来。王夫人上前劝慰了一阵儿,元妃强打精神笑道:“几位妹妹定要笑我了,从前见亲人一面多么难,到如今蒙圣上垂怜,每月都可与家人相聚,却还是这样不知满足。”话未说完,又是流下泪来。 探春上前道:“娘娘还请多多保重身体,若有机会,妹妹定会尽全力为娘娘分忧解难。” 元妃听了探春肺腑之言,连连点头,抱琴也过来替她试泪,又跟着劝了几句。 元妃又笑道:“想必几个妹妹这次进宫来,都已知晓本宫的意思,本宫的身子近来沉得很,心里也时常会觉得乱乱的,真是怕不知哪一天就见不到你们了。” 王夫人含泪道:“娘娘千万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娘娘贵体虽暂时有恙,将养些日子也就好了,倒不必挂在心上。” 元妃惨然一笑,道:“本宫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所以才着急让妹妹们进宫,若真能入选,也可以在本宫之后为咱们府尽微薄之力,让贾家子孙得以保全荣华富贵,永世延年。” 不等元妃说完,众人俱悲伤起来,黛玉本就是多愁善感之人,如今听了元妃的话,不禁对元妃的处境也多了一份同情,想她孤零零一个人在这深宫中,举步涉险,不仅要保全自己,还要时刻想着身后的贾家。而贾府里那些主子奴才,家里家外都仗着宫里娘娘的身份耀武扬威,又有谁能想起娘娘在宫中的苦楚来? 黛玉又想起自己终身,不知这次选秀会有什么样儿的结果?倘若真让她进了宫,这劳什子地方,依自己的性子过不了多少日子,便会香消玉陨!想着想着,悲从中来,遂也跟着掉下泪来。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二章 景妃施计1 这可急坏了一旁的探春,眼瞧着一个没劝住,倒又来了一个淌泪抺眼的,便悄悄地拉了一下黛玉的衣袖,黛玉忙收了泪,又与探春一起上前劝了劝元妃。(.好看的小说) 一时间,众人你劝我,我劝你,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只听门口小太监进来禀道:“娘娘,时辰已到,夫人小姐再不出宫,宫门就要关了。” 王夫人忙忙道:“娘娘,我们这便出宫去了,回头晚了坏了宫中规矩,再给娘娘招来不是,岂不是我们之过。” 元妃也站起来道:“母亲与各位妹妹慢走,一有消息本宫便会着人去府中送信儿。”王夫人与宝钗、黛玉等给元妃行了礼,便跟了小太监匆匆走了出去。 元妃直送了母亲与众姐妹到了宫门口,眼瞧着几个人的影子消失在红墙拐角处,还立在那里久久不愿回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雾也慢慢降临了,初夏的夜还是挟带着丝丝凉意。皇城后宫里,除了景仁宫一派喜气,其它各殿均是死气沉沉,没有一丝声息。 古色雕花床上,景妃半靠在皇上怀里,身上只一抺玫瑰色轻纱,凹凸有致的身子在薄纱下若隐若现,浑身上下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香。 皇上一手揽了景妃细嫩的香肩,双眼微闭,脸向景妃脖颈处不停地嗅着,几丝头发撩拨着景妃,弄得景妃咯咯笑着,撒娇道:“皇上快起来,弄得人家好痒痒呢。” 皇上睁开一双朦胧醉眼,口中嘟嚷道:“你个小妮子,就你浑身都是痒痒肉儿,变着法儿的不让朕踫你,今儿个朕可不管你有什么借口了。”说着,双手便不老实起来。 景妃一双纤手早勾上皇上的脖颈,樱桃小口向皇上面上一吻道:“皇上,臣妾香不香?” 皇上气喘吁吁道:“爱妃香得很呢!朕的后宫中只爱妃一人不施香粉却香气宜人。”说着便要去撩那一抺轻纱。 景妃腰肢一扭,从皇上怀里挣脱开来,双手护住轻纱,嘟起嘴来道:“皇上骗人!臣妾不信!” 皇上此时早已欲火难忍,瞧见景妃模样,只道她又要耍娇,便眯了醉眼嘻笑道:“爱妃快快过来,如何讲起这些话来?” 景妃假做不情愿地走过来,一扭身坐在皇上腿上。皇上忙搂了道:“爱妃是朕的心肝宝贝,怎么不信朕的话啦?朕乃一国之君,何时说过假话?” 景妃正色道:“皇上总说今生只爱臣妾一人,”说着,景妃将一只纤手顺着皇上的脖颈向下探到皇上的胸前,轻轻地抚弄着,口中幽幽道:“只怕过不了几日,皇上这里便又有了另一个女人了!” 皇上抬起眼来,瞧景妃满脸的幽怨,不禁对她更加爱怜起来,遂双手紧拥了景妃细软的腰肢道:“爱妃大可放心,不管这后宫中再添多少女人,就凭爱妃一族满门忠心并你这小妮子又给朕生了一位小皇子,放眼这宫中除了太后与皇后,谁又能越了你去?更不要说在朕的心中,爱妃的地位更是无人能及了。(.好看的小说)” 景妃听了这话,心中颇有些感动,知自己再闹下去,皇上便真的生气了,遂道:“皇上莫怪臣妾使小性子,不过是今儿个午后听绿云几个宫女那里闲聊,说起此次选秀,不论官职大小,只要是官家女子,均可入宫,臣妾却觉得不妥呢!” 皇上“哦?”了一声。 景妃又将头向皇上怀中靠了靠道:“臣妾是想:有的官家女子的确不错,不过――” 皇上问道:“不要卖乖了,不过怎么?” 景妃娇笑道:“还有一些低品级的官家女子终归太小家子气,没有见过世面,倘若进了宫做出什么不雅致举动再惊了圣驾,还有啊!皇上不知道,有些人家就是仗着女人在宫里,便不知高低在外面闯祸闹事,为害良人。” 景妃瞧皇上似是听进了自己的话,在那里低头沉吟起来,便又道:“臣妾愚味,不知说的在不在理,皇上听一听便罢了,臣妾只是觉得皇上应该先着人查一下这些报上来的女子,家中都是什么背景,倘若将来真有人像臣妾所言那样,皇上的面上也不好看了。” 景妃说此一番话是想了好久的,她想:若是皇上真的着人去调查这些备选女子,若能查出些个事端来那是更好,若是没有查出什么来,也可将时间拖上一拖,让自己尽量晚一些见到这些竟争对手。 只见皇上抬起头颇有深意地看了看景妃,并不答言。景妃心中不禁有些慌乱,心道:皇上平日里便是个多疑的,别为了这几句话…。 谁知皇上却又换了一付笑脸道:“爱妃说得很有道理,待明日朕便着人去查上一查,不管什么事还是谨慎一些好。” 景妃听了微微舒了口气,面上勾魂一笑,款款站起,手一松,一袭轻纱飘然落地。 倒让景妃没有想到,皇上第二日竟然真的找了人来,去调查已报上名来的备选女子。 这一查还真查出了些故事来。这贾府中便占了两个,首先是惜春还不满一十三岁,年龄尚小,不符条件。另一个便是黛玉,乃前科探花、前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而早在几年前如海在世之时,如海便上书求皇上免了黛玉备选资格,皇上当时也口头答应了此事,只差没有下旨罢了。如今此女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倒也可怜!想到这里,皇上便拿了手中的笔在姑苏林黛玉名字后打了一个叉!殊不知,皇上这一念之慈算是救了林黛玉。 过了些时日,又有几家女子被刷了下来,倒是贾府还好留下了宝钗、探春待选。 再过月余便是选秀的日子了,各宫里都人心慌慌的,只太后的慈宁宫里还是老样子。 夏末初秋,晨风轻轻地吹向威严的慈宁宫,昨儿夜里落了些许雨滴,刚刚够湿润了宫院里的青砖地。 后寑殿里,太后懒懒的坐在梳妆台前,目光怔怔地瞧向镜中的自己。年过五十,虽有最好的美容佳品,却也掩盖不住眼角边依稀的皱纹,一双曾经美丽的杏眼如今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三章 景妃施计2 太后用手轻拢了下满头的乌发,脸上显出一丝笑意来。这是她现今最满足的了,人已过半百却还拥有一头乌黑的头发,倒是让人还说得过去呢! 一旁侍候的贴身宫女秋容轻声道:“太后!”太后回过神儿来笑道:“想起了从前,人老喽!” 秋容笑道:“哪里有?谁见了太后容貌不夸赞?前儿个南安太妃来给您老人家请安时还说太后一点也不见老呢!” 太后摇了摇头叹道:“人家不过是客气罢了。” 秋容还待要劝解一番,却听外面小宫女道:“太后,景妃娘娘过来请安了。” 太后不由一笑,口中道:“就是她每日里来得早,进来吧。” “给太后娘娘请安,给姑母娘娘请安!”随着一声娇笑,景妃轻盈地走进来,上前行了大礼。 太后转过头来,笑道:“偏你这丫头对哀家称呼多。” 景妃示意秋容让开,自己站到太后身后,用纤手拢了太后乌黑的头发笑道:“太后今儿个要梳个什么发式?” “不过家常些的罢了,弄来弄去倒也没什么大趣儿!”太后懒懒应道。 景妃纤手轻翻,将头发分成几股,象拧麻花似地把发蟠曲扭转而缠盘在头上,景妃用手扶着编好的头发,向呆在一旁的秋容道:“别傻看着呀!过来帮忙把首饰盒拿过来。” 秋容忙笑着双手捧过来,景妃用眼稍描了下,便拿了一支九尾凤簪别上,又取了支紫玉樱簪插在左边鬓角,硬是衬得太后脖颈高挺,雍容华贵。 秋容见了不禁拍手叫好,太后在铜镜中细细瞅了,也点头笑道:“还是你的手艺高,倒不知此为何发式?” 景妃笑道:“不过是从前听人说起过这种发式,最显高贵的,便叫做‘灵蛇髻’。臣妾私下里练了许久呢!不知太后喜不喜欢?” 太后笑道:“喜欢得很,倒难为你心里有哀家。”言罢,转身向景妃伸出双手道:“过来,瞧你一脸的憔悴,让我瞅瞅。”景妃笑着扶起太后。 太后遂拉了景妃的手向外间走去。 才坐下,秋容便过来道:“太后,元妃娘娘、丽妃娘娘给您请安来了。” 太后随口道:“让她们跪安吧,就说哀家今儿个身子不太舒服,明日再来吧。(.好看的小说)” 秋容应着要去,太后又道:“一会儿无论是谁,都说哀家现下不见人。”又向一旁的几个宫女道:“都下去吧。” “是。”秋容忙带了人出去了,只留下景妃一人在房中。 太后将目光又转向景妃,收起笑容慢声道:“珍儿,是不是有话对姑母说呀?” 景妃偷眼向太后望去,从太后威严的神情中分明读出了一丝爱怜,便委屈道:“姑母明鉴,臣妾…。” 太后缓了脸色叹道:“如今宫中只你独大,连皇后也不敢对你怎么着,怎么我又听说昨儿个你在后花园去为难一个宫女?倒是为何呀?” 景妃忙陪笑道:“您老人家定是听错了,臣妾可不是没事情做了,身子这两日才好些,便去花园散了散心,怎么可能与一个宫女口角呢!” 太后道:“不是便好,今后你若想要皇上看重你,更要端庄大方,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才对。”景妃低下头,口中诺诺应是。 太后瞅着景妃楚楚可怜的样子,不忍心再说她,便道:“你是我的侄女,哀家知道你平日里也孝顺,皇上也常在这里夸赞你呢!你的身子也弱些,平日里更应该好好将养身子,那些个宫女看不上眼的,让绿云她们去教训也就罢了,别低了自己的身份。” 景妃低声应了,又嘟嚷了一句。太后没听清,便问道:“你说什么?”景妃小声道:“昨天在花园中看到的不是宫女,是元妃的表妹。” 太后奇道:“元妃的表妹,她进宫来做什么?皇后知道吗?”景妃道:“想来是知道的,要不她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太后又问道:“进来做什么?你可知道?”景妃摇头道:“不知,后来臣妾要回宫时,又踫上了几个,说也是元妃娘家的妹妹,只说是奉元妃的命令进宫的,倒不知为了何事。” 太后想了想道:“那元妃近来身子不好,病了好些日子,想是她求了皇上让家里人来看望也有可能。” 景妃道:“您老人家细想想,过几日不是要选秀吗?臣妾想着定跟入宫备选有关。那几个女子都是花容月貌的,一个也不比臣妾差,过不了多少时日,臣妾便会失宠于皇上了。”说完景妃颓然地低下了头。 太后接口道:“我们家的姑娘,理应都是皇后的命,哪有可能失宠的?”言罢又想起如今景妃还只是区区一介妃子,连个贵妃也还不是,心里也不禁叹了一口气! 瞧着景妃无奈的样子,太后劝道:“珍儿不要急,你才进宫不过三年,便诞下了龙子,今后还怕争不到位子吗?只不过我们要慢慢来,过几年,你再努把子力,给皇上多生下几个皇子,俗话说得好:母凭子贵!用不了多少日子,虽说不能立即坐上皇后的位子,但那皇后身子骨极虚弱的,不能为皇家延续龙脉她已是万般愧对皇上了,其人又性子软弱,这后宫还不是你说了算?到那时谁还撼得动你?” 景妃给太后这么一说,面上也略显出了些笑意。 不过想起在花园里见过的那几个姑娘,便又愁道:“您老人家没有看到,元妃姐姐的几个妹妹真个是世间少有的绝色,倘若进得宫来,得了皇上喜欢,那…。” 太后打断道:“你的意思是当务之急怎么不让那几个女子进宫?”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四章 姑侄联手 见景妃低垂了一双撩人的媚眼算是默认,太后轻摇了摇头道:“你只见了这几个人便有如此想法,却不知你还没有见着的别家女子是何模样?咱们虽阻止了这几个人,若是另有绝色女子进来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景妃听了太后之言,细想了想,心里遂又凉了半截儿。 太后略沉思了一下,心中已有主意,向景妃招手道:“来来来,我告诉你……”景妃走过来,将耳朵凑到太后的嘴边,听了太后一番话语之后,面上一松,满脸的笑意便要溢了出来。 静谧的午后,阳光懒懒地撒向凤藻宫,偶尔一丝彩云飘过,霎时间映得院内时明时暗。元妃斜靠在贵妃榻上,此时她的心情,便如同外面天空中的光线一般阴晴不定起来。 想她在宫中十几年了,平日里不论上下、不分主子奴才,一并的待人宽厚,自己又是个最懂礼数的,在这宫里哪个不夸?这么多年,想着在皇上身边找个信得过的小太监却都不能够,真是悲哀啊! 元妃这些年来不是不知道,实是因皇上素日里便是个多疑的,手段又狠,向来只有他在其他人身边安插眼线,却是再无人敢在他身边做那吃里扒外之事的。(.) 殊不知前两年景妃因进宫时间不久,不曾摸透皇上的性子,不过是因着一件小事儿处置了自己宫内的一个小宫女,谁想这个宫女竟是皇上安在她身边的眼线,惹得皇上大怒,不过是碍着她娘家的势力和太后的面子才不再追究,却也是郑重地警告了景妃,将景妃吓得不轻。想来若是再犯,依皇上的脾气,定不会饶过。 元妃又想,自己虽在宫中时间长,却是苦于娘家没有强大的势力做后盾,相反整个家族都要借助于她在宫中的权势来支撑,是以,以她的才华智慧,在这宫中十余载还能站住脚,也已实属不易了。 元妃正想得出神,抱琴进来悄声道:“回禀娘娘,皇上身边的小德子来了。” 元妃一个激灵,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便定了定神,将身子坐正了,才柔声道:“请进来吧。” “给元妃娘娘请安。”随着声音,小德子已笑嘻嘻地进来,做势要向元妃行大礼。 元妃忙欠身笑道:“免礼,怎么公公今儿个有功夫到本宫这里来?”小德子笑道:“奴才是来替皇上给娘娘娘托话儿的。” 元妃奇道:“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娘娘,皇上让奴才来知会一下,说是娘娘的府中有几位小姐要备选入宫的。”小德子不紧不慢说道。 元妃心里‘咯噔’一下。 小德子接着道:“皇上细查了,发现里面有一位林黛玉小姐,乃前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的千金,皇上想起几年前林大人在世时曾上书求免去她女儿的备选资格,皇上立时便口头允了,如今林大人业已过世,皇上念及此女孤苦,便不命入宫待选。” 小德子说到这里,偷瞄一下元妃,只见元妃面色凝重,双眼直视自己,并无慌乱之色。 小德子又道:“还有一位小姐…”不等他说完,元妃身边的抱琴耐不住接口道:“怎么还有一位姑娘?”话一出口,便忙用力掌了一下脸颊,口中道:“奴婢该死。” 元妃强压住心中的急切,沉声道:“请公公往下说。”小德子收起嘻笑,道:“回禀娘娘,还有一位贾惜春小姐,因其年岁尚小,故也不能进宫备选。” 元妃听罢,沉吟了片刻,问道:“没有了?”小德子忙道:“就这些。” 元妃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暗道:幸好还有两个人留下了。又问道:“你确认只有她两个人不够资格?”小德子展开一脸的笑容道:“皇上只向奴才交待了这么多,其他的奴才可是就不知晓了。” 元妃又向身后的贵妃榻上靠去,似是乏了,向小德子挥了挥手道:“本宫知道了,你去吧。”“得勒!奴才告退。”说着,小德子又向元妃行了礼,便转身出了凤藻宫。 当晚,皇上想是琢磨元妃知道了此事,心中定不自在,便翻了元妃的牌子,留宿凤藻宫。元妃正自六神无主,连晚饭也没好好用,早早地便要睡下,听说皇上要来,只好又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轻施薄粉,迎接皇上。 这一晚,皇上存意抚慰,不免温情脉脉、呵护备至。元妃也是小心伺候、百般迎合。这二人竟是卿卿我我、情意浓浓,倒似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新婚之夜。激情过后,元妃浑身瘫软倒在皇上怀中,绯红的脸上带着满足,仿佛还沉浸在幸福之中。 忽然门外响起小德子尖细的声音:“皇上!皇上!” 皇上低声道:“什么事?”“回皇上,才太后宫里来人,言道太后突发旧疾,太医已经赶去了。” 皇上一听连忙起身,元妃也忙着帮皇上穿好了衣裳。说道:“臣妾陪同皇上同去吧?”皇上向元妃道:“你先在这里候着,朕先去看看再说。”言罢,抬脚出门与小德子并几个侍卫向慈宁宫而去。 元妃也忙招呼了抱琴,重新穿戴了,坐守在宫中,又派人前去太后那里打听消息。不知不觉已至午夜,打探消息的小太监来说,慈宁宫里去了几位太医,皇上如今也守在那里,倒是不知太后到底病得怎么样。 元妃命抱琴拨亮宫灯,自己披了件烟笼梅花软罗大衣儿坐在榻前,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前几日与丽妃一同给太后请安,太后却传出话儿来说身子不适,任何人都不见,过后却听说当时景妃正在她宫中,相谈甚欢。自己与丽妃听说了也是一头雾水,想来是她们姑侄有私话相谈,找了个托词也未尝不可。可不是第二日太后便又神采奕奕了?再者说,自己进宫十多年,也没听说过太后有什么大病,怎么才又说犯了旧疾?倒是让人猜不透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五章 相求水溶 不说宫里元妃犹自猜疑,却说宝玉自打知晓了黛玉备选之事,也是见天儿地睡不着觉,整日里打不起精神来。 这日,本该去学里,可他如今哪还有心思读书?况平日里瞧了那些书本也要昏昏欲睡的。便让袭人去贾母房里回说身子稍有些不舒服,今不想去学里了。贾母忙命人好生伺候,口中自是又絮叨起来,不过是嗔怪贾政平日督得太紧之类的话语云云。 宝玉不用去上学,便赖在床上合目养神。袭人知道他心里所想,便由了他去躺着也不过来相劝。 袭人一时无事,便去外间开了自己的箱子收拾,宝玉听见外间里袭人边收拾边口中唠唠叨叨的,逐起身也来至外间。袭人见他出来,便拿了一条汗巾子笑道:“多早晚二爷才给我换回来呢?” 宝玉一瞧,却是早前儿自己跟琪官换过来的那一条,心里不禁又想起了琪官来,倒不知他近来怎么样了?难不成就这么断了音讯?耳边又听袭人道:“我那条虽说不是什么好的,却也是太太亲赏下来的白绫缎的呢!” 宝玉不由嘲笑道:“什么好东西!这条却是莤香罗的,系上了能肌肤生香,不生汗渍呢!听说是北静王爷得的皇上赏赐,又转给琪官的。” 袭人将大红汗巾向箱子里一撂,道:“听二爷说的倒是稀罕,我这个做奴婢的也不大懂得,那条汗巾子我定是不要了,这一个也只替二爷收着,什么时候二爷要用便提点着奴婢些罢了。(.无弹窗广告)” 言罢,袭人嘴里又小声嘟嚷道:“什么北静王给的,人家一个堂堂王爷,做什么凭白将这么好的物件儿随便给一个戏子,别来糊弄人了。” 宝玉在一边宛若没有听到,又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语不发,袭人抬眼看过去,恐怕他又混想,忙换了笑脸提高声音道:“二爷!又发什么呆呢?要奴婢说不如出去散散心,也强在屋里这么闷着!” 宝玉木然道:“去哪里还不是一样,谁又能知道我的心!” 袭人脑中却不知怎的想起了北静王爷来,便道:“二爷不是常说起那个北静王爷也是个容易相处的,还说让二爷常去他府里去呢不是?不如……” 不等她说完,就见宝玉用手将脑门儿一拍道:“我怎么将他忘记了!”便向袭人道:“快去给我找衣裳来,我要去拜访王爷。” 袭人口中连连应着就去找衣裳,宝玉又摆手颓然道:“先别忙了,现下王爷还在朝中呢,等午后再去吧。” 袭人道:“哦,那二爷先出去园中逛逛,要不去四姑娘那里瞧瞧她画的画去?” 宝玉道:“四妹妹如今心中也颇苦恼,哪里有心情招待我?罢了,我还是去林妹妹那里瞧上一瞧吧。[.超多好看小说]” 说完宝玉抬脚便要走,袭人一把拉住道:“林姑娘不也在备选之中?她素日里心又细,怕是早已哭得不成样子了,更没有心情待你了,二爷还是别去踫钉子了。” 宝玉抬起脚来又放下,转回屋里复躺下,双眼直盯着屋顶,不觉又叹起气来。 袭人顾不得收了箱子,便跟了进来道:“二爷不如去宝姑娘那里一趟,宝姑娘平日里最是心胸宽厚的,定不会为了此事烦恼,再说了,前二年薛家来京不也是为了宝姑娘备选吗?没准儿现在宝姑娘又得了这样的机会,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二爷去了她那里,宝姑娘一定会开导二爷的,不像奴婢,不会说个话儿逗二爷开心,瞧见二爷这样只有一味的心疼罢了。” 言罢袭人渐渐低下了头,眼圈儿不禁有些红了。 宝玉听了袭人之言,又见她如此模样,心里也由不得感动,便拉了袭人的手口中叫道:“好姐姐,这几年让你们跟着操心了。” 袭人见宝玉眼中也似有泪花儿,便又忙忙地笑道:“二爷体恤我们,奴婢都知道的,快别伤心了!奴婢才又想起来我娘家妹妹近日要出嫁了,想着找二爷写几个喜庆字呢!不如二爷抽空儿写了,我让人与她送去,可好?” 宝玉哪里知道是袭人情急之下编出来的话儿,袭人的表妹要嫁人倒是真的,不过却没让人写什么吉祥字来。袭人不过是想让他转移思绪而已,宝玉听了便笑问道:“可是那个穿红衣裳的姑娘?” 袭人点头笑道:“不是她又是谁呢!”宝玉立马儿有了精神头儿,口中一迭声嚷道:“快去拿笔墨来。” 一时便到了午饭时候,贾母那里又额外让人送了些清淡食物来,又嘱好生歇息。宝玉让来人回了贾母说是北静王府有请,去去便回,自己三口两口用完了饭,带了几个小厮直奔王府去了。 水溶有些日子没见着宝玉了,想他堂堂一个王爷,又身兼要职,整日里忙个不停,日子倒也充实得很。这不今儿直至近午才下朝回府,先去了太妃那里探望,一起用了午膳,饭后又扯了些闲话才带了成恩回到书房。 没想到还没等他坐定,外面下人便来回禀说贾府的宝二爷求见。水溶听了先是一怔,继而笑道:“倒是今儿个不请自来了,快快让他进来。” 不大会儿,宝玉便跟了下人来至门外,成恩忙过去领了进来。 水溶哈哈笑道:“多日不见啊!”宝玉忙抢上前来行了大礼,接口道:“小人来的急,还烦请王爷恕罪。” 水溶笑道:“本王先不是说过,你随时可以过府相谈,何来有罪?坐吧。” 宝玉谢了坐在下首,成恩依次给二人奉了茶上来。因心中有事,宝玉便没有了往日的畏首畏尾,也顾不得再说那场面话,直言道:“宝玉此次来王府有一事相求。” 水溶“哦”了一声。问道:“但说无妨,看看本王能否帮得上忙。” 宝玉叹了一口气道:“小人的表妹前日得知要进宫备选,不知…。”突然想起北静王与当今皇上乃是远房表亲,现下又是皇上得力的臣子,说话做事哪有不向着皇上的,若出声求他岂不是白搭? 正自沉吟,水溶一旁道:“不知什么?怎么又不想说出来了?”宝玉踌躇道:“小人我…。” “想不到平日里说话喜欢直来直去贾公子,如今也吞吞吐吐起来,莫不是你不相信本王?”水溶英眉一扬。 宝玉心一横,道:“不知王爷能否帮忙,不让小人表妹进宫。”说完,心中如撞鹿般‘突突’乱跳。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六章 暗生情愫 却说水溶听了宝玉所求不禁一愣,能入宫侍候皇上是天下多少女子的心愿啊!怎么还有不愿意进宫的呢?敢是自己听错了?水溶收了笑容又郑重问道:“你可说请楚了?是令妹不愿意进宫?”水溶特意在‘不’字上念得重些。 宝玉使劲点点头道:“确是。” “是哪一个妹妹?”水溶又问。“便是我姑母的女儿林黛玉。” “噢!我知道了,是那个咏菊的女子?”水溶歪着头想了一下,心里不知怎么隐隐地有些兴奋起来。 宝玉忙道:“正是,我表妹如今父母皆无,只身一人寄住在我府上,身子又不大好,常年都要用药调补的,着实令人疼惜!如若再被选入宫去,整日里与人争风吃醋的,那岂不是要她的命吗?所以,还请王爷给出个主意,怎么才能免了她这个资格才好?” 水溶点了头,沉吟道:“难为你能这么为她着想,你那表妹不贪图荣华,倒也是个难得的。不过皇上既下了旨,我虽为王爷却也是不能忤逆皇上的。不如这样,离选秀还有些日子,我明日找个空闲去东平王府先帮你打听一下,如何?” 宝玉口中支支吾吾,满头是汗,不停地搓了双手在那里,目中流露出渴望的神情。水溶不由皱眉道:“明日也等不及吗?” 宝玉站起身来,又向水溶行了大礼道:“我那表妹自得知消息便吃不下睡不着,现已是憔悴得很,小人实是不忍面对。” 水溶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道:“好好!那你便在这里等候,本王去去就来。”宝玉揖了又揖,不停地道谢。水溶命成恩在此相陪,自己带了另一个心腹侍卫成永往东平王府而去。 不觉一个时辰过去,宝玉在成恩的陪同下,喝了几壶茶了,还是不见王爷回来。一旁的成恩心里也是着急,心道:怎么王爷还不回府?莫不是又被香格格绊住了? 还真被成恩猜对了!那水溶来到了东平王府,便直奔东平王外书房走去,早有小太监进去回禀,东平王早笑呵呵地迎在了书房门口。 原来这东平王妃是北静王的两姨表姐,而东平王妃又与宫里的景妃私交甚好,常去宫中探望。所以水溶刚才想到了先问一问东平王妃再做打算。 东平王向水溶笑道:“咱们才在朝上见过,是不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说,非要到家里来叙?”水溶笑道:“与你倒无话说,为弟是来看看表姐的。” 东平王听了大笑道:“好你个水溶!亏你说得轻巧,哪一次见面不被你表姐数落个半死,不都是本姐夫替你解围,今儿倒是把我隔过去了,一会儿看谁替你说好话呢!” 水溶也跟着笑道:“什么解围,咱们俩都只有挨骂的份儿罢了。”东平王也笑着不停地点头。 “谁在说我王嫂的坏话,看我去告诉了呢!”随着话音走进来一个满脸稚气的小姐,一身粉蓝色衣裙,眉眼极精致美丽,美中不足的是皮肤稍有些黑,却也更加显得俏皮可爱。 来人正是东平王的嫡亲妹妹香格格,今年才十二岁,平日最是个粘人的姑娘,头两年还不觉怎么,近两年每每瞧见水溶过来,香格格心里竟是不觉起了波澜。水溶每回过府,若是踫上她在,便要緾了水溶讲诗说故事,没完没了…… 看见香格格进来,水溶心中暗暗叫苦,还是赶快去办正事要紧。水溶便向香格格笑问道:“你王嫂可在家中?”香格格转向水溶笑道:“在呢!我陪溶哥哥过去吧。”说着便含羞低头先一步向门外走去。 东平王奇道:“怎么这小妮子一见了你便似变了个人一样,才还说要给我们告状去呢?”水溶忙道:“姐夫也进去吧,省得待会儿见了姐姐又骂我。” 东平王摆手道:“我才不去呢,才刚受了她的气出来,又让我去,我躲还来不及呢!”水溶还要说什么,香格格又返身回来道:“你到是去也不去呀?”水溶与东平王相视一笑,忙对香格格道:“那就有劳香儿前边带路吧。” 来到王府后院东平王妃的房里,只见东平王妃正在那里与管家对帐目,瞧见香格格进来,后面还跟着水溶,便歪头问道:“你们俩个怎么一起过来了?”一旁的管家也忙着上来请安。 香格格抢先说道:“溶哥哥说有事要求王嫂呢!” “哎哟!可真是新鲜了,上一次为了给某人说亲才被骂了回来,我便发誓再也不管他的事情了。千万别说出来啊!我可不管,也管不了!”东平王妃一上来便封了水溶的嘴。 水溶无奈笑道:“表姐!”香格格也急道:“还没听什么事就拒了人家,王嫂真会欺负人!” 东平王妃接口道:“我欺负人?你问问他,这么大年纪了,连个王妃都没有,不说管管自己,倒还想着为别人忙里忙外呢!” 香格格道:“他也没说不是自己的事呀?王嫂说话就是戳人心窝子,溶哥哥又不是永远不再找王妃了,是不是?”说着,香格格将头转向水溶。 水溶一听东平王妃扯上这个话题,脑袋早就大了,看香格格一旁为自己说话,只得应付着点头称是。东平王妃斜了他一眼,向管家道:“今儿就对到这儿吧,没看这两个冤家都来磨我呢。” 管家笑道:“是,奴才先告退了。”转身走开。 东平王妃伸出细润嫩白的双手,轻揉了几下太阳穴,又从一旁桌上端了茶杯,打开碗盖喝了一小口,才抬起眼皮向水溶道:“说吧什么事?” 水溶向前走了一步笑道:“知道跟姐姐说话是不用拐弯抹角的,为弟是想问一下有关皇上选秀的事儿?”东平王妃一怔,随又含了笑意道:“怎么?你是不是看上了哪家备选的姑娘了?” 一旁的香格格听了便有些急了眼,口无遮拦道:“溶哥哥才不会看上她们呢!” 东平王妃转向香格格道:“你怎么知道不会?难道溶儿私下已告诉过你,他想选一个什么样的王妃?” 水溶忙举手乱摇道:“表姐,没有的事儿。”香格格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口,终于脸一红,跺了跺脚,跑了出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七章 如释重负 东平王妃瞧着香格格走远了,才向水溶眨了下眼道:“瞧见没有,你又有麻烦了。[]” 水溶苦笑道:“表姐,唉!我真是没有办法!”东平王妃使劲挖了他一眼道:“行了,快说你是为了谁来打听的吧。”水溶才一五一十地把黛玉备选的事说了出来。 东平王妃听完了,不由笑道:“要不说你小子有福气呢!昨儿个我才去宫里见了景妃娘娘,跟她也闲话了选秀的事儿,听娘娘特意说道:贾府里有个叫做林黛玉与贾什么惜春的,那林姑娘因其父早在几年前便求皇上免了选秀资格,怎么她本人竟不知道吗?还有那个贾姑娘,听说还没有香儿大,就报了上去,真不知那贾府里是怎么想的?” 水溶一听说林姑娘被免了资格,后面的惜春等也没再注意听下去,便向东平王妃道:“多谢表姐!这样我就能回去给人一个交待了。”说罢便要告辞回去。 东平王妃问道:“这就走吗?香儿还等着你呢!看她知道你偷偷走了生你的气。” 水溶边向外走边笑道:“还望表姐能多开导她,我府里还有人等着呢,过两日再来陪她。”话说完,人也已经走了出去。留下东平王妃那里没好气嘟嚷道:“我开导她?连你这个弟弟我都管不了,哪里又管得了小姑子。” 水溶遂又到了东平王书房去辞别,却不想才一进门又看到了香格格,一见水溶便迎了上来道:“王嫂可答应帮你了?” 东平王心道:唉!自己都不知道人家问的是什么事,却还这么上心,真是搞不懂这小妮子近来是怎么的了?说起话来总颠三倒四的,尤其见了水溶更是说话不过头脑。 只听水溶笑道:“已办妥了。”“啊!这么快?好呀好呀!那溶哥哥可以给我讲故事了吧?”香格格高兴道。 东平王赶忙劝道:“香儿,你溶哥哥还有事要办,改日再给你讲。听话!” 香格格撅起小嘴向他哥哥道:“上一回溶哥哥没有讲完便跑掉了,都赖哥哥说什么有事要办,后来我一打听,才知你们去外面喝酒去了,看我不去告诉王嫂去。” “哎哟!小姑奶奶,可千万别跟你王嫂说,哥哥帮你劝劝你溶哥哥,啊?”东平王忙道。 众位,那东平王妃别看面上厉害,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平日里管家处事又公平,王府上下没有不夸赞的!并且私下里对东平王好得不得了,极尽妻子的本份,弄得东平王对王妃是又敬又爱,那王妃才嫁进王府不过几个月,便已将王爷收于马下,心服口服了! 水溶见东平王也帮不了自己,况香格格说的没错,上次自己便脱滑儿溜走了,今儿再欺骗小孩子内心也实不落忍,转念又一想,事情反正也打听出来了,让贾宝玉再多等上一会儿也无妨,便笑着应了。 东平王瞧着妹妹全神贯注的天真模样,不禁摇了摇头,又看看水溶一付心不在焉的样子,心底一叹:讲吧!看你小子往后怎么收场! 直至太阳西下,水溶才回到府中,那宝玉早已盼穿了双眼,在屋内不停地踱着。(.好看的小说)正自着急,只听成恩在门口喜道:“王爷回来了。” 宝玉一个箭步过去,差一点跟水溶撞在一起。水溶下意识地将手向前一挡,宝玉忙收了脚步便行礼道:“王爷辛苦了。”水溶呵呵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倒是让你久等了。” 瞧见宝玉站在那里,水溶向他道:“快坐下,听我跟你细讲。”宝玉哪里坐得住,又不敢催急了,只诺诺地站在那里望着水溶。 水溶笑道:“罢了,瞧你急的,告诉你吧。你那林表妹也就是林大人的千金,早在几年前便被免去了备选资格,怎么你们都不知道?” 宝玉又惊又喜,“是吗?林妹妹定是不知,不然她也不会这样着急了,倒是不知是何原因,待我回去再问她一问。” 水溶又想了想笑道:“好似还有一个,因只想着这个林姑娘的事,后面说的倒也没记那么真,应是唤做什么春的,因年幼也不够资格,也不用去备选了。” 宝玉心下更是喜欢,口中连连道谢。又道:“王爷,若是没有旁事,小人这就回去告诉林妹妹去。” 水溶瞧他欢喜异常,竟也不问问余下的两位姑娘怎么样了?由此倒能看出来这个林妹妹在宝玉心中的份量,想来该是他红颜知己吧! 水溶笑道:“你便快回去吧,也好让林姑娘知道放心。”宝玉应了,带了人忙忙地向贾府中赶去。 大观园潇湘馆内,黛玉望着桌上的饭菜,肚子里空空的,却是一点子食欲也没有。一旁的紫鹃拿了筷子问黛玉要吃哪一样,黛玉摇摇头,将苍白的小脸转向一边。瞧着姑娘那尖尖的小下巴,紫鹃也心里暗叹了口气,只得命人将饭菜撤了下去。 黛玉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紫鹃忙过来扶住。柔弱的身子便如风摆荷叶一般,黛玉一步三挪地来至床边,紫鹃将一个引枕拿过来给她靠住。 一时,雪雁进来换下紫鹃去吃饭。紫鹃瞧她姑娘如此模样,心里也替她难过,便摇头说不吃了,要在这里陪姑娘。 黛玉睁开双眸,柔声道:“紫鹃,快去用饭吧,不要管我,我没事的。”紫鹃由不得掉下泪来,拉了黛玉的手道:“姑娘不吃,紫鹃也吃不下呀!” 黛玉又合上双眼停了一会儿,口中道:“去将那碗白粥端过来。”雪雁高兴道:“是,小姐。” 紫鹃接过碗来,雪雁给黛玉在胸前围了一方绢子,黛玉就着碗喝了一小口,紫鹃又挟了几丝大头菜送进黛玉口中。黛玉嚼了几下,道:“放那儿吧。” 雪雁又想张口劝慰,紫鹃忙使眼色制止了她,笑道:“我去让小厨房给煨着,等姑娘想吃了再端过来。” 黛玉点了点头,并没有睁眼。紫鹃嘱咐雪雁好生看着,自己端了碗去小厨房。才走进院子,便瞧院门被推开了,宝二爷一脸的兴奋走了进来。 紫鹃心中纳闷儿,自从前几日知道姑娘备选,宝二爷去求太太无果,便将自己关在里,也好几日没到这里来了。 宝玉见了紫鹃,快步上来问道:“林妹妹可歇下了?我有好事让她知道。” 紫鹃应道:“才歇下,容奴婢去回禀姑娘。” 紫鹃心里带着疑惑来至黛玉床前,轻声道:“姑娘,宝二爷在院子里呢,说是有好事要让姑娘知道。” 黛玉睁开双眼问道:“什么好事?”紫鹃笑道:“奴婢也没问,宝二爷说是要告之姑娘。” 那黛玉本无睡意,只是心里担忧烦闷罢了,听紫鹃这么一说也提起了点精神来,遂扶了紫鹃的手来至外间,坐定了方让紫鹃请宝玉进来。 宝玉一进门便颤声道:“林妹妹,你不用担心了,才我去了北静王府求了王爷,他替你去打听了,说是林姑父早在几年前便求了皇上免了你的待选资格,这下妹妹可放心了。” 听了宝玉这一连串儿的话,黛玉仿佛似到了梦里,她瞪着一双美眸怔怔地看着宝玉,可是喜坏了一旁的紫鹃、雪雁。 紫鹃上前向黛玉轻声道:“姑娘听见了吗?你不用去备选了。”黛玉才面上似一下子有了朝气,眼中立时充满了喜悦,顾不得避嫌,站起身来一把拉住了宝玉的手连声道:“二哥哥,你说的可是真的?” ------题外话------ 今天是中秋节,妙莲这里祝众位亲们佳节愉快!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八章 假戏真做1 听了宝玉带来的消息,黛玉心头的重负一下子减轻了,肚子不觉有些饿了,紫鹃忙忙地去小厨房端了那碗大米白粥来,黛玉不用人劝几口便吃了下去。把个紫鹃高兴的连连说道:“姑娘,还有呢,看噎着。” 黛玉又向雪雁道:“不是还有吗?给二爷也盛上一碗吧。” 雪雁应声便去,宝玉此时也觉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紫鹃在一旁听见了乐得直不起腰来,宝玉不好意思地道:“我还是回去吃吧。出去了半天了,不知袭人她们急成什么样子呢!” 黛玉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向紫鹃道:“快送二爷回去吧,你没听见,怕袭人姐姐她们惦念呢。” “我…”宝玉只一踫上黛玉挖苦他,便跟不上话来。紫鹃一旁忙解围道:“那我们就不留二爷了,紫鹃送二爷回去吧。” 宝玉忙道:“你还是伺候林妹妹吧,我又不是不认识路,明儿个一早我再过来。”说着,宝玉看向黛玉,黛玉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允了,宝玉不由心花怒放,转过身一溜烟儿去了。 却说那太后本是景妃的远房姑妈,那一日瞧见景妃郁郁寡欢的样子,倒底是自己娘家人,哪有不偏向的道理,但又不能越了祖制去横加阻拦,便与景妃联合上演了一出好戏。[] 再说皇上从凤藻宫出来,坐了龙轿,不一会儿便来至慈宁宫。宫门口早有太后身边的执事太监等着了,忙上前扶了下轿。 皇上沉声问道:“太后怎么样了?” 执事太监低声道:“回禀皇上,似是好些了,太后正盼着您来呢。”皇上心中略松了些,大步流星向太后寑殿行去。 到了寑殿,来至太后榻前,便瞧见景妃已伺候在那里。见皇上过来,景妃忙侧身让过,又见了礼,皇上顾不得她,抢上前握了太后的手半跪了下来,轻声唤道:“母后,孩儿来了。”一双凤目里顿时含了泪来。 太后慢慢睁开双眼,瞧见皇上满是关怀的神情,眼圈儿竟也似红了,虽说只是演戏,太后此时见儿子动了真情,心下也不由酸楚起来。 想当年自己还只是慧贵妃,上面有皇后与一个皇贵妃,更何况那皇贵妃还生有皇长子,聪明伶俐,谁人都知道未来的皇位再无他人。 偏自己的儿子从小就少言寡语,相貌也不是很出众,倒只是占了一个机敏心细。虽说不是一无是处,却也从未被人看好过,想来今后也不过是封个闲散郡王罢了! 本以为自己再无出头之日,却不曾想那皇贵妃之子突然间得了暴病,不过两日便去了。也合该自己儿子有此良机,因先皇只有三个皇子,而那皇三子当时才不过周岁,生母出身也不高,只是个嫔位,算不得数的。因而自己嫡亲的皇次子,居然没过几年便顺顺当当地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太后回想起当年母女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自是少不了皇贵妃等一干人的冷嘲热讽,每当自己伤心流泪之时,都是儿子给自己开解,不过也是那个时候,因着长年的抑郁,便有了头疼的毛病。后来疼得受不了,才请了太医,吃了药也不太管事儿,每当这个时候儿子便过来与她轻轻地揉上一阵子,才觉稍稍好些。 想道这里,太后也湿了眼眶,开口道:“皇上,你过来了。” 皇上点头道:“母后,待孩儿给您揉几下。”太后微笑着合上双目,皇上伸出双手先搓了几下,待手上暖些才向太后头部轻轻揉去。 景妃一旁看了,心下也是先惊讶再感动,不由叹道:当真是母子情深啊!太后这一招真的是太管用了。 皇上轻轻地揉着,不一会儿太后便静静地睡了,屋内众人都轻舒了口气。皇上瞧太后睡踏实了,遂给太后掖好被子,站起身来伸手拉了景妃一同来至外间坐下。 不等景妃说话,皇上劈头问道:“爱妃怎么比朕还先一步?这早晚爱妃还来给太后请安吗?” 景妃早知皇上有此一问,便沉着回道:“臣妾知道皇上今晚去了元妃姐姐那里,不会再来景仁宫了,又因晚饭吃得多了些,怕存了食,便来了太后宫里定省并叙些闲话儿,却瞧太后有些闷闷不乐的,问了也不说,只说有些头疼,不碍的。臣妾也不敢就回去,便在这里陪着,想着伺候太后睡了再回宫也不迟,却不想太后愈加疼得厉害,奴婢便让人去请太医,太后却说只让请皇上来即可。” 皇上听了点了点头道:“太医可说什么了?” 景妃回道:“太医说是有心火,平日里思虑过甚,开了药,让好好调养。” 皇上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母后是心里有事儿了,唉!有什么事儿不能跟孩儿直说呢!”又向景妃道:“天色已晚,太后已睡下了,爱妃也回宫去吧,这里有朕看着。” 景妃听了,忙站了起来,向皇上道:“皇上明日还要早朝,不如臣妾在这里相伴太后,若有什么臣妾着人去回禀圣上,可好?” 皇上伸手拉了景妃道:“爱妃果真是个懂事的!也不枉太后素日里多疼顾你些,今晚朕去了元妃那里,爱妃心里可是没有埋怨朕吧?” 景妃忖着皇上的用意也娇声道:“臣妾哪敢埋怨皇上,只是臣妾不愿独守空房才来了太后这里,却也没有向太后告皇上的状哦,皇上也不用再猜疑臣妾了。” “你这丫头,口里也是个不饶人的,好吧,今夜你便守在这里,朕明日下了早朝便过来。”皇上笑道。 景妃送了皇上出了宫门,才回来又去看视了太后,只见太后眉头展开,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竟真的睡着了。 竖日一早,皇上才下了早朝便忙忙地来到慈宁宫探视。刚一进殿,便见一幕温馨画面映入眼帘。 景妃还是昨晚穿着,跪于太后榻前,左手端了一个青瓷小碗,右手持汤匙,口中向匙中轻轻地吹了吹,小心地喂进太后口中。 皇上紧走两步,上前接过碗来,道:“让朕来吧。” 景妃不妨吓了一跳,口中埋怨道:“皇上进来也不让人回禀一下。”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九章 假戏真做2 太后眼中含满笑意,也道:“皇儿不用这么着急,哀家已好多了。[.超多好看小说]”接着又向景妃道:“快起来吧,跪了这半日了,仔细腿疼。” 皇上才笑向景妃道:“爱妃怎么跪着喂母后用汤?” “哎!这孩子就是心实,言道哀家才头疼好些,不让哀家起身,她跪着伺候也是应该的。又一早清便亲自伺候哀家梳洗,用饭,这不皇上也瞅见了,快扶了珍儿起来吧。”太后忙向皇上道。 皇上将碗放在一旁伸出手去,景妃就着站起,因跪得时间久了,腿上便有些打软儿,不由身子一沉,皇上忙双手扶了。 景妃靠在皇上身上,面上不由飞起两朵彩霞,太后看见了,心下偷乐,口中道:“珍儿昨夜一宿没睡,又忙乎了一早晨,定是累极了,皇上便送了珍儿去歇息吧。” 皇上与景妃异口同声道:“不可!”话一出口,俩人对视一下都笑了。 太后那里点头赞道:“母后就知你们小夫妻俩最孝顺的。” 小夫妻俩?听太后如此说,皇上与景妃心中都是一怔!要知道在这皇宫之中,能让太后用这样的话儿来形容皇上与嫔妃之间的关系,这说明了什么? 皇上接口道:“母后,还是让孩儿来陪伴您老人家吧,近来朝中事多,也多日没与您好好地说说话儿了。(.无弹窗广告)”言罢,又向一旁的景妃道:“爱妃辛苦了一夜了,也该回宫去歇息一下,保重身子要紧。” 太后向景妃使了眼色示意她听从皇上的,景妃便施了一礼道:“既如此,臣妾便先回宫去收拾一下,等下再过来。”不等皇上答话,又听外面小太监禀道:“凤藻宫元妃娘娘给太后请安。” 太后沉吟了一下轻声道:“让她进来吧。” “给太后请安!给皇上请安!”元妃低头向前趋了几步口中道。又一眼瞧见景妃也在这里,便微抬起头向景妃道:“景妃妹妹也在这里?” 按理景妃位份略低于元妃,应该先向元妃见礼,但她故意等元妃向太后、皇上请完了安,站在一旁不言语。 那元妃自来在后妃中是头一个知礼的,此时心里已知道景妃的用意,也不便不理她,只好先问了一句,却也不直接问好,低了自己身份,只问景妃多早晚来的这里,既搭了腔也不掉价儿。 景妃此时正靠在皇上身旁,便又故意拉了皇上的手道:“皇上您说说臣妾何时来的这里?”皇上向元妃道:“珍儿昨个守在慈宁宫一夜未睡,怎么你到现在才来给太后请安?” 元妃不由一楞!心道:昨夜自己也是一宿没睡好,天刚刚亮便来到太后宫里请安,却被慈宁宫的执事太监拦了,说是太后还在安睡,让过会儿再来,如此自己已来了三四回了,这才让进来,皇上却又如此问我,可当真是无处说理去。[.超多好看小说] 心中想着,口中委屈道:“臣妾一清早便过来了,那时太后还未曾起床,”不等她说完,榻上的太后冷笑道:“元妃如此说来,是埋怨哀家起得太晚吗?” 元妃吓得立即跪倒在地,颤声道:“臣妾断无此意,太后明鉴。” 景妃一旁瞧了,心中大乐,面上遂也带了笑来。向太后道:“您老人家可别错怪了元妃姐姐,听外面执事的太监说,姐姐果真是来了几趟了。” 皇上便接口道:“怎么这些个奴才也不回禀,真真该打。” 景妃忙笑道:“皇上要罚便罚珍儿吧,是珍儿昨儿个就吩咐了那些奴才,太后身子不适,一般闲杂人等没有太后的允许,不得来烦太后安歇的。只不知来的是元妃姐姐,”说完,向跪在地上的元妃轻轻施了一礼道:“还请姐姐多包涵。” 景妃如此说话,分明是不把元妃视为一宫之主来看待。元妃跪在地上,心中又气又怒,口中只得弱弱地唤了声:“皇上”。 皇上还待要细问,榻上的太后突然道:“你们快快下去吧,哀家的头又疼起来了,哎哟!哎哟!” 皇上也顾不得元妃,连忙走上前去看视。太后伸出手来抓住皇上衣袖喃喃道:“皇儿,皇儿。” 皇上转向身后的景妃并地上的元妃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朕便行了。”景妃低头应道:“是,皇上。”便走上前扶起了元妃,口中悄声道:“姐姐快回宫去吧,看太后生气。” 元妃无奈站起身来,只得向太后、皇上轻声道:“臣妾告退。” 皇上并没有回身,只有些不耐地向身后摆了摆手。 一连数日,景妃都在太后宫中伺候,皇上也是只下了朝,便接连几天都待在慈宁宫中陪伴太后。景妃对太后是竭力侍奉,晚上也不回宫,只跟了太后在慈宁宫中,太后当了皇上的面几次劝她回宫歇息,景妃道:“何时太后的病好起来了臣妾再回宫去。” 要说这景妃还真会做戏,对太后比伺候自己的亲娘还尽心,直把太后感动得分不清自己现下还是不是在演戏了。 这一日皇上说好了来太后宫中用午膳,景妃知道皇上爱吃自己做的蒸酥酪,便亲自下厨细细地做了,用盖碗盛了放在那里。 皇上进来瞧见景妃心下自是欢喜,不知怎的,自己这几日来慈宁宫里,已习惯了景妃的存在,若是哪日没有见她倒觉不适,吃着软滑的酥酪,皇上想起前日太后说的‘小夫妻俩’,越发觉得嘴里的酪格外香甜! 侍服侍太后歇下了,景妃悄声向皇上道:“皇上进来,可见着院子里那几簇美人蕉?” 皇上道:“朕急着来看太后,倒没怎么注意。” 景妃笑道:“皇上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这花今年开得盛呢!” 皇上又向太后那边瞧了瞧,见秋容与两个小宫女都守在榻边听唤,便拉了景妃来到院子里。 只见院子东南角花坛里,抬眼望过去,大片的绿叶衬着火红的花朵,真个是鲜艳夺目! 皇上笑道:“当真是美极了!” 景妃松开皇上的手,经直走到花坛前转过身来,展开笑容道:“皇上看是臣妾美还是花美呀?” 皇上不由莞尔:“还是爱妃美得多。”言罢,不经意间忽觉眼前景妃面色稍有憔悴,想起这几日她为了侍奉太后,实在是太辛苦了,便上前去揽了景妃柔声道:“朕的珍儿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子,任谁也比不过的。” ------题外话------ 众位亲们,因明日妙莲有事,文文改在晚上更。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章 元妃失算 听了皇上的话儿,景妃心中不由一暖,才要答言,又想起不日皇上便要选秀了,不觉心又沉下来。想起太后嘱咐自己的话儿,景妃抬起头来,向皇上温柔道:“臣妾只盼能此生能留在皇上身边。” 皇上宠溺地笑道:“朕不是就在爱妃身边吗?朕答应你,一生都只对爱妃一个人好。” 景妃抬起一双撩人媚眼笑答道:“皇上对珍儿的好,臣妾知足了,臣妾知道皇上心中最想着的还是太后她老人家吧!” 皇上含笑用下巴蹭了蹭景妃乌黑的头发,深情道:“小妮子!不会连太后的干醋也吃吧?”言罢又顿了顿道:“太后是朕的主心骨儿,又是朕最亲最敬的人,与朕对爱妃的爱是不一样的。” 景妃柔声道:“太后平日里总跟臣妾说皇上是天底下最大的孝子,也说皇上是她老人家的主心骨呢!只是说起皇上每日里忙于政事,顾不得她,心里未免有些失落。但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她不怪皇上的。” 景妃这么一说,皇上心里便又升起无限的惆怅:这些年,因过多忙于政事,自己对母后的确太疏忽了! 景妃又似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向皇上道:“臣妾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皇上道:“爱妃但说无妨。” 景妃却低下头道:“算了,还是不说了。”皇上问道:“今儿个是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景妃喏喏道:“臣妾是怕皇上误解了珍儿。”皇上道:“说出来听听,若是说得不对朕也不怪罪你便是。” 景妃遂又抬起双眼看向皇上,似下了决心道:“不日宫里就要选秀了,珍儿是想着让皇上下旨将选秀的事向后拖一拖,现下太后的病才好些了,皇上又要忙这些事情,才太后还跟珍儿说…。”景妃又住了口。 皇上道:“说什么?” 景妃道:“臣妾不敢说,皇上要先恕珍儿无罪。”皇上忙道:“好好好,朕便恕你无罪,快快讲来。” 景妃道:“太后说,再过几日便是选秀的日子了,到时不知又要有多少人来跟哀家争夺皇儿了。”说到这里,景妃瞅了瞅皇上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便又接着道:“皇上听听,太后是不是怕别人将她老人家心坎上的人抢去呢?” “胡说!太后平日里总劝朕多纳些妃嫔,多给皇家延绵子嗣,怎么会讲这般无由之语?”皇上语气中颇有些不喜。 景妃忙发嗔道:“皇上说过不生珍儿的气的,珍儿也是私下里揣测她老人家的心意罢了,倒招来皇上训斥。”皇上听了景妃的话没有言语,只是松开了景妃,自己背着手踱到一边沉思起来。 景妃说了这几句,瞧皇上不语,心里突然害怕了,想起皇上本是一个多疑的人,自己这样说可别让他误解了。 便忙过来提了裙摆跪了下去,口中道:“适才的话是太后原话,臣妾只是看太后思虑皇上过甚,为的是让皇上对她老人家多上些心,也不枉太后抚养皇上一场而已,不想却口无遮拦了!都是臣妾的错,还望皇上恕罪!”说罢,景妃不住地叩头。 皇上见景妃如此,遂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脑子里霎时间转换了多种想法,不过最终还是感念景妃这几日对太后的照顾,便换了笑脸道:“爱妃何罪之有?”又将手轻抚了下景妃饱满的额头,口中道:“虽说伺候太后要紧,也要爱惜自己,瞧你面色不好,早些回去歇息吧!” 景妃一把抓住皇上的手,捂在自己的脸上,微合双眸,两行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感动的泪水,顺间湿润了那只掌有天下生杀大权的大手。 “皇上,太后醒了!”皇上贴身太监小德子过来悄声道。 “哦,走吧,去看看太后。”皇上松开景妃的手,抬脚向太后寑宫走去,景妃忙擦了泪水跟在皇上后一起过去。 却说那太后的病一直是时轻时重,皇上也因此而无心再去选秀。 一日黄昏,皇上来到了皇后的坤宁宫。 皇上已多日不来这里了,只偶尔在太后的慈宁宫里踫到过皇后。皇后因身子不太好,人又安静少事,是以皇上倒也对她很是尊重,后宫中事一般情况下都是让皇后处理,自己从不插手的。 那景妃近两年虽然得宠,后面又有太后撑腰,不怎么将皇后放在眼里,平日里却也不敢错了规矩。 皇上跟皇后说了来意,言道太后最近一段时间身子不适,选秀事宜不妨暂且放一下,现在后宫中佳丽又甚多,不如今年的选秀就罢了! 皇后岂有不愿意的,现在宫里已有一个景妃跟她抗衡也就够她烦心的了,没的再去招惹那些事非来,虽说这选秀乃祖宗留下的规矩,总要选的,但能往后拖一拖眼前先干净些日子也没什么不好。如今又是皇上亲口说的,皇后便高兴地应了。 却说元妃早从宫中递出话儿来,嘱咐贾母、王夫人给宝钗、探春做了上好的衣裳来,千万别为了节省再让别府的姑娘比了下去,王夫人满口应了,又派了凤姐去打理。 谁想没过几日,皇上又驾临凤藻宫,元妃却听到了不亚于惊天霹雳的话儿:今年不选秀了,至于何时再选等过了这阵子再议。 元妃一下子懵了,满脸疑惑地望着皇上,皇上笑道:“爱妃怎么了?” 元妃抖胆问道:“选秀乃是祖宗所定,再说了,难道皇上不想着宫里添些新人吗?” 听元妃如此问话,皇上忽地想起景妃对自己的情意之深,究竟不是其他嫔妃可比的呀! 皇上遂沉了脸有些不乐道:“爱妃真是让朕看不懂啊!你就那么想把朕让给别人吗?看来爱妃对朕是不太在意了!” 元妃忙起誓发咒道:“臣妾再无此想法,不过是替皇上着想罢了。” 皇上又缓了脸色道:“你若真是这么想就罢了,来来来,让朕瞧瞧!爱妃这几日不见可是丰腴了不少啊!”说着,眼里闪出异样的光彩来。 元妃心里失望至极,面上却是丝毫不敢带出来,还要好生伺候。而皇上不知是想要发泄还是心中有说不出的缘由,这一夜几番云雨,竟是将元妃折腾得疲惫不堪,本就虚弱的身子更弱了。 元妃心中暗暗叫苦,自己这身子早已是风中残烛,看来是熬不了多少日子了。那元妃每日在凤藻宫里忧虑思索,却是再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 过了几日不承想又一个恶讯传来:景妃又怀孕了! 这个消息真个让元妃一下子病倒了,不同往常,这回的病情来势很猛,竟渐渐有了下世的样子。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一章 人心百态 选秀要推迟,贾府里不日也得了信儿,黛玉、惜春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惜春心道,明年便再说明年的,谁人知道明天又会怎么样?更别提明年的事情了,她小孩子心性,心下一松,便又画起那些尚未画完的画来。 再说黛玉也是心下放宽了许多,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这不,今儿个一大早便让紫鹃给她梳洗了,又吃了一小碗杏仁山药粥并些可口小菜,乐得紫鹃一个劲儿在旁夸赞道:“姑娘若总如今日吃去,不几日便能将病根儿都去了呢!” 黛玉白了她一眼,道:“如你所说,还要那些个药做什么?不如日日吃白粥,倒方便得紧。”言罢,也不觉笑了。 紫鹃笑道:“奴婢不管别人,只要姑娘从今往后身子骨儿好起来,便是紫鹃的造化了。”黛玉抿嘴笑道:“似你这般聪明透伶的,造化恐怕还在后头呢!” 紫鹃奇道:“什么造化?姑娘再说清楚些。”黛玉忽又正色道:“不是你才说的吗?怎么又来问我?” 紫鹃不由跺脚道:“姑娘的话真真的让人不懂,想来又是姑娘在打趣紫鹃不曾读书,不懂得这些偈语呢!”说起偈语,黛玉脑中突又想起在碧云寺里求得的那个贴子,便又沉思起来。(.) 紫鹃瞧黛玉又收了笑脸,眉头紧皱,忙笑道:“罢了,姑娘才用了粥,倒是比旁日多了些,别再存了食,不如紫鹃陪着姑娘出去走走?” 黛玉抬起美眸含笑道:“不是你又想着什么主意?” 紫鹃笑道:“奴婢哪里来的主意,正经的姑娘也该出去瞧瞧四姑娘去,她那里想来得了这个信儿,比姑娘还乐呢!” 黛玉笑着点头道:“可是呢!咱们便往四妹妹那里一趟吧。”紫鹃遂忙着去给黛玉拿了件薄披风,又嘱了雪雁、春纤,才扶了黛玉出了院门向惜春处行去。 不说黛玉、惜春两个因着不用再去应付宫内备选之事,心下皆松,却只说宝钗、探春二人。 那宝钗知道备选之事再次黄了,更是难掩内心的失落,独自一人闷在房中数日,把个薛姨妈急得什么似的,唯恐自己的心肝宝贝女儿再愁出病来,便一日里几次地往女儿房里跑。也顾不得每日里去姐姐那里闲话了。 王夫人这几日也被此事所烦,探春进不了宫,虽说她心里释然了许多,可一想女儿在宫中从此又是孤伶伶一个无人依傍,心下又不由得心疼起来,整日里也是神情没落,提不起精神来。连这几日妹妹不曾前来探望也没有注意。 那探春倒是表现得颇为豁达,并没有似宝钗那般失意,却也不似黛玉、惜春那么释然,面对贴身丫头侍书关切的问询,目中精光暗敛,只是轻叹一声,便收了心又自去忙她的事儿去了,让她身边的一众人对这个三姑娘的定力俱暗自钦佩不已! 这日,王夫人正那里烦恼,听小丫头进来回道:“前头来回话说是宫里来了人,要见太太。” 王夫人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惊道:“可是娘娘有什么事?” 小丫头道:“奴婢不知,太太还是快去前面问问吧。” “玉钏儿、彩云,快快随我前去。”不知怎么,王夫人心里一阵阵发慌,忙吩咐两个丫头。 待急急赶到前面上房,只见贾琏一人陪着凤藻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坐在那里。见王夫人进来,贾琏忙站起来道:“太太,你可来了,这位小公公说是咱家娘娘病了。” 王夫人身子微微一晃,一旁的玉钏儿忙扶了。王夫人急道:“这是怎么说的,上回去探视娘娘还好好的呢?” 小太监才慢慢站起身来,向王夫人道:“娘娘前两日便病倒了,皇上让太医过来瞧了,已吃了药,这两日稍好些。娘娘思念家里,便求了皇上准贾府内有品阶的女眷入宫探望,娘娘得了信儿,便命奴才过来通报一声,这两日便可以过去了。” 王夫人瞧那小太监一付孤傲之态,知道这些太监只一出了宫办事,满脑子里便想着如何到各府里去捞银子,娘娘的身体好与不好与他们何干? 便向贾琏使了眼色,贾琏忙笑着打着哈哈道:“公公出宫一趟也不容易,宫里还要劳烦多照顾娘娘,这里是二百两银子,莫嫌少。”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来,递与那小太监。 小太监见了银子,面上立马堆出一脸的笑意,口中连道:“我们不过是个奴才,伺候娘娘是应该的,哪里用这么客气!”说着笑嘻嘻地收起银子。 送走了小太监,贾琏回来见王夫人还呆呆地坐在那里,面上一派悲伤之色。 其实贾琏得知元妃病了心中也是难过,瞧王夫人这般模样也只得上前好生劝了,又命玉钏儿、彩云扶王夫人回房去歇息,自己也回房告之凤姐去安排入宫之事。 转眼月余过去,那元妃的病非但不见好转,更是从此卧床不起缠绵病榻…。贾母、邢、王夫人等接连几日入宫探视,元妃见了亲人每每流泪不止,众人眼瞧着元妃原本美丽丰腴的模样渐渐地消瘦下去,一双大眼空空的也没有了往日神采!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二章 后笔暗伏 转眼又到了秋末,天儿也渐渐地凉了下来。潇湘馆内,黛玉早早地便拢上了手炉,正披了件淡紫色绸缎外衣坐在桌前读书。 门帘一掀,紫鹃从屋外走进来,原本聪慧温情的眼睛里却透出了一丝紧张来。就见黛玉头也不抬道:“紫鹃,去把书架上第三层左手边的那本‘王摩诘文集’拿过来。”紫鹃忙走近两步小声道:“姑娘怎么还有功夫读诗?现下宫里府里都乱了阵脚了!” 黛玉听了轻抬起美眸看了紫鹃一眼,柔声道:“娘娘得病,府里人谁不难过?想她这些年来抛闪亲人,一个人在宫里生活,虽说是尊贵无比,终也难逃寂寞。就好比我自己,在这里寄人篱下,受尽闲言,即便我每每小心谨慎、不敢错说了一句话,饶是这样也还不是落人话柄,凭人耻笑吗?” 紫鹃听黛玉又扯上了自己,只好笑劝道:“好好的说宫里娘娘,怎么倒又扯上姑娘了?在这府里,虽说不如在自己家里,但这里有老太太疼爱,姐妹们也和气,再怎么着也比娘娘一人在宫里强些是不?” 黛玉放下手中的暖炉,又合上书,款款站起身来,向床边走去,紫鹃忙也跟着过去扶她坐下。 良久,黛玉抬起一双美眸,里面分明湿润了起来:“凭她离父母多远,总有亲人惦念,而我却是生死茫茫两相隔,思亲念亲终无望!”言罢,微合双眸,一行晶莹的泪水悄然滑下。 紫鹃不曾想自己一句话又惹姑娘伤心,便劝道:“姑娘何苦来,身子才好些。别人不说,紫鹃虽说一介奴婢,蒙姑娘瞧的起,一直把紫鹃当做自己的姐妹亲人一般看待。不管别人,紫鹃从今往后,总是一辈子跟着姑娘再也不离开的。” 黛玉含了泪眼向紫鹃道:“你如今还是老太太的人,过几日我便向老太太讨了你过来,便算是我林家的人了,可好?”紫鹃欣喜道:“紫鹃求之不得呢!”又拿了帕子给黛玉试泪。 “林姑娘在屋吗?”院子里有人唤道。 便听雪雁应道:“是平儿姐姐,姑娘在屋里呢。”说着向屋里提高声音道:“姑娘,是平儿姐姐来了。”又打起了帘子。 平儿进来忙给黛玉见礼,又笑道:“姑娘这里倒是暖和些,外面的小风刮得真叫冷呢。”黛玉站起身来,向一旁的紫鹃道:“怎么不请平儿姐姐坐下?” 紫鹃笑道:“她一向忙碌,哪里有功夫坐下来歇着?”说着便做势要去搬椅子。(.无弹窗广告) 黛玉待要发话,平儿忙摆手笑道:“紫鹃妹妹说的是呢!奴婢只是来传句话儿,你那姨娘的侄儿前来告别,说是不日便要回苏州去,因着老太太、两位太太都进宫去了,家里只我们奶奶和二爷主事,那位肖公子在前面由二爷陪着呢!请姑娘这就过前头去吧。” 黛玉闻听肖公子前来辞行,想着并不是自己至亲,虽说因着肖姨娘之故倒也觉亲近,然终不是林家人,便不想再抛头露面上前面去,口中遂道:“还烦平儿姐姐去回了,我还是不过去了。” 平儿笑道:“肖公子回了苏州还不定什么时候来京城,再说了还有姑娘的那位姨娘,姑娘可有话跟她说?不妨捎了书信去也让肖姨娘放心不是?” 黛玉展颜一笑:“姐姐说的是,还请稍等一下。”说着,命紫鹃取了笔墨来,一挥而就,又装了信封递与平儿。平儿笑着接了自去前面回话。 这里紫鹃试探问道:“姑娘,听说那肖公子已考中了,怎么还要回去?”黛玉笑道:“难道考中了的都要留在京城做官吗?” 紫鹃也笑道:“奴婢不懂这些才问的姑娘。”黛玉并未答话,只是莞尔一笑。紫鹃不知她姑娘脑子里又在琢磨什么,便也不再言语,出去外头端了热茶来与黛玉。 不过盏茶的功夫,平儿又回来黛玉这里,手上多了一个包袱。 一进门便笑道:“紫鹃快接着。” 紫鹃忙笑着接过来,道:“劳烦姐姐又跑了一趟。”黛玉向紫鹃道:“去给平儿姐姐倒杯茶来。”紫鹃忙将东西放下,去另倒了茶过来递与平儿。 平儿忙谢了接过来笑道:“奴婢只说姑娘近来身子乏些,不便出来见客,将那书信与了肖公子。肖公子直说会好生将信交给他姑妈。又让姑娘好生歇息,他明日一早便离开京城,又拿了这包袱让交给姑娘,说是在琉璃厂淘换的几方好墨。好了!奴婢还有事要去回二奶奶,便先回去了。” 黛玉道:“如此便多谢姐姐了。”一时,平儿自回去复命不提。 等平儿走后,黛玉吩咐紫鹃将包袱打开,看了都是些精致饰品、并几方上好的墨,紫鹃看了笑道:“这位公子倒是心细,知姑娘是个爱读诗书的,便送了这几方墨来与姑娘,只不知姑娘并不爱这些俗物饰品呢!” 黛玉道:“不拘什么,总是人家的好意,你便收起来吧。只是我才应该也拿些东西给他,送给肖姨娘的,倒是忘记了。” 紫鹃笑道:“姑娘也太心细了,肖公子又不是不来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又来京城了,姑娘再给他也不迟。”说着,又拿了一封信笑道:“姑娘瞧瞧,这里还有一封信呢!” 黛玉接过来,打开看了,又合上道:“也一并放在里面吧。”便不言语了。 紫鹃问道:“可又是让姑娘回苏州的话儿?” 黛玉淡淡道:“不过是说若今后我有什么事情要他帮忙的,可去他在京里的住处,宅子里会有他家下人常在京城,可随时传信儿于他。” 紫鹃听了嘴一撇道:“这位肖公子倒是想得周全,只是姑娘能有什么事儿能求得上他的?” 黛玉抬眼瞅了她一下道:“事事难料!罢了,你赶紧收起来吧,我也乏了。”说着便向床上躺下。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三章 香消玉殒 却说宫里太后的病已大好了,皇上才说心情好些,却又传来元妃病重的消息。一边是景妃有孕,一边却是元妃命悬一线,把个皇上弄得是喜也不是,悲也不是。 想那元妃在宫中十几年,虽说算不上皇上至爱,却也是知书达理、贤德宽厚之人,所以听说元妃病重皇上心中也难免有些心疼。 这一日午膳后,皇上便驾临凤藻宫看望元妃。 进了宫门,小太监早得了信儿前去禀报,元妃静静地睡在榻上,面色苍白,眉头紧蹙,闭着的双眸不停地抖动,似是睡得不大稳。 抱琴瞅见皇上进来,忙带了两个小宫女跪下迎接。皇上挥了挥手命屋内几个宫女出去,屋内只留下自己的贴身太监小德子与抱琴伺候在一旁。 皇上悄声问抱琴道:“你家娘娘今日可进食了?” 抱琴低下头,面现愁容答道:“娘娘已两天水米未进了,一直便这样睡着。” 皇上道:“太医怎么说?” 抱琴带了哭音儿回道:“太医说不大好,让准备着。” “哦?病得这么重吗?”皇上心里一惊!抱琴使劲点了点头,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上转向小德子道:“再去请太医院里的马太医与李太医来,就说是朕的旨意,务必将娘娘的病医好。(.好看的小说)”“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办。”言罢,小德子出去唤了另一个近侍进来服侍,自己匆忙去了。 便听‘嘤咛’一声,元妃慢慢睁开了双眼,朦胧中似是瞧见皇上立在榻前,元妃下意识地挣扎着要与皇上见礼,抱琴见状忙上前扶了半坐在自己怀里。 皇上不禁大痛,也过来握了元妃的手道:“爱妃,快快躺下,可是想要喝些水来?”说着,命抱琴去倒水,又转过身去上前接了抱琴搂住元妃。 元妃闭上眼睛喘息了一会儿,喃喃道:“皇上,臣妾的身子是不行了,今后再无法侍奉您了。”紧跟着眼角的泪水便汩汩流下来。 皇上将元妃搂紧了些,口中安慰道:“爱妃切莫忧心,朕已命太医院里最好的太医过来看诊,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爱妃的病医好。” 元妃听了皇上如此说来,面上不由泛起些红光,身上也似觉有了些力气,心里想道:看来皇上还是在意自己的。自己这病由来已久,如今怕是好不了了,不如趁着皇上对自己还有一丝怜爱之心,求了皇上在自己死后能继续善待贾府,也了了自己心事。想到这里,元妃面上便又露出了往日那淡定的神态。 皇上接过抱琴端来的水,向元妃口中喂了些,瞧元妃似是有了些精神,心中也是欢喜,又向抱琴道:“你再去拿些米汤来。” 抱琴瞧元妃已睁开双眼,面上也有了些红晕,便高兴道:“米汤就在厨下温着,奴婢这就去拿来。”便跑了出去。 元妃轻轻唤道:“皇上!” “朕在这里,爱妃有什么话尽管说吧。”皇上将脸轻贴向元妃的面上。 “皇上,臣妾先给您叩头了!”元妃使劲了全身力气轻晃了下头,几丝秀发触过来,皇上的脸上稍有些痒。 皇上忙道:“爱妃但说无妨。” “皇上,臣妾承蒙圣恩得已侍奉皇上左右,实乃臣妾一族荣耀。只是臣妾身子不争气,这十几年来,没有给皇家诞下血脉,空辜负了皇上这十几年对臣妾的恩宠。臣妾如今将离世而去,还要请皇上念及臣妾一心服侍皇上,今后能顾全贾家,臣妾便可以安心去了。”话未说完,便喘息不止,香汗淋漓。 皇上听了元妃如此话来,也是悲伤不已,忙口中连连应允。正在此时,便听门外小德子回道:“皇上,马太医、李太医俱在外候旨。” “快命进来,速速给元妃医治。”皇上急命道。 马太医、李太医手中俱提了医箱进来,也顾不得向皇上见礼,便来到元妃榻前。 才进来的抱琴忙放下手中的汤碗,抢上前在元妃腕上搭了方罗帕,马太医先搭脉诊来,才一搭上,便觉脉象渐弱,又见元妃面上红晕褪去,体内一缕游魂也渐渐远去。 马太医大惊道:“皇上,娘娘不好了!” 皇上与李太医忙上前看视,皇上抱了元妃肩头大声唤道:“爱妃!爱妃!”只见元妃头向旁一歪,竟是去了。 秋去冬来,元妃下世,时年三十四岁。 一时,恶讯传来,整个荣宁两府俱是悲痛欲绝。更甚那贾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是自己嫡亲的、最最疼爱的长孙女,一下子便病倒了。 王夫人也是日日哀哭,渐渐便也卧床不起。 元妃的离去,让贾府内的两个真正管事的女人竟一下子全倒下了。 闹得贾家两府悲声一片,宫中却又传来消息:当今圣上体恤元妃宫中多年侍奉,又念其父忠心,下旨升贾政为保定府同知,官拜正五品,特命待元妃丧事之后便到保定府上任。 听闻此讯,贾母、王夫人等便都如久旱逢甘霖般振作了起来! 要知道,元妃去世,那便等同于贾府最大的靠山倒下了,现如今贾府中无有一个从科举进官之人,贾珍、琏、蓉一干人只知吃喝玩赌,走鸡斗狗,于仕途上除了吃祖上那一点子阴德庇佑,并无所能。 那贾宝玉虽是在诗书上颇为进谥,却是无意于官场,而贾环也是随了琏、蓉之辈,下剩贾兰年纪还小,不被提及的。 此时皇上对贾政的升迁便是对贾府今后的信任,也是皇上总算是念及元妃,顾全了贾府。 王夫人听得此信儿,先强忍了爬了起来,想这贾政升了官,自己心里也稍显得意,总要请亲摆酒庆祝一番。 立时便有听说贾政升职前来送礼的,又有几个平日相过往的府里太太、夫人们前来道喜的,那王夫人便暂时放下了元妃之死给她带来的痛楚,携了凤姐一一打理、应付。 只是那贾母,因着年事已高,况孙女早逝确是给她打击太大,这一病便是数月,整日里药不离口,闹得府里连日里请医问药,忙个不停。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四章 雪花红梅 这一日清晨,外面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雪似有越下越大的势头。[] 潇湘馆里,黛玉正收拾了要去上房给贾母请安去,外面雪雁进来搓着双手道:“姑娘,雪下得大了,还是等等再去吧。” 黛玉问道:“才不过飘了点雪花儿,怎么又下得大了?”一旁的紫鹃忙道:“奴婢出去看看。”说罢,便放下手中的暖炉跑了出去。 一时回来笑道:“姑娘,可不是下得大了,这么一会子倒有一寸厚了。” 黛玉听说便也要去观看,紫鹃忙拿了暖炉放在黛玉手中笑道:“姑娘仔细冷了手。”又扶了黛玉来到屋前。 柳絮般的雪花漫天飞舞,院子已若披了绫纱,到处是纤尘不染的雪花在相互追逐、流转。 一片云蝶般的雪花向黛玉飘过来,黛玉正扶了紫鹃的肩立在廊下,瞧见了不由伸了手接去,凉凉地落在手心儿,瞬间化了,似还留下了淡淡的香气。 紫鹃与雪雁也跟着伸手去接空中飘落下的雪花,雪雁笑道:“姑娘,奴婢想起前年下大雪时,多热闹!对了,宝二爷还去了妙玉师傅那里折了红梅来,不如咱们也去折一枝来?” 紫鹃忙道:“你作死吗?姑娘的病才好些,哪里经得那么远的路?要去你便去折来,是你的本事。[.超多好看小说]” 雪雁伸了伸舌头,调皮道:“我哪里有那般本事,想来除了二爷再没人能折来的。” 紫鹃向黛玉笑道:“不如奴婢去请了二爷去折上枝梅花给姑娘赏玩?” 黛玉忙摇头道:“罢了,今年不比往日,正经的还是去老太太那里一趟,不知她老人家今儿个可好些了。” 紫鹃一心想她家姑娘高兴,便向黛玉道:“奴婢去拿了姑娘给老太太抄录的经文一起带上。”说完转身回屋,又向雪雁使个了眼色,雪雁也跟着来到屋里。 紫鹃道:“待会儿我陪了姑娘去老太太那里,你便去找了二爷去折上枝红梅来放在屋里等我们回来。还有一样,可别当了袭人说这话儿,咱们是为了让姑娘高兴,倒别再给姑娘找了口舌来。” 雪雁笑着点了点头。紫鹃忙取了黛玉抄录的经卷,用几层油布包了,又唤了春纤过来撑了伞,两个人拥了黛玉向贾母上房行去。 雪雁待她们出了院门走远了,才扭身来到。 只见院门关着,雪雁遂上前叫门。不一会儿,院里的小丫头子前来开门,一见雪雁便笑道:“一大早的,雪雁姐姐可是有事?” 雪雁笑问道:“二爷可是起来了?”小丫头道:“想是起了,才见碧痕姐姐出来倒残水来着。” 雪雁小心走了过去,来至台阶前,唤道:“宝二爷在家吗?”棉帘打起,袭人走了出来,见雪雁笑道:“妹妹怎么来了?”又向雪雁后面瞧去,“林姑娘呢?” 雪雁笑道:“我们姑娘有句话儿让雪雁说给二爷听。”袭人忙笑道:“哟!是来传姑娘话儿的,快进来吧,看冷着。” 雪雁便跟了袭人进屋,见宝玉正围坐在熏笼上取暖,瞧见雪雁倒是高兴,便问道:“林妹妹可好?我正说一会儿找了妹妹一块去给老太太请安呢!” 雪雁拍手笑道:“那么二爷可是迟了,我们姑娘已带了紫鹃姐姐去了。”宝玉一听,忙跳下了熏笼道:“袭人姐姐我说什么来着,现林妹妹病好些了,不会起那么迟的,快快拿避雪的大衣儿来。” 袭人笑道:“二爷也忒性急了些,不过是没有一起去罢了,到了老太太那里还不是一样见着。”又向雪雁道:“妹妹有什么话倒是讲给二爷啊!别只傻楞着。” 雪雁才俏脸一展笑道:“是啦!我们姑娘想问问宝二爷这里可还有没有佛经圣卷?姑娘要给老太太抄录呢!” 宝玉听了忙道:“袭人姐姐,你去把那个放经卷的箱子拿过来,让雪雁挑些就是。” 袭人笑道:“我的娘哎!不过随便拿了本来便罢了,哪用再搬了箱子来。”雪雁忙接道:“可是呢,姐姐便拿两本过来给我,等赶明我们姑娘抄完再来找也行,劳烦姐姐了。” 袭人只得扭身出去外间去找,可巧此时屋内并无旁人,雪雁忙上前向宝玉耳边嘀咕了几句,宝玉笑道:“这有何难,我去去便来。” 雪雁笑道:“二爷只悄悄的吧!没的再给我们姑娘找麻烦。”宝玉点头应了。便见袭人拿了两本经书过来与了雪雁,又去寻了麝月来去跟了宝玉去上房给贾母请安。 那雪雁拿了经书便告辞出来回了潇湘馆自去等着。 宝玉、麝月并两个小丫头子出了门,袭人看着几人走远了才回身将大门关上,又吩咐小丫头子拿了扫帚扫院子里的积雪,自己回去拿了活计去做不提。 却说宝玉先向大观园外行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对麝月道:“罢了,想起一事,先去趟栊翠庵吧。”说完便转身向妙玉处走去。 麝月忙拦道:“有什么事先去给老太太请了安再说吧。” 宝玉笑道:“我去去就来,你先去老太太那里等我。” 麝月道:“二爷不去,奴婢先到了,可不是要让麝月讨罚呢!”她知道宝玉的脾气,只好带了小丫头子又随了宝玉往栊翠庵走去。 到了栊翠庵,宝玉上前拍了山门,一时有小尼姑过来开了门,问宝玉有何事?宝玉笑嘻嘻地说了,那个小尼姑遂去回禀妙玉,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言道:“妙师傅说了,只许二爷折两枝。” 宝玉忙笑道:“尽够了!多谢妙师傅。”嘱麝月在外等候,自己随了小尼姑进去,不一会儿便见宝玉手中擎了两枝红梅出来。 麝月上前嗔道:“以为二爷有什么要事,不过是为折花而来,这半日,想是又受了妙玉许多闲气,何苦来?” 宝玉笑道:“你懂什么?待我拿了这梅花给老太太送去,包管她老人家一高兴病便好了大半。” 麝月想想也对,便也不好说什么了,遂催了宝玉快走。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五章 真情假意 话说宝玉、麝月主仆二人过了蜂腰桥,转过了柳堤,又来至沁芳桥,眼见就要出园门了,不想宝玉又向麝月笑道:“这里有两枝,偏巧又路过林妹妹这里,待我先去与她送了一枝去。”言罢也不待麝月答应,就一路小跑向潇湘馆,留下麝月那里不禁好笑,二爷真是个实心肠儿,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给林姑娘送去,无奈摇了摇头口中道:“二爷慢些,看摔着。”也忙跟了上去。 再说雪雁回到院里,忙拿了花瓶出来,摆好了,就等着宝二爷的梅花来插了。 一柱香功夫,就听见外面有人叫门,雪雁忙忙跑出来,见是宝玉手中拿了红梅正那里笑看着她,雪雁心下欢喜忙笑向宝玉行了礼接过了梅花,满口里道谢不止。 却说黛玉带了两个丫头来至贾母上房,鸳鸯帮着接下了斗篷道:“姑娘来得好早。外面可是下雪了呢!” 黛玉笑道:“不妨,老太太可是好些了?”“稍好些,这不才用了早饭,那里歪着呢!姑娘快进屋吧。”鸳鸯道。 小丫头子打了里间儿帘子,一股暖气袭来,黛玉点头道:“这屋里倒是暖得很。” 鸳鸯笑道:“老太太上了年纪,怕冷,二奶奶今儿个入冬前又着人来将外面的窗户多糊了层纱,倒是比往年严实些。”说着便已来至贾母榻前。 贾母人上了年纪又病了些日子,如今耳朵也不好使了,她那里独自歪着打盹儿,黛玉已走至面前也不觉。 黛玉将手炉递与一旁的紫鹃,上前轻轻握住了贾母的双手,唤了声:“外祖母!”贾母听唤慢慢睁开浑浊的双目,见是黛玉,便微带笑意道:“玉儿来了!” 黛玉笑道:“今儿个可好些了?” “好着呢!不过是今儿个起得早些,现下又困了。”贾母说着,在珍珠服侍下半坐了起来,黛玉也忙帮着。 贾母拉了黛玉手道:“怎么手这么凉?外面冷哪!很该多穿些衣裳。” 黛玉笑道:“玉儿再穿些,便要成个球儿了,老祖宗没看我临出来时,紫鹃拉出来那些冬衣儿让我穿,要是都穿上了,连步子也迈不动了。” 贾母也笑了道:“穿暖和就好,你平日里身子骨儿便弱,这一入了冬,我便惦念你,若是再犯了病,这一冬可怎么过呢!” 黛玉笑道:“玉儿的身子这两年也好了许多,上一年也不过犯了两次,比前几年好得多了,都是托老祖宗的福呢!” 贾母拍着黛玉的手笑道:“就是我的玉儿说话让我可心儿,赶明儿你那病根儿去了,我才更加放心了呢。” 鸳鸯一旁凑趣儿道:“真真地老太太平日里没白疼了林姑娘,这不,外面下着雪花,林姑娘身子又弱,这才多早晚儿便赶着来瞧老太太,可见是个孝顺的。” 贾母笑道:“可不是嘛!想当年玉儿她娘也是个极孝顺的,记得那一年我受了凉,玉儿她娘日夜侍奉,有好几日没睡好觉,任别人怎么劝也不回房歇息,直等我病好了才罢了。”说着又看了看黛玉,宠爱地抚了抚黛玉如玉的脸庞。 黛玉笑道:“在家里时,娘亲每每忆起外祖母,都要叹息离家太远不得侍奉。” 贾母叹道:“可怜我那女儿走得早,抛下了我的玉儿,哎!” 眼见着祖孙俩又有些伤怀,鸳鸯忙岔开话题道:“林姑娘,外面雪下得那样大,不如今儿就在老太太这里用了午饭,待雪停了再回去。如何?” 贾母恍然道:“对了,才说起外面下了雪,可有那样大吗?这可是今年的头场雪呢!”又向黛玉道:“玉儿就留下用饭吧,让厨房去准备些玉儿爱吃的菜去。” 一旁的珍珠应了,便带了人去厨房吩咐。谁料想才一出门,却踫上了来请安的王夫人带了玉钏儿过来。 珍珠又忙转身给王夫人打了帘子,向里面提高声音道:“二太太来了。”待王夫人进了屋,方才领了人去。 王夫人进了里间儿,瞧见黛玉已站在那里,心里不由暗忖:日日都来得这么早,想是要避开旁人说些什么吧? 那黛玉见了王夫人进来,少不得过来见礼问候。王夫人逐面带笑容道:“大姑娘早来了?这么凉的天儿,倒难为你。” 黛玉忙道:“天气不好,舅母不是也过来了,敢问舅母的病可是大好了?” 王夫人笑道:“好了,全好了!”遂向一旁的椅上坐下,跟着小丫头端了热茶过来。 王夫人坐定了,又向榻上的贾母笑道:“媳妇这病可是多亏了宝丫头拿来的什么‘逍遥丸’,请了那么多大夫来瞧都没看好,不想吃了几味丸药倒是大好了,真真地没有想到。听说这‘逍遥丸’极难配的,也真难为了她,要说这宝丫头可真是孝顺呢!” 贾母听王夫人如此夸赞宝钗心下颇不以为然,心道:谁不知你那个妹妹与外甥女专会讨好你这个当家太太,为的是何目的这府里的人谁个不知?便合了眼没有吱声儿。 王夫人见贾母不接话,便向黛玉道:“你说是不是呀?大姑娘。”黛玉也只随口接道:“宝姐姐平日里便最是个有心的。” 王夫人得意道:“说起来宝丫头比我的宝玉儿还孝顺我呢!在你们这里姐妹里也是个最豁达懂事的。”黛玉不便再说什么,只好淡笑一下,算是回应。 一时屋内静静的,再无一人言语。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六章 含沙射影 王夫人见自己一番话并没有人响应,又看老太太与黛玉都面上带了些许懒怠,心里便有些不自在起来。[]屋里眼看就要冷场,便听外面小丫头回道:“大太太、珠大奶奶、三姑娘、四姑娘来了。” 鸳鸯听到大太太也来了,便默默地走到贾母榻边,拿了美人槌儿给老太太捶起腿来。琥珀忙命人去搬了几把椅子来请众人坐下。 “林姐姐,这几日都来得好早啊!”探春笑问道。 黛玉也含笑回道:“你还不知我的毛病?入了冬便少觉。”惜春忙接口道:“我也是,怎么天儿一凉,就总觉得冷,想踏踏实实睡个好觉也不行呢。” “既然睡不着,那你们就应该像大姑娘一样,早些来看望老太太才是,怎么倒不如个常年卧病的人想得周到!”王夫人瞧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似是未将她这个管家太太放在眼里,便似笑非笑又特在‘常年卧病’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黛玉听了王夫人的话不由蹙起峨眉咬紧了樱唇,一旁的紫鹃也心里暗暗骂了几句,扶着黛玉的手不禁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王夫人话一出口,屋内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了起来,谁也不曾想平日里慈眉善目的二太太怎么突然会说出如此难听的话儿来。(.无弹窗广告) 坐在下面的惜春面色突变,眼中不觉噙了泪来,探春一旁也紫涨了脸。这时候却听坐在王夫人对面的邢夫人慢条斯理道:“有话好好话嘛,做什么事儿都总要有个先来后到的不是,何故动这么大的火气?说这么不中听的话儿?” 王夫人不屑地瞅了眼邢夫人,才要答话,却听半晌儿没说话的贾母沉了声儿道:“宝玉她娘说得倒也没错,只是你这些话倒理应该由我来说才是!” 众姐妹一听贾母发了话忙都站了起来。 贾母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此时透着威严,向着王夫人问道:“你今儿个也没玉儿来得早呢!想来你不是睡不着觉,敢则是睡过了头吧?” 话一出口,王夫人也坐不住了,忙站起来低了头诺诺地说不出一句话。邢夫人从鼻中轻哼一声,心道:这时候说不出话来了,装得倒像! 贾母又叹道:“来看我老婆子不过是你们各自的孝心,来早来晚都是个来,我心下都喜欢,她们姑娘家面皮子薄,平日里做事也都谨慎得很,哪里经得了你这么重的话儿来!还有一说,玉儿的身子骨儿打小是不大好,不过经过这些年的调理,近两年也好得多了,我知道你做舅母的惦记她,倒也不用总放在嘴上。” 王夫人忙低眉顺眼地应道:“老太太说的是,原是媳妇说错了话儿了。” 贾母待还要说几句,又琢磨着现在府内由她当家,也不想她在众人面前太失面子,便没向下说,只是让众人复都坐下。 “老祖宗!您看我给您拿什么好东西来了?”随着话音儿,宝玉身上夹带了一股子凉气,手中拿着一枝含苞待放的梅花适时走了进来。 屋内本来压抑的气氛,立时便被一股子淡淡的花香冲淡了。瞧众人都不吭声,宝玉向立在贾母身后的鸳鸯笑道:“鸳鸯姐姐快去拿一个花瓶过来呀!” 那鸳鸯本不愿意理睬宝玉,便向一旁的另一个大丫头玻璃道:“你去后面拿了那个白瓷花瓶来。”玻璃应了转身去拿。 宝玉见黛玉坐在贾母榻旁,便又笑嘻嘻地向黛玉道:“妹妹一会子回去,可看看你房里有何惊喜等着你呢!” 在黛玉身旁的紫鹃知道宝玉定是先给潇湘馆送了花去,心下高兴,见姑娘只不答言,便向宝玉投去会心一笑,道:“奴婢猜着定是二爷给姑娘也送了一枝去。” 宝玉哈哈笑道:“还是紫鹃聪明。”眼睛却瞧向黛玉。 黛玉心中也自欢喜,便站起身道:“多谢二哥哥!”宝玉又笑道:“妹妹还想要什么,只管说来,哥哥与你寻去?”黛玉抿嘴一笑只不应声儿。 宝玉只好又转向贾母道:“老祖宗,您瞧这花儿多好看,您老人家多瞧瞧,那病便也都能好利落了。”贾母笑道:“嗯,这花儿倒真好看呢!” 宝玉又笑道:“若真老祖宗的病好了,算来理应是宝玉的功劳呢!老祖宗,您说我是不是很孝顺呢?” 探春‘扑’的一乐,便要出言讽刺,不料猛瞧见王夫人一脸寒霜,吓得忙闭上嘴。 那贾母一看见自己这个宝贝孙子,便什么气儿也都散了,遂笑道:“可不是嘛!还是宝玉儿孝顺我,比你父亲强的多呢!” 邢夫人也一旁笑道:“哥儿这么懂事,老太太也没白疼他。就是我们瞧着也心下欢喜。” 贾母笑道:“听话孝顺的孩子谁见了不喜欢?” 又见玻璃已将一个白净细高瓷花瓶拿过来,便让鸳鸯扶了自己坐起来,又命黛玉将梅花插到瓶中。 黛玉接过宝玉手中梅花,小心插入瓶中,回头向贾母嫣然一笑道:“老祖宗,您瞧这红梅配上白瓷花瓶,不知有多衬呢!” 贾母微眯起双眼,笑道:“玉儿捧着这花儿,倒似一幅画。” 宝玉也跟着道:“上回老祖宗说起宝琴妹妹捧着梅花,似这屋里挂的双艳图,那林妹妹这个又似哪一幅呢?” 贾母想了想笑道:“我一时也想不出来,只是觉得我的玉儿竟比这红梅花还要美呢!” “外祖母说什么呢?”黛玉将手中花瓶递给玻璃,示意她放在一旁的紫檀木架上,又转头向贾母笑道。 宝玉在旁边笑向黛玉道:“妹妹听不出来吗?这是老祖宗赞妹妹呢!” 黛玉将远处王夫人冷漠的目光看在眼里,淡然应道:“二哥哥敢是听错了?才老祖宗和大舅母不是还在称赞二哥哥吗?” “老太太,媳妇还要去准备给几个世交府中的回礼,便先行告退了。”王夫人不待宝玉答言便站起来道。见王夫人要走,屋里除邢夫人俱也站了起来。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七章 风霜刀剑 贾母与王夫人道:“你且去忙你的,”又向宝玉道:“宝玉也扶了你娘回去吧,下雪了外面路滑小心些。” 宝玉应了忙过来扶王夫人,又恋恋不舍地看向黛玉。贾母便是老眼昏花也瞧见了,遂又向邢夫人、黛玉等道:“你们也都回去吧,我的病也没什么,不过是人老了好得慢一些罢了,没什么大碍的。” 邢夫人、李纨、黛玉、探春与惜春都应了,又穿戴好了避雪的衣裳各自扶了自己丫头向屋外走去。 出了贾母上房,宝玉虽手中虚扶着母亲,眼睛却是不时地向后张望着,故意把脚步放慢想等黛玉等人过来。 王夫人早瞧透了儿子的心思,心里面对黛玉更是妒恨,哼!不过一介孤女来我府中依托,平日里却是眼高于顶,竟是把谁也瞧不在眼里。王夫人遂扭头向后望去,邢夫人已是带了人向西角门去了,黛玉、探春等人扶了丫头随在自已身后不远处。罢哟!看见她那个狐媚样儿便似看见了当年的小姑贾敏一般,王夫人的厌恶之心不禁油然而起。 王夫人瞅着宝玉瞧向黛玉那痴迷的眼神儿,便咬牙道:“你如今长大了便不服气为娘了?现下你心里想些什么娘都知晓,哼!面儿上是在服侍娘,可那颗心早不知飞哪去了!” 说了几句,见宝玉并不在意,王夫人便又假意哭道:“哎!可怜我那珠儿,若是你还活着,我何苦这般处处唯护依赖这个冤家,还惹得老爷每每因此生气。”言罢便拿了帕子试泪。 宝玉听得母亲如此话来,心里虽诧异却恐再招惹了母亲生气,忙敷衍道:“母亲如何说这种话?宝玉知错了!” 王夫人才叹了口气道:“你宝姐姐好些日子没来咱们这里了,我事多走不开,你也不去看望一下宝丫头,倒是日日在园中厮混,也亏得平日里你姨妈那么疼你来着。” 宝玉听母亲说起宝钗来,才想起她确有好些日子不过园里来了,自从去宫中备选一事受阻,宝钗便再没露过面儿,这些日子只随薛姨妈去了王夫人那里几趟,并没有去园中找姐妹们闲话儿玩耍。 王夫人瞧宝玉怔怔地,只道他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心里还想着那个狐媚子,便提高声儿发话道:“她不过一个外人,平日倒难为你听她的,为娘的话儿却只当耳边风,看你老子回来我告诉了,仔细捶你!”说完,还不忘向身后众人遥望了一眼。 宝玉回过神儿来,只听见后面的说要告诉他老子,心下早怕了,忙扯了他娘衣袖发嗲道:“好太太!可千万别告诉老爷,宝玉听话便是。”逐不敢再理会其他,扶了王夫人快步离去。 一阵刺骨的冷风飘过,将母子二人的对话,清清楚楚地传向随在后面的黛玉等人耳中。 黛玉由不得心中一紧,身上寒意顿起,脚步也慢了下来。后面的探春、惜春两姐妹也听到了,想起才在贾母屋内王夫人的那几句话,恍如还在耳边…… 探春本一心讨好王夫人,此时更是不敢多事儿,而惜春虽说心里替黛玉有些抱不平,但平日里她最是个胆子小的,况自己又不想再回到宁府哥嫂那里,若住在这边府里终归还要依靠着王夫人的疼爱才可。并且适才又受了王夫人的话,便也不敢怎着,姐妹俩只装作没有听见,快走几步赶上来,探春向黛玉道:“林姐姐,我们还要去凤姐姐那里一趟,先走了。”不待黛玉答话,探春一拉惜春便匆匆越过黛玉主仆三个,一径而去。并连走在最后面的李纨也低了头叹息着带了丫头悄然离去。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瞧着雪路上只留下自己姑娘,紫鹃气得跺脚道:“到了坎节儿上便都各自躲了去了,平日里姐姐妹妹叫得倒亲!” 雪下得越来越大,不时挟带着阵阵冷风,将纷纷扬扬的雪花刮得团团乱舞。黛玉抱紧了手中暖炉,扑闪了两下美眸,将溢到眼眶里的泪水硬是忍了回去,放缓了声音道:“紫鹃,你可知有‘明哲保身’一词?”言罢,瞧紫鹃投来满是疼惜的目光,黛玉淡然一笑:“罢了,咱们回吧。” 紫鹃明明瞧见了黛玉眼里的泪水,又怕雪路上待得时间长了再冻着姑娘,便只好搀紧了黛玉,又向一旁的春纤道:“将伞打得正些,瞧姑娘身上着了雪珠儿。”春纤应了,赶紧把伞又向黛玉这边举了举。 进了大观园,才行到曲径通幽,便见雪雁早打了伞等在那里。见了黛玉等人忙小跑两步上前,从怀中又拿了一个暖炉儿出来递与黛玉,将黛玉手中快凉了的那一个换了下来。 紫鹃先赞道:“还是雪雁想得周到呢!”雪雁笑道:“去了这大半日,想着那一个也该凉了。” 想起王夫人的刻薄,又看看自己这两个贴身的丫头,黛玉心下一暖,遂含笑道:“难为你在这雪天里冻着。” 再前行几步,来到沁芳桥边,雪雁在前面带路,不时向后面黛玉道:“姑娘脚下小心些。” 黛玉口中答应着,眼睛不由向那边的轻扫了一眼,想起宝玉的软弱,眉头不由又紧蹙了起来。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八章 贾母心事 却说贾母瞧着众人走出了房门,双眼还是怔怔地看向门口,面带索然。鸳鸯过来笑道:“老太太瞧什么呢?人都走了半日了,若是老太太想谁,奴婢再去给您追回来。” 半晌儿贾母才摇了摇头道:“玉儿,跟了外祖母可是苦了你了!” 鸳鸯知道贾母是为了才王夫人说的那几句话存了心事,自己一介丫头也不好在背后议论主子,便只得开导贾母道:“林姑娘跟了老太太才是好福气呢!您想想,林姑爷、姑太太都去了,只留下这一个女儿,若不在老太太这里,留她在林府里,没有一个至近的人,孤苦伶仃的多可怜!万幸来了这里,凡事都有老太太庇护着她,又有这些个姐妹作伴儿,可不是比在林府里强?” 贾母喃喃道:“强吗?你不懂的,千好万好不如自己的家好,我琢磨林丫头早就想家了!” 鸳鸯笑道:“这个奴婢懂的,没几天便要过年了,不是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吗?林姑娘自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家人,心里头难过些也是有的。”贾母心里乱得很,没有答理鸳鸯的话便又合上了眼睛。 鸳鸯忙放平了枕头,慢慢扶了贾母躺下盖上被子,又招呼了玻璃并几个小丫头出去。 谁知才刚一动,又听贾母道:“旁人都下去吧,鸳鸯留下。”玻璃向鸳鸯笑道:“姐姐留下吧,我去看看老太太的二和药煎好了没有。” 鸳鸯过去将房门关好,转身回到贾母榻前,贾母睁开双眼道:“没有旁人,你也坐着说吧。”鸳鸯依言拿了个脚踏过来坐下,笑道:“老太太有什么话便吩咐吧。” 贾母先叹了口气,道:“宝玉过了年便十七岁了,林丫头也已经满十五岁了,我想着等过了娘娘的孝期,就把他二人的婚事定了。” 鸳鸯不妨贾母说起这个,虽心中知晓老太太早已认可了二玉的婚事,可从往日二太太的话里却是丝毫没有将黛玉给宝玉的意思。况且还有那薛宝钗薛大姑娘,明里是为了上京备选,可就凭她那家世,却是怎么也进不了宫的,连自己都明白的事儿难道她薛府上下就不知道吗?最闹心的是还弄出一个什么金琐来,言道必要奇玉来配,这不是直言要嫁与宝二爷吗?这满京城都知道贾府里有一个含着玉降生的公子呢。 等了一会儿,贾母没听鸳鸯答话,便又瞧向她道:“你想我何时跟宝玉她娘提起?” 鸳鸯才笑道:“要奴婢说,不如等老爷回来再提,老太太想想,宝二爷的婚事是不是要由老爷来做主才可行呢?” 贾母道:“二老爷现才去保定府赴任,等他回来还有些日子呢!不如先与宝玉他娘说了,先下了聘礼定了这门亲事,只要我和二太太同意了这门亲事,想来二老爷那里也不会反驳的。” 鸳鸯心下暗道:“老太太真个是糊涂了,这哪里是二老爷不同意,关键在于二太太那头,平日里老太太不是不知道,怎么今儿个又不明白了呢?” 不再拐弯抹角,鸳鸯直言道:“老太太以为二太太很中意林姑娘吗?” 贾母微微一笑:“我自然知道她最中意的是她的外甥女,可我偏不逐她的愿,打量别人不知道呢?如今那丫头快十八了,薛家还不说给她找个人家,我只宝玉一个孙儿,如今倒是顾不得她了。” 鸳鸯笑道:“老太太说的是。”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奴婢还是觉得二太太那里是个坎儿,不会就应了老太太的。”贾母面色一沉道:“是老身提出来的,难道她还敢违抗不成?” 鸳鸯想了想道:“奴婢只怕二太太另有说词,不正面应承呢。”贾母也沉吟了一下,吩咐鸳鸯道:“你一会儿去将凤丫头叫过来,就说我有话问她。” 鸳鸯忙站起身道:“奴婢这就去找,想来快吃晌午饭了,二奶奶这阵儿也该忙过去了。” 贾母微微点头,鸳鸯遂唤了两个小丫头进来伺候,自己去外间拿了伞向凤姐处走去。 却说那凤姐一大早便忙个不停,连贾母那里也没去晨省,虽说贾母早已发话,平日里因她事多,命她不必每日过来定省,但凤姐心里惦念贾母病体,这不才忙完了事就扶了平儿回房,想着换了家常衣裳去看望老太太呢,正巧鸳鸯来请。 凤姐见了鸳鸯少不得打趣两句,鸳鸯笑道:“二奶奶快打住吧!老太太那里有请呢!敢晚了挨了疵儿,可别怪奴婢。” 凤姐停了笑闹道:“老太太巴巴的打发了你过来传话儿,可是少得很,想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鸳鸯悄声道:“等过去奶奶就知道了。” 凤姐笑骂道:“鸳鸯真是个坏蹄子,当初真应该将你给了大老爷,看你现在还敢这么着。” 鸳鸯也咂着嘴道:“这也是作奶奶的说出的话儿?倒让鸳鸯长见识了。” 看鸳鸯不悦,凤姐忙又笑道:“好了,不过一句玩笑话,咱们快去吧,看老太太着急。” 平儿忙去拿了手炉,又给凤姐穿了件绿色猩猩毡斗篷,自己撑了把伞扶了凤姐笑道:“奶奶快走吧。”说着扶了凤姐出来,才回头招呼鸳鸯。 鸳鸯也忙跟了出来笑道:“瞧你们主仆两个竟是一个鼻孔出气呢!只知欺压外人。” 凤姐笑道:“罢了,一句话倒引得你这么不痛快,要早知我不说便是,省得你不依不饶的。” 那鸳鸯私下里与凤姐甚是交好,便笑道:“看你不再端那奶奶的款儿,就饶了你们俩个。” 凤姐笑道:“平儿瞧瞧,她满嘴里你呀你的,反倒说我端主子的款儿。” 平儿笑道:“倒底什么事儿,这么神秘,连奶奶也不说?”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九章 事与愿违 鸳鸯看旁边再无他人,便小声将贾母的想法说了。(.无弹窗广告)凤姐听了,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鸳鸯道:“奶奶说说看,是不是老太太一厢情愿呢?” 凤姐小声道:“别人不知,你我还不明白?二太太早已跟薛家姑妈说好了,只因前些日子有进宫备选一事给耽搁了,要不早跟老太太说了。” 鸳鸯悄声道:“跟老太太提?她也还不是要踫钉子,你我都知道老太太中意的是林姑娘呀!” 凤姐犯难道:“谁说不是啊!太太虽说是媳妇儿,按理儿不能忤逆老太太,可她却是宝玉的亲娘,在亲事上也做得主的。若是老太太跟老爷去提,把握倒大些,老爷是个孝子,岂有不顺着老太太的?” 鸳鸯道:“刚才奴婢跟老太太提了,可老太太倔得很,说是要等老爷回来不知何时,要先跟太太提了呢!” 凤姐道:“可了不得了,两个人对上劲儿了,咱们可是不好劝啊!” 平儿道:“奶奶还是先去劝了老太太再说吧。” 三个人一行说一行愁,便来到了上房。贾母已让小丫头扶了自己坐到了外间梨花木椅上等着了。 见凤姐进来,贾母面上带笑道:“凤丫头怎么才来?”凤姐上前行了礼笑道:“让老祖宗久等了,该打该打!” 鸳鸯笑道:“老太太可别错怪了二奶奶,奴婢去了,二奶奶才下来,还没来得及换衣裳便被奴婢给请来了,人家一口茶还没喝上呢!再说了,外面雪又大,路滑不好走。” 贾母呵呵笑道:“既这样,你快去给凤丫头倒杯热茶来。” 鸳鸯笑道:“是喽,二奶奶,您辛苦了!”说着接过一旁小丫头早递过的茶来奉与凤姐。屋内众人都笑了,贾母道:“有了你们两个,再也不乏味的。” 凤姐笑道:“可不是呢!把我们俩个拼成菜给老祖宗吃,老祖宗更觉有味儿呢!”屋内众人立时笑成一团,贾母笑着指着凤姐道:“油嘴!” 鸳鸯向贾母道:“这人奴婢是给您请来了,老太太与二奶奶慢慢说吧。”说着便与平儿带了屋内小丫头去了外面,屋内只留下祖孙两个。 贾母又将宝玉黛玉的定婚一事向凤姐提起,凤姐自然与鸳鸯说得一般模样,无奈贾母执意要提,凤姐便也只好附和着。 又过了两日,贾母趁着王夫人来请安的时候,独留下了她说话。王夫人不禁有些惘然,不知老太太单独将她留下有何话说? 贾母见屋里没有别人,逐试探道:“宝玉也老大不小了,伦理儿也该说门亲事了,不知你有何考虑呀?” 王夫人被贾母兜头一问,一时懵了。 贾母瞅着她一副呆板的样子心里便烦,只得又问了一回。 这一次王夫人真的听清楚了,心里便有些慌乱起来。虽说早已料到贾母会有此一问,可事到临头自己却怎么也伶俐不起来。 王夫人定了定神儿,才慢声开口说起前些日子便想好的托词:“老太太,这事儿媳妇一人做不了主,还是等老爷回来再行商定吧。” 贾母盯着她道:“我只问你先应不应,到时再给政儿写信说下便罢了,如何?” 王夫人诺诺道:“老太太,媳妇一向做不得老爷的主您老人家也知道的,唯有等老爷回来待媳妇回了,再看老爷怎么说吧。” 贾母有些不悦道:“这么说,你是不同意了?” 王夫人忙离座站起来道:“老太太严重了,老太太的话媳妇是不敢违抗的,只是媳妇实实不敢做老爷的主。” 贾母气道:“你左一个老爷,右一个老爷,儿女的婚事都由父母做主,难道你就没有自己的主意?” 王夫人低下头,恭顺道:“媳妇虽说没读过书,却也知三从四德,有道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媳妇不敢有违。” “你!”贾母气结,却也无话可说。 王夫人又轻声道:“还有一个,老太太恐怕是忘记了。有一年娘娘端午赐下的东西,只有宝玉与宝丫头是一样的,想来娘娘定是觉得宝玉与宝丫头最相配,才如此赏赐也未可知。” “胡说,那娘娘怎么往后从未曾提起过?”贾母道。 王夫人道:“想来娘娘是考虑当年她二人年纪都小,想等过两年再说,谁想娘娘这么早便…”话未说完,王夫人又淌起眼泪来。贾母想起元妃,心下也是大痛,便不言声了。 王夫人偷眼瞧去,心下稍安。又道:“老太太提亲,媳妇本应遵从,只是老爷不在府中,终觉不妥,现今老爷才赴外任,一时就回来也难,不如让媳妇给老爷书信一封,等等老爷回信如何?”王夫人都这样说了,贾母也不好再相强,只得罢了。 王夫人告辞出来,心里恨恨道:“想将你那弱不禁风的外孙女嫁与宝玉,哼!妄想!” 贾母果然踫了个软钉子,还被王夫人搬出了元妃来压自已,说不得只有等贾政的书信回来再想办法,经这一气,病越发重了! 凤姐、鸳鸯事后叹道:太太才不会给老爷写信呢!不过再找个理由推了来糊弄老太太罢了。老太太的身子又这样,眼瞧着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倘若哪一日老太太归了西,就可怜了林姑娘了! 想到这儿,凤姐心里颇为不忍,自己却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一日便抽了空来看望黛玉。 黛玉瞧是凤姐过来,忙让坐笑道:“哪一阵风儿把二嫂子吹来了,可又是帐目的事儿?” 凤姐听黛玉一问,不由暗想:老太太这一、二年让林姑娘跟着自己学管家,本意就是为了她嫁与宝玉后,接管自己的管家权力。自己心里虽不大乐意,却也知这一日终归要来,只今日瞧着,眼前这个聪明绝顶的终是比不过那个装憨藏愚的,哎!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章 婉言相劝 想到这里,凤姐不由暗自叹了口气,笑道:“怎么?无事便不能来你这里了?”黛玉笑着向紫鹃道:“想着谁又给她气受了,不敢回嘴,反倒上我这儿来找茬儿来了。[.超多好看小说]” “罢了,谁敢找你的茬儿,妹妹的嘴里我哪里讨得便宜去?”凤姐笑道。“怎么?谁还敢给二奶奶气受不成?”紫鹃笑道。 “不过随口说说罢了,”凤姐笑道,又向紫鹃道:“我那里还有些宫缎面料,你一会子去拿些来给你姑娘做几件衣裳。” 紫鹃笑道:“那可多谢二奶奶了!” 黛玉奇怪道:“不年不节的,又不是我的生辰,做什么新衣裳?只给我的还是大家都有的?” “偏你心细,给你你就拿着。怎么不是节下?再过几日便该过年了,敢是妹妹书读得太多了,人也变成书呆子了?”凤姐挪揄道。 “哦?又要过年了!”黛玉轻轻道。 “是啊是啊!”凤姐口里应着,又不知再往下说些什么,便笑道:“行了,该回去了,”没等她说完,便见黛玉挑了好看的弯眉问道:“该回去了?” 凤姐知道黛玉素日里极敏感的,恐怕她误解了便笑道:“可不是呢!坐了这好一会子了,你瞧,水都喝光了,紫鹃也不知再给续些,好抠门的丫头!”说得众人都笑了。 凤姐笑着站起身来,向平儿问道:“才出来时,周瑞家的可是说一下子便回来?” 平儿道:“是,现下想来已在等着奶奶了。” 黛玉知道她事多烦忙,便又笑道:“快走吧,省得误了你的事再讹上我。”又亲送至院门口,看着凤姐去了才回屋。心里倒底不知凤姐突然来此何意,问了紫鹃、雪雁也都不明所以。 再说贾母,自王夫人回绝了自己给两玉定亲的提意,心下气恼,病更加重了。 这一日,鸳鸯死劝活劝吃了一点子稀粥便又叹着气不吃了。鸳鸯想了想,要想老太太病好些,还得从宝玉黛玉的婚事上劝起。便命小丫头收了粥碗出去,自己扶了贾母歪在榻上。 又拿了美人槌给贾母轻轻地捶起腿来,看贾母情绪似稍稍安定下来,便放缓了声调道:“老太太,奴婢有些话儿不知当不当讲?” 贾母瞧向她道:“你这丫头,有什么话便说出来,如今怎么还学会藏着掖着了?” 鸳鸯悄声道:“奴婢还是想说说宝二爷和林姑娘的事。(.好看的小说)” 瞧贾母未说什么,鸳鸯便向下说道:“老太太只想着让林姑娘嫁了宝二爷,逐了自己的心愿,却未想过嫁过去之后,那二太太本不大在意林姑娘的,平日里也不过是瞧老太太和二老爷的面儿上照顾些罢了,总不是真心的,想来这些老太太都明白的。” 贾母道:“那又怎样?她不喜欢还有我呢!想来她也不敢怠慢了我那外孙女。凤丫头就是个例子,是她自己没本事才让自己的侄女过来帮衬,却没想让凤丫头夺了风头去,偏凤丫头又很随我的心,她心里对凤丫头不满我也是知道的,这些年过去了,她又能对凤丫头怎么样?不还是得让凤丫头管家?” 鸳鸯笑道:“老太太说的是,不过您想过没有,二奶奶本不是二房的,大不了回了大老爷那边去,这边二太太也管不着。可这林姑娘就不一样了,老太太在一日还好,若…”说到这里,鸳鸯便不敢再说下去。 贾母道:“说下去,不碍的。” 鸳鸯接着道:“若老太太哪一日不在了,二太太定会给林姑娘小鞋穿,到那时受罪的可是林姑娘,老太太想想,宝二爷那样一个性子软的,连屋里的丫头都挟制不住,况又是个极孝顺的,哪里能为林姑娘出头呢?” 鸳鸯还要讲下去,贾母打断道:“别说了!这些我都知道,只想着虽说现下二太太不大待见林丫头,可人心总是肉长的,时日一长,林丫头又是个最懂事心善的,总能感化她婆婆不是?可如今听你说来,再想想前日里她那样深的心机,倒是我想错了。唉!本来那丫头身世就够可怜的了,若等哪一日我去了留下她在这世上受罪,倒不如不做这门亲事。” 鸳鸯听了贾母如此说,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点头道:“老太太您终于明白过来了。” 贾母低下头又忖了一会儿,轻声道:“如今我的身子骨儿也就这样罢了,想是好不起来了,正如你才说的,若哪一日我撒手去了,林丫头可要怎么办呢?” 鸳鸯忙劝慰道:“老太太的病虽好得慢些,却也不似您说得这般重,不过多将养几日,多吃几味苦药罢了,哪里就到了那个份上?” 贾母轻摇了摇头道:“别糊弄我了,我自个儿的身子我最清楚不过了。”鸳鸯瞧贾母又纠结于自己的病体,只得又柔了声音耐心地劝解起来。 贾母叹气道:“这几日我整宿睡不着,实是在担心林丫头,本来到我这里是来寻求庇护的,却不知到如今连我也保不住她了。” 鸳鸯道:“奴婢瞧着林姑娘如今的身子也大好了,不是老太太的功劳难不成是那外面走道的功劳?奴婢想着,老太太若是真的放心不下林姑娘的终身,不如趁您老人家现下身子还好,紧着给林姑娘找个好人家嫁了,也省得老太太日夜操心?” 贾母听了鸳鸯一席话精神不由一振:这倒是个好主意!转念又一想:这好人家也不是说找就找得到的,再者说林丫头离了自己独去外面的结局也让自己多年的心思落了空,心下亦颇为不甘!沉思了一下,便开口道:“你先下去吧,容我再好好想想。” 鸳鸯忙应了站起身来,心下也有些忐忑起来,不知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害了林姑娘还是帮了她? 看贾母已是闭上双目,鸳鸯便蹑手蹑脚走出去,屋里面留下贾母一人躺在那里静静地思索起来。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一章 北府生事 竖日,贾母便找了凤姐来,让她帮着留心这件事,又嘱咐了先不让与他人说去。 凤姐心下虽也替黛玉惋惜,又一想即便黛玉真个能嫁与宝玉,就冲着二太太,黛玉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不了,还不如找个门当户对的良人嫁了,总比在这府里的处境好些,便认真应了,自去留心不提。 日子一晃便过去了个把月,眼瞧着寒冷的冬天便要过去,北静王府里,随着北静王水溶的心情慢慢变好,竟也似这冬末春初的天儿渐渐暖了起来。 这一日午后,北静太妃在房中与丫头们抹骨牌玩儿,正玩得高兴,就听外面小丫头回禀侧太妃来了! “姐姐倒有这番闲情,与丫头们玩个不亦乐乎?”随着声音,一个身着藏青色衣裳、身材高挑的美貌妇人走了进来。 “是妹妹来了,快坐,香草!去倒了茶来。”北静太妃笑着撒了手中的牌,来人正是北静王府的侧太妃,乃水溶同父异母的弟弟水沾之生母。 此女闺名唤作李珍珠,本是当朝通政司副使李怀荫之异母妹妹。当年嫁与老北静王时,那老王爷还未曾有妻室,她嫁过来本以为是做正室,却没想到只得了个侧妃之位,而王妃之位却空悬了两年之久。到了后来还是皇上下旨,指了时任两江总督关又清之女关慧心做了王妃,让李珍珠着实失落了一阵子。(.) 说来也怪,这李珍珠比关慧心早入王府两年,也颇得老王爷宠爱,却是一直未有身孕,直到王妃关慧心入府之后生下了水溶,她才随之有了水沾。 在府里这些年,老王爷与关慧心伉俪情深,对侧妃便渐渐有些淡漠,倒是那关慧心行事光明磊落,又宽厚待人,对侧妃如同自己姐妹一般颇为照顾。李珍珠虽私下里小有抱怨,却倒也无碍她与王妃之间这许多年来的和睦相处。 老王爷下世后,二人各守着一个儿子过日子。过了两年,太妃又特与她另拨了院子自过,特免了她的礼数,这几年倒也互不相扰,各得其乐。 这侧太妃李珍珠倒也停几日便过来与太妃说说话儿,解解闷儿。这不,今儿个便又带了贴身丫头莹玉过来了。 老姐俩一见面,少不得客气了一回,侧太妃坐下接过香草奉上的香茶,笑道:“还是姐姐会调理人,这香草几日不见越发出挑了!” 香草听了侧太妃的话不由面色一红,低了头道:“侧太妃说笑了,奴婢再怎么着也比不上莹玉呢!” 侧太妃一旁侍着的莹玉忙接道:“太妃她老人家这里夸赞姐姐呢,你可别拉了我来,太妃平日里说起来,我给香草姐姐提鞋还不要呢!” “死丫头,一句一个太妃的,是侧太妃!话也说不好,还有脸在这里犟嘴呢!姐姐不要与她一般见识才好。”李珍珠忙笑向北静太妃道,莹玉也一旁忙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又立马跪了下去。 “罢了!一时讲话不防也是有的,哪里就值得你这么小心起来。”北太妃淡淡道,却并不让莹玉就起来。 莹玉那里低了头不吱声儿,一边的香草瞧了北静太妃一眼,见太妃正向自己示意,便上前拉了莹玉起身道:“好了!快起来吧,太妃她老人家也没有怪罪你,以后跟主子说话前多想想自己的身份便是了!” 香草话一出口,侧太妃便接口笑道:“好一张伶俐的嘴!莹玉今后可要多向香草学着点才是。”莹玉忙点了头不言声儿了。 “姐姐!妹妹今儿个一进院子便闻到一股子香味儿,不知姐姐这里又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侧太妃又笑向北静太妃问道。 北太妃笑向香草问道:“可是嬷嬷又在做那杏仁酪?”香草笑道:“可不是嘛!一早起王爷特嘱咐王嬷嬷做的,说是一下朝就要回来吃的。” 太妃道:“去给侧太妃拿一些过来。”香草低下头道:“是”便收了笑容就要下去。这一小小变化早已落入侧太妃眼中,遂摇了双手笑道:“不过是白问问,哪里就要吃了,香草快回来。” 香草忙收了脚转回身笑道:“侧太妃可是说的真的?” 侧太妃笑道:“我哪里会与姐姐客气,不过闻着怪香的,王嬷嬷的手艺如今越发长进了。” 北太妃笑道:“倒不是长进了,只是一听说是给溶儿做便能做得好看又好吃,上一回我突然想吃这个了便让她做去,谁知不过那样罢了,想来溶儿从小是她带大的,可见用的心不一样呢!” “谁说不是呢!我们沾儿也是如此,自小便在我身边长大,只跟我一个人亲,如今都娶了妻室的人了,也时时不忘他娘,可孝顺呢!” 北太妃听李珍珠说起水沾媳妇,心下便有些不豫起来,想起水溶至今也不提续娶王妃之事,这可真成了她的一个心病了。 侧太妃见太妃不语,心里自知她想法。便又轻笑道:“溶儿也过于挑剔了,这都多少时日了,也不说再娶一房,哪怕有个妾室也省了姐姐日日替他操心呀!” 听了李珍珠阴阳怪气的话,一旁的香草不禁心下微气:偏她一来便哪壶不开提哪壶!怎奈太妃没有发话,便也只好忍着,眼里却是越瞧李珍珠越不顺眼。 半晌儿,太妃才含笑道:“欲速则不达,水溶这孩子不是不孝顺我,只是想找个中意的罢了,妹妹不知道,夫妻二人本是一体,一辈子的事儿,若强扭瓜儿倒不妥了,妹妹说是不是啊?” 这几句话在太妃口中娓娓道来,让任何人听了都觉得是这个理儿。但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原来这水沾的媳妇原是侧太妃的外甥女,人长得高大硕壮,却硬是生了一付尖细的嗓音,那水沾是说不出的难受,只因他不愿也不敢违背侧太妃的意思,只好认了,个中苦楚也只有他自己知晓罢了! 侧太妃也知道自己儿子生得虽不如水溶那般出众,不过却也配得上英俊二字。只是侧太妃不愿外人进府,夺了她的地位,便挑选了自己这个外甥女嫁与了水沾。 不用别人讲,从儿子婚后那日渐落寞的眼中,侧太妃便知道儿子太不中意这个表妹了,也难怪儿子不满意,若不是因为这个媳妇是自己甥女,凭她的眼光也断断不会瞧上的。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二章 有备而来 却说听太妃说出这等话来,侧太妃知道平日里太妃最是个宅心仁厚的,说此话定是无意为之,心下虽稍有不满,却也并未表现出来。只轻笑了下:“姐姐说的是。”便低下头来抿了一口茶。 屋里静了一会儿,两人都在那里静静地品着茶,侧太妃才又轻轻地嗽了一声神秘笑道:“姐姐可知前些日子皇上下旨,暂停了选秀的事儿?” 太妃放下手中的茶杯,不解地看了侧太妃一眼:“这个谁人不知?” 侧太妃故作神秘道:“还有一个,姐姐定然不知,便是皇上还说了,此次备选入册的女子,听凭她们婚嫁,过两年再着新的秀女备选呢!” “哦?这倒是没听人说起。”太妃轻轻扬了下眉头。 侧太妃笑道:“姐姐日日也不出府门儿,哪里得了这些消息去?” 北静太妃叹道:“我哪里有时间管别人家的事?一个溶儿便够让我操心了!” 侧太妃眼珠一转,又含笑道:“姐姐可还记得妹妹娘家侄女晚清?” 北静太妃侧了脸想了一想:“可是几年前来过咱们府里?个子细高的那个女孩?” 侧太妃面上漾起笑容道:“可不是嘛!如今已满十五岁了,本是备选入宫的,要不是今年皇上下了旨不选秀了,她若进了宫,凭她的模样文才定是一花独秀,无人可极呢!” 北静太妃因着近日总在纠结水溶选妃之事上,听闻别人家有好的女孩便忍不住要问上一问。便应道:“可真如你所说?” 侧太妃笑道:“我的好姐姐,妹妹何时骗过人的?妹妹只想着溶儿如今也老大不小的了,他的王妃也过世有些日子了,却到如今也不着急续妃,姐姐难到就不急吗?” 北静太妃轻摇了摇头:“说不急你信吗?这些天儿倒总见不着他的人影儿,一提娶妻之事便急赤白脸的,唉!” 侧太妃道:“俗话说得好:百顺孝为先,溶儿如今是不娶妻、不纳妾,什么时候才能让姐姐抱上孙子哟?” 侧太妃一句话又戳上了北静太妃的心窝子,试想想,这人一老便想着能有众多孙儿缠绕膝下,颐养天年之乐,便如同贾府里的贾母一般,甭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只一见众多孙辈便气也消了、散了。 北静太妃摇了摇头道:“你可不知溶儿的性子有多拧呢!先前的王妃并不是他中意的,那两年过的日子并不痛快,这个你也知道,如今再续王妃我想着听他的意思,总归是他们二人过日子,我又不能跟了他一辈子,只要他好,我便放心了。” “哎哟!我的太妃姐姐,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不就是皇上赐婚,哪里有他说话做主的份儿?姐姐可要明白这个道理,溶儿更应顺服于您呢!” 北静太妃还要说什么,就听外面侍女回禀道:“王爷回来了。”随着话音儿,只见水溶一袭白色衣衫,乌黑的头发上束着玉冠,面目白皙,越发衬得五官分明,英俊异常,抬脚进来,便瞧见了坐在下首的侧太妃李珍珠。 侧太妃看见水溶进来,便含笑道:“王爷回来了!” 水溶嘴角向上一挑,似笑非笑道:“侧太妃什么时候过来的?是来陪太妃抹骨牌的吗?”言罢,轻施一礼,一双俊目直视着李珍珠。 对上水溶那一双似带了骄傲并挪揄的眼神,不知怎么,侧太妃李珍珠心里总有一丝的心慌,便好似自己有什么把柄被抓住了一般。 侧太妃忙躲了水溶目光笑道:“不过是来与太妃唠唠嗑罢了。” 水溶又向上首的北静太妃行了家常礼笑道:“有了侧太妃来与您解闷儿,母妃定不再寂寞了?”又向站在北太妃旁的香草道:“可是嬷嬷把酪做得了?” 香草笑道:“王爷的鼻子倒是真灵呢!奴婢这就给王爷端去。” 北静太妃接口道:“香草去多拿些过来,让侧太妃也尝上一尝。”香草应了便要出去。 水溶忙道:“香草慢些走,我与你一起去瞧瞧嬷嬷去。”又转过身来向北静太妃道:“孩儿去去就来。”北静太妃点头应了。 待水溶与香草走远了,侧太妃向北静太妃小声道:“王爷如今脾气秉性竟是越来越像老王爷了,只是个子瞧着怕比老王爷还要高些呢!” 北静太妃笑道:“可不是,溶儿小的时候并不贪吃的,不知怎么个子倒高于常人一些。” 侧太妃悄悄笑道:“我那个侄女若是知道王爷如今长成了这般模样,定会一心要嫁与王爷呢!” 北静太妃听了并没有接口,只将手中茶端起来又啜了一小口。 却说水溶跟了香草一起出了太妃屋子,向跨院的小厨房走去。一路上,水溶瞧香草面上有些不快,便笑道:“怎么,谁又招了你烦恼?” 香草将嘴向后面一努道:“还不是那一位,无事不登三宝殿呗!” 水溶笑道:“她自来她的,有太妃打发,你烦个什么?” 香草道:“奴婢倒是替王爷烦呢!” 水溶道:“怎么?又来此给本王说亲?” 香草瞧水溶一脸焦急,不由也跟着急道:“像是又给她的侄女说亲来了,又说什么一枝独秀什么的。” “凭她谁来说,本王不应便罢了。”言罢已到了小厨房。 王嬷嬷见了水溶自是又高兴又欣慰,擦了眼泪笑着要给水溶请安,水溶忙抢上前去扶了王嬷嬷起身,又孩子似的向厨房内张望道:“嬷嬷,给溶儿的杏仁酪呢?” 王嬷嬷忙让二人进来,只见案上有一兰花精致瓷坛,尚未封口,一股子沁人的香气淡淡地冲上来,水溶吸了一下高挺的鼻子,陶醉道:“好香啊!”便要先吃些个再回去。 香草便拿了一个小碗盛了些与水溶,王嬷嬷一旁扎着两手笑呵呵看着他,还一边笑道:“慢些吃,有的是呢!” 水溶又接过香草递过来的精致景泰蓝银匙,轻舀了一小勺放入口中,微眯起双眼道:“太好吃了!” 香草笑道:“不过是一碗酪,瞧王爷倒像是吃什么稀罕东西呢。” 水溶笑看了香草一眼道:“我知道,香草也馋了,嬷嬷,也给她盛上一碗。”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三章 别有用心 香草哪敢吃给王爷做的酪,忙笑着低头道:“多谢王爷,奴婢再不敢的,还是快吃了回太妃那里吧,太妃还等着奴婢复命呢!” 水溶还要往下说,王嬷嬷忙道:“王爷快别劝了,香草姑娘一会儿还要去太妃那儿伺候,不是说还要给侧太妃拿些过去吗?别让侧太妃久等了。(.无弹窗广告)” 水溶这才罢了,又三口两口吃了,命香草取了托盘端了两碗跟在后面,向太妃住处行去。 一进屋,便见侧太妃早站了起来笑道:“哎哟!可劳烦王爷了!王爷整天价公务缠身,倒是合该多补补的。” 香草先将一碗奉与北静太妃,又端了另一碗来到侧太妃李珍珠跟前儿。 侧太妃忙笑着接了,又向北静太妃道:“真个是与别人做的不一样呢!这还没入口便闻着香得了不得,妾身今儿个倒是赶上好口福了,不过也是沾了王爷的光呢!”这李珍珠滑得很,瞧水溶在跟前,便守了规矩口中只管叫起妾身来,让坐在上首的太妃听在耳朵里不禁好笑,倒也不跟她一般见识。 水溶不耐她这么啰嗦,便只淡然一笑,道:“这酪才做出来的最是可口,若时候久了便不是那个味道了。(.好看的小说)” 侧太妃忙拿了勺吃了一口,用帕子试了嘴边笑道:“多谢王爷!” 北静太妃也笑道:“今儿个的可是好吃多了。” 水溶忙笑道:“母妃觉得好吃,便让香草再去盛上一碗来。” 侧太妃李珍珠也凑趣儿道:“瞧瞧王爷多孝顺呐!太妃您可是福气得很呀!” 北静太妃听了侧太妃的话儿,心里很是受用,便笑道:“溶儿这孩子倒是什么都想着我,顺着我。”言罢,却是又想起水溶尚未娶亲一事,便停了话,低头吃起酪来。 水溶瞧母妃的话似是说了一半儿,便不往下说了,遂笑道:“母妃有什么话,但讲便是,怎么又停住了?” 北静太妃放下碗,香草忙上来接了,又拿了湿手巾来给太妃试了试手,太妃才慢声道:“母妃只是想着你今年已过了二十二周岁了,看看别的王府里,又有谁似你这般不曾有妻室的?” 水溶听太妃提这事,又见一旁的侧太妃李珍珠面带笑意,一付欲探究竟的模样,那气便不打一处来,但又不能不接太妃的话儿,便微微一笑道:“母妃何苦如此着急,孩儿又没有说终身不娶。(.好看的小说)” 太妃一听此事有缓儿,便含笑道:“母妃怎么不知溶儿想法,不过是觉得现下没有合意的罢了。” 水溶笑道:“还是母亲知道儿子的心。” 太妃也笑道:“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个,侧太妃说了,是个文采非凡的姑娘,溶儿,你可还记得晚清姑娘?” 水溶低下头仔细想了想,一旁坐着的侧太妃急得离了座站了起来,行至水溶面前笑道:“就是从前总唤王爷溶哥哥的,王爷叫她做小杏儿?” “哦!想起来了,是那个小姑娘,怎么?”水溶脑中现出一个说话总是酸酸的娇俏女孩儿模样儿,小名叫做杏儿的。 看水溶似是想起来了,侧太妃兴奋道:“杏儿如今已十五岁了,长得模样真是没说的,又与王爷可以说是青梅竹马的。” 没等她说完,水溶忙摆了摆手道:“不过是见过几面,倒是谈不上什么青梅竹马的,况且,我早已跟母妃说过,现下先不提这个事的,侧太妃不说也罢。” 北静太妃瞧着李珍珠那里说的热闹,又见水溶似是饶有兴趣的样子,心里本有些欢喜,待一听水溶如此说来,也不禁动了气,便沉了脸道:“你倒是给母妃一个准信儿,何时能给我生个孙子来?” 水溶双手一摊笑道:“这个哪有定数,母妃便不要再难为孩儿了。” “什么定数?才还夸赞你孝顺,这倒好立马便给母妃一个钉子踫。”太妃不满道。 “母妃,您不要再逼孩儿了!”水溶也皱了眉道。 太妃还要再说气话,却见门外水溶的侍卫成恩在那里探头探脑的,便向门外道:“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水溶也看见了成恩,便提高声音问道:“可是成恩?” 成恩忙过来行了礼道:“外面有户部李大人找寻王爷有事相谈。” 水溶站起身向太妃请安道:“母妃,儿子先告退了。” 太妃点了点头道:“去忙你的吧,母妃也累了,便去歇息了。” 水溶又向一旁的侧太妃点了一下头,便带了成恩大踏步去了。 留下北静太妃怔怔地坐在那里,屋里众人俱知太妃动了真气,谁也不敢吱声儿。过了一会儿,侧太妃讪讪道:“都怪我多事,倒弄得姐姐母子心里都不痛快。” 北静太妃叹道:“你也是好心,倒不必责怪自己。” 侧太妃也跟着叹口气道:“王爷真个是太执拗了,珍珠人微言轻倒也罢了,可王爷如今竟连姐姐的话儿也不放在心上,真是让人没想到呢!”说罢,用帕子捂住了口角边的一丝笑意,垂了眼低下了头去。 北静太妃再好的脾气也被这一番话撩拨了起来,不由得气上心头,脱口道:“这个小冤家,也不知我上世欠了他什么,如今长大了便不听话了!”说着,又红了眼圈儿。 侧太妃又要接话,谁知站在太妃一旁的香草早抢上来扶了北静太妃道:“太妃何出此言?想王爷如今日日上朝,事体繁多,不似从前能那样时常来给太妃请安,您老人家前日里还嘱咐奴婢们不要将太妃偶染小恙的事情告诉王爷,省得惦念,可知太妃您老人家平日里多么体恤王爷,怎么今日没有来头的就生了闲气?” 太妃听了香草一番话,心下稍安,又恢复了常态,含了笑道:“你说的倒是,只不过这婚姻大事倒也是耽搁不得的。”言罢,又转了身向下首的侧太妃道:“怎么前儿个听下边人说起,沾儿要做爹爹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四章 往事如烟 侧太妃听问也带笑回道:“听跟沾儿媳妇的丫头说起,近来总是感觉恶心、厌烦,她嫁进来也有两年了,就是有了身孕也合该的呢!” 北静太妃笑道:“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从你口中说出来倒显得无所谓的样子,那可是你的亲孙子呀!” 侧太妃忙笑道:“嗐!八字还没一撇呢!也不知是谁透出来的口风,姐姐忘记了?上一年不也闹过一次,还不是瞎忙乎。”说到这里,侧太妃眼中又忍不住流露出一丝遗憾来。 香草一旁也忙笑道:“侧太妃好福气,二公子亲上加亲娶了二夫人这样好的,真令人羡慕的紧呢!如今又传有喜,倒让我们这些个下人也都替您老人家高兴!” 那侧太妃听得出香草话中有话,不过是讥讽她这个儿媳妇任哪一样也配不上沾儿。 上一年因夏天暑热吃不下饭,却又闹了笑话以为自己有了身孕,嚷了整个王府上下皆知,谁知却是一场空欢喜!把自己也臊得半月没出门儿,又把那个没廉耻的甥女好一顿数落。 前儿沾儿来请安时又吞吞吐吐地说起他媳妇像是有了孕,自己还千嘱咐万叮咛别透了消息出去,让人先请了大夫来瞧了,说是脉象稍浮,不敢妄言定是喜脉,让再过两日瞧瞧呢,谁知又走了风声,现如今连太妃也知晓了。 想到这里,侧太妃面上有些讪讪的笑道:“别又是个笑话罢了。”又站起身来,向北静太妃行了礼道:“也来了这半日,家里不知又有多少事等着妹妹去应付呢,改日再来与姐姐叙谈。” 北静太妃笑着点了点头道:“可是呢!你那里真是一时也离不得你的,便去吧。” 待得侧太妃出了门,香草向太妃抱怨道:“每每来了,便找了闲气来,一口一个姐姐的,连规矩也不守了,太妃您就是好脾气,总这样纵着侧太妃,看以后侧太妃越发的要口无遮拦起来。” 北静太妃叹道:“老王爷已离我而去了,如今她也可怜得很,没的与她再讲这些面子上的规矩,只是溶儿这孩子的婚事,却真是我的一块心病。眼瞅着人家就要有孙子了,唉…。” 香草知道王爷的婚事是太妃的第一大心病,任是谁也劝不了的,除非王爷立时成了亲,怕才能让太妃她老人家放下心来。 只是这位王爷竟是执拗得紧,硬是铁了心声称要找一个知己来做王妃,谁又知道他的知己如今在哪里呢? “母妃,怎么还没歇息?”听着声音,太妃便知是水溶又过来了,想是怕自己因刚才的几句话生气,办完了事又来自己这里安慰探视的,不由心下稍软,便放缓了脸色笑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有事要处置?” 水溶带了笑走过来,给太妃深深地一揖,道:“适才孩儿言语中多有冲撞母妃,还请母妃见凉呢。” 北静太妃心中有多少怨气,瞧见儿子如此便也散了去,遂向水溶招手道:“溶儿过母妃这里来。” 水溶过来将太妃一双略显苍白的双手握住,轻声问道:“母亲有何吩咐?” 北静太妃被儿子温润有力的大手握住,恍惚间便似老王爷站在自己面前,心中不由一阵酸楚,遂强忍了泪水道:“才侧太妃言道,我儿如今是越发地与你父王相像了,这么一瞧还真是呢!” 水溶听太妃提起父王,心里也是难过,便也柔声道:“父子相似相通却也自然,母妃何故伤心起来。” 北静太妃试了眼角泪水,抬起头来笑道:“母妃哪里是伤心,却是替我儿高兴呢!想你父王当年如何的英勇善战,又文采出众,连当年圣上都赞他当得上是‘文武双全’呢!” 水溶也笑道:“母妃如此说来,倒让旁人不解,倒底是赞儿子呢还是赞父王呢?” 北静太妃听了水溶的话,还没来得及答腔儿,一旁的香草已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依奴婢这个旁人看来,倒是王爷的口才要比老王爷强呢!” 一句话,也将太妃逗乐了,连连道:“什么口才,不过是贫嘴薄舌罢了。”水溶见太妃又高兴了起来,一颗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便向香草道:“早起听你映雪姐姐说是给母妃做了些小玩意儿养眼呢!不如一会儿你随了本王去拿了来倒也便宜。” 香草笑着应了,北静太妃笑道:“倒是她做的东西稀奇,只是过于艳丽些,我却是用不上的。” “可是呢!上一回映雪姐姐给奴婢的一方帕子,上面绣了些从未见过的图案,倒也特别。”香草快人快语道。 “是啊!她人长得特别,所以做出来的物件也特殊些。”水溶笑道。“王爷又打趣人,小心映雪姐姐听到了不依呢。”香草道。 “知道了也是你说给她听的,到时本王便来找你算账就是。”水溶也跟着笑道。北静太妃听着两人说笑,倒也轻松了许多,便向水溶道:“不说这些了,你也累了,快回去歇息吧。香草,你跟了王爷去拿了东西回来。”香草应了,嘱咐了小宫女小心伺候。水溶又向太妃道了乏,便携了香草向自己住处行去。 水溶的住处位于北静王府中部的一所院落,名为:‘隐溪’。 见王爷过来,侍在门口的几个小丫头齐声问了好,水溶笑问道:“映雪可在屋内?”一个机灵的小丫头应道:“倒是没见映雪姐姐出去,想是在屋里呢。” 二人来至后院内,却是静悄悄的,香草小声道:“王爷,怎么这院子里这么静啊?敢是飞絮与映雪都不在家里?” 水溶笑道:“飞絮这丫头向来不耐待在屋里的,只是映雪却不该呀?”说着,便一提衣衫就要进屋去。 “王爷吉祥!”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二人身后响起。 “哎呀!吓了我一跳,飞絮你从哪里来?”香草叫道。“我就是在这屋里,也还不是被映雪支来唤去的,哪里待得住呢?”飞絮说完,便歪了头看向水溶,一双妩媚的丹凤眼里尽是写满了调皮。 水溶笑道:“瞧院子里这么静才这么猜的,你这丫头,嘴里是再不饶人的。” “该死的丫头!还不是王爷平日里太好脾气惯的她,如今都敢抢白王爷了。”香草笑骂道。 “哎-都是妹妹不好,要打要骂随香草姐姐。”飞絮口中说着,又向屋里提高了声音道:“王爷回来了!映雪姐姐可真稳得住,妹妹被人欺负了也不出来为妹妹说句话。” “你呀!一日里不被香草姐姐刺上几句就不安生。”一挑门帘,一个身材高挑的碧衣女子手中拿了一方未绣完的香囊走了出来。 只见她面色白皙,颧骨略有些高,鼻子高挺,令人惊奇的是此女有着一双淡蓝色明眸,两排密密的睫毛微微上卷,此时面上正露出淡淡笑容。 映雪见王爷进来,忙上前行礼,又操了略显生硬的口音道:“奴婢只当是飞絮与香草姐姐又在斗口,却不想王爷此时回来。” 水溶笑道:“本王说呢,这飞絮淘气,映雪却是个好的,又在做些什么?有空闲时间也出去散散心,别总闷在屋里。” “是,奴婢谨记。”映雪轻声应道。 “香草姐姐,你看到了,不是飞絮说吧,王爷就是偏心。”飞絮一旁笑道。 水溶并不理会飞絮,过来拿了映雪手上的香囊细细看了,笑道:“这上面绣的什么花?倒似是牡丹不知猜得对不对?” 映雪抿嘴一笑,还未来得及开言,一边的飞絮笑道:“我说什么来的,不是我一个人瞧错了,”又转向水溶道:“王爷听清楚了,这个叫做赤芍呢!” “赤芍?”水溶一楞道。 “其实这花是再普通不过的,只是奴婢家乡那里开得更繁芜些罢了。”映雪收起笑容抬起头来向远处望去,眼中多了一抺愁情。 水溶轻声道:“敢是雪儿思念家乡了?” 一滴清泪立时涌出来,映雪忙伸出手来试了,又向水溶深深施了一礼道:“还请王爷见谅奴婢的失礼。” 站在门口的香草与飞絮都怔在那里,平日里飞絮与映雪一同伺候王爷,对映雪的身世知道的稍多些,却因映雪不愿多说,也只知映雪是三年前北静王爷在西疆平乱的时候带回来的。 王爷只说她是一个当地部落无家可归的可怜女子,便带了回来做了身边的侍女,因她相貌特殊,恐人言论,一入北静王府便只在水溶的‘隐溪’院内,除非太妃召见,否则是哪里也不去的。 先前的北静王妃见水溶带了一如此美丽女子回来,对她甚是防范。多日下来,却见她只一心侍候王爷,并无非分之想,水溶待她也是如飞絮一般,王妃又想她来路不明,王爷断不会纳她为妾,便也渐渐地不理会了。 虽说是往事如烟,岁月如梭!但王爷的一声“雪儿”,深深地触及了映雪的心灵,霎时间,旧时记忆重又浮上心来。 碍于旁边的两位姐妹,映雪忍了心酸强笑道:“多谢王爷体谅,在这里映雪高兴得很。”又转身向香草笑道:“姐姐跟我来,给太妃的帕子已绣好了,本想过一会儿让飞絮送过去,赶巧姐姐过来,便顺道拿了过去吧。” 香草遂跟了映雪来至她的房间,又笑道:“太妃那里妹妹可是有日子没过去了,她老人家可是惦记你呢!” 映雪淡然一笑,柔声道:“请姐姐替妹妹谢过太妃,姐姐知道我本不愿出门的。若是太妃她老人家…”不等映雪把话说完,香草笑接道:“若是太妃她老人家有事相烦,映雪一定立马过去。” 香草拉了映雪的手道:“这几句话我听得太多回了,要说你自己亲去说吧。”说着拿了绣品,香草便要回去。 映雪忙送了出来,却见只飞絮一人在那里整理着一堆书籍,瞧见她二人过来便撅了嘴道:“二位姐姐好聊,让妹妹一人在这里弄这些劳什子。” 映雪笑着过来道:“怎么王爷又走了?倒留下妹妹一个人这里忙碌,我想着是王爷要罚你呢。” 香草一旁也笑道:“谁让你一读书便喊头疼,闹得王爷只要整理书籍便命你来做。嘻嘻。”飞絮放下手里的书便来抓香草,映雪忙过来劝,一时几人笑笑闹闹个不停。 北静太妃房里,太妃正倚在榻上,听香草回禀说王爷又被请回宫里,便心下暗自思忖:莫不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可别又是边关吃紧才好。 太妃心下有些不安起来,将手中的把玩的帕子放在一旁的桌上,站起身来。香草忙劝道:“太妃不必过虑,从前不也常有的事儿。”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五章 冰蚕丝巾 直到了酉时,水溶才出了皇宫,在回府的路上,成恩、成永瞧王爷沉了面不似往常,便也静静地随了走在身后,成恩也不敢再如平时那般贫嘴。(.) 水溶脑子里还回想着才皇上的那一席话,一路无语回了隐溪,飞絮与映雪也都窥见王爷面上不豫,便也不敢过来说笑,飞絮早指了一事躲了出去,留下映雪一人伺候。 映雪端了一杯清茶过来,放在桌上,含笑道:“王爷,这是上好的清茶,一早王爷吩咐奴婢说回来要喝的。” “哦!放那儿吧。”水溶漠然道。 “王爷,这茶要趁热喝的,奴婢先退下了。”映雪知道此时王爷定不愿让人打扰,便拿脚往屋外走去。 “嗯,咦?你手上拿的什么书?”水溶不经意瞧见映雪手上拿了一本书籍,便随口问道。 “是前儿个王爷给奴婢的一本诗集,因奴婢不熟谙汉字,便让奴婢多读些诗词来,怎么?”映雪不解道。 水溶轻笑了一声道:“那你读得怎样了?今日无事,你便读来听听。” 映雪见王爷正面带笑容,便也笑道:“那王爷可不许笑话奴婢。”言罢,映雪便伸开纤手打开中间一页,用略带生硬的音调儿读道:“引水香山近,穿云复绕林。才闻篱外响,已觉石边深。 满处侵苔色,澄来见柳阴。微风月明夜,知有五湖心。” 水溶含笑道:“却也难为你了,这是唐代诗人卢纶的诗句。只是你咬字还不太清楚,比如这一句‘引进香山水’而不是‘荫进向山水’”。 “王爷还说不笑奴婢呢!”映雪红了脸小声道。 “香山!香山脚下!”水溶没有听到映雪的低声嘀咕,倒猛然勾起了他的回忆,一个白衣飘飘、女扮男装的影子浮现于脑中。瞧她丰姿,定是世家女子,对了!那日在山中不是踫到了贾宝玉吗?看来那女子应是贾府中人… 映雪站在一旁瞧王爷不说话,只皱了眉头那里冥想,不敢就走,便轻咳了一声道:“王爷怎么了?”水溶想起什么,又问映雪道:“你可记得本王有一条白色丝巾放在哪里了?” 映雪笑道:“哦,这个呀!奴婢这就去拿来。”映雪掀了帘子来到外间,却瞧见飞絮一脸紧张地立在门外,见映雪出来,飞絮忙向映雪示意别出声,又上前拉了映雪的手出来。 待来至外面,飞絮才松了映雪的手喘了一大口气道:“吓死我了,王爷又为了什么生气?” 映雪面显诧异道:“谁说王爷生气了?才王爷吩咐我去拿了那条纱巾来呢。” 飞絮才轻舒了口气,又歪了头儿想了想道:“哪一个纱巾?该不是白颜色的,王爷嘱你特特收好的那个?”映雪笑道:“想来是吧,王爷也再无其他丝巾了不是吗?”说着牵了飞絮的手来至一旁的王爷寑屋。[] 进了屋,映雪一径去了那边靠墙的金漆花梨木衣柜前,伸手打开左手第三个柜门,拿出一个蓝色青绉缎的包袱来。飞絮忙上前接了,放到靠窗的雕纹榉木方桌上打开来,里面一条白色纱巾呈现在眼前。 飞絮伸手摸了下那方纱巾,口中喃喃道:“好柔软呀!在王府里这些年,我也见过不少好东西,看这丝巾竟似是冰蚕丝的呢!” 映雪忙过来将包袱又包上,笑道:“知道你懂得多,快着吧!看王爷等得急再真个生了气,你我麻烦就大了。”说着,便扭身向外走去。 飞絮赶上两步笑道:“也不知这稀罕物儿打哪儿来的,王爷竟这般在意?”映雪只淡笑了一下,并不答腔。 一时将东西交给了王爷,水溶挥了挥手,两个丫头小心地退了下去。 打开包袱,水溶将纱巾轻轻捧起,碧云寺外,黛玉女扮男装,面覆纱巾那一幕便浮在眼前。 “轻云之闭月,流风之回雪。”水溶不由脱口吟道。 水溶正自沉醉,外面传来映雪悄声道:“王爷,才梧桐姐姐来传话,说是太妃右边胁下有些疼,请王爷过去呢。” “什么?快走。”水溶将纱巾随手放入怀中,带了飞絮、映雪向太妃上房快步行去。 太妃院门外,梧桐正向这边遥望着,瞧见水溶便快步上来,顾不得见礼便着急道:“王爷,太妃不知怎么,才躺下便喊胁下疼得紧。” “去请太医了吗?”水溶边走边问道。 “已经去了。”梧桐小跑着跟在水溶后面,飞絮、映雪也紧趋几步跟了上来。 “母妃,你怎么样了?”水溶一进门便急道。 北静太妃此时正半坐在榻上,手紧紧摁在右胁下,脸上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来。 水溶忙上前扶了,又接过香草递过来的手巾给太妃轻轻地擦着汗。 太妃向水溶身上靠了靠,忍了痛小声道:“心口也疼得很。” 水溶此时心中大急,不由怒道:“怎么太医还没有到?不是着人去请了吗?” 门外的管家水越忙过来回禀道:“王爷莫急,想必快到了。”言罢,眼中也尽现焦急之色。 众人正急得不行,只听外面道:“微臣来迟,请王爷恕罪。”说着,便见一身材颀长、手提医箱之人走了进来。进了门便先行了大礼,正是太医院的御医李直。 水溶忙命他起身道:“李太医,快快来瞧瞧太妃这是怎么了?” 李太医提了医箱过来,半跪在太妃床前,一旁香草拿了一方帕子覆在太妃腕上。 李太医伸出手来搭上太妃右腕上,凝神号了一阵儿,便站起身来,向后退了两步,给太妃施了一礼问道:“太妃这些日子可是有什么心事压在心底,久久不能释怀?还有这胁下疼有多长时日了?” 北静太妃轻声道:“先前倒是痛了几回,却是没有这般厉害,便也没放在心上,大约有个把月了。” 李太医又问道:“可是心口处也有些痛?” 太妃轻轻点头道:“正是。” 李太医又向水溶道:“太妃想是近日来肝气不顺,又兼今日动了闲气,以至胁下痛疼,久了又连带胃口也疼起来。” 水溶道:“太医瞧着可有医治良方?” 李太医道:“待微臣开了药方来,连服四剂,管包太妃之病大好。” 水溶听闻忙道:“那李太医便快去开了药方来,本王也好打发人去抓药,以解太妃之痛。” 李太医微笑道:“不劳王爷挂心,微臣这便开了方子着人回太医院配齐了药,给王爷送过来。” “如此便有劳了。”水溶忙谢道。 眼瞧着李太医的随从忙忙地去了,李太医又打开药箱,取出一个小巧木盒子,递与一旁的香草道:“这盒里有两粒逍遥丸,最能调理肝气积郁的,请太妃现下先服一粒,晚间再用那方子配合用下,不出三日太妃便会大愈。” 香草忙取了一丸出来,让梧桐拿了小瓷盅过来,和了些温水化了,给太妃服下。 不过片刻,太妃胁下痛疼便减了些,水溶才略略放下心来。李太医见太妃稍好,便向水溶告辞。 水溶亲送李太医出了府门,又转回至太妃院中。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六章 心仪女子 见王爷回来,香草忙上前轻声道:“现下太妃好多了,王爷忙了一整天了,也回去歇息吧!这里有奴婢呢。” 水溶想了一下道:“我与母妃有些话说,你们先出去,过会儿再进来伺候。”听王爷如此吩咐,香草与梧桐便忙忙地出来至门外听唤不提。 水溶上前坐在床侧,见太妃向自已转过头来,便对太妃道:“母妃,才儿子听太医说是久郁之身才得此病,倒不知母妃有何心事,还望说与儿子知道,让儿子替您开解开解呢!” 北静太妃又将头轻轻转了回去,口中轻声道:“不过是替我儿着急罢了,如今看着也是我白费了心思,不中用的。” 水溶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此说来倒是儿子不孝了。” 北静太妃道:“母妃也知道先前的王妃不合你意,为了你父王的脸面我儿这些年也心中煎熬了许久,如今理应找一良伴,这些为娘都理解,只是这终身知己却也不等同于一见钟情呀!” 水溶轻声问道:“母妃何出此言?”太妃才转过头来又使劲欠了欠身子,水溶忙将太妃轻轻扶起来,又拿了引枕给太妃靠上。 太妃轻缓了口气道:“这知己知己,便是知晓对方如知晓自己,但若要相互了解,相互欣赏,是需要时间去沟通的。” 水溶听闻太妃一席话语,由不得心中也认可,便随着点了点头,表示默许。 太妃又接着道:“我也是才身子不适,身心俱痛之下才想得这一番话儿,如今便说与我儿听。(.无弹窗广告)你想想,若要得一知己,必得先相识了,再通过时间的积累才能相濡以沫,成为知己。” 水溶微微一笑道:“母妃这番话真个是说到儿子心里去了。想来父王与母妃也正是在成婚之后这些年里,慢慢地相互认可,渐成知己的?” 北静太妃笑骂道:“你倒是会联系,把你爹娘俱饶上了。”娘俩儿说笑着,太妃又让水溶将自己再向上挪一下,想靠得舒服些。水溶忙双手伸到太妃腋下,双手轻轻向上一拘,太妃连道:“好了,好了。”说着,鼻中却是嗅道一丝淡淡的幽香,而香气却不似水溶往常所用,倒是陌生得很。 太妃随口问道:“怎么?你身上有股子香气?敢是你的衣裳被那两个丫头换了新的熏香?味道倒是不错,不过却不像是你们男人家所用得的。” 水溶听太妃问起,才突然想起怀里那条丝巾来,忙敷衍道:“是了,回头让映雪给换了。” 太妃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便深究。又见水溶不似以往那般拒绝纳妃的话题,太妃便又小心翼翼试探道:“我儿可是有了心仪之女子?” 水溶不妨太妃有此一问,便有些尴尬道:“哪里有。” 北静太妃拉了水溶的手过来,细细抚摸道:“现下屋内只有我们母子二人,再没有旁人听见。若我儿心中有了哪个人便说出来,为娘去替你说和。(.好看的小说)” 水溶想起心仪女子,黛玉女扮男装的俊俏模样又呈现在眼前,因左手被太妃握着,那右手竟悄悄地探入怀中。一触到温润的纱巾,水溶那颗寂寞的心便莫名随着动了一下,面上惯有的漫不经心也不由收敛了许多。 俗话说:知儿莫若母,水溶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过太妃的眼睛。眼瞧着儿子莫名地深情起来,那微微眯起的双眸,竟若秋水般深邃,分明是年轻时的老王爷就在眼前呢!哎哟!这孩子分明早已有了心上人,我倒还被蒙在鼓里呢!真是太好了! 太妃又悄悄道:“那女孩儿是哪个府上的,多大年纪了?” 水溶此时一脑子都是黛玉,便随口接道:“月样容颜俏,天然性格清。” 北静太妃一听,不由好笑,又问道:“好好的,又念什么诗来?为娘知道我儿看上的,模样定是不凡。” 水溶这才回过神来,心想:倒不知这位姑娘定了亲没有?母妃才不是说了,只有先相识才能变知己,说不定此女便是我寻了许久的知己呢!况母妃年事已高,自己倒不如顺了她,也省了她老人家日日为自己操心。 想到这里,水溶便笑道:“不过是前些日子在香山偶然遇到的,也不知定了亲没有?” 太妃掩了心里高兴,问道:“可知是哪府上的?” 水溶想了想道:“那日还碰见了荣国府的贾公子,说是他府上的小姐,倒也不确定。” 太妃笑呵呵道:“你再想想,别让为娘再跑错了府。” 水溶记起贾宝玉身后的那两个小姐的模样,俱是女扮男装,可这也不能确定山下的那个不凡女子也是他府中的人啊! 水溶不敢认定,便怔在那里苦思起来。 北静太妃此时比她儿子心中还急呢!便催道:“那个女子倒底长得什么模样?想贾府中我也去过几趟,府中小姐我也俱认个大概。” 水溶一听心中大喜,便道:“那不如儿子将那女子画出来母妃瞧瞧认不认得?” “好啊!”太妃笑答道。又向门外提高声音:“香草!” “哎来了。”随着声音香草走了进来。 “去把我平日里用的笔墨拿过来。”太妃吩咐道。 “拿笔墨?”香草一进门来,便瞧见这母子二人一脸的喜色,也不知她们在屋里都说了些什么,只是瞧见太妃脸色已恢复了过来,心里也是高兴,又听太妃让拿笔墨,却是大大的不解?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拿呀!”太妃看香草一脸的不解,也不解释,又催她道。 “是了,奴婢这就去。”说着香草转身出去。 门外,梧桐、飞絮、映雪俱是一脸的惊奇,香草向她们一伸舌头,忙快步向太妃书房去了。 不一会儿,香草便拿了笔墨进来,太妃又招呼门外那三个丫头一同进来伺候。一时,映雪研墨,飞絮与梧桐一边忙着打开一张精致的夹江纸来。 水溶稍一沉思,提笔一挥而就。 众人望去,纸上画着一身着长衫的男子欣然而立,细看上去,倒是瞧此人身形袅袅似个女子,再向面上看去,但见‘貌若天仙、气质优雅绝俗’,哪里是人间女子呢?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是飞絮最先耐不住,问道:“王爷,此人身着男装,模样又如此绝美像个女子,莫不是个神仙变的?” 倒是北静太妃细瞧了瞧,心下将此女与贾府中那几个女孩儿做了比较,想着倒像是贾老夫人的外孙女模样,也不敢太确定,便笑道:“飞絮说的对呀,这还真难辩呢!” 水溶双肩一耸,无奈道:“母妃想不起来了?还是儿子的画功有限?” 太妃道:“前阵子宫里元妃娘娘不幸没了,那贾老夫人思念孙女,着实病了些日子,我倒是去了两趟,如今过了这些天儿了,想来现下也大好了吧!咱们两府上世代交好的,倒是理应再去探望一下才显得亲近呢!” 水溶微微一笑:“母妃说的是,也去散散心,省得闷在家里再弄坏了身子,倒是儿子的不是了。” 太妃用手指了指水溶笑道:“油嘴!” 屋里几个人不知她母子二人在打什么哑迷,但见太妃那个高兴劲儿,又看水溶眉宇里也没了往日的淡淡,便都替她们高兴起来。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七章 太妃探病 又过了月余,北静太妃的病已大好了,便寻个了晴朗的日子来了荣国府。 因北静太妃提前一天已谴了家人来贾府打了招呼,那贾母听闻太妃来了,便穿戴了品级服制,领了邢、王二夫人并凤姐直接到了大门。 北静太妃的轿子直抬进了贾府院内,到了二门上,才换了软轿进来。后面贾母忙领了人跟上来迎在轿边。 北静太妃下了轿,一把拉了贾母的手笑问道:“老太君的病可好些了?”贾母忙应道:“好些了,烦劳太妃惦念。”又带了众人就要行大礼,却被北静太妃一下子拉住了,笑道:“不过是寻常家里闲话来了,哪里就行了大礼,快免了吧。” 贾母忙谢道:“多谢太妃体恤。”后面众人却是早行了大礼过来,王夫人赶上前扶了贾母。 一时,便来至贾母上房客厅。贾母请了北静太妃上坐,自己在下首相陪。 北静太妃笑道:“才不是说了,我只是待在家里闷得慌,来老夫人这里叨扰来了,快快请这几位也坐了,咱们说说话也不生分呀!” 贾母才转向向邢、王夫人道:“你们也坐了吧。” 邢、王二夫人告了罪坐在了贾母下面,又有鸳鸯、琥珀站在了贾母身后便于侍奉。而凤姐、李纨又分别侍立于邢夫人、王夫人身后,其余那些丫头们俱在门外等候,屋内屋外人员众多却不闻一声,北静太妃心下不由叹道:“这荣国府里还真个规矩得很呢!” 还是贾母先打破了寂静:“太妃这些日子身子可好?”太妃笑道:“前些天也闹了一阵儿,如今倒是好多了!” 贾母忙向前倾了身子问道:“是什么病啊?”太妃笑道:“只不过是平日里思虑得多了些,又闹胃口不好,请了太医来瞧了,已大好了。” 贾母用手捂住了胸口道:“阿弥托佛!” 北静太妃又笑道:“我那里人少,不热闹。不似你们这府里人多,任你有多大的气性,有那么多人来开解,不由你不好呢!呵呵…” 贾母也陪笑道:“可不是呢!敢明个王爷娶了王妃,再生几个孙子孙女,太妃那里就热闹了!” 北静太妃也跟着笑着点头:“可是呢!借老太君吉言。”又故意环顾四周道:“怎么没见府里的几个姑娘?不如都请了来一起说说话儿。” 贾母听了不由一楞,这北静太妃今儿怎么点名让府里的姑娘过来相陪,倒底是什么意思? 北静太妃此时也觉自己话说得有些过于直接了,便又笑道:“看来是我不该了,想是那几位姑娘现下不太方便,罢了!不来也罢,不过是想着人多些也热闹。” 听了北静太妃这几句话,贾母却不由慌了,若是惹恼了北静太妃怕是不太好,自从元妃娘娘去了以后,贾府便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如今北静太妃肯过来叙旧那是再好不过了,人家只不过让几位姑娘过来做陪,想来倒也无什么不妥。况且往年里每每来了,府里几位姑娘不是也都出来的吗? 想到这儿,贾母便笑道:“太妃客气了,不过是怕这几个丫头平日里被老身惯坏了,失了规矩惹人笑话罢了!既是太妃要见,让人唤了来就是。” 北静太妃笑道:“老人家就是跟我客气,你府里这几位姑娘是何人物,难道我是今儿才知道吗?竟是老太君跟我客气呢!” 下面陪着的王夫人此时也笑道:“不过是蒲柳之质,没的惹人笑话罢了!”太妃笑道:“瞧你们婆媳二人谦逊得很呢!正经的快快请出来吧。” 贾母那是何等人物?人老了,脑中丘壑也多,自打北静太妃一开口要见几位姑娘,心中便琢磨着,现下北静王妃之位空悬已久,此时不年不节的,太妃来贾府定与王爷婚事有关,那王妃之位倒不好说,但要做个侧妃也还是有可能的,只不知太妃瞧上了哪个姑娘?既然说把姑娘们都请过来,想是太妃心中还没有定夺,先来看看再说呢! 贾母想到这儿,心中不由狂喜,如若自己府中姑娘若能嫁进北静王府,哪怕只做侧妃也是贾家烧了高香呢!遂向凤姐轻声道:“去把三丫头、四丫头请了来,再叫了林丫头来吧。(.)” 凤姐应了便出门带了平儿去了园子里。 不多时,便听门外小丫头回禀道:“姑娘们来了!” 一阵裙环叮铛之声传来,门帘掀开,探春率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惜春、黛玉,令人没有想到的竟然还有宝钗! 贾母、王夫人都跟着一楞,心下均想:宝丫头怎么也来了? 却原来,凤姐到黛玉那里时,碰巧宝钗来探望,凤姐一说北静太妃来让请姑娘们前去相陪,那宝钗心里便转开了,她从来都是心思缜密过人的,只人面前装愚罢了!此等机会怎么能错过,便笑言道:“莫不是宝钗如今不在此居住,已算不得这园子里的姑娘了?那么我不去也罢。” 凤姐知她素日心高,又是王夫人相中的,一准是贾府未来的宝二奶奶,倒是不能得罪了。忙笑道:“宝妹妹何以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老太太不知妹妹在此,想来若知道了也定会着人来请的,不如一起去了,倒也省了我跑路。” 黛玉也一旁道:“不如咱们快去看了,略坐坐便交了差,如何?”凤姐指了黛玉笑道:“林妹妹倒是个快性的,怎么我瞧着你二人的性格近来像是换了个个似的?” 宝钗并不答言只向黛玉笑道:“快走吧,只不知用不用咱们去换了待客的衣裳?” 没等黛玉答话,凤姐一旁笑道:“罢哟!再去换了衣裳来,那太妃等不及就走了也说不定呢!”黛玉笑道:“那倒省了咱们去了。” 凤姐道:“省了你们的事儿,倒让老太太担了话儿可就不好了。” 那边平儿早带了人去请了探春、惜春来到潇湘馆院子里,等了宝钗、黛玉略梳洗了,便一同来至贾母上房。 一时间,瞧见几位如花似玉女孩儿进得屋来,北静太妃眼前不由花了几下,心下自叹几位姑娘俱是人间绝色,就是自己常见的宫内后妃也不过如此罢了! 那黛玉虽走在最后,却是最让北静太妃心下欢喜,这不是溶儿的画中人还是哪个? 几位姑娘进得屋来,便依次给北静太妃见了大礼。太妃瞧见这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真是心花怒放,尤其是见了黛玉。 太妃招手让姑娘们近前来,一一握了手细瞧,前面几人不过是面子上夸赞了几句,待黛玉来至面前,太妃不由拉了手站起身来,向身后的香草道:“快将那几样礼物拿了来,与了姑娘们。” “是!”香草应声将手上早已准备好的包袱打开递到太妃手上,北静太妃笑向贾母道:“不过是几样玉佩、首饰,给姑娘们玩儿吧。” 贾母忙谢道:“太妃来了府上,便让老身受宠若惊了,怎么又给了姑娘们带了礼物来,倒叫人不安呢!” 北静太妃笑道:“不过是些小玩意儿罢了,有什么不安的?姑娘们若是喜欢就留下,不然赏了丫头也罢了。” 宝钗听言忙上前一步,低了头微笑道:“太妃赏的东西,民女爱还爱不过来,哪里敢随便送了人去?民女多谢太妃垂爱!” 见宝钗如此有礼,北静太妃心下也喜欢,便笑道:“这位姑娘竟个是能言善语的,瞧着又端庄大方,说话儿也甚合我心,不过我倒是忘记了,这是府上哪一位姑娘?” 贾母本来见宝钗失了规矩,心下微忿,听太妃问却也只得陪笑道:“此乃外亲薛家姑娘。” “哦?”太妃笑着点了点头,又吩咐香草将礼物平均分与了各位姑娘。见探春、宝钗、惜春俱面上带笑接了过来,独黛玉的这一份儿,太妃亲拿了递与她。 那黛玉面上却并无喜色,嘴角只礼貌性的向上微挑了挑,心不在焉地接过礼物,便与探春、惜春一同退了两步拜谢了,趁机退回原地。 太妃将各人表情尽瞧在眼底,不禁愕然!自己来到贾府这一举动,任是何人也猜得出来是为了王爷婚事而来,但瞧这林姑娘的样子却是并不在意,难道她? 不说北静太妃这里猜疑,此时听贾母道:“王爷近来身子可好?”太妃忙收回心思笑道:“好!只是近些天朝中事多,倒是三天两头见不着面呢!” 贾母奉承道:“王爷乃我朝栋梁之材,文武双全,想是皇上一刻也离不了的。”北静太妃呵呵笑道:“不过是能替皇上稍稍分担些罢了,哪里就如老太君所说的?” 太妃又问探春道:“这位三姑娘我见得最多,今年也有十三、四岁了吧?”探春立在那里说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脸色有些绯红,贾母忙笑应道:“太妃好记性,马上就到及笄之年了。” 太妃也捂了自己嘴笑道:“看我都问了些什么?竟是讨了没趣儿了。”又向下面的探春笑道:“三姑娘可别骂我老背晦了!” 探春含羞带笑道:“太妃多想了,民女不敢。” 北静太妃又借了这个话题多问了几句,将黛玉大致的生辰也记在了心里,又闲话了几句,一切事半功倍,便要告辞而去,却又听外面有下人来回,说是北静王爷到了! ------题外话------ 编辑通知本文今日上架,故多发一公众章节以感谢众位亲们对妙莲写文的支持!鞠躬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八章 事出有因 外面回说北静王爷来了,屋里众人连带着北静太妃俱是惊讶不已!贾母忙站了起来问道:“外面可是琏儿接着?” 因着二老爷贾政已放了外任不在府中,大老爷贾赫平日里又不大管事,所以现下贾府接人待物一般地都是贾琏贾二爷,故贾母有此一问。[.超多好看小说] 不等来人回答,便见屋门被人推开,贾琏先一步进来又忙转过身子向着后面打了一揖,笑道:“王爷请!” “本王来得唐突了!”随着话音儿,北静王爷水溶抬脚走了进来。 只见他身高近七尺,略微偏瘦些,倒显得身材更加颀长飘逸。身上穿着一袭绣着淡青花纹的白色长袍,皮肤白皙,五官俊美,尤其是那双深邃的双眸,瞧上去竟是既多情又冷漠! 见北静王爷进来,黛玉众姐妹几个躲避不及也只好随了贾母上前见礼。只见水溶摆了手笑道:“老太君快快免礼,本王不过是恰巧路过这里,想着前些天儿老太君身子不大好,便过来瞅瞅。又早知母妃今日来了府里探望,想着不如接了母妃一同回去倒也便宜些。” 贾母忙笑道:“老身多谢王爷,王爷可真是个孝顺的!快快请坐。”说着命人另去设了座位来。 上面的北静太妃已知儿子来此的意图,又瞧几个姑娘因顾着规矩只能站在贾母身后,远远瞧上去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周围簇拥着几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倒也有趣儿。便笑吟吟地瞧着水溶道:“瞧你这孩子来得多冒失!吓得几位姑娘都不知往哪儿躲了!” 听了太妃这句话,水溶心领神会,忙趁机向贾母那边瞅去,又口中笑道:“老太君的几个孙女溶儿小时候也见过的,今儿个哪里就这么生分起来?” 目光轻扫过去,水溶眼中不由一亮!一个清秀绝伦的女子正静静地立在贾母身后,一双美眸此时却微微低垂,并没有向自己这边瞧过来,正是香山脚下那位女公子! 北静太妃见此情景,忙又笑道:“溶儿不知,这里还有两位妹妹是你没见过的,今儿你来得巧,她们竟都在这里。(.无弹窗广告)”说着又向贾母道:“老太君,可否让两位姑娘也上来见过?” 贾母忙笑着点头道:“理应的。”又向着身后的黛玉道:“玉儿过去拜见北静王爷来。”黛玉无奈只得从贾母身后转出来,一旁的宝钗也忙拉了下她的手,一同过来给水溶见礼。 水溶忙站起来笑道:“两位妹妹怎么称呼?” 黛玉听水溶问话,略微迟疑了一下,身旁的宝钗此时已开口道:“民女薛宝钗。”黛玉才轻启樱唇:“民女林黛玉” “轰――”的一声,水溶头一下子大了!林黛玉!不是前些日子宝玉来求自已帮忙的那个林姑娘? “回禀王爷,吏部鄂春大人有请。”外面水溶贴身侍卫成恩在屋外高声回道。 北静太妃一旁惆然道:“看来是不能与我儿一起回府了,你事多先忙去吧,我这也就回去了。” 水溶忙按下心中焦虑,向贾母等众人道:“如此我先过去,以后再过来探望老太君。”又向北静太妃道:“母妃只好自己回去了,待一办完事我便回去。”说罢,先急匆匆去了,随后北静太妃也告辞回府不提。只留下贾府里众人直将太妃来意猜了个便。 到了午后,这天儿便有些阴沉了下来,几丝凉风轻轻刮过,竟似带了雨滴下来。 嘀嗒!嘀嗒!窗外传来雨点敲打窗沿的声音,北静太妃收了倦色,轻轻地挪动了下身子坐了起来,并没有叫醒趴在床边的香草。 因着天色不好,向窗外望去,灰蒙蒙一片,竟是如夜色将临一般,太妃忆起往年,自己便经常如此这样斜靠在榻上,等候老王爷下朝回家的情景:每当王爷回来,都不让侍女回禀,而是悄悄地走进来,从背后将自己拥住,口中喃喃道:“慧心,我回来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超多好看小说]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太妃梦呓般念道。 “太妃,您醒了?”香草听到声音,忙站起来,又向外面提高声音:“梧桐,拿水来。” “哎,来啦。”早在外面候着的梧桐带了两个小丫头,手中拿了梳洗用具走了进来。 香草扶了太妃坐在桌前,稍做梳洗,又给太妃端了清目的凉茶来。 “香草,外面雨下得大了?”太妃懒懒地问道。 “不过滴了几滴罢了,这雨虽下得不大,却是催绿了花园里的绿柳,竟是养眼得很。”香草笑道。 “王爷也该回来了。”太妃喝了口茶,向着屋外又望了几望。 “可不是呢!想来不是被雨阻了路,便是又有事耽搁了。”说着香草又去拿了件薄青缎大衣儿来给太妃披上。 “太妃今儿可是瞧上了那位姑娘?”香草笑道。 “偏你知道,鬼灵精!”太妃笑骂道。 “跟了太妃这些年,就是个傻子也变聪明了,这便是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 “哎哟!瞧你这张嘴,怎么敢跟太妃如此说话?”一旁的梧桐笑道。 香草笑嘻嘻伸了伸舌头道:“太妃不会怪罪奴婢的,是吧太妃?” 太妃笑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没想到香草也能学以致用,起不是我的功劳?” 香草得意地向梧桐抛了个笑眼儿,梧桐也跟着乐了。 北静太妃与两个丫头玩笑几句,心情不由轻松起来。香草笑道:“王爷回来定然高兴,奴婢瞧着那位姑娘与王爷画上的那个俊美公子颇像呢!” 太妃笑道:“你也瞧出来了,我看那孩子心倒静得很,见了人也不怯,不是张狂的人儿,我心下喜欢得紧呢。” “可不是,有一个叫做什么薛姑娘的,倒是能说,模样也好,只不过奴婢看她却让人亲近不得似的。太妃以为呢?”香草又道。 太妃淡然一笑:“那也倒是个好的,只不过城府过深了,一个姑娘家,心不静是最大的忌讳。” 香草与梧桐俱口中“是了”答着,心下却是疑问颇多,太妃怎么就瞧出来那个姑娘心不静了?自己却怎的瞧不出来呢? 梧桐又接着问道:“不管她们怎么样,太妃若是瞧上了哪位姑娘也告诉了奴婢们?也好让奴婢跟着欢喜欢喜?” 香草一旁抢话道:“你怎么那么木头呢?难道从太妃的话语中就没听出来?” 梧桐刚要回嘴,太妃神秘一笑,向二个丫头招手道:“你们过来听我说。” 香草与梧桐上前围拢过来,太妃小声说了几句,两个丫头都笑道:“还是太妃您老人家看人准,奴婢也瞧着这位姑娘是这四位姑娘中最最拔尖儿的。”太妃又道:“一会儿王爷回来,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两个丫头不解地对望了一下,口中答应了。 却原来这北静太妃小孩心性,想起前番水溶几次因婚姻之事与自己犯犟,便想捉弄一下他。 不过一个时辰过去,外面的雨便渐渐停了。待会过鄂大人回到府中,已是晚饭时分。 水溶大步流星走向太妃上房,因心中着急,那脚步便不由快了些,后面的贴身侍卫成恩、成永轻提丹田之气,才堪堪跟上。二人均不知王爷今儿是怎么了? 来至太妃上房,早有小丫头禀报进去。梧桐见水溶面带焦急之色快步走了进来,便上前行了礼笑道:“王爷回来了,太妃正在后面等着呢!”水溶道:“哦?母妃正在等本王?” “溶儿,怎么这般早晚才回来?可是用过晚饭了?”太妃一脸喜色坐在那里。 水溶抢上一步行了家常礼道:“孩儿已用过了,母妃今儿个身子可好?没有什么不适吧?” “哪有,母妃我身子好得很。快过来坐下,瞧你一脸的汗水!香草,去给王爷端了凉茶来,败败心火。” “是,王爷快请坐吧。”香草笑道,又转身去端茶来给水溶斟上。 “母妃什么时候从贾府回来的?”水溶问道。 “你一走我便回来了,怎么?”北静太妃应道。 水溶一脸的忧愁,停了一会儿才道:“母妃先别急了,恐怕这件事情不会顺利的。” 北静太妃听他没头没尾的一句,心下更加不解,遂站起身来小心问道:“可是我儿又变了主意?” 水溶皱了眉头道:“还是先缓一缓吧,我再去打探一下。” “你怎么去打探?母妃已经替你打听好了,那位姑娘姓林,原是前任盐政林如海的女儿,今年才过一十五岁,母妃看了是个容貌出众的,偏我看了也喜欢得紧,你又瞧得上,这不就好了,还要打探什么?”北静太妃问道。 一旁的香草也上来笑道:“可是呢!奴婢与太妃一同瞧过了,那位姑娘真是人间绝色的,瞧着又温温柔柔的,奴婢也喜欢得不得了呢。” 水溶苦笑道:“母妃可还记得那贾府政老的二公子贾宝玉?” “当然记得,那个孩子是贾老夫人的心头肉呢!听说宝贝得不行,弄得不喜上学,只爱在园中与姐妹们厮混,倒别再误了前程才是。”太妃说完又道:“现下正说你的亲事,却怎么又想起他来?” 第六十九章 忍痛割爱 水溶‘嗐!’了一声,又摇了摇头,看儿子这般模样,太妃心中突地升起不明的烦恼来。待要出口相问,却见门外一个人走了进来。 “给太妃请安,给王爷请安!”只见水溶的丫头飞絮正笑盈盈地轻轻一福,又向水溶笑道:“今日午后,外面来传说是荣国府的贾宝玉公子前来拜访,不巧王爷不在,便留下了一纸书信告辞了,言道改日再来。” 水溶双眉一挑:“真是不经念叨呀!走走,待我回去瞧瞧这位贾公子在信上都说了些什么。”又转身向太妃揖了一礼道:“既如此,溶儿便不打扰母妃了,您也早些歇息吧,明日儿子再来请安。” 北静太妃本想问问那林姑娘的事倒底怎么办?话到口边又变了主意,便道:“我儿也累了一天了,不如先回去休息,这事儿说来也急不得。” 隐溪里,水溶手中拿了宝玉留下的信看了看,便放在一旁。第二日一下早朝,水溶便迫不及待地谴人去了贾府唤了宝玉过来。 昨日宝玉过来本是想与水溶问一下那优伶蒋玉涵的下落,因着那一年忠顺王来贾府找,被宝玉无意间透露了玉涵住处,不幸又被抓了回去,便与宝玉断了联络,事后宝玉后悔不迭,总想找个机会与玉涵明示那日不是故意说出,请求凉解,却是苦苦寻找不到他的踪影。 今日一早,袭人在外面翻腾箱子,说是过几日便是太太身边的玉钏儿的生日,想着要送点子东西。那宝玉本就是个整日里无事的,近日又因学里的先生犯了旧疾放了假,瞧见袭人找东西便也跟了过来,偏又眼尖看见了那条大红汗巾,遂又想起了琪官儿蒋玉涵来。 想当年自己是无心供出的,不过是胡乱说了琪官的一个住处,谁想他那几日就躲在紫檀堡呢!唉!想到此,宝玉禁不住又叹了口气。 袭人正自翻找,见宝玉无故唉声,知他素来如此,便含笑说道:“我这里找东西,二爷瞧着也没意思,不如去外面不拘找了那个姐妹去玩笑一阵,也省了在这里烦闷,也让我静下心来好找呢!” 宝玉伸手拿了那条汗巾道:“不知琪官儿如今在哪里?” 袭人站直了身子道:“听二爷那年说起来,不是又被逮了回去,现下必定在忠顺王府里,怎么二爷又要去会戏子,看老爷知道又打爷!” 宝玉摇了摇头道:“我上年便侧面打听了,他并不在忠顺王府里,又听说忠顺王因他私逃大发脾气,回府后便幽禁了他,过年唱戏做陪都不见他出来,想忠顺王素日行事狠毒,定不会轻饶了他!” 袭人听宝玉这么说,心里不由也有几分焦急,问道:“不会因此要了他的命吧?” 宝玉眼中不禁含了泪来,伸手试了试道:“听说现下已不在忠顺王府中了,却也不知到了哪里?真令人好生惦记!” 袭人手里拿了个簇新的荷包也呆呆的怔在那里,不知怎么劝慰宝玉。 半晌儿,袭人道:“平日里二爷不也净去那些王公贵族家里闲谈,不如去打听了,能找到也说不定呢!” 宝玉叹气道:“自打大姐姐去了,这些府中也不怎么邀我前去了,怎么打听?” 袭人又想了想,道:“前些日子二爷不还说去了北王府与王爷吟诗做画好不快乐,怎么就忘记了?” 宝玉定了下神,面露笑意道:“还是你想得细,可不是还有北静王爷呢!”北静王府素来神通广大,王爷手下能人又多,若想找寻一个戏子想来不难,便指了个事来到北王府,偏王爷又不在府中,只好留下话让帮着打听。[] 不想,第二日王爷便着人来请,宝玉忙乐颠颠地来到北静王府。 水溶见宝玉进来,便上前一步拉了笑道:“些日不见,公子越发英俊秀颖了!”宝玉忙大礼参拜,也笑道:“王爷风流潇洒起是他人能够比肩的?” 水溶轻轻一笑:“你我之间倒也不用如此这般相互吹捧呢!” 宝玉也笑道:“小人说的倒是心里话,并无半点虚捧之意。” 一时,成恩上了茶,宝玉忙双手接过,水溶又赐了坐。宝玉小缀了一口,小心道:“不知王爷可是有法子找寻琪官的下落?” 水溶正想着如何张口寻问那黛玉之事,不妨先被宝玉开了口,便略想了一下道:“本王平日里最不理会这等事情的,与那忠顺王也不过面子上还过得去,无事并不来往的,不过倒可以派了人去帮你找找,只是那忠顺王爷做事素来缜密,倒是要些费时日了。” 宝玉听了忙站起身来道谢:“有劳王爷帮忙,宝玉这里先谢过了。” 水溶示意宝玉坐下,又问道:“咱们先不说这些,昨日里太妃去了你府闲谈,你可知晓?” 宝玉笑道:“怎么不知?王爷不是也去了,只是当时宝玉不在府中,若知道也就不用昨日白跑一趟了。对了,听家祖母说起太妃她老人家身子骨还是那样强健,倒是让老太太羡慕不已呢。” 水溶心里乱得很,却也不得敷衍道:“太妃年纪不过才四十有余,哪里比得过老太君福气呢!膝下儿孙成群,除却儿女孝敬不说,单就是孙辈那一干女孩儿整日环绕身边也让母妃回府来津津乐道不止呢!” 宝玉听到别人赞自己姐妹,心下欢喜,遂笑道:“家里这些姐妹们不敢说世间少有,却也俱是极难得的,老太太爱得紧呢!”又想不应在人面前讲话如此暴露,便又住了口,端起茶杯掩饰着喝了一口。 水溶哪肯放过这个机会,忙跟道:“听母妃说,这几位姑娘中谁要是任娶了一个去便是最大的造化了!”宝玉不由又随口接道:“可不是嘛!不知王爷因何有此一说,不会是王爷也有此意?” 水溶微微一笑:“母妃回来与本王谈了许久,想来母妃是有此意,不过――”说道这里,水溶故意不往下说。 宝玉头脑一热,笑道:“不过怎么?昨日王爷不是已见过她们了?” 水溶笑道:“见虽见着了,只是离的远些,模样也就罢了,只不知诗书方面?你知道的,本王最是敬重有诗才的女子。” 宝玉听了站起身来,向水溶一辑,又抬了头微眯起双眼随口念道: 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 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 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念完宝玉得意一笑,“王爷,这只不过是她们平日偶然一作,私下里玩赏罢了。” 水溶喝道:“好诗!好一个‘口角噙香’!是哪一位姑娘做的?倒亏了有这么巧的心思,做出如此好句来?” 宝玉笑道:“便是在下表妹,这只是冰山一角罢了,她的才华是非一般女子所能及的。” 水溶又赞道:“好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昨日本王也瞧见她了,见她模样倒觉有些面熟呢!嗯…倒好像是本王在香山脚下曾经瞧见过的一个女子。” 宝玉听水溶夸赞,面上突然一白,那日里林妹妹穿了自己的儒白衣衫,想来踫上王爷时正在山下,不由抬眼向着水溶一瞥,心下暗思:莫非王爷看上了林妹妹不成? 宝玉按捺住内心的慌张,小心问道:“可是一个身子看上去弱弱的?眉眼略带愁容?” 水溶嘴角向上一挑:“那位白衣女子便是令表妹林姑娘么?” 宝玉见水溶面上带着莫名的兴奋,心里不由大急,一下子满头是汗,并带了一脸的焦急尴尬,垂了头小声回道:“是林妹妹。” 水溶见宝玉一脸的焦急,想起当日宝玉在自己面前每谈起这位林姑娘透出来的怜爱,心下已知必是他所心爱的,只不知他二人是否定了亲? 便试探道:“怎么公子如此表情,敢问这位姑娘与公子可有婚约了?” 宝玉忙道:“并无。” 水溶听了心里略安,又道:“如此说来…”不等他把话说完,宝玉急道:“我与林妹妹自小青梅竹马,如今妹妹又孤苦一人,想我们将来总会在一起的。” 水溶听了宝玉言语,心下又是一惊!面上却不带出,“怎么就那么巧?本王倒对这位林姑娘也很感兴趣呢!听你如此说来,你们将来必定要订亲的?”又故意问道:“莫不是这位林姑娘还年幼?” 宝玉叹道:“过了年便十六了。” 水溶惊问:“这般年纪,若你们有意却是该早定了这门亲事的,又怎的拖至今日?” 宝玉低了头小声道:“婚姻之事本该遵父母之命的,上面没有此意,我却怎么提及?只能再等等看了。” 水溶道:“若无有可心之人,但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你现下佳人在侧,公子又有此意,怎么不向父母提起以成天作之合?” 宝玉无语,只口中诺诺的,水溶便恍然道:“必是姑娘无意于你?”宝玉又急道:“妹妹心中也必有我的,只是…” “只是什么?若是你父母为你另选良人,你可愿意?”水溶此时忘却了自已初衷。 宝玉忙将头摇了又摇,水溶叹道:“可还是呢!你不去说,你母亲必不知晓你的心意。”水溶又强笑道:“若你不去说,本王可要上门提亲了,难得母妃与本王这一回都看准了呢!” 宝玉听了忙应了告辞而去,连打听琪官的心情也早忘到爪哇国去了。 宝玉走后,水溶半日不语,叹老天不公,好容易有了一个可心的人儿,却又早为他人所爱。 北静王终不愿夺人所爱,遂又去太妃那里,言道暂时不想再谈娶亲之事,王妃深感诧异,看水溶面色不好,也没有再劝,只好从侧面打听了缘由,也只好暂时做罢。 再说宝玉从北静王府回来,随即便去了贾母那里。 才一进院门,便见薛姨妈的小丫头同喜站在上房外面,正与贾母房中的小丫头悄悄说笑呢!宝玉便知道薛姨妈来了。 同喜一见宝玉遂笑着问了好,又道:“宝二爷打园子里来的?可是见着我们姑娘了?” 宝玉心里有事,便木然道:“才去了外面,还不曾回园子里,倒是没见着宝姐姐。” 同喜瞧着宝二爷不似往日那般随和,便不敢造次,又笑道:“看外头日头晒,二爷快进去吧。”说着帮着打起了帘子 宝玉也无心再说,便微一点头进了屋去。 只见贾母随意歪在榻上,薛姨妈却是坐在一旁的脚踏上,陪着老太太说笑呢! 见宝玉里来,不待他上来见礼,薛姨妈便含笑道:“这里正说你呢,倒来了!” 宝玉强陪了笑脸道:“姨妈来了。”说着忙又行礼见过。 薛姨妈连忙拉了宝玉的手向贾母道:“几日不见,哥儿竟是越发长高了。” 贾母淡然一笑:“小孩子家,还没长成人儿呢!姨太太又数日没见着了,可不是觉得与先前不同了。” 薛姨妈笑了笑道:“老太太说得是。” 又转向宝玉笑道:“前日里你大哥哥还念叨你来着,说要请你过去说话呢!被我一顿喝住了,他哪里有什么好话说,不过想变着法儿的喝酒罢了,没的再陪上你的时间,不如多读些书来,将来也好有个好前程。” 贾母听了心里一阵冷笑,好一张巧嘴,比她那个木头似的姐姐倒是会说多了!终是不好晒了她去,便接口道:“承蒙姨太太吉言。” 宝玉本想先将心事与老太太说了,若老太太允了,事成便八九不离十了。虽然知道太太平素里不太喜欢林妹妹,但想来也不敢拂了老太太的意,待要张口,抬眼瞧去那薛姨妈正笑盈盈地瞅着自己呢! 宝玉琢磨着薛姨妈并无就走的意思,便想不如等她走后再找个时间过来向贾母禀明。 遂向贾母道:“才去了北静王府见了王爷,有些累了,想回去歇息。” 贾母忙道:“这大日头的,快快回去吧,赶晚上凉快再过来。” 宝玉应了,又向薛姨妈告辞,不想薛姨妈却跟着站了起来,笑向贾母道:“也来了一阵儿了,想老太太也乏了,不如我也回去了,顺道与宝哥儿去了姐姐那里坐坐,改日再来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不置可否,薛姨妈便携了宝玉出来,向王夫人院子方向行去。宝玉不敢再说别的,只好跟了薛姨妈又来了王夫人住处。 小丫头通报进去,薛姨妈笑呵呵地与宝玉进了屋子。只见王夫正那里合了眼坐在炕上,手里拿了串佛珠不停地捻着。 一睁眼见了二人,便笑道:“怎的你们俩个一起过来了?宝玉不是去北静王府了?妹妹可去瞧过老太太了?” 薛姨妈笑道:“敢巧哥儿回来去了老太太那里请安,我瞧着老太太也有些乏了,便与哥儿一起过了姐姐这里瞧瞧。” 王夫人点头笑道:“我倒没什么,不过那样罢了。只是老太太这些日子却是病体难愈,让人心里不安呀!” “怎么我瞧着老太太精神倒好?”薛姨妈道。 这时玉钏儿过来请薛姨妈坐下,又奉上茶来。王夫人也示意宝玉坐到自己身边儿来。 宝玉无奈坐下,只好又随口问了问母亲身子可好之类,被薛姨妈又是一通好夸,王夫人听了妹妹之言,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儿,脸上也尽扫往日的淡薄之态,竟是笑容可掬起来。 王夫人的形象此时在宝玉眼中显得那般的慈祥和蔼,宝玉心里一热,虽然素日里父亲不喜欢自己,可娘还是最疼爱儿子的。 想到这里,宝玉不由将头靠向母亲肩膀,王夫人也怜爱地抚了抚宝玉那一头乌发,笑道:“还是我的宝玉儿知道心疼他娘,到底也没白抚养他一场!” “瞧姐姐说的什么话?咱们宝玉的孝顺谁能比得上,看看我那个不懂事的蟠儿,便是给宝哥儿提鞋都用不上呢!” 王夫人也笑道:“蟠儿不过是稍稍淘气了些,这不已有了媳妇了,再过些日子,有人管着便会好起来的。” 薛姨妈听王夫人提起儿媳妇金桂,便气不打一处来,叹了口气道:“这话本不该当着孩子们的面儿说,这个媳妇真真个是我和钗儿的克星呢!整日里跟钗儿过不去,这不,来姐姐这里我便带了钗儿进来,也好让她散散心呐!” 别人的家事,王夫人不好说什么,可又见不得妹妹叹气,便劝道:“还是新媳妇,又是独女,听说家里也很有些钱的,未出阁时不免娇纵了些,过几日受了妹妹教诲,就好了。” “罢哟!我哪里敢说她呢!尽哄着还不顺意呢!动不动便大呼小叫的,有时连钗儿也卷了进去,竟是个泼辣货!” 宝玉因去薛姨妈那里见过金桂一面,瞧着也一般的美丽女子,却不妨被姨妈说成这样,便问道:“宝姐姐本是个最容人的,竟也被她如此对待,倒是出乎人意料呢!” 薛姨妈忙道:“瞧瞧,你们姐弟两个从小在一起,你也知道你宝姐姐是个再不惹事生非的,可却常被她聒噪,你道是让人烦也不烦?” 宝玉又道:“那便让宝姐姐还住回蘅芜院罢了,省得再受她的气。” 王夫人也笑道:“我说什么来着,宝玉儿也想念她宝姐姐呢,不如住进来,也省得她日日闹心。” 薛姨妈停了话,向王夫人挤了下眼儿,口中道:“姐姐怎么忘记了?钗儿住在这里多有不便的…。” 第七十章 宝玉碰壁 听薛姨妈这么说,王夫人猛然想起来了,便笑道:“可是呢!看来要再委屈宝丫头些日子了。”宝玉听不懂她二人说什么,便问道:“太太,宝姐姐因何不能住进园子里?” 王夫人笑道:“过些时候我儿便知晓了,你也累了,快快回去歇息吧,我与你姨妈还有话说。” 又向一旁的玉钏儿道:“你去扶了宝玉回去,再嘱咐袭人好生照看,要什么尽管上我这里拿来。” 玉钏儿应了,便上前扶了宝玉出来,一经向园子里走去。 宝玉被玉钏儿扶着,心里便想起了死去的金钏儿,不由向玉钏儿看去,口中道:“已出了太太院子,不必再扶着我了,看再累了你。” 玉钏儿便抽回手来,一脸的阴郁,并不答话。 宝玉见她如此,也不恼她,又因有心事,便也一路无话来至园门口。 却见园门口早有麝月在那里向这边观望,看见二人,忙走下石阶笑道:“玉钏儿妹妹把二爷送回来了?” 玉钏儿道:“你在这里再好不过了,我便不进去了。哦!你别忘了转告袭人,太太吩咐她好生照料二爷,需要什么东西去太太那里取去,好了,我的话说完了,走了。” 玉钏儿一口气说完了,也不等麝月接话,便抽身向原路回去。 麝月摇摇头道:“竟比她姐姐还傲气,也不等人应了就走。” 宝玉忙道:“你快别恼她,自从她姐姐死后她就成了这个样子,你也不是不知。” 麝月笑道:“不过说说罢了,哪个又真心恼她。” 宝玉又问道:“今天我出去了,家里谁来过?” 麝月笑道:“二爷想谁来?” 见宝玉并不答言,脸上稍显不快,麝月又笑道:“好叫二爷知道,一早呢,三姑娘谴了侍书过来,送来了几串钱,让二爷闲时出府帮她买些好玩意儿,具体买什么侍书没有说。还有呢,便是才宝姑娘来过,略坐坐便去了。再然后呢?” 宝玉忙问道:“还有谁?” 麝月笑道:“就没了。” 宝玉听了失望地低下了头,麝月又笑道:“还有就是林姑娘的丫头雪雁来过,是来归还二爷前日落在她们那里的一把扇子,就再没有了。” 宝玉顿脚道:“嗐!不如等我过去拿便是了。” 说着话儿,便来至门前,宝玉抬眼望向潇湘馆方向,道:“不如咱们先去林妹妹那里瞧瞧。” 麝月道:“就要用午饭了,二爷去了姑娘又吃不好了,”话未说完,忙掩了口看向宝玉。 宝玉气道:“怎么我去了林妹妹便吃不下饭了,那我竟成了什么?这就这么惹人厌烦吗?” 瞧宝玉发了脾气,麝月赶紧道:“奴婢是想着林姑娘近日里身子烦闷,不想见人才这么说的,二爷想想,前日里晚饭时爷去姑娘那里,正赶上林姑娘要用饭,不知二爷说了什么话儿惹恼了她,让二爷吃了话儿,不是连扇子也忘了拿便出来了?” 宝玉才想起黛玉近日的确懒得见人,每日里除了老太太那里定省,别处再也不去的,也不知她在家里忙些什么?便暗自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 却说这一日便是四月初六,外面丝丝雨稀,潇湘馆里一派素色,黛玉在屋里设了香案祭拜母亲贾敏。 黛玉擎了三柱香心中默念: 烟雨朦胧,女儿愁绪。 焚祷送香,袅袅绕眉。 娘亲何往,怜怜极乐。 盼若情情,遍落梦乡。 念罢,将三柱香轻轻插上,又低了头拜了几拜,眼泪珠儿便断了线般直落下来。 紫鹃、雪雁一边也向着香案拜了,黛玉扶了紫鹃向床边坐下,只管拿了帕子试泪不止。 今儿个是母亲忌日,府里连带老太太也忘记了,并没有人提起,自己又不愿惊动了旁人,便只好草草摆了香案,以了自己一片思母之心。 黛玉哭泣了一阵子,便收了泪,默默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紫鹃吩咐雪雁收拾了香案,自己则又打点了些话儿劝慰姑娘。 屋内又是一片寂静,紫鹃见黛玉目光怔怔的,自己的话儿姑娘也似是听了点儿进去,便又接着道:“姑娘的一片心意,姑太太定然知道的,姑娘就放心吧。” 黛玉‘嗐’了一声,便又不言语了。 紫鹃又道:“别人再怎么惦念着,也不过瞧着老太太面子,哪里有真情在?姑娘又何苦较这真儿?老太太记不起来,是因着她老人家年岁大了,近日又病着,一阵儿明白一阵儿糊涂的,不然哪一年会忘记了?只是琏二奶奶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儿,针尖儿大小的事儿她都看得见,姑太太忌日这事哪一年她不记得,怎的今年她会想不起来呢?想想倒是不该呢!” 黛玉冷笑一声道:“凤姐姐记得又能怎么样?现下老太太眼见着做不得主了,我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如今失了靠山,谁还将我放在眼里?倒是你说得对,纵是她们想起来,也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有何意思呢!” 言罢,黛玉立起来走向书架前,紫鹃忙拉了道:“姑娘才哭了一阵子,心里憋闷得慌,不如出去园中逛逛也散散心,别又去看那劳什子书了,没的费神累眼的。” 黛玉嗔道:“你懂什么?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虽说我身为一女子,读书也并不为争取功名,但自我陶陶总可以吧?” 紫鹃笑道:“姑娘知奴婢不懂诗书的,便拿这个来搪塞奴婢,雪雁!你自小陪姑娘读书,你倒是说说看,姑娘是不是在强词夺理呢?” 雪雁才撤了香案,捧了一个食盒子进来,正听见了黛玉与紫鹃刚才的对话。 又听紫鹃唤她便笑着放下食盒道:“书册埋头无了日,不如抛却去寻春。姑娘,该吃饭了!等吃过了饭雪雁陪姑娘去园子里寻春去。” 黛玉向雪雁伸出纤纤玉指笑啐道:“呸!偏你知道的多,连朱元晦的诗你也读,我说呢!怎么这些天儿瞧雪雁越发地似个老夫子了,却原来是读他的诗读的。” 雪雁笑道:“不是姑娘从前最喜欢朱子,言此人随性洒脱,做事心无旁骛,还让雪雁也多读些他的诗呢!怎么今儿个姑娘又言出不逊,借着挖苦雪雁来讽刺朱子,奴婢倒是不懂了?” 黛玉一时语塞,便转身走向床边坐下,向紫鹃道:“你瞧瞧她这张嘴,别的不记专记着这些个无用的话儿,就等着今儿来堵我的嘴呢!” 紫鹃一旁乐得弯下腰去,笑道:“雪雁随姑娘来了这几年,整日里寡言少语的,我只说她年纪小什么也不懂的,却不知我们雪雁姑娘读书也这么好。”说罢,上前帮雪雁一边摆下黛玉吃饭用的羹匙之类,又向黛玉笑道:“姑娘也别争辩了,快来用些饭吧。”又向外唤春纤伺候。 外面春纤带了个小丫头端了水盆儿进来,黛玉也笑着净了手,来至桌前。 又向雪雁道:“你不是爱读朱子的书,便罚你今儿个将他的‘菩萨蛮’随意填词,不写出二十首来不许睡觉!” 雪雁拍手笑道:“我说姑娘是最疼雪雁的,知道我最爱他这诗了,不要说二十首,就是要三十首、五十首也是有的。多谢姑娘体恤!” 紫鹃用手点了下雪雁光洁的额头道:“姑娘给你好脸色也别坏了规矩,这不满嘴的你呀我的,让外人听了去再给姑娘找事儿呢!” 雪雁忙捂了嘴笑道:“姐姐说的是,雪雁再不敢放肆了。” 黛玉向紫鹃道:“你们俩个也快去吃了饭,这里有春纤就行了,用了饭快过来,咱们今儿个也听了雪雁姑娘的话,去园子里踏春去,只不过现下却已是暮春了!” “是!紫鹃姐姐快走吧。”雪雁见她家姑娘高兴,自己也是雀跃不已,连催紫鹃快点。 紫鹃嘴里答应着,又来至黛玉桌前帮着布了点子菜,才跟了雪雁出去了。 现已进四月,万物复苏。大观园里一派花团锦簇,柳绿成荫。 黛玉主仆三人一起来到了沁芳桥上,微风拂过,黛玉眯起美眸笑道:“昨儿才下了雨,虽说不大,却也浸湿了土地,都能嗅到那泥土味道呢!” 雪雁使劲吸了口气笑道:“可是呢,奴婢也嗅到了。” 紫鹃瞧黛玉兴致颇高,便笑道:“不如咱们去了那边的滴翠亭,那亭子四周都是水,花草也多,更凉快些。” 不待黛玉点头,雪雁便先转向南边行去,却又听后面黛玉笑道:“紫鹃,我想着因昨日的雨,蜂腰桥下面定有许多小鱼儿,咱们还是去看鱼儿如何?” 紫鹃知黛玉逗弄雪雁,便笑道:“待奴婢回去拿些鱼饵来,那才有趣儿呢!” 雪雁本已走了十几步了,听她们如此说来便急忙忙折回来,道:“姑娘等奴婢一等。” 黛玉与紫鹃俱吃吃笑了起来,雪雁才知二人在打趣她,便笑道:“定是紫鹃姐姐撺掇姑娘变了主意,我不依呢!” 紫鹃笑向她道:“你不敢埋怨姑娘倒来编排我,你怎么不说,看把你急的,姑娘没走你倒先行了,跑得比谁都快呢!” 雪雁不依道:“人家是想先过去了,给姑娘寻了干净处好歇息一下的。” 紫鹃用手羞她道:“那亭子见天儿有婆子收拾,还用你去收拾?别乱找借口。” 雪雁还要说话,黛玉一旁笑道:“罢了,都别说了,咱们还是去蜂腰桥吧,倒有几日没去那里了。” 紫鹃、雪雁才都住了嘴,连忙过来一左一右扶了黛玉向柳堤这边行去。 行了不远,却见打西边走来个小丫头,分明是里的芋儿。一行走还一行抹眼泪儿。 黛玉瞧见了,不禁皱眉道:“紫鹃,你看那边过来的是的小丫头吗?” 紫鹃看了看道:“是芋儿,只不知怎么好似哭了的样子?” 正说着,芋儿已走到几人面前停住,见了黛玉上前行了礼问了声好,黛玉道:“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芋儿不由眼圈儿又红了,紫鹃忙拿了帕子给她试泪道:“姑娘问你话儿呢?倒底怎么了?” 芋儿抽泣道:“才宝二爷从太太那里回来,想是受了斥责,一脸的不耐烦回了院子里,可巧我正在那里扫地,没看仔细是二爷,洒水的时候不小心溅到了二爷身上,二爷都没说什么,可秋纹姐姐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还说要回了二奶奶轰了我出去。我又不是故意的,呜呜呜…。”说着芋儿又哭了起来。 却原来宝玉从王夫人那里回来,进了屋,没有换衣裳便直向炕上躺去,任谁叫也不理。 袭人让人将饭菜端到了屋里,请了几回宝玉都说不饿,现下不想吃。 袭人只知宝玉今儿个一大早便被请到了北静王府,想着宝二爷定能问出那个什么琪官的下落来,也省得他一天到晚的念叨。 谁知这位爷一去大半日,回来便兜头睡倒,凡人不理,不知又是错了哪根筋了?问吧也不理一理,再问就烦了便沉了脸,吓得她也不敢再问。 刚才又听到院子里秋纹在骂小丫头芋儿,恐宝玉再犯了脾气,便出来说了秋纹几句,又让芋儿别哭了,看宝二爷听见再烦心。 麝月也过来让芋儿先出去院子走走,自己与袭人脸儿对着脸儿,都不知怎么去劝宝玉。 最后还是袭人过来道:“二爷,想是那个琪官还不知下落?” 宝玉本一心只想着如何与老太太说起与黛玉之事,乍一听袭人提起琪官,才又想起了琪官。 北静王既说了要帮自己查找,想来也费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寻到的,如此想了自己心下稍安。 抬眼又见袭人一脸担忧之色,不免心下微觉歉然,遂道:“我说过了,现下还不饿呢!你们自去吃你们的。” 袭人见宝玉并未答她的问话,却也开了口,心里早念了几声佛了,忙堆笑道:“小祖宗,好歹也用些,我们也好放了心去吃,不然这屋里谁吃得下呢!” 见宝玉没有吱声,袭人忙让秋纹、麝月将饭摆上来,又亲自给宝玉净了手,挽了袖子。 宝玉问道:“才宝姐姐可是来过?” 袭人笑道:“因着二爷不在家里,宝姑娘只略坐了一会儿,说是怕待的时候长了,惹人非议,便回去了。” 宝玉问道:“宝姐姐只来了咱们这里?没有去找林妹妹?” 袭人摇头道:“奴婢亲送了宝姑娘出去,眼瞧着姑娘往北去了,想来并未去林姑娘那里。怎么?” 宝玉忙道:“不过随便问问罢了,只想着她二人私下里最好的,想着她若能时常来园子里安慰一下林妹妹再好不过的。” 袭人一边往宝玉碗里布菜,一边道:“才宝姑娘坐了这一会儿,奴婢怎么瞧着宝姑娘面上怔怔的,似是有心事呢?” 宝玉想起在王夫人屋里,薛姨妈说她那儿媳妇可恶之极,必是她又给宝姐姐气儿受了,便道:“听说宝姐姐的新嫂子待她不好,是以宝姐姐心里烦闷吧?” 袭人听了也点了点头,又劝宝玉多吃了些才罢了。 至晚间又吃过晚饭,宝玉便指了个事又来到了贾母上房,却见贾母早已睡下,不好进去打扰。又想起水溶说的那些话儿,便心一横,来到了王夫人处。 后面跟着的麝月最是个沉稳的,见二爷先来了贾母处又要去王夫人那里,心里纵有太多的疑问也不敢问出声,只紧紧跟了宝二爷身后,寸步不离。 来到王夫人房里,只见彩云手里拿了一本佛经向内室里走,听小丫头说宝二爷来了,便停了脚步回身笑道:“二爷怎么这时候来了?” 宝玉道:“太太可睡下了?” 彩云道:“还没有,要再诵一会子经才睡呢!”便听屋内玉钏儿道:“谁在外面呢?” 彩云道:“是宝二爷来了。” 听王夫人道:“进来吧。” 彩云掀了里间儿的帘子,宝玉进去,看见王夫人正端坐在床前,手中拿了串佛珠不停地捻着。 宝玉过来坐在下面的木椅上,定定地瞧着王夫人。 王夫人向玉钏儿、彩云道:“你们先下去吧。” 待两个丫头出去了,王夫人才转头向宝玉道:“晌午来了就觉得你有话要说,是不是因你姨妈在不好说出口,现下告诉为娘你倒底想说些什么?” 宝玉瞧太太面上并无恼意,说话又和言悦色的,便低了头硬了头皮将心事说了出来。 本想着太太定会叱责于他,却半天没听见声音,宝玉微抬起眼皮向上看去,只见王夫人一脸的平静,似是早就料到自己会过来说这些话儿一样。宝玉遂又大着胆子问道:“太太以为如何?” 王夫人沉吟了半晌儿,等得宝玉面现焦急之色才说出了一句话,就这一句话便将宝玉满心的期待打了个粉碎! 宝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只知道他醒了以后,浑身无力,眼前金星乱撞,屋里面抽泣声迭起,宝玉耳边似有个声音告诉他:“宝玉,你的愿望今生是难以成真了!” “不!不!林妹妹你别走!”宝玉突然大声喊着,泪水夺眶而出,眼前一黑便又晕了过去。 第七十一章 薛妇献计 却说众丫头们看见宝二爷又晕了过去,都吓得哭了起来。(.)袭人忙让人去告诉太太与凤姐。 不一会儿,王夫人后面跟了凤姐并丫头玉钏儿、平儿急忙忙地赶过来。 只因贾母身子不太好,已然睡下了,王夫人吩咐先别让老太太知道,不然再加重了病情更让人不放心了! 那边凤姐又忙命人去请了大夫过来。 等来到了,王夫人紧走几步过来榻前,见宝玉面色苍白,眼角带着泪痕,还未醒来。伸手向鼻子处探去,竟觉气若游丝,出气不匀,王夫人吓了一跳,眼泪也止不住的滴落下来。 凤姐忙过去劝道:“太太,宝兄弟只是睡得沉些,过一会子就醒了。” 王夫人拿帕子试着泪哭道:“不争气的儿呀!为娘可不都是为你好,你也不想想,哪儿个当娘的能害自己的亲生孩儿呀!” 宝玉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声不吭,凤姐拉了袭人问道:“又是怎么一回事?” 袭人哭道:“奴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听麝月说二爷晚饭后本是要去给老太太请安的,却不知为何又说要去太太那里,谁知从太太那里出来,就一直呆呆的着了魔似的一句话也不说,身子便若僵了一样不听使唤了,麝月一个人拼了全身的力气把二爷架回来的。二爷一进门就倒在地上,等奴婢们把二爷弄到床上,二爷虽是头脑不清楚,却也还认得奴婢,叫着奴婢说什么‘完了全完了!’” 不等袭人说完,一旁的王夫人低喝一声:“好了,别说了!”袭人吓得一激灵,忙住了嘴。 凤姐眼瞅着宝玉还在昏睡,便过来与王夫人道:“宝兄弟这么睡下去也不行啊!”又向平儿道:“怎么这大夫还没请来?” 平儿赶紧上前道:“奶奶别紧,如今太医院的王太医已告老还乡,其他的太医咱府上也不太熟悉,不似往常那般上心也是有的,恐怕再等等就来了!” 凤姐从鼻中轻哼一声:“如今咱们府上没有了娘娘在宫中,连请个太医都怠慢起来,再怎么说这荣国府也是圣上亲封的国公府呢!” 嘴里这么说着,又怕王夫人听了伤心,便来至床前道:“太太,不如把宝玉的奶妈唤过来瞧瞧,她年纪大了又见的多,如何?” 王夫人点了点头,袭人才要让人去唤王嬷嬷,却见外面贾琏跑着过来道:“来了来了,太医来了。” 说话间,后面跟进来一位五十岁上下的老者来。 贾琏向王夫人道:“这位是太医院的张太医,一直是给几个王府请脉的,才侄儿去时,太医院里只张太医与李太医当值,因李太医要候着宫里、王府有事招唤,张太医本也要去东平王府的,只是王府的人听说咱这里有急病,便让张太医先过来瞧瞧。” 王夫人忙向张太医道:“如此来倒是多谢你了!” 张太医含笑道:“不用客气,这位便是病人吗?” 王夫人道:“正是。劳烦太医给瞧瞧呢!” 张太医过来,袭人搬了把椅子请他坐下,又将宝玉的手从被中扶出。 张太医号了脉息,略瞅了瞅宝玉的面色,又翻了翻眼皮,摇了摇头叹道:“此乃过于伤心所至,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言罢,突然伸出右手大拇指放在宝玉人中处,用力一按,宝玉‘啊’的一声苏醒过来。 王夫人并凤姐、贾琏都大喜过望,袭人等人也都松了口气。 张太医又从药厢里拿出几贴膏药,打开一帖轻轻与宝玉贴在太阳穴两侧,双手稍稍用力揉按几下,宝玉顿觉神清气爽,头脑也清醒过来。 张太医站起来向王夫人道:“令公子虽现下已好些,却是心病积郁过久,恐怕时日长了会伤及肝气,到时便不太好医了,还要让公子近几日调节心情才好。” 王夫人忙诺诺地应了,张太医又让贾琏跟着去前面拿方子,直待张太医出了院子,王夫人才回头向屋里众人吩咐道:“好生伺候着,不许有一点儿闪失!”袭人等丫头忙都跪下应了。 王夫人又向凤姐道:“明日里老太太若问起来,就说宝玉昨儿去王府应酬累了,晚间又着了些风寒,等过两日再去给老太太请安。” 宝玉这一闹早惊动了园子里的姐妹们,秋纹进来回禀说李纨、探春、惜春、黛玉都过来看望。 王夫人叹了口气道:“让她们都进来吧。” 一会儿功夫,李纨在前几个姐妹在后随着来至房内。黛玉落在最后面,一手扶着紫鹃。 宝玉见了黛玉不禁心下酸楚,当着王夫人的面儿又不能说出来,只唤了声‘林妹妹’便又流下眼泪。 黛玉不知宝玉为何突然哭起来,便过来小心问道:“二哥哥可是病得难受?哪里疼?”宝玉只是摇头不语。 黛玉心里纳闷儿,当着众人也不好再问,便道:“你可好生歇着吧。”便退到一旁。 探春也上前问候了,李纨又嘱咐袭人若晚间有事先来回了她,也好多个人帮忙儿,袭人忙点头应了。 王夫人又发话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宝玉一会儿还要吃药呢!你们也都先回去吧,记住别跟老太太面前提起,省得她老人家再担心。” 言罢,不再理会旁人,站起身带了玉钏儿向屋外走去,后面凤姐忙也带了平儿跟了出去。等到第二天,贾母果然问起宝玉,大家众口一词将宝玉病的事瞒了过去。 薛姨妈那里也知道了,忙带了宝钗过来,先来到了王夫人这里。听王夫人说了宝玉病情,忙又让同喜回去告诉了薛蟠,让他去自家药铺里去拿些上好的清神醒脑丸药来。 王夫人谢了又道:“钗儿去看看你宝兄弟吧,听袭人说上回来了也没见着,最近你又不常来园子里,现下你去帮着姨娘劝合劝合宝玉,平日里他也尊重你,想来你说的话他也能听得进去。” 宝钗听了不禁心中暗暗叫苦,宝玉什么时候听过她的话,上一年因自己劝他多读书,敢明儿好挣个好前程,却被他说自己是俗流一族,抬脚便走了,幸而当时屋里只有袭人那个丫头,平日里是个最最稳重的,倒忙过来劝慰自己。若是被他人瞧见了还不定传出怎样的口舌呢! 见宝钗面色有些绯红地坐在那里,王夫人忙道:“你若不愿去也无碍。” 宝钗忙站起来道:“钗儿正想着不若一会子拿了那药过去便宜些呢!” 王夫人笑向薛姨妈道:“还是钗儿想得周到,”又向宝钗道:“上一回你拿来的‘逍遥丸’还真是管用,不过两日姨妈的病便好多了。我想着,宝玉若是吃了你拿给他的这个药也一定会好起来的。哦…让我想想,有一年宝玉被他父亲打了一顿板子,还是你拿来的那个什么活血化瘀的药,听袭人说使了几次,疼痛减了许多呢!” 那宝钗听王夫人唠唠叨叨地说了这么多,早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了,半日不言语儿。 薛姨妈笑道:“姐姐快别赞了。” 王夫人也忙住了嘴笑道:“不说了,不说了。” 薛姨妈又问道:“怎么昨日里哥儿还好好的,到了晚上就病了?莫不是丫头们没好好服侍,让哥儿受了惊吓?” 王夫人看了宝钗一眼,欲言又止。宝钗心若明镜,忙笑道:“这同喜去了半日也不见回来,不如我去迎了她去看看。”说着给二人各施了一礼,便出门带了莺儿去了。 瞧着她的背影儿,王夫人又命彩云、玉钏儿两个丫头出去。才悄声道:“你不知昨日晚饭后,宝玉来了我这里,说要娶那个狐媚子为妻呢!” “什么?”薛姨妈乍一听也唬了一跳。 王夫人又道:“我早料到终有一天宝玉会跟我提及的,却不想这么快!当时便被我拒绝了,可又不想太伤他的心,也省得他再在心里埋怨我这个娘,我就说娘娘在世时早有口谕:让他日后娶宝钗为正室,若是宝玉一定要娶她,那便给他做个姨娘吧。” 薛姨妈掩饰着心中的欢喜问道:“那哥儿怎么说?” 王夫人叹道:“能怎么,一下子便眼也直了,呆在那里不吭声了。可我知道,就是现在不说与他,早晚他也要知道的,不过是痛一时罢了!这不,昨个晚上我去瞧他,请了太医来看视了,也说是身子没有大碍呢!不过是一时伤心,过不了多久便会好起来的。” 薛姨妈道:“哥儿怎么会突然想起说这个事儿?莫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王夫人沉吟了一下道:“看着倒不似有人指使,不过我也奇怪宝玉平素里最胆儿小的,怎么突然会有这个胆量?” “姐姐想会不会是那个…。”薛姨妈小心问。 王夫人道:“想来她也不会做出这等没有廉耻之事来,嗐!算了,别去想了,昨儿个一夜我都没睡好,我琢磨着不如先将宝玉与钗儿的婚事定了,也省得夜长梦多。” 薛姨妈想了想道:“记得姐姐曾告诉过我,老太太找过姐姐商谈他二人的婚事?当时便被姐姐推掉了。不过姐姐再想想,如若哥儿这次不是去找姐姐,而是找了老太太,那这事儿可就太不好办了!” 王夫人也跟着急道:“可是啊!也难保宝玉今后不去说,那可怎么办?要不我说先把他与宝丫头的事儿定了呢!” “不妥,姐姐容我再想一想。”薛姨妈道。 姐妹两个一时都没有了主意。恰巧此时外面玉钏儿回道:“宝姑娘回来了。” 门帘一掀,宝钗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走了进来。手上还拿了一个精致的雕漆盒子。 王夫人遂笑道:“什么劳什子药,用这么精致的盒子来装它?” 宝钗笑答道:“姨娘不知,这方药里有生地、玄参、天门冬、麦门冬、丹参、当归、琥珀、龙骨、人参、茯苓、大枣、甘草、柏子仁、五味子、酸枣仁、远志、合欢皮、桔梗,共一十八味制成,是最能安神醒脑的。” “罢哟!说了这么多药材,也亏了你能记得住,都顶得上看病先生了。”王夫人赞道。 薛姨妈笑向宝钗道:“那你便就去了吧,也早些给宝玉服下,好早些病愈,看你姨妈惦记。”宝钗自应了又带了丫头去了不提。 王夫人唤人进来给薛姨妈上茶,只彩云一人。便问玉钏儿去哪儿了?彩云回道:“玉钏儿想起早起太太吩咐的事儿,去拿东西去了。” 王夫人点头道:“一会儿她回来了,让她进来回话。”彩云忙应了。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便听玉钏儿在外道:“太太,奴婢回来了。”王夫人让她进来。又问道:“老太太那里怎么样了?” 玉钏儿忙道:“才去了老太太那里,把老太太让太太找寻的一方水仙玉雕送了过去,鸳鸯出来接了,说是老太太正在歇息。” 王夫人听了轻哼一声道:“这个玉雕是大姑娘那一年从苏州带过来的,本来说好放在咱府中保存,待她出嫁时再拿出来做她的嫁妆,老太太今儿个突然让把这个东西拿出来,不知安得什么心?”言罢,突然见玉钏儿站在一旁,并没有就走,面上写满了疑问和惊诧,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她下去,玉钏儿慌忙施了一礼出去。 薛姨妈才悄声道:“水仙玉雕,那可是个稀罕物件儿,听说只有当年名头最响的雕玉艺人,绰号‘鬼斧神工’的陆子刚的亲传弟子才能雕得。真不知她林家还有多少值钱的好东西在哪儿放着?” 王夫人道:“这个水仙玉雕是当年老太太让琏儿先放在官中的,其它还有多少我也不太清楚,纵是这个东西,若不是老太太让拿出来,到现在我还蒙在鼓里呢!你不知道,琏儿那两口子,现下竟是不将我这个姑母放在眼里,只一味地讨好老太太,那一年琏儿带了大姑娘从苏州送灵柩回来,带了几车子的东西,一眨眼功夫便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知给弄到哪儿藏起来了,问过几回都说是不值钱的物件儿,俱摆在大姑娘的屋里,我寻了个空儿去了几次,不过是一般家里摆设罢了,竟真个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妹妹你说说,我能相信吗?” 薛姨妈半信半疑道:“想来她林家再富也强不过你我两府去,莫不是姐姐想多了?” 王夫人道:“我倒是但愿自己想多了,你想想看,上一回她去宫里,头上插的那支碧玉金步摇可不是珍贵得很,你我俱都没福气有呢!” 薛姨妈点头道:“想起来了,那支簪的确很是精美,怕是价值不菲。” 王夫人咬牙道:“想来这些东西都是她娘出嫁时带去林家的也不定呢!老太太当年恨不得将自己的所有都与了她,也不想想,终是嫁出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到了还不是给了别人?” “可不是,人算不如天算,咱们倒是都没料到那林家竟是绝了后,只剩下这一个丫头,能成什么事?空拿着这许多贵重物件终要与了别人。”薛姨妈道。 “是啊!妹妹说的是,再怎么受宠最后也没生个儿子给林家延续香火,也算是她没福气,哼哼!”王夫人撇嘴道。 “啊哟!”王夫人又突然想起什么。 “怎么了?”薛姨妈问道。 “说起我那小姑子,才想起来昨天是她的忌日呢!倒是忘记了,不过老太太也没想起来。”王夫人道。 “那又有什么?小姑子的周年难不成要在娘家过不成?别忘了,她如今虽死了却也入的是林家祖坟,是林家人!”薛姨妈不屑道。 “唉!妹妹不知,因着老太太心疼外孙女,哪里能放心她回去祭拜,便准了她每年在自己屋里摆了香案,以了哀思。每年里这个时候老太太也会去了园子里瞧瞧,想来如今老太太的身子真是不行了,脑子也日渐糊涂,不然哪里就忘记了!”王夫人道。 “既然老太太都没想起来,姐姐便也搪塞过去罢了,没的再替她操这份闲心呢!”薛姨妈道。 “正是,前些年来的时候她还小,只嘴皮子利害些,瞧着也还安生,如今长大些应越发稳重才是,谁想却一味地狭制我的宝玉儿,弄得我们娘俩儿为了她的缘故,都不似从前那般亲近了,这等狐媚子真想她早一日离了我的眼才好呢!”王夫人又恨道。 “那姐姐是想早些把她嫁出去了?”薛姨妈含笑道。 “我倒是想,可又哪里去找个合适的人家呢?况且老太太那里还一直惦着把她的外孙女嫁给我的宝玉儿呢!”王夫人叹道。 “可不嘛!姐姐不是说老太太正等着姐夫的回信吗?”薛姨妈道。 王夫人啐道:“呸!等着去吧,我根本就没给老爷写这封信,妹妹你想啊!老爷跟他这个小妹妹从前关系极好的,定会爱屋及乌,况平日里也是交口称赞他那个外甥女聪慧,诗才甚好等等,若是我去问他,就说是老太太让问的,老爷能不同意吗?到时候可不就苦了我了?我才不做那种傻事呢!” 薛姨妈忙堆了笑脸道:“还是姐姐聪明,妹妹再也想不到的。” 王夫人又道:“不过你既然说到将她早些嫁出去,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如若她先嫁出,待宝玉与钗儿成婚时也少了些许麻烦不是?” 薛姨妈道:“姐姐总想着早些将她嫁出去,可是别忘了她还有那些个嫁妆银子不知藏在哪儿呢?这些年,她在这府中一应的吃喝用度都与府中正儿八经儿的姑娘是一样的,姐姐又费了多少心去?若现下就寻了人将她嫁出去,她倒好,带了那么多的嫁妆拍拍屁股就走了,起不是便宜了她?” 王夫人道:“以妹妹之见?” 薛姨妈冷然一笑:“姐姐瞧老太太的身子还能撑多久?” 王夫人道:“打开春到现在,也过了两个月了,请了多少大夫来看过,虽没有直说,却话里能听出来已是在拖日子罢了。” 薛姨妈用力拍了下手道:“是啊!这就是说老太太竟是熬不过多少日子了。那老太太一死,还有什么姐姐做不得主的?” 王夫人面上一喜,又愁道:“你不知道还有大房那两位呢!平日里便睁大了眼睛,就等着老太太哪一日走了好分东西呢。” 薛姨妈道:“姐姐怎么糊涂了?大房里想的是老太太的东西,可那林丫头的东西他们是一点儿也沾不上的。” 王夫人道:“妹妹想想,大老爷也是舅舅啊!” 薛姨妈问道:“虽说也一样是舅舅、舅母,可是林丫头是跟在二房这里长大的,没用过他们大房一针一线呢?” 王夫人面上带了丝笑容道:“这倒是,自大姑娘进了府门,他们哪里真心待过她?不过瞧着老太太面上,嘴里说说罢了。” 薛姨妈又问:“林丫头的底子他们可知晓?” 王夫人摇了摇头道:“连我对这个事都不太清楚,况平日里老太太最不耐烦他们两口子,想来不会让他们知道。” 薛姨妈笑道:“那可要先恭喜姐姐了,又赚了一大笔。” 王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儿,仿佛那些个金银财宝俱已到了她手里一般,口中连道:“等得东西一到手,便将她打发了,也好把宝玉儿和宝丫头的婚事儿办了,也了却咱姐妹俩多年的一桩心事。” 薛姨妈本跟着王夫人一直乐着,忽然又惊叫出声儿道:“坏了坏了,姐姐,你忘记了?若老太太去世了,可是至少要守一年的孝啊!” 王夫人也跟着惊道:“可不是嘛!俗话说夜长梦多,我看还是找个合适的时候把他二人的亲事定下,也可放了心,不过倘若真要赶上了老太太过世,那也只好委屈他们了,哎!这一年的守孝时间可也算是不短呢!别回头这一年里再闹出什么事儿来倒不划算了。” 薛姨妈那里也不由轻皱起了眉头。 刚才还大谈特谈的二人,一下子又都没有了主意。 第七十二章 二宝订亲 却说那宝玉自上回从王夫人处碰了钉子回来便病了,请医问药闹了几日才渐渐地好了起来,不过虽说身子好了,却似变了一个人,每日里木呆呆的,任谁也不理。 这一日一大清早,袭人见二爷醒了,便满面笑容道:“二爷还不快去瞅瞅呢!这一早起的,西廊下的芸二爷便送了好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奴婢都认不过来呢!”说着,便上来扶了宝玉起来。 但见宝玉的双眼眨也不眨一下,似未听见她说话一般,直视着前面,身子任由袭人扶起,袭人用力将他向床头挪了一挪,才用了引枕给他倚上,宝玉便又无力地靠将过去。 袭人有些急道:“我的小祖宗,人家芸二爷还在院子里等着呢,二爷倒是出去见一面儿啊!也省了人家用了心思给二爷找寻,别晒了他才是。” 宝玉还是一言不发,置若罔闻。 袭人无奈,只得向早在门外探头探脑的秋纹使了个眼色,秋纹娇笑着进来道:“二爷,林姑娘昨个天擦黑时来瞧二爷了,可巧二爷已睡下了,奴婢便请姑娘回去了,二爷何不去探望一下以示安慰,也不枉姑娘白跑了一回呢。” 听说黛玉昨日来探望过自己,而自己却未见着,想林妹妹素来心细,况她身子也才好些,天气又热,别再气恼伤身反倒不好了。 想到这里,宝玉猛地坐起来,急道:“林妹妹来了,为何不唤醒我?”说着便让袭人给他洗漱更衣。 袭人与秋纹相视一笑,秋纹更是得意,又笑着对宝玉道:“二爷急什么?林姑娘见天儿都在潇湘馆里,如今就等着二爷过去陪礼呢!以奴婢之见,不如一会儿先用了早饭,再稍稍歇息一会儿过去也不迟呀!” 宝玉心急如焚,边穿衣裳边不耐烦道:“你懂得什么?林姑娘不比别人,她自己的身子还在调理之中,反过来又惦念我的病,倘或又犯了旧疾,起不是我之过。” 秋纹忙噤了口,低了头不言声儿了。 袭人瞧秋纹吃了瘪,心里暗乐,面上却丝毫不露,接口道:“秋纹妹妹说话总是这样不经大脑,咱们二爷与林姑娘打小一起长大,平日里最是亲厚的,想林姑娘本就是个体弱的,二爷一听姑娘昨日是冒着夜露过来探望,怎么不着急?” 不等人接口,袭人又转向宝玉道:“不过依奴婢看,秋纹妹妹也是一心为了二爷,二爷也别怪她了。” 一行话将秋纹气得恼也不是,恨也不是,嘴里争辩道:“不过天才黑下来,哪里就有了夜露了?”又见小丫头端了水进来,只得暂时将这口气咽了,帮着宝玉净了面,又拿了青盐过来请宝玉漱口。 一时,外面小丫头又端上了早点来。宝玉只捏了一个奶糕吃了,又用了一小碗糙米意仁粥,便说吃饱了。 瞧着宝玉洗了洗了,漱也漱了,早饭也用了。袭人便不慌不忙道:“奴婢想着二爷现下还是别去林姑娘那里才好。” 宝玉歪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才要发话,袭人又陪了笑道:“敢问二爷过去了可要跟林姑娘说些什么呢?若林姑娘问起二爷怎么就突然病了,二爷怎么回她?” 听了袭人的话,宝玉停下才要拔起的脚步,又转过身重重地向床上坐去,双手抱了头扎在胸前。 秋纹气恼道:“姐姐才还说我,二爷好容易才高兴些,你怎么就说出这话来惹人伤心?二爷不过是去林姑娘那里陪个不是安慰一下便罢了,再者说这些年来,二爷给林姑娘陪的不是数都数不过来?不过都是哄得姑娘一笑了,怎么今儿个就说不得?” 袭人忙向她又打眼色又努嘴的,秋纹瞥了她一眼道:“你别跟我弄这个,我再不知你是什么意思!”说完也堵气站向一边。 袭人无奈只得叹道:“二爷病了这几日脑子有些糊涂,难道你也被油蒙了心?” 秋纹才要回嘴,外面有人叫道:“院子里可有人吗?” 二人忙住了嘴,秋纹出来一看,却是探春的丫头侍书笑嘻嘻的进了院儿来。 袭人也跟着出来,笑道:“哪阵风儿又把你吹来了,快进来坐坐。”秋纹也上前问好。 侍书笑道:“不坐了,姑娘让我过来看看二爷可好些了?” 袭人叹了口气道:“不过还那样子,身子倒是比前些日子强些,也能用得下饭了,还请三姑娘放心。(.)” 侍书笑道:“太好了,那我就回去了,姑娘还立等着回话儿呢。” 袭人道:“三姑娘怎么这几日也不过来坐坐,也开导下二爷,省得每日里就这么郁闷着。” 侍书见四下无人,上前一步悄声道:“姑娘心里也烦着呢!这些天儿太太总在找寻我们姑娘的不是,二奶奶前日病了,园子里的事儿管不过来,本来往年都是我们姑娘与大奶奶一起管的,谁知这回太太说不用三姑娘来管了,只派了大奶奶一个人,又让请了宝姑娘来帮衬,你听听,宝姑娘本是外威,难道比三姑娘还适合管理园子不成?” 袭人听了侍书一番话,心下不由一动。又笑道:“妹妹说得有道理,不过主子们的主意想来也错不了,再说了这等事儿也不是我们做奴才能议论的,妹妹快消了气儿,回去说与三姑娘知道,让她别惦记二爷,也让她宽了心,待二爷好些便去看望三姑娘去。” 侍书话一出口,心下便悔得不行,袭人是谁呀?太太的心腹、宝姑娘最看重的丫头,自己怎么…。 听袭人如此说来便忙笑道:“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也碍不着咱们筋痛,那我便回去了,明日再来探望。” 袭人笑道:“我这就告诉二爷你来过了,便不送了,妹妹慢走。”秋纹也笑道:“我瞧着前些日子三姑娘亲来了,二爷拘了礼还能坐起来一会儿,不然又是躺着闷闷的。” 侍书笑道:“知道了!我回去便告之姑娘。”言罢便回身出了院门。 瞧着侍书的背影儿,袭人叹道:“二爷病了这些天儿,连三姑娘、四姑娘都厌倦了,只管打发了丫头来问问,什么兄弟姐妹亲情,不过也是这样罢了。” 秋纹本不想理她,只是自己此时也一心为了二爷,便搭话道:“侍书不是说了嘛?三姑娘近来心里也烦得很,不然才不会便冷了二爷。” 袭人听了不禁好笑,也懒得跟她解释,便点头道:“也是。” 却原来,宝玉才一病时,众姐妹俱每日里前来探望。一开始是因宝玉病得糊里糊涂,不怎么认人。过了些天,人渐渐好起来了,但每每姐妹们来了,宝玉也俱不理睬。日子久了,众人便也乏了。 因着王夫人的心思,园子里上下人等没有人不知道的,更何况园子里的姐妹们?况如今贾母又病着,府里一应大小事情俱是王夫人做主,哪个也不敢在这时得罪了太太去,又恐怕说错了话再招宝玉犯了旧病,是以便每日里谴了丫头来看望问候,自己却也不怎么过来了。 黛玉倒是隔了一日便过来瞧他,只是逢黛玉过来,宝玉便呆呆地坐在那里不停地掉泪,黛玉怎么问都不说,问得急了便道:“莫要再问了,终是我对不住你。” 把个黛玉弄得也替他日日操心挂肺的,几日都不曾睡好。 这一日,又是夕阳西下,院中百竽翠竹身披一抹淡淡的金色,微风佛过,竹叶摇摆,花斑影下,抖起了一片青纱。 黛玉一身淡紫衣裙,手执一书坐于窗下,目光虽直视于书上,心儿却早已不知飞向那里了。 “姑娘,姑娘,”紫鹃轻声唤道。 “怎么?又到了用晚饭的时间了。”黛玉放下书,懒懒应道。 紫鹃道:“姑娘读书入了神儿了?才老太太房里的玻璃姐姐来传话,老太太让姑娘过去一趟呢!” “即刻吗?可是老太太身子又不舒服了?”黛玉问。 紫鹃摇了摇头道:“只说让姑娘现下就过去,若姑娘还没有用晚饭,便让随了老太太那边用呢。” 黛玉奇怪道:“老太太几日来都没有好好用过饭了,难道是老太太身子好起来了?紫鹃,咱们快走。”说着,黛玉站起身来。 待来至贾母上房,立在门外伺候的小丫头请了黛玉进去,看外面间儿里已安置了桌椅,可桌上却只摆了一付碗筷并巾帕之类。 黛玉待要去贾母里间寑室看望,便见帘子一掀,鸳鸯与琥珀一起走了出来。 黛玉忙上前问道:“外祖母可好些了?” 鸳鸯道:“姑娘进来吧。”琥珀上前给黛玉打起了帘子。 一进里间儿,只见贾母面色苍白,一脸的病态。此时正倚了枕头斜靠在床上。见了黛玉进来,便点头示意她过来。 贾母打起精神,无力道:“琥珀,你带了几个丫头出去看着,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能进来,便是太太们来了,就说我现下不见人。” 琥珀应了,便带了屋内两个小丫头一同退了出去。 黛玉坐在床边,拉了贾母的手轻声问道:“老祖宗可好些了?” 贾母长舒了一口气,微笑道:“看见玉儿,我就好多了。” 贾母的脸色因着久病不愈而略显暗黄,没有改变的只有那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并一双充满慈爱的双眼。黛玉抚着外祖母苍老的双手,心里满是酸楚。 鸳鸯与紫鹃忙上来相劝。 贾母将目光转向紫鹃身上,慢慢道:“紫鹃,以后你要好好侍奉你家姑娘。” 紫鹃忙应道:“是,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姑娘的,请老太太放心。” 贾母又叹了口气道:“玉儿,外祖母有些话儿要特特嘱咐于你。” 黛玉流泪道:“还请外祖母吩咐玉儿。” 贾母道:“我的身子恐怕是不中用了,不定哪一日便归了西,便着想先把要办的事情办了,把要说出来的话说出来,也省得到了地下见到我那可怜的女儿,老身无法面对她呀!” “老祖宗说的什么话呀?您的身子会好起来的,会的。”黛玉急忙哭道。 贾母又平静指了指屋角边的那几个箱子道:“那两个最下头的箱子里装了玉儿将来的嫁妆呢!” 见黛玉面上露出吃惊的表情,贾母有些愧疚道:“那里面都是那一年玉儿带回来的东西,玉儿不知?” 黛玉道:“那时玉儿身心俱焚,无心想这些东西,不过倒是记得在回府的路上,琏二哥哥曾说过,带来的这些东西都是父亲留给玉儿的,为的是玉儿将来的吃穿用度的,在府中这些年,玉儿倍受老太太的爱护,想来也花费了不少,所剩无已了。” 黛玉冰雪聪明,哪里不知道自己父亲留下的财产何止百万?只是她深知自己如今是孤身一人,在京城全要依仗贾府,纵是心中有疑问,又如何开口去问?好在有老太太庇佑自己,将来也必定会给自己找一个好归宿的,便更不肯再提,如今贾母突然说东西在老太太屋里,倒真个令她万万没有想到! 贾母又道:“当年因你还小,外祖母便没有将此事告之于你,只想着等玉儿的三年孝期过后再说与你听,却不料老身又病了,这一病就拖到了现在。” 见黛玉垂了头静静地听着,贾母又道:“四月初八是你母亲的忌日,玉儿可是已祭拜过了?” 黛玉点头道:“是。” “玉儿可是心里埋怨外祖母,将你母亲的忌日忘记了?”贾母的语调充满了悲伤。 “玉儿知道那时老祖宗有病在身,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有的,但请老祖宗放下心来,养好了身子,往后的日子玉儿还能有个依靠。”说着黛玉也是泪流不止,一旁的紫鹃忙过来与她试泪。 贾母也不由落泪道:“只是我这病竟是越发的重了,谁知还有没有福气再伴玉儿些日子呢!” 鸳鸯见屋里气氛陡显压抑,便道:“老太太不是说要交待些话儿与林姑娘吗?过会儿来了人,反而不好说了。” 贾母这才又忍了泪道:“鸳鸯,你去将那个盒子拿来与了玉儿。”鸳鸯应声去了套间儿,又回来时手中拿了一个青缎儿包裹。 贾母道:“玉儿,你先打开来看看。” 黛玉双手接了,轻轻打开,见里面却是一个描金盒子,再打了盒子,只见里十几件精美珠宝,并一摞银票。 黛玉小声道:“老祖宗,这是?…” 贾母随手捡起一支金镶宝石蜻蜓簪,柔声道:“这件簪子我记得还是有一年敏儿奉命进宫去见太后,太后瞧了喜欢,便赏了这个金簪。” 黛玉接过金簪道:“孙女那里也有一个与这个花纹相似的,不过却是一对耳环。” 贾母微笑道:“是了,太后一并连耳环也赏了你母亲,足见太后对你母亲的喜爱。” 贾母又合上双眸歇了一会儿,缓缓道:“你母亲出嫁的前一晚上,将这个簪子留在我这里,言道:若是想她了,便拿出这个看一看,以解相思之苦。” 黛玉用手轻轻抚摸着金簪,母亲那慈爱的笑脸仿佛就在眼前,轻拢双眸,不争气的泪水又汩汩而下。 贾母又指了那些珠宝道:“这里面有你母亲日常用的,也有我母亲留下来给我的,俱是外祖母挑了又挑,都是最精致、最好的,另外,这些个银票总共有五十万两,里面四十六万两都是你父亲留下来与你的,还有四万两是我的体己,现在连着这些东西一并都交给你,你收好了,以防不测。再有那两个箱子里的东西,等你定下了亲,外祖母再给你,也省得现在抬了你那屋里,招人测目,不安好心。” 黛玉吃惊道:“外祖母?” 贾母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道:“玉儿,这事儿说起来当年老身也是有私心的,只道你将来定要嫁与宝玉的,是以,想着你带过来的这些东西也必是归了贾府的,便想着等事成的那天,再将此事说与你听。谁知道事与愿违,如今瞧着宝玉他娘的意思,是断不会让你嫁与宝玉为妻的。本来我想着强行定下了这门亲事,料想她也不敢反对,可又想一想,倘若哪一日自己不在了,那么玉儿还不是要被她欺压吗?思前想后,外祖母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如为玉儿另找一门合适的亲事,定不会委屈了你。”言罢又拿了帕子抹泪儿道:“纵是明日到了地下,老婆子我也好去见我那可怜的敏儿啊!” 那黛玉听贾母如此说来,多年的心事骤然成空,顿时头晕目眩,贾母后面再说什么也听不到了,眼前模糊着只见贾母的嘴一张一合的,却什么也没听到。 贾母只管还在那里说着,一旁的鸳鸯见黛玉面色苍白,竟似是撑不住的样子,忙上前一步扶了道:“姑娘,你没事吧?” 贾母才停了话,让鸳鸯搀扶黛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喂了口参汤,才好些。 贾母含了泪道:“有些话,本不想直说给你,可如今我也是有一天没一天,恐怕现下不说便没时间再说了。” 黛玉只低了头不吭声,面上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紫鹃在后面扶着。若不是那口参汤,怕此时便已晕过去了。 贾母见黛玉伤心到如此地步,也是心如刀割,便问道:“玉儿,先让紫鹃扶你回去歇息一下吧。有些事情,待明日过来,外祖母再说与你知道。” 鸳鸯忙道:“姑娘还没有用午饭,肚子里空空的,不如先让人上了饭,用了饭也许就好些了。” 黛玉微微抬起了头,轻轻摇了摇,淡然一笑:“不必姐姐费事了,我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天能吃个一顿好饭便罢了。” 黛玉又转向贾母道:“外祖母,还有什么话便都说出来吧,也好让玉儿明白。” 贾母试了泪转向紫鹃道:“紫鹃。” “是,老太太。”紫鹃忙答道。 贾母又道:“你是一个好孩子,在我这些丫头里你的心地是最善良的,又是个伶俐的,所以那一年才将你给了林丫头,有你在她身边,我也放心些。” “老太太谬赞了,能伺候林姑娘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气。”紫鹃忙道。 贾母道:“你虽是这府中的家生子,只是你父母早几年便都没了,你可还有一个哥哥在南京看房子?” 紫鹃答道:“是,奴婢的哥哥三年前跟了胡管家去的,说是不定什么时候便回来了。” 贾母叹道:“一别就是三年呀!难得你们兄妹二人都是个忠心护主的,我听说过两日便有人回南京去办事呢!明儿个便让人捎了信儿去,回府里再给他寻个合适的差事吧,好让你们兄妹一处也省得你日夜悬心。” “多谢老太太体恤!紫鹃给您磕头了!”说着紫鹃忙跪下谢恩。 “罢了罢了,快起来吧。”贾母道。又转头看向身边的鸳鸯,叹息道:“有一个人外祖母要托付给玉儿。” 黛玉怔怔地瞧向贾母,口中道:“是谁?” 贾母道:“便是鸳鸯丫头。” 话一出口,鸳鸯也是吃了一惊,忙道:“别的人不说,奴婢是要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的。” 贾母不理会她,只向着黛玉道:“我本想着自己哪一日不中用了,把这个丫头给了琏儿,可是想想又碍着琏儿的父亲,那一年为了这个丫头他闹得还不够吗?若是给了琏儿,恐怕最终也逃不出他的手心!再一个,凤丫头虽说平日里最孝顺我,却是个有名的醋坛子,日子久了又怕委屈了鸳鸯丫头。这些日子,我思来想去,不如将她托给玉儿,与紫鹃一起侍奉你,将来帮着她寻个可靠的人家好好的嫁了出去,也算对得住她这些年来对我的一片孝心了。” 言罢,又向楞在一旁的鸳鸯道:“去把你还有紫鹃的契约拿了来。” 鸳鸯应了一声便又去了套间里,不一会儿手里拿了两张纸过来与了贾母。 贾母拿到眼前仔细瞧了瞧,眼前又一阵儿昏花,便接过鸳鸯递过来的老花镜戴上,看了点头道:“是这个了。” 又递与黛玉,道:“收好了,别让旁人瞧见。” 黛玉接过来折好了,放入青缎包袱中系好,交给了侍立一旁的紫鹃。 贾母又道:“妯娌几个现今就剩下我一个了,我又是这府中最年长的,便似那塔尖一般高高在上。然而现在合府上下却无有一个可信之人,宝玉他爹又身在京外赴任,算算还有三个多月才能回来。我这病想着是拖不了太久了,若是自己死后,二太太逼得太急,你便带了紫鹃与鸳鸯回姑苏去。” 听到这里,鸳鸯一下子跪在榻前,哭泣道:“鸳鸯哪儿也不去,若是大老爷放不过,奴婢便跟了老太太去,大不了一条命!” 贾母的眼圈儿也红了,连连道:“真是个傻丫头,傻丫头啊!” 黛玉、紫鹃主仆见鸳鸯如此忠烈,心下也敬佩得很,又可怜她如今也是无父无母,有一个哥哥、嫂子竟是不顶事儿的,还整日里只盼着将她早些与了大老爷,他们也好跟着沾光儿呢! 紫鹃便过来将鸳鸯搀扶起来,又好言相劝了一番。 贾母又向黛玉道:“好了,说了这些我也乏了,玉儿还没有用饭,紫鹃!去扶你家姑娘去外面,我才特让厨房准备了些山药红枣粥,最养神补气的,玉儿也多少用些。” 紫鹃瞧贾母面上有些苍白,怕老太太是再也支撑不住了,便忙搀扶起黛玉来。 那黛玉乍一下知道这么多事情,还没有回过神儿来,听老太太连连催她答应,遂含泪应了。 待回去后倒底又病倒了,紫鹃去回了凤姐儿,不过是请医问药乱忙了几日,那黛玉本是心病,那日贾母所言实令她痛彻心腑!亏了紫鹃暗地里安慰了许多知心的话儿,又与她分析利弊,才慢慢地转过性儿来。 没过几日,王夫人便让人给贾政捎了信去。 贾政这个保定同知本是补缺,任期不过一年多些。再过两个多月便要回京复命了,却不想这个时候接到了王夫人的来信。 打开信,见上面写道: 老爷近来身子可安好? 家中一切如故,老太太的病情也还稳定。 只是现有一事要与老爷商议,便是妾身突然记起娘娘在时,曾留下了一个口谕,娘娘的意思是命宝玉娶宝钗为妻。因当日里忙着娘娘丧事,悲痛过度,竟将此事忘了个一干二净!日前妾身整理东西时才又看到了。 如今宝玉与钗儿都已到了成婚的年纪,况那宝钗为人端庄和气,平日里见了宝玉便劝他好生念书,将来能成为国家栋梁之材等等,竟是一心为了宝玉的前途着想,妾身瞧着也好,老爷不知从前老太太也十分地夸赞宝丫头呢! 妾身想着老太太的病若是经喜事一冲,就立即好起来了也说不定呢! 此事还请老爷定夺! 信封里面还放了一页只有宫内帝后、嫔妃才得使用的粉蜡笺,上面依稀乃元妃笔迹。 贾政拿起来仔细瞧了瞧口谕,心下颇为遗憾,若依他的意思,本想着是将外甥女黛玉与了宝玉的,不过,既是娘娘的遗诏,也只好罢了。 至于王夫人说的宝钗时常劝宝玉读书一事,他倒不太理会,也不大相信。 不过,心里终是想宝玉上进,虽然他本人并不管理内务,却也知道宝钗这个孩子比她那个哥哥倒是强上不止百倍!便遂了王夫人的意思,又回信道,待他回京后给外甥女也要寻上一门好亲事,方不负妹丈所托。 那王夫人不日收到贾政回信,看了喜不自胜,忙将薛姨妈唤来告诉了,两人便忙着准备起来,对信上所提给黛玉找人家的事只作不知,再不提起。 第七十四章 妙手回春 听说北静王爷有东西赏过府来,宝玉只好提了精神来到前面收下了东西,又再三谢过。道:“烦请转告王爷,宝玉因前日有病在身,才好些了,又因祖母病重才没有去王府拜访王爷,还请王爷凉解。” 成恩回去告诉了水溶,水溶皱了眉道:“你看他可有病容?” 成恩道:“不错,那贾公子虽说自己身子已无大碍,奴才瞧着却还是面带病容,一付病恹恹的样子。” “老太君又病了?”水溶又向成恩问道。 “可不是嘛!听贾公子说是病重呢!想是他由此思虑过度,身子自然好得慢些。”成恩也叹道。 水溶知道自贾府里的元妃娘娘故去之后,虽然府中因着荣国公地位,还是可以使用太医院的太医前去医治,但没了元妃这个靠山,太医院里那些个太医哪个是好相与的?不过是应了景罢了,又哪会用心医治呢? 想到这里,便来到北静太妃屋里,将此事说了。 太妃听了大吃一惊,“这话儿怎么说的?上回咱们去她府里,老太君瞧着虽不如以往硬朗,却也不至如此。” 便命水溶去太医院请了脉息甚好的李太医前去贾府探视,又让香草去找了些上好的燕窝包了,让水溶也一并捎了过去。 贾府里早得了信儿,贾赫、贾琏都穿戴了迎在府门口。 一会儿,便见北静王水溶的官轿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乘蓝布二人小轿,两旁十几名侍卫随护。 贾赫在前贾琏在后忙迎上前去,轿帘掀开,北静王下了轿,后面的李太医也早跟了上来,与王爷一起随了贾琏等进了府,直向贾母处行去。 贾母上房早准备好了,一应内眷俱已回避,只留下几个丫头婆子伺候着。 贾母此时头重脚轻、昏昏欲睡,鸳鸯、琥珀在床侧侍立着。 一见王爷与太医进来,鸳鸯、琥珀两个丫头忙跪下大礼参拜,又赶忙过去将贾母慢慢扶起来靠了引枕在那里。 李太医放下医箱,伸出两指搭向贾母腕上,诊了好一会儿,又让换了手号了一下,不由点头道:“老人家多日以来,忧心气燥,又有寒疾,久治未愈。”又转向鸳鸯问道:“是不是近来在吃人参养荣丸?” 鸳鸯忙道:“正是,一直在服。” 李太医道:“将此药先停了,虽说此药有滋养气血之功效,却因老太君如今体内寒气大盛,又阴虚火旺较重,再用这药甚为不妥,尤其不能再用大补之药膳。” 鸳鸯忙应“是了。” 李太医又向水溶与贾赫、贾琏等道:“现下老人家体质虚弱,不如下官先去开几剂黄莲阿胶汤,最是滋阴降火安神的,等过几天好些了,下官过来探视后再做打算,如何?” 水溶笑道:“有劳李太医了。”一旁的贾赫、贾琏也一迭声的道谢不止。 一时,李太医去外面开了药方,又交待了两个丫头此药的服法儿,便又问道:“王爷才说还有一人需要下官去医治?” 水溶忙道:“正是,还有一人。”便转向贾琏道:“宝玉的病如今可是好了吗?” 贾琏忙应道:“请了大夫瞧过,身子现下却是好些了,只是看着头脑不太清楚。” 李太医“哦?”了一声,又问道:“人现在哪里?” 贾琏回道:“在后面园子里住着,倒是要让太医多走上几步了!” “不妨,治病救人乃我辈之职责,快快带路吧。”李太医笑道。 贾赫忙对贾琏道:“你快领了李太医过去,我在这里陪王爷等你。”贾琏应了便忙带了李太医出去。 后面水溶沉吟了一下道:“等一下,本王也随你过去瞧瞧。” 贾赫听北静王爷要去看望宝玉,想着园子里住的那些姑娘们,恐有不便。遂忙笑向水溶道:“黄口小儿何敢劳动王爷贵步,王爷还是在这里稍做等候吧。” 水溶哪里知道这贾宝玉这么大了,还是与姐妹们住在一处,只道贾赫谦逊,遂道:“宝玉文才颇佳,本王瞧着尚好,何来黄口小儿之说?赫公如此说来,是不是本王过去不太方便呀?那本王在这里等候便是。” 贾赫听王爷发了话,此时哪还顾得上园子里的姑娘们,忙陪了笑道:“哪里有不方便,只怕王爷每日里国事繁忙,再劳累了!” 水溶呵呵笑道:“赫公说笑了,若无不便,本王这便去瞧瞧宝玉。” 贾琏在一旁听王爷要去园子里,早命人飞跑去报了信儿,让园子里面的姑娘们都暂时不要出来,以防再踫上了反而不好。 此时已近申时,太阳也渐渐西下,落日的光芒似一抹红纱撒向园中,将园中景物一一勾勒,便如镶了金边儿,直让人步入人间仙境一般。 一进园子的南门,便是曲径通幽,再向右一拐就到了宝玉的住所。 宝玉也已知道了王爷要前来探望,本在午后小憩的他忙忙地爬起来,在袭人、秋纹的服侍下穿好了见客的衣裳,翘首站在院门口。 见了水溶过来,宝玉忙抢上去行了大礼,水溶亲扶了笑道:“听闻公子贵体有恙,本王特来看望,如今可好些了?” 宝玉忙道:“好多了,多谢王爷惦念。” 一旁的李太医将宝玉细瞧了两眼,笑道:“公子看上去的确没有大碍,只不知近来可有烦事在心?”边问着李太医心下暗想;这一老一小,瞧着俱是心急思虑过甚所致,倒不知这府里近来有什么事情发生? 宝玉听闻太医所问,不由面上一红,一旁的水溶笑道:“李太医是要在这院子口给公子诊病吗?” 众人俱哈哈一笑,宝玉忙侧身请了众人进去。 一阵脉诊下来,李太医更加确认了自己先前的看法,只不便过问人家家事,便也开了清神降火的方子来,又道:“此方虽能见效,也要公子日常放宽心绪才好。” 宝玉低下头诺诺应了,北静王见他面色不佳,心下虽十分想问问提亲一事,倒也不好再开口,只好又嘱咐了一番方告辞了。 又过了十来日,贾琏便带了人又拿了些东西来了北静王府,因王爷去上早朝未归,便求见了北静太妃,一个劲儿道谢不止。 北静太妃笑问道:“老太君可大好了?” 贾琏忙躬身答道:“老太太让小人再三道谢,如今已好多了,能吃下饭了。” 北静太妃笑道:“李太医当真是妙手回春呢!我说老太君最是个有福气的,好了就好,哪日等大好了请她老人家来我这府里玩玩,也散散心,就更好了。” 贾琏点头应了,又说了好些感谢的话才离去。 却说那一日北静王水溶带了李太医来贾府里为老太太看病,本来屋中王夫人与李纨及探春等人都在,见来了人便躲到了里间,直等众人离去后才出来。 旁人都是对北静王府在元妃没了之后还对贾府不离不弃,并照顾有加而心存感激!独独那王夫人却对李太医说的一句话深深地记在心里。 贾母服用了李太医开的黄莲阿胶汤后,不过三日病情便有所好转,李太医三日后又来到府中看视,还与贾母攀谈了几句,见贾母精神尚可,身子也渐渐好起来了,便又加了几味药嘱咐众人细心照料,言道:不出月余,老人家的病情定会大好起来!有了李太医这句话,在坐的贾赫、贾琏、邢王二位夫人并凤姐儿才敢放下心来。[] 贾母的病逐渐有了起色,园里子姐妹们也都松了口气。 近日来,黛玉一日数次往贾母上房跑,本以为老太太要抛下自己不管了,谁料想却好了起来,直把黛玉喜得口中直念佛。 才又去了上房贾母房里,瞧着鸳鸯给老太太喂了药睡下了,黛玉遂扶了紫鹃慢慢往园子里来。 一路上,紫鹃笑着与黛玉说这说那,乐得不行。黛玉遂道:“你这丫头,得了什么宝物了,把你美成这样?” 紫鹃才悄悄道:“好让姑娘知道,奴婢的哥哥回京了,明日就到府里。” 黛玉听了也微笑道:“难怪你这么高兴,明日便放了你的假,去找你哥哥团聚一天如何?” 紫鹃笑道:“多谢姑娘!不过也用不了一日功夫,奴婢心里放不下姑娘,半日尽够了,奴婢明日去见了哥哥,说几句话就回来。” 黛玉点头道:“你的忠心我都知道,却也不在这一时,亲兄妹几年未见面,有多少话儿要说,想来就是几日也不够呢!” 紫鹃道:“姑娘,这些日子你太劳累,现在老太太已好些了,姑娘正合该好好歇息一下,奴婢已让雪雁、春纤明日一早便去小厨房给姑娘炖些银耳燕窝汤来,好好补一补。对了,一会儿奴婢还要跟雪雁说说那件姑娘过冬的新衣,就是二奶奶前几日让人送来的那件,姑娘不是说让绣上几叶绿竹,奴婢已描出来了,只是奴婢的绣活儿不如雪雁,明日让雪雁抽空绣完了,还有…。” “罢了!你不过才出去一日便嘱咐了这许多事儿,依我说,这前两件事就不必一定要明日去做的,差一日不喝那汤我也饿不着。那件衣裳是到了冬天才穿的,现下连夏日还未过完呢!往后放两日再绣也使得。好了,你放心地去吧,待见过你哥哥回来了,后面有多少时间做不得?”黛玉笑道。 紫鹃也笑了,道:“明日见了哥哥奴婢立即回来伺候姑娘,那件衣裳还是让奴婢绣吧。” 黛玉笑着拉长了声调应道:“是啦是啦——。” 主仆二人一径回了园子,黛玉用了些粳米粥与些开胃小菜便歇下了。雪雁与小丫头自去收拾了,紫鹃便又拿了那件冬衣出来绣了起来。 不过三两日,贾母渐渐地能进些主食了,却还是离不得米粥。凤姐儿便命厨房变了花样熬了不同的粥来,把个老太太喜得逢人便夸赞道:“还是凤丫头知道我爱吃这些个,难为她想的周到。” 又见黛玉不论刮风下雨,每日里数次探望,因担心外孙女的身子弱,更是心疼。 今日一大早,见黛玉又带了紫鹃过来,便道:“我的身子已好多了,玉儿不必这么早便过来,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黛玉笑道:“玉儿的病早已好了,倒是老祖宗要听太医的话,好好将养身子,玉儿才能放心呢!” 贾母笑道:“听话,听话,敢明个外祖母身子大好了,还去园子里听你们姐妹们做诗去!” “老祖宗!该吃药了。”鸳鸯端了汤药过来笑道。 “偏是她在人家兴头上来说这个!”贾母佯装生气道。 “老祖宗最心疼林姑娘的,您老人家就看在林姑娘每日里不知劳累地来服侍您的份儿上,也要把这碗药喝了,身子赶紧好起来,去跟着姑娘们去做诗啊!”鸳鸯端了药在那里笑劝道。 “你们听听这丫头的一张利嘴,才捡了咱们说剩下的话儿便安到这上头来了!”贾母笑骂道。 黛玉笑道:“鸳鸯姐姐倒是机灵,还不是老祖宗一手调教出来的,这时候,老祖宗反而说人家。” “倒底林姑娘是个明白的,奴婢才不至蒙一辈子的冤屈呢!”鸳鸯笑道。 贾母伸手接过碗来啜了一小口,面上现出难色,道:“好苦啊!今儿个的药比往日越发苦了!” 鸳鸯忙将一旁早准备好的一小碗梨藕百合汤递了过来,笑道:“哪个药不是苦的?”贾母忙接了喝了一小口,才道:“还是这汤好喝呀!” 黛玉也笑道:“可知‘良药苦口’,虽说苦了些,倒底能将病治好,委屈老祖宗再喝上几日这苦汤子,等大好了,便请了凤姐姐给老祖宗治几桌酒席,好好的补一补。” 贾母笑着点头道:“倒底玉儿心疼外祖母,不似鸳鸯丫头,整日里给我灌这劳什子,没的让人生气!” 鸳鸯一旁高呼着‘冤枉!’将屋里一干人俱逗得笑了起来。 这里众人哄了老太太吃过了药,又闲话了一会子,外面小丫头进来回道:“姨太太带了宝姑娘来了。” 话未落音,便见薛姨妈满脸带笑携了宝钗走了进来。 一进来,宝钗便向贾母行了大礼道:“多日没来给老太太请安,您可大好了!” 贾母含笑道:“好孩子快起来,难为你惦记着。”鸳鸯上来将宝钗扶起,又命人搬了坐椅来请薛姨妈与宝钗都坐下,小丫头奉上茶来。 薛姨妈笑道:“瞧老太太的精神真好,面色也比前日红润了些。” 贾母道:“多亏了北静王府想着我这把老骨头啊!” 薛姨妈笑道:“可不是嘛!听说北静王爷亲领了太医来的,这个王爷倒不怎么拿大的。” 贾母道:“你的消息倒灵通得很,因着北静王府祖上与荣国府是过命的交情,这些年,两府里虽走动得不太勤,却也有了事都相互照应的。” 薛姨妈点了点头笑道:“原该如此的。” 那边宝钗早来了黛玉跟前儿,拉了手笑道:“几日没来园子里,妹妹可好?” 黛玉也笑道:“好!宝姐姐可好?” 宝钗笑道:“也好!”又向一旁的紫鹃笑道:“听说紫鹃的哥哥从南京回来了?你们兄妹二人可以团聚了,恭喜恭喜!” 黛玉、紫鹃听了都一楞,紫鹃忙笑道:“多谢姑娘关心!” 瞧黛玉与紫鹃满面狐疑,宝钗笑道:“不过是前些日子去姨母那里,碰巧凤姐姐过来回话,正说到紫鹃的哥哥与人要从南京回来,说是老太太的吩咐就不回南了,让在这里给他寻个差事呢!你们说说,可不是紫鹃的喜事来了?” 黛玉听了笑道:“敢情是这么回事,妹妹如今听姐姐说了才知道。” 宝钗又向紫鹃笑道:“紫鹃的口风倒紧得很呢!可知你哥哥要去哪里当差?” 紫鹃笑道:“奴婢哥哥要回来的消息,紫鹃也是前儿个跟姑娘来老太太这里听鸳鸯姐姐告诉的,奴婢当时还半信半疑的,所以就是我们家姑娘都没有告诉呢!如今连哥哥的面儿还没见着,哪里就知道哥哥去哪儿当差?姑娘若是听说了便与紫鹃说了也好让奴婢放心。” 宝钗笑道:“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管事的?这个话你去问问凤丫头便知晓了。” 黛玉一旁抿嘴儿笑向紫鹃道:“宝姐姐很该知道的,不愿意告诉你罢了。” 宝钗笑道:“颦儿也混说起来,我一个外人哪里就知道了?” 黛玉笑道:“姐姐忘记了?前儿个舅母还让姐姐帮着大嫂子管事来着,怎么如今就想不起来了?” 宝钗恍然笑道:“你前些日子病着,有所不知,姨妈倒是跟我说了,不过我想着自己本不是这府的正经主子,你没看前年凤丫头病那次,让我与大嫂子、三妹妹一起管了几日,招了多少人口舌呢?是以那日我并没有应承姨妈。” 黛玉笑着点头道:“姐姐说的是,妹妹想着若论理事管家,咱们姐妹里再没有人能越得过三妹妹的,倒不知怎么…”便不往下说了。 宝钗听黛玉之言,心里便如明镜一般,便笑了笑并不答言。又向一旁的紫鹃笑道:“莺儿整日跟我提起你来,可惜这次来我只带了文杏过来,留她家里替我做些活儿,不然也让她找你说说话呢!” 紫鹃忙笑道:“奴婢也想莺儿姐姐呢!只是去她那里到底不如来我们这里方便些,宝姑娘回去了就说奴婢也惦念她,改日闲了便过来吧。” 宝钗笑着点了点头,又见黛玉早被薛姨妈唤了过去跟前,亲热的拉了手说着体恤的话儿,便也过去凑趣儿。 那贾母素喜热闹,瞧着几人在那里说笑自己也高兴地向鸳鸯道:“去告诉凤丫头,今儿个我请了姨太太在这里用饭,让她们准备些好吃的来,再有就说我还是用些稀粥罢了,只是熬点儿咸口儿的,如今胃里头空空的倒想吃些可口的了。” 鸳鸯应了便向外走,又吩咐琥珀、玻璃好生照看着,自己去去就来。 下面坐着的薛姨妈笑道:“老太太的病竟是要大好了,这不口味儿也变回来了,能吃能喝便说明没有病了。” 贾母呵呵笑着道:“姨太太不知,这些日子可把我拘坏了,一整日的喝药水子,浑身一点子力气都没有,那种滋味儿不好受啊!” 三间小小抱厦里静悄悄的,鸳鸯见门口也没有小丫头候着,便直走了进去,院子里也没有一个人影儿。 鸳鸯只管往凤姐儿住的上房走去,只听‘呯!哐啷!’一声,紧跟着一个小丫头捂了脸跑了出来,鸳鸯向旁一侧身,小丫头一楞,便又哭着跑远了。 鸳鸯停了脚步,不知此时应不应进去,却听耳边传来凤姐姐的声音:“谁在外面鬼鬼祟祟的?打量我不知道呢!” 鸳鸯只好掀帘子走了进去,凤姐一看是鸳鸯,忙收了泪挤出一丝笑容来道:“怎么是你?可是老太太有什么吩咐?” 地下正在收拾摔碎了的茶杯的平儿也站起来,笑道:“怎么来了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我还以为是二爷回来了。” 鸳鸯笑道:“二奶奶今儿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又是跟谁呀?” 凤姐叹了一口气,眼圈儿不由又红了,没有接话只顾拿了帕子试泪。 平儿一旁道:“怎么你竟不知?大太太才从这里出去你没有遇见?”鸳鸯道:“没看见,怎么?” 平儿才要说,一旁的凤姐恨道:“不过又是替老爷来传讯儿的,大老爷身边前儿个新纳了一个姨娘,说是很得老爷的意,又说我这些年来也没给琏儿生下个哥儿,老爷说:想来那年给的秋桐也不顶事,便将这个叫做什么‘秋香’也要给了二爷,好给他们这一房传宗接代呢!你听听,这说的什么话?我现下还没死呢,怎么就断定不能生了?” 鸳鸯听了沉吟一下,想起贾赫那一付猥琐的嘴脸,心下不由一阵恶心,白皙的俏面上也本能地带了些鄙夷出来。 第七十五章 狠毒心肠 鸳鸯便厌恶道:“那么大年纪,左一个右一个的,也不怕累着,有功夫干这营生,不如多些孝心来看看老太太。从那日北静王爷来,同去看过一回老太太,到现在还没过来过呢!每日里只打发了大太太露个面儿搪塞过去,竟不知他是不是老太太的亲儿子!” 见凤姐儿那里只落泪不接自己的话儿,鸳鸯便又劝道:“奶奶若是不愿意,就说老太太如今病着,没功夫弄这劳什子,几句话打发了不就得了,等老太太好些了再给你做主?” 凤姐才慢声道:“刚才我已跟大太太这么说了,却被她好一顿数落,说我与琏儿都是不孝顺的,以后要遭报应等等一大车子话才去了。” 鸳鸯又问道:“怎么奴婢才进来却见大太太身边的小丫头哭着跑出去了?又与她什么相干?” 听问凤姐儿遂面带怒色道:“大太太想着我撅了她,心里不解恨,便又派她的丫头回来告诉我,也别打量着老太太能帮着我,便是老太太好起来了,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孙媳妇儿,看她向着谁?是个明白人便做事儿干脆些,不若明日她便把人送了来完事。又被我骂了回去了!” 鸳鸯笑道:“我说呢!这不结了,行了别生气了,老太太让奴婢来说与奶奶,姨太太与宝姑娘来了,老太太高兴让整桌子好菜哪!” 凤姐儿一听心下暗忖:“老太太病这些日子,薛家姑妈哪日不来个几回,只不过都是去了太太院子里罢了!”抬头见鸳鸯正笑看着她,便点头应了,又让平儿去给鸳鸯倒茶来。 鸳鸯笑道:“二奶奶别抬举我了,哪里就用了平儿妹妹来给我倒茶,再说奴婢还赶紧回去复命呢!老太太那里也离不开的。” 凤姐儿忙笑着站起来道:“知道你忙,那我便不送了,我这就让人去置办去。” 鸳鸯笑道:“一会子二奶奶上去,可别露了出来,倒招老太太烦恼。” 凤姐儿笑道:“知道了,你快去吧。”鸳鸯笑着告辞又劝慰了凤姐儿几句便扭身回去不提。 见鸳鸯走远了,平儿过来扶凤姐儿坐下道:“奶奶快躺下歇息一会子吧,自己的身子不好好养着,赶明儿个再病倒了还不是自己受罪呢!” 凤姐依着平儿的胳膊轻轻靠在床上,叹了口气道:“我倒想好好歇着,你看看这事儿一档子一档子的,哪一个让我省心呀!什么时候我咽了这口气便罢了。” 平儿听了眼圈儿便红了,忙劝道:“奶奶快合上眼歇着吧,奴婢这就去下边儿吩咐午饭的事去。” 凤姐点点头道:“我本是个要强的,偏这么苦命,身子又不挣气,支撑不了几日便又倒下了,好在我身边有一个你,还能帮衬着些。不然若依太太的意思恐怕早不想让我管家了。” 平儿忙道:“奶奶都说些什么呢?快别胡思乱想了。”说着给凤姐儿拉过来一床薄被来盖上。 凤姐儿慢慢地闭上眼睛,平儿瞧她发上费了心挑选的那支四蝶金步摇有些歪了,便伸手过去帮着扶正了,又看见凤姐儿面色早已不复从前,一脸的蜡黄,两边的颧骨微微突起,越发显得憔悴了,心底下不由一阵心酸起来。 这里凤姐合上眼才要进入梦乡,便被院子里小丫头慌乱的声音吵醒了。 “二奶奶,二奶奶,不好了,不好了!” “作死呢!奶奶才睡下。”平儿快步出来骂道。 “平姐姐,老太太不好了!”小丫头子哭着道。 “什么?”平儿一楞,屋里传来凤姐儿声音问道:“平儿,又怎么了?” 平儿急身回到屋里,颤声道:“才小丫头来报,说是老太太不好了。” 凤姐儿一听翻身爬起来道:“快快,扶我过去。” 平儿忙扶了凤姐儿下地,又胡乱穿了鞋,便忙忙地往贾母房中走去。 却说贾母屋里此时乱得一塌糊涂,老太太已被扶着躺在榻上,一旁黛玉、薛姨妈、宝钗都带着哭音儿唤着,底下丫头们跪了一地。 鸳鸯才进门一会儿,此时也哭着向黛玉道:“姑娘,你们在这里照看着,待奴婢去找了琏二爷来。”不待黛玉答应便拿脚向外走去。 偏此时贾琏不在府内,大老爷贾赫也是才被镇国公府的人找了去,整个荣国府中竟无有一个男人主事。还是惜春想起哥哥贾珍来,虽说平日里对她哥嫂不满,却也要顾全大局,忙让丫头彩屏去找了来。 不一会儿,贾珍尤氏两口子忙忙地走来了,一瞅这阵式俱吓了一跳,贾珍忙向才听见信儿赶过来的王夫人道:“婶娘莫急,侄儿这就去找了李太医过来。”说完又吩咐了尤氏两句,便带了人一径往太医院去了。 王夫人命人拿了些米汤来给贾母服下,鸳鸯端了汤哭着送到老太太嘴边,无论怎么灌贾母都不张嘴,众人都害怕起来,恐怕老太太就这么去了,便一个劲儿呼唤着。 凤姐儿在平儿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进来,见状忙道:“让我来。”便拨开众人走进去,用右手拇指使劲按向贾母的人中处,按了几下,凤姐儿大汗淋漓,只听贾母似‘嗯’了一声,不由大喜,唤道:“老祖宗,老祖宗,我是凤丫头,您睁开眼睛看一看哪!”贾母却依然合着双目一动不动,一干人又都乱了起来。 直乱了又一柱香功夫,听门外贾珍声音道:“李太医快快有请。”屋内一众女眷俱躲避不已。 李太医顾不得规矩,忙上前诊了起来,贾珍过来小心问道:“不妨事吧?” 李太医面色凝重,发话道:“那些药老太太可是按时服用?” 一旁的鸳鸯哭道:“一直都是奴婢给老太太按时服用的,并没有错过时辰。” 李太医打开医箱,拿了些银针出来,分别扎了贾母身上的几大穴位,过了一会儿,贾母又似出了一声儿,慢慢睁开眼睛,众人都轻舒了口气。 鸳鸯眼尖,却瞧着贾母嘴角边似有口水流下,忙拿了帕子拭去,才擦了去却又流了下来。 李太医轻声向鸳鸯道:“老人家中风了,半边身子动不得了,你要小心伺候。”言罢,又转向贾珍道:“还请大人出来一下。” 贾珍忙跟了出来外间,李太医道:“老太太的病本来好得很快,却不知为何如今体内寒气大盛,近来老太太可是用过其他大热大寒之类的食物?” 贾珍忙又让人唤了鸳鸯出来问了,鸳鸯道:“这十几天来,老太太每日里只喝些稀粥,再无用过别的。药也是遵了太医吩咐让人熬制的,不敢有差池。” 李太医奇道:“这就怪了,才给老太太号脉,分明体内用了大补之物,又急怒功心病情才发生变故的。” 鸳鸯心想:刚才自己去了凤姐儿处,屋里只留下林姑娘并薛姨妈、宝姑娘,难道她们讲了些什么话儿让老太太动了大气?不会呀?林姑娘是老太太心坎上的自不必说,那薛姨妈与宝姑娘料她们也没这么大的胆子,说出些不中听的话来气老太太。 见鸳鸯也讲不出什么来,贾珍便又让她回去照看,又与李太医道:“太医瞧着可有办法?” 李太医叹道:“先前那一次便很凶险了,好在治得及时,这一回却是病上加病,又服用了相克之食物,倒是不太好医了,我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先保了老太太一条命过来再谈其他的吧!” 贾珍听了心中也是悲痛,忙请太医尽心医治,待老太太好了定当重谢!李太医谦逊了,又进去与贾母针灸了一阵儿,一直等贾母又睡了才试了额头上的汗珠儿,向贾珍道:“老人家的性命暂且无碍,下官只能做到这里了,一切都要看老人家的造化了。” 贾珍忙谢了,又请李太医去前面开了药方,千恩万谢的送了出去。 贾母外屋内,邢夫人、王夫人坐在椅上,凤姐儿、李纨并园中几个姑娘俱站在下面。那薛姨妈并宝钗见老太太出了事,又牵扯上了别的,况屋里乱得很,知道自己在这里多有不便,遂携了宝钗早回了自己家中,又派了小丫头子打听着这里的动静儿。 王夫人面色阴沉,咬牙道:“说吧,是谁往老太太药里放了东西?” 半晌儿没人言语,邢夫人开口道:“总是那起子没心肝的丫头们做的事,不与几位姑娘相干的。” 王夫人缓了缓脸上的颜色道:“我倒不是怀疑她们,如此你们几个便坐下说话吧。”李纨、黛玉、探春并惜春便都坐了下来。 王夫人又向身边的玉钏儿道:“你进去伺候老太太,让这屋里的大大小小丫头都过来,我有话要问!” 众姐妹们都不禁面面相觑,玉钏儿说话间进了里屋,片刻鸳鸯、琥珀、玻璃三个人出来,伺候在门口的几个小丫头也进来站在一边。 王夫人道:“还有几个呢,都叫了进来,就说有好东西要发放呢!”有小丫头赶紧去找,不一会儿,贾母屋里的十几个丫头俱已来到屋里。 “下贱的东西,还不都给我跪下。”王夫人一声厉喝。十几个丫头都忙跪了下来,各自心里打着小鼓。 “太太,老太太出了什么事了?”随着话音儿,宝玉跌跌撞撞地进来,一见忙出口问道。 王夫人见宝玉过来,脸色更加不郁,见了跟在后面的袭人便劈头叱责道:“宝玉还在病中,怎么让他到处乱跑,若再病倒了我便拿你试问!” 袭人吓得浑身一哆嗦,忙上前拉了宝玉道:“二爷快跟奴婢回去吧,看太太生气。” 宝玉见众位姐妹们都在这里,想来老太太定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哪肯就走,便问道:“太太,宝玉是来看望老祖宗的,只看一下就走。” 王夫人并不理会他,却将一双眼睛狠狠瞧向袭人、秋纹两个人,两个丫头从没见太太动这么大气,便上前不由分说拉了宝玉就往外走。 这宝玉虽是一介男子,可惜病体初愈,又心里实是害怕自己母亲,虽心中惦念贾母,又见黛玉坐在那里,却也不敢违了王夫人的话,只好哭丧了脸半推半就地随了袭人秋纹出去。 王夫人又向跪在地下的鸳鸯冷笑道:“鸳鸯,适才你说老太太的药都是你端给的,这药里怎么放了大补的东西了?” 鸳鸯急道:“是奴婢亲手给老太太喂的药,老太太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怎么会谋害老太太,做这等无耻之事!” 王夫人厉声喝道:“药是你喂的,并无别人插手,你还狡辩!” 一旁的凤姐儿心里真是又气又笑,这个二太太今儿是怎么了?就说是鸳鸯亲喂的老太太,可是这药也不是她煎的,到了她手里,不知过了几道手,怎么就咬定了是鸳鸯! 凤姐儿才要张口替鸳鸯辩解,脑中却突然一个机灵!暗道:“太太平日里虽不大管事,但却是个藏拙装愚的,府里哪件事能瞒得过她去!莫非…”凤姐想到这里,身上更加冷了起来,鸳鸯是老太太最贴心的,乃老太太第一心腹丫头,屋里的大小事物都是鸳鸯说了算,老太太的所有东西也都由这个丫头保管,怎么着?太太想要…。 还没等她想明白,耳边又传来一个柔弱的声音:“二舅母,可容黛玉一言?” 王夫人见黛玉要发话,便鼻中轻‘哼’了一下,慢声道:“大姑娘可是要为这小蹄子说情?” 黛玉款款走了过来,给王夫人轻施一礼,道:“舅母面前本没有甥女说话的份儿,只是甥女有一事不明,还请舅母明鉴。” 王夫人满脸的不情愿:“说吧。” 黛玉低了头稍想了一下,才问道:“甥女想着鸳鸯姐姐才说,这碗汤药是小丫头在下面煎了送过来,由她亲自喂了老太太喝了,可这药并不是她所煎的,舅母怎么就能确定是她所为?” 王夫人心里道:真真是老娘的克星,这个道理谁不知晓,别人不说偏你来问! 却见黛玉说完,抬起头来直视王夫人,一脸的无畏。 下面的凤姐见平日最胆小谨慎的黛玉却在这个时候去帮衬鸳鸯,心中愧意大增,鸳鸯是什么人自己再清楚不过,何况平日里这个丫头帮了自己多少忙?便也上前笑道:“太太,想鸳鸯这丫头咱们最了解不过的,十几年来伺候老太太,没出过一点儿错,对老太太最忠心不过的,怎么可能突然就做了这傻事?老太太若身子不好了与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只一刹那间,王夫人眼珠儿转了两转,面上忽又堆起些笑意来,向着一旁的彩云嗔道:“还不快将鸳鸯扶起来呢!我错怪了她你也不想着提醒一下。” 彩云忙过来将鸳鸯扶起来又笑道:“太太近日里服侍老太太忒累了,才刚睡下便跑了这里来,想得不周全也有的,鸳鸯姐姐也一定不会责怪太太的。” 鸳鸯站起身来向王夫人施了一礼道:“谢太太。” 王夫人又问她道:“这几日是谁负责在下面熬药?” 鸳鸯道:“是玻璃带了小丫头子悔儿。” 王夫人又怒道:“两个小蹄子在哪里呢?”跪在下面的玻璃与悔儿忙爬了两步过来。 鸳鸯又忙道:“今日玻璃本应去瞅着煎药,临时被老太太唤去给大奶奶的哥儿送东西去了,所以,应只有悔儿在场。” 一旁坐着的李纨也忙站起来道:“千真万确的,玻璃姑娘是来给兰儿送老太太赏的一件雪褂子。” 下面的悔儿不等人问话,忙哭道:“鸳鸯姐姐只顾护着玻璃姐姐,就将这事推到悔儿身上了吗?”又转向王夫人道:“奴婢熬药时,玻璃姐姐就在旁边,老太太唤她才出去的,何况才煮上药时,悔儿还出去了一趟,是玻璃姐姐一个人在那儿看着药呢!怎么就没了她的事儿了全是我?请太太明查呀!奴婢冤枉!” 王夫人问玻璃道:“她说的可是事实?” 玻璃也哭道:“悔儿说的没错,不过奴婢真的没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眼瞧着几个人都俱不承认,又各说各的理,屋里众人也都无法,又过了一儿,王夫人道:“罢了,都说不知道,不是自己做的,试想想,哪个做贼的偷了东西承认自己是小偷呢!既是你两个弄的药,便谁也脱不了干系!” 又向外面提高声音道:“将玻璃与悔儿拉了出去,各打二十板子,再撵了下去,永远不许上前面来。” “太太!太太!”玻璃与悔儿大声哭嚎着,被人拉了出去。 黛玉走上前去劝道:“舅母请不要动怒,甥女想着二舅舅不日就要回京,不如将她们暂时先看管起来,等舅舅回来了再做定夺,省得放过了真正的下药之人,也冤枉了好人不是?” 王夫人一脸怒气道:“大姑娘身子不好,只管把自己将养好了,让人省了心才是,这些事就不用姑娘操心了,老爷回来了我自会告诉。” 黛玉倒底是姑娘家,吃了王夫人的话面上不由一红,眼中便含了泪来,将姣好的脸庞转向一边不言语了。 凤姐儿本也想上前相劝,看黛玉已踫了钉子,也不便再说什么,又恐黛玉心中难过就接口道:“林妹妹快别多心,太太也是为了你好,不过是在气头上说话严厉了些。” 王夫人见凤姐儿给她台阶下,又想着老太太目前并无生命危险,不定哪天好转起来,知道自己薄待她的嫡亲外孙女,再怪罪起来也倒不值,便也换了笑脸道:“还是凤丫头知道我,大姑娘,你身子平日里也弱,况在这儿也不短时辰了,快着回去歇息吧。” 黛玉无奈只好扶了紫鹃暂且回去。 这日天才见黑,空中便传来隐隐的雷声,紧接着黄豆大的雨点便掉落下来。 雨点疯狂地敲打着窗框,贾府西南角外一排低矮的房子里,丫头悔儿正苍白了脸躺在床上,一旁她的寡母坐在床边不停地哭泣着。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悔儿妈站起身子向门口走去,恰在此时,天空中一道闪电带着利剑般的白光照下来,随即映出一个黑影来,吓了悔儿妈一大跳,不等她叫出声来,便见来人一闪身子进了屋子。 悔儿妈定睛细看,来人个子不高,一身黑衣,因屋子里未点灯看不大清楚。来人见了她便压低了声音道:“这里是给悔儿治伤的钱,还有你们娘俩儿的卖身契,拿去烧了吧。等她养好了伤,你便带了她回老家,再给她寻一门亲事嫁了,这些银子足够你们使了。”说完将手中一个包袱给了她,便扭头走了。 悔儿妈只听着来人虽刻意放粗了声音,也能听出来是个女人。打开包袱一看,里面有两张卖身契并一张二百两的银票,悔儿妈不知就里,便来问躺在床上的女儿。 悔儿紧闭双眼,刚才的对话她都听在耳朵里,此时心里面真是又恨又悔,不是被人逼迫,她怎么会做这种事? 又过了几日,王夫人那里便有人来回禀道,前些日子被打了的丫头悔儿连带她娘都畏罪逃跑了。 王夫人听了微微一笑:“让她去吧,两个人身上没钱,看她们能跑到哪去!不过客死他乡罢了。”便再不提起。 而贾母的丫头玻璃因着凤姐儿、黛玉、宝钗等的求情,王夫人言道过几日等她伤好些了,便让她依旧回来贾母这里伺候,却不许再进贾母的房里,只能做个粗使的丫头。 玻璃气不过,伤竟一直没有养利落,后来听了父亲的话,求了凤姐儿、贾琏两口子,嫁了府中一个小厮,一块去金陵看老房子去了。 第七十六章 居心叵测 却说贾母日后仗着李太医竭力救治,虽说保住了一条命,却是瘫痪在床,不能说话了。期间北静王府也派人过来问候,北静太妃还专门过来瞧了一回。 话说才过了六月中旬,因贾政此任不过是顶缺的职务,任期不长,如今期满回京述职,兼又知道母亲得了重病,便日夜兼程赶了回来。 回府后已近黄昏。贾政衣裳都没换下来,便来到贾母房中看视,见老母亲两颊凹陷,头发花白,便忍不住伤心落起泪来。 被众人劝了回到自己院里,才又将贾母的病情细细地问了问,王夫人只捡那对自己有利的话儿来说,贾政听了,虽对王夫人处置玻璃、悔儿两个丫头一事甚觉不妥,然而事情已过去多日,二人命运已成定局,也只得罢了。 竖日午后,又亲去北静王府道谢不提。 贾母的病虽说没有进一步恶化,却也只得保持现状,脑子里一阵儿清醒一阵糊涂的,右半边身子是动不了了,连带说话也含糊不清的,若是赶上明白了便老泪纵横,嘴里唔唔哑哑地不知说些什么?好在有鸳鸯尽力服侍,又能好言开解,才渐渐地安稳下来。 贾母身边的丫头们因前几日王夫人的发威,将玻璃与悔儿逐出了府,都不知这种倒霉的事儿何时又轮到自己头上,竟是人人心下自危,更是言行谨慎,不敢多说一句,多走一步。 因鸳鸯那日也被王夫人猜疑,虽说最后因无根无据也没将她怎么样,但却因贾母病重不能庇佑,又在王夫人心里失了地位,便有那趁机伏上水儿的暗地里给她小鞋穿。 鸳鸯吩咐她们去做事,她们便说,你一个奴才丫头说的话儿也能听?还是回了太太去再说吧,言罢便杵在那里瞧着她冷笑,把个鸳鸯气得直咬银牙,却也无奈,只得自已亲力亲为。 却说王夫人见贾政已同意了二宝订亲一事,贾母的病情虽说不好却也稳定了下来,便找了一日打发了屋里丫头们出去,自己又小心地向贾政问起给薛家下聘的事来。 贾政因着老太太病体不大好,心中本是烦闷不安,听王夫人提起此事便发话道:“老太太病成这般,你倒还有心思提及这事?” 王夫人忙道:“老爷误会妾身了!妾身也是一心为了老太太也出此下策的。” 贾政道:“你又有什么主意?” 王夫人亲自端了一杯铁观音递与贾政,一脸的关心道:“老爷一回府便里外忙个不停,又因着老太太的病心急上火,先喝口茶降降火吧。” 贾政接过茶喝了一大口,叹道:“我是个不孝子呀!” 王夫人回转身子坐下,又慢声劝道:“老爷奉圣命外任也是没办法,并不是老爷的错儿,还请老爷不要自责才是。” 贾政又扬起头来忍了眼中泪水道:“有什么话你便说吧,我这里听着呢。” 王夫人才道:“妾身想着近一段日子,老太太与宝玉接连病了,兴许是什么脏东西进了府,不如用宝玉的婚事给老太太冲一冲,也许她们祖孙俩个就都好了也说不定呢!” 贾政闭了眼半晌儿没言语,似睡着了一般。 王夫人见老爷就那么仰着头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心里直想着刚才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话儿?王夫人正这里琢磨着,忽然听贾政道:“我知道你向来不做无准备之事,想来那些聘礼都已备下了吧?” 王夫人心下暗道:谁说老爷是个不管事儿的?又忙站起来道:“老爷是个明白人,虽说备下了些终究还差得远呢!” “怎么?这些事情自然让琏儿俩口子去办就可以了,你又何来此言?”贾政皱了眉有些费解。 王夫人淡笑道:“老爷不知,原先老太太说过,宝玉的婚事是由她人家出钱管的,如今老太太这个样子,我这做媳妇倒是不好开口了。” 贾政听了心中一叹:敢情是为了这个!又想起当年老太太的确说过这话儿。(.好看的小说)便沉吟了一下道:“老太太说过的话自然算数,你就去跟老太太说了便是。” 王夫人有些做难道:“老爷,才媳妇已去过上房了,鸳鸯说老太太现下又糊涂了,让过两日等老太太清醒了再说呢!” “哦?”贾政应道。 王夫人赶紧道:“那个丫头如今可是刁钻得很,老太太一把子钥匙整日价拴在她裤腰上,任谁要拿了东西都得经她同意,老爷说说看,她哪里是个丫头,倒比个主子还厉害!” 贾政却横了她一眼道:“我倒是很敬重这个丫头,平日里总听老太太赞她忠心又机敏,比有些个主子还强呢!她如今这般,也是一心为了老太太,不然你今儿来要些,明儿个他又来拿些,老太太的东西用不了几日便被人搬弄完了。” 说完又向王夫人道:“便是下聘也不急在这两日,况老太太也是两日好一日不好的,说不准明儿个便又好了,再等两日也无妨。” 王夫人见老爷如此说,便知再劝多少也无用了,只得笑着道:“可不嘛!妾身都听老爷的。” 又过了两日,贾母稍微好些,鸳鸯便把王夫人来要钱的事慢慢地说与老太太听。 老太太一听立时眼泪便下来了,嘴里不停地‘呀呀’地说着。鸳鸯忙上前给老太太试泪道:“老太太,您可别着急,早先咱们不是便知道宝二爷要娶宝姑娘吗?” 老太太使劲儿摇了摇头,又用左手指向园子方向。 鸳鸯叹道:“您是惦记着林姑娘吧?” 贾母合上泪眼微微点了点了头。 鸳鸯劝道:“林姑娘是个明白人,虽说身子弱些却也不会因着这个事便想不开的,慢慢就会好起来的。老太太还是安心养好病,等病好了替林姑娘做主便是。” 贾母睁开双眼,向着鸳鸯含糊着说了两句,鸳鸯仔细听了问道:“您可是要让老爷过来?”贾母拉着鸳鸯的手轻轻攥了攥,鸳鸯逐笑道:“看来是鸳鸯猜对了?” 贾母也赞许地点了点头。 一时贾政被鸳鸯请了过来,见了贾母,贾政便止不住的心酸,贾母这一回倒是没有掉泪,只是用左手向鸳鸯指了指,贾政不解地看向鸳鸯。 鸳鸯向贾政请了安道:“老太太知道了宝二爷定亲的事,让奴婢拿了老太太的体己五万银票出来给二爷。”说着手里托了几张银票奉与贾政。 贾政两手微有些颤抖,眼中不由含了泪道:“母亲病中还要如此操劳,孩儿不孝啊!” 贾母亦是双目含泪,又向鸳鸯急着嘟嚷着。 鸳鸯又向贾政道:“老太太的意思是等二爷的婚事办完了,还要请老爷想着给林姑娘寻个好人家,老太太才能放下心来。” 贾政听鸳鸯说完忙将眼睛瞧向贾母,只见贾母眼中落泪,又躺在那里直个劲儿地点头。 贾政忙跪下给贾母磕个了头,忍了泪道:“妹妹只留下这一个独女,做舅舅的说什么也要对得起地下的妹妹、妹夫,一定给玉儿寻个好人家嫁了,还请母亲放宽心才是。” 见贾政应了,贾母才放心了,又挥手让他出去,贾政又向一旁的鸳鸯道:“还是你知道老太太的心,又是个孝顺孩子,老太太这里你要多尽些心,别人的闲话儿你不要放在心上,若有什么烦难事让人去回我便是。” 鸳鸯忙低头应了,贾政又嘱咐了几句才回去了。 再说薛姨妈那里,手里拿了贾府下聘的礼单,看着眼前堆满了屋子的彩礼,笑着向坐在一旁的宝钗道:“钗儿快瞧瞧,你姨妈真是个实心的,想必这些要花个十几万银子也不止呢!” 宝钗静静地坐在那里,面上一丝兴奋的表情也没有,瞧妈妈与自己说话,并不急着答话,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薛姨妈自顾自又道:“等我儿出门子那日,母亲也会抬了值钱的嫁妆过去,定不会让你在贾府里吃亏的。” “母亲说的什么话?给多给少还不是您与哥哥说了算,钗儿自不会有一点儿怨言,更何来吃亏一说?”宝钗轻声道。 “我就知道钗儿是个明理的,不怨你父亲自小疼你,”薛姨妈说着又压低了声儿悄悄道:“上一年虽说你哥哥娶你嫂子使了不少银子,可我们是谁呀?我们是皇商薛家,别的不说,银子却有的是。还有咱们薛家祖上留下来的两颗夜明珠,”说到这儿,薛姨妈向一旁瞅了瞅,并没有别人,便又道:“娘都给你留着呢,等你出嫁那日娘都给了你。” 宝钗听到这里,心里也是一阵感动,还是当娘的心疼女儿多些,遂走过来依在薛姨妈身边揽了胳膊道:“多谢娘亲费心为女儿操劳!” 薛姨妈不停地抚摸着女儿细嫩的脸庞道:“为娘哪里不知道我儿的好处?众人明里都瞅着我宠你那个不省事的哥哥,谁也不知其实钗儿才是娘心坎上的。” 说到这里,薛姨妈眼中不觉蓄了泪水来,想着今天乃女儿大喜的日子,忙忙地擦了,又笑道:“这些年咱们家里的账目都是你管的,只你这一走,倒让为娘不知交给谁了。” 宝钗听了她娘所说也正是她现下所烦忧的,哥哥是个什么样的她最清楚不过,来京城这些年,要不是自己里里外外的打点,这个家只不定就已经败了。 可是过不了多久,自己便要出嫁,若把家交给哥哥是万万不能,若给了嫂子,这个夏金桂也不是个安分的,每日里好吃懒做不说,又只顾着把薛家的财物不断地往娘家搬,一应大小事都不管的。妈妈也上了年纪,又在生意上不通,这可怎么好? 瞅着女儿一筹莫展的样子,薛姨妈禁不住心疼,便道:“这也不是着急的事儿,不然先放在娘这里,反正你嫁过去后,那园子离着这里也近,便是看那些账目也方便着呢!” “母亲万万不可!”宝钗急道。 薛姨妈不解问道:“难不成我儿成亲了就不回娘家了?贾府里也不让我这个做娘的去看望女儿?” 宝钗正色道:“妈妈怎么糊涂了?女儿嫁过去便是贾家的人了,如果为了娘家的生意总是三天两头地往娘家跑,岂不是惹人闲话?又一说,若是娘把薛家的生意拿到贾家来做,也同样不妥!如此行事只会让人更瞧不起哥哥呀!” 薛姨妈忙道:“可不是呀!还是你想的周到,在咱们家里由你管事是那府里是不知道的,如果被人知道了,倒觉我薛家无人了!不妥不妥。” 宝钗想了想道:“虽说哥哥做生意每每都不顺,不过好在咱家里那几个伙计使的年头也不短了,倒是靠得住,女儿想着在出嫁之前,咱们娘俩儿还是找了哥哥来,仔细说与他听,告诉哥哥往后这生意上的事还要多听那几个伙计的意见再做定夺,切不可意气用事。” 薛姨妈见女儿想的如此周全,也跟着道:“你这些话到时说与那个孽障听罢了。我的话他每每听不进去,对你这个妹妹倒是还听从些的。” 母女二人又嘀嘀咕咕的说了半日,直到丫头进来请吃饭才住了嘴,又吩咐家人将东西收了不提。 那宝钗自打贾府过来下了聘,便暂时不去贾府里向老太太、太太请安,园子里更是不能去了。 二宝订亲的消息迅速地传遍了贾府上下,园子里最先得知的是三姑娘探春。消息在意料之中,又算是意料之外。 这日清晨,探春从王夫人那里请安回来,心里不停地琢磨:说到底还是太太的如意算盘打对了,可怜老太太,若不是如今病着,想来嫁给二哥哥的定会是林姐姐吧! 一旁的侍书瞅着探春只顾低了头那里走路,也不似往日那般活泼,便问道:“姑娘可是有了心事?” 探春抬起头来随口道:“我哪有什么心事?别人的事自有别人操心,便是替了人家操心也做不了主是不是?” 侍书听了探春这几句颇为绕口的话儿,不由笑道:“姑娘敢则在说绕口令吗?奴婢听不太懂呢!” 探春也笑道:“听不懂算是你的福气,懂得越多烦恼就越多。” 侍书笑了笑道:“姑娘,咱们去给宝二爷道喜去吧!” 探春忙小声道:“你这个傻丫头,赶紧管好自己的嘴吧,好歹先别跟任何人说起这事,好着多着呢!” 侍书有些不明白,怎么这么喜庆的事还怕别人知道?便想出口相问,却见探春一脸的沉静,眼神里却带着万般的无奈,便又收了回去。 主仆二人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园子,才一进门便见迎面过来一人,定晴一看原来是的袭人。 袭人见了探春忙上来笑着问好,又笑问道:“姑娘打哪儿来?” 一旁侍书回道:“我们姑娘才去了太太那里请安的。” 袭人忙笑道:“是么?太太才让人唤奴婢过去呢,也不知又有什么事吩咐?” 探春瞧着袭人面上掩饰不住的兴奋劲儿,便知她已然知晓了此事,也不说破,只笑了笑道:“那你快去吧,只怕太太一会儿就要去老太太那里了。” 袭人忙笑着道:“那奴婢赶紧去了。”探春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等袭人从王夫人那里回到已是过去了一个时辰,里只小丫头芋儿在那里洒水,见了袭人回来忙过来道:“袭人姐姐,才宝二爷找姐姐来着。” 袭人笑道:“是么?我知道了。”便笑呵呵地往屋里走去。 才一进门,便见秋纹手里拿了一把扇子正与宝玉慢慢地摇着,而宝玉正侧身躺在榻上。见了袭人,秋纹忙用手指了指宝玉小声道:“又睡了。” 袭人故意大声问道:“怎么着?二爷又睡了,才睡醒了怎么又让他睡了,见天儿的这般可怎么好哟!” 宝玉听见袭人回来便睁开双眼坐了起来道:“怎么你才回来,太太叫你去做什么了?” 秋纹放下扇子气道:“二爷才睡了,偏你又来招他。” 袭人道:“你懂什么?二爷的身子如今也渐渐好起来了,大夫不是说了吗?让二爷没事多出去走走,对身体的恢复有好处,总这么睡哪成?”说完又冲着宝玉一笑道:“奴婢恭喜二爷了!” 宝玉一楞,还未及答言,一旁的秋纹道:“什么喜事?袭人姐姐倒是说说看。” 宝玉也跟着问道:“快说吧,可是老太太身子大好了?还是太太那里有了什么喜事?不会是舅舅又升了职了?只是这与我有什么相干?”言罢,又躺了下去。 袭人笑道:“虽说舅老爷升职也是喜事却真个是跟二爷不大相干的。再猜猜?” 秋纹见状为了让宝二爷高兴,遂也跟着凑趣儿道:“我来猜,我来猜,定是太太又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赏给二爷?” 袭人笑骂道:“你就知道打赏东西,还会不会想些旁的?” 秋纹笑道:“难不成姐姐就不想要好东西吗?” 袭人笑向宝玉道:“二爷的宝姐姐以后要来咱们这里长住了。” 宝玉有些迷糊道:“宝姐姐来园子里自是有她的住处,与我有什么大喜?”说到这里,脑子里突然想起那日太太与他说的,娘娘去逝前曾有口谕,要将宝钗与他为妻。 “不!不!”宝玉想到这里连连嚷道,脑子里又乱了起来。 袭人、秋纹都被他吓了一跳,袭人忙笑道:“二爷,奴婢说的是宝姑娘要来咱们了。” 宝玉茫然道:“若是宝姐姐来了,林妹妹怎么办?妹妹身子不好,保不齐又要病倒了!不行,我要去找老爷去!”说着抬脚便向外走。 吓得袭人忙全力拉住了,急道:“二爷想想,这亲事是太太一个人就能订的吗?去找老爷又有什么用?弄不好老爷不高兴了又打了一顿去。” 宝玉身子立时僵在了那里。袭人忙过来拉了手回来坐下,又道:“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老爷太太给二爷定了宝姑娘,二爷很该高高兴兴地听从才是。” 见宝玉楞在那里,总不答腔儿,袭人知他心里惦念着黛玉,便又劝道:“二爷可是还惦记着林姑娘?平日里老爷最疼林姑娘了,想来也会给林姑娘找一个好人家的,二爷就放心吧。” 宝玉此时身心俱焚,虽说前些天儿去太太那里踫了壁后,也知道自己躲不过这档子事儿,本想着再去求求老太太,再不然硬了头皮拼了骂去求了老爷去,谁料想先是老太太病,现下又这么快便订了亲,自己可要怎么办才好? 一阵儿眩晕,胃里便如吃下个苍蝇那么恶心,宝玉扶了桌子将早上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 一旁的秋纹吓得不知怎么办,只好扶着宝玉在那里哭叫着。袭人自打听说了订亲这个信儿,虽说心里也略有不安,却也没承想宝二爷会反应如此强烈!一时也是拿不定主意,现下若要去告诉了太太,自己必受责骂,但若不去,可宝二爷是因知晓这个消息又再次病倒的,到时自己更是脱不了干系。 无奈之中,袭人还是决定去回太太,便吩咐秋纹和才赶过来的麝月、碧痕几句,自己又火急火撩地跑去了王夫人房里。 待王夫人听说了,便立命人去请大夫,自己又跟了袭人来到里。瞧着宝玉苍白的面孔,王夫人心里也悲痛万分,宝玉!自己的心尖子啊!可是你这个傻孩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呀!那个丫头有什么好?就把你迷惑成这个样子? 王夫人心里乱得很,坐在宝玉床边只管拿了帕子试着眼泪,又把黛玉恨得咬牙切齿,不一会儿大夫请来了,不过是过分伤心又劳了心肺,以至如此。言罢又开了方子派人去抓药。 王夫人稍稍放下了心,又把袭人找来如此这般吩咐了,才扶了玉钏儿离开。 至晚间,贾政听说了便也来看视,不过是命人好生照看,按时吃药罢了。 又过了两日,黛玉那里终也得知了消息,虽早有贾母的警告,却是听了这信儿后不久也支撑不住又病倒了! 再说王夫人姐妹在二宝订婚之后,便散出风去,为黛玉提亲。王夫人想着,黛玉一天没着落,宝玉这边便不死心,那一日听了袭人所说的,王夫人更是下决心为黛玉也尽快定下门亲事,好让这两人都死了心才好。 王夫人的话总是能打动贾政,说是黛玉已过了及笄之年,为了让林如海与贾敏在地下安心,应该为黛玉找一家好人家嫁了,也不枉林如海在世时与贾政的相知之情。贾政听了自是应允。 京城内王公贵族哪个不知道林如海,当年的巡盐御史,为官清廉,家世清白,又四代列候。虽早已下世,然他教导出来的女儿自然不会错的,况她外祖家又是八公之一的荣国府,消息放出去不久,便有三婆六媒的上门来提亲。 其中最有权势的还要属西宁郡王府,美中不足的是给西宁郡王娶侧妃。这西宁郡王如今已是年过四十,却是膝下只有两女,想着再娶进来个侧妃以延绵子嗣。 明知道西宁郡王已年过四十,王夫人满脑子只想着快些将黛玉嫁出,哪里管什么年纪,倒是想着黛玉嫁过去虽是侧妃,地位却也是不低呢! 再一想,就凭她一个孤女,手头虽有几个钱,却也难与我妹妹薛家相比,况她父母又早死了,如今是无势无后台,而她的靠山老太太呢?已病倒不认人了,她今后还不得靠着自己府上吗?说不定将她嫁过去,她还要感念自己呢! 那薛姨妈更是高兴,凭她林黛玉嫁给什么高贵的王爷,也是人家的小老婆,哪及我女儿嫁的好,那可是正经的荣国府二奶奶! 第七十七章 北府提亲 却说那薛姨妈正自心下暗乐,却忽然听外面隐隐传来哭闹声儿,便提高了嗓门向外面问道:“是谁在外面吵闹?” 守在外面伺候的丫头同喜忙命小丫头去瞧瞧,不一会儿回来说是大爷与奶奶闹气儿,大爷急了眼便打了大奶奶一巴掌,大奶奶那里拽着大爷哭骂呢!还请太太过去看看吧。[] 薛姨妈脱口骂道:“俩个不省事的孽障,眼见着自己妹妹就要出嫁了,做哥嫂的不知道帮着打点,却没完没了的吵闹,成什么样子!”一边骂着边扶了同喜向外走去。 才来到院子里,还没容她站定脚步,一个人便直直地向自己顶了过来。 却原来那夏金桂因着昨儿薛蟠又去了外面花天酒地,喝得烂醉被跟班的小厮抬了回来,便窝了一肚子气,今儿一大早,瞧薛蟠酒醒了,便提出要回娘家去住一阵子,没承想却被薛蟠一顿数落,言道自己妹子不日便要出嫁,你这个做嫂子的不说帮着婆婆去料理着点儿,却整日里往娘家跑,成何体统?不准! 夏金桂还道自己听错了,从进薛家门这天起,薛蟠就没跟自己犯过脾气,更别提叱责了!怎么今儿吃错了药了?敢跟老娘这般说话? 又想了想,难不成是昨日里婆婆那句话起了作用了?便也不示弱张口骂道:“老娘我想回去就回去,怎么?只许你整日价在外面胡混,我却连回个娘家也不允,自嫁入你们薛家,我娘家陪送了多少东西与银两,现在把东西都占到手了,便拿出大爷的款来了?” 薛蟠性直霸道,本就不善言谈,更别说与人斗嘴了,便也张口骂道:“小娼妇!大爷不光占了你的嫁妆,连你整个人都被大爷占了呢!” 金桂一听薛蟠耍混,知道再说也无济于事,便停了话回身去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儿。 薛蟠本来自结婚那日便被金桂拿下马来,并不敢对她吆三喝四的,这一年来不管什么事儿都顺着媳妇。只因昨日早上,薛姨妈将他唤去,告之宝钗不日要出嫁了,他这做哥哥的很该做出个样子来,不要一味的在外胡混。 薛蟠想着妹妹这些年来为了这个家费了多少心思,母亲面前也多亏她时常开心解闷儿,对自己这个做事莽撞的哥哥也经常是温言劝导,平日又极心疼自己的,妹妹的这些个好处自己不是不知道。 想想不久便是妹妹大喜的日子,做哥哥的应该为妹妹出些力的,自己虽没什么大能耐,但求能风风光光地把妹妹嫁出去,也安了已故父亲的心呀! 白日里听了薛姨妈的教导,薛蟠本想着留在家里为妹妹打点嫁妆,却不想外面又有那般酒友来唤,肚中酒虫勾心挠肺,便忍不住又去了,今儿一早酒醒了便懊恼不及,偏那金桂不识时务又提出回娘家,便动了火气。 那金桂只顾着拿东西要回娘家,将包袱整理好唤了丫头就要出门,薛蟠一见大怒,上来便将包袱抢了抡在地上,金桂急了上来便抓挠他,却哪是薛蟠的对手,那薛蟠手一挥不巧正打在金桂脸上,一下子半边儿脸便紫涨起来。 金桂自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手心里呵护倍至的,哪里吃过这样的亏,更加疯了似的上前乱抓起来。薛蟠见她脸上受了伤,心登时软了下来,便抬脚来到院子里躲避,金桂也跟着跑了过来。不想,薛姨妈正扶了丫头过来,金桂瞧见婆婆更是生气,都是她养的好儿子,便借着劲儿一径向薛姨妈撞了过来。 一旁的同喜眼疾手快,一把将薛姨妈拉向一边,金桂失了准头又直向前跌了几步扑倒在地上,因力道过猛顿时将那半边脸也蹭破了,因见太太出来,金桂的丫头一时没敢上前搀扶,那金桂翻身坐在地上便哭嚎起来,嘴里还直不干不净地骂着,把个薛姨妈气得浑身哆嗦,用手指了她却是说不出话来,回头想找儿子出出气,却不想那薛蟠见母亲出来,心知这婆媳俩俱不是善茬儿,此事绝不会好了,便早趁机跑出去了。 后院的宝钗也早得了信儿,因知自己过去劝定起不了什么效果,弄不好还要受嫂子排喧,便对莺儿道:“让他们闹去,过一会儿就好了。” 莺儿道:“听人说大奶奶想回娘家去,大爷不让才打起来的。” 宝钗听了皱眉道:“哥哥也真是的,让她回去又有何妨?她去了,这院子里还清静些。” 正说着,外面文杏跑进来道:“不好了姑娘,太太差点儿被大奶奶给撞倒了,气得又病了。” 宝钗闻听猛地站起身来,面带焦急向莺儿道:“走,快去看看。” 待主仆三人来到薛姨妈屋里,只见母亲正躺在床上不住地捂着胸口揉着,一旁同喜正忙着拿了帕子给薛姨妈试泪。 看见宝钗进来,同喜忙道:“快来看看吧姑娘,太太总喊胸口疼呢!” 宝钗过来坐在床边,着急地问道:“母亲觉得怎么样?要不去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薛姨妈摇头道:“过会子就好了,去请大夫必惊动那府里的人,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宝钗道:“咱们去请外面城西鹤年堂的查大夫过来,听说医术也不错的。” 薛姨妈掉泪道:“钗儿,我的儿!娘这是心疼啊,敢明你走了,剩下我日夜与这两个冤家在一起,不定哪日钗儿便见不着娘了!” 宝钗掏出手帕给薛姨妈轻轻试着,柔声劝道:“等女儿出嫁了,嫂子也不会因每每见着女儿生气,也就不会难为母亲了。再说了,就是女儿出嫁了,也能常回来瞧妈妈的。” 宝钗又向同喜道:“快去让厨房里给妈妈炖了柴胡舒肝汤来。”同喜应了去了。 宝钗又劝慰了妈妈一阵子,薛姨妈才慢慢缓过了气儿来。刚刚说要歇息一下,却又有贾府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过来,言道太太有请,有要事相商。 宝钗忙笑着应了又向薛姨妈笑道:“妈妈正好要去见姨妈呢!可巧就来人请了。” 周瑞家的瞧了瞧外面又笑向薛姨妈道:“姨太太现下方便吗?不然奴婢去回了太太过会子再过去也使得的。” 宝钗笑了笑道:“嫂子才正要出门回娘家去,不小心在院子里摔了一跤,不过蹭破了点儿皮儿,因嫂子打小养得娇些,便找寻了小丫头身上,那里不依不饶呢!” 周瑞家的听了笑道:“奴婢当是什么大事情,不过是丫头们没好好打扫院子,带累大奶奶受了惊,要让奴婢说,将那些个丫头子打一顿撵了出去便罢了,何苦闹得这样没体面?” 听了周瑞家的一番话,薛姨妈不由红了脸,却见宝钗一旁淡然一笑:“是啊!周姐姐说得是,我才还在劝妈妈呢!左右不过是个奴才罢了,要打要撵还不是母亲一句话,何苦跟她们生这些闲气呢!” 周瑞家听宝姑娘话里话外有些不对头,心里一动,冷眼瞧去,面前的宝钗一脸的淡然,一如往常那般端庄从容,但自己却从宝钗淡淡的话语中揣摸到了一丝怒意,知道这个宝姑娘可不是好惹的,现又摆明了是将来贾府里的宝二奶奶,自己可别低瞧了她。便忙笑着打岔儿道:“姨太太快去吧,太太那里等着呢!” 王夫人找了薛姨妈去倒是没有什么新的说头,不过还是因着黛玉的婚事罢了。 王夫人屋里,薛姨妈见姐姐眉头紧皱,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得不收起肚子里的火气,放缓了语调道:“姐夫怎么这般执拗?林丫头虽是他嫡亲的外甥女,却也比不过自己的女儿不是吗?这西宁郡王爷有什么不好?虽说年纪大些,却是比年轻人知道疼人呢!” 王夫人幽幽道:“妹妹可知昨日老爷跟我说了什么?” 薛姨妈茫然道:“难道事情又有什么变故了?” 王夫人咬牙道:“老爷竟然要将那个丫头许配给北静王爷!” “啊哟!”薛姨妈大吃一惊,这北静王可是当今四位郡王之首,皇上最信任的臣子。 王夫人道:“怎么想个法子,让老爷打消了这个念头才是?” 薛姨妈问道:“怎么北静王府也瞧上了这个丫头?” 王夫人道:“你忘记了前些日子北静太妃过府来,请了几位姑娘相看的事了?” 薛姨妈想了想道:“倒是记得,不过后来便没有了消息,再没人提起过。(.)” 王夫人拨弄着手中的珠串儿道:“当时我瞧着还以为太妃看上了钗儿,还弄得我心悬了好一阵子,可是太妃却从此没有了下文,倒真是让人不懂了。” 不说这姐妹俩在这里猜了又猜,究竟也猜不透北静王府葫芦里倒底卖的是什么药? 却原来那北静王爷水溶也听说了贾府要给黛玉说亲的事,心里不禁立生疑窦:难道林姑娘没有与贾宝玉订亲吗?不然怎么…。 这日才过了晌午,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儿,水溶便带了飞絮快步向太妃房中走去。 来至太妃门前,水溶没让丫头们去回禀便一掀帘子走了进去,却一下子与太妃的丫头香草撞到了一起。 “哎哟!王爷?”香草捂了脑门儿叫道。 水溶猛一收力,扶住了香草道:“是你?做什么这样慌张?” 香草笑道:“奴婢正要去找王爷呢!” “是溶儿过来了?”里面传来太妃的声音。 “母妃,溶儿给您请安来了。”说着水溶越过香草向里面应道,后面香草与飞絮相视一笑,携手跟了过去。 “母妃,孩儿听说一事,是关于那荣国公贾府的,”水溶才一坐下便迫不及待。 北静太妃也刚听侧太妃过来说了此事,那侧太妃还笑言本想着将贾府那姑娘娶了来给沾儿做个侧室,却被那西宁郡王一马当先,听说这些个求亲的人里唯西宁郡王最为尊贵,谁还敢与他争去,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太妃听了侧太妃之言也是暗暗吃惊,又见侧太妃如此贬低黛玉,心下很不以为然,便发话道:“人家林姑娘乃四世封候之家,正经的世家之女,前巡盐御史林大人的千金,又颇通诗文,模样自然更不用说了,哪里会轻意与了沾儿去?我瞧着妹妹闲来还是去请了好大夫来给依兰瞅瞅,早日给妹妹生个大胖孙子才好呢!”那依兰便是侧太妃的甥女水沾的媳妇儿。 侧太妃不知太妃为何言谈之间又将话锋转向她来,素日里也知道这个太妃姐姐最是个直率的,便也不放在心上,只笑道:“姐姐说的对,不过咱姐妹闲话罢了!妹妹这便去了,前儿个哥哥捎话来说,保定府里有个大夫好脉息!想请了来给沾儿媳妇看看呢!说好了让妹妹这两日过去商议呢!”说罢,遂与太妃道了乏离开了。 侧太妃才一出去,太妃就把香草叫过来,吩咐她去看看王爷下朝了没有,若在前面马上请到这儿来,就说自己有要事与王爷相商,不想水溶这么快便过来了。 北静太妃笑道:“溶儿的消息也很快呀!” 水溶急道:“母妃可知西宁王也去提了亲?” 北静太妃点头道:“母妃已知道了,怕什么?他已年过四十,家里又已有王妃,不过是纳妾罢了,想来贾府也不会将林姑娘给了他做妾室去。” 水溶道:“可孩儿听说贾府里却也没有拒绝,只说再考虑考虑,若是没有这个心何来考虑?” 北静太妃‘哦’了一声,又问:“此话可当真?” 水溶也叹道:“说什么我也不相信,就是她嫁不了贾宝玉,也不该去做了人家侧室啊?” 北静太妃劝慰道:“瞧你急的这个样子,贾府里不是还没有应承吗?那就说明那府里对这门亲事并不十分满意,不然咱们现下听到的便是‘订亲’而不是去‘提亲’了?” 见水溶只顾低了头那里沉吟,北静太妃心里又是宽慰又是叹息:终于能有人让儿子动心了!况林姑娘又是个出类拔萃的,若真能娶了进来,自己也就安心了! 北静太妃向水溶笑道:“别急,咱娘俩儿好好商量商量这个事儿该怎么办?” 却说那西宁郡王派了人前来提亲,也着实出了贾政之所料。贾政怎么不知西宁郡王的年岁要大出黛玉不止一倍,若要将甥女与了他去自己并不十分愿意。 这日又打发了几个媒人出去,贾政愁着一张脸回到院子,一径进了王夫人的屋内。 王夫人此时也正自苦恼,生怕贾政将黛玉与了北静王府去,不过好在到今儿那北静王府还没有人来提亲,只是老爷的一厢情愿罢了。前儿个自己又请了妹妹过来相商,妹妹给想了个主意让找机会跟老爷说,自己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说了后老爷会不会信? 正想着就见贾政沉着脸进来,王夫人忙站起来接了上去,一旁的玉钏儿也忙上了茶来,又出去门外伺候。 王夫人小心问道:“又来了几家来提亲的?可有入老爷眼的?” 贾政摇头叹息道:“不过是些中庸之辈罢了!” 王夫人劝道:“老爷也太用心过了,想那北静王爷是什么人?哪里就看得上一个一点子根基都没有的人,况大姑娘如今又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 贾政听王夫人如此说话立刻生出一种厌恶之心,这个妇人怎的就偏生了这般势力之心,便发话道:“怎么无依无靠?这府里不是玉儿的家吗?虽然她父母不在了,可还有嫡亲的外祖母、嫡亲的两个舅舅,有什么不能与她做主的?” 王夫人见老爷又偏激起来,只得口中道:“妾身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老爷何须动怒,这大热天儿的再惹得老爷身上不耐烦,岂不是妾身之过。” 言罢,王夫人见贾政‘哼’了一声,并没有再出言责怪,便试探着又道:“老爷可曾听说过一事?是关于北静王妃的?” 贾政不由‘嗯’了声,问道:“什么事?” 王夫人四下里瞧了一瞧,故作神秘道:“听说那北静王妃当年死得不明不白。” 贾政听了赶紧站起来,向窗外瞅了一眼,又转回头小声叱责道:“你瞎说些什么?让人听去了,不光是你我,连带这府里也都要受牵连的!” 王夫人也小声道:“不是妾身瞎说的,外面都传开了老爷没有听说吗?” 贾政道:“我从不关心这等闲言碎语!没影子的事儿不要妄作评论!北静王府里太妃贤德、王爷年轻有为,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来,还不快快闭嘴呢!” 贾政对王夫人这般叱责着,然而有道是人言可畏!纵是贾政心中千般万般的不信,却也由不得心中生了疑问?想起北静王妃确是进了王府不过三年便故去了,也没有留下个一男半女,当时听说是王妃犯了旧疾病死的。 不过王妃娘家对王妃的死也不是那般介意,也并没有听说过对北静王府有些许指责?怎么如今却又传出这样的话来?贾政哪里知道,这些话儿是薛姨妈给姐姐出的主意,意在让贾政由此产生疑虑,放弃将黛玉嫁入北静王府的念头。 薛姨妈千嘱咐万叮咛,这些话只能对贾政一人说起,再不能让第二个人知晓,因贾政向来嘴严实,绝不会传出去。但若是被人知道了这些话是由她这里编排出来的,不把她剥了一层皮才怪呢! 王夫人见贾政虽责骂于自己,却是也低了头那里沉思起来,便知此法奏了效,心下窃喜。 又赶紧趁热打铁道:“老爷想想,大姑娘自小身子就弱,若是将她嫁进了北静王府去,再受了委屈,说句实在话,妾身这里不说怎么,可老太太与老爷是头一个心疼的,就是地下的妹妹与妹夫也要埋怨老爷呢!” 王夫人又走过来亲自给贾政续了茶水,转而面带喜色道:“倒是西宁王府里的西宁王妃,妾身倒是与她相谈过,最是个宽厚待人的,就连府里的下人做错了事也从不打骂,只好言相劝,了不得罚了去抄经书便罢了,听说宫里的太后知道了,也道法子新颖,又不伤人,连连夸赞呢!满京城里谁不知道西宁王妃是个最贤良不过的?况大姑娘若过去了,虽说是个侧室,却也没有管家之累,正好将养身子,何乐而不为之?” 听王夫人这么说,贾政本性是个再迂腐不过的,又恐怕自己在甥女的婚事上打错了主意,对不住死去的妹妹,又想起那日媒人过来将西宁郡王夸得跟花儿似的,这些年来,自己府上与西宁王府也素有来往,王爷的为人也还说得过去,想到这里,心下便又有些犹豫起来。 贾政哪里知道王夫人的险恶用心,早年因着黛玉之母贾敏在未出嫁前,便深受贾府上下众人宠爱,王夫人更由此心生妒忌。 想当年王夫人才进门是新媳妇儿时,模样并不出众,本想着自己带了丰厚的嫁妆进门,定会让贾府上下对自己刮目相看,谁料想贾母对自己却没有一丝疼爱,整日里端了婆婆的架子摆了高高在上的样子给自己看。然而只一见了她那个宝贝女儿便眉开眼笑,一味的宠溺,真真地气死人呢! 好容易熬到小姑子出了嫁,不承想没过多久却又来了这个刁钻的丫头,整日里给自己的心肝宝贝儿子气儿受,偏宝玉又肯听她的,前些日子竟昏了头来自己这里,求了让他娶了这个丫头,‘呸!’做他娘的大头梦吧! 这王夫人本是个心胸狭窄之人,因着当年妒忌贾敏而心生恶念,如今是铁了心的要将黛玉为人侧室,也出心中一口恶气! 贾政沉吟了一阵儿抬起头来,向王夫人道:“玉儿如今身子可大好了?老太太这一病倒是累得她不轻,我听着说她日日都要带病去老太太那里侍奉吃药?” 王夫人忙笑道:“论起孝心来,园子里的两位姑娘倒是都不如大姑娘呢!” 贾政道:“她身子骨儿还弱着呢,怎可如此费心,你平日里该劝劝才是,倘若再累坏了身子,那便如何是好?” 王夫人笑应道:“老爷吩咐妾身记着了,大姑娘那里倒是每日里燕窝不断呢!” 贾政听了点头赞道:“如今老太太病着,还是你惦记她些。” 王夫人笑道:“哪里是妾身,竟是钗儿呢!妾身这些日子因着操劳了些,也病了几日老爷是知道的,竟是忘记了大姑娘那里的燕窝,本来老太太吩咐日日都送过去的,谁料想出了这么多事情,幸好有宝丫头想着,让人从她那里给大姑娘送去了不少,倒是省了我的心。” 贾政听了心下稍安,心想这宝钗虽是看上去不太伶俐,心地倒是善良,又听王夫人说过她每每见宝玉都劝着读书的,将来宝玉娶了她也倒让人放心。 便微微点了点头道:“真难为宝丫头了!” 王夫人窥见贾政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一抹赞许,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心中暗道:“真是菩萨保佑!让弟子如意!” 就听门外玉钏儿进来回禀道:“老爷、太太,前面传话儿过来,北静王府来人说是北静太妃前来拜访,轿辇已快到府门口了。” 再看贾政‘嚯’地站起来,大声道:“快快有请!” 那贾政素知水溶为人,又有前些日子北府对贾府的帮衬,心中更是属意水溶。如今听了北静太妃亲自过府,心中大悦,便忙不迭地来到前头迎接。 王夫人忙喊住贾政道:“老爷还请三思啊!若是老爷贸然应承了北静王府,那西宁王府也不是好惹的呀!老爷可别忘记了,宫里的丽妃是西宁王妃的表妹呢!” 贾政听了王夫人之言不由停下了脚步,心里不禁也犯起愁来。王夫人又过来向贾政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又叹口气道:“妾身说这些也全为了咱们府上,不如还是缓一下,再想一个万全之策。两个府里谁也不要开罪了才是。如今咱们已没有了娘娘在宫里做靠山,往后做什么事情都要想想清楚再做决定呢!” 贾政不禁又放慢了脚步,等了王夫人一起来至府前,可巧北静太妃的轿子刚好到,忙迎了又行大礼参拜过接至府中。 那北静太妃说话并没有绕弯子,几句寒暄过后,便向贾政直言要娶黛玉为北静王妃。 第七十八章 金玉良缘 贾政心内禁不住的喜悦,便要答应。[]却突然想起王夫人的那番话来,便又笑与北静太妃道,妹妹只留下这个女儿,容自己再好好考虑一番,过两天一定会给太妃一个准确的答复。 北静太妃心里早知他顾忌西宁郡王,本来若自己府上不来求亲,冲着西宁王的身份地位,那林姑娘定会嫁入西宁王府,只是如今自己一插手,这件事情贾府还真不好办呢!试想想他一个小小的贾府得罪了谁都是吃不消的。 想到这些,太妃自是应允,又见贾政面上带着一丝无奈,便不愿让他为难,遂站起来言道要去后面贾母上房看望,贾政忙不迭地应了,又与王夫人在前面带路。 偏这一日贾母明白得很,见北静太妃过来甚为高兴,连连示意鸳鸯上前感谢,太妃笑道:“老太君快点好起来,到我府里做客,咱们也好好地聊一聊。” 贾母连连点头,又含糊不清地说了一阵儿,一旁的鸳鸯连忙道:“老太太问太妃来府里是专为看她来的吗?” 北静太妃笑着道:“想不到老太君的机敏竟不输从前,我来你府里,一则是来看望老太君,再一个是为溶儿求亲来了!” 贾母眼中透着惊喜,嘴里咕噜道:“玉儿,玉儿” 鸳鸯忙要向太妃说明,谁料太妃接口道:“没错,是为了你那宝贝外孙女来的,老人家,你可愿意啊?” 贾母使劲儿点头道:“嗯!嗯!”又拉了鸳鸯的手使劲儿攥着,鸳鸯也笑着道:“真真是林姑娘的造化来了。” 北静太妃瞧贾母精神还好,只是脸上瘦得厉害,便问道:“老太君吃饭不太好吗?” 鸳鸯代答道:“老太太总是想着心事儿,吃不下去呢!每日里只能吃一顿饭,剩下的都原封不动撤下去了。” 贾母又连说带比划的说了几句,鸳鸯忙跟北静太妃道:“老太太说这屋里药气重,别再冲撞了太妃,请太妃回去,等来日林姑娘进了王府,再去找太妃说话儿。” 北静太妃笑道:“那我可等着了!”又让人拿了些上好的药材来递与鸳鸯。 候在门口的贾政两口子也听到了北静太妃与贾母的对话,贾政见老太太也愿意这门婚事,心里愈发想将黛玉许配给北静王府了,而一旁的王夫人却是气恼在心,才刚说服了老爷,这北静太妃便过来添乱,真是不让人省心啊!看来这一回老爷是下了决心了! 见北静太妃出来,贾政忙上前谢过,又与王夫人一起将北静太妃送出府门,直到太妃的轿辇走得看不见了才回来。 贾政回到书房,想着读几页书消遣消遣,也换换脑子,省得总是想这些烦心事。谁料想才没念几下,小厮福儿又跑进来回道:“老爷,快去园子里看看二爷吧。” “又怎么样了?这般的沉不住气?”贾政喝叱道。 福儿道:“才太太让人来回,说是宝二爷又晕过去了,大夫也请来了,只说没有办法了。” “混帐!前日里老夫去看他,还好好的躺在那里,怎的便这般厉害起来?”贾政说这话时心里也有些着慌,想了想倒底不信,只沉了脸看向福儿。 福儿见老爷似是疑他,便‘扑通’一声跪下,苦了脸儿道:“老爷,千真万确的呀!刚才太太让彩云姐姐过来告诉的。老爷若不信,彩云姐姐想是还在门外呢!” 贾政才口中‘嗐!’了声拿脚向外走去,福儿赶紧跟在后面,口中还道:“听袭人姐姐说,宝二爷早几日便晕过去一回,后自己转醒了,因怕老爷担心便没回。只说这次也如上回一般就好了,谁知竟过了一个时辰还没醒才去回了太太,请了大夫来。” “真是个糊涂东西!为何不早点回禀来?”贾政边行边喝道。福儿再也不敢说了,只紧紧跟了在后面,外面来报讯儿的彩云也忙随在他们身后。 那贾政平日里虽然厌烦宝玉,但倒底父子情份,片刻便来到了。一进院子,便听到王夫人一阵儿高过一阵儿的哭声,想是快不行了?心里也不由酸楚起来。 贾政来至宝玉床前,见宝玉紧闭双眼似睡着了一般,靠在王夫人的怀里,王夫人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唤着:“我的儿,快睁开眼睛看看为娘啊!” 贾政见床边还有一个大夫打扮模样的背冲着自己站在那里,手里正忙着从医箱里拿出几根银针来,听见有人进来忙忙转过身来,贾政细瞧了下倒是脸生得很。 那个大夫见贾政进来,忙放下银针向贾政请安道:“给老爷请安!” 贾政指着大夫向王夫人问道:“你也别哭了!这位可是太医院新来的太医?” 王夫人听贾政如此一问,心中不由暗气:自打娘娘去世后,太医院的太医便不怎么愿意来府里瞧病了,连上次老太太病还是北静王出面请的太医,现如今即便是千请万求的请了来,也不过草草打发了事儿。 今天这个大夫还是蟠儿花了不少银子,去找了京城里小有名气的关大夫前来看视的。 见贾政一脸的愕然,王夫人只得试了泪水上前道:“这位是关大夫,蟠儿才请来的,是现下京城里最有名气的。” 贾政见王夫人似有难言之隐,便不再追问下去,问关大夫道:“请问大夫,小儿的病可有办法医治?” 关大夫小心回道:“令公子只是一时痰迷心窍,侍小人用了针便会好些了。”说罢,便示意王夫人放开宝玉。 袭人等丫头忙过来将宝玉扶躺下来,又解开衣衫,关大夫过来向着宝玉的手臂内侧心包经与左手小指所对的心经处依次下针,过了半柱香功夫,宝玉轻轻地‘嗯’了一声悠悠转醒。一旁众人俱重重地出了口气,王夫人忙带了哭音叫道:“我的儿,你可醒了,吓死为娘了。”贾政也红了眼圈儿道:“你个孽障,整日里惯会吓唬人的,”便哽咽了说不下去了。 关大夫拨出了银针,又向贾政道:“请随小人过来拿了方子好去抓药给病人服下。” 贾政才要跟着出去,却听外屋里传来凤姐的声音:“宝兄弟怎么了?”说着与贾琏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贾政便向贾琏道:“你来的正好,快去跟了关大夫去拿药方子,赶快熬了给宝玉服下。” 贾琏忙忙应了与关大夫来到外间,凤姐便去了里面探视,见宝玉醒了过来,便上前拉了手笑道:“好兄弟,你可好些了?”宝玉眼睛只瞧向屋顶,并不理会她。 一旁的王夫人遂道:“宝玉才醒过来,咱们都别扰他了,凤丫头你去看看都用些什么药?也好去打点。” 凤姐忙应了来至外间儿,正踫上贾琏要进来找她。再一看那个大夫已然不见了。 凤姐问道:“怎么?已经走了?” 贾琏道:“开了方子便走了,说是那边还有个病人在等着。你看看这个方子,倒是好生奇怪呢!” 凤姐嗔道:“明知我不识字,倒让我看,你是巴不得在外人面前出我洋相是吧?” 贾琏忙笑道:“还是我念给你听吧。甲鱼肉二两、糖二两、香油二两,每日一次煎服,共五剂。” 听了贾琏念的方子,凤姐不由捂了嘴笑道:“当真是怪得很,怎么我瞧着似是一味大补汤呢!” 贾琏也微笑道:“甭管它是补汤还是补药,你快快寻了去熬上,给宝兄弟服下,若便好了也是咱们的造化。”凤姐点了点头道:“那我便先去了,你在这里再呆一会子。”贾琏应了,凤姐带了平儿忙去了。 要说这个关大夫还真有两下子,这付汤药只煎了三剂,宝玉便已大好了,只因订亲一事心下忧郁,身子虽好些了却是日日食不下咽,每每卧床不起,除去贾政、王夫人前来看望,余下众人谁来也不理会的,那袭人偶尔还用黛玉的名字来引他,谁料他听到黛玉二字,也只是眼角渗出滴滴清泪,并不出言寻问。 却说黛玉那里,听说宝玉又病倒了,紫鹃并不敢让姑娘知道,因着前日二宝订亲之事,黛玉也犯了旧疾,整日里咳个不停,把个紫鹃与雪雁急得不行,又是去回了凤姐儿让请大夫来瞧,又是不停地劝慰姑娘,好容易这两日才好些了,偏又传来宝二爷又病了的消息。 那一日雪雁去琏二奶奶那里拿东西,恰巧踫上了原来的丫头小红,正在那里陪了大姐儿在院子里玩儿,见雪雁进来便笑道:“凭你来要什么东西,也等着二奶奶和平儿姐姐回来再说吧。” 雪雁奇怪道:“怎么这个时候能去了哪里?敢则是去了太太屋里?” 小红笑道:“你打园子来怎么消息这么不灵通?听说是宝二爷又病了!奶奶她们去瞧了。” 雪雁惊道:“真的,我怎么不知道?罢了,先不拿了我回园子里去看看吧。”说着便忙回了潇湘馆悄悄告诉了紫鹃。 紫鹃听了也唬了一跳:“不是前日病了才好些,怎么又病了?” 雪雁嘟着嘴道:“这个谁又知道呢?要不要咱们过去瞧瞧去?” 紫鹃忙小声道:“快别让姑娘知道,你便先去那里打听着,回来告诉我知道。” “知道了,”雪雁放下东西便指了个事儿出去了。 半个月过去了,宝玉与黛玉的病都渐渐有了起色,只是两个人整日里都呆在自己院中,各院子里的丫头们也都没有再多嘴多舌的走了消息。是以,二人都不知对方病倒了的消息。 这一日清早起来,树上的喜鹊便喳喳叫个不停。王夫人在玉钏儿的服侍下梳洗了,又唤了彩云进来吩咐她去将袭人唤过来,自己有话问她。 彩云应了才要出去,外面门帘一掀,贾政抬脚走了进来。见贾政进来,彩云忙请了安站在一边。 王夫人上前笑道:“老爷怎么一大早便过来了?不是说今日要去朝上?” 只见贾政面上流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来,先自顾过来坐了,又向彩云道:“去沏一壶上好的茶来!” 彩云问道:“老爷可是要喝才下来的信阳毛尖还是西湖龙井?” 贾政带笑道:“不拘什么沏了来便是。” 王夫人已瞧出来贾政定有什么喜事了,便笑问道:“老爷,可是有什么喜事让妾身知道?今儿一大早院子里的喜鹊可是叫了又叫呢!” 贾政笑道:“今儿个一早,才过卯时,宫里便传了旨下来,让我去江西抚州出任知州一职,等忙完手头这些个事情,过两个月便要去上任了。” “哎呀老爷,那可是从四品官职呢!恭喜老爷!贺喜老爷!”王夫人忙站起来走至贾政座前,轻施一礼笑道。一旁的玉钏儿、彩云也忙上来道贺。 贾政终于哈哈笑出声来,自元妃娘娘故去后还是头一回这么开心地笑过。 王夫人对彩云道:“罢了,你也别去宝玉那里了,快去凤姐儿那里告诉一声,让她将老爷赴任要带的东西都先打点起来,省得到时再忙乱。” 彩云笑应着便要出去,王夫人又道:“再跟她说,这两日定会有各府里的亲戚、朋友前来道喜的,也让她准备好了回礼来,”彩云口中连连答应,笑着站在那里,怕王夫人还会想起什么吩咐的话儿来。 王夫人想了想,又摆手道:“罢了,还是将她唤来,我当面仔细告诉她吧。” 彩云这才笑着去了,一旁的贾政指着王夫人道:“你呀你呀!不过只往上升了一级,就欢喜成这个样子!” 王夫人笑道:“怎么着?难不成老爷要连升三级才乐吗?” 贾政摇头一叹道:“承蒙圣上恩典,也是对贾某人的信任,虽说官职升了,却是又要离家赴任,不得在母亲跟前尽孝了!” 王夫人忙道:“老爷便放心去吧,老太太那里不是也比从前好些了吗!只是宝玉……” 贾政想起宝玉现下这个样子,也是叹息不止,骂也不是,疼也不是,便向王夫人道:“有两日没去看宝玉了,这两日可好些了?” 提起宝玉的病,王夫人心里倒是想了一个主意,便向贾政道:“不过老样子罢了!老爷就要去外任了,这一去可又是一年,现在宝玉与钗儿已定了亲,妾身想着不如借着老爷升迁的喜事,把他二人的婚事也办了,双喜临门,老爷去了任上也放心些。老爷以为如何?” 贾政略想了一下,便道:“是啊!若是等任期满了回来再给他们办婚事,倒是时间太长了,若是现在办了,老太太知道了也安下了心,说不定这病就能好起来了!” 王夫人接口道:“还是老爷想的周全,老太太心坎上只有宝玉儿,只要宝玉好了,老太太的病也就好了。” 贾政默默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怎么这些日子都没有看到甥女?” 王夫人不经意地撇了一下嘴角,淡淡道:“像是又病了,老爷还不知道,大姑娘的身子弱,这一年里倒有大半年病着,如今暑气重,想来是中了暑热吧!” 贾政听了忙道:“可有找了大夫来瞧瞧啊?” 王夫人才要答话儿,便听外面小丫头回道:“二奶奶来了!” 凤姐儿一进来便听见了贾政问的话,忙笑接道:“已让人请过大夫看了,因林妹妹平日里身子弱些,现下天儿又热,便中了暑气,已好些了。” 贾政便道:“想必你也知道了,只是这家里还要你和琏儿多帮衬着,你姑母耳根子软,又是个胆儿小的,平日里还要你多提点着些。” 听贾政如此说来,凤姐儿心里不禁叹道:这二老爷与太太过了这些年,至今也不明白太太的为人,真真地让人弄不懂呀!心中想着,面上却带笑道:“老爷放心吧,太太整日里吃斋念佛的,任事儿不管,就是太过良善了,不似侄女,净说些让人不爱听的话,做些让人恨的事情,竟是个人人恨呢!” 贾政听了一楞,不妨凤姐如此说话,王夫人一旁忙指了凤姐儿一笑道:“老爷面前你也敢放肆?” 凤姐儿忙向贾政笑道:“不过是怕老爷出门心下惦记,说个笑话让老爷宽怀罢了!” 二宝的婚期就订在了八月初一,倒是个大吉的日子。 既然已定了日子,贾府上下便都忙了起来。凤姐儿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儿,平儿也跟着跑前跑后的,一天也不得闲儿。 这一日晌午,凤姐儿才抽个空儿回来用些饭,女儿巧姐儿又来烦她道:“妈妈这几日都不理巧姐儿,小红姐姐也不跟女儿玩儿了,只顾忙她的。” 凤姐儿笑着将女儿揽过来道:“你不是在读什么湿呀干的,便再读去吧,妈妈这里正忙你宝二叔的婚事呢,顾不得你。” 巧姐儿道:“女儿已读了十几首了,想去园子里找姑姑她们玩儿去,妈妈可允?” 凤姐儿道:“你三姑姑如今也要帮着打点呢!让我想想,不如你去了你大娘那里,找兰小子玩儿去?” 见巧姐儿应了,凤姐儿便唤了小红进来,让她把巧姐儿送到李纨的稻香村去,又让她顺便去潇湘馆去看看林姑娘,如今可好些,要什么东西不?小红应了,遂带了巧姐儿去了。 却说转眼便到了吉日。 贾府里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各王府、国公府的王爷王妃、太太夫人、并贾府在京的几家亲戚族人都来了,湘云也跟了她叔叔婶婶过来了。那湘云因着不日也要出嫁,不便出门,再加上自己也要赶着做些活计,便不怎么来贾府了。只是贾母刚病的时候来过两次,到今儿个也有个把月了。 湘云来了便找黛玉,却只见着探春与惜春,并连迎春也见了,但只缺黛玉与李纨。那李纨因守寡不能来,可黛玉? 湘云是个直性子,便问探春道:“怎么不见林姐姐呢?” 探春叹道:“上个月林姐姐的病才稍有起色,如今又卧床不起了!” “啊?!那又是为何事?”湘云急问道。 “谁又知道呢?我想着林姐姐本就是个心细的,身子又弱,今年夏天竟又比往年都热些,她哪里经得住呢!哎!都瘦成一把子骨头了!你一会子抽个空去瞧瞧吧,前儿个我去看她,她还念叨你呢。” “嗐!林姐姐也怪可怜的!”湘云叹道。 “才我去看了二哥哥,怎么瞧他呆呆的,一点儿也不高兴的样子?”湘云又问探春。 “二哥哥自前些日子病后,就变得如此了,你这些天儿没过来,不知道二哥哥比从前竟是变了一个人,整日里闷闷的,谁也不理呢!”探春道。 “倒是宝姐姐还是原来的样子,让人不觉的便想去亲近呢!”湘云笑道。 “可不是嘛!宝姐姐是谁呀?那可是合府上下早已认可的宝二奶奶,在太太眼里是最最聪慧能干的,在下人面前又是最能体恤人的,连琏二嫂子也比不上呢!”探春听湘云赞宝钗,想起前些天太太不让她管家的事,胸口便有一股怒气涌上来。 一席话,弄得一旁的湘云一头雾水,不知就里。 等到二宝大婚礼成,也就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众人都坐车的坐车,乘轿的乘轿,在贾府众人的寒暄声中离去。 湘云因见贾母的病情稍稳,见了自己拉了手半日不愿松开,遂求了婶娘在贾府住上一晚,也帮着伺候伺候老太太尽自己的一片孝心。 第七十九章 万念俱灰 湘云忙忙答应了,见她婶娘带了人也离开了贾府,便回身向园子里走去。一旁的贴身丫头翠缕问道:“姑娘,这天儿也不早了,咱们还去园子里?才二奶奶不是打发人来说让姑娘住在老太太那里吗?” 湘云一边走边道:“明日里不定又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我心里想念林姐姐,不如现下就瞧瞧她去,省得明儿个腾不出功夫来。” 说着便来到了园子门口,举步望去,虽天色已黑下来了,还能隐隐地瞧见园子门口两侧的喜联: 吉日吉时传吉语,新人新岁贺新婚。 湘云停下步子站在那里默默念了几声,心里虽蘀宝玉、宝钗高兴,却也为林姐姐感到叹息! 且说湘云望了喜联那里发呆,翠缕忙催道:“姑娘,快进去吧,晚了林姑娘保不齐就睡下了。”湘云才回过神儿来又向黛玉那里行去。 待她二人来到潇湘馆门前,只见院门紧闭,湘云命翠缕上前叫门,过了一会儿有丫头出来开了个门缝儿张望,却是春纤。见是湘云,春纤忙打开门上来请安,又喜道:“是云姑娘来了!” 话没落音,后面雪雁又跟了过来,高兴道:“还道云姑娘已回府了,却不想还能过来,快去看看姑娘吧。”说着前面带路,来到黛玉屋里。 湘云一进屋门便闻着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儿,再借着微弱的灯光向床上瞧去,只见黛玉蜷缩着柔弱的身子,面朝床里静静地躺在那里,身子搭了床薄蚕丝被。 黛玉听见动静便问道:“是雪雁吗?你也去睡吧,累了一天了,这里有紫鹃就行了。” 雪雁闻言眼中一酸,遂带了鼻音道:“姑娘,是云姑娘来看你了。” “云儿?” 黛玉身子微微动了一下,便慢慢地翻过身来,紫鹃赶紧上前扶了,向黛玉道:“是云姑娘来了,来看望姑娘的。” 湘云含了泪过去,拉了黛玉哭道:“姐姐怎么就病得这样重了?前些时候不是已大好了吗?” 黛玉苦笑道:“云儿,我这个病你还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三天两头的闹,好一阵歹一阵儿,想来是好不了了。” “姐姐何苦说这种话?认真养病才是,我才不过两个月没过来,老太太也病了你也病了,听说前日里二哥哥也病了,这究竟是怎么了?”湘云流泪道。 黛玉无力地靠在紫鹃怀里,嘴边挑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来:“府里这么多人都病了,是应该冲冲喜的。” 湘云想要接口,却瞧黛玉身后的紫鹃向她打了个眼色,便没有接过话茬儿,只是低了头那里不停地抹眼泪儿。 黛玉见湘云哭得厉害,便道:“云妹妹,你怎么哭了?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不能哭的,你看我就不哭。”说着便展开了笑脸,眼中的清泪却已滴落下来。这一笑带着不尽的凄美,却也更加令人心碎! 湘云抱了黛玉连声哭道:“林姐姐,你若是心里面苦,就哭出来吧,别这么憋着,你我一样父母俱亡,可是好歹云儿还有亲叔叔在,不比姐姐那么命苦,一辈子都要寄人篱下过日子。” 黛玉睁着空洞的双眸,口中重复道:“是啊!要一辈子呢!” 一旁的紫鹃见这个阵式,云姑娘竟是比姑娘还把持不住,便忙唤了雪雁过来蘀她,自己去外面端了水来,先拧了面巾给了湘云,又给黛玉擦试泪水,边劝道:“姑娘凡事都要想开些才是,不然身子好不起来,想什么也是白搭呀!” 劝完了黛玉又劝湘云,直说了一车子劝慰的话儿,黛玉湘云二人才慢慢地好了些,湘云也想起来此的目的,便打点了些话儿说与黛玉听,黛玉也只呆呆地望着远处,并不答言。 湘云在黛玉这里一坐便是一个多时辰,直等鸳鸯派人来催了几次才回去睡了。 话说宝玉大婚后不过月余,贾政便要带了几个家人并周姨娘去了江西抚州赴任去了,此次虽说只是一年的任期,王夫人、赵姨娘等却也说不尽的不舍。 本来贾政此次想带赵姨娘去,却被王夫人说道家中还有环儿要亲娘教导,况她也能些许帮衬些自己,便只好又带了周姨娘。 王夫人可不能让赵姨娘去跟了老爷去享清福去,想想到了抚州,自己还哪能管得了那个坏婆娘。 从前每每在老爷跟前生事,虽不敢明着害自己,却常引得老爷厌恶宝玉。这一回老爷去了外地,我看谁还护着你,定让你日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守一守做妾的本份! 打点好了贾政赴任的一切事宜,王夫人便又闲了下来。昨儿晚上老爷又跟自己提起了给黛玉订亲的事儿来。言道过几日便与北静王府将亲事儿订了,自己也好放宽心去上任去。 王夫人一时又没了主意,心里很不甘心让黛玉嫁与北静王府,便又找了薛姨妈来商议。 却说贾母自病重后,不能理事,王夫人做事也不再似从前那样每每事无巨细前来回禀。贾母便也渐渐失去在贾府的宝塔尖的地位,就连身边的丫头们,自然也不似从前那样受府中其他主子的青睐了。 这日才用过了晚饭,鸳鸯便向琥珀问道:“老太太明日要熬的药,可都预备好了?” 琥珀应道:“都备下了,就是阿胶不多了,我还说一会子去回了二奶奶要些过来呢。” 鸳鸯道:“趁着老太太才歇下了,你便快去快回吧。” 琥珀口中答应着便抽身就要出去,外面小丫头进来道:“琥珀姐姐,太太那里让你过去呢!” 鸳鸯与琥珀都是一楞,琥珀道:“都这当晚儿了,太太唤我过去做什么?” 鸳鸯想想道:“让你去便去吧,不过是为了老太太的事,那我便去一趟二奶奶那里,咱们都快去快回。”说罢,又嘱咐了屋里两个丫头好生伺候着,自己便与琥珀一同出了门,分别往各处去了。 却说鸳鸯来了凤姐儿这里,进了院子,便见正房里灯火通明,知道凤姐儿还没有歇下,遂上前轻唤道:“二奶奶歇息了吗?” 平儿出来看见,忙笑道:“你不在老太太那里伺候着,大晚上了怎么过来了?”说着携了她向屋里走去。 鸳鸯进得屋来,并没有见着凤姐儿,便问道:“二奶奶睡了?” 平儿摇了摇头,轻声道:“才躺下了,还没有洗漱呢。你来可有什么事儿?” 鸳鸯也轻声道:“老太太那里的阿胶不多了,想来舀些。” 平儿道:“知道了,现下也没法去给你开箱子,明儿个一早就给你送过去。”鸳鸯才要答话,里屋凤姐儿问道:“是鸳鸯来了?” 平儿忙回道:“不过来寻些阿胶来,等明天一早奴婢便给送过去。” 凤姐儿又道:“让鸳鸯进来吧。” 平儿听凤姐儿吩咐知道有话对鸳鸯说,便示意鸳鸯进去,自己到了门口望风。 鸳鸯轻手轻脚进了里屋,见凤姐儿已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大大的凤眼正看着她。 鸳鸯便笑道:“哎哟!奴婢来得不巧,打扰奶奶歇息了。” 凤姐儿一拍床沿儿道:“过来坐下,我有话要与你说。” 鸳鸯笑着过去,细向凤姐儿脸上瞧去,却似是才哭过的样子,便奇道:“往日里奶奶最是个要强的,怎么如今倒总掉起泪来?可又是琏二爷的事儿?” 凤姐儿叹了口气道:“要是他就好了,不过是骂他几句出出气。现下却是太太日日找寻我的麻烦,这几日我想了又想,该是交了权回大房去了。” 鸳鸯不解道:“哪里会这么快,宝二奶奶才进门,怎么着也要过了半年再说吧?再说了,就是宝二奶奶接了这管家的事儿,想要干得顺手也得二奶奶手把手教导她不是?怎么就…。” 凤姐儿冷笑一声道:“说起来我倒也是她侄女,她是我亲姑妈,怎么也比两姨来得亲些,谁承想那个宝姑娘自打一进了府,便将我比了下去。哎!怎么那时候我就没看出来呢?!”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 鸳鸯劝道:“当日看出来又怎么样?如今凡事还不是要听太太的,老太太已经老了,不管事了,现下又病着,更是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 凤姐儿又接着道:“我想着就是夺我的权,她也会等老爷走了才会动手,太太这个人,面子上看佛爷似的,内里却是个最阴险的,她得让老爷知道她是个最善良、最心慈的贤良之人呀!” 鸳鸯也不知怎么去劝凤姐儿,况自己心里也很担心,日后若宝钗当了家,老太太那里的一应吃食、用的东西会不会被她做好人给删减了呢?想到这里,鸳鸯身上竟觉冷得很,便又随口劝了几句,站了起来说贾母那里没人,自己还得赶紧回去呢! 凤姐儿问道:“不是还有琥珀在那里,你便多呆上一会儿也无妨。” 鸳鸯道:“才来时,琥珀被太太唤去了,也不知什么事找她。” 凤姐儿一怔,思索了一会儿,向鸳鸯道:“看来太太也要向你下手了,上一次没能撵走你,敢是又在想别的主意了。不信你等琥珀回来问她,太太唤她有什么事?看她怎么说。若这孩子有良心,便会告诉你真相。如若不然,你我便是一样的下场!” 鸳鸯怀着心事从凤姐儿那里回来,让两个小丫头自便去,自己坐在外间里等着琥珀。 又过了半个时辰功夫,琥珀才回来。 琥珀一进来便看见鸳鸯托了腮坐在椅上,忙上前道:“怎么姐姐还没去睡?” 鸳鸯冷眼向琥珀面上望去,琥珀道:“姐姐看什么呢?敢是我脸上有东西?”说着用手抚了一脸庞。 鸳鸯问道:“琥珀,咱们在一起有多少年了?” 琥珀应道:“总有十年了吧!你我都是从五、六岁起就在一起的,我还记得因姐姐大我一岁,做事便稳重些,琥珀有一次打了茶杯,挨了嬷嬷的打,还是姐姐忙着求的情呢。” 鸳鸯也随着想起了两个人小时候的一些事儿来,便笑道:“可不是,我还记得老太太说你倒是机灵,就是做事毛糙些,本想将你给了大太太使唤,是我千般央求才将你留下了。” 琥珀也笑道:“这要说起来,妹妹还不知有多少事情要感激姐姐呢!” 鸳鸯却又收了笑容正色道:“咱们姐妹平日最要好的,我要问你一句话,妹妹可要实说。” 琥珀听鸳鸯这么说,低下头稍沉思了下,便又抬起头来与鸳鸯道:“姐姐若是信得过我,便听琥珀一言。” 鸳鸯道:“你说吧。” 琥珀清了下喉咙,轻声道:“我知道姐姐是要问我,刚才太太将我唤去都说了什么?其实即使妹妹不说,姐姐那般聪慧之人也能想到,定是对姐姐不利之事。” 鸳鸯冷笑道:“果然还是容不下我了。” 琥珀又道:“太太让我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无非是想从我这里下手,要老太太的财物呢!” 鸳鸯点头叹道:“必定是觉得在我这里弄不到,便想法要让你去帮她办吧?” “姐姐猜得不错,不过二太太也忒把琥珀看扁了,老太太待咱们那么好,如今又病着,我是绝不会背叛老太太的!”琥珀说着不由流下了泪来。 鸳鸯忙安慰道:“快别哭了,姐姐知道妹妹的为人。只是太太是知道老太太屋里的钥匙都在我这里呢,要你怎么帮她呢?” 琥珀擦了泪道:“太太让我找个机会将钥匙从你这里偷偷舀走,随便舀些不起眼儿的东西出来,再诬你一个监守自盗,这样再求了老爷把老太太的钥匙转给我来保存,今后她便好行事了。” “好一个面慈心狠的二太太!”没等琥珀说完,鸳鸯不由脱口骂道。 请牢? 第八十章 大惊失色1 当晚,该着琥珀给老太太上夜,鸳鸯也留下来与她作伴儿,两人一并坐在外间儿里相互说了许多知心的话儿,原本就要好的两个姐妹,经这一夜的长谈,两颗心儿倒是贴得更近了。 眼见着快到天明了,瞧着琥珀沉得睁不开的双眼,鸳鸯笑道:“偏你从小就觉多,都喝了两壶浓茶了,还这么瞌睡?” 琥珀索性闭了眼睛道:“我打小就怕上夜你是知道的,若不是姐姐陪了我一宿,还不知怎么打发时间呢!好姐姐,快让妹妹睡一下子吧,一会子老太太就该醒了。”说完便头一低旋即微微响起了鼾声。 鸳鸯摇摇头不禁笑了,自己又想着:瞧老太太现下的状况,病体若要好起来,希望却是不大,她那些东西搁在那里终究让人眼红,不如趁现下老太太还明白些便分给各房里,也省得某些人日日惦念着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第二日一早,伺候老太太用过了饭,鸳鸯便让人去请了老爷过来,说是老太太有话要与他说。 却原来,鸳鸯早已将此事婉转地说与了贾母,老太太气得发了脾气,用能够活动的左手使劲儿地拍着床沿儿,口中直嚷道:“怎么我这老婆子还不闭了眼,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便清静了!” 鸳鸯少不得安慰了一番,又将昨晚想了一夜的话都告诉了贾母,老太太听后默默地想了想许久,才点了点头,示意去将贾政唤来。 贾政此时正在前厅用早饭,不知母亲一早清儿就唤他有何事,忙立即放下手中饭碗赶了过来。 一进贾母的上房,便有小丫头过来请了他来到老太太歇息的里面屋里。见贾政进来,贾母示意鸳鸯上前把几页纸拿给贾政瞧。 贾政拿过来一瞅,却是张清单,上面罗列着各种珍珠、玛瑙、金银首饰等,连怎么分这屋里的家俱上面都写得仔仔细细。 贾政看了大吃一惊道:“母亲为何给儿子看这个?可是要将这些个东西分了?” 贾母听贾政一问眼圈儿便红了,却并不答言。 贾政立时给贾母跪下,带了哭音儿道:“想必是儿子不孝,哪里做得不对,还请母亲责罚,可…可您老人家的东西现下却是万万分不得的呀!母亲病重至如此这般,还要让母亲日夜操心,都是儿子的不是,还请母亲暂且放宽了心慢慢静养,一切事情待母亲病好起来了再做打算也不迟呀!” 贾母也不禁流下泪来,却是咬紧了牙关下决心要将这些物件儿都分给各房,省得日后再遭算计。 贾政哭着叩头道:“孩儿过几日便要出京赴任,想是母亲恐儿子走了,没有人照看您老人家,心里不踏实,母亲放心,儿子这就去告诉宝玉他娘,好好伺候您,替儿子尽孝道。” 言罢抬起手抹了把满脸的泪水,一旁的鸳鸯稍做迟疑,才递过来一方帕子,贾政接过来试了两下,抬起头来瞧见老太太也是泪水横流,便忙向床前爬了几步过去替老太太擦试泪水,又拉了贾母的手道:“儿子知道老太太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孙们,还请母亲安心养病,等儿子外任回来再好好地尽一尽孝道,以报达母亲的养育之恩!” 言罢,贾政站起身来将手中清单递与鸳鸯道:“这个你收好,一会儿我便去告诉他们,任谁也不能打老太太的主意,若是让我知道了谁敢算计老太太,定不轻饶!” 鸳鸯抬眼瞧向老太太一边,贾母也哭着向她点了一下头,鸳鸯便收了起来,又支支吾吾道:“老爷,奴婢还有一事…。” 贾政忙问道:“我知道你素日里最孝顺老太太的,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鸳鸯道:“前儿个太太想让奴婢将钥匙交出来,老爷可知道吗?” 贾政听了心下大怒,问道:“是宝玉他娘?二太太吗?”鸳鸯小心地点了点头。 贾政怒道:“她如今倒是长本事了,表面上说一套,私底下做一套,倒真是难为了她!老太太还健在呢,便惦记上财产了,莫不是把老夫当成瞎子了!不许给她,琥珀,你去将太太叫过来,让我来与她说。” 贾母那边却拼命地摆手,鸳鸯忙道:“老爷,您过几日就要去赴外任,这一走便是一年,若是为这事让老太太与太太生了嫌隙,倒是不好,奴婢也是多嘴,其实这钥匙让太太拿着比放在奴婢这里倒还稳妥些呢!” 贾政哪里不会知道老太太的用意,遂低了头叹气道:“钥匙你自拿好,别的就不用管了,还有那几张单子,待我回来后再做处理,听明白了?”鸳鸯忙跪下应了。 这天晚上,贾政因想着王夫人做得这等好事儿,心下气恼,便宿在了赵姨娘屋里。 这此日子贾政原本想着自己不日就要出京去,家里一应大小事情都要有个交代,为了与王夫人交代这些事宜,近半个月来倒是都留宿在王夫人屋里。 那王夫人等到了晚上掌灯时分,却是还不见老爷回来。 平日里少有妆扮的她,今儿个晚上特意让玉钏儿给她上了淡妆,屋里又熏了香,平日里冷清的屋里倒是平添了一份暖意。 王夫人那里满心欢喜等着老爷,却有小丫头过来告诉了,说老爷已去了赵姨娘那里,让她自行安歇。 空等了一场的王夫人听了小丫头的回禀气得不行,脸色变了又变,玉钏儿、彩云一旁吓得不敢出一声儿,俱低了头站在那里,唯恐太太将火发到自己这里来。 却不想王夫人沉吟了许久又轻轻道:“知道了,你回去跟老爷说,明日里还有许多事要忙,也请他早些歇息了吧。” 小丫头应了去了不提,王夫人遂吩咐两个丫头给自己梳洗了,又铺了床熄了灯便打发二人出去,自己却又静静地坐在那里半日才歇下。 诺大的雕花床上,王夫人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瞪大了双眼,一丝倦意也没有,心里将赵姨娘咒骂了不知多久,快到天亮了才朦胧睡去。 一睁眼便天已大亮了,王夫人忙急急向外唤道:“玉钏儿、彩云!” 两个贴身丫头在门外应了赶紧进来,又命小丫头子端了洗脸水进来,一并帮着伺候。 王夫人故作不经意问道:“老爷可是已起来了?” 玉钏儿回道:“奴婢瞧赵姨奶奶一早便过来给太太请安了,那时太太还睡着,便请姨奶奶先回去了,想来老爷也已经起了,怕是已去了前头,太太可是要找老爷?” 王夫人道:“知道了,不过白问问。” 彩云一旁道:“奴婢听跟老爷的小子说,似又有人来给林姑娘说亲来了,老爷想是去应酬了。” 王夫人轻声问道:“哦?这么一大早就来了,看来相中大姑娘的人家不少啊!” 彩云笑道:“可不是呢!林姑娘不论模样还是家世都是好的,难怪有那么多家儿都瞧上了。” 玉钏儿忙急急向她瞅了一眼,却还是晚了,王夫人面上早带了一丝不快来,只是没有发作,又轻笑了一声道:“大姑娘人倒是好,只是苦了早没了爹娘,再怎么好也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罢了!” 玉钏儿忙笑道:“太太说的是,林姑娘在咱们府中还不是要靠着老爷太太,若是能嫁个好人家也总是太太怜惜她呢!” 王夫人斜了眼儿瞧了玉钏儿道:“还是你这丫头知道我些,想这孩子也怪可怜的,你们别瞧着这么多给她做媒的,却不知因着她平日里身子弱,将来定是个不好生养的。况她现下又无家无势的,是做不得什么王妃、正室太太的,不过呢!她是老太太心坎儿上的,咱们老爷又是个最孝顺的,这不,老爷前日里与我合计过了,有意将大姑娘与了宁郡王做侧室呢!大姑娘啊这下可有了依靠了!” 一旁的彩云拼命忍了心中的疑问,向玉钏儿使劲瞧了一眼。倒是没有立时就问些什么。 玉钏儿听了心里也是一震!做侧室,说难听些就是个妾嘛!怎么老爷会把林姑娘与了人家做小?心里纵有百般疑问也不敢开口相问,便陪了笑应道:“能嫁入王府倒是林姑娘的幸事了。” 众位可知王夫人一向城府颇深,何故今日在两个丫头面前说这等话?却原来是她的妹妹薛姨妈前日过来闲话儿,说起黛玉的婚事,王夫人告诉妹妹老爷似是已下了决心,要将黛玉许了北静王府,已经让人暗地里去知会了北府,说不定过几天便要订日子了,自己是再无法子了! 薛姨妈于是便想了个主意,让王夫人先故意将黛玉可能要许配给宁郡王做侧室的消息散了下去,想那黛玉如今卧病在床,身体孱弱,说不定听了消息病情会更加严重,待到真的知晓了其实是嫁与北静王府做王妃,那身子已是半截入了土了,凭她怎么好想来北静王府也不会娶她了,即便北王府娶了去,也不过是有福无命罢了! 王夫人素知彩云嘴快,心里搁不住事儿,便故意在她面前提起此事,好让她去传了这个讯儿去。 王夫人梳洗罢,便让玉钏儿跟了自己去老太太屋里请安,又特命彩云去拿了些补品给宝玉送去。 玉钏儿心里着急,恐怕彩云将此话告诉了人,再传到林姑娘那里。那一位本来身子就不好,再听了这信儿不出大事才怪呢!想着上前提醒一下,彩云却被王夫人唤了去拿东西,玉钏儿只好假作咳嗽了一声,又向彩云深深瞧了几眼。 那彩云见玉钏儿向自己看了好几眼,不知她什么意思,便要过去问问,王夫人一旁道:“快些去吧,做事情怎么总是磨磨蹭蹭的?”彩云忙应了,不敢再有其他想法。 那王夫人去贾母房中请安不过是应个景儿,盏茶功夫便回来了。 才一进院门,便见小丫头来回道:“太太可回来了,老爷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了,奴婢本要去老太太那里找寻太太呢,不想太太就回来了!” 王夫人奇怪道:“敢是我才一走老爷便过来了?” 小丫头应道:“可不是嘛!本来奴婢想去追太太,老爷说等一会儿不碍的,便没有即刻去回禀。” 说着王夫人已是进了屋子,那小丫头自站在门口等着伺候。 贾政坐在椅上,面色不喜不怒,倒也瞧不出什么,王夫人便笑了上前道:“老爷怎么不让丫头去找妾身,倒这里就这么等着?” 贾政道:“才客人走了,我倒想起些事情来,便过来与你说说,省得过几日出了京再想起来倒晚了。” 王夫人微笑道:“不日老爷便要动身了,还要操心府里这些事情,有什么话老爷便说与妾身知道,也好与老爷分担些才好。” 贾政略一沉吟,便抚了下胡须道:“前儿个我听下人闲话,说是大房里又惦记上老太太的那点子东西了,我想着现下老太太虽说身子不大好,倒是还没到那个地步,怎么就这么等不及呢?可见是个糊涂的。” 说完眼睛直向王夫人看过来。王夫人吓了一跳,不妨老爷提及此事,见老爷看她,便忙笑应道:“是嘛?妾身每日忙于家事,倒是不知道。” 贾政微点了下头接着道:“过几日我便要出京赴任,心下倒是有些不安,想起这些年来,老太太对咱们这房多有照顾,宝玉又是老太太心尖子上的,不免让他们心存妒忌也说不得。昨日我去见老太太,她老人家病体难过,我瞧着也大大不忍,多亏了鸳鸯丫头在一旁劝解,老太太才好些。我瞧着这个丫头在老太太面前竟比咱们这些儿女还要仔细孝顺呢!便嘱咐了她,不论是谁来老太太这里胡闹,都不能把老太太的钥匙交了出去,若真是老太太有什么不好,便着人速速传信儿于我,一切待我回来再做打算。” 王夫人那里怔怔听着,心里别提是什么滋味儿,想着自己的主意并没有与他人说过,连妹妹都不知道,怎么老爷…?定是大太太也生了这般心思,想着等老爷走后,思谋老太太的财物! 这里正想着,听老爷又道:“我想着她一个丫头,若是主子使强她也没法子,今儿个便来特告诉你,若是哪日她来求你帮忙,你一定要出面保护于她,不让她受人欺负,如何?” 王夫人忙站起来道:“老爷放心,那个丫头我平日瞧着也好,最是个忠心的,若她有了难处妾身一定会相帮于她的。” 贾政略一迟疑,又向王夫人面上瞧去,目光里似是颇有怀疑。王夫人心下一动,忙遮掩了笑道:“老爷可还有什么说的?” 贾政悠悠道:“我这句话想是有些多余了,只想问问夫人平日里可也有这般想法过?” 王夫人听了贾政之言,忙微低了头道:“老爷在说些什么?妾身可是那般无知之人?老爷冤枉妾身了!”贾政半天没有应声儿,只坐在那里蹙了眉头沉思。 那王夫人因想着昨日里自已还吩咐了琥珀那些话儿,不会是她将此话告诉给了老爷?又仔细想想,不可能呀!谅她也没有那般大胆,况且若她真将此事说与老爷知道,想老爷那脾气哪里是闷得住的?不过来与自己理论才怪呢!也不会似今日说出这般话语来了。 却说彩云奉命去大观园送了药品回来,见老爷在屋里说话儿,知道里面一时半会儿使唤不上自己,便又转身出去了。 才到了廊下,便见赵姨娘笑嘻嘻地走过来。 那赵姨娘一见彩云忙上来笑道:“彩云姑娘哪里去?” 彩云也笑着迎上来道:“赵姨奶奶来了,现下老爷也在屋里呢!姨奶奶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找太太?” 赵姨娘听了忙悄悄问道:“两个人没有吵嘴吧?” “姨奶奶说的什么话儿?何尝瞧见老爷太太吵架了?”彩云忙道,又向两边看了看。 赵姨娘赶紧轻打了自己一巴掌道:“看你这张嘴还敢胡说,”言罢又问彩云道:“听说一早太太问起过我,可没为着昨夜生气吗?” 彩云想了想道:“倒没瞧太太生气,姨奶奶若只是为了这个,奴婢想着还是罢了吧,这时老爷太太在说话呢,您老人家还是回去吧,别再自己去找寻了事儿来倒不值得!” 赵姨娘笑道:“那我便听姑娘的,回去了。姑娘得空常去我那里坐坐去,可别忘记了?” 彩云应了,又回身来到房前,见几个小丫头那里站着,屋里也没有一点儿动静,便又转身出了院子,竟自去老太太那里找了琥珀去了。 第八十一章 大惊失色2 原来彩云与鸳鸯、琥珀、袭人、紫鹃等本也是一起的,因她从小性子便各色,旁人都不愿与她交好,只琥珀是个大大咧咧的没心机,便与彩云走得近些。(.好看的小说) 彩云想着上一回琥珀跟她说起,要送给她一个老太太赏的玩意儿,也不知是什么?现下正好有空儿,不如找了她去看看再回来也不迟,想着便来到了贾母上房。 琥珀听说彩云要拿东西,便笑道:“上一回就说要给你,你不来拿,怎么这时候来了?敢是太太不在屋里?” 彩云笑道:“谁想着太太那一日又临时让我去了园子里,等回来又找寻不见你,今儿倒说我的不是?那日你去了哪里了?满世界找寻不到你?” 琥珀笑道:“偏你会强词夺理的,我能做什么?不过替老太太去办事罢了!你等一下,我去拿来与你。”说着琥珀来了自己房内,不一会儿拿了一个手帕出来。 彩云笑道:“什么好东西,还包裹得那么严实?” 琥珀笑道:“你看看是什么?包你喜欢。”说着打开了手帕子。 才一打开,彩云双眼便直了,口中直呼:“了不得了,这是什么?”说着伸手去拿了一件东西出来。只见一只核桃般大小晶莹剔透的玉绣球呈现在眼前。 彩云惊讶道:“这便是姐姐说的好东西?给我的?” 琥珀笑道:“你是怎么啦?平日里跟着太太也见过些东西的,怎么瞧了这个便大呼小叫的?就是这个东西,是老太太前儿个赏给我的,一共两个,那一个我留着,这个便给了妹妹吧。” 彩云将玉绣球捧在手里,点头叹道:“妹妹见过的东西虽多,却都不是自己的,这么好的东西,姐姐可舍得?” 琥珀笑道:“得了,别装得像那起子小家子出来的样子,拿去吧,我回去了,老太太一会儿还要唤呢。”说着便拿脚要走。 “哎!姐姐回来!”彩云叫道。 “什么事儿呀?”琥珀停住脚步道。 彩云四下里瞧了一瞧,欲言又止。 琥珀道:“哎呀!你如今怎么也畏首畏尾的,有什么话便说吧。” 彩云上前一步悄声道:“今日一早,我听太太说要将林姑娘许了宁郡王为侧室呢!” “什么?不会吧?林姑娘好歹也是世家出身,怎么会去给人做了妾室?不会是你听错了,应是去做宁郡王妃吧?” “姐姐怎么说出这样的傻话来?那宁郡王妃好好在那里,怎么能让林姑娘去抢了她的位子?”言罢又小心地看了下左右,小声道:“我这话只说与姐姐知道,可别告诉了旁人,让太太知道必得轰了我出去。” 琥珀忙应了道:“我知道了,你也别与旁人说漏了嘴,尤其是那赵姨娘。”彩云答应了自去。 琥珀见彩云出去了,自己按下纷乱的心稍微静了一下子,才来到贾母房中伺候。 鸳鸯见她神不守舍的样子,遂走过来小声问道:“你是怎么的了?出去一会子便脸也白了,心神不定的?” 琥珀用手抚了一下胸口道:“才彩云来过,说了一件事情,倒不知是真是假?弄得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鸳鸯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贾母,上前拉了琥珀来至外间儿。才问道:“可是太太又有什么事儿?” 琥珀四下里瞧瞧,见屋内只有她二人,便压低声音道:“说是老爷要将林姑娘许给宁郡王爷做侧室呢!” “什么?可是真的?”鸳鸯一听不由也吓了一跳,老太太若是知道了可不得了!还有林姑娘,本来身子骨儿就弱,现下又卧病在床,得了这信儿不要了她的小命呢! 鸳鸯抓紧了琥珀的手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是老爷亲口说的?” 琥珀手上吃疼,忙抽出了手来轻声道:“哎哟!姐姐你用这么大力气做什么?彩云说是听太太一早起说的,想来是老爷说的,不然太太怎么知道?” 鸳鸯‘哦’了一声,半日才道:“太太说的?” 琥珀道:“姐姐想想,太太本来不待见林姑娘,哪里会给她找个什么好人家来?不过妹妹想着,若真能进了王府,虽说是个侧室,倒也比在咱们府里受太太的算计好些呢!” “你懂得什么?进了王府若真能摊上个好说话的王妃还罢了,若是碰上个厉害主儿,林姑娘不把小命交代了才怪呢!”鸳鸯急道。 两个人只顾自己说话,却是不妨黛玉屋里的春纤奉命来到贾母这里探望。 自宝玉与宝钗大婚,黛玉一下子病倒后便再没有出过屋子,等得十几日过去病体才渐渐好转起来,只是还下不了床。因心里惦记着贾母,便常遣了丫头去上房看望。 今日里因着紫鹃与雪雁都有事做,抽不开身,便命小丫头春纤过来看一下,连带着去凤姐屋里拿些丝线来。 春纤人若其名,身材纤小,走路轻盈,她人已来至贾母上房门口,却见并无一人,想是贾母如今在病中多日,小丫头也不似往日那么尽心,定是脱滑儿去玩了也有的,便抿嘴一乐进了屋来。才要唤人,却见鸳鸯与琥珀两个人背冲着房门,在那里小声说话儿。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并没留神外面来了人,一席话被春纤听了个实实在在。 春纤先是一楞,继尔的反应便是转身向外走去,想着快把这个消息告诉姑娘去。 春纤也忘记了去凤姐儿那里去拿丝线的事儿,一路急走便回到了大观园。 才一进了潇湘馆的院门,便见紫鹃迎面过来,见了她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拿了丝线回来?” 春纤忙上前拉了紫鹃道:“姐姐,大事不好了!咱们快去告诉给姑娘知道。”说着就要往屋里走去。 紫鹃心细,忙拉了春纤道:“怎么了?可是老太太不好了?先别去告诉姑娘,看吓着了她。” 春纤脚步不停还是往屋里走去,一边道:“不是老太太,是姑娘的事儿。” 紫鹃赶紧拉住了春纤沉了脸道:“如今若不是让姑娘喜欢的事儿一概都不能让姑娘知道,你先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春纤见紫鹃生了气,才忙止了步道:“适才在老太太那里听鸳鸯姐姐和琥珀姐姐议论说,要将姑娘与了宁郡王府做侧室呢!” “此话当真?”紫鹃听了不由大吃一惊! 众位,这春纤才只听了前半句便急忙回来了,却是没有听到后面鸳鸯又接着说道:“我想着老爷不是个薄情寡意之人,不会将姑娘轻意与了人做小去,咱们也别听风就是雨,这信儿可千万别传到林姑娘那里去,看让姑娘难过!”琥珀自是应了,鸳鸯又道:“等找个机会我再去打探打探,问一问玉钏儿恐怕比彩云说的稳妥些。” 那春纤却哪里知道这些,只当姑娘定是要去王府做小了,心里着急,便有了这一出。 紫鹃到底沉稳些,想了想道:“你先下去吧,千万别与他人说起,我再着人去打听一下再做理论。”春纤只能揣着满心的不安下去了,留下紫鹃一人站在院中又思忖了许久。(.) 隔了一日,鸳鸯又找了玉钏儿悄声儿问了,知道确是王夫人说过此话,还言道是因着林姑娘身子弱,家世虽好如今却是孤身一人,与人做了王府的侧室正好将养身子,又道是王府来提亲多大的面子等等…。鸳鸯再精明,不过是个丫头,只想着贾政是绝不会害了姑娘的,又琢磨着必是西宁王府来提亲,府里万万不敢得罪才是最大的缘由。想到这里不禁大失所望!心下遂也跟着急了起来。 这日午后,便寻了个由头使人将紫鹃唤来,只说老太太想念黛玉,因知林姑娘病着,便找了紫鹃来问问黛玉的起居如何?病体可好些? 紫鹃也正想着打听一下消息,听鸳鸯着人来唤便忙过来了。从鸳鸯口中证实了这个信儿,紫鹃一下子哭了出来。 鸳鸯忙拉了她道:“快别哭了,回去替林姑娘想个法子吧,一应事宜都要早做准备了。” “什么事情做准备?”紫鹃抹了泪问道。 “你怎么急得什么都忘记了?那一日老太太不是跟林姑娘说过,若是这里住不得了便让姑娘回南去?”鸳鸯道。 紫鹃哭道:“姑娘一个人可怎么回去呀!又不能让人知晓了。再说了,若是这府里知道的姑娘突然走了,会不会没法子向王府交代?再去南边将姑娘追回来?” 鸳鸯急道:“哎呀我的姑奶奶!姑娘的命要紧,你还管那么多做什么?好妹妹,你可别光顾着哭呀?快快给姑娘想法子是真的!我只是提点一下你,一切还要姑娘做主才行呢!” 紫鹃收了泪道:“姑娘这两日才好些,若知道了还不又得病倒了!”“那也顾不得了,若是就任他们将姑娘送入宁王府,那才要了姑娘的命呢!”鸳鸯道。 紫鹃从贾母那里出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潇湘馆,进了屋里,一言不发地坐在椅上,怔怔地望着睡在床上的黛玉。 天渐渐黑下来了,黛玉睁开眼睛借着灯光看见坐在那里的紫鹃,问道:“紫鹃,什么时候了?去倒些水来。” 紫鹃见姑娘醒了,忙定了下神陪了笑道:“姑娘可醒了,这一觉睡得时候真不短呢,可是口渴了吧。”说着,倒了一杯清茶送了过来。 黛玉就着紫鹃的手喝了一口,道:“你们都用晚饭了吗?我的粥可是已经熬好了?” 紫鹃见黛玉想吃东西,心下更是高兴。便忙向外面提高声音问道:“雪雁,粥可弄好了,姑娘要用呢!” “哎!来了,刚刚做得呢!”随着话儿雪雁提了食盒进来放在桌上,从里面端出一碗糯米粥来。 紫鹃上前扶起黛玉靠在枕上,又亲自去拧了手巾来与黛玉洁了面,雪雁才将碗递了过来。 服侍黛玉用过了晚饭,又坐了一会子,黛玉便撵二人也去吃饭。紫鹃道:“晌午吃得多了,现下还不饿呢!雪雁你先去吃吧,过会子我再去吃。” 雪雁道:“那我先去用,完了过来替你。”紫鹃应了,雪雁便自去了。 紫鹃看黛玉面色苍白靠在那里,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开口。黛玉早瞧出紫鹃有话存在心里,便柔声道:“白日里敢是又有人为难你了?气得连饭也吃不下?” 紫鹃摇了摇头,咬了牙下了决心似的对黛玉道:“姑娘,奴婢才听了消息,老爷太太要将姑娘许了宁王府做侧室呢!” 黛玉听了面色一呆,颤声儿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紫鹃便将鸳鸯与自己说的话一股脑地说给了黛玉听,还没等她道出鸳鸯让回南的话,黛玉已先暗咬银牙道:“想来都是太太出的好主意,我知道她早已厌烦我了,不过,想让我按着她设计好的去做,那她也未免太得意了,我虽奈何不了她,却还有一死呢!” 紫鹃忙捂住了黛玉的嘴道:“姑娘说的什么傻话?就是要死也不能死在这里,不然姑娘往后怎么去地下见自己的爹娘?” 见黛玉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紫鹃悄声道:“姑娘忘记了老太太说过的话?回南!” “回南?”黛玉喃喃道。 “是啊!姑娘,不如咱们回苏州去,姑娘不是说林家的宅子还在呢?再不行,咱们去找肖姨娘去!只是姑娘的身子才好些,现下不宜远行呀!”紫鹃道。 黛玉低了头思索了一阵儿,只觉万念俱焚! 遂长叹了一声道:“紫鹃,看来事不宜迟,你先打点着吧,我的身子放在这里也躲不过个死字,便是死在路上,也不能让他们得了逞去。” 却说王夫人故意在玉钏儿、彩云面前透露了口风,知道彩云定会将此信儿传了出去,心下得意,就等着过几日听黛玉病体加重的消息了。 不出她的所料,不过两日便有凤姐来回道:“林妹妹身子病得更重了,想让太太托人去请了太医院的太医来给瞧瞧呢。” 王夫人不耐烦道:“老太太那么病着也请不起太医院的太医来,她怎么就能越过老太太的次序去了?不如去外面找个好脉息的大夫来便罢了。” 凤姐无奈,只得让贾琏去外面找了大夫来瞧,不过说是长年病体柔弱,需好好调养之类,再无他法,凤姐也只得拿了燕窝、阿胶等过去,让黛玉好生保养。又嘱咐丫头们好生伺候云云。 且不说王夫人与薛姨妈正为她们的计策得逞洋洋自得。 却说北静王水溶也知道了贾政为何不敢贸然应了自己的原因,原是因了宁郡王府而左右为难,然实则此桩婚事贾政本早已属意于自己。 这一日,水溶得了主意,便寻了个机会去了宁郡王府,开门见山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又恳请宁郡王爷成全。 那宁郡王与水溶的交情虽说一般,谈不上交好,却知水溶如今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皇上对水溶的赏识之心亦远在他之上。 况前日又听旁人说起这位林姑娘虽才貌双全,却是身子孱弱,而自己是想找一个年轻体健之人为宁府绵延子嗣的,若传言是真,倒也罢了!没的给王府生不了孩子再平白多养一个闲人! 今日又见水溶亲自登门,便借了北静王爷给的一个台阶下了,顺带着又卖了个人情与他,岂不两全其美?! 过了几日,一切准备妥当,水溶便带了媒人、合婚庚贴兴冲冲地来到了贾府。 贾政此时正在纳闷儿,怎么昨儿个宁郡王府没由来的使了人过来言道提亲之事就此做罢?却又听外面家人飞奔来报:北静王爷来了! 贾政顾不得换见客的衣裳,忙小跑着迎到府门口,北静王水溶已是笑呵呵地下了马,道:“政老,这一次我可是将媒人、庚帖一起都带来了。” 贾政赶紧上前行了大礼,水溶忙虚扶了道:“快快请起。” 那贾政本来对黛玉的婚事就属意于北静王爷,况且现下宁王府又退出了,心中更加没有了犹豫。 这一日北静王与黛玉互换了生辰八字,由贾政做主订下了成亲的日子,水溶择日便下聘礼。 贾政送走了北静王爷,便转身回了后院,先来了王夫人房里,见了王夫人高兴道:“这下可好了!” 王夫人瞧老爷面上一团喜气,不知就理,便问道:“什么事情,老爷这么高兴?” 贾政道:“才北静王爷来过了,已经与甥女定了成亲的日子了,今后甥女便是北静王妃了,我也总算是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妹妹、妹夫了,你说我高不高兴?” 王夫人不禁愣住了,问道:“已经定下了?这么快?” 贾政道:“怎么?倒是觉得你不替甥女高兴呢?” 王夫人忙笑道:“高兴!怎么不高兴?只是觉得这个喜事来得太快了,让人不敢相信呢!” 心里却想:这个消息若是再晚来几日便更好了! 面上却又带了愁容道:“老爷不知,妾身是想着大姑娘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前两日还听说已起不来床了,别到时再耽误了出嫁倒不好了!” “甥女的病如此严重?怎么不去找大夫来看看?平日里怎么不曾听你说起过?现下可好些了?”贾政急道。 王夫人慢声道:“她那个病哪里是一时就能治好的,这几年里,燕窝、人参吃了多少?却也不见好转,老爷也真是的,若是北静王爷知道大姑娘的身子这么糟糕,到时再怪罪下来可怎么好?” 贾政想了想道:“我明明记得前些日子甥女的病好多了,还常到前面来请安,怎么这些时日却是见不着了,不会是又着了风寒?这成亲的日子是定下了,不过离现下还有些时日呢!却也不急。你去让琏儿上太医院找了太医过来,便与他们说甥女是未来的北静王妃,让他们好生给甥女瞧瞧,凉他们也不敢太放肆!” 王夫人无奈只得应了,让玉钏儿去找了凤姐过来交代了,凤姐知道黛玉被许给北静王爷,心下很替黛玉高兴,回去后便让平儿去唤了紫鹃过来,先告诉她好让林妹妹高兴高兴。 不想平儿去了一会儿却慌慌张张回来,回禀说黛玉不在屋里!园子里找了也没看见人。 凤姐不相信,斥责道:“胡说!前日你不是还去给姑娘送过东西吗?” 平儿也急道:“才我回来时遇见了里的丫头秋纹,她说从早起到现在也没见着紫鹃、雪雁。奶奶说奇不奇怪?林姑娘整日里不出门是有的,可这两个丫头到了现在这个时辰了,竟连一个人影儿都不见可不怪吗?” 凤姐听了忙随了平儿又来到了园子里,只见潇湘馆大门紧闭,推开门进去看见春纤并几个小丫头、两个媳妇都在院子做着各自的事情。 见了凤姐,春纤过来行了礼道:“二奶奶,紫鹃与雪雁两位姐姐刚才扶了姑娘出去,说是陪姑娘散散心,到现在还没回来呢!若是奶奶有事找她们,等一下回来了再让姐姐们去二奶奶那里如何?” 凤姐死盯了春纤一眼,道:“你姑娘不是一直卧床不起吗?怎么一大早就出去散心了?”春纤毕竟年纪小,胆子也小些,看见凤姐疾言厉色,吓得忙低了头又拿了扫帚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凤姐又拿眼向院子四周看了看,提了裙子上了正房台阶,平儿、小红紧跟在后面。春纤站在院里并不跟着过去,只是冷冷地瞅着她们。 进了屋里,只见床铺整齐,桌子似往常一样放着黛玉爱读的诗书,书架上的书籍也都在,平儿眼尖,向凤姐小声道:“姑娘的琴不见了。” 凤姐瞧着屋里的几个檀木箱子还在,只是不知里面的东西还在不在?她哪敢过去翻看,只好与平儿道:“罢了,咱们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还是先去回了太太吧。” 贾政与王夫人正在屋里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突然听凤姐过来说黛玉不见了,两个人都是大吃一惊! 第八十三章 正中下怀 话说西角门那两个婆子心里本有些嘀咕,想起林姑娘走的头一夜,她的丫头紫鹃给自己送过来的好酒,是不是自己喝多了睡过去了,以至于没把守好园门儿,所以才走失了林姑娘?两个人想到这里不由面面相觑!如今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自己醒过来时天已大亮了,园子门也好好地关着,确是并没见一个人出去的,便与府里管事的哭诉道:“还请饶了奴婢吧,林姑娘丢了真与我们是不相干的…”管事的人哪里听她们讲这些,上头又发话下来了,说不得每人都领了二十大板去。不过因有了那五十两银子做底儿,黛玉主仆从园子西角门出走的事便是过去了很长时日了,那两个婆子竟真的一点儿口封儿也没有透露过。 一时间,贾府里传言颇多:什么林姑娘多日卧病在床,想来已是成了仙去了!又有人说,屁话!林姑娘成了仙,难不成她的丫头也成了神仙?又有人说园子里八成闹鬼了,听说前阵子有一个上夜的婆子便被鬼推了一下,第二日便走不了路了,至今还躺在家里不能动呢! 不几日,这些话竟也不时地传到了贾政的耳朵里,把他气得吩咐道:“若谁再传这种话,便打了板子轰了出去!”传言才慢慢地消停了。 想到过不了几日自己便要出京赴任,却不料府中出了这等事情,贾政心下焦急,又无计可施,每日里将众人骂个不停,却是不敢就告诉北静王爷。 倒是鸳鸯后来听说老爷将黛玉许配的是北静王爷,不禁大悔!自己不该出主意让姑娘南下的,现下也无处可寻,若在外面出了事可怎么好呀! 不说贾政那里心急如焚,却是再不敢告诉北静王爷也得去说,只得亲自登门知会了水溶。 那水溶一听心下也是大急,又听说黛玉有可能回南,便也立时派了人往南边找去,但派去的人并不知道黛玉等几人的模样,便只好试着去找找,希望也是渺茫得很。 再说一日午后,贾府王夫人的上房里,李纨并凤姐儿、宝钗、探春姐妹等人都在,也不知太太将她们唤过来有什么事情? 几人坐了半日了,看王夫人只顾坐在椅儿上吃茶,李纨便小心问道:“太太唤了我们过来可是有话要说?” 王夫人才悠悠叹了口气道:“不过是嘱咐你们回去提醒自已院子里的人,千万别将大姑娘走失的事告诉宝玉,他那孩子心实,若是听了必要闹将起来,倘若再犯了病,到时候神仙来了也治不好的,还有就是别告诉老太太,省得她老人家跟着着急再带累坏了身子,可都记下了?” 众人忙应了,李纨又问道:“媳妇这几日想着,林妹妹定是回了南边,不若让人再走水路去瞧瞧,也可能找寻得到。太太忘记了?林妹妹从南边过来的时候便是坐船来的?” 王夫人鼻中轻‘哼’了一声:“我倒觉得大姑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就凭她们三个弱女子,走千里的路程,那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太太别忘了,还有紫鹃的哥哥呢!有他随着想来林妹妹也不会出什么事的。”宝钗一旁提醒道。 “你提及这个,我心里便更加有气!这个可恶的奴才,老太太好心让他从南京过来,又给了他那么好的差事,他不知报恩却还跟了他妹妹一起跑了,若是逮了回来非给他点儿厉害瞧瞧!” 凤姐儿忙道:“嗐!这也怪不得他,只紫鹃这么一个亲妹子,哪里放得下心呢!再说,有了他跟着照看林妹妹倒还好些,若真是只她们三人才更让人着急呢!” 正说着,听外面小丫头回禀说老爷来了! 便见贾政一脸憔悴,负着手从外面进来,众人忙都站了起来。除王夫人外其余凤姐儿、李纨等人又过来与贾政请安。 贾政命大家都坐下,自已也那边椅上坐了,丫头奉上茶来。贾政先喝了一口,放下茶杯,眼睛向王夫人这边瞅了一下才面向众人慢悠悠道:“才我听说前几日有人散出风去,说要将甥女许配给宁郡王做侧室来着?” 众人听了都吃了一惊,那李纨身在园中,一心教子,与府上的事情竟一点儿也不灵通,听老爷如此一问便奇道:“把林姑娘给人做侧室?不会吧?是谁说的?媳妇却是没有听人说过的?” 贾政又把目光转向王夫人道:“你呢?也没听说过?” 王夫人不妨老爷直接便问,顿时有些支吾道:“倒。[]倒是听老爷说过,可妾身并没有向别人说起过呀!” 贾政瞪大双目道:“什么?是听我说的?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将甥女许配给宁郡王了?我只是说宁府来求亲,而我却并不愿意甥女给人做侧室,所以才一直缓着没有应承,我还与你说过,在我心里本属意于北静王爷,是以一直盼着宁王府退出,这不终于给我等到了,而甥女却突然不见了?我想着,定是甥女听说了要将她许给宁王府做侧室的事儿,才一气之下离府出走的。但这个消息倒底是谁散播出去故意让甥女知道的?其人的居心实在太可恶了!我一定要将这个人查出来,严加处置!” 贾政这一席话说完,众人才知道黛玉离府出走,原来是听了府内某人散布的谣言,赌气走的。还知道二老爷已将林黛玉许配给了北静王爷了!宝钗突然听说黛玉竟成了北静王妃了?真是羡慕之余又带了些许酸涩上来,心里的那种滋味儿真是不知用什么来形容了!探春、惜春姐妹也都是既高兴又难过,林姐姐能嫁入王府做王妃,多么好的福气呀!比二姐姐可强了不止百倍呢!只是现下可千万别出了什么事呀! 那凤姐儿、李纨也都为黛玉能嫁入王府做王妃而替她高兴,继尔又想着如今她只身在外也不知怎么样了?会不会出什么危险?说不得一众人又都担起心来。 只有王夫人坐在那里,面上着急心里却乐得很:这可不是我逼她走的,谁让她吃不住话,本想着看在老太太的份上给她找个栖身之地,而她却如此不知好歹,竟然出走了?不过她这一去,倒是让我少费许多心思呢! 却说贾政在那里说一定要将散布谣言的人揪出来,可把一旁的彩云吓坏了,她心想:莫不是琥珀把这事告诉了老爷,坏了坏了!老爷若是知道我告诉的,定要将我轰了出去,再也别想跟环三爷在一起了,更别提将来给三爷做姨娘了!可怎么办呢? 彩云这里吓得不轻,玉钏儿也好不到哪里去,想想自己的姐姐,不过是被二爷调戏了,却硬被太太污蔑成勾引主子的狐媚子,害得姐姐惨死。而自己又是实实告诉了鸳鸯这件事儿的,倘若追究起来,自己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罢了,还是一会儿找个机会去问问鸳鸯再做打算吧! 那贾政在王夫人这里并没有问出什么来,便只好气冲冲地去前面书房了想其他主意去了。 众位可能会想,这贾政又怎么会知道了这些话呢?其实并没有人告诉贾政这些话,而是他一日偶然听下面的小厮间议论,说是林姑娘本小性子,咱们二太太最不待见她,听园子里的丫头们说起,上一年二太太还在园子里借了丫头骂林姑娘呢!过后林姑娘知道了,气得病了一场!想来那林姑娘这一回定是又听了什么不利自己的话儿,想不开才离府回南的。 贾政想了好久,要说现下对甥女最不利的事儿,很有可能就是她的婚事,除了能入宫做皇上的妃子,想来哪个女人都不愿意给人家做小吧?是不是宁郡王要娶她做侧室的事被她知道了,不过那宁王府只是来提亲了,可我并没有应允啊!我这个做舅舅的,再怎么着也不会将甥女给了人家做小的!突然又想起下人们说起王夫人素来不喜黛玉,平日从王夫人的言谈话语里自已也隐隐有些感觉,想来甥女因她舅母而对自己生疑也未可知?思来想去,倒底不愿相信这事是王夫人做的,便来了王夫人这里探寻了一下,却见王夫人面色如旧并没有什么异常,也只好先丢开手,再去想想其他办法。 凤姐见贾政气冲冲地走了,又见王夫人并没有让她们就走的意思,遂又停了一会儿,想起一事便又问道:“太太,林妹妹院儿里的春纤并几个小丫头怎么安排呀?” 王夫人听了便将手中的茶杯重重一放,茶水遂溅了些出来,玉钏儿忙上来将茶杯拿了过去,命彩云去端了新沏的来,自已拿了帕子将桌上洒出来的茶水擦了,才柔声劝道:“太太,您的身子才好些,别再气着了伤了身子可就不值了。” 王夫人沉了脸接了彩云奉上的茶,才恨声道:“早晚被这些个奴才气死才罢了!”言罢又向着凤姐发话道:“怎么安排?都轰了出去,尤其是那个春纤,牙尖嘴硬的,瞧着就让人烦心!” 凤姐忙劝道:“春纤不过一个小丫头,并不是林妹妹的贴身侍婢,况她又是府里的家生子,林姑娘走的时候想来也避着她才没有让她知道,如今太太将她就这么轰了出去,一来她脸面上过不去,二则倒让府里旁人看了笑话,说太太因着林妹妹容不下她屋里的人呢!” 王夫人气道:“我容不下她?哼!她屋里的人也都随了她的脾气禀性,俱一味的眼高心傲的,这一次定要将那院子里的人都轰了出去,你也别来劝我。” 凤姐见王夫人在气头上,也无法再说什么了,便住了口闷在一旁。 李纨见冷了场,知道太太最是个偏执的,又心里早烦了凤姐儿,不会听她的劝说的。却也不知自己此时站出来说的话太太能不能听进去,便想了想,才道:“太太,若是过几日林妹妹回来了,见她院里的人都不在了,难保她心里难过,纵是立时换了新的人过来伺候,想林妹妹那么心细的,心里不知会怎么想呢?怎么说她如今也是北静王妃了呀!” 王夫人听了李纨这几句话,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遂举了茶杯沉吟起来。见李纨这等平日里最老实的也替春纤几个小丫头求情,一旁的宝钗便也跟着不疼不痒地劝了几句,那边凤姐与探春、惜春自然也都跟着劝说,眼瞅着众人都眼巴巴地瞧着自己,谁想王夫人又突然冒出一句:“你们以为大姑娘还能回来吗?” 凤姐、李纨并探春、惜春听了这话都暗自吃了一惊!难不成林姑娘此回离府出走真的与太太有关系?仔细想想,现如今府上的当家人是二太太,也只有从太太这里传出的消息才能让人确信不疑呢! 后来到底王夫人顾及如今黛玉北静王妃的身份,又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想赶尽杀绝便也应了。那春纤便被李纨以自己那里人少为由,将她要了过去暂时使唤着,潇湘馆里其余的丫头婆子也都被分散到了园子里其他地方。第二日王夫人便命凤姐带了宝钗并几个丫头婆子将潇湘馆即刻封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做完了这些,王夫人又来至贾政面前,换了一副面孔,尽显慈爱道:“妾身已命人将大姑娘的院子锁起来了,不过妾身会定期让丫头去打扫的,等得大姑娘哪日回来了,屋内陈设并要用的东西都一应俱全,又都保留着她走的时候的样子,想来大姑娘瞧着也舒心些。”说完叹了口气,又假做伤心拿了帕子试起眼睛来。 贾政捋了胡须也频频点头,又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全。”心里对王夫人的做法很是欣慰,早前的那一番疑心便早又消散了。 再来说水溶,自得知黛玉失踪后,恨不得自己能出京去找,但他身为朝廷重臣,哪里能随便出京,也只得派了几拨人出去寻找未果。 这一日天没亮,水溶便着了官服坐了轿辇来至皇宫上早朝。 大殿上,文武官员分列两旁,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唱道:“有事奏本,无事退朝!” 众大臣偷眼瞧去,见皇上面带憔悴,似是精神略有些困顿,有几个大臣本有奏章想上的,也都忖了一下没有上前。 小太监见底下没有人应声,刚要说话,却听下面有一声音似略微有些踌躇道:“臣。哦臣有本要奏!” 殿上众人一瞧,原来是吏部尚书葛谨微,一个面目颇有些滑稽的老者,此时正睁着一大一小却是圆溜溜的两只眼睛,恭敬地向上面看去。 站在他一旁的军机处行走孙大人忙悄声道:“葛大人!您没瞅今儿个皇上有些倦惫的模样?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便改日再说吧。” 葛大人听见耳边孙大人小声向自己提醒,便将后面要说的话儿咽了回去,只口中笑道:“那便明日再请皇上定夺吧。” 却说皇上坐在龙椅上正自不耐,只因着小皇子近来着了凉,身子不适,后宫景妃日夜将孩子带在身边照料,彻夜不眠。虽说有太医精心医治,却也不能一时半儿就好了,这不今儿个一大早,景妃又派人来回:说是小皇子又吐奶了,哭闹不止,还请皇上过去瞧瞧呢! 皇上本想着即刻过去,又不能耽搁了上早朝,故来了之后便命太监问一问群臣有无要事,不然便退朝了,自己好去后面瞧皇儿去。 谁料却又蹦出来个葛谨微来,此人身为从一品吏部尚书,从来行事秉直,直言直谏,虽长相丑了些,却是人丑心善,又极忠于朝廷,是个不可多得的国之栋梁! 皇上见是他,想来必有急事禀报,便点了头听着。却又听说待明日再禀,心知他必是见自已面色不郁才有此一说,便缓了面容道:“爱卿有何事情但说无妨。” 葛大人便忙道:“回禀皇上,微臣前日又接到了巡盐御史病重的书信,想来旬大人的确病得不轻啊!” 皇上一听又是此事,便道:“年前你便已回禀过,怎么?朕不是让你派了人过去瞧了?那旬大人至今还未见好转吗?” 葛大人道:“说是越来越重了,本来旬大人的任期也已将满,故臣请皇上再指派一人速往江南去接了旬大人职位要紧。” 皇上低了头思考了一会儿,才向下面道:“罢了,待朕回去想想,明日再给你回复。”葛谨微忙应了又侍在一边。 却说那军机处的孙大人本来也有本要奏,只为皇上今日精神不济,恐怕自己这个折子上了,会令皇上更加心焦,便忍了没有说出来。 可刚才瞅葛大人上了本,皇上并没有半分恼意,便也想着:不如自己今日也递了折子,省得明日再费口舌,便也上前道:“皇上,臣也有本要奏!” 皇上一看,‘嚯!还没完了!’也不好说不准,便只好问道:“孙爱卿又有何事?” 孙大人忙上前回禀道:“臣这里有一折子,还请皇上过目。”便躬身递过一本折子来,皇上身边的贴身小太监小德子忙过来将折子拿来皇上面前。 翻开折子,皇上一目十行瞅了,不禁眉头深琐,下面孙大人心里也敲起了小鼓儿:纵是今儿个不上,明日也得奏啊!还万望皇上别因此恼了自己才是! 不说孙大人这里心里颇多揣测,众人也都不知这孙大人上了一道什么折子,让皇上沉吟许久一声不吭呢?一时间大殿里鸦雀无声。 良久,皇上才蹙了眉道:“是浩罕又来骚扰?现有无百姓伤亡?” 孙大人忙道:“沿边境线一带村庄近些日子屡遭侵犯,百姓自是难逃祸事,现在都怨声载道的,边疆将士也都盼望皇上能早日下旨,与浩罕一战!” 皇上叹了一口气道:“南面才消停些,如今西边又要起事,行了,你们都退下吧。”言罢,便起身回宫去了,留下众位大臣四目相视,不知所以? 且说水溶下了朝回到府中,想起朝上之事,心里颇为烦闷,又记挂着黛玉下落不明,便随手拿了书胡乱翻了两下,又站起身来在屋内走来走去,一旁的成恩知道王爷国事繁忙,也不敢去打扰,与成永两个静静地侍在门外。 突然水溶问道:“可有林姑娘的消息了?” 成恩忙小心回道:“去南边的人这几日水路也走了、大路也寻了,竟是没有找到。” 水溶沉默了一会儿,道:“都回来了吗?” “都回来了,王爷的意思?”成恩问道。 水溶自言自语道:“罢了,先别找了,我想着不出几日咱们就可能南下了。” “什么?谁南下?”成恩听了奇道。 水溶摇了摇头并未答言。成恩只得向一旁的成永探寻了一眼,成永也做了个不知所以的表情,两个人见水溶停了脚步,又来至桌前坐下,便忙进来给王爷上了一杯茶来。 不过一个时辰,就见外面有家人进来回禀道:“皇上身边的小德子公公来了,说是请王爷这就过去养心殿呢。” 水溶放下手中的书籍,含了笑道:“就猜皇上会见本王。快!备马!” “是,王爷!奴才这就去。”说着,成恩、成永俱笑着去外面牵马,又拿了官服来。水溶见了忙道:“拿了便装来。” 成恩道:“王爷去见皇上怎么不穿官服?” 水溶笑道:“没听皇上召本王去养心殿而不是前朝吗?穿官服做什么?还不快去拿!” “是,王爷,嘿嘿!”成恩笑着去了。 却说第二日上朝,随着小皇子病情好转,皇上面容也已透着欢喜。不待葛谨微问起,便道:“既然旬爱卿病着,便让他提前回京吧,再有,眼瞧着他的任职将满,朕就不派人过去了,便先由浙江巡抚兼任,待来年再做安置。” 葛谨微忙应了,又道:“旬大人病体不轻,微臣想着不如待他养得差不多了再回京述职,皇上觉得如何?” 皇上点头道:“一切便交由爱卿去办吧。” 又向站在下面的孙大人道:“浩罕之事,便交由伊犁将军处理,最好先只震慑一下,不要起战事。一会儿你便去拟了书信来,先给朕瞧瞧,再发下去。记住,要快!百姓之苦即朕之苦,想起朕的子民如今正饱受摧残,怎么不叫朕痛心呐!” 孙大人忙跟着道:“圣上英明!微臣的意思也是千万别起战事,前不久才平定了准噶尔部叛乱,百姓好不容易安居乐业了,却又冒出个浩罕来,想那伊犁将军宜大人骁勇善战又才思敏捷,定能不负圣意,找出制敌的法子,一举平定这些流匪!” “嗯,爱卿所言极是!”皇上又微笑道:“众位爱卿皆是朕的左膀右臂,天下事无论好坏,朕都是要操心的,还望众位文武大臣也要多替朕分忧才是。”底下群臣皆呼圣上英明! 又过了几日,水溶见已准备得差不多了,便来了北静太妃这里,说起不日就要南下替皇上办事。 北静太妃听了吓了一跳:“怎么?溶儿又要出去?这一趟可有没有危险?可不要似上一回差点儿就把小命丢了?” 水溶笑道:“哪里有母妃说的那样严重?上一回不过是被箭射中了胳膊,离要害还远着呢!” “还说呢!就伤在肩胛处,差一点就射中了!可把母妃吓得不轻!”虽说事情已过去三年多了,到如今想起来北静太妃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水溶笑道:“不过这个射箭的勇士倒真让孩儿佩服,能在飞奔的马上射向百米之外,居然还能射中,当真是了不得!” “还笑!瞧着你那日受伤回来,不知母妃心里有多着急?”北静太妃嗔怪道。 水溶上前拉了北静太妃的手道:“母妃,这一回儿子不会让您老人家着急了,此次南下,不过是替皇上办些不打眼的小事情,如果顺利的话,不出半年便回来了。” 北静太妃知道水溶是在宽慰自己,试想:若不是棘手的事儿,皇上怎么会让儿子轻易出京去? 太妃是何许人?又经过了多少事儿?个中曲折坎坷只有她自己知晓,如今水溶出去办事,自己当然不能扯他的后腿,便笑道:“那便快去快回,可别忘了给母妃顺便带些扬州的栗子糕回来。” 一旁的香草笑道:“即便是王爷不去南边,也没断了太妃的栗子糕呀?” “你懂什么?咱们这里的栗子糕可没有扬州的甘甜!”太妃也笑说道。 “只是…”太妃欲言又止。 “母妃有何要叮嘱的便说出来,儿子这里洗耳恭听呢。”水溶笑道。 “我是想着,你这一走,那林姑娘的事可就这样算了?也不知贾府里能不能将她找回来?”北静太妃想起黛玉便问道。 “好叫母妃知道,这一回去南边必会路过江浙一带,距林姑娘的家里不太远的,儿子前些日子正想着如何才能出了京,亲自去找寻,可巧皇上便派了这个差事,却不知正中我的心意,如此一来,公事私事两不误呢!”水溶深深地吸了口气道。 第八十四章 悄然南下 这一日,天还未大亮,水溶遂领了圣命,为了掩人耳目,又为方便行事,只带了成恩、成永等几个侍卫并太医院的李直李太医,一行十几人骑了马离京南下而去。[] 再说黛玉与紫鹃、紫鹃哥哥并雪雁四人,自那一日因着城门未开而不得出城,机缘巧合便暂时住在了肖府。 这肖府地处南城闹市前门大街一带,虽说外面街上热闹非凡,但因这肖府的位置居于羊肉胡同的中间地段,比之临街的喧闹倒底也清静些。 肖府分为三进院,一进府门影壁墙边有一倒座,不过两三间小小房舍,是为看府的家人所居。 转过影壁,便是前院。迎面正房为会客之所,东西两边各有厢房三间,东边屋里并未隔断,做为书房,倒是豁亮得很!那肖公子来了京城大半年,为了消遣也顺带拿了些诗书来读,皆放置在靠南面墙的红木书架上。西面百格窗下又有一奇石状高矶,上面放置了一盆通身墨绿的仙人掌,上面才开了两朵淡黄色小花儿,倒也雅致! 而那西面厢房,里面置了简单的榻椅,却是为了方便肖公子临时歇息。 二进院便是肖公子的起居之处,可喜的是从院子东面有个侧门,门上爬满了绿藤,推门进去,竟还有一个小小花园,大致便似宁府里原先的会芳园大小,园子虽不大,却因现下正值盛夏,园子里开满了各色的花儿、朵儿,又有那一片绿色陪衬着,却十分的清新,夺人眼目!难怪紫鹃瞧了,笑向黛玉道:“这个肖公子年纪虽不大,竟把这个小小花园弄得这么好!” 黛玉虽心里装了事儿,近日里又为出走费了神,不免有些身心疲备,如今听紫鹃一言也不禁为之一笑:“倒也难为他了!” 穿过了花园,后院便是下人所住的地方,又有后门通向另一条胡同里街道,看起来这肖府若论起大小不过大观园的三分之一而已,却也小巧别致、府中建筑明显经过改造,看上去倒与江南院落大体相似。院子不大,可瞧在黛玉眼里却是依稀家乡的影子,平白起了熟稔之感。 肖府的小厮请了黛玉住在二进院东边的客房里,言道这间客房一直无人住过,却是常打扫干净的,请姑娘安心住下。黛玉客气了几句,便带了紫鹃、雪雁一同住在东面厢房,又让紫鹃哥哥随了肖府小厮住了后院。 一切安置妥当后,小厮自去烧火做饭,又有雪雁过去帮忙。 如此过了些日,在肖府里虽说倒也安静惬意,终不是长久之计。这一天,黛玉便让紫鹃去找了她哥哥出去看看,城门口还有没有贾府里的家人在那里找寻。 紫鹃哥哥应了去了不大一会儿便回来了,站在门外向黛玉回禀道:“姑娘,小人在暗处瞧了一会儿,竟是没见着一个贾府里的人,想来他们不是已然南下,便是不再找寻了。” 黛玉思索了一阵子,道:“若是他们真的派了人去南面找咱们,此时也早该在百里之外了,如若只是做个样子给人瞧,这时候也已作罢,想来终是碰不上的了。” 紫鹃一旁道:“还是姑娘想得透彻,奴婢琢磨着就冲着二太太那么心黑,也不过做个样子给老爷瞧罢了,现如今老太太又病着,府里还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今儿见姑娘走了,不定心里怎么乐呢!” “妹妹,你就别说这些个招姑娘心里难过了!还是姑娘说的对,那奴才便去喂了马,再与那两个哥儿说一声去,咱们一同回南,路上也多个伴儿,有了事也好相互照应些。”紫鹃哥哥忙道。 黛玉点头应了,又招呼紫鹃、雪雁即刻收拾东西,过两日好出城去。 却说原本打园子里出来的时候,黛玉的身子虚弱得很,紫鹃起先还担心回南的路途遥远,姑娘的病体恐难支撑,却不想在肖府暂住了这半月来,倒把身子养得稍有起色,脸色也渐渐地红润了些。 且说贾政出京的日子也到了,只是这黛玉还没有音讯,又被他派到南边的家人也还未传过信儿来,也不知这一去能不能将甥女找回来。 一想到这件事贾政心下便不由难过,总觉得十分愧对九泉之下的妹妹、妹夫,尤其是妹夫林如海,下世之前将独生女儿托付给了自己府上,如今却弄得人竟没了下落,唉! 贾政在书房里正自叹息,外面家人过来回道:“老太太那里要见老爷呢。” 贾政不知又有什么事故,忙匆匆来到后面贾母上房。进了房,便见丫头鸳鸯过来悄声道:“老太太又要找林姑娘呢。” 原来黛玉病时,虽自己不能过来,却也时常遣了紫鹃或雪雁等过来问候,如今老太太吃着李太医开的药,虽说左半边的身子还是动不了,脑子也还是一阵明白一阵糊涂的,但说起话来口齿倒清楚了些。 今儿个一大早贾母便醒了,睁了眼便问道:“玉儿的病怎么样了?怎么觉得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了?” 鸳鸯与琥珀都心下犯难,只好用别的话混过去了,却不知老太太清醒的时候谁能糊弄了她去? 见两个丫头说话支支吾吾,贾母心道:莫不是玉儿的身子有什么不好,她们不想我知道?便沉了脸命鸳鸯去将紫鹃叫过来,自己要亲自问问黛玉的病情。 鸳鸯空着了急,却是一时也没了主意,便只好派人去请了贾政过来。 听了鸳鸯说的,贾政沉吟了一下,轻声问道:“如今瞧老太太的样子,竟是明白的时候少,还是不拘说点什么岔过去吧,若让她知道了,于病情更是大大的不好了!罢了,你可知玉儿那院子里可还留下了哪个丫头?” 鸳鸯道:“紫鹃与雪雁都跟了姑娘走了,只有春纤还偶尔来过老太太这里,老太太也认识她。” 贾政便道:“你快让人叫了她来。”又小声儿吩咐了鸳鸯几句,鸳鸯便忙出去命人去李纨那里把春纤找来,心里自嘀咕着:为了老太太,连老爷这般平日里言行拘谨执拗之人也不得出此下策,倒真难为他了! 贾政轻手轻脚来到里间儿,见老太太合目躺在床上,便上前悄声道:“老太太可是睡着了?” 贾母听是贾政的声音,便眼也不睁口中只念道:“玉儿,我的玉儿。” 贾政拉过一个脚蹋坐下,轻声道:“甥女身子不好老太太也是知道的,才琏儿媳妇回说,又请了太医来给她瞧过,说是气虚所致,要再将养两日才能下地呢。” 贾母听了立时泪流满面,遂睁开双眼道:“都是我害了她了!” 贾政问道:“甥女的病与老太太有何干系?再说了,甥女的病也不是现下才得的,不是说自小身子骨就弱,如今她年纪还小,待再过两年便好了。” 贾母哭道:“你也别用话来宽慰我,有好些事儿你是不知道的,如今即使说与你听,也一切都晚了,只是苦了我那可怜的玉儿啊!” 贾政见老太太哭得悲伤,话儿也更加说得不清楚,便问道:“什么?甥女有何烦难事还请母亲说与儿子听听,也好帮了去,省却母亲忧心?” 贾母只摇了摇头,慢慢道:“罢了,都过去了,我如今也病着,人也老了,不顶用了,玉儿的病倒底要你这个亲舅舅多看顾些,才能对得起你那死去的妹妹。” 贾政想起妹妹,又惦记着黛玉,也不由落了泪来。又劝贾母道:“现下甥女的身子也没有坏到不能医治的地步,还请老太太放宽了心,让下人们精心伺候着,用不了多少时日便好了呢。” 贾母知贾政是想法子宽她的心,又知道他不日便要出京赴任,不想儿子只身在外还要惦念自己,便默了声不再言语。 可巧鸳鸯在外面大声问道:“春纤,你怎么过来了,林姑娘可好些了?” 就听春纤的声音:“姑娘好多了,因紫鹃姐姐与雪雁姐姐都忙着,姑娘便让我过来瞧瞧老太太。” 屋里贾母听见忙一迭声道:“快去告诉你家姑娘,我好得很,不用她惦记,让她养好自己的病才是正经。” 春纤忙掀了门帘进来,给贾政行了礼,又向着贾母道:“姑娘也总惦着老太太,说是让奴婢定要见了老太太面色可好,吃了多少饭,都问详细了回去告诉姑娘呢!” 没等春纤说完,贾母的泪水便又掉了下来,自打自已病倒了,玉儿若是不能亲自过来请安,便是这般嘱咐她的丫头的。 贾政倒是头一回听小丫头这样说,心里也十分感念黛玉对老太太的孝心,便接口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们家姑娘,就说老太大也好多了,还让她好好养病,待好起来了也能亲自过来给老太太请安。” 春纤忙道:“是,奴婢这就回去说与姑娘。” 贾母又接着道:“你去鸳鸯那里拿些燕窝、阿胶去,我也用不了那么多,倒是玉儿,别因我这一病,便有人拿她不当回事了再亏了她,唉!这个丫头,常日里便是受了气也不说与我知道,这些年,可真真是难为了她!” 贾政忙道:“老太大如今养病要紧,甥女那里我自会嘱咐宝玉他娘看顾的。” 贾母听了心里嘀咕道:“你不嘱咐她还好些,若是特意说了,不定给玉儿又找寻什么不是来呢!” 便道:“罢了,你不日便要赴任去了,还是先操心一下自己的事儿吧,要带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谁跟着去呀?” 贾政忙道:“早十日前便都弄好了,还是让周姨娘跟着,请老太太放心。” 贾母又道:“嗯,周姨娘平日里少言寡语的还安稳些,让她好生伺候着,多费点子心。” 贾政道:“是,儿子此番虽说官职升了,却是外任,不得照顾家中,母亲定要好好将养身子,让儿子在外面也放心。” 贾母叹气道:“我这病也就这样罢了,只是玉儿年纪还小,咱们府里一定要将她的身子调养好,方不负林家之托呀!” 贾政忙喏喏应了,又见春纤还站在那里,便发话道:“你快拿了东西去吧,看你家姑娘找你。” 春纤忙答应了跟了鸳鸯出去不提。 再说贾政因见贾母的精神似是好些,又想起明日便要起程,便特意在贾母房内多闲谈了几句,才哄得老太太脸上有些笑意了。 贾母房内的丫头们许久没见老太太露出笑脸儿了,今见平日里不拘言笑的老爷却在老太太榻前谈笑风声的,老太太目光中也满是慈爱地瞅着老爷,都叹道:好一个母子情深呀!众人也都心里暗舒了一口气,终于能轻松一阵子了!却忽又听门外有小丫头问道:“老爷在呢吗?太太问呢。” 琥珀出去一瞧,并不认得,听她问话想是太太屋里的小丫头,便问道:“老爷正在屋里给老太太凑趣儿呢!怎么太太找老爷有要紧事儿吗?” 小丫头道:“咱们也不知道,只是太太命我过来瞧瞧老爷在不在,倒是没说要找老爷。” 琥珀气道:“真是个糊涂的,那你便去回太太,就说老爷在这里呢,问太太可有什么事儿没有,再过来吧。” 小丫头楞了楞,点头道:“姐姐说的是,我这就去回去。”言罢便要转身,琥珀一下子拉住,哭笑不得道:“罢了,跟你真没法说话,你且等一下,我跟老爷回了,看老爷怎么说吧。” 小丫头便又站住道:“我听姐姐的便是。” 一旁的丫头都唔了嘴笑道:“这可真是个实诚人,太太屋里这样的还真少见呢!” 那小丫头却只管站了那里,不说不笑的等着,倒也安静,琥珀瞧她不似那般谄媚奉承的,心里想:这小丫头定是才派到太太院子里不久的,那院子里的人都个个掐尖儿要强,嘴里不饶人的,唉!这个小丫头今后定没有好日子过了! 心里叹着,便来至屋内,婉转告诉贾政太太那里有请,贾母听了,忙让贾政过去。 从贾母上房出来,贾政信步来到自己院中,王夫人带了丫头接住了,奉茶坐下。 贾政道:“明日我一早便要起程,皇上圣倦存周,敢不为国效力?只是老太太和宝玉病着,又走失了甥女儿,我这心里实在是放不下呀!” 王夫人道:“妾身说话也不怕老爷着恼,老太太因上了年纪,大病小病的便多些,也是有的,老爷操心也很该,却是也要留心自己的身子才是。” 见贾政未答言,只那里听着,面色如常。王夫人便又道:“老爷也是过了半百的人了,很该保重身体,出门在外,妾身不能跟随在侧,老爷要…”话没说完,那眼泪便掉了下来,王夫人便拿了帕子试起泪来。 贾政忙道:“你哭个什么?难道我心里就不惦念你们吗?你先前也病了一阵儿,如今可都好利落了?” 王夫人忙点头道:“妾身早好了,只是咱们的宝玉儿…” 贾政闭了眼,重重叹了口气道:“就知道你要提这个,走吧,咱们去看看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孽障去。” 王夫人见老爷开口要去园里探视宝玉,不由喜出望外,忙命玉钏儿遣小丫头先去告诉了,才又拿了些补品带了玉钏儿、彩云跟了贾政向园中走去。 里,因着宝玉与宝钗已同房居住,丫头袭人便搬回自己屋里,她是二太太当年早认定的姨娘人选,连每月的份例都与姨奶奶一般无二,现下只等着太太发话了。 这袭人因着身份比别的丫头都高,又知自己早晚都是二爷的人,便不似那些小丫头个个拿劲儿掐尖儿的要强,削尖了脑袋往二爷屋子里钻,况如今宝二爷又已娶了薛大姑娘做了正室,那袭人便更加后撤一步了,轻易不在宝玉面前晃悠。 宝钗哪里不知她的身份?又见她识趣儿,便也不十分使唤她,在其他丫头面前也很给她面子,是以,这袭人倒是对宝钗越加推崇敬重了。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瞧着倒似要下雨的样子,袭人遂吩咐小丫头将晾晒的衣裳都摘下来去收拾好了,自己却端了香茶来至上房。 宝钗正那里坐着绣花样子,见袭人进来,便笑道:“怎么你又做这些?让莺儿端去。” 一旁的莺儿忙放下手中的丝线,笑着过来接了,道:“劳烦姐姐了。” 袭人笑道:“奴婢原本就是做这个的,哪里就累着了!”说着,过来看向宝钗手中道:“还是宝二奶奶的绣活儿好,比奴婢不知强几百倍呢。” 宝钗含笑道:“瞧你这话儿说的,知道的呢,说你言谈做人实诚厚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变着法儿笑话我呢!”言罢,便又拿起花样子绣了起来。 袭人听宝钗如此说话,不知这个宝二奶奶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近两日里瞧着竟不似未嫁前那么随和了。 这袭人一向嘴头子上不占便宜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便只得戳在那里,手脚也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莺儿见袭人受刺儿,心里竟没由来的升起一丝快意来,便半含笑意过来道:“袭人姐姐还是去忙别的吧,奶奶这里有我就行了。” 袭人才忙笑道:“妹妹打小在奶奶身边伺候,想来最是能揣摩奶奶心思的,不似我们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那奴婢便去宝二爷那边瞧瞧,看有什么用得上奴婢的。”说罢,与宝钗施了一礼便要出去。 不待宝钗说话,莺儿便笑道:“要我说,姐姐竟别去。二爷那里读书,本不愿人打扰的,况又已有麝月、秋纹两个伴着,用不着劳累姐姐再去呢!” 一直低了头在那里绣花儿的宝钗此时也抬起了头来,笑向袭人道:“若姐姐真的无事可做,不如拿了新领来的丝线去理,也省了莺儿的事儿了。” 袭人赶紧笑道:“那便快快拿来给我吧,奴婢近来倒是闲得很呢。”莺儿忙笑着去拿了丝线来递与袭人道:“姐姐这样儿的人做这等活计儿,倒是难为姐姐了。” 袭人笑着接过丝线:“妹妹可别说这般见外的话儿,姐姐可生受不起呀!” 拿了丝线,袭人便转身向外走去。才一出屋门,便见太太身边的小丫头过来回话道:“袭人姐姐,太太说了,一会儿与老爷一同过来看望宝二爷,让你们先准备着。” 袭人忙应了,又转回身到了上房与宝钗说了。宝钗便道:“那么姐姐也先别去整理丝线了,在这里一块儿等了老爷太太过来吧。” 不过一柱香功夫,贾政与王夫人一前一后进了,后面又跟了彩云、玉钏儿等几个丫头。宝钗等忙上前见了礼,又请贾政夫妇坐下,袭人、莺儿奉了茶上来。 贾政问道:“宝玉现在那里?病可好些了?” 宝钗忙道:“二爷比先前好些了,现下正在那边书房里读书呢。” “哦?读书?”贾政有些奇怪,不是说宝玉近些日子身子不大好吗?怎么如今倒是在读书呢? “才好些,便要去读这劳什子,若再病了可怎么办呢?你也不劝劝他,读书又不是一时就能读好的,也要顾惜自个儿的身子才是。”王夫人忙向宝钗道。 宝钗赶紧道:“不是媳妇不劝二爷,只二爷说了,从今往后要发奋念书呢。” “快去请了来,就说老爷过来了。”王夫人向一旁的袭人说道。袭人忙行了一礼应了出去。 一大会儿,便见宝玉身着一袭白衣,被秋纹、袭人扶着从外面进来。向面上瞧去,却是双眼发滞,面色灰白。 一瞅宝玉这般模样,贾政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你的身子还没好利落,便去攻读诗书去了?” 王夫人也跟着道:“瞧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袭人,你们也好生伺候着些,宝玉这个样子,哪里还能去念书呀?还不快扶了坐下呢!” 袭人、秋纹忙低了头扶了宝玉向里面的床上坐下,莺儿又端了茶水过来。袭人接过来给宝玉喝了一口,那宝玉痴痴怔怔地给他就喝,见了贾政也不见礼。 袭人忙小声道:“二爷,老爷来了,快起来见礼。”宝玉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向贾政行了一礼,袭人又急道:“还有太太呢?” 宝玉面向王夫人行了一礼,便又怔在那里,一言不发。 贾政见宝玉这般模样,待要训斥他几句,心下又实实不忍!便道:“你既身子未好全,便不要急着去念书了,先养好身子再说吧。” 一旁的王夫人忙向宝玉道:“快听你父亲的话,现下先别读了,想那些诗书是再读不完的,还是身体要紧。哎?瞧你这孩子,今儿个怎么直犯楞啊?快坐下吧。” 宝玉便又依言坐下,倒像个木偶般任人摆布。 贾政又叮嘱了几句,见宝玉总呆呆的,心下顿感无趣儿,便站起身道:“行了,都好生歇着吧。”言罢,转身离去。 屋里众人慌忙跟着送了出来,王夫人却落在了后面,向袭人使个眼色,袭人便上前扶了王夫人陪笑道:“如今天儿长了,夜寒露重,太太也要多多注意身子才好。” 王夫人故意提高声应道:“我知道了,你也要好生伺候宝玉,别现下见他成了家便将事儿一股脑儿的都推给宝丫头去!还有啊,若宝玉想吃些什么便告诉凤丫头去,或者直接也回我也行。” 袭人一迭声儿的应着,王夫人又压低了声音问道:“宝玉近日可有问过大姑娘?” 袭人也放低声音道:“从前倒是提过一两回,近些天儿因着每日里读书写诗的,倒再没听提了。” 王夫人听了微微点头,心下稍放些心来,便又道:“宝玉的起居你也上些心,平日里多为你奶奶分担些。怎么我前儿听宝丫头说,因着看重你,平常的事儿现下都用不到你?” 袭人听了忙道:“现在宝二爷屋里都是莺儿妹妹伺候着,奴婢现下倒是无事可做了。”言罢,袭人不由低了头,一脸的无奈。 王夫人倒没顾着瞧她的脸色,只边走边道:“你既闲着没事便多去我那里两回,宝玉的身子好与不好都告诉了我去,也省得我心里惦记他,整日里往这园子里跑了。” 袭人忙应了道:“奴婢知道了。” 说话间已到了门口,王夫人便道:“行了,回去吧。” 袭人才停住脚步,与秋纹等丫头直送王夫人到了院门外,看着走远了才回来,一转身,却瞧见宝钗扶了莺儿站在院里正往她这方向看过来。 袭人忙紧走两步上前笑道:“奶奶,奴婢还是给您理丝线去吧。” 宝钗明艳照人的面上显出一丝诡异,又似笑非笑道:“不用了,你不如还去服侍二爷吧。” 袭人不由心里暗喜,这些日子自已都没好好伺候过二爷了,往日里服侍惯了,猛一下子轻闲下来心里头还真有些空落落的呢! 便满心欢喜地要上前应了,却见猛抬头瞧见扶了宝钗站在那里的莺儿,面上分明是一丝轻蔑。 那袭人嘴虽笨却最是个心细的,稍微定了下神儿,便立时想出是因着才太太避了众人与自己说话儿,让宝钗对自己起了疑心,是喽!太太那些话本应是问她这个当家奶奶的,可是关系道林姑娘,看来太太是怕宝二奶奶心里多想才转而问自己的吧! 不说这里袭人脑子转了许多念头,却听宝钗又道:“袭人姐姐怎么不愿意?还是才太太与你说了什么,不让你去服侍二爷?” “哦,没有没有,太太不过是命奴婢好好伺候二爷、二奶奶,奴婢这就去,才不过是一时失了神了。”袭人忙道,又赶紧低下头往宝玉书房里走去。 后面莺儿笑道:“袭人姐姐,二爷在这屋里呢,你走错了!” 袭人忙又转过身来给宝钗行了礼,口中道:“瞧奴婢这记性儿,老爷才吩咐二爷先不读书了,很该歇息歇息呢。”言罢,便拿起脚儿一径往正屋里去了。 不说这内主仆三个各怀心思,却说贾政与王夫人略交代了几句,便又带了小厮福儿往书房去了。 那贾政一路叹息不止,福儿便问道:“老爷可还是为了林姑娘的缘故心烦?” 贾政道:“这些日子府里出了这几宗大事儿,你叫老爷我怎么不烦恼呢?” 福儿犹豫了一下,才道:“老爷,昨日您不是吩咐奴才去前门大街的冰清阁取咱们订做的那对玉狮子吗?店里的伙计说他师傅不在,让奴才今儿个一大早再去取,所以奴才今儿个便起了个大早去了,路上正巧经过羊肉胡同,却看见一个人,有些个似跟林姑娘的紫鹃的哥哥赵良。” “赵良?”贾政问道。 众位,这紫鹃本姓赵,赵良便是紫鹃的哥哥。 “你可瞧清楚了?”贾政不敢就信,又追问道。 “奴才只瞧着像,倒不太也敢肯定。”福儿道。 “他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呢?你瞧见他时只是他一个人吗?” 福儿想了想道:“因今儿个早上雾大些,瞧得不太清楚,要不是早起人少,还真说不好,奴才瞧着他是赶着一辆马车,向东去了。” 见贾政停了脚步,苦苦在那里思索,福儿突然有些心虚了起来,心想明日老爷就要起程了,别再为了自己的一个猜测睡不着觉,伤了身子,那我这个做奴才的可真担当不起呀! 眼珠一转,便又笑道:“奴才也琢磨着应该不会是他们,才没有马上告诉老爷,许是奴才雾大花了眼也说不定,只是…只是才刚瞧着老爷明儿个都该启程了还要劳心劳肺的,奴才见不得老爷这般,才贸然说了。” 主仆俩个说着便来到了书房,贾政心下不太敢相信,待还要问福儿几句,外面又有家下人来回,镇国公大公子带了人前来拜见,贾政知是为了送行之事,便只好先丢下此事换了笑脸道:“快快有请。”便忙着上前头去了。 贾政却不知,那福儿看见的真个是赵良也就是紫鹃的哥哥,坐在车里便是黛玉与紫鹃、雪雁主仆三人。 因肖府的两个小厮又临时有事要办,不能跟黛玉她们一起动身,而黛玉这里又怕夜长梦多,今儿个一大早便趁着有雾,于开城门之前便赶到了城门口候着,待时辰一到立刻出了城,一径往南去了! 第一章 寂寞中秋 话说黛玉主仆四人一路南行,因怕被贾府的人找见,也无心观看沿途景色,只一味的赶路罢了。 一路上因着黛玉身子弱,不能行得太快,停停走走的不觉二十几天过去了。 这一日,坐在前头赶着马车的赵良忽地瞧见了前面的路标,遂高兴地转头向车上道:“姑娘,咱们已到了山东地界儿了!前面不远便是济南城了。” 就听黛玉在车里应道:“当真吗?可见咱们行得也不慢呢!” 坐在一旁的紫鹃向雪雁笑道:“到了这里可也行了有一半路程了吧!” 雪雁笑答道:“紫鹃姐姐又不是没跟着姑娘回来过,这才到了哪里?后面总还有六成多路还未走呢!” 黛玉也瞅向紫鹃道:“看来紫鹃是累了,本来走水路倒是能快些,只是咱们走得匆忙,未来得急准备,也只好委屈你们了。” 紫鹃忙笑道:“姑娘又说这些,奴婢是什么?难道姑娘没喊累奴婢便先累倒了?若奴婢身子骨儿那么弱,可怎么伺候姑娘呢?” 黛玉点头道:“你总是忘记不了自己的身份,不管怎样,我心里是把你们当成妹妹的。” 一旁的雪雁笑道:“姑娘可是说错了,紫鹃姐姐正经地比姑娘要大上一岁多呢!应该是姐姐才是。” 紫鹃不等黛玉应话,忙笑着点了雪雁的脑门儿道:“偏你在这上记得清,再者说了,我哪有资格与姑娘论姐妹,不过是姑娘瞧得起咱们,你倒认起真来了。” 雪雁笑道:“妹妹知道姐姐下面要说什么,”遂学了紫鹃的口气道:“能一辈子伺候在姑娘身边便是奴婢的福气了!” 紫鹃想想自己平日里可不是常与姑娘说这个,便也不禁笑了。 黛玉瞧她二人说的热闹,多日来阴郁的心情也多少开解了些,遂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晚,黛玉等人便宿在了济南城外十几里的一处客栈里。 待赵良领了雪雁将一切都打点好了,紫鹃伺候黛玉用过了饭,天已渐渐黑了下来。 因错过了乏儿,黛玉虽已身心俱疲,却无心入睡,便命紫鹃将屋内一把竹椅搬到窗前。 紫鹃应了将椅子挪了过去,皱了眉道:“姑娘你瞧,显见得这边的客栈不如京城里的,这都入了秋了,还用这竹椅,也不怕把人冻着喽!” 黛玉轻笑一下道:“出门在外,哪里有舒心的?便将就些吧。”言罢过来坐下。 “姑娘等等!”说着紫鹃又忙去包袱里拿了一个小织锦缎面的褥子来,扶了黛玉起身将褥子对折了一下铺好了放在椅上,才又请黛玉坐下,口中道:“奴婢倒没什么,只是姑娘身子本就弱些,又走了这么远的路,别再着凉了。” 黛玉摇摇头叹道:“哪里就那么娇贵了!出园子前,我本以为自己走不了多远便会倒下的,这不?也走到山东了呢!” 紫鹃还想说些什么,却瞧姑娘坐在椅上仰了头直向窗外望去,不由也跟了瞧过去。 只见银色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窗前的树影儿映在窗棂上,微风佛过,便左右摇动起来,竟如画儿一般。 就听黛玉道:“紫鹃,把窗子打开瞧瞧。” 紫鹃有些踌躇道:“姑娘,外面好似起风了,看凉着了。” “不妨,你打开便是,我瞧今晚这月光倒是较往日明亮些。”黛玉道。 紫鹃见黛玉面上没有一丝困倦神情,知她一时半会儿也睡不下,便上前将窗子打开,又转身去拿了件外衣与黛玉披上。 黛玉微伸了玉颈向窗外静静地看了一会子,问道:“紫鹃,今儿可是十五了?怎的月儿这么圆呢?” 紫鹃歪了头算了算道:“可不是吗!今儿个正经是中秋呢!” 黛玉喃喃道:“中秋?八月十五,合家团圆的日子?” 紫鹃恐怕姑娘又生了别样心思,忙笑道:“今儿个是中秋,奴婢与哥哥竟都忘记了,才晚饭时也该买些月饼吃呢!” 黛玉微微摇了摇头道:“吃的东西倒也罢了,只今晚月朗风清的,你瞧这天空竟如洗过一般,倒是干净得很呢!如此情景倒让我想起了去年的中秋,我与云儿躲了人去凹晶馆联诗,倒也清雅。” 紫鹃笑道:“那日倒让奴婢好找呢!” 黛玉微微一笑:“若不是妙玉出来打断了,我们俩还不知要联到几时呢!算起来倒底是云儿机敏些,幸而我后来得了好句,不然倒输了她去。” 紫鹃见黛玉高兴,便凑趣儿笑问道:“奴婢虽不懂得这湿啊干的,姑娘也念出来听听,让奴婢也长长见识。” 黛玉浅浅一笑:“冷月葬诗魂。” 紫鹃听了不由心下打个了冷战:怎么又是葬,又是魂的,自己虽然不懂这诗的含义,却也知不大吉利,如今姑娘好容易出来了,可别再有什么想头儿? 紫鹃便不接黛玉的话儿,又笑着打岔儿道:“这诗奴婢可真是不懂得了,不过倒是又想起了老太太刚接了姑娘来的那年中秋?那时候姑娘还小,身子弱胆子也小些,老太太疼得什么似的,记得那天宝二爷偷偷摸摸地在姑娘身后‘嘚’的一声,把姑娘吓哭了,老太太将二爷好一顿数落呢!” 黛玉点头道:“你说起这个?我倒忘记了!想来从那个时候起,二舅母便视我为眼中钉了吧?” 紫鹃断没想到自己哄姑娘高兴的话儿却让姑娘又想偏了,便笑道:“那时候姑娘才几岁?况又本是宝二爷的错儿,二太太不是也跟着老太太教训了二爷几句吗?姑娘快别多想了!” 黛玉点头叹道:“人心难测啊!” 紫鹃不知黛玉说这句话的意思,倒不好应她,便只好笑了笑站在那里。 “紫鹃,去外面买几个月饼回来吧,既是中秋,咱们几个也应了景儿,拜拜月神吧。”过了一会子黛玉回头向一旁发楞的紫鹃道。 “姑娘要买什么?还是奴婢去吧,也好让紫鹃姐姐陪了姑娘在这里说说话。”随着声音雪雁手中提了茶壶从外面进来。 紫鹃忙过去接了笑道:“都是干净的?” 雪雁笑道:“可不都是我亲眼看了烧开的,姐姐快去拿了姑娘的茶杯来吧。” 紫鹃忙笑着去拿了来又沏上茶水,放在离窗子不远处的桌子上。 “雪雁,院子里可有桂花树?你们闻闻,是不是有股子桂花气?”黛玉又问道。 紫鹃忙笑道:“姑娘好灵的鼻子,只这院子里哪来的桂花树?咱们才来时也看到了,只一棵光秃秃杨树,还未入冬,它便先将头发掉光了!” 雪雁一旁也笑道:“是紫鹃姐姐才拿了桂花乌龙给姑娘沏的茶水,今儿是中秋,姑娘喝点子桂花茶也应应景儿吧。” 紫鹃道:“怎么你知道今儿个是中秋?也不提点着我点儿,若不是姑娘才问起,竟是错过了呢!” 雪雁笑道:“我也是才听赵良哥哥说的,他去外边儿买月饼了,让我过来告诉姑娘先别睡下,怎么着也要用一点子月饼,拜拜月亮呢!” 黛玉柔声道:“倒也难为他想着,只现下天色已晚,不去也罢了。(.无弹窗广告)” 紫鹃忙笑道:“现在才过酉时呢!今儿的月色这么好,不如姑娘等了奴婢哥哥回来,虽说吃不吃都可,只这月神倒理应拜一拜的呢。” 黛玉不置可否,眼神又望向窗外去了。 雪雁见姑娘闷闷不乐,便笑道:“姑娘,今晚的月亮可比往年的要大许多呢!奴婢扶姑娘外面院子里看看去?” 紫鹃忙道:“这可使不得,姑娘是何等人家的,哪能随便让人瞧了去,这里可不是自己家里呢!” 雪雁伸了伸舌头笑道:“我倒是忘记了!” “想起小时候,父亲倒是常在中秋夜带了我去城外玩宝塔灯呢!”黛玉收回眼神轻声道。 “可不是嘛!那时候还是奴婢跟了姑娘去的,可真是热闹得很呢!如今几年未回去,倒不知现在还有没有了?”雪雁那边怅然道。 黛玉也不由跟了叹了一口气。 紫鹃忙走过去扯了把雪雁道:“这是让你与姑娘解闷儿呢?倒说这些话来招惹姑娘。” 雪雁忙笑道:“姑娘也别烦恼,咱们这不是要回去吗?到那时奴婢还陪了姑娘去烧宝塔灯去?” 黛玉也由不得微微一笑,才要答什么,只听外面赵良的声音:“姑娘歇下了吗?” 紫鹃忙答道:“还没呢。”说着便打开房门出来,看到她哥哥手里捧了个食盒,正向屋里头望着。 赵良笑道:“只能买到这些了,倒也还干净,让姑娘将就着吃一点子吧。” 紫鹃接了笑道:“都这个时辰了,姑娘平日里肠胃又不好,倒是不能再用了,不过拿了来做祭拜却是再好不过的。” 便听屋里黛玉道:“紫鹃,让你哥哥歇息去吧,也跑了一天的路了。” 赵良忙在外面应道:“奴才不累,倒是姑娘待拜了月神便歇息了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黛玉应道:“知道了,你也去吧。” 赵良应了一声,沉吟了下又向他妹妹道:“姑娘身子骨儿弱,经不得这么赶路,要不然你去与姑娘说说,不如咱们在这里稍微歇歇脚,过一日再启程如何?” 紫鹃忙摇摇手道:“不可,姑娘思乡心切,才还与我说起走得太慢,哪里会愿意?不是离济南城不远了吗?不如咱们快快赶路,早些到了城里再做打算。” 听他兄妹二人在外面嘀嘀咕咕的,里面黛玉便提高声儿道:“紫鹃!你哥哥可是有什么烦难的事儿了?” 赵良忙摆手道:“没什么事儿,姑娘歇息了吧,奴才下去了。”便忙忙地转身走了。 紫鹃直看她哥哥回了房里,才进门又回身将门关上。把手中食盒递与雪雁笑道:“哥哥不过是怕姑娘身子不适,想让姑娘在此地多住一晚,也好调理下身子,再攒足了劲儿往南走呢。” 黛玉听了微微怔了一会儿,一旁的紫鹃、雪雁俱知道姑娘归心似箭,哪里会在这里耽搁呢?想来是不会答应的,可又不敢再问,便只好静静地侍立在一旁,四只眼睛一齐望着黛玉。 半日黛玉开口道:“我知道你哥哥是怕我的身子吃不消,若再闹出了大病来却也不值,倒不如在这里多待上一晚,咱们几个都好好歇息一下,再走也不迟。” 紫鹃喜道:“姑娘可想好了?奴婢这便知会了哥哥去。” 黛玉点头道:“家里已没有了爹娘,回去了也不过是个空宅子,我这么急着赶路,不过是为着躲开那府里的人罢了。” 紫鹃才要应话,就听一旁的雪雁气哼哼道:“他们对姑娘如此狠心,将姑娘往火坑里推,还装模作样的去找寻,倒不如当面言明不想再管姑娘了,也好让咱们早些回了苏州去,省得在这里瞧他们眼色!” 紫鹃见黛玉听了雪雁的话,脸上立时显出一丝悲愤之态,忙喝道:“雪雁说话造次了!便是二太太待姑娘凉薄,宝二爷与老太太对姑娘可是最好的,哪里就如你所说的了,看姑娘伤心!” 雪雁才住了嘴,只忿忿地站在那里,也不答言。 紫鹃使劲儿瞅了雪雁一眼,又转向黛玉道:“姑娘,”不等她把话说完,便见黛玉端了颜色,一字一句道:“从今往后,除了老太太,在我面前休再提起贾家的人!” 紫鹃听了心下一惊!雪雁一旁也呆住了!屋里霎时间静了下来,两个丫头谁都不敢吭声打破这满室的寂静。 “你的那个不好看,看我的!” “你的才不好呢!大家说到底是谁的好呀?” “噢---” “哈哈哈!。” 突然外面传来乱嚷嚷的声音,倒似是些孩童们在嬉戏玩闹呢! 黛玉恼道:“外面在闹些什么?吵得人不得歇息!” 雪雁忙过来道:“听着像是屋后面传来的,待奴婢出去瞧瞧去。”说着便要出去。 紫鹃也过来对雪雁道:“真是个傻丫头,这屋里不是有个后窗吗?你打了窗过去瞧瞧便罢了,哪里又用你亲自出去?” 雪雁笑道:“倒是紫鹃姐姐的眼神儿好,我来了这半日怎么没发现这里还有个窗子?”说着,遂过去将后窗打开。 一阵儿更清晰的笑闹之声便传了进来。 雪雁勾头看了一会儿过来笑道:“姑娘,是几个小孩子在玩泥巴做月饼呢!” 黛玉听了面上也不由带了些笑意,向着紫鹃道:“你不知道,原在家里时,我和雪雁也学做过呢,我做的虽说不好却也看得出是个月饼,雪雁做的那一个真真笑死人了!厨房的林嫂笑她哪里是做月饼,分明是个包子呢!”言罢,黛玉想起当日情景,忍不住又笑出了声儿。 雪雁听了也笑道:“不过是试了一两个,若是再多做几个,就成了也说不定呢。” 黛玉笑道:“罢了,罢了,想来你纵是再做十个、二十个也还是那个样子,没的白白浪费了面粉去!” 雪雁笑道:“姑娘快别笑话雪雁了,也过来瞧瞧外面的热闹。” 黛玉笑着扶了紫鹃过来,向窗外望出去,看了一会儿,如玉的面上一扫才刚的不快,捂了嘴笑了不停。 紫鹃向一旁的雪雁笑着点了点头,雪雁耸了下肩膀,也笑了。 见黛玉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两个丫头心下才稍微松了口气,不想却听窗外一声“哎哟!你们做什么?” 跟着黛玉也回头向两人小声道:“不得了了!”两人忙凑到窗前。 原来离客栈不远处,有一伙人正在追打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那书生身上的包袱也被人抢去了,倒在地上用双手护住头部,口中不停地叫喊着。 紫鹃忙放下窗子,又扶了黛玉去床边坐下,听着外面一声接着一声的嚎叫声,主仆三人都吓得不轻。 正在此时,外面又响起敲门声,听赵良叫道:“姑娘,妹妹,你们没事吧?” 紫鹃赶紧来到房门口将门打开,急道:“外面是怎么了?也没有人去管管,那么多人围着一个人打,声音大得吓人,姑娘被吓得不轻呢。” 赵良忙向屋内问道:“姑娘,可否让小的过去瞧瞧?” 便听黛玉、紫鹃齐声道:“不可!” 黛玉道:“你一个人前去,哪里应付的来,再吃了亏可怎么办?” 赵良笑道:“好叫姑娘知道,小的身上倒是有些功夫,才也瞧了,不过是几个当地的泼皮欺负外乡人罢了,好打发!”说着,便嘱咐了紫鹃好生照顾姑娘,一转身向外走去。 此时却听外面声音渐渐小了,雪雁胆子大,便又过去悄悄打了窗子向外瞄去。 雪雁还以为是赵良去将他们打发了,心想这赵良脚步倒是快得很呢!却不想看到一个身着白色衣衫之人,背冲着自己这边,看不清楚模样,正手里拿了一个包袱递与倒在地上的书生,道:“看看可少了什么?” 书生忍了身上的痛楚,向白衣人抱拳道:“救命之恩,小可这里谢过,还请问公子尊姓大名,日后也好报达。” 白衣人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此时那几个恶霸早已不知去向,想是被这个白衣人打跑了,又见白衣人旁边不远处还站着两个青衣人,倒是看不太清楚模样儿,不过看打扮似是白衣人的家人。 雪雁这里瞧着,听后面黛玉道:“赵良可去了?可别再伤了他才好。” 雪雁悄悄回转头道:“姑娘过来瞧瞧,有个穿白衣裳的公子将那个书生救了,奴婢没瞅见赵良。” 紫鹃忙也过来道:“怎么,哥哥还没过去吗?”说着跟着向窗外望去。 一瞧之下,正看到了白衣公子的侧脸儿,紫鹃心里没来由的一跳!怎么那白衣公子瞧着好生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黛玉坐在那里问道:“怎么样了?” 雪雁道:“那白衣公子正在安慰那个书生呢。” 黛玉叹道:“哎!看来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呀!” 看两个丫头都站在窗前,还没有回来的意思,黛玉又忙道:“没有出大事便是书生的造化了,你们俩个赶紧将窗子放下了,没的让人瞧见了再招惹是非呢!” 紫鹃、雪雁两人听了忙放下了窗子过来,不一会儿,便听门外赵良的声音:“姑娘,没事了,有个公子早奴才将几人料理了,那个书生已然被救下了,姑娘便歇息了吧。” 紫鹃口中应了,又向黛玉道:“姑娘,依奴婢看,咱们还是早些歇息了,明日早些赶路吧。” 见黛玉、雪雁二人都满是疑惑地看向自己,紫鹃悄声道:“刚才奴婢瞧着那个救人的白衣公子倒有些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紫鹃自小在京城里,没怎么出过府,见过的外人也不太多,才看了这人虽说叫不名字来,却敢肯定这个人一定与贾府有关,或是来过府里的,倒别在这里就碰上了相识的人,再透了咱们的行踪?” 黛玉听了忙道:“你可看清楚了?” 紫鹃想了想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姑娘虽说不怕什么,可若被他们发现了,过来求了姑娘回去,可怎么呢?” 黛玉道:“你顾虑得是,那咱们还是明日启程,一会儿完事了你去与你哥哥说一声,好叫他先准备着。” 紫鹃应了,又忙与雪雁去摆了月饼,主仆三人向着窗外的月亮拜了几拜,又心里各自祷告了几句,便撤了供品。 吹灭了灯躺在床上,黛玉睁大了双眸,向四周瞧了瞧道:“紫鹃你听,外面可是蟋蟀在鸣叫?” 第二章 病倒客栈 睡在外侧的紫鹃侧耳听了一下,小声道:“是蟋蟀,听声音倒是活不过几天了。” 黛玉叹道:“也难为了它日日窗前鸣琴,阶前鼓瑟!竟是时日也不多了!” 紫鹃似懂非懂道:“不过是一只虫子罢了,姑娘还是快睡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屋里又静了下来,紫鹃见黛玉没有一丝睡意,自己虽困倦,也不得提了精神没话找话道:“好在没错了中秋去,虽不似往年那么热闹,咱们倒也难得清静呢!” 黛玉道:“紫鹃,你跟了我出来,可有没有后悔过?” 紫鹃忙道:“姑娘又多想了,奴婢自打见了姑娘的面儿,又承蒙老太太瞧得起,将奴婢给了姑娘,奴婢心中便只有姑娘一个人了,在奴婢心里边儿,姑娘既是主子,又是亲人,怎么姑娘到了现下还说这些话来?” 黛玉听了紫鹃一番似怨亦嗔的话儿,顿感融融暖意,心下一松,倦意便上来了,双眼一合竟是睡去了。 紫鹃半日没听姑娘应声,便借了月光悄悄向一旁的黛玉面上瞧去,但见黛玉那清秀绝伦的脸庞儿,似被烟雾笼罩着一般,朦朦胧胧的,虽看不太清楚,却也美得令人屏住了呼吸,仔细瞧去,黛玉两边嘴角稍稍向上翘着,想是在做什么美梦吧? 紫鹃忙又轻轻地躺下,心想:姑娘难得在梦中露出笑容,可千万别惊了她才好。 翌日天才蒙蒙亮,紫鹃便醒了,揉了揉略微有些酸胀的双眼,不经意间向窗外瞅去。 透过窗纸向外望去,却是灰蒙蒙的,全无昨夜那一轮明月照大地之象。“不知现下是几时了?”紫鹃心里嘀咕着便伸手去枕下摸去,拿出了个小小的、精巧别致的西洋钟来,仔细瞧了瞧,却是看不大清楚。 紫鹃遂轻手轻脚下了床,将窗子微微开了个缝儿,却见外面似是阴下天儿来了,借着微弱的光亮紫鹃向手中看去,就听后面黛玉问道:“紫鹃,你看什么呢?现在什么时辰了?” 紫鹃忙笑着过来,举了举手中的小西洋钟儿道:“姑娘再睡会子吧,这不是奴婢刚瞧了,才过了卯时,还早着呢!” 黛玉也往外瞧了下,随即秀眉一蹙道:“今日的天气不大好?怎么瞅着外面阴沉得厉害呢!” 紫鹃道:“姑娘,奴婢瞧着倒似是要下雨的样子,咱们一会儿倒是走还是不走呢?” 见黛玉要坐起身来,紫鹃忙上前扶了。 黛玉披了衣裳下了床一径往窗前看了,半晌儿道:“我瞧着这雨倒是一时半刻下不来的,不如咱们快些走,赶紧到了济南城里找个大些的客栈,再好好歇息歇息,你看可好?” 紫鹃点头道:“一切都听姑娘的,奴婢这便去唤哥哥起来。”言罢,又向那边小床上沉沉睡着的雪雁走过去,摇了几下。 雪雁才睁开惺忪睡眼,猛看见紫鹃站在面前,忙一下子坐了起来道:“姐姐,可是我又起晚了?” 紫鹃笑道:“你今儿个倒是没起晚,赶紧起来伺候姑娘吧,我去那屋里将哥哥唤醒,等会儿准备了咱们好走了。” 雪雁忙应了,又向窗下的黛玉问道:“姑娘瞧什么呢?” 黛玉回转身道:“外面天色不太好,咱们还是快些收拾,早些离了此地,赶到济南城里去。” 雪雁三两步走了过来,也向窗外瞧了,道:“天阴得厉害呢!姑娘,不如再住上一晚,将这场雨躲过去再走岂不更好?” 黛玉道:“雨后的路更加难行,你难道不知?况现在已是秋末,虽说没有什么大雨了,但秋雨绵绵,你再不知道它要下到何时才能停呢?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噢!”雪雁知道姑娘归心似箭,便不好再劝,遂忙去打水伺候黛玉梳洗。 一时,紫鹃回来与黛玉道:“姑娘,哥哥说这雨说话儿便要下来了,问姑娘一定要走吗?” 黛玉点头道:“别说那么多了,还是快准备吧。” 紫鹃瞧黛玉铁了心要走,心里倒不禁有些后悔,昨日不如不劝姑娘赶紧走,那个人即便真是京城来的又怎么样?总不能硬将姑娘捆了回去!不然… 不等她再想别的主意,就听黛玉道:“便是没有那个京城来的人,我也不愿在这里耽搁下去的,你没看吗?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诸事不便的,不如快快行了赶往济南城里再做打算。” 紫鹃听了黛玉之言,心下想想姑娘说的也有道理。便笑道:“姑娘,那奴婢就去知会了哥哥去打理马车,一会儿咱们好走。” 黛玉点头道:“去吧,别忘了让赵良先吃了早饭再去收拾。” 紫鹃忙应了,又向雪雁道:“一会儿你给姑娘梳洗完了,去把东西都收拾了,省得一会儿再着急。” 用过了早饭,赵良将马车赶到门口,帮着雪雁把东西先放上车,一切都准备好了,紫鹃才扶了黛玉出了房门。 外面的天儿又昏暗了许多,赵良心里暗暗祷告:老天爷啊!请您老人家一定要保佑咱们几个平安到了济南城呀! “嘚!驾!”赵良赶了马车一路向南驶去。 “轰隆隆——”一阵隐隐的雷声传了过来。 赵良暗道:不好!此时他们才不过行出二里地远。 车上黛玉也听到了雷声,忙问一旁的紫鹃:“你可听见有打雷的声音?” 雪雁忙道:“姑娘,是雷声,不过倒是远得很呢。” 紫鹃也双手合十念道:“阿弥托佛!可千万别现在就下了起来呀!”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阴沉沉的天空舜间成为白昼,众人眼里的亮光似还没有完全闪过,紧接着就是轰隆的一声巨响,雨点儿也随着跌落下来。 赵良在前面大喊道:“紫鹃,把姑娘照看好了。”言罢,赶了马车往南一路狂奔。 雨越下越大,赵良早已湿透了衣裳,他不顾一切地奋力地赶着马车,雨中道路更加难行,又艰难地行了一会儿,赵良回头向车中的黛玉大声问道:“姑娘,不如我们返回客栈吧,这雨越向南行下得越大呀!” 停了一会儿却没有听到黛玉应声儿,赵良还待要问,却听紫鹃惊恐的叫声儿:“哎呀不好了,车里面进雨水啦。” 又听雪雁急道:“姑娘,往这边来一点儿,别淋湿了。” 赵良一听:“不好!定是马车外面的那层油布被大风刮开了。” 原来赵良知道黛玉一心急着赶路,虽说现下已是秋季,也难保不赶上下雨天儿,便想了一招,在马车的外面又命人罩了层油布来,这么一来,又暖和又防雨,谁想今天这雨势忒大,又刮起了大风,风雨之大竟掀开了油布,将雨吹进了车内。 紫鹃、雪雁手忙脚乱地拿了帕子等给黛玉擦试,又拿了座下的棉垫子去遮挡落进来的雨水,却哪里遮挡得住,不一会儿,三人的身上都湿了,一时间,车里三人俱慌了神儿。 赵良忙将马车停下,自己又顶着雨来看。 此时车内主仆三人俱挤在一起,脚下已进了半寸高的雨水来。赵良忙问道:“姑娘,依奴才看还是先回客栈吧,路还近些。” 此时的黛玉无力的靠在紫鹃肩上面色苍白,一阵冷风呼啸着进来,将她额前乌黑的发梢儿向一边吹去,黛玉不由打了个寒颤,一旁的紫鹃忙搂紧了她向赵良大声道:“那便快回去吧,若再这么下去,姑娘的身子可吃不消啊!” 赵良连连应着回去掉转车头又一径向客栈赶去。 “娘!爹爹!你们在哪里?”“老太太,您不要玉儿了吗?”躺在床上的黛玉面若朝霞,浑身热得似火碳儿一样,娇躯不停地颤抖着,挣扎着。 紫鹃与雪雁急得不停地哭着,紫鹃又向屋子门口的赵良哭道:“哥哥,姑娘烧得厉害,快想办法去找个大夫来呀!” 赵良在外面直搓双手道:“才我已去了店老板那里问了,他说这附近只一个小小村落,村子里也没有大夫,当地人平日里有了小病小灾的不过是寻些土方子凑合,再不好便要去十几里外的济南城里请大夫瞧呢!现在又下着大雨,就是去请了人家也不愿意来!” “紫鹃!紫鹃!”屋里又传来黛玉微弱的叫声。 “姑娘,奴婢在这里,奴婢在这里哪!”紫鹃忙丢下哥哥回到床前,轻轻握住黛玉的手哭道。 雪雁见状,忙出来与赵良道:“赵良哥哥,不如我跟了你去济南城里去请大夫,来不来的咱们也要试一试呀!” 赵良忙道:“雪雁妹子你还是留下伺候姑娘吧,我这就去。”说着,转身便向外跑去。 “雪雁,快再去打些凉水来。”紫鹃那边说道。 抚着黛玉滚烫的额头,紫鹃眼泪横流,哭道:“姑娘,都是奴婢不好,若是昨日听姑娘的,在这里多住一日便没有这档子事儿了,都是奴婢想得太多了,是紫鹃害了你呀姑娘!姑娘你快醒醒吧!” 雪雁打了水来,又拿毛巾浸湿了拧了拧,过来含泪向紫鹃道:“姐姐快别哭了,给姑娘敷在额头上降降温吧。” 紫鹃与雪雁一遍又一遍地与黛玉额头上敷着凉手巾,看黛玉紧闭了双眼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两人的心里越来越急,紫鹃不时地向外看去,嘴里道:“怎么大夫还没请来?雪雁,你再去外面看看。” 雪雁应着一遍一遍地跑到屋外望着,快两个时辰过去,终于见赵良打了伞领着一个身上也湿了大半的中年人走过来。 雪雁高兴得叫道:“紫鹃姐姐,大夫来了,大夫来了!”说着也顾不得上前,却一扭身回了屋子去报信儿去了,急得后面的赵良忙不叠的叫道:“雪雁,雪雁,这位是济南城里有名的张大夫,好不容易请来的,你快带了进去。” 雪雁才又忙着转身跑过来,先与大夫鞠了一大躬,道:“请大夫救救我家小姐吧。” 大夫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道:“先进去瞧瞧再说吧。”遂跟了雪雁进了屋子,紫鹃早放下了帷幔,将黛玉的一只纤手放在枕边,又覆上一方帕子。 雪雁机灵,忙挪了椅子于黛玉床前,请大夫过来坐下。 那大夫伸出手指在黛玉腕上稍停片刻,眉头不由紧皱。一旁的紫鹃、雪雁见他这般模样,心也都跟着揪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大夫站起来向紫鹃问道:“这位小姐平日里身子可是弱得很?” 紫鹃忙道:“哪里有?不过是近些日子忙着赶路,稍劳累了些,才又淋了雨,以致发起烧来,还请大夫给开了药来,给我家姑娘服下,想来便好了。” 那位大夫面上稍显不豫,道:“这位小姐的脉象弱得很,分明自来身子骨儿就不好,若是平日里身子康健,只淋了些雨在身上,哪里就病到如此地步?” 紫鹃见大夫发话,恐怕他不欲救治,忙上前跪下了,哭道:“我家姑娘平日里身子是差些,刚才又淋了雨受了寒气,还请大夫赶紧救救她呀!” 大夫摇头道:“不是我不愿意救她,为人医者,本就是治病救人的,只是这位小姐身子太弱,不好下药呀!轻了,不管事儿,重了又恐她受不住。” 雪雁也过来哭道:“大夫您就行行好,若我家姑娘病好了,定会重谢的。” 紫鹃听雪雁说道重谢二字,忙忙过去那边,将包袱打开,摸出一块银子,掂了掂,怎么也有十两重,忙拿了过来递与大夫道:“先生,您先收下银子,怎么着也先给我家姑娘开点子管用的药来,等姑娘好些了,再与重谢!” 大夫虽心里知道就是自已开了药来,这位小姐的病也不见得能好,但见这两个丫头如此忠心重情,心里倒也有些感动,说不得从药箱里先拿了个纸包出来,道:“这里是紫雪,最能退烧的,若是用下去烧退了还好,若是没有效果,便是神仙来也难治了!唉!”言罢,便合上药箱提了出了房门。 外面的赵良将几人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也急得不行,见大夫出来,忙上前道:“我家姑娘真的救不得了?” 大夫叹气道:“只因这位小姐多年来身子孱弱,又心神郁结、气血逆乱,以我的医术是无能为力了!若是紫雪能将她唤醒过来,一时也倒没有性命之忧,不过也只管得一时,要想小姐痊愈我看也只有皇宫太医院里的高手才行呐。” 说罢,也不等赵良过来给他打伞,自己提着药箱唤了车夫顶着雨出了客栈。 屋里紫鹃忙将药融了,用小勺子慢慢地送进黛玉口中。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紫鹃、雪雁还有站在门外的赵良都伸长了脖子看向躺在床上的黛玉。 半个时辰过去了,黛玉还是一动不动地睡在那里,嘴里也不再喊‘爹娘’了,苍白的脸上竟似带着一丝淡若无世的从容。 紫鹃突然有些害怕起来,轻轻地拉起黛玉的手摇晃着,嘴里柔声道:“姑娘!醒醒!你可别吓紫鹃啊!” 雪雁也一边哭喊道:“姑娘!姑娘!” 外面的赵良听两人在里面哭起来,也顾不得礼数了,推门进来,站在门口问道:“妹妹,姑娘怎么的了?烧可是退了?” 一句话,才唤醒了哭泣中的两人,紫鹃忙伸了手向黛玉额头摸去,‘咦?’倒是不似先前那般烫手了。 紫鹃回头向哥哥道:“有些退了,可是姑娘还是没有醒过来,这可怎么办哪!” 赵良也无奈道:“才我去城里请大夫,都道雨下得太大,不愿意来,便是这位张大夫还是我死求活请的才弄了来,听店老板说这位张大夫是济南城一带有名的大夫,若是他也治不了,姑娘就…” “别说了!”不等哥哥说完话,紫鹃忙出声打断,她心里着实害怕,怕姑娘就这般离自己而去了。 “轰隆——”又一阵雷声响过。 “这天杀的鬼天气!下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停啊!”紫鹃泪眼迷离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嘴里不停咒骂着。 “客官!客官!”外面传来店老板的叫声。 赵良忙出来一看,可不正是客栈的老板倚着楼梯向这边喊着,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着青色衣衫的年轻男子,不过二十岁上下的样子。 赵良忙过来问道:“老板可是唤我?” 店老板笑道:“这位小哥过来打听是不是你家里有人病了?” 赵良听了微微有些不悦道:“不是我家姑娘病了,小人还接二连三的去麻烦您老人家做什么?” 站在店老板旁边的青衣人从赵良的语气中听出他的无奈,便微微一笑,过来先行了礼道:“敢问你家姑娘如今可好些了?” 赵良见青衣男子有礼,便忙回了礼道:“烧虽退些了,人却还是昏迷不醒,倒是急煞人了!” 那男子道:“我与我家公子便住在那边把头的客房里,适才瞧见你们这里乱慌慌的,像是有了什么急事,恰巧听店老板说起你们去了济南城里请了大夫来,我家公子便着小的来问问,可是有人病了?若是已经好了便罢了,若是…” 不等那男子说完,赵良眼睛一亮,忙上前一把拉了手道:“你家公子可是个大夫?” 男子忙笑道:“公子不是大夫,只是跟我们一起的倒有一位大夫,医术也还过得去,若是你们那里方便,让他去看看也无妨,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赵良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听见说又有一位大夫,还医术了得,忙道:“我家姑娘现还昏迷不醒呢,还请恩公过去瞧瞧!” 听他唤自已‘恩公’,那男子忙摆手道:“快别这么称呼!你在此稍等,我去去就来。”说着,便忙忙向那边行去。 不一会儿,便见一个身着蓝衫,高高瘦瘦三十来岁的男人随了那青衣人过来,手中还提了一个小药箱。 赵良忙赶上前去,先行了礼道:“还请先生赶紧去看看我家姑娘吧。” 蓝衫先生点了点头,示意赵良前面带路。 待上了楼,来到黛玉门前,赵良在外面叫道:“妹妹,姑娘怎么样了?我又请了一位大夫过来了。” 里面紫鹃与雪雁正守着昏睡不醒的黛玉那里哭得天昏地暗的,忽然听哥哥叫门,又听有大夫来了,忙起身过来打开房门。 那蓝衫先生提了药箱过来,也如先前那位大夫一样,先搭了黛玉的脉,沉思了一下又向紫鹃道:“可否看一下姑娘面色?” 到了此时,紫鹃哪里还顾得礼数,来人既是治病救人的大夫,哪有不允的?便将帐子稍稍掀开一角,黛玉绝世容貌立刻呈现在眼前,只见她苍白的脸上犹自还挂着一滴泪水。 饶是那蓝衫大夫见过众多绝色美女,也不禁暗地里赞叹!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莫名的,李白这首《怨情》不由直现脑海之中。 蓝衫大夫忙转过身来,微微沉吟了下,向紫鹃道:“可是用过了紫雪?还用过其他药没有?” 紫鹃拿了帕子拭着泪水哽咽道:“只用了紫雪,再没有用别的了。” 那大夫听了面色一展道:“那我这便回屋去给这位姑娘配了药来,过一会儿你让门口那位小哥过去拿吧。” 紫鹃听这位先生说话的口吻似是很有把握,便收起泪水轻声问道:“大夫是说我家姑娘还有救?” 蓝衫大夫道:“这位姑娘是着了风寒,平日里又七情郁结、气血逆乱、蒙闭清窍,所以才引起突然昏迷。” 紫鹃、雪雁哪里懂得这些,只管皱了眉头瞧着大夫,蓝衫大夫便又问道:“你家姑娘平日里是不是经常郁郁寡欢,不思饮食,还常胸闷?”两人一听忙都不住的点头。 “这就是了,你们不要着急,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去便来。”说完,蓝衫大夫便随了青衣男子回去不提。 第三章 不识庐山 秋雨连绵下不休,岂知世上许多愁? 兴衰荣辱本乎数,何必如此泪垂流。(.) 这场雨淅淅沥沥,时断时续,忽大忽小,竟一直下了三天两夜之久,连那客栈老板都说,这天儿都到了秋末了,山东这地界儿近几十年来,也没见下过这么长时间的雨呢! 雨终于停了!黛玉服了那蓝衫大夫配制的药后,身子也渐渐地好了起来,虽说才醒过来还不能多说话,但看着姑娘病体有了好转,紫鹃与雪雁高兴得不知念了几千句佛了! 雪雁见她家姑娘醒了,逐手舞足蹈地将前后两个大夫都怎么说的话,一股脑儿都告诉了黛玉,惹得一旁的紫鹃直向她打眼色,她也没有觉察到。 这天一大早,黛玉便醒了,“紫鹃!”黛玉喃喃道。 “姑娘,你可好些了?要吃点儿什么吗?”守在床前两天两夜都未合眼的紫鹃,突然听见黛玉唤她,红肿的眼中又蓄满了泪水,忙拭了又轻轻拉了黛玉的手道。 黛玉花瓣般的樱唇向上微微一翘:“难为你们了。” 紫鹃的泪水又涔涔而下,带了哽咽道:“姑娘,你可好了,都吓死奴婢了。” “雪雁呢?”黛玉又轻声问道。 紫鹃忙又换了笑容,给黛玉轻轻掖了掖被角道:“雪雁去给姑娘打热水去了。” 黛玉合上双眸,又轻咳了一声道:“有你们两个守护在我身边,纵是现下我死了也心甘了!” “姑娘又想到哪里去了,病才好些,快别说这不吉利的话儿,奴婢去拿了温好的粥来,姑娘好歹也用些吧?”紫鹃说着站起身来。 “姑娘!你好些了?”原来是雪雁,她在门外便听见似是紫鹃与黛玉在说话,想着姑娘终于有力气说话了,不禁心下大喜。 黛玉慢慢睁开双眸,向雪雁问道:“赵良可去谢过那大夫了?大雨天的麻烦人家,要多给些银两才是。” 雪雁含泪回道:“赵良哥哥今儿个一大早便去了,谁知那位大夫跟了他家公子出去办事了,到现在还未回来呢。” 黛玉轻轻点了点头,雪雁又道:“等那公子回来了,奴婢领了姑娘命去也使得吧?” 见黛玉眼里满是疑惑,紫鹃忙道:“奴婢哥哥刚才来说是草料不多了,这店里纵有些也有限的,他便出去弄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黛玉想了想,便对雪雁道:“你一会子去了,可千万别透露出咱们的来历,不拘说个什么吧,按理说他救了我的命,本不该瞒他,只是实在咱们也有苦衷呀!” 眼见太阳西斜,赵良还没有回来,黛玉问道:“紫鹃,你哥哥怎么还未回来?他出去身上可带了银子了?若赶不回来吃饭,也可在外面买一些,倒别再饿坏了肚子。” 紫鹃忙应了,听她声音竟有些哽咽,黛玉有些不放心道:“怎么了?赵良…他没事儿吧?” 却原来那赵良并非是出去弄草料了,而是因着那日大雨,他本也淋了雨,又赶去济南城里请大夫,在雨里来回奔波受了凉,心里又着急,便也随之病倒了,只是黛玉这两日一直昏睡着不知道而已。 紫鹃虽然关心哥哥,却更心疼黛玉,便忙笑道:“他能有什么事儿,只是姑娘病中还想着他,奴婢心里感激的很。” 黛玉又道:“晚饭给他留着些吧,外面买的终不如自己做的。” 紫鹃忙应了,又去给黛玉熬二和药。 过了一会儿,雪雁推门进来道:“姑娘,那位公子回来了。” 黛玉便命她去拿二百两银票来,又嘱咐了几句,雪雁才去了。 话说这客栈虽然不大,倒是个二层小楼。一层略微简陋些,只空空几间屋子,里面也没啥摆设,只一张木床,两把椅子罢了,住的都是些赶脚的马夫、做小买卖的小商人等市井杂人,余下几间是店家自己人住的。 楼上呢,由东向西却是十几间雅间儿,房间不大倒也干净。那位公子几人便包了靠东边的三间,而黛玉几人却是住了紧西边的两间。中间那几处也不过是些做买卖的商人,不提也罢。 话说雪雁拿了银票一径来到了东头,忽然想起还没问赵良哪一间才是那蓝衫大夫住的,正自犹豫,面前的门‘吱――’一声打开了,一位身着白衣的英俊公子出现在她眼前。 “你是?”雪雁有些懵了!这不是前日救书生的那位公子吗?怎么他也住在这里? 白衣公子见雪雁楞在那里,便笑道:“小姑娘,你找人?” 雪雁忙点头道:“是的,我找一位公子。” 那白衣公子听了雪雁的回答,不由挑起了英挺的剑眉好奇地瞧着她,继而又轻轻一笑,令人如沐春风,暖意融融。 雪雁心里暗道,这位公子好相貌!瞧着竟是比宝二爷的模样还要俊些呢!见白衣公子好奇的样子雪雁又便忙道:“是一位穿青衣的公子,他是我们家小姐的救命恩人哪!” “姑娘找的可是我吗?”随着话音儿,旁边屋门口不知何时又出来了一位青衣男子和那位蓝衫大夫,此时两个人都含笑望着雪雁。 “恩公原来住在这里,只是我可不是什么小姐,叫我雪雁便是了。”雪雁说着便向旁边屋门口走去。 那位青衣男子忙走过来笑道:“是公子命过去救治的,我们原不过是奉命而已,要谢你可要谢谢这一位呢!”说着,向白衣公子一指。 雪雁听了才知这一位才是主子,便忙又转身向白衣公子施了一礼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说着将手中的银票递了过来。 “你这是做什么?快快收起来。”白衣公子连忙道。 “我是奉了小姐之命特前来拜谢的,公子若不肯收下,奴婢可是无法回去交差了。”雪雁恳求道。 那白衣公子瞧雪雁穿着不凡,不似一般百姓家出来的,又想起那天李直看病回来说,病倒的那位小姐身子竟虚弱得很,不明白怎么家里人会放心让她只带着两个丫头来到这小小客栈,又一早儿不顾天气急着赶路,以至淋雨而病倒在此? 说到这里,众位想来都已猜出这位白衣公子便是北静王水溶了,而那个青衣男子便是水溶的贴身侍卫成永,去与黛玉瞧病的却是随了水溶出京的太医李直。 想起这些,水溶不由心下生疑,种种迹象倒让他想起一个人来。 水溶遂微笑道:“这钱我是不能收的,倒想冒昧地问一句,你们是哪里人氏?要往哪里去呀?” 雪雁早被黛玉嘱咐了,便拿了腔调道:“我们本是山西晋城人,要往东边儿寻亲去,小姐着急见亲人,只想着赶路,不想却淋了雨着了风寒病倒在此,多亏了公子相救,奴婢与小姐都感激不尽呢!” 水溶听了雪雁说的滴水不漏,便又试探道:“你主人家姓什么?” 雪雁忙答道:“姓木。” 水溶听了疑惑道:“姓穆?是穆桂英的穆?” 雪雁笑道:“那穆桂英倒是山西人,可我主人家却是姓树木的木呢!” 水溶轻轻点头笑道:“哦,是木家?” 雪雁见他连连点头,心道坏了!难不成小姐随口编派的名字,那晋城城里竟真的有这么一户?便忙小心试探问道:“怎么公子听说过我们小姐家?说起来木家在晋城可也是算得上是书香人家呢!” 水溶那里只顾点头应着,心里却想起贾政告诉自己黛玉失踪的日子,若算起来黛玉几个纵是走得再慢,此时也早应该过了山东了,又哪会在这里停留呢?他却不知黛玉从贾府出来后,又在肖府暂住了十几日,说起来赵良雇的这辆马车的脚程还是快的,不然现下还到不了这里呢! 水溶遂笑呵呵道:“这个我倒不知,不过素闻山西出富商,你们木家却偏是个书香门第,却让人没有想到。” 雪雁听白衣公子如此说,心下才轻吁了口气,又忙加重语气道:“公子说的是,不过我们木家却真的谈得上是书香门第呢!虽说我家老爷也是个生意人,不过却颇精通诗书,就连我们家小姐也能出口成章、文笔极佳的呢!” 话未说完,雪雁想起黛玉临出门时的嘱咐,后悔得闭起了双眼,“唉,又说这么多做什么!别又再出了什么纰漏来。” 水溶瞧眼前这小姑娘俏丽可爱,说起话来声情并茂,又听她一个劲儿地向自己解释,心里一忖便有了主意,遂笑道:“说起书香门第,倒让我想起一首诗来。” 言罢,水溶微微眯了俊美双眸念道:“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不等水溶将诗念完,雪雁脑瓜一热便接道:“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原来这正是南宋朱子‘观书有感’中的诗句,雪雁平日里最爱他的‘菩萨蛮’,不过朱子其他的诗句她也大都瞧过记住了,是以,水溶一出口她便脱口接了下去。 而水溶听了微微一惊!心里才打消了的念头又浮了上来。 他暗自寻思,眼前这个小丫头都能脱口成诗,由此可见她家小姐更是才气过人了,紧跟着那挥之不去的想法又出现在脑海里。 木姑娘,木姑娘,双木成林嘛!林姑娘?哎呀!难道?水溶兴奋之下便要开口相问,却因多年养成的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性格让他又冷静了下来。 心里突然又想起那林姑娘是在与自己订亲后失踪的,难道她不愿意嫁给本王,听到消息后便因此出逃了?若真如此,自己该怎么办?难道要强娶她入府?罢!罢!水溶想到这里不禁又犹豫起来。 那边的成永见王爷盘问这小姑娘,心里便知主人想法,见水溶似在略微沉思,遂也上前笑问道:“敢问姑娘,听你口音倒似是江南的,怎么你家小姐却是山西人氏?” 本来雪雁此时也正后悔不及,才出来时姑娘千嘱咐万叮咛的,可别再露出破绽来,自己却又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了,想到这里,雪雁不由有些气短,便微微低下头去。 正惴惴不安时,又听成永问话便忙应道:“我家本在江南,小时候有一年闹水灾,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幸好遇到姑娘救了我,从此便跟了姑娘来了山西。” 成永笑道:“原来如此!” 雪雁应了成永的话才又抬起头来,却只见眼前这位白衣公子,面上一下子愁,又一下子叹的,心里有些纳闷儿,不知这公子在琢磨什么呢? 雪雁脑瓜儿一转,不如自己也问问他们打哪儿来?若不是京城里出来的,自已与姑娘也好放心了。 雪雁便笑问道:“还请问公子尊姓大名,家住哪里?待我家小姐大好了,再亲自过来拜谢。” 听雪雁这么一问水溶才豁然转过神儿来,心里不由好笑,现还不知那位小姐倒底是不是林姑娘呢?自己怎么就如此婆婆妈妈起来?再说了,自己奉了皇命,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行踪又哪能随便给人知道? 便忙打着哈哈笑道:“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若是有缘,咱们还会再见的,小姑娘,咱们可说好了,若真的能再见面,那我们可就是朋友了!你想想看,朋友之间又哪来这么多客气?正经地你快快回去照看你家小姐吧。” 雪雁见他连名字也不肯说,便又道:“恩公不肯收下银子,又不告诉奴婢是哪里人氏,姓甚名谁?这让奴婢怎么回去交差呀?说不得要受小姐的责罚了。”说完便嘟了嘴低下头去。 那水溶是谁?打发似雪雁这等没出过门子的小丫头,不过几句话便罢了。 却说雪雁兴高采烈的回去将刚才的对话都一一告诉了黛玉,言道:“那个蓝衫大夫原来与那日救书生的白衣公子是一起的,奴婢问过了,那位公子姓容,是山东本地人氏,做小生意的。” 说完,雪雁得意洋洋地望着黛玉、紫鹃二人。 紫鹃忙伸了手抚在胸口道:“还好还好,不是京城里来的,这下咱们便可以放心了。” 那黛玉素日里便心思细密,凝神想了想道:“既然咱们可以编造一个假名字欺瞒人家,别人又何尝不会想出这个法子呢?” 紫鹃笑道:“姑娘多虑了!可别忘记了,是因咱们有难言之隐才假托别名的,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你就会将自己真实的一切轻易告诉了他人?”黛玉问道。 紫鹃有些犹豫道:“姑娘这么一问,奴婢倒也不确定呢!只是奴婢心里想着,这位公子既有救人之心,想来应是个善良之辈,就算知道了咱们的底细,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罢了。” 黛玉点头叹道:“出门在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一句话,就连咱们这般没怎么出过门儿的女子都知道的。听雪雁说起他们是生意人,又是当地人,怎么随行的还有医术如此高明的大夫?我倒觉得有些不大对呢!他越说是本地人,便定不是!” 又向雪雁问道:“那些人说话是哪里口音,你可听的出来?再想想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雪雁歪了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拍了下脑门儿道:“奴婢没听见那位大夫讲话,但是那两位公子,哦不是,那个穿青衣的人是白衣公子的随从,他二人都说了一口京腔儿,与紫鹃姐姐差不太多呢!坏了,姑娘,看来他们有可能是从京城里来的,这可怎么办呀?” 却原来黛玉与雪雁虽说进京也有七、八年了,家乡的吴浓软语也改变了不少,却也还可听出一点儿江南腔调来。 黛玉心里也不由紧张起来,又向紫鹃问道:“对了,你不是说过,先前来给我看病的那个大夫说,我的病只有京城太医院的太医过来才有可能救治,难道?” 黛玉不敢想下去了,又想起雪雁说起那白衣公子曾直白地追问起自己的来历,便更加起了疑心,思来想去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黛玉暗暗告诫自己,这些人纵不是来找寻自己的,也要多防着些。 孰料第二日一早,水溶便吩咐成永将李直配好的十几付药送了过来,又特嘱咐雪雁,让她家小姐将病养好了再起程,以免再劳累了等等。 待用过了早饭,水溶吩咐几人收拾好了随身的行李,遂扬鞭骑马离开了客栈。 窗下,黛玉、紫鹃两人眼瞧着水溶一行人骑了马走远了,才稍微松了口气。 一场绵绵秋雨让黛玉主仆在这小客栈里又耽搁了不少时日。俗语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穿上棉。黛玉平日里身子骨儿本就比常人弱些,现今又大病初愈,自然也就早早地换上了冬衣儿,却是实实等不得那十场秋雨过后了! 第四章 辗转回乡 十几日展眼便过去了,黛玉将李太医配制的几付药用完之后,身子也渐渐好了起来,只是因着前几日发烧胃口不太好,也有好些天儿没正经吃饭了。(.无弹窗广告) 这日清晨,紫鹃去做了些红枣百合粥来,黛玉只略瞧了瞧便让她放下,说是过会子再吃。 紫鹃无奈只得叹了口气将粥放在桌上,无意间抬眼看去,姑娘那原本就孱弱的身子瞧上去竟似又瘦了一圈儿,娇小的身躯裹在暖暖的棉纱袄里,越发衬出那空灵的双眸与小小的下巴,着实让人怜惜! 黛玉也怔怔地瞅着紫鹃,见她叹气,便道:“一大早的,又为了何事?” 紫鹃忙笑道:“不过是替姑娘的身子着急罢了,奴婢又哪里来的烦心事?” 黛玉悠悠道:“我自来便如此,你又不是不知。”言罢又四下里瞧了瞧:“雪雁又哪里去了?” 紫鹃笑道:“才雪雁一大早便去给姑娘做虾肉馄饨去了,说是如今姑娘病好些了,也该让姑娘调换些口味儿来,省得每日里除去粥便还是粥,没的惹人厌烦!” 黛玉听了忙道:“罢了!不过是果腹而已,吃一点子就行了,哪里就这么麻烦起来。” 紫鹃还待再劝,就见雪雁轻轻地推门进来,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道:“姑娘还不去看看咱们的马车,赵良哥哥弄得可好了,再也不怕雨淋了!” 紫鹃收拾着手头的东西,转过身来看了看雪雁笑向黛玉道:“姑娘没觉得?雪雁叫哥哥比奴婢叫得还亲呢!” 雪雁听了急得上来拉了紫鹃道:“那你说我将他叫做什么?不叫哥哥难不成叫弟弟吗?” 紫鹃忙“呸!”一声道:“不害臊!哥哥比你大着好几岁呢。” 雪雁笑道:“不是你逼着我这么说的?” 黛玉也笑了,问雪雁道:“那辆马车已被赵良收拾得够好的了,难不成又变了样儿?这两日见你楼上楼下的跑,敢则又去给他帮忙去了吧?” 紫鹃抢着笑道:“可不是嘛!这两日可真劳动了雪雁妹妹了,哥哥私下里与奴婢狠夸了她一通呢!姑娘明日看了就知道了,若是觉得还坐得,也不枉雪雁的一份心了!” 雪雁忙上前与黛玉道:“姑娘听听,紫鹃姐姐越发的会拿雪雁打岔了,难不成里面就没有一点儿紫鹃姐姐的功劳了?” 黛玉也笑道:“待会子我就下楼瞧瞧去,是不是像紫鹃说的那样好?” 雪雁撅嘴道:“姑娘行动说话都向着紫鹃姐姐,奴婢不依呢!” 黛玉款款站起身来,拉了雪雁的手笑道:“不用她说,我也知道你这两日的辛苦,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雪雁听了黛玉之言,不知怎的眼里便潮湿起来,忙扶了黛玉来了床边坐下,才含了泪道:“奴婢自小就跟着姑娘,伺候姑娘是奴婢的本份,雪雁从小便失去了双亲,现只有姑娘一个亲人了,奴婢只想着能够服侍姑娘一辈子便罢了。” 黛玉点头叹道:“如此说来,咱们的身世倒是一样呢!” 紫鹃瞧两个人那里又伤心起来,忙过来笑道:“好好的,怎么又想起这些?都怪雪雁,一大早起的就惹姑娘伤心!” 雪雁忙也擦了泪笑道:“看我,是喜欢糊涂了,姑娘,奴婢扶你下楼去瞧瞧吧?” 紫鹃一旁忙拦着道:“看来你真是乐昏了头了!这是哪里?姑娘哪能随便抛头露面的?看再惹了是非回来!” 雪雁眨了眨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道:“我又忘记了。” 紫鹃又笑道:“姑娘还未用早饭呢,你做的那虾肉馄饨可好了?正经的快去拿了来给姑娘用吧。” 雪雁忙用手拍了下脑袋应道:“哎呀,我倒差点子忘了,才刚已做得了,还温在那里呢,我这就去拿来,若是搁久了便不好吃了。”说着便忙忙地去了,留下黛玉、紫鹃不由相视一笑。 第二日清晨,黛玉一早便梳洗过了,几人用罢了早饭,紫鹃与雪雁又先将行李、物品拿了交给赵良送至了马车上。 紫鹃拿了面纱与黛玉覆在了面上,又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才回身嘱咐雪雁将房门带上,两个丫头一前一后护着黛玉下了楼。 出了客栈大门,黛玉透过面上轻纱,瞧见前面停着一辆墨青色布围子的马车,赵良一身轻便穿戴笑呵呵地站在那里,见了黛玉过来忙上前行礼道:“姑娘,请上车吧。” 黛玉往前走了两步,上下打量起这辆马车来。 只见面前这辆马车通身墨青,蓬顶上用褐色油布遮盖,只是瞧着两侧的窗子外面又加了层厚厚的藏蓝布帘。其它的与来时并无两样,面上便露出了疑惑问道:“雪雁说这马车被你又改造过了,怎么?” 赵良笑呵呵道:“姑娘先上来再说吧。”说着上前打起帘子。 紫鹃先踩了脚踏上去,再过来扶黛玉,才一进马车里,便觉一股暖意直扑过来。 因现下已进了九月,天儿早已凉了下来。饶是黛玉已穿上了冬衣也还觉冷气围绕,倒是没有想到,马车里却这么暖和。 紫鹃笑着扶黛玉坐好了,黛玉这才发觉,车里四周乃至车顶上,都加了一层白底儿淡黄色小花的绸布围子,再抬眼车顶上,见缝隙处也被人用绣着精美花边儿的带子缝上了。 再瞧瞧自己日常坐卧的地方,铺了层厚厚的狐皮,更有意思的是,这狐皮有白色、灰色、还有一两处竟是黑色的,放眼看过去,倒似一幅绝美的山水画! 黛玉用手轻抚上去,暖暖厚厚的,紫鹃见黛玉眼里欣喜的目光,便笑着问道:“这围子里面是上等的蚕丝,里面哥哥又加了层板子,怎么靠上去都不怕的,姑娘可还满意?” 黛玉笑着点头道:“让我猜猜,这四周的围子一定是你做的,而这花边儿条子定是雪雁的功劳了。只是这狐皮褥子…” 紫鹃笑道:“再也瞒不过姑娘的法眼,这炕褥子却是奴婢哥哥想出来的,因着这次姑娘被淋了雨,哥哥怪自已没有将马车收拾好,才让姑娘受了凉病倒在此,心里内疚得很,这些日子在这里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便想了这个办法出来,说是便是下再大的雨,哪怕是下雹子也不怕了。” 正说着,雪雁也上来笑嘻嘻嘻道:“姑娘,怎么样?” 紫鹃笑道:“姑娘早知道了,都是雪雁妹子的功劳呢。” 雪雁笑道:“要说功劳最大的应是赵良哥哥,若没有他的主意,咱们也不会做这些,只是这些狐皮倒是让他好找呢!” 说罢雪雁又向外面的赵良笑道:“是不是赵良哥哥?” “只要姑娘不嫌小的没本事便罢了,谁知道可着这济南城也找不到几条同颜色的狐皮来呢!”赵良忙道。 黛玉在里面柔声接道:“这便够为难你的了。” “敢问姑娘,咱们可以走了吗?”外面赵良又小心问道。 雪雁歪了头看向黛玉,见黛玉点了头便掀了帘子向外笑道:“赵良哥哥,姑娘说可以走了。” 紫鹃也笑道:“哥哥可要走稳些啊!” 赵良笑道:“好勒!妹妹照顾好姑娘,咱们这就起程了。”说着便听他口中“嘚驾!”一声,马车“吱扭”一动,便缓缓向前行去。 从济南到苏州,路途漫漫,黛玉主仆四人这一路上虽说小事不断,却幸好没再闹出来什么大的事儿来,又行了月余便到了姑苏城。 此时的苏州城一只脚已然迈入了冬季的大门,空气中的阴湿直面扑过来,让人顿觉寒气逼人! 这一日午后,借着天上一缕暖暖的阳光,黛玉的马车悄然驶进了城。 因当年如海过世时,只托了贾琏将城东的大宅子卖掉了,却还留下了另一处房子没有处置,这说起来还有两个缘由。 一是林府的管家林伯年事已高,又是打小便跟了林老太爷的老仆了,一辈子没儿没女的,如今只剩下孤伶伶的一个人,如海在世时便许了他日后住在此处养老。 二来因着如海临终前默认了贾琏说的,黛玉的婚事将来定会有老太太与她做主,让如海放心。只是如海想着,今后哪一日黛玉有机会回来扫墓祭拜父母,也好有个落脚之处啊! 是以,便留下了城西的这一处宅院,虽没有城东的那一处院子大,却也亭台楼阁、花园池塘一处不缺。 因赵良并不认识林府,紫鹃也只陪黛玉那一年来过一回,如今三年过去,城里又变了些模样,紫鹃也早忘记了,只有黛玉与雪雁打小便在这里,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皆熟悉得很,纵是这两年稍有些变化,只闻着这街上的气息便足以让她们找到回家的路。 才一进了城,雪雁便时不常地向赵良指路,黛玉道:“雪雁,咱们是要去城西的那一处宅子里,可别让赵良走了冤枉路。” 雪雁笑道:“知道了姑娘,奴婢早与他说过了。” 待行至林府门口处不远,黛玉先从车内打起窗帘望去,便见前面一处宅子,已有些泛旧的青色大门上有如海亲笔‘林府’二字,龙飞凤舞,字里行间透着林如海的品质超群。 黛玉心情激动,泪眼朦胧,口中不禁喃喃道:“爹爹,玉儿回来了。”紫鹃、雪雁忙都劝道:“姑娘快别伤心,咱们不是已经到家了吗。” 外面赵良听车内静无一声,知姑娘此时定是心里难过,只是此时正是午后,虽说天气很冷,街上也行人颇多,时候长了难免让人猜疑。 又稍等了一会儿,赵良便在外面隔了帘子小声道:“姑娘,到家了,要不要下车进去,这大街上人多眼杂呀!” 一句话提醒了黛玉,才要下车,忽又想起什么,便对雪雁道:“你先下车跟赵良说,将马车赶到一旁,然后你再前去悄悄叫门探听一下。” 雪雁领命,下车后向两旁瞧了瞧,见街上行人虽然不少,却都是行走匆匆,无人向自己这里看寻,便上前拍门。 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见大门开了,里面出来了一个青衫老人,正是林府的老管家林伯。 见了雪雁老人稍一打楞儿,又惊喜道:“是你,小姐呢?” 雪雁忙走进去笑道:“小姐在后面,林伯您老这一向可好?” 林伯笑道:“好,好!就是想念你们呐!”说着伸了头向街上望去,只是老眼昏花,并没有看见停在离府门不远处的马车。 雪雁也向后面看了看又问道:“林伯,近来可有什么人来过府里?” 林伯想了想道:“上个月有京城里贾府的人来问小姐回来了没有?我说,小姐不是好好的在京城里吗?怎么会回来呢?” 雪雁一听忙道:“你可看清楚了是贾府里的人?” 林伯道:“来的这个人我并不认识,是他自己说是贾府里二老爷派来的,我一听就急了,不会是小姐出了什么事儿吧?那人只是不答,又说小姐可能不日就回来了,说是要给老爷太太回来上坟来,若是回来了就让我去给贾府捎了信儿去,好让他们放心。我这还琢磨着,小姐回来怎么他们府里老爷太太不知道?” 雪雁听了暗自道:他们还真让人回来寻了? 又听林伯道:“对了,后来他说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人,只因一人在路上吃坏了肚子闹病,那一个在客栈里看护他,两个人便落下了,因自己想着先赶过来瞧瞧,既然林姑娘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烦我告诉后面那两个人,就说不论见没见着小姐,让他们便直接回京吧,不用再等了。你说说奇怪不奇怪?老朽这些日子正纳闷儿呢,可巧小姐还真回来了。” 雪雁又问道:“后面那两个人可来过了?” 林伯道:“到现在还没有见着呢!怎么小姐在京城里住的好好的,就突然出了府回家来了?再说了,老爷的祭日是九月初三,已然过了呀?若说回来也应由京城里着人早些送回来才是呀?” 林伯一肚子的疑问,却见雪雁低了头那里不言语,林伯便向外面看了看道:“既然小姐回来了,就赶快让小姐进来吧?外面怪冷的。” 雪雁忙道:“林伯,我这就去找姑娘去。”说便飞跑着去了。 一见黛玉,雪雁便忙道:“了不得了姑娘,这里也住不得了。” 黛玉见雪雁慌张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难道…” 雪雁便将林伯说与自己的那些话全告诉了黛玉,一旁的紫鹃急道:“他们还真的找过来了,姑娘,咱们怎么办哪?还进不进府里去?” 黛玉听说贾府已来人找过了,心下也颇为踌躇起来。 雪雁想了想道:“姑娘,林伯不是说还有两个没有过来呢?依奴婢看若是过来也不过这两日了,倘真来了便由林伯出面就说姑娘并未回来,打发了他们就是了。” 黛玉点头道:“罢了,既然都到了家门口了,哪有不回家之理?想来也不会这么巧今日便碰上,咱们便先进去住下,等明日去城西见了肖姨娘再做打算吧。” 紫鹃忙先跳下车来,警醒地与雪雁一起向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眼熟的人,便将帘子打了,扶着黛玉下了车,三人快步进了林府大门,早已侍在门口的林伯紧走两步上前,将几人接了进去。 不过片刻,林伯又出来带了赵良将马车绕到了府南边侧门进来,一起帮他将马车停好了,又忙着拿行李。 赵良见林伯岁数大了,恐再累着他,便笑道:“林伯快别管了,东西也不太多,我一个人拿便是了。” 林伯一听,眼睛一瞪:“怎么?你小子看瘪我,早年间,这点子东西我一个人就都能搬得动哩。”说着,上前便拿起两件行李,话也不等赵良作答,‘噔噔噔’向里面走去。 留下赵良两只眼睛瞪得似铜铃,口中喃喃道:“我的奶奶!这老头好大的力气!”也忙一手提了一个包袱跟着林伯进去不提。 林家这一处府第是典型的江南格调,从大门进去便是轿厅,再往前又是客厅,穿过游廊便到了正室,当年林如海与贾敏便曾居于此地。 正室上房内又分东、西厢房,东边那一间是林如海日常起居之所,而西边厢房便被如海作了书房。 转过正室上房,后面便是夫妻二人的卧房,亏的林伯这几年来日日打扫,室内竟干净得很。只是却已是人去楼空,空令后人思念罢了! 这上房东、西两侧各有月亮门过道,右边进去是个小花园,花园中间有一四方池塘,每当夏季荷花盛开之时,真个是清香阵阵、沁人心脾! 左侧一路,便是当年黛玉居住之处,虽此处黛玉平日里并不常来,但几处小小房舍,却也被她分别做了书房、卧室、琴屋等等,便是那琴屋也给她起名为‘瑶韵阁’,而她当时的年纪也不过五、六岁而已,林如海还曾笑赞道:“玉儿小小年纪,倒也雅致,竟连这题字也颇有你母之风呢!” 不同于京城贾府的朱漆厚重,林府的房屋俱是白墙灰瓦,小巧别致。更令人欣喜的是林府这一处的宅院,紧临后门处便有一条清澈的小溪顺流而下,两旁还有些郁郁葱葱的小树掩映着,远远望去,白墙灰瓦在这丛林溪流的映照下,更显清雅淡然,韵味无穷! 话说几人进了府,林伯便要亲自去打扫黛玉的房间,雪雁过来忙拦住了笑道:“林伯,你留在这里招呼着,我与紫鹃姐姐去做便可以了。” 一旁的黛玉也笑道:“雪雁也熟门熟路的,就让她去收拾吧。” 林伯这才笑道:“那老奴便偷回懒了,小姐要不先去老爷夫人的房内歇息一下,等房间收拾妥了再过去可好?” 黛玉点头应了,便跟了林伯来到上房,又吩咐赵良去下边休息。 一进房门,那股熟悉的书香气息便淡淡而来,黛玉鼻中不由一酸,泪水又差点滑落下来。忙忍了问道:“林伯,这屋子里的书籍可还都在?” 林伯也拭了把泪水道:“自老爷去后,这屋子里的东西、摆设样样都如当年,一处都没有挪动过,老奴做梦都想着老爷哪一日能再回到这里呢!” 闻言黛玉乌黑的双睫微微低垂,如蝶羽一般颤抖着,忍了多时的泪水终于落于尘埃。 一老一小这里各哭各的,又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黛玉先拭了泪问道:“这些年来,这府里就是林伯你一个人?不是说,你有一个远房的侄子要来照顾你吗?” 林伯叹了口气道:“老奴那个侄子还没等到过来便一场病没了,再说这几年老奴一个人也惯了,每日里打扫打扫老爷与姑娘的房间,收拾收拾花园子,过得倒也清闲自在。就是每日里盼着想着小姐哪一天能回来瞧瞧呢!” 黛玉微微一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林伯也忙换了笑脸道:“可不是嘛!小姐瞧老奴这一高兴都忘记给小姐倒茶去了。”说着忙颠颠儿要去外面端茶水,又想着屋里只黛玉一人,便又转回身问道:“小姐一个人在这里?…” 黛玉忙笑道:“你快去吧,在自已家里怕什么!” 林伯忙‘哎!哎!’地去了。 却说黛玉那几处房屋每日里林伯都要收拾的,只是人老了,做起活来不怎么细致罢了。倒也并不难收拾,紫鹃与雪雁两个只是将带来的行李都安置妥了,又将各处稍微擦拭了几下,便过前面来请黛玉先回屋歇息。 当夜,黛玉吩咐紫鹃与雪雁去外面自去歇息,言道这一路众人都太累了,很该好好歇息一晚才是。 紫鹃哪里肯,抱了被子笑向雪雁道:“雪雁去你原先那屋子睡吧,我还是在这里陪姑娘,你知道这些年了,离了姑娘我再睡不着的。” 雪雁笑道:“还是我在这里陪姑娘吧,姐姐一路伺候姑娘比我辛苦呢。” 黛玉一旁忙摆手道:“罢了,你们俩争个什么?我说的是让你们俩个今晚都出去自睡,好养足了精神,明日咱们还要去城外去见肖姨娘呢!” 第五章 探访姨娘 “嘘!姑娘好容易昨晚儿上睡了个踏实觉,快别唤醒她。(.好看的小说)” “知道了,我去告诉林伯,过会子再开饭。” 一问一答,好似是紫鹃与雪雁的声音。黛玉睁开惺忪睡眼,只见紫鹃正在那里收拾着铺盖,“哎!这丫头昨晚上定又陪了我一宿。” 黛玉悄悄地坐起身来,直看紫鹃将被子叠好放在柜中,才柔柔道:“昨晚你可睡好了?” “哎哟姑娘!你可吓了奴婢一跳!”紫鹃忙笑着转过身来道。 黛玉微笑道:“怎么我一觉便睡到了此时?” 紫鹃忙过来笑道:“可不是嘛!姑娘昨晚一夜都未醒过,竟是一觉天明呢。”“便是你什么时候睡在这里的,我都不知?”黛玉也低了头笑道。 紫鹃忙岔开了话笑问道:“姑娘觉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雪雁才来说,林伯已将早饭准备好了,请姑娘过去用呢。”黛玉问道:“他一个人又上了年纪,怎么弄得了这么多人的饭?” 紫鹃笑道:“姑娘放心,奴婢哥哥与雪雁都去帮忙了,累不着他的。”黛玉听了忙道:“这便好了,紫鹃你快快与我梳洗来,别让他们等久了。” 苏州城西南一条蜿蜒小路上,一辆马车正缓缓向前走着。 “姑娘,怎么好好的苏州城,又被人叫做姑苏城呢?”紫鹃问道。黛玉微微一笑,向着雪雁道:“你倒说说看?” 雪雁笑道:“这个谁人不知?是因着前面有座姑苏山,又因这苏州城离山近,所以便称作‘姑苏城’呗!” 黛玉笑道:“依你这么说,那便离什么山近便叫做什么城了?” 紫鹃笑道:“还是姑娘说说吧,出来时听林伯说,这姑苏山离着城里也有十来里路程呢,姑娘给奴婢讲讲这地名儿的来历,也好打发时间呢。” 黛玉才笑道:“传说在远古时有一位很有名望的谋臣叫胥。胥呢?他很有才学,而且精通天地,因着帮助大禹治水有功,很受舜王的敬重,所以封他为大臣,并把吴地册封给胥。从此,吴便有了”姑胥“之称。因为年代久了,”胥“字又不太好认,而在苏州当地土语中,”胥“、”苏“两字相近,于是”姑胥“就渐渐演变成”姑苏“了。” “姑胥,姑苏!姑胥!哈哈,是哩姑娘,这两个字用咱们苏州话说出来真个是一样子的?”雪雁笑着用家乡话道。 紫鹃也笑道:“你这一连串儿都说的什么呀?像个小鸟一样,我都听不太懂。” “嘎嘎―” “什么声音?”雪雁忙掀了帘子向外瞧去。 “是大雁!它们也飞回来了!”黛玉惊喜道。 紫鹃也忙打了帘子向天空中望去,只见蔚蓝的天空上出现了一行雁阵,一会儿是一字形,一会儿又排成人字形。遂笑道:“姑娘,真是大雁,它们回到南边过冬来了。” 转过头来,却瞧见黛玉刚才还笑意盈盈的脸上却升起一丝忧愁,紫鹃才要出声安慰,黛玉摇了摇头轻声念道:“”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燕南归,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那紫鹃对于这诗文上是一句不通的,见黛玉念完便泪眼欲滴的模样,忙向一旁的雪雁看去。 雪雁听了黛玉念的这几句,也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虽知这几句乃是姑娘对景伤怀,却不知这诗的出处。便劝道:”姑娘,这大雁南归可不正是对着咱们说的,现在姑娘心愿已达,何苦又想这些?“ 她们哪里知道黛玉是见了南归大雁,又想起自己悲苦身世,才想起了西厢记里的一段话来。那一年在园子里与宝玉共读西厢,黛玉虽只连三赶四地过了一遍,但她自幼便聪慧无比,读书有过目不忘之能、下笔成章之才。是以,见了雁群便脱口而出了自己此时的离愁别恨的心情。 那肖姨娘便在城西天平山脚下一处叫做咒体庵出家修行,从苏州城到这里不过十来里路,坐马车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 这咒钵庵坐落在苏州西郊,灰墙灰瓦,一个很不起眼的庵庙,门前倒是有两棵古松,瞧上去也颇有些气势! 赵良奉命前去打探,才到了门口,便见寺门里面出来了一个身着灰衣的小尼姑,手里还拿着一卷经文。抬头忽地瞧见了赵良,忙双手合十道:”阿弥托佛!“ 赵良也赶忙双手作揖道:”阿弥托佛!跟小师傅打听一个人,有一位姓肖的女子可是住在这里?“ 那小尼听了忙道:”施主问的可是那位带发修行的肖家小姐?“ 赵良笑道:”即是姓肖那便差不离了,就是她吧。“ 那小尼听了赵良说的,不由眼中带了疑问道:”怎么?施主并不识得她?施主是从哪里来的,找她有何事?“ 赵良嘴里‘哦”了一声又道:“是那个我们姑娘找她,对了是姓肖,敢问师傅你们这里有几个姓肖的?”言罢,心里突然觉得没底儿,便扭头向身后瞧去。 那小尼见赵良向山路那边的马车看去,便又问道:“那马车里的人也是跟你一起的?” 赵良笑道:“里面坐的是我家小姐,也是这苏州城里的。” 说着赵良便忙转身跑过去,来到马车旁向里面问道:“敢问姑娘,是不是这个庵?才小的过去打探,门口有个小尼姑好生难缠,问这问那的,不如还是姑娘下车与她理论去吧!” 帘子一掀,先露出雪雁那张可爱的娃娃脸来,只见她轻轻一跃,便跳下车来。慌得赵良忙上前伸了双手欲接,却又顾着规矩不敢就扶,口中忙道:“哎哟雪雁妹子,你可慢着些。” 雪雁拍了拍手,又整了整衣裳,清脆一笑道:“赵良哥哥,你看我的。”说着向庵门走去。 赵良站在车子旁边,远远地瞧着雪雁跑去小尼姑那里,连说带比划的说了几句,便见小尼姑满脸笑意,双手合十的说着什么,又转回庵里去了。 雪雁又跑回来冲车上笑道:“姑娘,肖姨娘就在这里,那位小师傅进去通禀了,请姑娘下来吧。” 却说这咒钵庵在苏州城比起那白云寺、灵岩寺来虽不怎么出名,但因着城西一带寺庙很少,所以香火倒也还算旺盛。加之今天的天气又好,一早前来上香的人儿进进出出的也可说是络绎不绝! 便在这会儿功夫,就见从庵门里面走出来一位身姿妙曼的中年妇人,穿了一身青色衣衫,乌黑的头发只用一支银钗别住,肤色雪白,容貌娟秀,面上尽是焦急之色! 雪雁见了忙迎上前去,向美丽妇人行礼道:“见过肖姨娘!”言罢,不禁高兴得哭了起来。 来人正是林如海的妾室肖姨娘,她见雪雁哭了起来,忙一把扶了起来问道:“小姐呢?小姐呢?雪雁你别哭哇!” 雪雁挂满了泪水的小脸向着马车那边一抬道:“小姐就在马车上。”肖姨娘顾不得雪雁,便三步并做两步地过来,正巧车上帘子打开,黛玉轻移脚步欲从车上下来。 肖姨娘忙过来接住了,泪水瞬间湿润了眼眶,满腔子的话语只化做一声儿:“玉儿慢些下,姨娘这里扶着呢!” 黛玉猛地瞧见肖姨娘,心里也是感慨万分,万没有想到自己再一次与肖姨娘见面会是在这咒钵庵。 黛玉伸出纤纤细手,肖锦儿双手执了,四目相对,过了良久。黛玉才颤声唤了“姨娘”。肖姨娘再也忍不住,立时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忙扶着黛玉站稳,哭道:“玉儿,可想死姨娘了!” 黛玉把娇小的身子向肖姨娘怀中轻轻靠去,如羽双剪微微颤抖着,清秀绝俗的面上早已挂满晶莹的泪珠儿,正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见庵前上香的人越发多了起来,紫鹃、雪雁两个忙上前劝慰了几句,紫鹃又问:“敢问肖姨娘,如今就住在这庵里不成?” 肖姨娘才收了泪,道:“这里是庵的正门,我是住在庵最后面的,你们头一回来不知道,下一次从那边小路过来进后门便近些了。” 说着肖姨娘遂领了黛玉几人进了咒钵庵的大门,又让赵良赶了马车绕到庵的后山门那里等着。 一进庵门,便是个大院子,院子两旁种了几棵梅花,迎面一座正殿,供着如来佛像。绕过正殿,后面也是个院子,什么都没有种,倒也显得干净阔得,东西各十几间房屋,是庵里十几个尼姑修行之处,正面一间却是庵内主持释能师太的居所。 靠院子西边还有个侧门,进去又有个跨院,分前后两进,各有几间小小房舍,便是肖姨娘带了两个丫头在这庵修行的院落,再往后有个后门,离下山的路很近,因肖府的人时常过来,出入倒也方便些。 进了屋,肖姨娘才又拉了黛玉的手仔仔细细的瞧了,叹道:“怎么玉儿的脸色不好?想是在路上累着了?” 黛玉微微一笑:“再怎么难也到家了不是?倒是姨娘,在这里三年多了,可还住得惯?” 肖姨娘又是一声叹息!紧跟着眸中似又有了泪光:“自老爷去后,我诸事无心,在这里也不过是想在佛前求个清静罢了!” 言罢,又伸手替黛玉抿了抿额前的一丝乌发,怜爱道:“怎么也不着人先回来说一声,便一个人巴巴地跑了回来?若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可怎么好呢?” “姨娘!”黛玉张口一声便不禁哽咽起来,眼圈儿不由又红了。 肖姨娘见黛玉悲切,便向着一旁的雪雁问道:“这可奇了?我才想起来,怎么贾府里没有派人送你们回来?敢是出了什么事儿?小姐这次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雪雁忙道:“姨娘不知,小姐在京城里这几年,可是受了不和的委屈呢!” 肖姨娘一听便着了急:“什么?受了委屈?不是说那府里的老太太很是疼爱玉儿吗?” 雪雁一肚子的话儿如今被肖姨娘一问倒不知怎么往外倒了,只急得也含了泪道:“姑娘。姑娘她每日里都睡不好觉,如今又被逼着要嫁与人做妾呢!” 一旁的紫鹃见雪雁急得话也说不利落了,便上前与肖姨娘施了一礼,又轻声道:“姑娘自打三年前又回了京城,便因着思念姑老爷与姑太太,每日里食不下咽,夜里也睡不踏实,虽有老太太惦记着万般照料,姑娘的身子骨儿比起他人也还是弱些。这次回来,是因着姑娘大了,有人家前来说亲,这本是个好事,却不承想有个郡王府也来说亲,想娶了姑娘做侧室,” “怎么?小姐这般人品身世,去给人家做小?亏了他们怎么想的出来?难道老太太她们就这么应了?”肖姨娘听到这里不由打断了紫鹃道。 紫鹃忙道:“老太太现如今已然病重不起,脑子也常一阵子明白一阵子糊涂的,现并不管事,府里如今都是二太太做主的。” “哼!我就知道是她,只有她才能将玉儿往火坑里推!”肖姨娘早年便听贾敏说起过这个二嫂子,心胸极狭窄的,又目光短浅,当年因着贾敏出嫁带了不少嫁妆,她便人前人后的说三道四,中伤他人,极尽口舌之能。 黛玉原本静静地坐在那里,见肖姨娘如此气愤,便接道:“二舅母只道我一个孤女,在京城里又无依无靠的,凡事都要听从她的摆布。却不知我本是林家的女儿,不是她手中的一粒棋子,纵是她再逼迫于我,大不了还有一死呢!也不能如了她的意!”说罢,泪水又汩汩而下。 肖姨娘、紫鹃等听了黛玉如此激烈的话语,忙都劝道:“快别说这种话,哪里就谈到死了?” 肖姨娘道:“玉儿不是说自己姓林吗?咱们又不是他贾家的人,凭什么要听他们府上摆布?现在你已经回来了,便踏踏实实的住下,一切都有姨娘呢!再别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了!” 又转向紫鹃、雪雁道:“想必你们已然先回了府里,房间都打扫出来了吗?若是人手不够,我这里两个丫头每日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她们跟了去帮着收拾收拾?” 第六章 盛情难却 黛玉忙道:“不用了,昨儿个一回来紫鹃、雪雁她们俩个便都弄好了,那些房间原本林伯每日里也都打扫的,我瞧了倒也还干净!况且我们拿回来的行李也不多,没的再让人过去白白受累。(.无弹窗广告)” 肖姨娘见黛玉执意不肯便也只得罢了。 却说几人正这里闲叙,就听外面似有人说话儿,不一会儿,便见伺候肖姨娘的丫头名唤琴思的过来笑道:“夫人,公子过来了。” 肖姨娘听了忙笑道:“他来的倒早,只是我这里有娇客,恐怕不太方便。”言罢瞅了黛玉一眼,口中又唤道:“琴思!” 琴思忙应了上前,笑问:“可是让公子先去抄经房里坐一会儿?” 肖姨娘没有就答应,只是又向黛玉看了一眼,把黛玉瞧倒有些不知所以,便也一双美眸回看向肖姨娘,里面满是疑惑。 肖姨娘才微笑道:“玉儿想来也认识的,来的便是我那娘家侄儿若飞。” 黛玉稍一怔,眼前依稀是肖若飞温然可亲的模样。便点了点头道:“上一年肖公子去京城赴考,替姨娘去府中看望过玉儿。” 肖姨娘遂稍抑了头目光竟稍有些迷离起来:“如若不是已离家入了庵,姨娘也想着同若飞一道去看看玉儿呢。”言罢忙又收了心思向黛玉笑道:“那一日若飞回来也提起了玉儿,既然你们已见过面了,倒也不用再避讳什么了,若从我这里论起来――怎么说也能算是个远房亲戚呢!他若知道你回来了,一定高兴得很呢!” 其实肖若飞自那日去贾府与黛玉见过一面之后,后来也断断续续地又来过府上几回,除去最后辞行那次,因贾母与邢夫人、王夫人为着元春的事都不在府里,不能请若飞过来相见,黛玉也不好出了二门去前面,恐又被人说了闲话而心存顾虑,才只修书一封给肖姨娘烦请若飞带回去。不过其余几次黛玉倒是都见了面的,每一次见面虽只寥寥几句面子上的话,那若飞知礼性子又温和,黛玉与他倒也相谈甚欢。 “姑姑!你在屋里吗?”一个男子温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琴思一旁忙向肖姨娘笑道:“倒底怎么着,夫人倒是给一句话呀?瞧瞧公子都着急了。” 肖姨娘偷眼描了一眼黛玉,见她面上并无不悦之态,便款款站起身来,向门外笑道:“若飞,你瞧瞧谁来了。” “是谁来了?让姑姑这么兴高采烈的。”随着话音儿,一个身着白衫,手里拿了一幅卷轴的男子走了进来。还是那般温文尔雅,还是那样的俊美依然,黛玉忙站起身来,向着若飞轻施一礼道:“黛玉见过肖公子。” 乍一见到黛玉,肖若飞立时呆住了!清澈见底的眼睛里却又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惊喜来! 便听一旁的肖姨娘笑着嗔怪道:“飞儿,玉儿给你见礼呢!”肖若飞才收回一脸的惊愕,忙换了笑脸也深深还了一礼道:“林妹妹何时回来的?这一路上还好吗?府上都还好吧?怎么也没有提前打个招呼便回来了?” “罢哟!瞧你这一连串儿的话,让玉儿先回答你那一个才好?”肖姨娘那边笑道。 听问就见黛玉微微低了头道:“这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情?”若飞不解问道。 黛玉又恢复了平静:“公子留在京城府里的小厮可回来了? 肖若飞摇了摇头道:”本来两个月前就要回来的,因我临时又让他们帮我去办些杂事,所以要再过些时日才能回来呢。不知林妹妹为何有此一问?“ 一旁的肖姨娘忙道:”都快坐下再说吧,来来玉儿,快坐下。“说着亲自过来扶了黛玉坐下,又命丫头再新沏了热茶来。 肖姨娘看了黛玉道:”玉儿可是受苦了!“说着便将适才雪雁与紫鹃说过的话一股脑地都倒了出来。 听了肖姨娘说出的这一番话,肖若飞只觉差一点儿就气炸了肺!白皙的脸上不时隐隐地透出一股子怒气。 黛玉哪堪再一次提及往事,眼泪止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儿,紫鹃忙过来劝慰。 停了半日,若飞才咬牙道:”去年在京里也去府上叨扰过几回,见了那些老爷、公子倒也都是知书达礼之辈,却不想做事如此不近人情!“ 紫鹃一旁插嘴道:”府里老太太、老爷、宝二爷他们对姑娘还算是好的,只是…“”紫鹃!你可忘记了我说过的话了?!“听紫鹃提起宝玉,黛玉突然放了脸沉声问道。 紫鹃见黛玉动了怒,便不敢再往下说了,”姑娘,奴婢错了!还请姑娘责罚。“紫鹃说着过来就要跪下,却见黛玉面色一红,接着便捂了帕子搜肠刮肚的咳了起来。 肖姨娘与若飞都不知怎么回事,俱赶过来惊讶地望向黛玉,雪雁也赶紧跟了紫鹃一起跪下,哭道:”姑娘,你可千万别气伤了身子,要打要罚凭姑娘!“ 紫鹃想要替黛玉抚后背,又不敢就起来,便也哭道:”姑娘!你可别吓唬奴婢呀!“ 肖姨娘也忙亲自端了茶水过来给黛玉喝了一口,道:”玉儿,这个丫头说错了什么?也值得你动这么大的肝火?“ 黛玉咳了一阵儿,觉得稍好些,见紫鹃、雪雁还跪在地下,忙一手一个拉了起来,也掉泪道:”快起来吧,谁又要你们真跪!“ 见她主仆谁也不接话儿,紫鹃只顾着与黛玉轻拍着后背,雪雁执了香帕站在一边,肖姨娘便看向若飞道:”玉儿怕是这一路劳顿身子吃不消了,你快去城里请了大夫过来瞧瞧。“ 谁知黛玉与紫鹃一起忙道:”不用了。“ 见肖姨娘不解,黛玉不愿意多做解释,只摆了摆手,旁边的紫鹃代答道:姑娘只是一时急了些,过一会儿就好了,多谢费心!” 肖若飞见黛玉虽面上绯红渐渐落了下去,但转瞬间却又苍白起来,知她这一路上实是太累了,又失了调养,便道:“如若姑娘执意不肯请大夫,等明日我去拿些上好的补品来给妹妹,也好补一补身子。” 过了一会儿,肖姨娘见黛玉稍好些了,便又问道:“玉儿,才你说贾府里派了人来苏州了?那林管家可曾提起过?” 黛玉轻声道:“听林伯说已来过了,不过他们是派了三个人过来的,其中两个因闹病落了后面,只前一个林伯已见过,又留下话儿了,说是若我回来了让给他们那里捎了信儿去呢。” 肖若飞也跟着问道:“不是说还有两个人未到呢?”黛玉回道:“想来这两日也该到了,只是才来时我嘱咐了林伯,用话儿打发了便是。” 肖若飞点了点头又道:“只是这样一来,妹妹住在府里倒不方便了!妹妹既然不愿意见他们,索性躲出去几日,待事情过去了再回去如何?” 肖姨娘一听忙道:“飞儿说得有道理,不如你就先在我这里住上几日,你看!这里房子、吃食都是备好的,后院里我一直做抄经房用,并不住人的,也还干净。” 黛玉沉思了一下道:“这里本是清修之地,我们三人住在这里,恐怕会打扰姨娘诵经,倒不好了。” 肖姨娘一脸的柔情:“玉儿净说些什么?你来这里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就说到打扰了?咱们又这几年不见了,你来了也好陪我说说话儿,你不知道,姨娘这心里有多惦记玉儿呢!” 见黛玉还有些犹豫的样子,若飞过来帮劝道:“最多不过一半个月而已,妹妹不如就听姑姑的,才不是说那两个人过来也就这几日了吗?等他们来了见妹妹并未在府,也好死了心回京去复命,妹妹想啊!那府里不过是面儿上情儿,做个样子罢了,估计也不会再回来找寻了!这样咱们都可以放心了不是?” 黛玉听若飞说的也有道理,想了想便应了。没想着这一下可喜坏了肖姨娘的两个贴身丫头。 这两个丫头本是肖锦儿娘家服侍太太的,当年被太太指给了小姐来到了这咒钵庵。那肖锦儿在这庵里,每日里无非是念经抄经,吃饭也是跟了庵里的尼姑们用些素食,并不用两个丫头做些什么,一开始两个人还庆幸找了这么个悠闲差事,可时日一久,不免太过于冷清了,是以,总盼着能有人上山来热闹热闹。 黛玉住的院子便是位于肖姨娘后面的一座小小院子,里面只有正房两间,左右各有一厢房,其中一间正房本是肖姨娘平日里抄写经文所在,几间屋子一会儿的功夫便被四个丫头收拾得干干净净。 可喜的是靠近院子后门处还有一个小厨房,本来是为了肖姨娘专门又盖的,只是并没有用上,如今倒是方便了黛玉。 等一切都收拾利落了,紫鹃、雪雁、琴思、琴心四个丫头一起回到前面,进了屋子琴思便笑道:“还是这两位姐姐能干,一会儿便收拾妥了,我们两个再赶不上的。” 紫鹃忙笑道:“姐姐夸奖了,论干活利索,紫鹃与雪雁捆起来也不如姐姐的一半呢!” 肖姨娘听了不由笑道:“你们几个都不用谦虚了,都是好样的。”说着又向黛玉笑道:“这一位紫鹃姑娘真真是个好的,上一次陪了玉儿回来,我就看得出来,又懂事又贴心,又比雪雁大些,玉儿有了她跟着服侍很让人放心的。连老爷那日在病榻上都跟我说,有了这个丫头跟着玉儿,也能省了她他不小心呢!” 不由地又提起了如海,肖锦儿心里一酸,险些又掉下泪来,恐怕黛玉伤心忙忙的站起来,遮掩道:“飞儿,你手里拿的什么?举了这半日了,也不嫌累的慌?” 肖若飞轻轻一笑,将手中的卷轴看了看,微微一扬下巴笑向肖锦儿道:“姑姑猜猜,这里是什么?” 见肖若飞一付得意的样子,想起前两日自己嘱托他的事儿,肖锦儿一脸的惊讶:“难不成你弄到了?” 肖若飞又转向黛玉笑道:“林妹妹可听说过董其昌这个人?” 黛玉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便是那个书法与绘画都有一些古怪的香光居士?” 肖锦儿一旁笑道:“飞儿,你拿的这是他的书法还是画啊?”肖若飞扬起好看的双眉道:“你们看。”说着便慢慢的打开了卷轴。 一幅山水图呈现在众人面前。 “姑姑、林妹妹你们看,这幅山水笔调细韵、墨色层次分明,再细看这山川树石、烟云流润,俱画得柔中有力,转折灵变,拙中带秀,清隽雅逸!真不愧是大帅之笔呀!”肖若飞叹道。 肖姨娘也笑道:“我最喜欢他写的字,若说是风飘逸空灵,风华自已足也不为过呢!” 肖若飞转向黛玉笑道:“林妹妹可也喜欢他的书法?” 黛玉淡然道:“书法与画做的好又有何用?难道你不知当年传说‘民抄董宦’之事?显见得他做人很差,为官也不正。” 肖若飞听了黛玉所说有些意外,要知道这幅画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满心欢喜地来找姑姑品画的,却不想被黛玉这么一说,也自佩服,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挠了挠头倒是没有了主意。 黛玉见若飞一脸的窘相,心下也不禁好笑,面上也不经意间露出了得意来。又见黛玉好强之心浮于眼前,一旁的紫鹃、雪雁都轻舒了口气。 那若飞年轻气盛,又哪能被黛玉一下便驳倒了,想了想又笑问道:“林妹妹可知道?在这次事情出来之后,那董其昌躲到了苏州,直到半年以后这件事才平息下来。后不久有官员向上禀报了此事,严查下来,却是别人冤枉了他。事情的起因缘于董其昌为官时不徇私情,得罪了一些有权势的人,所谓的抄家都是这些势家鼓动不明真相的乱民所为的。” 黛玉道:“倘真如你所说,怎么又有这些话儿流传至今?” “如果我没猜错,这些事儿妹妹都是从姑夫那里听来的?”若飞并不正面回答反而又笑问道。 黛玉闻言知他辩不过自己,才要转了话题,樱唇上挑轻轻一笑,那笑意散开来,竟觉满室生辉,令人恍若人间仙子,若飞神情不由一窒,暗赞:“好美!” 第七章 偶然施救 暮色渐渐暗淡了下来,最后一丝残阳斜斜的打在咒钵庵后院的一处窗棂上,即刻便要归山的落日,此时正散发着柔美的光芒,但这暮阳之光让人感觉到的却不是温暖,倒可以说有些凄凉… “时节欲黄昏,无聊独倚门。”娇弱软糯的声音从屋中传来。 “姑娘,才用过晚饭,怎么又倦了?太阳还没落山呢!”紫鹃笑着从外面进来,又低了头随手拍了拍身上的衣裙。 黛玉正一手托了香腮,微合双眸懒懒地依在桌旁,听见紫鹃说话,遂抬起头来。只见紫鹃裹了一身的凉气进来,便蹙了眉问道:“怎么你又独自去清扫堂院了?” 紫鹃将手放到嘴边哈着气笑道:“这山上就是比家里冷些。” 黛玉款款站起身走过来,拉了紫鹃的手给她捂着,口中埋怨道:“姨娘不是说过了吗?前面庭院不用你们去打扫的。” 紫鹃忙将手从黛玉手中夺回来,笑道:“姑娘看冷着了!”又扶了黛玉依旧坐下,转身去拿了茶水来道:“姑娘快快喝些热茶身上就暖了。” 黛玉不由气得笑道:“真真给你气死了!我在这屋里暖得很,倒是你才从外面回来,正经将这杯茶水快快灌进肚子里去,省得闹病。” 紫鹃笑道:“如此奴婢就先喝了?” 黛玉嘴角向上一翘,腮边两个梨窝若隐若现:“快喝了吧!不然凉了喝下去真要得病了。” 紫鹃一仰头便将热茶喝了下去,黛玉一旁瞪大了美眸惊道:“不烫吗?你怎么?” 紫鹃将茶杯放在桌上又笑问道:“雪雁又淘气去了?怎么没见着她?” 黛玉道:“我才遣她去给肖姨娘送经卷去了,你有事找她?” 紫鹃笑道:“不过是看姑娘一个人在屋里闷闷的,多一个人陪着姑娘不是显得热闹些嘛!” 黛玉扭转身向床边走去,边道:“这里倒是清静得很,正合我意呢!俗话说:千里搭凉棚,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倒也好。” 紫鹃忙跟过来笑道:“姑娘可是今儿看书看多了,不知又哪里着了魔来?依奴婢看,姑娘很该出门去散散心呢!” “小姐在屋里吗?”外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哎哟!是琴思妹子呀!快进来。”紫鹃开了门见是肖姨娘的丫头琴思一脸的娇俏笑吟吟地站在那里。 随了紫鹃进得门来,琴思向着黛玉施了一礼笑道:“姑娘现下可有功夫?夫人请你去前面说话呢?” 紫鹃一旁笑道:“罢哟!又是小姐,又是姑娘的,都把我给叫懵了!” 琴思笑道:“我们这里都是称小姐的,只是这两天总听紫鹃姐姐和雪雁妹妹唤林小姐姑娘、姑娘的,我想着可能是京城里头都这么称谓吧。原本心里头想着唤姑娘的,可一会子又忘了,呵呵。” 黛玉听了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入乡随俗罢了,从前在家中总听她们唤我小姐,如今听着心里头倒觉得蛮亲切呢!” 紫鹃见姑娘高兴,便转头向着黛玉笑道:“正愁没个说话的人呢!姑娘便快些去吧。” 黛玉又笑向琴思问道:“你家夫人已用过晚饭了?” 琴思笑道:“夫人自三年前出家修行后,便一日两餐,晚饭是不用的,说是――过午不食的。” 紫鹃听了忙笑道:“那你家夫人竟不觉得饿吗?若换了我,一天少吃一顿也难过呢!”“那是因着紫鹃姐姐每日里干的活儿多,要是不吃饱便没力气做活儿了,是不是?”门外传来雪雁脆脆的声音。 紫鹃见雪雁回来了,便笑道:“给姨娘送经书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也没跟着琴思妹妹一起回来?” 雪雁笑道:“我早就回来了,只是回来时见你跟姑娘在屋子里说话儿呢!我便又去小厨房里给姑娘预备明早的饭去了。这不,薏米、红枣都泡上了。” 紫鹃忙笑道:“如此说来,妹妹倒是辛苦了,快歇歇吧。”又问黛玉道:“让雪雁在屋里守着,奴婢陪了姑娘去吧?”黛玉点了点头向琴思道:“等我换了衣裳便过去。”琴思领命去了不提。 雪雁见紫鹃扶了姑娘去了,环顾了一下四周,屋子里干干净净自己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却又见了靠窗下桌子上有几本散放那里的书籍,知道姑娘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便是现下就回来了今晚也必不再看了,于是便坐到桌前想着将诗书归置一下。 “这是什么?”一本《王维诗集》孤零零地放在桌子左上角处。雪雁好奇地打开,见里面夹了一页纸签,却是黛玉抄录的一首诗: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发。(.无弹窗广告) “是‘竹里馆’,姑娘怎会抄录起这首诗来?”发了一会儿呆,雪雁想起从京城带回来的那张短琴,因怕姑娘在庵里寂寞,前儿个才让赵良从林府里特拿了过来的。 雪雁起身向屋角一处雕漆木箱子走过去。轻轻打开了,将一个三尺来长的青布包袱打开,取出了那张深褐色瑶琴来,仔细看去,琴身上如若牛旄的断纹若隐若现,雪雁将琴小心地放在桌上,又把手中黛玉抄录的那一首‘竹里馆’轻轻地放在旁边。 雪雁轻舒一口气,又把手背到身后,左右瞧瞧琴的位置有没有摆放好,一切妥当了才放心地去将琴套叠好搁了回去。 “砰!砰砰!”外面似有拍门的声音。雪雁张着双手轻轻转过身来,拧了眉头支起耳朵细听。 “砰砰砰!”更急的一阵拍门声传来,雪雁听出来竟是院子后门? “怎么会?现在太阳都下山了,是赵良?还是肖府的人?怎么办,现在这里只我一人,去不去开呢?”雪雁在屋里转着磨磨儿,罢了!不管是谁也要去看看。 雪雁睁大了眼睛小心地顺着门缝儿向外瞧去,咦?没有人啊?再将耳朵贴了门细听了听,却又没有一点儿声音了,雪雁心下一宽,转身就要回去。 “砰砰!”又是两下拍门声儿,雪雁吓了一大跳!“明明刚刚瞧了,外面没有人啊!”嘴里叨咕着雪雁将门又轻轻打开了一条缝儿。 “哎哟!”才打开门,借着微弱的光线,雪雁见门前趴着个身着深色衣衫的男子,一动也不动。雪雁忙转身把门关上了,背靠着门儿心里如同揣了一个小兔子,‘突突’地乱撞。 停了一会儿,外面又没了动静,雪雁心里突然想:“这个人莫不是喝醉了酒睡在了这里?若是一晚上都睡在这里可怎么好?”便又壮了壮胆子,把门开开,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压低了声音问了两句,地上那人便若睡过去一般总不答应。 雪雁又稳了稳慌乱的心情,借着微弱的亮光再向这人身上瞧去。这回雪雁瞧清楚了,此人的右边身子竟满是鲜血,一支亮闪闪的飞刀还突突地扎在右臂上,雪雁吓得张口大叫“哎呀娘啊!” 想是被雪雁的叫声唤醒了,只见那人微微动了一下,又艰难地翻转过身子来,用力向门框边靠了靠,左手一伸‘噌’地拔下了飞刀,想是疼得不轻,那人不禁闷哼了一声,又嘴里嘟囔道:“快去找王爷,快去。” 雪雁正吓得抱了门框两脚发抖,又听受伤的男人说什么去找王爷?心里不禁泛起狐疑:这里是个姑子庵,我上哪儿给你去找什么王爷去呀? 停了一会儿,又听不见那男人讲话了,雪雁只得壮起胆儿来颤抖了声音问道:“你是谁?王爷住在哪儿?”却见那人低了头一声不吭,竟是又昏过去了。 “又不说话了?”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四周一个人没有,远处隐隐传来秋虫低弱的鸣叫声。雪雁揉搓着双手,不知怎么办才好。 一阵冷风袭来,雪雁禁不住打了个冷战!瞧着地上受伤的男人,善良的她又不忍心就这么瞅着不管,可是这院儿里只她与姑娘三人,将这么一个大男人弄进院子里,却是不大妥呀! 罢了!他已经受了伤,况胳膊上还流着血,一条人命啊!想到这儿,雪雁平定了一下心中的恐慌,弯下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人拖进了院子里,却又不知将他放在何处?要知道现下已是秋末了,山里的秋风更是凉意十足!就这么将他放在院子里,又怕他冻着了,想来想去,雪雁只好又去屋里拿了床棉被出来随便盖在他身上。 雪雁见那人睡得昏昏沉沉的,心里又害怕又着急,便想着赶紧去前面找肖姨娘并姑娘告诉了,还没等她拔脚,可巧便听到了紫鹃与人说话的声音。 只见肖姨娘的丫头琴思将手里拿着的灯笼交给了紫鹃笑道:“到了,姐姐要小心伺候姑娘。”紫鹃忙应了接过来,黛玉道:“你也快回去吧,姨娘那里只琴心一人在跟前。” 琴思笑道:“那奴婢便回去了,姑娘快歇息吧。”说着便转身离去。 “姑娘!不好了!不好了!”雪雁见琴思走了,紫鹃已经反身关好了二道门儿,才快步迎上前去压低了声音急道。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了,这么大惊小怪的。”黑暗中,紫鹃左手挑了灯笼右手扶着黛玉走过来先问道。 雪雁向那边地上一指,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哎呀!可别是京城里来的,听说姑娘在这里便找寻过来的吧?”说着紫鹃抢上前去,挑高了灯笼俯下头瞧了瞧,却见那人侧着身子蜷缩在那里似睡着了一般,面容看不大清楚。 雪雁也忙跟过来道:“我才瞧过了,是个很生的面孔,不像是贾府里出来的。” 紫鹃抬起头来嗔怪道:“傻话!贾府里跟着各位爷办事伺候的那么多,我这么些年也还没认全呢!你怎么就肯定说不是府里派来的?” 雪雁耸了耸肩膀道:“反正我是不认识,好像他还受了伤了。” “什么?受伤?”黛玉与紫鹃异口同声问道。 雪雁满脸无奈道:“若不是他受了伤,我才不管呢!我是瞧着天儿这么凉,怕他死在咱们门口,没的晦气!” 紫鹃忙对黛玉道:“姑娘,这可怎么办?一条人命呢!” 黛玉这里也正自烦恼,皱了眉头想了想道:“既然人都进来了,又受了伤,总不能不施以救治便将他撵了出去,罢了!救人救到底吧。紫鹃雪雁!你们去将他弄到屋子里去,先看看伤得重不重?” 紫鹃为难道:“只是姑娘,咱们这院子里就这几间房屋,把他放在哪个屋子呀?” 黛玉抬眼看了看四周,又一阵冷风吹过来,黛玉身上寒意顿起,忙道:“这天儿是越发凉了,便将他先弄到西边靠门儿的空房子里吧!别再冻坏了。” 紫鹃、雪雁听了忙连拉带拽的合力将人弄到屋里,找了个墙角儿让他靠坐着。紫鹃又去端了盆儿干净的温水来,拿了帕子让雪雁给那人先清洗下伤口。 雪雁一眼瞥见那个男人灰暗发青的面孔,心里害怕不敢上前。紫鹃急道:“我的小祖宗,姑娘那里还没人照看呢!你平日里不是说天不怕地不怕的吗?怎么如今连洗个伤口也怕起来?” 雪雁道:“做别的什么都行,只是我可不会洗伤口,再说了他那伤口瞧上去好吓人的,还是姐姐去弄吧,我去伺候姑娘好了。”说着雪雁连忙跑了出去。紫鹃瞧着雪雁的背影儿,只得无奈叹了口气。 “哎哟姑娘!姑娘!” 黛玉在屋里听见喊声问道:“雪雁,是紫鹃在唤我呢!咱们快去瞅瞅,别再出了什么事情。”说着便扶了雪雁急急地来到了院子里。 紫鹃已跑了出来,见黛玉过来忙上前低声道:“姑娘,是旧人呢!”见黛玉一脸的疑惑,紫鹃小声道:“姑娘可记得咱们年前在山上碰到的那两个骑马之人?” 黛玉吃了一惊!身子不由向后退了一步,问道:“便是在碧云寺遇见的那两个人?”紫鹃点头道:“奴婢瞧着像过来问话儿的那个人。”原来此人正是水溶的贴身侍卫成恩。 “姑娘,咱们还救不救?若是他醒了认出奴婢来,再节外生枝怎么办?”紫鹃犹豫问道。 黛玉想了想问道:“他现下还没有醒过来吗?” 紫鹃道:“没有呢,奴婢才一发觉便过来回姑娘了。” 黛玉略沉吟了一下道:“他现下身上有伤,不管怎样咱们都不能见死不救的!不如这样,那日里他只见了你我二人,现下就让雪雁过去替他包好伤口,另外再给他拿些水过去,等他醒过来了就让他即刻下山去吧!” 紫鹃听了向着黛玉身边的雪雁眨了眨眼睛,轻声笑道:“雪雁妹妹,姑娘可发话了,你还不快去!” 雪雁一旁急红了脸,道:“姑娘,奴婢一见血就害怕,不如让紫鹃姐姐去吧。反正他还没醒呢,等都收拾好了,奴婢再过去撵他下山。” “哦。这是哪里?”里面传来微弱的喃喃声。黛玉忙向雪雁示意,又带了紫鹃赶紧回了上房。 雪雁没奈何,只得一步三挪地进了屋里拿了温水沾湿了手巾,看着成恩面上因跌倒弄得满脸是土,却又不敢上前去替他擦拭。 稳了下情绪,雪雁又小心地探过身子向成恩的伤臂瞧去,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见鲜血将整个衣袖都染红了,雪雁赶紧回转身向一旁的桌上拿了方帕子过来,想着先将成恩的伤口包扎起来。 许是碰疼了伤口,成恩又‘哼’了一声醒了过来。慢慢睁开双眼,看了看雪雁,先是一楞,继而面上又浮起一丝笑意,“多谢姑娘相救!” 雪雁手里还没有包扎好,见成恩醒过来了便道:“别动!伤口还没有包好呢!” 成恩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他挣扎着用左手拿住了帕子的那边一角,又低下头用嘴向臂上咬去。雪雁吓得忙撒了手,只见成恩用嘴咬住了帕子这头儿,左手与头一起用力,“系好了,没事了。” 雪雁见成恩已醒了过来,又自已将右臂包扎好了,便出去端了一杯热水来,道:“快快喝了赶紧下山去吧!我们这里是出家人修行的地方,你一介男子不方便在此久留的。” 成恩早知道这山角下有一座庙宇名唤咒钵庵,却不知自己竟然进了庵内。现在听雪雁讲起来才明白了,他想着眼前这一位定是个姑子,眼睛便不由自主地向着雪雁的头上瞅去。 雪雁见成恩竟向自已头上望过来,情知他将自己看做了在此修行的姑子,心下立时生出一丝恼意来。 “你现下水也喝过了,也有力气说话了,便请快些走吧。”雪雁站在一旁嘟了嘴道。 成恩见面前的姑娘并不是出家人打扮,心知这里面定有隐情,自己也不好再去问,见雪雁面有不豫之色,便忙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因失血过多身上竟没有一点子力气,才一站起便又身子一斜歪了下去。 雪雁忙上前扶住了,又赶紧撤开手道:“你站也站不住吗?” 成恩轻轻摇了摇头,低哑了声音道:“真对不住,在下身上没有一丝力气,还求姑娘让在下稍微再缓一会儿,我保证只要身上有一点子力气了,即刻就走。” 雪雁急道:“那可不行!若被人知道了这么晚院子里还有一个男人在这里,倘再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儿来,纵是有十张嘴也让人百口难辩了。” 成恩听了雪雁的一番话不由一叹:“姑娘既然能好心将在下救了,怎么又狠了心把在下立即赶下山去呢!姑娘莫担心,我不过是想缓一缓力气罢了!” 雪雁一听心里也没了主意,又见他的确似体力不支的样子,停了一下便道:“这我可做不了主,那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回禀我家姑娘去,若姑娘同意,你便多待一会儿,如果姑娘不答应你可要马上就走,唉!我家姑娘的命够苦的了,再也不能给她招来事端了!”说完,一转身便出门去了上房。 听雪雁说完,黛玉皱了眉那里半晌儿也没言语,心里对这个受伤的男人的身份有着说不出的怀疑。 紫鹃道:“姑娘,这个人受了伤又流了很多血,想来他说的是真的,咱们不如让他在那房里多躺一会子,不过过个一时半刻的让他走了便是了。” 黛玉想了想对紫鹃道:“你陪我过去那边一趟,我有些话儿要问问这个人。” 紫鹃惊奇道:“咱们不是怕被他认出来吗?怎么姑娘还要亲自过去?若被他瞧出来可怎么办呢?” 黛玉道:“我只在屋外问他几句,并不进屋去,再说现下天早黑透了,想来他也瞧不见的。” 紫鹃见黛玉执意要去,只好去拿了件外衣给黛玉披上,才与雪雁一起扶了姑娘向那边屋子走去。 雪雁先进了屋去,见受伤的男人正靠着墙合着眼歇息。听见动静,男人惊觉地睁开双目,见是雪雁,马上松了口气道:“如何?你家姑娘可是同意了?” 雪雁噘了嘴才要答话,却听那人笑道:“没有关系的,我现在觉得身上好多了,我这就走,不再给你们添麻烦了。”说着扶了右臂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雪雁下意识的忙上前扶了,道:“你先坐下别着急,我家姑娘有几句话要问你,等问完了再走不迟。”说着将成恩扶着坐下,又将那床被子给他盖了。 成恩无力地靠在那里,有些疑惑道:“你家姑娘现在哪里?” 便听外面一个女子清朗的声音:“我家姑娘有几句话要问你,请问公子可方便作答?” 成恩微微探了身子向门外瞧去,只见外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听声音像是在离门不远处,成恩遂应道:“姑娘但问无妨。” 又听一柔美声音道:“请问你是从哪儿来?到这里做什么,又怎么会受伤的?” 成恩道:“在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瞒姑娘,在下是从京城里来,主人家是经商的,在下是跟了主人前来苏州收账,却不知怎么得罪了人,在回去的路上竟遭了暗算,因见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瞧着前面山脚下有一处亮光,便全力爬了过来。” 黛玉与紫鹃听他说是从京城里来的,心下都是一惊!紫鹃试探道:“你既然说是京城里来的,我想问你,有一件事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你可否知道?” 成恩应道:“不知姑娘所问何事?” 紫鹃又问道:“前一阵子,传说宁郡王府要娶侧室的事儿?” 黛玉不承想紫鹃就这么直直地把话问了出来,待要拦挡着却已来不及了!那个男人并没有马上接话,停了一下才带了疑问喃喃道:“宁郡王娶侧室?…”却不再往下说了。 紫鹃心中一急,脚下不由向前迈了一大步,竟是站在了门口处。那成恩本是练武之人,听觉、视觉自然要比一般人强的多,借着屋里微弱的灯光已是依稀瞧见了紫鹃的模样。 成恩心下一动,这位姑娘怎么有些面善?在哪里见过?脑子转了转却是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众位,这紫鹃在贾府中,整日里陪伴着主子姑娘,是很少有机会出二门的,就是府里的男人也甚少接触,更何况外面的男子?是以那日在碧云寺与成恩不过是一面之缘,却是记在了心里。而成恩虽是一介男子,紫鹃也是个十分俏丽美貌的,可那一日却偏偏是侍在黛玉身边,水溶与成恩那日在山中与黛玉主仆相遇,眼中俱尽是黛玉仙姿,哪里还顾得瞧一旁的侍女?所以虽是觉得眼熟却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成恩此次跟了王爷出来南边办事是极隐秘的,事情没办完之前,水溶叮嘱万万不能暴露了自己个儿的身份,才听了紫鹃一问,成恩稍一迟疑便又笑道:“姑娘问的这个事儿在下还真的没有听说过,再说了咱们府上只是做买卖的,姑娘若问那绸缎花儿布几两银子一匹,恐怕在下还能答上来一二,只是对什么王公贵族娶妻纳妾的事情却一概不知的。” 雪雁一旁道:“姑娘,他只是一个下人,对这等事情想来是真不知道也不上心的。” 成恩忙点头道:“这位姐姐说的没错儿,只是在下还请问你家姑娘姓甚名谁?等在下回去禀明我家公子也好来日报达恩人。” 雪雁听成恩称自己为姐姐,遂接口道:“谁是你的姐姐?我家姑娘的名讳怎么能随便让人知晓?” 外面紫鹃道:“雪雁不可无礼!这位公子,我们姑娘也不过是个平头百姓罢了,人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倒也不用说什么回报不回报的。我们姑娘才说了,这里本不方便留你住下,但现下天已黑了,山路不好走,你又伤口才包扎好,想来失血也不少,便让雪雁给你煮了红枣人参汤来,补血补气最好不过的,你喝了先委屈在这里待上一宿,赶天明就快走吧,省得麻烦!” 言罢,也不待成恩应承,便一扭身走了。 听了紫鹃的话,屋里的雪雁楞楞地站在那里一脸的无奈,只得暗暗的跺了下纤足,出去小厨房里给成恩做汤去了,屋内留下了成恩那里暗自疑惑又感激不已! 回到上房,紫鹃去给黛玉铺好了床褥,又出去端水进来伺候梳洗。一切收拾妥了,便请黛玉上床歇息。 黛玉摇摇头道:“紫鹃,你去睡吧,我再坐一会儿。” 紫鹃叹息了一声:“奴婢知道,姑娘这一宿定是难以入睡了!不如奴婢也陪着姑娘吧。”说着遂坐在黛玉的对面,怔怔的望着她。 黛玉轻声道:“这个人说他家主人是个经商的,可那一日咱们都瞧见了,依我看倒不大像!” 紫鹃笑道:“姑娘如今会看相了?那日咱们只是远远地瞅了一眼,并没有瞧着眉眼的,又怎么见得他们就是做买卖的?” 黛玉道:“不管你信不信,直觉告诉我,这人一定有些功夫在身上!你看他受伤流血这么久了,还有力气与咱们说话,要是常人现在早晕过去了。” 紫鹃想了想笑道:“说起功夫,奴婢倒是瞧那府里的珍大爷,整日里骑马射箭的,又常着一身的戎装,让人一瞅便是个将官模样,定然也功夫了得!可是那日姑娘见着的两个人,却是一身家常衣裳?姑娘怎么…” 黛玉微微一笑:“依你说来,看人只看衣裳便知真晓了?” 紫鹃笑道:“倒也不是这么简单的,只是奴婢瞧着这个人却也没有姑娘想的那般烦杂罢了。” 黛玉慢慢站了起来,略显削瘦的身影在屋里微弱灯光的映衬下俏然摇曳。黛玉往门口轻瞥一眼道:“雪雁想是已做好了汤了,倒是让她受累了。” 紫鹃也跟了过来笑道:“雪雁素日里便喜欢煮这个弄那个的,纵是姑娘不使唤她去,她也是个闲不住的。” 黛玉笑着点头道:“当年在家里,她也是个淘气的,一般的女孩儿都比不得她。” 紫鹃笑道:“平日里听雪雁说起,姑娘小的时候也像个男孩儿似的,说是还跟她一起爬过树呢?可当真?” 黛玉想起小时候在花园里淘气,与雪雁两个人比谁爬的高,跟着的下人们都拦不住,忙吓唬了雪雁又去禀告了母亲,吓得母亲什么似的,又不知哪个怕事的将父亲也唤了来,本以为自己要受好一顿责罚,谁料父亲来了却站在树下捻须而笑,只道:“玉儿莫怕,自己能下来吗?”惹得一旁的母亲只说太宠溺自己了。 紫鹃见黛玉只顾笑意盈盈的立在那里,便知是真的了,遂笑道:“看来雪雁说的是真的了,倒不曾想姑娘还这么淘气。” “姑娘!奴婢回来了。”说着雪雁一身寒气进得屋来,紫鹃忙过去将门关上。 第八章 只闻其声 黛玉问道:“一切可都安置妥当了?那个人已睡着了么?”雪雁甩了甩手苦了脸道:“汤倒是喝了些,反正奴婢出来时他合着眼呢,谁知道他睡着了没有。(.)”说着又奇道:“都这个时候了,姑娘怎么还没歇息?” 紫鹃关好了门走过来道:“有了这当子事儿,连我都没了困意,姑娘又怎么睡的着?”瞧雪雁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便惊奇道:“你怎么?想是你才忙了一会子累了吧?那不如你先睡,我再陪会儿姑娘。” 雪雁忙道:“今儿前半夜该我的值,还是姐姐先睡吧。”又向黛玉道:“姑娘还是去歇息吧,不然明日该撑不住了。”见黛玉双眸也似带着困倦,却又强撑的样子,知是因着院子里有那个男子的缘故,便又笑道:“姑娘不用怕,想来这个时候那人定已睡着了,没准儿又说起梦话来了呢。” 听了雪雁的话,黛玉心里没由来的一动,低了头似是在努力想什么?突然眉头一蹙:“梦话?”遂抬起明亮的双眸瞧向雪雁,本已袭上来的一丝倦意也一扫而散:“雪雁,你才不是说这受伤的男子在昏迷中说起过什么‘王爷’来着?” 雪雁歪了脑袋想了想,不由睁大了双眼道:“是呀!他当时迷迷糊糊的说道,‘快去找王爷’,后来又喊了好几声‘王爷‘呢!” “这就对了!我猜此人一定是京城里哪个王府出来的,你们仔细想想看。”黛玉向紫鹃、雪雁道。 紫鹃惊问道:“姑娘,该不会是宁郡王府里派来的人吧?” 雪雁疑惑道:“那为何这人又受了伤?若只为了来追踪姑娘而来,也不可能才到了这里就与谁结了仇啊?况近两日又没听林伯说起有人来过?” 紫鹃摇摇头道:“我也说不清楚,可是他昏迷中唤‘王爷’倒真让人生疑。” 几个人都面面相觑,一颗心儿俱吊到了嗓子眼儿,还是黛玉先道:“咱们也别瞎猜了,现下只能说明一点,就是这个人一定没跟咱们说实话,罢了!不管怎么样,明日一早快快让他下山去是正经。” 雪雁又小声问道:“姑娘,不如咱们将此事说与肖姨娘知道,看她有什么法子没有?” 黛玉轻轻摇了摇头:“咱们在这里住着就已十分打扰她了,现下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的再让她跟着咱们担心。” 紫鹃、雪雁想了想,黛玉说的也有道理,只是现下心里倒也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又听黛玉道:“从刚才咱们与他的对话里来看,想那个人也还不知道咱们的来历,这样倒也好,只待明日这个人一走,麻烦也就过去了。” 紫鹃又道:“姑娘,依奴婢看咱们恐怕还要在这里住上些时候,若是这就回府去,难保会有人过来找麻烦。” 黛玉点了点头:“也只有再叨扰姨娘一阵子了。” 却说这主仆三人因着受伤男子的到来,心里不由都生了警觉之心,几句话后,雪雁的睡意也随之荡然无存。黛玉在紫鹃的再三劝说下,才合衣靠在了床边上歇息。而紫鹃和雪雁都不敢睡觉,只轮流打个盹儿稍事歇息,双眼直瞪着窗外只盼着快快天亮。 山上的黎明总是比别处来得更早些,太阳还没有升起,几颗不知名的星星随便点缀着淡青色的天空,即将破晓,山里面却依旧弥漫着丝丝寒气。 咒钵庵后院的上房里黛玉与两个丫头俱是衣衫整齐,并不曾宽衣睡觉。本想着就这样熬过这一宿,谁知三人谁也没有撑住,快到天明时便都朦胧睡去。 “啪啪!”突然后山门似又被人敲起。正趴在床边的紫鹃素来睡觉警觉,一下子便听到了,忙睁开干涩的双眼抬起头来,见床上黛玉还那里蹙着一弯好看的栊烟眉静静睡着。 她悄悄地站起来,将一旁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雪雁轻轻推了推,雪雁猛地抬起头来,双目瞪得大大的,紫鹃忙将手放在嘴边轻‘嘘’了一声,又向外指了指,放低了声音道:“你在这里看着姑娘,外面似有人敲门,我去看看。”雪雁也随着向屋外瞅了瞅点了点头,忙站起身来到床前坐下。 紫鹃稍微整了下头发又抓起一件外衣披在肩上,便轻移脚步小心地打开房门来到屋门外,才将门关好,刚好听到山门被又一次轻轻拍响。忙紧走向步步过去隔了门小声问道:“是哪一个?” 只听外面一个男人也刻意压低了声音:“请问师傅,昨夜可见着了一个受伤的男子?”紫鹃并没有马上将门打开,只是更加小心地问道:“敢问你是他什么人呀?” 听外面的人口气略有些焦急道:“我们是他的家人,在此地已找寻了半夜了,不知师傅可否见过?还请指点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紫鹃正自沉吟着不知该不该信他,就听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姑娘,是我家主人寻来了,还请姑娘把门打开吧。”原来是成恩从一旁的房里走了出来,一张因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的面上正带了一丝笑容看向自己。 紫鹃忙脱口问道:“你听得可真切?当真是你家主人?倒别再是那害你之人。” 成恩轻然一笑:“主人的声音在下已听了十几年了,再错不了的,姑娘放心就是。” 两个人一番对话之后,忽然相互有些拘谨起来,紫鹃忙将头扭向一边不说话了。稍停了一下,还是成恩又笑着催道:“外面可冷得很,姑娘快快将门打开吧。” 紫鹃才又醒过味儿来似的,忙上前将门轻轻打开了不宽的一个门缝儿,借着微弱的亮光,一张光洁白皙的脸庞出现在眼前,这是一张绝美的面孔!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浓而密的剑眉微微向上扬起、还有那高挺的鼻子…不等紫鹃瞧仔细了,便见来人俊面一展笑道:“请问姑娘…” 紫鹃一下子懵了!人整个呆在那里,心里不由‘突突’地跳了起来,却是并没有听清这位公子问的什么,只一味的心下暗忖:‘这不是那日与姑娘在碧云寺所见的那位公子吗?怎么他也来到了这里?’ 紫鹃倏地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成恩,不禁恍然道:“我早应该想到你们是一对主仆的。” 听紫鹃这么没头没脑的应了这一句,水溶一时也怔在那里,面前这位姑娘倒似是哪里见过?却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不等紫鹃再开口问话,便听到身后传来雪雁又惊又喜的声音:“原来是恩人到了!紫鹃姐姐,这位公子便是前些日子在客栈中救了姑娘一命的那位恩人,是他找了大夫来给姑娘瞧的病呢!”说话间,雪雁已快步到了跟前。 原来那日在客栈中,黛玉是命雪雁前去道谢的,又因成恩奉水溶之命早几天就离开了客栈办事去了,是以雪雁见到的是水溶与另一位侍卫成永,是不认得成恩的。恰恰相反,紫鹃却只认得成恩。 紫鹃听雪雁如此说来,便忙道:“那…快请进来吧!”说着将门敞开,让水溶二人进了院子。 水溶一见成恩胳膊上束的手帕,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成恩笑着过来行礼道:“多谢王…公子惦念!属下已没有什么大碍了,说起来还要多谢这二位姑娘呢!”言罢笑着瞧向紫鹃与雪雁。 紫鹃赶紧低了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几位先请等一下,我去回禀姑娘一声。”说罢忙施了一礼,又转身向上房走去,留下雪雁那里与水溶、成永高兴的又说又笑! 来到上房,黛玉早已等在那里。听了紫鹃的话,来人竟是那日在客栈中施以援手之人,本想着出来当面道谢,却又听紫鹃说起此人又似是在碧云寺遇见之人,想起自己那一日的狼狈之态,不由又心生踌躇。 紫鹃见姑娘面色犹豫,遂问道:“姑娘想好了是见还是不见呢?若是不见奴婢立即去回了他便是。” 黛玉稍加思索道:“他虽是救过我的命,怎奈男女有别,却也不好冒然前去相见,你便带我去谢谢他,他那个家人也让他快快领了去,省得天大亮了再让人看见,咱们没的麻烦!” 紫鹃平日里知道自己姑娘的脾气,面冷心热的,又很顾着规矩。本想再劝劝姑娘出来与恩人当面道谢,听黛玉这般说也只好应道:“姑娘说的是,只是…罢了!奴婢这就去回了他。”说着便要向外走,却听后面黛玉又迟疑道:“也罢!不如你去将人领了外间,容我亲口向他道谢吧!” 紫鹃不禁哑然一笑:“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黛玉见紫鹃出了门去,心里突然有些不安起来,遂轻移莲步来回在屋里踱了起来,便听门外有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多谢姑娘对在下家人施以援手,在下这里谢过了!” 黛玉忙站在桌旁,双手扶了桌角,向外轻声道:“外面冷,请公子进屋说话吧。”说着便转身进了里间儿,又随手将门帘摞下。 就听外面那人笑道:“多谢姑娘体恤!”说着,紫鹃先推门进来,后面紧接着随进来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 紫鹃忙请水溶桌前坐了,又向外面才进来的雪雁道:“快快去端了热茶来。” 水溶笑道:“多谢姑娘相救!在下谢过!”说着站起身来冲着里间拱了拱手。屋里传来黛玉柔美的声音:“公子客气了!如此说来我还要多谢公子客栈里的救命之恩呢!” 水溶也忙道:“姑娘也客气了!那日不过凑巧救了姑娘,今日你却又救了我的手下,说起来咱们也算是有缘呢!” 水溶言罢,却没有听到回应。不知就里,便又道:“冒昧的问一句,木姑娘怎么又到了江南,那日在客栈中听姑娘的丫头说起过,姑娘不是要去东边投亲去?还有如今姑娘的病体可大好了?” 黛玉心道:“哪个是木姑娘,他倒认起真来了。这个人说话也太啰嗦了,咱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纵是几番相遇也不过是巧合罢了!”虽这么想,可也不好不做回应,便接道:“家中之事还恕难以告之,我的身子也已大好了,不敢劳烦公子惦记!” 正说着,雪雁奉了茶上来,水溶笑道:“谢谢!如果我没记错,你叫做雪雁吧?” 雪雁高兴道:“公子好记性!雪雁便是我,公子可还记得那一日说过的话?” 水溶笑道:“哪一句?” 雪雁笑着学他道:“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若是有缘,咱们还会再见的,小姑娘,咱们可说好了,若真的能再见面,那我们可就是朋友了!你想想看,朋友之间又哪来这么多客气?” 雪雁说完,屋里屋外一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也一下子活跃了许多。雪雁又笑道:“只是现下,朋友之间却这么一个屋里一个屋外的那里不停的相互道谢不止呢,竟真真让人好笑!” 一旁的紫鹃忙笑道:“又贫嘴!看姑娘生气!”雪雁赶紧向里间儿望了一眼又偷偷的伸了下舌头笑了。 那边水溶却心里暗忖,这可是一次再好不过的机会,若真能见一见里面的木姑娘,自己心底的疑团也就彻底解开了。 想到此,水溶扬声又向屋里笑道:“正如雪雁姑娘所说,朋友之间又哪有如此见外的?不能与姑娘当面道谢,在下深感遗憾!” 黛玉听他颇有激将之意,心下不禁暗笑:雕虫小技罢了!哪个会上你的当?不过又想一想,自己的一条命都是蒙他所相救,如若再不出来相见倒显得自己有些矫情了! 黛玉待要移步出来相见,突又想起一事,不如问他一问,也正好考验一下他的诚意。便又道:“公子既然这么说,那我问你一句,若能如实相告,才显得是真正的朋友,我也自会当面向公子道谢!” 水溶一听精神大振,遂笑道:“有什么话姑娘但问无妨?” 黛玉道:“我还是那句话,你姓氏名谁?是哪里人氏?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水溶心里暗赞屋里这位姑娘真个是冰雪聪明,看来她早对自已的身份起了疑心,略微迟疑了一下,水溶决定半真半假,先试探她一下再说。 第九章 疑窦丛生 水溶遂笑应道:“姑娘聪颖,在下佩服得很!本人姓水名溶,字子谦。(.)本是北静王府中的一名副将,当然是从京城而来,到苏州么…。是有公事在身,却是不能随便透露的。不知在下这样回答,姑娘满不满意?” 黛玉还未接言,站在水溶旁边的紫鹃不禁脱口道:“你们果然是京城来的?” 水溶奇怪道:“有什么不妥吗?姑娘何有此一说。” 雪雁那边噘了嘴道:“公子好会欺瞒人,不是说你们是经商的吗?”又转身瞥了一眼站在门外的成恩、成永道:“就连他们两个也跟着骗人家。” 水溶笑道:“雪雁姑娘,说起这个我真的要替他两个跟你陪个不是,只因此次有公务在身,是不能随便向别人泄露行踪的,那一日在客栈只得将你也瞒过了。” 雪雁才换了笑容道:“这还差不多,好了!雪雁不再生你们的气了,赶快喝茶吧,都快凉了!” 紫鹃心里是想问个清楚,那宁郡王府倒底有没有派人过来南边,便跟着问道:“敢问公子,您既然来自京城,又是王府里的人,紫鹃想要打听个事儿,不知你知道不知道?” 水溶又转向她,英俊的面孔满是笑意,被水溶这么一看,紫鹃莫名的红了脸道:“您可知道宁郡王府?” 水溶稍稍一楞,不知道紫鹃为何有此一问,只好点头道:“自然知道的。”听了水溶的回答,里屋的黛玉与外面的紫鹃、雪雁也都一起屏住了呼吸。 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水溶瞧身边的两个丫头一脸的凝重,心里不禁也起了疑问?何故一说起宁郡王府她们便如此紧张?难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水溶又向紫鹃问道:“不知姑娘为何要问起宁郡王府来?难道…” 紫鹃这一回倒是机灵了,不接水溶的话,忙向着屋里唤了声‘姑娘!’黛玉在屋里也正自盘算着如何开口相问,无意中抬眼看向外面,却瞧见一线微弱的白光透过门帘映射进来,啊哟!天快大亮了!黛玉心里突然急燥起来,若是被这庵里的人瞧见他们,倒要平空给自己添许多麻烦来。 想到此黛玉便又改了主意,道:“罢了紫鹃!此事以后再说吧。外面天快亮了,这位公子若没什么别的事就请便吧,时间长了这里怕是不方便。” 水溶心里也打了半日的哑迷,见她们借故不愿吐露真相,也不好再相强,便转头向外望去,只见天空已渐渐地显出浅蓝,太阳要出来了!想起这里是一座庵庙,几个男人停滞于此的确不太方便,况且成恩还有伤在身,也不宜长时间停留。遂站起身来道:“姑娘说的是,那在下便不打扰了,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水溶一转身招呼成永扶了成恩出了院门。 此时天已大亮,远远望去,天际边已出现了一抹紫色的朝晖,像极了盛开的紫色玫瑰!几人一路向山下行去,在离庵不远处找到了拴在树上的两匹坐骑,水溶在前,成永与成恩合骑一匹紧随在后面,一路疾驰回到了住处。(.) 原来成恩晚饭后便奉水溶之命去了苏州城东办事,说好了子时之前回来,但等到了丑时还久久不归。水溶知道成恩跟着自己十几年,办事是个极为稳妥的,不会无故迟归,暗思一定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儿了! 顾不得歇息,水溶便带了成永沿着成恩留下的记号一路寻了过来。不承想却是从城东又跟到了城西,竟然还上了山,待到了离咒钵庵不远处却没了记号,两个人又围着山找寻了一会儿,也不见成恩踪影,水溶环顾四周,见这山中只剩下这一处庵庙没有找了,因知道此处为尼姑庵,自己一介男子在深夜探访实是唐突,便在山脚下忍了寒冷稍事歇息,见天快亮了才将马儿栓在离庵不远处,自己与成永上前叫门。 却说水溶带了成恩回到住处,老早便候在前厅里的太医李直忙着过来看视。 成永扶了成恩向一旁的椅上坐下,成恩笑向李直道:“不过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总觉得伤口处有些麻麻的疼。” 李直过来仔细瞧了瞧伤口,又用鼻子闻了闻,笑道:“伤你这人倒不知让人怎么形容他了。” 水溶一旁听了问道:“怎么说?” 李直微微一笑:“若说他心存良善,却用飞刀伤了成恩,只是这刀上分明抹了毒,却又分量极轻,所以成恩才会伤口麻疼,又昏迷了一会子,倒也没有大碍。” 水溶微皱了一下英挺的浓眉:“看来这个人并不想要了成恩的命,只因他还不知成恩是敌是友,是以才并未痛下杀手!想来这一飞刀不过是给成恩的一个警告,难道咱们的行踪被人发现了?” 李直忙着给成恩上药,又道:“看这伤口,便知道使飞刀的人一定是个高手,下手恰到好处,差一点儿就伤及骨头了。现在下官已给成恩上了药,不过几天功夫便可痊愈了。” 水溶看向成恩道:“使刀高手?前些天儿我与这里的探子聊过,当地倒是有几个江湖上的人物,名声也还说得过去。却从未听说有使飞刀的?成恩,那把飞刀现在何处?拿来我看看,上面有什么标记没有。” 成恩不禁‘哎呀!’一声,用右手使劲儿拍了下脑袋,“不好!那把飞刀我忘在那间空房子里了。” 看到水溶奇怪的望着自己,成恩忙解释道:“昨夜雪雁姑娘给小人包扎,想是丢在了那里。” 见水溶点了点头没有吭声,成恩又道:“那日奉了王爷之命去暗查肖府,属下在肖府后门处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便忙躲了到了一旁的树上想瞧个清楚,谁知才一跃上树去,就见树上早已藏了一身着暗色劲装之人,扬头便是一把暗器!属下接住了一看却是一把树叶?真好厉害的手法!等属下再看过去,那人早跑远了,属下便一路追去,这才到了咒钵庵附近,因属下不熟悉那里的地形,天儿又太黑,追了半日谁知那人却又从属下后面过来射了这把飞刀?” 水溶几人听了都暗自惊奇!这个高人倒底是谁?为何也要监视肖府?想来想去,第一步还是要先找到那把飞刀,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记号之类的线索,然后再找到这个人,才好决定自己下一步棋怎么走。 水溶听完沉思良久,成恩又道:“王爷,不如在下今晚再去一趟咒钵庵,将那把飞刀拿回来?” 一旁的李直忙道:“虽说你的伤并无危及生命,却也暂时不要触碰的好,这两日一定要好生调养,不然伤口溃脓倒不好了。” 成恩笑道:“不过留下个难看的疤痕罢了!我一个大男人又怕些什么?” 水溶想了想道:“一会儿就让成永去拿那把飞刀,你这两日还是安心养病,肖府你也暂时不要露面了,晚上我与成永再去瞅瞅有什么可疑之处。” 成恩只得点头应了,又向水溶道:“王爷,您不觉得庵里那个丫头有些面善吗?” 水溶道:“我也正想问你,那丫头我怎么瞧着像在哪里见过?” “王爷可还记得香山碧云寺?”成恩笑道。 “哦!我想起来了,她便是那位女公子的侍女?”当日黛玉女扮男装的模样霎时又浮现在水溶眼前,一旁那个丫头俏生生的模样也清晰起来。 成永与李直一同瞪大了双目,问道:“女公子?” 水溶瞧向成恩微笑道:“你是说她是贾府的丫头?” 成恩笑应道:“不仅她是贾府的丫头,那个未露面的姑娘属下也敢肯定就是贾府中的姑娘。” “我早知道了,她姓林!不姓木!”水溶喃喃道。 成恩与成永都笑了起来,李直也一旁明白了什么道:“敢是王爷找到那位林姑娘了?” 成恩向他笑道:“李大人称呼错了,是王妃,北静王妃!咱们王爷找到王妃了!” “哎呀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李直忙着过来给水溶道喜。 水溶也似受了气氛的感染,微笑道:“只是此事还不宜张扬,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我就是北静王。” 成恩奇怪道:“这是为什么?王爷千辛万苦才找到了王妃,怎么又不让人知道?” 成永一旁道:“王爷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另有他意?” 水溶叹了口气道:“你们可知道林姑娘为什么要从贾府出走?” 众人都摇了摇头,水溶道:“我猜想,当然只是猜想,她并不愿意嫁入王府,所以才离府出走的。” 成恩急道:“这没有道理啊?就凭咱北静王府的名声,还有这北静王妃的地位,这世上还有哪一个姑娘小姐不乐意呢?” 水溶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只是你个人的想法儿,世上不是所有女子都贪图名利的,不然也就没有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了。” 成恩恍然道:“王爷是说那位林姑娘也想找一位知己为夫,便似从前王爷想的那样?” 成永忙打断了成恩的话头道:“你懂得什么知己?正经的赶紧养好你的伤,咱们好一起替王爷办事去。” 成恩笑道:“你急什么,我不过是想起了王爷从前说过的话,只是觉得好奇?怎么这位林姑娘跟咱们王爷就想到一块去了呢?” 水溶并不理会两人的调侃,又接着道:“我还有一事不明?听政公说起林府是在姑苏城西一带,这林姑娘怎么又会在咒钵庵里住着?难道说林府里也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成恩道:“不可能吧?王爷前几日不是去城西找过,说是林府里是无人居住的?想来林姑娘并未回到姑苏呢?” “成永!”水溶抬起头来唤道。 “王爷有何吩咐?”成永忙应道。 “现在你便去山上将飞刀拿了回来,记着要小心些,不要给林姑娘添麻烦才好。回来的时候顺带着再去城西打听一下林府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要速去速回!”成永忙领命而去。 “王爷,您昨夜一宿没睡,别熬坏了身子,还是快去歇息一下吧。”李直麻利的收拾好药箱,过来劝道。 水溶命他自去,又向成恩问道:“刚才说起昨晚在肖府门口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可认出是谁了吗?” 成恩忙收了嘻笑,一本正经道:“王爷,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下瞧着竟像是忠顺王府的李忠。” “李忠?”水溶依稀想起成恩从前曾跟自己提及过,说这个人乃是忠顺王爷府里少数颇受王爷赏识之人。“在下瞧的真真的,短眉细眼,就是那李忠,因上一年在校练场属下与他交过手,故而认得他。”成恩又想了想道。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忠顺王府里嗅到了什么?我此番来江南是极隐密的,朝上的人只道我是去了西北,就连太妃那里也仅仅知道咱们南下了,具体去哪里也是不知的。”水溶道。 “王爷想想可是哪里有可能透露了消息出去?”成恩道。 “皇上与自己商议那几日,忠顺王爷告了病,说是要在府中养几天病暂时上不了朝,可为何自己刚刚来了苏州,偏就碰巧遇到了他府里的人?难道这只是一个单纯的巧合吗?”水溶突然觉得这里面定有蹊跷。 原来这忠顺王乃是先皇的亲弟弟,颇受先皇宠爱的皇贵妃便是忠顺王妃的亲妹妹,当年又生有皇长子,虽未被封为太子,但众所周知这位皇长子一定是皇位的继承人,那个时候的忠顺王府与皇贵妃的娘家当真是说不尽的春风得意! 当年忠顺王与皇贵妃内外勾结,没少欺负当今圣上母子二人。不想事事难料,先皇驾崩后,当今圣上阴差阳错登上了皇位,却是着实让忠顺王始料不及! 皇上登基后,心中虽深恨这二人,却因忠顺王当时身负要职,手中又握有重兵,皇上只得先按兵不动,安抚人心。没过多久却不动声色,找了个细微的差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回了忠顺王爷的兵权,只留下了他少傅之职。 忠顺王爷到了此时才知道自己往日里低估了这个皇子,后悔没听皇贵妃的话早日除了他,而到这个时候皇上终日悬着的一颗心才踏踏实实地落在了地上。 被夺了兵权的忠顺王爷,一瞬间,便门前冷落鞍马稀起来,从前那些个门客俱作鸟兽散!如今不过是徒顶了个王爷、太傅的虚名罢了! 见水溶那里沉思不言,成恩又低声道:“依属下愚见,忠顺王府虽然面儿上瞧着还风光,实际上早已被皇上断了根基了,忠顺王爷手里没有了兵权,如今府里不过是靠着祖荫在活着罢了!那忠顺王爷对外只说自己年事已高,如今是事事不究颐养天年了!然而谁又不知忠顺王府上下早已是惊弓之鸟了!说不准哪日便被皇上抄了去,又哪里有闲气管别人家的事儿?” 听了成恩的话,水溶暗忖:“难不成是自己府里头有人走漏了消息?”水溶不禁摇了摇头。突然间又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难道那忠顺王爷这些年来在南边早有耳目?” “王爷,小人有事要回禀。”只听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略显嘶哑的声音,打断了水溶的思绪。水溶揉了揉有些发怅的双目,深吸了一口气道:“进来说话吧。” “是。”随着声音便见一个小商贩模样打扮的男子进了屋来。却是水溶在扬州盐政旬大人府旁设的一个暗哨儿。 见了水溶,来人忙上来大礼参拜,“可是府里有了什么可疑之处?”水溶问道。 来人擦了把脸上的汗珠子,抬起头道:“这十几天里,小人都发现有一个老妇人在旬府门前吵闹,嘴里还嚷嚷着什么林大人当年对待自己怎么怎么样,又说如今自己孤身一人,不过想讨口饭吃,竟背了这个黑锅,死了也不甘。小人想着如今旬大人正在病中,府中竟无人出来阻止,任凭那老妇人在府前吵闹,这里面定有蹊跷,便连夜赶路回来向王爷回禀。” “老妇人?林大人?这下倒真是热闹了!”水溶微微眯起深邃的双眸,如剪的浓睫在白皙的面上映出一排优美的弧形,修长洁净的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敲打着桌面。 第十章 再探佳人1 却说成永奉了水溶之命一路急赶,不大功夫便来到咒钵庵后院山门外。 自上了山,成永一路上便留心了自己身旁零零散散的两三个行人,见那几人不是手里拿了砍刀去山上砍柴的,便是腰里捌了绳索,身后背了背蒌去山中采药的,竟无一个似香客模样的?想了想不禁心下好笑:前面有现成好走的大路,又有哪个上香的人来行这崎岖的山道? 成永抬头见已离庵门处不远,遂站下假意掸了掸身上的浮土,又四下望去,确定除却自己并无一人,便急忙上前去叫门。 轻轻拍了几下,便听里面‘谁呀?’一声开了个门缝儿,雪雁可爱俏皮的模样出现在眼前,见是成永去而复返,雪雁有些疑惑道:“你不是那个成…。哦恩人,你怎的又回来了?” 成永笑道:“我是奉了主人的命令前来寻那把飞刀的。” “飞刀?哪里有飞刀?我并没有见着呀?”雪雁见是成永,便半开了山门脆生生道。 成永忙解释道:“就是成恩身上中的那把飞刀,昨晚是不是你给他拔下来的?” 雪雁才想起那把扎在成恩胳膊上的飞刀,当时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不由一个激灵道:“我哪里敢给他拔?是他自己拿下来的。不信你去问他?” 成永听雪雁如此说,不由挠了挠头道:“是他自己说的,当时他昏迷过去了,不太清楚是谁帮他拔下了刀?只说当时是你帮他包扎的,想来是忘记在他歇息的那间空房子里了?” 雪雁听成永这么一说也有些懵了,转了身便想着回去那间屋子去找,又突然记起紫鹃才说给她的,姑娘住在这里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以后凡事都要好好动一动脑再行动说话。便停了脚步,低了头想了一想,又抬起头道:“想起来了,昨晚我打开门见到他,当时他靠在门口,瞧上去是有些神智不清了,晕晕乎乎地一下子便把飞刀拔下来了,还吓了我一跳!像是就扔在地上了,快快快!看看你脚下有没有?”说着雪雁也从门里边出来,与成永一起弯着腰找寻起来。 山门前一早就被雪雁打扫过了,连一点子杂草也没有干净得很,却哪里有飞刀的影子?两个人找了一会子,成永直起腰来问道:“这里是不是有人打扫过了?怎么这么干净?连一颗大些的小石子儿也没有?” 雪雁听了成永之言,也向四下里瞅了瞅楞楞地道:“我一早便出来扫过了,当然什么都没有了。” 成永不禁无奈笑道:“那咱们还寻个什么?那一柄飞刀显眼得很,怎么你竟没有瞧到?” 雪雁还待要说,便听身后紫鹃的声音:“雪雁,你在同谁讲话,是林伯吗?怎么不进院子来?” 雪雁忙进门道:“是那个水公子的手下,来寻那把飞刀的。” 紫鹃听了有些奇怪道:“怎么!那把刀不在了吗?那会放在哪里了?” 雪雁道:“谁知道?他说是水公子让他过来寻找那柄飞刀的,如今却找不到了。”紫鹃一听心里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忙扭身回了上房告诉了黛玉。 黛玉听了也是一怔:“难道被人捡去了不成?”紫鹃道:“这后山上虽说每日里来往的人不太多,却也从没断过人来的,不定谁捡了去也难说,再说了…” 黛玉摆了下手制止了紫鹃,自己仔细想了一会儿道:“他们是天快亮时才走的,距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时辰而已,现在上山的香客还不多,走这后山的人又少之又少…。雪雁!” 雪雁听唤忙上前应道:“姑娘,你可想到什么了?” 黛玉问道:“我来问你,今天早上是不是水公子几个人才一走你便出去打扫了?” 雪雁想了想道:“是啊,他们几个才走天便大亮了,奴婢就拿了扫帚去扫了。” 黛玉又问道:“你打扫的时候可见着了那把飞刀?” 雪雁忙笑道:“姑娘,那把刀亮闪闪的,奴婢若见了,还会不捡起来吗?” 黛玉点了点头道:“这便是了!一定是在水公子来寻之前便被人拿走了,我猜想定是被那飞刀的主人取回去了。” “啊哟!那雪雁救人进院子岂不是被他瞧了个清清楚楚?倘若因此再得罪了他可就给咱们招了祸来了!”紫鹃一旁惊道。 “人命关天,哪有不救之理?若因救了人反而招了祸来,想来也是命之所然,我林黛玉就是想躲也躲不开的!”黛玉缓缓站起身来,清秀绝俗的面上异常的镇静。 黛玉又向那里犹自张口吃惊的紫鹃问道:“那水公子的手下还在外面等着吗?” 雪雁一旁接道:“应该还在吧,奴婢去看看,姑娘可有话与他说?” 黛玉道:“你去让他转告水公子,”雪雁歪着头那里正等着她家姑娘发话,谁知黛玉又回转身向床前走去,只听她低了声音倒更似自言自语道:“想来那个人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让他也多加小心吧!” 紫鹃与雪雁听了姑娘的话,不由得四目相视!平日里姑娘总是告诫她们少管他人闲事,以免惹祸上身,今儿个姑娘这是怎么了? 见雪雁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一双银杏大眼里写满了疑问?黛玉轻轻坐下,面上微微一笑:“怎么?你还有什么话儿要说?” 雪雁忙回过神儿来道:“奴婢这就去。”说着转身向屋处走去。留下紫鹃瞅着那厢又气定神闲地拿起书来的黛玉,纵是脑中转了千百回,也不知她家姑娘倒底是为着什么又转了性儿? 此时身在庵外的成永也早猜到了答案,想着林姑娘住在这庵里恐怕也不太安全了,自己要赶紧下山去找王爷,把这事回禀了,倒别再因此事连累了林姑娘主仆几个才好。 成永等了一会儿,听门里面还是静悄悄的,心里不免有些着急,便走上前将虚掩着的门轻轻推开,才要轻声唤人,不想就见雪雁从里面直楞楞的走了过来,见了他便道:“飞刀不在我们这里了,想是不知被谁捡了去,我们姑娘说了,让你告诉水公子今后行事小心着点儿,那个坏人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快快去吧。”说着便要关门。 成永听了雪雁之言,心里突然莫名地有些感动,自己虽然与这个林姑娘素未谋面,但就凭着这几句话自己便能感觉出来,这个林姑娘——北静王府未来的北静王妃绝对是一个聪慧机敏又心地善良之人! 雪雁见成永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却没有答言。便又提高了声音道:“我们姑娘让你转告的话可听清了?”成永才忙口中诺诺地跟雪雁道了谢便转身下山。留下雪雁那里还一个劲儿嘀咕:“紫鹃姐姐总说我平日里晕晕糊糊的,我看这个人也比我强不到哪去。” 成永没有寻到那柄飞刀,心里想着赶紧回去告诉王爷。脚下便走得急些,谁知才行了约摸半里路,却远远地瞧着山下蜿蜒的小路上有一个人正向这边走来,成永心下不由犯了疑?这偏僻的小山路上今儿个行人倒是不少啊?遂忙又转身往回走去,在离庵不远处路旁可巧有一片树林,成永遂脚下轻轻一点,微一用力便躲到树丛中的一棵树上,沉了气息静静地向前观瞧。 待离近了才看见来人是一个年约六十的老人,一身青布衣衫,手里还提了一个不大的包袱,看样子走这山路累得不轻。只见他扶了腰站直了身子看看快到了,便站在那里歇息了下,才又两步一歇的往庵的后门方向去了。成永就要跳下树来跟过去,不想却看见老人的身后竟然又跟上来一个人,却是离了老人几十步远的距离,不急不缓地随着。 成永脑子一转便悄悄地又隐藏了起来没有动。 只瞧着老人过去拍了三下门,停了一会儿,又拍了三下,门被人一下子打开了,远远瞧着开门的似是雪雁,接过了老人手里的包袱,那位老人也忙抬脚进去,门又‘吱杻儿’一声关上了。 再瞧刚才尾随在老人身后的那个人也慢慢走近了,个子不太高,削瘦的身材,面目稀松平常,略微显眼的是那一对修剪整齐的八字胡,给人感觉倒是个爱干净的人。山风轻吹过来,扬起的褐色衣裳穿在他身上倒显得有些肥大。左边肩膀处露着剑柄,想来身后是背了一把长剑,走起路来两脚微微呈外八字,落地时轻轻欠起前脚掌。 “哎哟!”成永心下一惊!这人可是个练家子,瞧他那走路的架式,武功当不在自己之下。 见老人进了庵门,那个人稍稍迟疑了一下,又向四下里瞧了瞧,随后目光向着成永停留的树林中扫了过来。成永轻提了丹田气,稳住了身形,一动也不敢动,见那褐衣人又突然转身拔起了脚步,几个轻纵便下了山。 树上的成永稍稍松了口气,暗道幸亏自己今日穿的是墨绿衣裳,躲在这苍松翠柏中不那么显眼,不然依这人的眼力哪会瞧不到自己? 虽心里想追过去瞧个究竟,但想依那人的轻功,此时恐怕早就不见了踪影儿,不如留在这里等那老汉出来。 又耐心等了一会儿,过了一刻功夫便见庵门又打开了,前面正是那个老人从里面出来,后面紫鹃、雪雁两个丫头都送了出来,几人又絮叨了些话儿,老人便又向来路行去。 成永等庵门关上,遂悄悄跟在老人后面,下了山后又一路向东行去,走了有五、六里地的样子,便进了苏州城。 成永跟着老人左拐右拐又沿了一条小溪向西行去,成永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看这老人这么熟悉地形,一定是苏州城本地人,只是他跟林姑娘又有什么联系呢? 往西行了不远,只见靠近路的北边有个不起眼的灰色小门,老人停在了门前却不急着进去。小心地向左右看了看才哆里哆嗦地将门打开了进去,又忙紧紧地关上。 成永很是奇怪?自己这是在哪里?仔细辨认了一下位置,便沿着院门向西继续行去,又走了百十多步远,顺着院墙往北拐去,约莫着又走了半里路远,前面豁然开朗,成永便绕到了院子的正门外。 成永站在那里前后左右地看了看,不禁暗自好笑,这不是苏州城最热闹的一条街吗?成永抬起头来向眼前的一座府门望去,‘林府’两个大字赫然映在眼前! 水溶紧锁眉头听成永说完,心里不禁微微有些急躁起来,将手中的茶杯缓缓放下,低沉了声音道:“如此说来,那个使飞刀的人去而复返了?或是根本就没有离了那里?” 成永道:“不会吧?咱们上山的时候,不是将四周都探查过了?并连离庵外不远处的那片丛林也瞅过了。依属下想,也许是咱们进了庵之后,那人又返回将刀捡走了。” 水溶站起身来,在屋中踱了几步。暗自思忖:若说飞刀当时就在门口,想来自己与成永四只眼睛也不会瞧不见的?再者说入庵之前,自己在庵门外等了不短的时间,若这个时候有人来也不会不知道啊?看来只有一个答案:那便是在雪雁将成恩救进去时,那个人始终藏在不远处监视,待成恩被救进庵之后,他恐怕因着飞刀透露了自己的身份,才悄悄现身将飞刀捡走。 想到这里水溶立时停了脚步,英眉一展,沉声道:“成永!传本王的令下去,多派几个人出去四处打探一下,苏州城里有没有一个很会使飞刀的人,哦对了!不拘于这苏州城里,连城外周边地区也一并去查了,只要是查到有与飞刀沾上一丝联系的人,都要回来向我禀报,我就信找不到这个人!”成永忙应了便要出去。 “等等!”水溶才展开的英眉又皱了起来,叹道:“想来林姑娘住在那庵里已然不太安全了!成永,你才说起从庵里出来的那个老人进了城西林府?” 成永点头道:“千真万确!只是他却不从正门进去,好似在躲着什么?倒不知这里面又有什么玄机?” 水溶若有所思道:“林姑娘定是怕什么人找上门来,才躲在了咒钵庵内,这位老人是怎么个打扮?” 成永想了想:“穿了一身素色衣裳,看样子似是个家人模样。” “难不成是林府里原来的旧人?这样吧,你办完事后速速回来,今晚你随本王再去一趟咒钵庵。”言罢水溶手一挥,转身向一旁的桌案走去,成永遂忙忙领命而去。 第十一章 再探佳人2 太平山麓,层林尽染的红枫又被无情的夜色拉起青帐缓缓地笼罩,已是秋末了!山上的树木也随着不时刮过来的冷风微微颤抖起来,树叶儿东飘西落,摇摇摆摆撒了满山遍野。 “又快入冬了!过得好快呀!”推开窗子,黛玉不由打个了寒战! “姑娘!怎么又将窗子开开了?仔细冻着。”是紫鹃手中端了茶盘走了进来。 “哪里就冷着了?就是你一天到晚总咋咋呼呼的。”说着黛玉却又乖乖地把窗子轻轻放下。 紫鹃走过来放下手中的茶盘,笑道:“姑娘就只当心疼奴婢了,倘或再病…呸!呸!瞧奴婢这张嘴,就不会说些好的来!” 黛玉樱唇一抿:“既然你自己知道说错话了,我便不再罚你了!去把那边桌上抄录的经卷收起来,等明日一早便给姨娘送过去。” “是了!姑娘每日里抄录这么多,也不怕把自己累着了!若闲来无事便多去院子里走走,虽说现下天气有些冷了,也不能就这么成日的窝在屋里不是?”紫鹃一边收拾着一边唠叨。 “我说你呀!一天不啰嗦个几句便过不了天黑呢!才还说恐怕我冷着了,这又劝我出去走走,你就不怕我病了再劳烦你?”黛玉故意挪揄道。 紫鹃抬起头笑呵呵道:“奴婢是说不过姑娘的,一会儿雪雁就回来了,等她回来再与姑娘理论。” “罢了罢了!我可是怕了她了,没有理的事也会被她搅出三分理来,跟她竟是无理可讲的。”黛玉摇手笑道。 紫鹃收拾好了经卷过来笑道:“奴婢看着雪雁倒是与琴心挺投缘的,听说她们是老乡呢?” 黛玉那边随手拿了一本书道:“是老乡还在其次,两个倒是有一个共同之处,便是都似个小燕子整日里叽叽喳喳的不闲一会儿。”紫鹃听了不禁笑弯了腰:“姑娘说的再贴切不过了。” 主仆二人这里正自笑着,听外面道:“姑娘!紫鹃姐姐!有什么好笑的事儿快快告诉我一声儿,也让雪雁跟着乐呵乐呵。”说着门开了,雪雁带了笑跑了进来,又赶快回身将门带上。 紫鹃笑道:“姑娘正夸你呢!” 雪雁见紫鹃乐成那样儿,情知不是那么回事,便向着黛玉道:“姑娘,倒底为了什么紫鹃姐姐乐成这般模样?” 黛玉一本正经道:“她乐她的,我并不知的,你可教会了琴心绣花样了?” 雪雁听了才收起满脸的疑惑又眉飞色舞道:“琴心妹妹还真是聪明,那句话叫做什么来的?嗯,一点就透!学得可快了,才还说要给咱们几人一人绣一个荷包呢!” 紫鹃也止了笑道:“那可真难为她了,不过到时候拿了东西过来就知道你这个师傅教得怎么样了?” 雪雁笑道:“虽不敢跟姐姐的绣功相比,妹妹在琴思、琴心二人面前做个师傅倒也还当得起呢!” “姑娘瞧雪雁洋洋得意的样子,便像是是绣纺间的绣娘一般,连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想要去拜了师傅呢!”紫鹃一旁笑着逗雪雁。[.超多好看小说] 雪雁口中哪里会饶了紫鹃,边笑边道:“若说我像绣娘你便认了我这个师傅,过来给我先叩了三个响头来再说别的。” 黛玉也上下打量了雪雁一番,故作吃惊道:“紫鹃不说,我还真没有瞧出来呢!如今这么看着还真…”不待黛玉说完,雪雁早就上来做势要抓挠紫鹃,紫鹃忙忙躲在黛玉后面,几个人笑了不停。 雪雁又神秘兮兮地与黛玉道:“刚才去前院里,听琴心说起才肖大人派了人过来,悄悄地不知与肖姨娘说了些什么,肖姨娘只摇了摇头,说是没听姑娘提起啊!姑娘说说那肖大人会问什么事啊?” 黛玉听了一怔:“难不成昨日救人的事被人知晓了?不会呀!我救人时天已很黑了,他这两日也并没有派人上山,肖姨娘都是不知的,怎么他会?” 一旁的紫鹃也想了想道:“难道是谁透了口风?”言罢看向雪雁。雪雁忙举了手发誓道:“雪雁什么都未与别人说,虽说与琴心要好些,却是知道这个事万万不能与人知晓的。” 紫鹃又接了话过来道:“这救人的事,要奴婢说不如姑娘抽个空儿悄悄地说与了肖姨娘知道,只是别说那些细节,捡没要紧的顺口带了出来也就罢了!姑娘以为呢?” 见黛玉蹙了眉头,紫鹃便向一旁的雪雁瞅了眼,雪雁也摇了摇头不知所以,忽而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姑娘,琴心还说,那肖姨娘还与来人言道,姑娘才来了不几日,待过些天儿熟悉了再说吧。也不知她意欲何为?”黛玉沉吟了半晌才道:“难不成是肖叔叔有意请我过府一叙?” 一旁的紫鹃忙打断道:“罢了,姑娘千金贵体,又才清静些,没的又去应付这些事儿,不是奴婢想的多些,那肖姨娘说起来也不过是姑老爷的妾室,按理说应是那位肖大人先过来见姑娘才是,没的姑娘倒去他府里去拜会他的。”黛玉见她一行话下来,干净利落脆,不由笑了出来,指了紫鹃向那边的雪雁笑道:“你瞧瞧紫鹃的嘴巴如今越发的利害了。” 紫鹃噘嘴道:“不是吗?” 黛玉悠悠道:“他原是长辈,黛玉理应前去拜见的,再说我现下又哪里还是你说的那个千金小姐,不过是一个没人疼没人顾的落魄孤女罢了。” 紫鹃见黛玉又要伤心,忙要答腔儿劝慰,却听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儿。雪雁忙道:“想是琴心又过来了,我去看看。”说着就要出去,紫鹃一把拉住了她:“姑奶奶,你听清楚没有?是山门响了!”‘砰!砰!砰!’又传来几下敲门声。这一回三人都听清楚了,是院子的后门。 紫鹃、雪雁都望着黛玉,不知怎么办才好?黛玉站起身来,轻移脚步来到窗前,紫鹃手疾,忙紧走两步跟了过去轻轻将窗子开了个缝儿,黛玉遂伸出纤纤玉手使劲往外推了下,紫鹃忙又用手撑住。 窗子才打开随着便一阵冷风袭来,两个人都不禁打了个激灵! 黛玉怔怔地向山门那边望了一下,回身向后面的雪雁吩咐道:“雪雁去开门来。” “姑娘,该不会是有坏人吧?”雪雁嗦了双肩有些害怕。 “哪里又出来什么坏人?正经的快去开门去,你没听见是敲了三下门吗?保不齐是赵良来了。”黛玉道。 “不对呀?奴婢才听的第一次敲的是两下,第二回才是三下,不会是赵良哥吧?再说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雪雁面带疑惑小声嘟嚷道。 “还是奴婢去吧,昨儿个晚上真是把她吓得够呛呢。”说着紫鹃忙把窗子放下,请黛玉回去坐着,又命雪雁去拿了件青缎绸外衣给黛玉披上,才打开了房门向外走去。 “紫鹃!”后面黛玉又唤道,紫鹃忙转身看向黛玉,“外面黑,你拿了灯去,要小心些。”黛玉嘱咐道。 紫鹃笑道:“不用了姑娘,今儿有月亮外面倒不太黑,能看得见,奴婢去去就来,姑娘放心,没准还真是哥哥呢!”说着反身将门关上,一溜小跑来到后院门口。 紫鹃先是悄悄地走到门边,将耳朵轻轻贴向山门,谁想正听见一个刻意压低了的声音:“请开开门,我们水公子有要事见你家姑娘。” 紫鹃吓了一跳,忙也小声儿问道:“真是水公子吗?” “正是,还请姑娘快快开门!”成永在门外低声道。 紫鹃慌忙道:“请公子先等一下,我这就去回禀姑娘。”说着便又忙忙地跑回屋来,向已站在那里的黛玉道:“姑娘,是今儿早上那个水公子又过来了,说是有要事。” 黛玉轻蹙娥眉:“他有事为何不白日过来?你去告诉他,就说我不在,去前面肖姨娘那里了,让他有事等明日白天再过来吧。” 紫鹃口中忙应了又回到门口,隔了门儿小声道:“真不巧,我们姑娘才去了前面与师父学经去了,况现下天已黑了不太方便,不如公子等天亮了再来吧。” 成永早从门缝儿向院里望去,见上房里微弱的灯光时隐时现的,不由心里暗笑,便开口道:“确是我们有要事告诉你家主子,还麻烦姑娘去请了你家姑娘回来,待将事情讲明,我们即刻就走,不会耽搁很长时间的。” 紫鹃听了,心下颇为踌躇,正自犹豫不决,便听外面又似那个水公子的声音:“莫不是你家姑娘就在屋里,却不愿意让我们进去,难不成是怕我喝了你们上等的好茶吧?” “噗嗤”一声,里面的紫鹃被水溶一席话给逗乐了,想起了早起见过的那位白衣公子来,他原是救过姑娘一命的,说起来还算是姑娘的救命恩人呢!不怎的心里竟对他生出了些许信任来,稍犹豫了一下,便上前将山门打开,请了两人进来,却又带了笑道:“还请水公子稍等一下,容我再去回禀姑娘一声。”说罢便轻施一礼又转身离去。 水溶与成永随了她进了院子,见紫鹃又一阵风似的向上房跑去,水溶笑扭头向成永道:“这丫头倒真是个机警的。” 成永也笑道:“可不是,跟咱府里的映雪有一比了!”水溶笑了一笑不不置可否。 两个人又等了一会子,却还不见紫鹃出来?水溶沉了气细听了会儿,眼中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只听他轻咳了一声,向着屋子里扬了声音道:“林姑娘,外面风大又冷,不如让在下进去喝一口热茶暖一暖可好呀?” 水溶此言一出,屋子里、院子中,连带着才还刮得呼呼的北风也一并停止了,四周瞬间便安静了下来,静得就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上房的门还是紧紧地闭着,靠门一侧的窗前,淡淡的橘色灯影下,却隐隐地映衬着一个袅娜纤细的剪影,如梦似画,竟让人无端地生出怜惜与诱惑来。 水溶心神微荡,跟着又道:“林姑娘,在下确有一事相告,这关乎到姑娘的安危,不知…”不等水溶说完,就听门“吱呀”一声开了,紫鹃面色苍白出现在门口,一扫刚才的俏皮与聪慧。 水溶微微一怔,接着又听里面传出娇美轻柔的一声:“公子请进来吧。”瞬间,一股暖流涌便全身,悄然润开了水溶那早已封冻了许久的心灵。 成永见水溶停了脚步那里,眼神里流出一抹隐藏不住的笑意,英俊无比的面上似笑非笑,整个人便如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了那里。 成永忙贴身过去轻扶了下水溶:“公子!可别让林姑娘久等了!”水溶才算回过神来,又自嘲地轻轻一笑。 进了房门,一股淡淡的幽香迎面袭来,待要细品却又若有若无,水溶下意识地用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抚了下胸口,衣衫里面也正有同样的一种幽香与外面的香气迎合着,瞬间便融合在一起… “水公子请坐,紫鹃上茶来。”耳边又是一声软糯甜美的声音。水溶神色一转,遂含笑向站在桌边的黛玉轻揖了下,道:“姑娘,在下来得有些冒昧了!还请见谅。” 黛玉轻向一侧躲了,脸上未见一丝慌乱,轻启樱唇:“水公子既然知道了,便请直呼我林姑娘吧。” 水溶见黛玉依旧亭亭地站在那里,虽看似弱不禁风,却让人隐隐地感觉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子傲气! 水溶遂平复了心情,轻轻坐下,又向黛玉含笑道:“林姑娘不必惊慌,请坐下听我把话说完,你便一切都知晓了。”一旁的紫鹃忙过来扶了黛玉也落了座,自已与雪雁俱侍在姑娘身后,目不转睛地看向水溶,不知水溶将会说出怎样的一番来? 第十二章 心有灵犀 却说水溶脑子里稍转了下,又不紧不慢道:“只因昨日姑娘的丫头救了我的手下,极有可能这里已被人盯上了,姑娘如今的处境很危险,在下想,姑娘不如搬回城里的宅院去,也省得再闹出其它的事情来。” “不过救了个人,本是人之常情,哪里就有了危险了?公子倒很会危言耸听呢!”黛玉见这位公子顾左右而言他,心下不由有些着恼,遂不冷不热应道。 “姑娘所言极是,只是古人云,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却也不得不防呀!不如姑娘暂且回府去住,我再派了人前去保护,姑娘觉得怎样?”水溶殷切道。 黛玉绝美的娇容此时突然一沉:“我与公子并无一丝瓜葛,怎么能劳烦公子如此相待?公子聪明绝顶,自然明白我真心想知道的并不是关于此事,若公子不愿说出来,我自也不会强求,现下天已黑了,公子一介男子在这里怕是不太方便…” 不等黛玉说完,水溶忙笑着打断道:“如果姑娘想知道真相,那么在下倒想先问林姑娘一句?也请姑娘能如实告诉在下如何?”黛玉抬眼瞧了水溶一下,不置可否。 “敢问姑娘从贾府里出来,可是只为着躲避西宁郡王求亲之事?”小心翼翼地问出这一句,水溶又目不转晴的看向面前的娇美面容,似乎即刻就想从上面得出所要的答案。 不料水溶这么直白地问出来,黛玉稍稍怔了一下,并没有马上答复。心里暗想:他明知道自己最关心这个,却偏偏又要问起,倒不知有何用意?见黛玉双睫一垂掩了双眸中的疑问,水溶的一颗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儿。 抬起眼帘黛玉淡淡道:“只不过白问问罢了!这里面的瓜葛嘛?说有也有一些,倒也不是只为着这个缘故,至于其他的缘由,因为还牵扯到……对不住,却是不能全然告之公子,这么回答公子可满意吗?”想起水溶接二连三地对自己说话吞吞吐吐,黛玉也故意只说了半句。 水溶听了黛玉几句不禁心下暗忖:还能有什么缘故?难不成真是不愿意嫁给我水溶? “公子,你问了姑娘这个又到底想解释什么呀?”雪雁忍不住开口道。水溶忙回过神来,嘴角向上一翘,英挺的鼻子轻皱了一下,一张俊美的脸上立时显出一丝调皮来。这一笑也感染了屋里的几个人,原本略显紧张的气氛也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你们可别忘记了,我本是北静王爷手下的一名副将,北王府与贾府平日里也相互走动的,有些事情承蒙王爷看得起也与在下透露些,据我所知…”水溶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歪起脑袋看了看黛玉。 黛玉正一脸的焦虑望着水溶,突然见他瞧向自己,黛玉面上一红忙低下头去。水溶实不忍再吊她的胃口,遂收了调皮正色道:“那日听王爷说起,西宁郡王不知为何又去贾府里说不再求亲了,贾府里也应了,不过――后来却又听说林姑娘突然不见了踪影!那政老爷急得什么似的,就是我…我们王爷也急得好几日都没睡安稳呢!” 那水溶本想说不过后来北静王府又来求亲,政老也应了,可林姑娘突然不见了踪影,不知怎的话到口边却又鬼使神差咽了回去。 黛玉主仆三人听水溶说到宁郡王不再求亲了,心下俱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可又听水溶说到北静王爷为着黛玉的失踪也多日睡不安稳,不禁又都睁大了双眼,雪雁更是接着水溶的话茬儿问道:“水公子,你说什么?你家王爷睡不着觉?我家姑娘与你家王爷又有什么干系?别是你家王爷头脑不太清楚了吧?” 一连串的问话,让水溶哭笑不得,此时黛玉也掩了心里的喜悦,向雪雁叱道:“雪雁别混说!还不快去给水公子换了热茶来。” 黛玉站起身来向水溶一福:“多谢你家王爷好心,只是公子又怎么会知道了我的身世?” 水溶笑道:“那一日在客栈里,你的丫头言道她家小姐姓木,我便猜出来了,双木为林,这有何难?” 黛玉听了不禁哑然一笑,只道他没有说实话,却也没有再问。这时一旁的紫鹃又笑道:“我说怎么刚才林伯过来说,到今日了也没见京城里来人找寻过,想是既然宁王府退出,老太太又病着不管事,二老爷想来现下也已出京赴任去了,剩下二太太等一干子人又谁认真再去寻姑娘,估计二太太找不到姑娘也已经死了心了。” 雪雁也气哼哼道:“亏的她是个当家的太太,做得什么事啊!竟狠了心让姑娘去做人家的…”不等雪雁说完,一旁的黛玉忙喝道:“休再胡说!” “怎么?这又跟什么二太太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她逼迫姑娘的不成?”水溶疑惑道。 黛玉忙道:“都过去的事情了,没的再提起来。” 想起自已担了那么久的心此刻一下子放松了,黛玉娇美的面容不自禁地流露出一抹光彩来,直晃得水溶以为自己遇到了天上仙女,并连身边的成永也喜欢呆了。 水溶见黛玉那舒畅的样子,实不忍心告诉她其实与北静王爷又有了婚约,况且自已现在又不知她的态度,想想不如暂不说出,也好让她先过段舒心的日子。 水溶轻吁了一口气,向四周环顾了下,一眼便瞧见了靠墙而立的一面古朴的书架。逐笑道:“姑娘有这么多的诗书?想来林姑娘定是位通古博今的才女了?” “姑娘的文才不是我这个做奴婢的夸嘴,在园子里那可是独占鳌头,任谁也比不过的。”雪雁见水溶说话随和亲切,早松了脑子里的那根弦儿,又快人快语地说起来。 紫鹃赶紧责怪道:“雪雁,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呵呵呵…你这个丫头说话倒是爽利。”水溶笑道。 黛玉轻拢了下发梢,低声道:“黛玉不过小时候读过几天书罢了,侍女说话不知深浅,让公子见笑了。[]” “无妨,无妨!瞧姑娘这里诗书颇多,倒不知都是些什么书?在下离京匆忙,连最爱读的那本‘诗经’也忘记带了,如若姑娘这里…”不等他说完,便听一旁的雪雁忙道:“姑娘!雪雁记得…”却又被黛玉打断道:“雪雁,我可真不敢要你了。” 雪雁才忙噤了声,又满脸委屈地看了眼水溶。 黛玉心知似水溶这般心思缜密之人,不用说他也已知道自己这里准有这本书了,便直问道:“公子可是现下就要拿走?” 水溶高兴道:“过几日便还给姑娘,从前我并不怎么爱读,只是近两年才看上瘾的,一日不看竟连觉都睡不安稳呢。” 黛玉突然想起才他说起,因着自己出走惹得北静王爷睡不好觉的事来,虽说不信却也不由心下暗乐:怎的这北静王府里的人凡事都有睡不好觉的毛病呢? 掩了面上一丝笑意,黛玉款款走向书架,轻车熟路拿出了一本书,转身之际,好胜之心顿起,便想考考水溶。遂柔声道:“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水溶听她突然念起诗来,遂也不加思索接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黛玉嫣然一笑,不置可否。 水溶先惊后喜!何止是才女,此女博学多才,竟是人间少有!可喜的是连男子都不爱读的诗经,她竟也随手拈来,他心里的那一份欣喜自不言说。 黛玉将书放在桌上,紫鹃拿起来递到水溶手里,水溶才要谢过,就见黛玉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敢问阁下,黛玉今后是称呼您为公子呢还是将军呢?” 一番话说出来,竟让水溶有些吃惊!这个林姑娘好锋利的口齿,分明是对我的身份还存有疑问,却又不直白地来问罢了。 水溶轻轻一笑:“在下水溶,表字子谦,乃北静王府中人,文武兼备又身居要职,家中还有几个买卖商铺,姑娘称呼公子或是将军均可,一切由着姑娘。”说完,水溶悠然的目光投向黛玉,似乎在等着什么? 黛玉无意抬起美眸,正碰上水溶那黑水晶一样闪烁着的深邃双眸,忙忙将眼睛垂下,一付小女儿之态尽显。 “林姑娘!” “水公子!” 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喊出来,俱觉有些尴尬,便又同时噤了声。紫鹃、雪雁不由相视一笑,水溶身后的成永也极力忍了笑将头扭向一边。 紫鹃看着屋中温馨的画面,不由又想起了宝二爷来,再看看面前这个水公子,暗自思忖,虽然对面前这个人还不太知底,但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肯定是个好人,也是个值得信赖的人,相比较之下,宝二爷比起眼前这个人倒似是缺了一种男人的智慧与干练。 紫鹃这里正想着,耳边却又听黛玉柔柔道:“民女多谢王爷救命之恩!”言罢就见黛玉向着水溶轻施一礼,又向一旁站去。 这一声‘王爷’,听在屋内几人耳中竟不亚于又一个炸雷一般。水溶面上虽刻意镇静,却也隐隐流露出了惊讶之态! 只见水溶掩饰着轻咳一声,才要应承,却见雪雁瞪大了双眼道:“王爷?公子是王爷?” 紫鹃跟着黛玉这么多年,耳濡目染,本就聪慧的她稍做思考便也明白过来了,遂也上前行了大礼道:“给北静王爷请安!” 水溶才又笑呵呵向着黛玉道:“不想连姑娘的丫头都这般机灵,在下对姑娘竟是佩服得很呢!” 黛玉此时竟一反常态,丝毫没有因北静王爷隐藏自己的身份之事而露出恼意,娇美的面上反而因着自己猜出了水溶的身份尽显得意之态。 黛玉见水溶赞叹的目光瞧向自己,美眸中滑过一丝狡黠,又轻声道:“民女不过是将前情后景一并连带着细想想,便知晓了答案,王爷不会怪民女唐突吧?不然往后民女还称王爷为公子便罢了。” 水溶笑道:“想来姑娘是忆起了那日在贾府上的一面之缘?” 黛玉扭身向书架前走去,口中道:“那日王爷来府中,黛玉虽然始终都没有抬眼相看,但却不能将王爷说话的声音也就此抹去。” 原来那日水溶过府来,言道是接北静太妃一同回家,实是想偷偷地相看黛玉,却没想到黛玉自水溶进得屋里来便未曾抬过双眼,只是碍着规矩上前与水溶见礼之时,听到了水溶的言谈,虽说心里并未在意,但听到水溶那略带磁性的声音,竟是让自己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故此倒记住了水溶的声音。 刚才见了水溶,黛玉没由来的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又想起早起与水溶隔了帘子对话时,也曾产生过怀疑?却也不敢就下结论,如今见了面又再一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依着她的聪明怎么还会不知眼前之人便是那北静王爷? 说了这两句话,黛玉便不再言语,只一味地将书架上的书翻来瞅去的。紫鹃、雪雁也不知她家姑娘的想法,便也只好闭了口,只不停地给水溶的杯里续着香茶… 还是水溶又打破了僵局道:“既然你已知我的身份,还要拜托林姑娘先替我保密,等办完了事,再细细说与姑娘清楚。” “王爷要办的事定是与江山社稷有关的,小女子不懂这些,况这又与我何干?倒不用再细说什么。”黛玉忙道。 黛玉几句言词犀利的话,让水溶微微一怔,心道:好流利的口齿!又笑道:“这些日子苏州城里可不平静啊!那个使飞刀之人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再过来,那样姑娘就危险了。我还是那句话,姑娘不如还是回府里去住安全些。” 黛玉认真想了想道:“王爷说城里也不平静,如果现在就回府去,府里如今只有林伯一个家人,宅大人稀,倒更不安全了。而在这里人多有姨娘做伴,况又是庵庙里,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听黛玉如此说,一旁的雪雁又耐不住道:“姑娘,还有赵良在府里呢!不只林伯一个的。” 黛玉道:“便是加了赵良又怎么样?府里那么大,人又少,便是真的出了事也不定有人知道呢。再说了,我怎么去跟姨娘说?才来了几天便要回去。” 水溶想了想道:“姑娘若回了府里,我可以让人过去暗里保护,在这里,上香的人多,又是个尼姑庵,女人众多,也不好安排人。既然你心里顾忌他人感受,不如暂时在这里再住上两日,等找个合适的借口再辞别了你那姨娘。如何?”黛玉只管低了头那里沉思,没有言语。 过了一会儿水溶又问道:“这两日只有府里的林伯来过这里?”黛玉才点头道:“从昨日一早到现下为止,只有林伯一人。” “看来使飞刀的人现在还不知道姑娘是林府中人,过两日我会派人过来悄悄护送姑娘回府,只是姑娘回府后暂时不要外出,并连这两个丫头也不要出去,有事情只让林伯去办便罢了,若有难事便来城南的锦里客栈找我即可。” 一番毋庸置疑的叮咛过后,水溶站起身来又向成永吩咐道:“你便先留下在庵外保护林姑娘,明日一早我会派人来换你。”黛玉想要推辞,却不知怎的又没有说出口,实是心里也早认可了水溶的安排了。 水溶走到门口,又转身向黛玉道:“还有,我此次前来苏州办事,有些事情可能要麻烦到姑娘,不知姑娘平日里何时才有闲暇?” 黛玉稍顿了一下,轻声道:“民女与王爷均为光明正大之人,若真有事情用到黛玉,往后倒也不用必到天黑了过来,我自也不会将王爷拒之门外。不过若无要事,还烦请王爷不要扰了民女的清静才好。” 一番话语,声调不高,一样的甜糯,听在水溶心里竟如清泉溪水般令人畅然。黛玉说的前半句他听进去了,后面的话却选择性丢到了一边… 清眸一瞥,却正瞧见水溶正深情款款地望向自己,黛玉心里一慌,忙又转回头去,手中随手才拿出来的一本书又不经意间被她放了回去。 见姑娘失措的样子,稚气的雪雁,只顾着那里乐呵呵地瞧着黛玉与水溶说话。而侍在一旁的紫鹃心里却是有些了然,不由暗暗替姑娘高兴,却忽而又想起来,从前听宝二爷说过,这位北静王爷家中是妻妾成群的?嗯…不过好似前两年才死了王妃,若是姑娘嫁给了王爷做了北静王妃想来也是不错的。不待她细想,就听道: “王爷请慢走!” “姑娘请留步!” 这两个人竟又是异口同声! 第十三章 林府旧人 从黛玉那里回来,便见有旬府前那个暗探过来等候,原来前日里水溶吩咐他把旬府前闹事的那个老妇人悄悄领了回来。(.无弹窗广告) 经过细问才知道,原来这个老妇人是林如海在世时府上的一名厨娘,做得一手好汤,林如海死后,家产变卖,下人们也都遣散了,因这老妇人会做汤,便被人推荐给肖府做事,后又被送到旬府做汤,如此过了几年倒也无事,谁料几个月前旬大人不知为何闹起了病来,众人找不到原由,便将老妇人怪罪上了,说是她的汤把旬大人喝坏了,管家遂将她轰了出来。 因无处可去,便只好去肖府相求,但府里言道她如今已是旬府的人了,与肖府再无干系。这老妇人只好又回旬府,但几次都被骂了出来,后来管家吩咐门房不要放她再进府里,她便在府门前闹腾起来,正好被那个暗探瞧见,因管家心烦,又没有证据就是这老妇人的汤把老爷弄病了,不过是找个替罪羊罢了,见她来闹也不理她,想着不过闹个几日也就算了。 水溶又细问了些旬府里的情况。那妇人言道:“因府里旬大人自上任没多久便病着,老妇只是个厨娘,上不得台面的,更别提伺候大人了,来了这府里快两年了竟是连这旬大人的面儿也未曾见过。” “哦?” 稍抬起头来,老妇人瞥见水溶的面上颇为威严,心里不由有些害怕,瞧水溶一双锐利的双眼直视着自己,仿佛要将自己看穿了般,老妇人忙低了头去,那干枯瘦黄的脸上立时显出些惊慌来。 水溶见老妇人害怕自己,遂收了些脸上戾气,略显温和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说出来听听。” 老妇人虽心里害怕,却也不敢不说,便又小声道:“这旬大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并无儿子,是以对这个女儿平日里未免娇惯得很,不过这个旬小姐倒还算是个颇为良善之人,对下人也很少打骂的。” 水溶见老妇人蜡黄的脸上似有病容,便又问道:“怎么你现下有什么不适吗?我让人找个大夫来给你瞧瞧?” 妇人顿时感激涕零道:“多谢公子相救,老身这些日子居无定所,饱一顿饥一顿的,不过是饭吃得少了些,并没有什么病的。” 水溶听了忙又让人去准备了些饭来给老妇人用,老妇人十几日没吃过一顿饱饭,如今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虽说才见水溶之前那个暗探已给她用过些饭了,不知为何肚子此时又空了起来,见了饭菜遂又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水溶又细问了些其他的事儿,将旬大人的病症与先前的盐政林如海相比较后,对林如海之死也不禁产生了颇多怀疑。 又想起皇上与他说过,林如海虽不是练武之人,身子却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因着夫人去世了,他便思虑过度也随之去了?听着似合情合理,但这其中却绝没有这么简单! 关于这个妇人说的这些话,也不知有多少的水份在里面?是不是也夹杂她的情感在里面呢?她既然说自己是林府的旧人,不若去问了林姑娘再做打算。 第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一夜没怎么合眼的水溶本想命人去换回成永,却又不愿更多少人知道黛玉之事,遂又决定自己亲自前往。 江南初冬的早晨,总似被轻纱似的薄雾笼罩着,略显枯黄的树叶上,一片银色晶莹熠熠闪光。水溶轻步来到庵前,只见前面白茫茫一片,算算此时早已过了‘霜降’节气,想来昨夜的雾的确不小!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散呢。 离咒体庵后门不远处有处树木,里面几十棵柏树间或掺杂着几颗茂密的野核桃树,不等水溶过去便见成永一个轻纵从树上跃下来,见了水溶先行了礼又问道:“怎么王爷亲自过来了?” 水溶英眉一扬道:“怎么样?昨儿个夜里可平静?” “回王爷话,属下没有见到一个可疑之人,难道那个使飞刀之人只不过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才又过来将飞刀捡走的?”成永疑道。 “没有这么简单!不然他那日也不会去跟踪那个林伯了。”水溶瞧成永眼睛里似有些血丝,知他昨晚定然一夜也未合眼,便催促道:“你快回去歇息一下,回头还有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王爷,属下不困,有什么事但凭王爷吩咐。”成永忙睁大了双眼瞧向水溶。 水溶微眯了双眼只向着黛玉住处望着,并不理会成永的话,只是又加重语气道:“是不是让本王再说一遍。” 成永知道水溶的脾气,只好又嘱咐了水溶几句才下山面去,望着成永远去的背影,水溶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婆婆妈妈的。” 转过头来,水溶见庵门还是紧闭,凝神听去,一点动静也没有,想着林姑娘此时还倘未晨起,便也施了轻功跃上树去,晨风悄然拂过,水溶身上陡地横穿过一阵凉气,他微微合起双目暗运真气,瞬间一股暖流涌便全身,水溶轻哼一声:“这点子寒冷对本王来说又算个什么!” 如此又过了一会子,水溶猛地睁开眼睛,又侧耳细听,却是从山下似传来了脚步声,虽然极为轻微,却哪里瞒得过水溶,水溶屏住呼吸,凝目向前看去,不是成恩还是哪个? 水溶不禁摇头叹了口气,自己这两个贴身侍卫做起别的事来倒是雷厉风行,也绝不拖泥带水。可就是对自己的安危看得太重,只要一个不在,那另一个便千方百计地也要留在自己身边,赶也赶不走。若是自己说重了,两个便道是受太妃之命,职责所在,王爷若不愿意大可以去回了太妃,太妃她老人家同意了便再也不来叨扰王爷了!弄得自己也没了脾气,只好罢了! “成恩,怎么不在家里好好歇息又过这里来了?成永可回去了?”水溶在树上沉声问道。 “王爷,天气冷得很,这里便交由属下即可,王爷还是快些回去吧。”成恩笑嘻嘻道。 “我在问你话呢?”水溶见天也渐渐亮起来了,便从树上跳下来,面色却依然沉着。 “成永回去了属下才来的,王爷一个人属下实在不放心。” “笑话!我水溶是豆腐做的?” “王爷,属下的意思是…” “罢了,你的伤还未好利落,快快回去休息,还有,吩咐下去,继续找那个使飞刀之人,我一会儿就回去。”见水溶动了真格的,成恩也不敢太放肆,只得道:“现在天也亮了,王爷也就回吧。” 水溶道:“我还有一些事情要问问林姑娘,待我问过便回去,休再哆嗦。”成恩口中应着忙去了不提。 这里水溶又等了一会儿,见天已大亮了,才说要上前去拍门,却只见山门‘吱―’一声开了,就见雪雁拿了一把扫帚走了出来,一眼看见水溶站在那里,便笑道:“水公子你又来了?” 忽然又想起水溶原是北静王爷,雪雁忙又丢下扫把,就要大礼参拜。水溶忙上前一步虚扶了,笑道:“你家姑娘可起了?” 雪雁笑道:“姑娘睡觉警醒,每日里天不亮就醒了,王爷有事要找姑娘吗?” 水溶笑道:“正是,不知现下进去方便不方便?” 雪雁笑道:“水公子你等着,雪雁这就去回禀。”说着,便忙着向院子里跑去。瞧她瞬间又忘记了水溶的身份,称呼自己为‘水公子’水溶不禁也笑了。 抬起头来向虚掩的门里望去,雪雁又小跑着出来了,向着水溶笑道:“我家姑娘有请。” 水溶心下一喜,便跟了雪雁来到院里。却见黛玉披了件绛红色洋缎大衣儿已迎在上房门口。见了水溶,便盈盈下拜。 水溶忙上前就要扶起,一旁的紫鹃手疾,不动声色已将黛玉扶起,水溶不由有些尴尬,遂笑道:“姑娘倒起得甚早,吃过早饭没有?” 黛玉樱唇一挑:“王爷想来还未有用饭,民女这里可没有什么好吃的,只不过一些素食罢了,若是王爷不嫌弃,多少用些也罢了。” 水溶轻然一笑:“倒不是来姑娘这里用早饭来了,实是昨个晚上我那里来了一个老妇人,竟口口口声声言道是林姑娘从前的下人?” “怎么?我府里的下人?老妇人?是何相貌,多大年岁?又怎么会去了王爷那里?”黛玉一连串的问话让水溶一怔,心下暗道:好伶俐的一位姑娘! 紫鹃一旁忙道:“姑娘,站在外头说话怪冷的,不如进去说吧。”说着望向黛玉。 黛玉身子未动,略一思索又道:“既然王爷说那个妇人现如今就在王爷那里,不若黛玉过去瞧看过便可以知道,此人倒底是不是我府里的旧人,可好?”说罢,一双美眸定定地瞧向水溶,神情清澈见底。 水溶本来就是想借着问那老妇人之事,再来看看黛玉的,不知怎么,自打昨日见了林姑娘一面之后,心里便再也放不下了,睁眼合眼脑子里全是她的影子。 现在见黛玉竟肯跟他回去见那老妇人,水溶心里不由狂喜,强按捺住一腔欣喜:“那老妇人乃是我的一个手下从扬州救回来的,本来是想与她些银子,送她回老家的,谁料她却说自己家中已无亲人了,当年曾在林府做厨娘十年多,也不知她说的真假,便过来请问一下姑娘,既然姑娘愿意去见一见,那再好不过了。” “厨娘?难不成是她?”黛玉低了头忖道。 水溶忙又道:“姑娘先行用早饭,一会儿我让成永过来接姑娘下山。” 黛玉点头道:“不用了,赵良一会儿要过来。我先与姨娘去打个招呼,然后让赵良送我过去即可。” 水溶听了沉吟一下:“姑娘也知道我来这里是办一些要事的,身份是万万暴露不得,所以还请姑娘…” “黛玉知道轻重,这一去我只与姨娘说回府里看看,别的一概不提便罢了。”黛玉柔声道。 看见黛玉一脸的沉静,水溶心底里不知为何一阵酸楚,她此时很该在花园里赏赏花、或与姐妹们一起做做诗的,小小年纪便经了这么多事,竟是让人由不得心疼呀! 黛玉说完,却看见水溶一双英眉紧蹙,看向自己的双眸似有晶莹闪闪的东西,遂心下一惊!自己说了什么?竟让这位王爷有些伤感起来?忙又问道:“王爷,黛玉如此去说可好呀?” 这时候的水溶早已恢复了常态,忙温然一笑:“姑娘想得周到,那我便先回去安排,等候姑娘了。”说罢不敢再瞧黛玉,一咬牙转身离去,留下黛玉主仆三人都怔怔地瞧着他的身影远去。 黛玉脑中此时却又突地想起一句话来,“我…我们家王爷也好几日没睡安稳呢”自己出走贾府,怎么竟会让北静王爷也睡不安稳?我们只一面之缘,哪里就…想到这里,黛玉不禁悄悄低下了头,绯红了脸庞。又暗忖这位王爷行事倒也光明磊落,绝不似那种登徒子,况北静王府与贾府多年来交情非浅,知道自己失踪表示一下关心倒也有的,莫不是自己多想了? 锦里客栈是苏州城里一家规模不算大的客栈,也如一般客栈般分作上下两层,为了不引人注目,水溶一行人只包了上面一层十几间客房,这客栈的二层西侧又有一个木梯直通楼下,出来进去竟不用从客栈前台出去,水溶正是看上了这个方便才落脚于此,给了客栈老板大把的银子,只说自己是从京城来的商人,平日里最不愿意让旁人打扰,那老板乐得眉开眼笑,忙应承道:“客官请便!客官请便!别的不敢打保票,小的这张嘴可是最严实的,以后若有用得上小的的地方但凭客官吩咐就是喽。” 却说成永见水溶回来了,忙过来道:“王爷,才放出去的暗线回来说,那个使飞刀的查到了。” “噢?” “原来此人并不是姑苏人氏,而是混迹于浙南一带,青须帮的副帮主飞刀刘。”成永回禀道。 水溶听了心里一阵疑惑?浙南的青须帮平日里从不出浙南地界的,怎么如今也到了这里来?难道有什么东西竟能让他们不惜冒了生命危险也要得之? “那飞刀刘如今在哪里落脚?”水溶问道。 “听说他居所不定,不过暗线说今日一早在城南肖府外曾见过他一面。”成永回道。 “肖府?哪个肖府,是那个苏州府通判肖逸之?”水溶略略思索了下,倒是知道有这么个人,但却并不认得。 “没错,就是他。属下打听到这个人做事极为圆滑,在这里口碑也倒还不错。”成永道。 “做官嘛!又几个不圆滑的,只是听说他这个通判做了有好些年了,倒是稳得很。”水溶走到桌前坐下。 成永不知所以,便忙又问道:“王爷还未曾用早饭吧?属下这就去端来。”言罢忙走了出来。才出门就见成恩端了个盘子过来,见了成永笑问道:“王爷回来了吧?定是饿着肚子呢。” 成永向屋里瞅了一眼,悄声道:“就你知道,快送进去吧。” 听说黛玉要回府看看,肖姨娘遂道:“玉儿来了山上这几天了,想来那起子人该来的也来过了,纵是回去也不打紧的。” 黛玉本来想要告诉肖姨娘,西宁王府已经放弃提亲了,话到口边,想起水溶临走嘱咐的那些话,便也多了个心眼儿没有说出来,只点头称是。 肖姨娘又想着让自已的丫头琴心,跟了黛玉回去也好帮衬着些,也被黛玉婉言谢绝了!肖姨娘知道黛玉自小便不愿意麻烦别人,倒也罢了。又嘱了几句,便眼看着赵良赶了马车将黛玉紫鹃主仆两个接下了山。 锦里客栈外,一辆马车缓缓停下,早已候在那里的成永忙上前接了。 “王爷,林姑娘来了。” 听见成永的回禀,正在屋内不停踱着步子的水溶忙转身出来,亲自上前迎了黛玉进来,又吩咐成恩奉上茶来。 黛玉款款走向桌旁,小心落了座,紫鹃定睛轻顾了四周,又忍了笑,轻声向黛玉道:“姑娘,奴婢怎么瞧着这里像是女孩儿家的闺房呢!” 黛玉忙轻责道:“多嘴!”言罢却也只管拿了帕子捂住了樱桃小口。 水溶听紫鹃这么说也不禁笑了,言道:“不过是为了遮人眼目罢了。” 正巧成恩端了茶盘进来,又熟练地倒了两杯茶,先一杯奉与了水溶,又拿起另一杯来,却见紫鹃忙上前接了过来道:“还是我来吧。” 黛玉接过紫鹃奉上的香茶笑道:“紫鹃,你快给人比下去了。” 紫鹃也笑道:“这位大哥,伤可好些了?” 成恩忙道:“早就好了,区区小伤,算不得数的。那日的飞刀是被人沾了毒,成恩才晕了过去,不然哪里能…” “好啦,别在这里逞英雄了,那天不是雪雁姑娘救了你,还不定怎么样呢!”成永一旁调侃道。 水溶见黛玉主仆两个被成永、成恩逗得笑意盈盈,自己的情绪不觉也一并被感染了,那一颗因着黛玉失踪而悬了多日的心也轻轻地放了下来。 黛玉含笑向水溶问道:“人呢?”水溶便吩咐成永去将那个老妇人带过来。 “小姐!小姐!”一个声嘶力竭的喊声从门外冲进来。听到喊声黛玉猛一下子站了起来,握着帕子的手也不禁轻轻颤抖起来。门被推开,一个身着蓝色上衣,下着一条肥大的褐色裙子,额前一络散下来的灰白相间的乱发挡住了浑浊的眼睛。 “林嫂?你真的是林嫂?”黛玉迟疑道。 “小姐,没想到奴婢还能活着见着小姐,小姐呀…”那老妇人见了黛玉忙上前跪下,又不停地哭泣起来。 黛玉伸出双手扶了那老妇人站起来,又向她面上仔细打量了,才道:“林嫂,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小姐,你一定要救救奴婢,奴婢现下是无家可回了,到了哪里都没人要了哇!”哭着,林嫂又把自己这三年来的经历告诉了黛玉,说到伤心处竟忍不住嚎啕大哭。 黛玉想起自己父母皆亡故,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人,原来家中的旧仆也都四散,又瞧见林嫂落得如此惨境,心中难过遂也跟着掉起泪来。 一旁的水溶见黛玉如此,也不禁唏嘘不已,恨不得现下就冲上前去将黛玉搂入怀中安抚一番。 只见黛玉抬起挂满了泪痕的美眸,向着水溶道:“王。水公子,我想着将林嫂送到府里去?” 水溶点头道:“既然她的确是姑娘府中旧仆,如今回了本家也是应该的,只是还有些事情我想再问问她,不如等过了今晚,明日一早便让成永送她过去?” 黛玉道:“不劳公子费心了,我这里有赵良,让他送林嫂过去就行了,连并着告诉林伯一声。”又转头向林嫂道:“你可还记得林伯?” 林嫂使劲点头道:“知道的,是林总管。他如今还在府上吗?” 黛玉道:“他在城西的那个老宅子里,明日我让赵良,”说着向一旁的紫鹃看了一眼,继续道:“他是我的丫头紫鹃的哥哥,过来接你过去,再让林伯给你安排一下住处。” 林嫂昨日里被水溶先救了,又给吃又给穿的,如今又见着了旧主人,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又伸了袖子擦泪水。 见差不多了,水溶便让成永带了林嫂下去歇息,才又向黛玉道:“林姑娘,从昨日问林嫂的一些话里,我心里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黛玉应道。 “那一年令尊病故前,是染上了什么病症吗?” “这…黛玉倒不是太清楚,等我回来后,父亲便已卧床不起了。只听林伯他们说起像是不知为何便染上了风寒,按理说母亲离世后,府里那几位姨娘对父亲也多有照顾的,如今咒体庵里住着的肖姨娘当年对爹爹最为体贴,黑日白夜的伺候,很是尽心,却不想爹爹竟丢下玉儿就这么去了…”话未说完,黛玉便泪眼婆娑,晶莹欲滴。 第十四章 情丝暗结 水溶忙劝慰道:“林姑娘先别忙着难过,我想告诉你的是,种种迹象表明令尊当年的风寒得的不明不白,里面定有蹊跷!” “什么?难道爹爹是被人害死的?”黛玉睁大一双美眸看着水溶。“我只是这么猜想,现在的盐政旬大人也与令尊当年一样染上了风寒,还有一个与你才说的相同,就是病得的不明不白,看来这里面的水深得很呐!” 两人说好了等明日上午,黛玉会派赵良过来接林嫂过府去,水溶口中自是连连应着。黛玉遂慢慢站起身来,又向水溶轻施一礼道:“多谢王爷救了林嫂,黛玉这里谢过。” 水溶见黛玉要走,心里实是不舍,便笑道:“姑娘再坐一会儿吧,有些关于令尊的一些旧事,我还想着与姑娘聊聊,说不定对案情有帮助呢。” “案情?”黛玉疑惑看向水溶。 水溶忙道:“有些事情我也只是推测,不过令尊与旬大人是前后任的盐政官,又恰巧得了同一种病,姑娘不觉得有些太过巧合了吗?” 黛玉站在那里歪了头想了一想:“确是有些奇怪?”一双清澈的双眸又看向水溶问道:“这件事难不成便是王爷出京要办的要事?” 水溶叹道:“倒不是只这一件事,姑娘回去后不妨静下心来再好好想一想,令尊在世时有没有过什么奇怪的举止,或是有什么话难以说出口的,总之,就是不同寻常的事情与话语,对于揭开迷底都是有帮助的,烦请姑娘费心了。” 黛玉忙道:“黛玉明白。” 水溶又道:“回去后见人待物都警醒些,更要多多注意自身的安全。” 黛玉听了不由抿嘴一笑:“这句话王爷这一会子已说过不下三遍了,黛玉都记住了。” 水溶放柔了目光看向黛玉,心里叹道:你不在我身边,便是嘱上千遍万遍本王也放心不下呀!口中却又笑道:“今晚我会派人过去暗里保护姑娘,姑娘尽可放心。” 黛玉又忙谢过,说好了过两日水溶过去了解有关林如海生前之事,才扶了紫鹃下了楼去了。 水溶眼瞅着马车消失在巷角,遂对身边的成恩道:“你去悄悄地随在后面,不用让林姑娘知道,等她安全回到了山上你再回来。”成恩忙领命而去。 水溶又转身拍了拍成永的肩膀,道:“走!咱们也别闲着,去肖府那边儿瞅瞅去。”成永笑嘻嘻道:“王爷换了衣裳去吧?” 水溶似笑非笑:“那还用说,快去拿来。” 现下已近当午,太阳升至了正顶,暖暖的阳光直射下来,照得万物皆似撒上了一层金色。 肖府便在苏州城南一处东西闹市的街道尽头。 只见水溶换了身灰褐色衣裳,下巴上还粘了两缕假胡子,头上又戴了冠巾,两眼眯起,微微扬起头来,端的一个精明小商人模样!一旁的成永笑道:“没想道王爷的易容术还有一手。” 水溶斜了成永一眼:“正经的把招子放亮些!”成永忙收起嘻笑,提高声音向着水溶道:“老爷您看,这里的店铺真多得很呢!小的眼睛都看花了。” 水溶点头道:“可不是嘛!难怪人说‘吴阊至枫桥,列市二十里’呀!” 言罢又一身懒慵悠闲地向前行去,后面成永忙小心地伺候在身旁。两个人一会儿来到外面的摊前打听打听价格,一会儿又进店去问问玉器珍玩,走走停停地便来到了街道尽头。 两人正走着,迎面过来一个人与水溶他们擦肩而过,走在后面的成永一怔!‘八字胡’,成永心中一懔,忙向前面的水溶打个了招呼,两个人折转身来轻提真气快步跟了过去。 那个人也颇为警觉,听到后面似有人跟过来,脚步稍一踌躇,成永已然快步抢上来,伸手便向他右肩拍去。那人暗里一惊!知道碰上了强手,身子不躲却右肩顺着向下一沉,又就势双腿向下一蹲,单手扶地稍稍一撑,便纵身斜里向一旁跃去! 眼看成永这一招便要落了空,就瞧水溶不动声色,整个身子硬生生的向那个人靠去,那人就觉一股劲风突地袭来,忙又双脚蹬地一个‘一飞冲天’就要拔起,水溶哪里容他跃起,身子更迅速向他贴去,只见那人躲避水溶的同时,右手便向怀中探去,端的快如闪电!只是却不道还有比他更快的,只见水溶修长的手指‘倏’地向他腰间轻轻一点,那个人便如被掏空了的口袋一般倒了下去,三人交手拆招不过眨眼功夫。集市上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成永忙跟过来将他扶起,笑道:“老朋友,咱们又见面了,走回家喝一杯去!”说着与水溶一左一右,扶了人便向客栈方向行去。 却说水溶与成永将‘八字胡’拿下回到了客栈,将那人弄进了一间空房子里,水溶过来解了他的穴道,面上带了少有的戾气一言不发地坐在椅上。 那个人一脸的惊慌!却强自镇静,口中道:“不知两位将在下劫持到此有何用意?在下只是一平头百姓,要钱不多,要命一条!” 水溶轻哼一声:“好硬的骨头呀!飞刀刘!”那个人又是一惊!“什么飞刀刘?你们认错人了,”说着又将衣裳抖了抖道:“你们看看哪里有飞刀?” 水溶轻笑道:“要我替你找出来吗?” 那人怔了一会儿才又道:“既然你们知道我是谁,就赶快把我给放了,瞧你们的模样像是从外地来的吧?想来还不知道我的名头。” “不过区区个青须帮副帮主,便这么得意起来了?”一旁的成永道。 飞刀刘见自己的底细早被人摸了个透,又知道依自己的武功绝没有逃走的机会,便直言问道:“我飞刀刘不知何时得罪了二位爷,还请告之,想我飞刀刘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欠债还钱,欠命还命,况我平日里也绝不做那伤天害理之事的。” 不等他说完,一旁的成永便接口道:“罢了,你那青须帮平日里都做的什么营生,咱们都知道。就别在这里充好人了。” 水溶向成永低声吩咐了几句,成永便出去了,留下水溶一人还是一句话不问,只不停地上下打量着飞刀刘。 飞刀刘被瞧得心里发毛,便道:“大爷,您就行行好,告诉我哪儿得罪了您,这这…就是死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不是?” 正说着,成永又进屋来,手中拿了一个锦盒。水溶才慢条斯理问道:“你识字吗?” 飞刀刘忙点头道:“识得一些。”水溶便命成永将盒子打开,送到飞刀刘眼前,飞刀刘低头一看,“哎呀”一声叫出声来。 成永又将盒子拿回来,放在水溶手里,水溶拿了盒子向飞刀刘道:“这里的东西你看清楚了?” 飞刀刘忙跪下叩了两个响头,道:“钦差大人饶命!小人实在没做什么坏事,平日里不过帮人保镖过活,家里十几张口都等着小人去养活呢!” 水溶道:“我只想知道你现在在保什么镖?给什么人做事?又为何会无故伤了我的手下?” 飞刀刘想了想才知道前两日用飞刀伤的那个人竟也是官府里的人,他多年混迹于江湖,一般情况是不愿意与官府打交道的,要不是前些日子…。唉! 想到这里,飞刀刘恐怕因自己再让家人受累,才向水溶道出了实情。原来他是受雇于肖府,是为了在私运官盐时做为保镖的。本来青须帮不愿意过来,省得与当地的帮派因此结梁子。 那肖大人安慰他道,这姑苏城外百十里都知道,当年还是林如海林大人在任时,皇上曾派人过来清剿过当地的青平帮,从此当地的帮派再也不愿意趟这混水了。 飞刀刘只因自己家乡连年遭遇水患,弟兄们也都有家有业,那肖大人找到了他,又许了重金,无奈之下才接了这活儿。 说了这些,飞刀刘又求水溶放了自己,看着水溶若有所思的表情,飞刀刘心下暗暗侥幸:看样子这位大人像是被自己一番话打动了。 其实飞刀刘说的话,一半真来一半假,不过相比较自己的性命,他还是选择了放弃,如今京城里都来人了,自己还是赶快一走了之才是上上之策呀! 他久混于江湖,只看了水溶两眼便知面前这主不是个善茬儿,落在他手里自己绝计讨不了便宜去。又知道自己不吐出些真东西,这位大人也不会轻易放了自己,于是便将苏州通判肖逸之供了出来保命。 水溶听了飞刀刘这一连串的话,略加思索,又问道:“那柄飞刀是不是你捡走的?” 飞刀刘忙道:“那日误伤了大人的手下,怕暴露了身份才又去庵前拿回来的。” 水溶又问:“那庵里的姑娘出来救人,你都看到了?” 飞刀刘忙瞪大双眼道:“什么姑娘?小人再来寻刀时,那山门紧闭,除去飞刀小人什么也没见到啊!” 水溶长身而立,面上轻笑道:“那日你又跟踪一位老人上山,直见他进了庵才走,又是为了什么?” 飞刀刘吃了一惊!暗道: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忙又叩了头哭丧着脸道:“小的该死!那一日小的是看到出来一位姑娘将那个壮士救进了庵,盯梢那位老者确是无意的,那天小的本是想去庵前再打听下消息的,不想正瞧见那老头上山,也是当时小的脑瓜一热无端猜疑遂便跟了去,不过后来从肖大人那里才知道,那老者原是里面小姐府里的下人,那位小姐又与肖大人是旧相识,想来与那位壮士也无甚大关系,便也就不太理论了!” 飞刀刘为了让水溶信他,跪在那里连说带比划,面上的表情也丰富得很,等他说完了却瞧水溶只一味地皱了眉坐在那里不答言。 原来飞刀刘无意中为自己辩解的一番话,却让水溶听了心下暗急:原来他早也知道了林姑娘的身份,是呀!那肖大人原是肖姨娘的哥哥,林姑娘回来这等事又怎么会瞒的过他呢!看来还真不能让林姑娘回府去了,诚如林姑娘说的,林府里宅大人稀,纵是自己派了几人过去也难防不测!况自己这次南下本就未带多少人来…倒不如就让林姑娘暂时还住在庵里,与那肖姨娘做个伴儿倒还好些。 飞刀刘半日没见水溶说话,不知他心里又有何算计,也不敢再出声,便直直跪在地下有一下没一下的偷眼描着水溶。 “你愿不愿意帮我个忙?”水溶抬起双眼看向飞刀刘。 “大人,帮什么忙您尽管说,小的一定做到。”飞刀刘忙忙应道。 “你暂时先不要回绝肖大人,还如平时一样去他那里,不过” 不等水溶说完飞刀刘忙笑道:“小的知道,若肖大人做什么坏事情小的去通知您。” “你倒是识相的很,事成之后我会上报皇上为你说情,到时候就算你将功补过,如何?” “大人放心,一切都按大人说的做。”飞刀刘连连应道。 “如此,你便可以走了。”水溶依旧面无表情。 “啊!小的可以走了?现在?”飞刀刘有些不相信,这么痛快就将自己放了?飞刀刘连忙站起来,又向水溶作个揖便提了脚步,轻手轻脚地向门外走去,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再瞅了瞅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水溶,又转过头去飞也似地跑了! “王爷,咱们就这么将他放走了?如果他回去后反悔了怎么办?若他有了防备咱们怕是再找不到他的。”成永问道。 “若他要顾念自己全族人的性命,咱们就不怕他反悔!”水溶站起身来,背了手走到窗子前悄悄向下望去。 “成永!”水溶回过身来唤道。 “王爷有何吩咐?属下马上就去办。”成永以为水溶又后悔放走了飞刀刘。 却听水溶道:“你现下去一趟林姑娘那里,告诉她暂时先不用回府了,待过了今晚我自会找个时间去与她说清楚。” 成永也想起刚才飞刀刘说起,那肖大人已然知道是林姑娘救了成恩,如果现在让林姑娘回府的确不妥,那肖姨娘本是肖大人的亲妹妹,林姑娘住在那儿倒更安全些。便忙应了出去。 却说黛玉才用罢午饭,正在那里琢磨着自己才在客栈里与水溶间的对话,想想有没有什么不该说的话而被自己说漏了嘴,如今自己孤单一人在此,还是不要再沾惹了什么不相干的是非才是。 见紫鹃过来笑道:“姑娘又在想什么呢?才用了饭,别这么光坐着,不如去前面院里走走消消食,也顺带着将姑娘明后日便回府的事儿向肖姨娘先提一提,别到时猛地说要走了倒显咱们唐突了。” 那黛玉做事素来心细,回来后并没有马上将自己要回府居住的消息去告之肖姨娘,只想着近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想静下心来,将前因后果都想一想,捋顺一下。听紫鹃问起,便应道:“再等一等吧,我这心里不知为什么有些七上八上的,乱得很。” 黛玉平日里有个习惯,便是一有心事便要去书架上翻翻书,借以舒心散怀。站起来正走到书架前,就听外面雪雁的声音:“姑娘,成大哥来了。” 黛玉心道:这丫头倒嘴甜,叫得真亲,才认识几天,就连人家是哪里人氏还不知道呢!这大哥大哥的便叫上了。便应声道:“有什么事吗?让他进来吧。” 说着黛玉从里间儿出来,见成永却站在上房门外,便道:“外面冷,进来说吧。”成永见了黛玉忙先行了礼又向里面笑道:“谢林姑娘!只几句话而已,王爷让属下来传个讯儿,让姑娘还是暂时不要回府去住了,至于什么原因王爷会明日过来与姑娘说清楚的。” 黛玉听了便口中答应着,心里却犯了疑,不知才过了这一段时间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成永见话已传到,心里惦记着王爷便又忙忙地回去了。 眼瞧着成永消失在门外,黛玉不禁扪心自问:“怎么自己无故会去信任这个只见过寥寥几面的人?又怎的瞧见他便似见了亲人般?”黛玉转回身来到床前坐下,静静合上双眸,想起水溶温润阳光的笑脸,心里竟莫名涌上一股暖流…… 第十五章 被邀赴宴 转瞬间十几日过去,北静王水溶如今已是咒体庵的常客了,只不过却不是来庵里求佛上香的香客,而是那暂居此庵的林黛玉小姐的座上客。 那个林嫂如今也早就被黛玉接到了林府里,林伯见了故人也高兴万分,忙着给她安排了住处,又依旧做她的厨娘。 前日里跟了林伯上山来看黛玉,黛玉几个瞧了都说快认不得她了,蜡黄的脸庞如今也变得白皙起来,略掺杂了些许根银丝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蓝色衣裙,直衬得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姑娘,也不知今天林嫂什么时候来?她做的汤一定特别好喝,前日奴婢瞧姑娘竟连喝了两碗呢!这在从前可是想也别想的。”紫鹃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绣活儿一边笑着说道。 “怎么?你这丫头是也想尝尝呢还是嫌我喝得太多了?”黛玉近日来心情不错,便也故意开着玩笑。 紫鹃手脚麻利的收了手中的活计,直起身来笑道:“没见姑娘近来行动说话总爱拿人打岔儿,瞧瞧手里的茶,再不喝可都凉了!” “奴婢给小姐请安!”林嫂一进门便忙见礼,又笑着将手中提着的一个食盒子递与紫鹃。 黛玉放下手中的茶笑道:“快罢了!林嫂今儿又给我们带什么汤来了?紫鹃!快快把茶拿走,去盛了汤来。” 林嫂笑道:“小姐猜一猜,可是小姐小时候最爱喝的。” “难不成是‘火腿竹荪鸭翅汤’?”黛玉问道。 林嫂笑道:“小姐一猜就对。”眼光又转向紫鹃:“快快!紫鹃姑娘,把这汤给小姐盛上吧,多亏了赵良这一路上紧赶慢赶的行得还快,不然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喝了。” 紫鹃忙过来接了笑道:“这还不是应该的,”又转头向着外面提高声音道:“雪雁,去把姑娘的勺巾拿过来。” 就见雪雁跑进来笑道:“在外面就闻见味儿了,林嫂您做的汤可真好喝,昨个紫鹃姐姐念叨了半天儿呢!” 黛玉一旁笑道:“才还又说起来了呢!雪雁先盛上一碗给紫鹃尝尝,别馋坏了她。”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雪雁妹妹在吗?”听门外有人道。 “找你的,快去吧。”紫鹃笑向雪雁道。 雪雁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笑道:“是琴心姐姐来了,等我去问问她有什么事,”说着忙向外走去。 还没等她出去,便见琴心笑吟吟地来到了门前,“林姑娘!夫人让姑娘去前面一趟,我家公子过来了,说是有事想见姑娘呢!” “是肖公子来了?”黛玉收了顽笑站起身来。 “是的,才来了一会儿,说是找姑娘有事要谈。”琴心笑道。 “哎呀!琴心!倒底是你家夫人找我家姑娘,还是肖公子找我家姑娘啊?瞧你说的不清不楚的,听着怪急人的。”雪雁一旁急道。 “罢了!你问的罗哩罗嗦的也不嫌累着,琴心!你回去说给姨娘我一会儿就过去。”黛玉笑道。 琴心向雪雁扮了个鬼脸儿忙忙地回去复命了不提。却见紫鹃走过来望见琴心直穿过了跨院的小门,才回来与黛玉道:“肖公子来了,姑娘去见吗?” 黛玉不解地瞅了她一眼:“才你没听见吗?我不是说一会儿就过去。” 紫鹃聪颖俏丽的面上此时却流露出一丝疑惑来,遂小声问道:“姑娘不觉得这肖公子这些日子来山上的次数越发多了起来吗?” “他来他的,再说了他每次来也不单是为了瞧我,探望自己的亲姑姑有何不可的?”黛玉随口应道。 “奴婢是觉得这位肖公子近些天儿来了,每每见到姑娘便显得有心事似的,总像是有什么话想与姑娘说,难道姑娘没看出来?”紫鹃提醒黛玉。 “我哪有时间观察这个?王爷让我帮他想想爹爹在世时的那些事情,我还想不过来呢!”说着,黛玉接过雪雁递过来的汤碗,又向一旁的林嫂道:“林嫂先跟了雪雁去下面歇息一下吧,过一会儿再走,上一趟山也怪累的。” 林嫂笑道:“哪里就累着奴婢了?从家里来是坐了马车过来的,姑娘不知那个赵良赶车可是把好手呢!又快又稳当!” 听林嫂夸赞赵良,雪雁又来了精神儿:“可不是嘛!赵良哥哥是谁呀?”“是谁?是我哥哥呗。”那边紫鹃笑道。 “你…”雪雁气得一跺脚,转身领了林嫂下去了。 “小姐!水公子过来了。”外面林伯的声音。 “公子来了快快有请!”黛玉忙放下汤碗站起身来,却又觉得自己有些太沉不住气了,那娇美如玉的面上遂泛飞起了两朵红霞,纤手也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帕子。 水溶一步便跨了进来,露齿一笑,如冬日阳光般灿烂温暖!先是紫鹃过来见礼道:“给王爷请安!” 水溶双眼只望着黛玉,口中应道:“你家姑娘这两天身子可好?” 才进屋来的雪雁后面‘扑’地笑出了声儿:“姑娘好不好,王爷不是已经看见了,还要问紫鹃姐姐。” 黛玉站在那里面色更加红了,遂狠狠挖了眼雪雁道:“你去前面回了姨娘,就说我这里有客,现下还过不去,可能要再过一会子再去呢。”雪雁捂了嘴笑着点头道:“奴婢领姑娘的命。”说着就要往外走。 水溶突然问道:“怎么那肖姨娘现在要见姑娘?” “说是肖公子过来了,言道有什么事儿要找我,想来也不会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吧?”黛玉道。 “肖公子?那个肖大人的公子?”水溶皱眉稍做思考,又向黛玉道:“不如我们一起过去瞧瞧?”黛玉听了不禁有些惊愕地瞧向水溶,水溶又轻声道:“我想见一见那个肖公子。” 肖姨娘院内,却只有肖若飞一人在那里。肖姨娘因着才又被庵里的住持请去,便嘱咐若飞替她好好招待黛玉,自己去去就回。[]所以黛玉与水溶过来时,只若飞一人出来相迎。 若飞一见水溶,心头不觉一震!只见面前之人身着一袭白色锦袍,腰间束着一根金色腰带,腿上一双墨色靴子,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举手投足间莫不透着隐隐的王者气息! 若飞忙先上前一步向水溶微微一拱手,笑道:“敢问这位仁兄是?”一旁的黛玉柔声道:“这位公子是外祖母娘家的一个外戚,只唤他做水公子便是了。” 水溶也忙还礼道:“不过是做些小本生意,此次来苏州是替父亲过来收帐的。从京城出来的路上就碰到过林姑娘,知道她回了南,这不,今日办事刚巧路过这里便又找了来。” 若飞也似不经意地笑问道:“公子一定是先去了城西去寻,才知道林妹妹在这里吧?” 水溶一脸的平静,笑答道:“可不是嘛!是管家林伯告诉我的,这不正好我们便一起过来了。”又问若飞道:“敢问公子是?” 若飞笑道:“我姑姑本是林姑娘的姨娘,林姑夫的侧室。” “噢!原来是肖公子,幸会幸会。”说着,分宾主坐下,若飞又吩咐琴心上了茶来。 那肖若飞本是个热情好客之人,见了水溶第一眼便觉投缘,更有那相见恨晚之意,遂又与水溶随口攀谈了几句,见水溶应答如流,才思敏捷,心里更是佩服,便向黛玉笑道:“瞧着这位水公子相貌堂堂又谈吐不凡,竟不像个做生意的,依我说倒像是…”言罢歪了头做思考状,又笑道:“竟像是个王公贵族家里出来的!” 闻言黛玉面上微微一楞,却见水溶那厢早笑着接过了话茬儿:“肖公子说笑了,想是你见惯了那些做生意的市井商贩,却没见过我这般的。实不相瞒,说起来我还真不是块做生意的料,从小便好读诗书,总想着哪日高中了,能替水家光耀门楣,可家父却道:商人便是商人,读那些书来也无甚用处,纵你考个状元回来,也摆脱不了我们商人低微的家世,是以只好遵从父教,放下书本出来学着做生意了。不过公子说的在下似王公贵族家里出来的,那可真是不敢当了。哪有一个王爷、世子像我一样去外头做这劳什子生意的,呵呵呵。” 肖若飞忙笑道:“仁兄误会了,在下是觉得公子身上有股子贵气,不似一般的生意人,只一味的念着那些铜臭罢了。” 水溶与黛玉才轻轻地暗舒了一口气,黛玉也含笑问道:“公子如今可补了缺了?” 听黛玉问起,那肖若飞似有些无奈地微微一笑:“不过是凭父亲的关系,补了个盐运司知事一职,从八品官级,芝麻小官倒不提罢了。” 黛玉笑道:“从八品知事,那肖公子也是个官老爷了!” 肖若飞忙摆了下手笑道:“妹妹快别笑话我了,什么老爷?一天到晚无事可做,胡乱打发日子罢了。” 水溶听了心下微动,遂问道:“在下听公子言谈,倒是个有志向之人,难道就不想为百姓多办好事吗?” “罢了!这个知事不过是个有名无实之职,说白了就是个没有实权的芝麻小官,我倒想好好地为百姓出做些好事实事呢!无奈却是力不能及呀!”肖若飞摇了摇头。 叹罢不待水溶答言,肖若飞又转向黛玉笑道:“先不谈这个了,若飞这次上山,是带了父亲的嘱托特来请妹妹的。”黛玉听了眼中不由带了惊奇来。 若飞又笑道:“再过两日便是家父的五十寿辰,想请林妹妹赏光下山赴宴,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黛玉冷不丁被问道这个话题,心里踌躇便有些拿不定主意起来。去吧,自己实在提不起兴趣。不去吧,又恐驳了肖姨娘的面子。 那边水溶见肖若飞待黛玉熟稔的样子,心下忽然莫名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只面上不露出来,神色间却也忍不住有些淡淡的。 黛玉正自犹豫,忽听门外肖姨娘的声音:“玉儿过来了?” 黛玉、肖若飞忙都站了起来,稍顿了下水溶也站起了身。便见一个中年美妇笑呵呵走了进来,见了水溶肖姨娘不由一楞! 黛玉忙上前道:“这便是上一回与姨娘说起的那位水公子,路过这里特意上山来看望玉儿的。” 肖姨娘口中忙笑道:“公子快快请坐,听玉儿前两日提起过,史老太君近来可安好呀?” 水溶想起贾母如今还躺在床上卧病不起,知肖姨娘是存心用话试探,便只好揣测着应道:“老太太现下身子不太好,已病了好些日子了,自打在下几个月前出京到现在,还未有她老人家的信儿,不过有大夫常来医治,想来倒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一旁的黛玉此时却哪堪又提起贾母,自己走后便没有了外祖母的消息了,也不知她如今病体如何?一双眸子里瞬间又含了泪来。 水溶偷眼望去,心中不由大悔,早就从母妃那里知道,这个贾母十分地疼爱这个外孙女,自己很不该又说起这些让林姑娘心痛的。便忙又岔了话题道:“曾听玉儿说起过,她小时候您一向很疼爱她的。” 本来泪眼盈盈的黛玉,突然听水溶嘴里说出‘玉儿’两字,竟是那么的顺口、自然,但听在自己耳朵里却是无比的震惊!无端的浑身又燥热起来,不安地偷眼描了一下水溶,却正与水溶投过来的眼光碰到一起,黛玉忙转过头去,心中如撞鹿一般狂跳不止。 却说肖姨娘听水溶如此说,眼里立时充满了笑意,遂向一旁的黛玉道:“玉儿从小就机灵,又最是个乖巧的,不光我喜欢竟是谁见了都夸呢!” 言罢抬眼见黛玉绯红了脸颊不好意思低了头下去,肖姨娘以为是姑娘家听了别人夸赞有些害羞,并不以为意。转头又笑向若飞道:“你的来意与玉儿说了吗?” 肖若飞道:“才刚说过,妹妹还未答复呢。” 黛玉忙站起身来,向着肖若飞施了一礼:“多谢公子好意!只是黛玉自来不愿出门见客,还望公子见谅!” 肖若飞也忙站起来急道:“林姑娘何出此言?你可知来此邀请妹妹赴宴实是家父的主意,家父现下年纪大了,又时时念着当年与林姑夫的一番情谊。才来时,家父说了,一定要将妹妹请去。妹妹可别让若飞回去交不了差呀!”说着,两眼直向一旁的肖姨娘打眼色。 这一幕哪会逃出水溶犀利的目光,心下酸意油然而生,便打个哈哈道:“肖公子的好意玉儿妹妹心领了,只是她自小便喜散不喜聚的性子,去了恐怕会不大自在,不如麻烦公子回去与令尊说说,改日再去给令尊陪罪如何?” 黛玉听着水溶一口一个玉儿妹妹的唤着,心里虽气他口无遮拦,但见他与自已开脱,便也低声道:“正是,人多了怕也不大方便呢。” 那肖姨娘是个过来人,早一边察言观色瞧了,又见水溶相貌绝美,令人称奇的是他那骨子里带出来的那种清傲竟与玉儿有些相似。青年男女,若有了心事,自己不知,别人却不糊涂,正应了那句话:当事者迷,旁观者清。 肖姨娘早知道自己这侄儿十分地中意黛玉,每次上山来都想着让自己将黛玉请过来。只是不知黛玉心意如何?想来那黛玉定是不会再回京城去了,来日方长,不愁没有机会。熟料今日却突然杀出一个什么水公子,却令自己万万没有想到。 肖姨娘抬眼向若飞脸上描去,一张英俊漂亮的面上写满了焦急与渴望。一旁的那位水公子带着淡淡的笑容坐在那里,手中端了香茶轻轻品着,显得沉稳平静。 肖姨娘又细细瞧去,水溶端着杯子的手竟有些微微颤抖,可见他虽面上瞧着平静心里却也如若飞一般呢!遂心下不由暗笑,这位水公子纵是掩饰得再好也逃不过自己的一双眼睛。 “姑姑,您倒是劝劝林妹妹呀!”肖若飞无奈之下只得向肖姨娘求道。 肖姨娘才忙站起来走到黛玉面前,轻拉了手笑道:“玉儿,说起来我那哥哥当年与老爷是多年的好友,你也知道的。对老爷也可以说非常了解,心里头也敬重得很。” 说到这里,肖姨娘稍稍停顿了下,放下黛玉纤手,转回身原处坐下,面上却带了丝难为情道:“那一年我定要嫁与老爷做侧室,家里父母俱不同意,还是哥哥劝说父母才让我得以逐愿。尤其是老爷病重那一年,哥哥千方百计去寻了珍贵的药材来,才得以让老爷又多熬了些日子,说这些,倒不是我这做姨娘的夸赞自己的哥哥,也不是要你去报什么恩,只是哥哥如今也老了,有些事情未免想得多些,见玉儿不去,只怕他又要多想了。” 黛玉一直低了头那里听着,知道肖姨娘说这些不过是想尽了办法让自己去罢了,平日里才思机敏的她不知为何却又将眼光悄悄看向水溶,心里头很希望他给自己解了这个围。 第十六章 花园惊魂 黛玉却不知,水溶听完了肖姨娘这些话,心里却是暗暗一惊!说什么在林如海去世前,曾经给林府里送过珍贵的药材?难不成就是这些药让林大人送了命? 想到这里,水溶顾不上再拈酸吃醋,抬起眼向黛玉笑道:“真想不到这位肖老爷竟如此看重金兰之交,玉儿妹妹倒理应去见一见他老人家,当面致谢才是。(.好看的小说)” 黛玉本低了头那里想着如何才能推掉这个宴会,满心希望水溶能帮她一把,却不想水溶开口便说了这些,不由沉了一张俏脸嗔怪地瞅向水溶。 谁知一看之下,黛玉竟差一点笑出声来,却原来自己向水溶瞟过去的一瞬间,见水溶抬起手来假作摸了下额头,却又笑着向自己连眨了两下眼睛,那模样让人看了甚是滑稽! 黛玉才要笑出来,瞬间又忽然明白过来,黛玉本冰雪聪明,不过是心里实不愿去赴宴,才一时忘记了水溶前些天儿嘱咐自己的那些话,如今见水溶又这么劝自己前去,知道水溶定另有用意,遂也假做想了想,便应了。 肖若飞见黛玉答应赴宴,不禁狂喜不已,直向着一旁的水溶谢道:“多谢公子美言。” 水溶忙笑道:“肖大人与公子的盛情,就连在下听了都难以再找理由推脱了,又何况林姑娘这般顾念旧情的?”言罢,转头看向黛玉,却正碰上了黛玉亦投过来的眼神,只一相接便忙忙瞧向了别处。 只一触间,水溶分明从黛玉的眼神里品出了一丝赞赏的味道,一颗心儿禁不住又砰然跳起来!忙掩饰着清了下喉咙。 那边的肖姨娘看着若飞那狂喜的模样,再瞧瞧水溶面上却依旧是那样的平静从容,只得在心底里叹了又叹! 话说黛玉的到来,着实让肖逸之高兴,忙着嘱咐肖太太好生接待,自己又问了些黛玉这几年在京城的一些境况,言道让她踏踏实实在这里住下来,什么都不用想,一切有肖叔叔呢!话语之间竟是恳切之极。说实话,如果不是黛玉想着水溶曾告诉过自己的那些揣测,现下竟真的会被肖逸之感动了呢! 那黛玉向来是喜散不喜聚,更何况是在外府中,心里急着要早些离开肖府,却又禁不住肖姨娘那里的好言相求,只好耐了性陪在那里。 肖姨娘见今儿哥哥的寿宴办得如此风光热闹,心下也着实替哥哥高兴,因自己带发修行多年,与府里众女眷们也少有见面的机会,如今大家见了面也自都是兴奋不已! 后花厅里,肖姨娘见黛玉静静地坐在那里,面上淡淡的,一双眸清澈见底,却又隐隐地带了一丝忧愁。便忙过来问道:“玉儿可是有些乏了?” 黛玉听着外头热闹的喧嚣,才又见了肖逸之身着绣满寿字的大红锦袍,不知怎么心里一阵难过,算算父亲已离世三年多了!当年父亲过五十大寿时的情景又隐约浮现眼前。 可叹如今与父亲阴阳两隔,又见了如此热闹的场面,叫她怎能不想起那些个往事? 肖姨娘见黛玉如此,便知她心事,自己也不由想起如海来,那一年如海过五十寿辰,身上穿的那身蓝色锦袍便是自己倾了一世真情一针一线亲自绣出来的。想起那一日来,肖姨娘也心下暗叹!老爷你怎么就这么丢下妾身去了呢?! 肖姨娘顾不得去安慰黛玉,自己竟也掉进了往事的旋涡里去了。直到一声:“夫人!林姑娘唤您呢。” 肖姨娘才忙收了心,瞧见是自己的丫头琴思口中说着,人却望着坐在一旁的黛玉。 “玉儿,来来,让姨娘瞅瞅。”说着肖姨娘将黛玉一双纤手拉了过来,又接着道:“快别想那些过去的事儿了,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才你那肖叔叔不是说了吗?以后姨娘、还有肖府都是你的依靠,好吗玉儿。” 黛玉见肖姨娘眼中似有泪花,知她对自己绝非虚情假意,便也点头应道:“玉儿知道了。姨娘,这里太热闹了,我想出去散散步?” 肖姨娘忙道:“外面冷,还是别去了,一会儿我就与哥哥说去,咱们先回去可好?” 黛玉忙道:“不必了,我一下子就回来,今儿个肖叔叔高兴,倒别为了我扫了他的兴。” 肖姨娘笑道:“玉儿来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有扫兴一说?不过这里倒是有些燥热,若是玉儿想出去散散心也使得,我这就让琴心去唤了飞儿来陪着你?” 黛玉忙摇手道:“快别了!才来时姨娘也领了玉儿在这府里走了一回了,我认得路的,况玉儿也去不远,只外面透透气便回来,瞧!有人过来了,姨娘快去招呼吧,我这里有紫鹃呢。” 肖姨娘转头一看,可不是几年未见过的她的姨家表姐,现下正笑嘻嘻地向自己这桌走来,便只好嘱咐道:“去去就回啊,外面又冷天儿又黑,不然让琴心也陪了你去吧。”黛玉忙笑道:“姨娘可真啰嗦!正经地快去待客吧,哪里就把我给丢了,又没有出了这府。” “锦儿妹妹!你这一向可好?怎么这一位是?”说着只见一个身材微胖穿着华丽锦服的中年女子走过来。肖姨娘只得笑着上前问好,又向一旁的黛玉引见道:“这是我那两姨表姐。” 说着又要向表姐介绍黛玉,却不想她那表姐笑道:“不用你说了,才早被大嫂子告诉了,这一位定是林小姐吧?” 黛玉只得上前道:“黛玉见过夫人!” 那胖表姐忙扶了笑道:“哎哟哟!这么俊的女孩儿真的是世间也少有呢!”又看向一旁肖姨娘道:“倒是平白便宜了你了。” 肖姨娘笑道:“你这话儿是怎么说的?什么叫做便宜了我?”胖表姐轻拉了黛玉的纤手笑道:“每日里有这么一位仙女似的可人儿伴着你,不定有多乐呢!倒还说自己没占便宜?” 肖姨娘听了心里高兴,遂也笑着看向黛玉,见黛玉只低了头那里,面上带着些许微笑却一言不发。才想起玉儿说要出去透透气的,便忙与黛玉道:“玉儿快去吧,我们俩个一见面,不说上一个时辰是誓不罢休的,没的让你在这儿陪绑。呵呵呵!” 那胖表姐也忙笑道:“是啊是啊!” 黛玉便与两人轻施一礼,遂带了紫鹃向厅外行去,肖姨娘又敷衍着与那胖表姐说了两句,又想着再嘱咐黛玉两句,遂回头瞧去,黛玉却早已带了紫鹃出去了。 出了花厅,便是一条碎石铺的蜿蜒小路,两旁几间灰白相间的小小房舍,穿过甬道迎面便是一个拱形园门,黛玉人还未进去产,便觉一阵冷风吹过来,一旁的紫鹃忙道:“姑娘,还进去吗?不如就在这里走走罢了。” 黛玉紧紧了身上的外衣道:“才身上热燥得很,现下倒觉得清凉了许多呢!如何不进去?这里人来人往的,去花园里逛逛正好咱们清静清静。”说着,抬脚便向园内走去。 两人行了一会子,借着微弱的月光,影影地瞧见远处似有一片竹林,黛玉不由叹道:“京城里的冬天比这里冷得多,也不知潇湘馆里的那片竹子有人收拾没有?唉!想来那些竹子如今也定如我一般憔悴了。” 紫鹃闻言忙道:“姑娘如今面色比在园子里好多了,前些天儿奴婢还与雪雁说呢,真个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回了这里姑娘的面色也红润起来来了,胃口也比从前好多了,哪里就如姑娘所想的?至于那片竹林,想来自有园子里那些妈妈们打理,不过与往年一样罢了,不劳姑娘去操这些闲心的。” “闲心?可不是我多想了!人家的园子自有人家来管理,哪里就轮着我一个外人来操这份闲心了?”虽这样说着,黛玉却还是缓缓地向着竹林方向行去。紫鹃怎么不知她姑娘想法?也只好暗里叹气罢了。 竹林就在眼前了,黛玉道:“紫鹃你看!这里的竹子比咱们院子里的多很多呢!” 紫鹃也跟着道:“可不嘛,总多个两三倍多不止呢!” “你过来看看,怎么这里面的竹叶还是绿绿的呢!”黛玉边说边向竹林走去。 “姑娘好眼力,奴婢却瞧不太清楚呢。”说着紫鹃突然间觉得身上一阵发冷:“这里的风真凉啊!” 对紫鹃的话黛玉恍若未闻,月光下娇美的面上仿佛被撒上了一层银光,朦胧中微微一笑:“我只不过是这么一说罢了!想这竹子本性清奇典雅、文静怡然,还有着‘宁折不弯’的豪气!怎会轻易地被寒风吹败?紫鹃,你可知苏轼说过的: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紫鹃一旁茫然道:“竹子怎么又与肉连在了一起?不过奴婢倒是也十分喜欢竹子的,只是奴婢学不会做那些诗,不然也做上几首让姑娘高兴高兴。” “不过是闲来无事消遣罢了!你若喜欢便去学,不爱这个便丢到一旁去,哪里又当了真特特去学了来,倒没的把做诗当做了累赘,又只是为了取悦他人?那样还有什么趣味可谈?”黛玉一行说一行又慢慢向前走着。紫鹃自是一旁笑应着,又不时提醒黛玉注意脚下。 “喵——”园子里不时地传来一两声猫叫,这时候黛玉心里才不觉有些怕了起来。要知道江南初冬的夜晚,虽比不得北方刺骨的寒冷,却另散发出一种阴寒之气来。 紫鹃也觉身上有些冷了起来,遂忙道:“姑娘,出来也有一会儿了,不如咱们回吧。”黛玉才要应声,又是一阵冷风吹来,黛玉由不得身子一缩,转身便欲往回走。 “大人也太过小心了!”竹林那一边突然传来说话声。 “再过些天儿,做完了这当子,咱们便收手些日子,待风头过去了再说。王爷前日里也来信说,让咱们小心些呢。”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不是我多想,只是这旬大人的病怕是…”另一个说话的声音却有些熟悉,黛玉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大人不用担心,在下瞧着他也过不了几日了,等他一命归了西,一个死人还能开口说话吗?”陌生男人道。 “你懂什么?这可就苦了我的儿子了!” “大人,这有什么急的?到时候那府里只剩下一位姑娘,能把你怎么样?取消了婚约不就成了,又有何难?” “你是不知道,我那儿子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呢!只是我倒听说那位旬大人家的千金可是十分中意犬子的,这。这以后要是弄出什么事儿谁来收拾?” 说着两个人竟是朝着黛玉这边行来,黛玉心下大急,身旁的紫鹃此时也拉紧了黛玉的手,冷汗直流。 听脚步声越来越近,黛玉不由深吸了一口气,拽住紫鹃的手慢慢地向后面退去,此时天上的一轮明月将淡淡的月光幽幽地照射下来,黛玉心中不禁暗恨,今晚的月光怎么会这么亮啊! ‘哗啦’一声,紫鹃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碎石,弄出了轻微的响声。一般人是不会太注意的,只是那两个人却都是会武之人,就听其中一人喝问道:“谁在那里?” 黛玉与紫鹃停了脚步,屏住了气一声也不敢吭。 一个人道:“不会是风声吧?” 另一个声音道:“我明明听见‘哗啦’一声,绝对有人在那里。”说着脚步声便又离近了些。 眼看着那两个人就要走过来了,说时迟那时快,黛玉突觉身子一轻,便被人带离了原地,紧跟着听到耳边‘噗’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飞过,就见不知什么时候便卧倒在墙头上睡觉的一只大黑猫‘喵——’的一声,从旁边的院墙上跳了下来,尾巴因受了惊吓而高高翘起,瞪大了一双琥珀色眼睛警惕地向左右瞧了瞧又‘嗖’地一下逃走了。 只听那两个人立时停了脚步,一人笑道:‘大人也太谨慎了吧?看到没有,不过是一只野猫罢了。“ 另一个道:”哎!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心里总是不踏实,不过咱们还是小心为妙,有备无患啊。“ ”大人从前胆子一直挺大的,怎么在下瞧着这两年却越发的小心了?“”唉!你不知道……“说话声又渐渐远去。 黛玉一颗高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察觉到身子还被别人揽在怀中,不禁大惊!忙用力挣脱了,又悄悄转过头来往身后瞧去,一个身着黑色劲装之人正伸了两个指头向自己摆了两下,瞧他面上齐着眼睛以下蒙了黑色丝巾,看不清楚面目,但露在外面的一双深邃明目却正关切地望着自己。 ”王爷!“黛玉不由暗叫一声。 再看一旁的紫鹃早也被另一黑衣人扶着站在那里,紫鹃面上焦急万分,张着嘴好像在对自己说着什么,可自己却听不到一点儿声音,黛玉微微摇了下头,难不成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不对呀!才那两个人的对话自己还听得真真儿的,正要开口询问,水溶又摇了摇头,却拉了黛玉的手向离竹林不远处的几棵粗大的银杏树前走去。 来至树下,水溶压低声音道:”得罪了!“便深吸了一口气,左手轻揽了黛玉柔软的腰肢,一提真气便跃了起来,右手已是抓住了一根粗大的树枝,三两下便攀上了树,瞧着树枝在身下悠悠而摆,黛玉吓得忙闭上了眼睛。 一旁的成恩也如此挟带了紫鹃上了树的另一边来,黛玉尤自那里吓得不敢睁开双眼,偏此时头顶上又飘来一抹淡淡的幽香,好熟悉的味道!不容她多想,就听水溶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一会儿他们还会回来的。“ 话音未落,就见刚才走了的那两个又转了回来,到了才黛玉几人停留的那片竹林,此时的黛玉居高临下,借着月光将下面之人瞧得清清楚楚。 一个身材稍高的人笑道:”在下说什么来的?没有人的,大人也太小心了。“”你懂什么!俗话说小心使得万年船!行了行了咱们回去吧。“ ”呵呵呵!快回去吧,大人今晚可是主角,主人不在席上,却也显得太不敬了。“原来一旁那个子稍矮的竟是肖逸之。 ”你也赶快回去吧,记住千万别让人瞧见。“肖逸之低声叮嘱道。”放心吧!就是被人发现了在下也不会连累大人的…。“ 脚步声再一次走远了,水溶才轻声问道:”这个肖大人就是那肖姨娘的哥哥,肖公子的父亲?“此时的水溶身子离黛玉很近,纵是他极力在拉开与黛玉的距离,但在这树枝上面,却又能躲到哪里去?是以两个人可以说几乎是挨在一起,随着水溶的话音儿,又是淡淡的幽香从头顶袭来,黛玉的头忽然有些轻飘飘的,便忙道:”快些放我下去,我的头有些昏昏的。“ 水深便忙轻揽了黛玉从树上跃下来,待黛玉站稳了忙向外撤了一步远,又探过头来压低了声音关切道:”如此可好些了?“ 黛玉用手捂住了胸口,停了一下才柔声道:”王爷怎么会在这里?那个高个子的我没有见过,身材矮一些的确是肖大人。“ 那边成恩也早带了紫鹃下来,正好听见了便忙过来接口道:”王爷,属下细瞧了,那个高个子的正是属下那日在肖府门口见到的那个可疑之人。“ 水溶道:”忠顺王府的家将李忠?对,你与成永与他在教练场见过面的。“ ”没错!虽离得远看得不大清楚,但一听他的笑声便想到了他。“成恩点头道。 三人这里正说着,却见紫鹃走过来黛玉身边,向成恩指了指,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黛玉急道:”紫鹃,你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成恩见状大窘,忙过来向着紫鹃的身后轻点了两下,就听紫鹃大声道:”姑娘,他把我弄哑了!“紫鹃本以为自己还是说不出话来的,又怕姑娘看不懂她说的什么,才使了全身的力气喊着,不想却突然听到自己这么声嘶力竭的,也吓了一大跳!忙不迭的收了声音,所幸没有人听到。 成恩忙向紫鹃带了歉意道:”刚才怕紫鹃姑娘受了惊吓再喊出声儿来坏了事儿,便点了姑娘的哑穴,得罪了!姑娘可千万别怪成恩哪!“说完向着紫鹃深深一揖。 紫鹃此时也想起刚才的确事态紧急,若不是成恩及时点了自己哑穴,说不准便会露了馅,涌到口边要骂人的话儿倒也说不出来了,只好恶狠狠挖了成恩一眼不吱声儿了。 天空上的月亮此时却又不知躲向哪里?园子里即刻便黑漆漆一片了,冷风也一阵阵地吹着,担心黛玉本就柔弱的身子再着了夜寒,水溶便轻声道:”玉儿还是赶快回席去吧,记住千万别被人看出破绽出来,尤要防着那肖大人些,等回去后咱们再细商量。“ 黛玉忙低头应了,又略显扭捏道:”王爷也要小心,黛玉这便去了。“说着,也不等紫鹃过来扶便快步向园外行去。 第十七章 情意渐深 黛玉携了紫鹃来到了花厅外,听里面依旧笑语盈盈,黛玉才松了口气。[.超多好看小说]紫鹃见黛玉又停了脚步,便道:“姑娘怎么又停下了,外面冷得很,咱们快进去吧。” 黛玉小声道:“咱们在这里再等一会儿,见了人再进去。” “见了人?姑娘想见谁?”紫鹃不解问道。黛玉伸出两根纤纤玉指,轻轻向紫鹃摆了两下,小声道:“回去再跟你解释。” 不过一会儿,便又见有人从花厅里出来,却是两个小丫头手中端了茶盘。见了黛玉,轻轻福了一福又向南边去了,想来是去添热的茶水去的。一时间,又有两个下人从离她们不远处经过。 紫鹃见黛玉还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心里纵有再多疑问也不敢再问,便只好陪着黛玉就在厅外站着。 “哎哟!怎么还在这风地里站着呢?”是肖姨娘带了琴心从花厅里走了出来。看见黛玉与紫鹃还在外头站着,忙过来道。 黛玉轻轻一笑:“玉儿原本就是个好静的,见了这么多人还真的不知与她们说些什么好?姨娘不会怪玉儿吧?” 肖姨娘把黛玉的一双纤手握住,口中埋怨道:“姨娘一直把你当做贴心的,玉儿倒总与我见外呢!今后不许再这么说话了。” 黛玉忙笑应了,又道:“不过是怕玉儿在那里,让里面的人放不开,没的因着玉儿再显得拘谨起来。玉儿琢磨着,玉儿才一离了那里,那位姨娘的表姐便与姨娘说了好多体己话吧?”言罢双眸轻拢,嘴角边的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肖姨娘笑道:“真真是个调皮的,快快进去吧,手这么凉,别再冻着了。”说着,携了黛玉纤手向厅内走去。 肖姨娘与黛玉才刚坐稳,就见花厅前面有一个丫头过来,见了肖姨娘与黛玉忙笑道:“老爷让过来瞧瞧林姑娘是不是与姑太太在一起呢!” 肖姨娘听说不由嗔怪道:“林姑娘不与我在一起跟谁在一起呀?哥哥近日里说起话来就是透着古怪。” 那丫头忙笑道:“姑奶奶误会了,是老爷一时想起,怕林姑娘没人陪着一个人闷得慌,坐得不耐烦再去了花园里散心,今晚月亮虽好风却不小,倘若再让姑娘冷了就不好了。这不才让奴婢过来瞅瞅的。” 肖姨娘听了不由嗔怪道:“这都多早晚了?况花园里黑乎乎的,谁会无故去了那里?玉儿一个女孩儿家又哪里有这份闲心呢!不过他这份心我和玉儿都心领了。”言罢又笑着向一旁的黛玉道:“玉儿今儿来了,哥哥特别的高兴,这不唯恐怠慢了玉儿呢!” 黛玉忙站起来,向那丫头道:“烦你回去与肖大人说,黛玉多谢叔叔费心了。”那丫头忙施了一礼笑应着去了。 黛玉沉静的目光又轻轻扫向一旁的紫鹃,就见紫鹃的脸上已是一片煞白。 水溶本说好第二日便上山来的,却又临时为了扬州的一些事情被绊住了,只好谴了成恩送了封信过来说明缘由。[] 如此又过了两日,总没有水溶的消息,黛玉不觉有些魂不守舍起来,内心隐隐的不知是哪里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个所以然来。紫鹃见她这般也只道是前几日在肖府花园中被吓着了,遂让林伯去药铺里买了些半夏、茯苓等药材,又让雪雁每日里煮了安魂汤来与黛玉服下。 这日一大早,肖姨娘又被肖逸之派人来接下了山,说是有要事与她相商。肖姨娘只得嘱咐了黛玉几句便带了两个丫头回府去了。 转眼又要太阳下山,黛玉那里百无聊赖,手里拿了本杜甫的诗集随便翻着,眼睛却是望向窗外。 雪雁从门外进来,笑道:“姑娘看什么书呢?” 黛玉见了雪雁,遂问道:“你去将那本杜甫诗集拿过来。” 雪雁笑应着便来至书架前,仔细找寻了并没有瞧见,遂转过身来才要出口相问,却一眼看见那本诗集就拿在姑娘手中,不禁乐道:“姑娘手里拿的什么?” 黛玉低头一瞧,不禁也哑然笑了,雪雁过来笑道:“怎么姑娘那一日从肖府赴宴回来,便有些糊里糊涂的,这不又在骑着马找马了。” 黛玉听了忙口中啐了一下,沉了脸道:“你才糊涂呢!连汤都能煮糊了,成天介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还说别人。” 雪雁忙伸了下舌头笑道:“奴婢错了!”见黛玉缓了脸色,雪雁才又笑道:“外面天快黑了,姑娘肚子饿不饿?厨房里还有些昨日里林嫂送过来的菊花糕,奴婢拿过来些可好?” 黛玉才要答言,忽然听见山门被人轻轻拍了两下,正好紫鹃手里捧一叠衣裳进来,黛玉忙吩咐紫鹃:“是王爷来了,快去看看。” 紫鹃听了忙放下手中衣物,口中应着赶紧跑了过去。黛玉站在屋里也跟着向处张望着。 一会儿紫鹃一个人回来了,见了黛玉便笑道:“是肖姨娘派了人过来,说是今晚上不回来了,让姑娘早些歇息。”黛玉掩不住的失望,又回到桌前坐下。 紫鹃向傻站在一旁的雪雁道:“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呢?姑娘的晚饭可做好了?” 雪雁忙道:“才问了姑娘,说不想吃呢。” 紫鹃转头向黛玉劝道:“姑娘不饿也得稍稍用些,总这么着可不行,胃口好容易才调养得好些。”又与雪雁道:“快去将饭菜端上来,让姑娘用些。” 雪雁忙向着黛玉瞅了一眼,黛玉想了想便点头默许了,雪雁才一溜小跑向院子里去了。 黛玉只吃了几口便离开桌子又来到窗前,望着升起的一弯明月,喃喃道:“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紫鹃、雪雁俱在一旁瞅着黛玉,两个人心里都是似懂非懂,紫鹃年纪大些,自那一日跟了黛玉去肖府赴宴回来,便发觉了黛玉的变化,只是不敢轻易与姑娘提及。而雪雁呢?虽不知黛玉口中所念的出处,却是从黛玉念的这句诗里也听出了丝丝情愁。 ‘啪啪啪!啪啪啪!’又传来了敲门声。 黛玉神情一滞,这一回她倒是稳住了心神,谁想一旁的雪雁早就笑道:“姑娘,不是林伯就是赵良哥哥来了!奴婢去开门。”说着便飞也似地冲出门外。 紫鹃忙与黛玉笑道:“都这早晚了,定是奴婢哥哥来了。” 黛玉又回身走向桌前,吩咐道:“紫鹃,我也乏了!你出去看看赵良有什么事?再回来将这些诗书都收拾了吧。”紫鹃忙应了也赶忙走了出去。 黛玉慢慢来到里间屋,走到床前坐下,轻轻合上双眸,就听紫鹃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王爷,林伯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倒真的有些凑巧,我们才到山下便瞧见林管家也过来了。”黛玉猛地睁开眼睛,竟真的是水溶声音。 “姑娘!王爷来了!”紫鹃进来向黛玉回禀。 黛玉坐在床边没有动,然而娇美的面容瞬间有了生气,一双美眸里却也不知不觉地竟蓄了一潭清泉来。强睁着双眸不让泪水流下来,黛玉轻轻一声:“你先去上茶,我这就出去。” “是,奴婢这就去。”言罢紫鹃忙又出来,见雪雁已请了王爷进来坐下,跟着王爷来的还有成永、成恩两人,只是两个人都站在了屋外。林伯见紫鹃出来忙笑道:“东西都放在厨房里了,几味都全了,本想着早些送过来,谁知这个生赭石竟这么难寻!” 紫鹃忙笑道:“山路不好走,明日里再送也赶得急呢!倒有劳林伯了。” 水溶听了便问道:“什么药材这么难找?不如我回去帮你问问?”紫鹃忙笑道:“不敢劳动王爷,这不已经找到了。” 紫鹃见雪雁人站在这里,眼睛却不停地向屋外张望,便向雪雁道:“哥哥还在外面?”雪雁忙笑着点头。 紫鹃又转头向林伯笑道:“林伯也去那边喝些茶歇息歇息,一会子还要赶路呢。”林伯忙应了,紫鹃又让雪雁领了林伯去了西面厢房。 紫鹃吩咐完了,却见黛玉还未从里屋出来,便笑向水溶道:“姑娘才身子有些乏了,奴婢进去瞧瞧,王爷稍等。”说着便要进屋。却见门帘一掀,黛玉娇颜如常款款从屋里走出来。 紫鹃还未说话,就听后面水溶早已开口道:“玉儿身子可好些了?”水溶从那一日冒了贾母的远房亲戚,在肖姨娘与肖若飞面前称呼黛玉为‘玉儿’之后,就再也没有改过来。 黛玉先时听着还有些别扭,心里很是嗔怪水溶趁机袱上水来了!到了那一日的肖府花园巧遇,便不知不觉心里也就默认了。听着水溶温情的问候,黛玉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又不愿让人瞧见,便头一低:“多谢王爷惦念!” 紫鹃一旁忙笑道:“王爷快坐吧,看这茶水都凉了,奴婢去端些热的来。”说着便拿了茶壶出了屋。屋内便只剩下水溶与黛玉两个人。 黛玉见水溶又站了起来,便道:“王爷请坐吧,扬州的事儿办得还顺利吧。” 水溶见黛玉面白如玉,细瞧上去也无有病容,才放了心应道:“麻烦是有一些,不过倒也过去了。那日里说第二天便来玉儿这里询问一些事情的,倒是被别事绊了没有过来,玉儿没有怪我吧?” 正说着,紫鹃端了一壶新沏的茶水进来,暗自一笑将茶壶放在桌上便又出去了。 黛玉见屋里又只她与水溶二人,心下不禁有些慌乱起来,便提高声音向外面唤道:“紫鹃、雪雁!倒了茶来。”却无人应声。 水溶站起身来道:“想是她们俩儿都忙着呢,我自己来就行了。”黛玉明知两个丫头的用意,自己心里虽喜与水溶一起,却也要顾着规矩,女孩儿家面皮子又薄,便沉了娇容道:“紫鹃你还不过来吗?” 紫鹃就站在屋外,听见黛玉生了气,才忙着跑进来笑道:“奴婢正与王爷的两个侍卫说起外面冷,让他们去那边喝些热茶去呢!姑娘唤奴婢可有什么事吗?” 黛玉才缓了声音向水溶道:“王爷不发话,想是他们不敢去的。”水溶忙笑向外面道:“你们两个也去喝些水吧。”就听外面两人应了自去。 紫鹃忙又与水溶、黛玉都奉了茶,便站在黛玉身后,再不敢离开一步。 黛玉先开口问道:“王爷不是要问黛玉一些事儿吗?是关于父亲的吗?”水溶道:“正是,你想想在你的记忆中,令尊与哪些个人接触频繁些?” 黛玉蹙了眉仔细想了想:“早些时候玉儿还小,对父亲官场上的事情也不大知情,再后来便来了京城,只有三年前回来侍疾,才陆续听父亲讲起一些。” “哦?都说些什么?”水溶忙问道。 “记得那日有人来探病,我回避到了屏风后面,听声音应是肖姨娘的哥哥肖大人,来了之后也不过是一般的询问罢了!只是肖大人走后,父亲却与我叹什么利益当前,情谊何堪!”黛玉思索道。 水溶点头道:“令尊定然知道了些什么。” 黛玉又道:“对了,林伯便在这里,不如王爷问一问林伯,平日里他总跟着父亲的。”遂让一旁的紫鹃去将林伯唤来。 林伯回忆道:“这个肖大人倒是见人总笑呵呵的,对奴才这些下人也从不吆三喝四的,从前与老爷也算是说的来。十几年前又把妹妹嫁进了府里,老爷待他私下里、官场上也都是照顾有加。只是大约五、六年前吧,老爷却与肖大人有些分生了似的,倒底为了什么老奴也不太清楚,就知道有一回肖大人来府里拜访,老奴伺候在屋外边,似是两个没说几句老爷便发了怒,当时便请肖大人出去了。” 提起林如海,黛玉思父之情顿生,湿润了双眼道:“定是那肖大人来说服父亲与他同谋略,讨了没趣儿去了。可怜爹爹竟从此一病不起,待我赶回去后已是病入膏肓了。” 水溶听了两个人的叙述,心里大概也有了主意,又见黛玉哭得悲切,便忙道:“玉儿不要太过伤心了,那肖大人倒底有没有做那些不正当的营生,还要找出证据来,现我这里已然在尽全力搜寻,不久事情便会真相大白的。” 见黛玉尤自那里拭泪,水溶遂又问道:“今日来得匆忙,上回从这里借走的那本书倒是忘记了。” 黛玉抬起头来道:“什么要紧的东西,王爷看厌烦了再拿过来也无妨的。” 水溶开玩笑道:“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若是玉儿因此不再借给我看了岂不因小事大了?”黛玉嘟起樱桃小口瞅了他一眼,道:“黛玉自来是个难相处的,倒难为王爷知道,那便让你的侍卫现下就回去取了来吧。” 水溶听了忙假作露出焦急的模样:“这这个…那我便让人取去就是了。”瞧水溶面上大窘,黛玉捂了樱唇轻然一笑:“哪个又真让王爷现下取去。” 见黛玉虽口角锋利,然娇言俏语间一付小女儿之态,让水溶心里不禁为之一动,又笑道:“呵呵,水溶在此谢过了,玉儿一看就是个再善良不过的,哪里真会让我的属下专程去取呢?” 那水溶见黛玉的心情又逐渐转好,几次欲张口想将两人的婚约之事告诉黛玉,却生怕事与愿违而就此失去了黛玉的信赖,遂再一次将心事压下,只与黛玉谈天说地哄她高兴,两个人说着说着便又聊到了诗词上来。 谈起诗词,黛玉如玉的娇容上便生了光彩来。 “听王爷总说最爱读诗经,那我倒要考考王爷呢。”黛玉调皮道。水溶笑道:“随你考来。” “好大的口气!那好,听我念来。”黛玉稍加思索便扬起小小下巴:“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陟彼崔嵬,我马虺聩,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念完之后,黛玉微微一笑:“好了下面的该王爷了!”说完便托了香腮望向水溶。此时的水溶面上却是收了笑意,双眉间不经意地露出一丝忧愁。“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斛,维以不永伤。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休吁矣。” “王爷好才思!”黛玉只顾沉浸在诗中,并没有瞧见水溶面上的异样,只听水溶又轻声问道:“玉儿可知这几句话的意思?” 黛玉不假思索道:“这个谁又不知?不过是因着一位女子的夫君去了边疆打仗,她借此诗说出心中的思念。” “说得好,讲解得透彻!”嘴里应和着,水溶却在心里暗暗道:“玉儿,等你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永远不分离。你若小年纪,经历的生死离别太多了,这诗中女子那份思念的痛苦我永远也不会让它发生在我们俩个身上的。” 第十八章 知难而退 “王爷在想些什么?”黛玉见水溶关切的望着自己,却又似在思忖着什么?不禁心里有些发窘,遂忙掩了羞色起身问道。[.超多好看小说] 不言水溶、黛玉二人在屋里相谈甚欢,却说西厢房里此时也热闹非凡,那雪雁与成永、成恩这些天儿来也渐渐熟悉了。 雪雁刚给林伯与赵良端了热茶来,便见成永也进了屋来,忙又去拿了只茶杯来,给他也沏上了茶,又笑道:“怎么不见成恩大哥?” 成永笑道:“他在院子里守着王爷,一会儿我出去换他。” “哎哟!水公子哦不不,是王爷,他那么大一个人又会功夫,还要人去守着他,岂不是太可笑了。”雪雁笑道。 “那你们还不是整天都跟着林姑娘?”成永喝了口茶笑道。 “那可不一样,我们姑娘是一介弱女子,可你们王爷是谁呀?那可是堂堂的北静王爷,是一个能统率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我们姑娘怎么与他相比较?”雪雁嘴里是一点亏也吃不得的。 成永看她说起话来便如小燕子般,便笑向一旁的赵良道:“雪雁姑娘一直就这个样子?”赵良笑道:“她的绰号便叫做‘常有理’。” “赵良哥哥你坏,乱给人家起绰号,看我以后还帮你做活不?”雪雁一旁跺着脚道。 “哈哈哈!” “呵呵呵!” 屋里连带林伯都哈哈笑起来。 成永又向雪雁问道:“瞧你家姑娘,平日里总一付忧愁的样子,敢情有什么不如意的事?” 雪雁最是个心里存不住话儿的,心里又早已把成永当做自己人,便张口道:“还不是那个贾府里做的好事!” 成永道:“你是说前日里你家姑娘带了你们从贾府里出来,难不成与贾府有关?” “当然了,若不是那二太太一心要将姑娘嫁与宁王府做妾,我们姑娘又哪会出走?”雪雁气愤道。 “怎么你们姑娘的婚事要那个二太太做主,我记得府中不是有一个老太太吗?听说她对你们姑娘挺好的,林姑娘可是她嫡亲的外孙女啊?”成永心里想为王爷多探听些有关林姑娘的事情,遂故意引了雪雁说话。 雪雁叹了口气:“姑娘没有了爹娘,又没有个兄弟扶持,自然便由老太太或是舅舅、舅母做主的,可老太太前些日子病了,现下还认不得人呢!她纵是有心也难做了主去,那两位老爷,一个是从不理内宅之事,另一位便是色鬼一个,只知纳小老婆,取姨太太的,旁的任事不管,你让姑娘找哪个与她做主去?那二太太自姑娘几年前入府,便处处暗里刁难姑娘,人前却只做善人,竟最是个面慈心狠的,我想着,让姑娘嫁与西宁王为妾定是她的主意。” 听雪雁那里愤愤而谈,成永也不由跟着生起气来:“怎么天下还有这么狠心的人,难道她就不怕遭报应吗?” 一旁的赵良忙劝雪雁道:“快别气了!王爷不是说那西宁王府将提亲之事作罢了吗?姑娘再也不用担心了。” 又过了一会儿,瞧天色已晚,水溶担心黛玉身子,恐她再错过了乏,便带了成永、成恩离开了。回到府中,成永将在雪雁那里听到的有关黛玉在贾府里的一些事儿,一字不落地告诉了水溶,听到说起二太太那般难为黛玉,水溶听了不由大怒!心里面更是分外怜惜黛玉,暗暗发誓今后一定要给黛玉一个幸福温暖的家。 要说如今的黛玉身处咒体庵中,这本是信佛之人清修之地,在这里住着应是最清静不过的,但这些日子来却是一个才走,那一个便到,竟让黛玉有些应接不暇了。 那肖若飞肖公子现在已然上任了,虽不过小小官职,却也要时不长地去扬州城里的官府去处理一些琐事,这一去便要十天半个月的,虽心里时常惦念着黛玉,却也不能总上山来看望,只得再三托了姑姑好生照应。 一日好容易又得了闲,若飞便又上山来探望黛玉,不好直接去了黛玉那里,便先来到了肖姨娘处。 见若飞面上有些愁容,肖姨娘便问道:“飞儿因何事不豫?”若飞叹了口气道:“才侄儿是从山后绕过来的,本想着从林姑娘那院里过来,却又不敢唐突了林姑娘,便又绕到前头来了。” 肖姨娘听了也不禁叹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只可惜你父亲已做了决定了。不然…”若飞上前急切道:“不然怎样?姑姑快说呀!” 肖姨娘挥手让两个丫头出去,才小声道:“不然我的侄儿与玉儿倒是蛮好的一对呢。”肖若飞面上遂带出些笑意来:“姑姑也这么觉得?” 肖姨娘却又站起身来,向一旁拿了茶壶给若飞续了茶水,若飞忙站起来谢了!肖姨娘让若飞坐下,叹气道:“前两日你父亲把我请回府去,说到一事,飞儿可知道?” 若飞道:“什么事情?侄儿昨日才从扬州回来,父亲又出门去了,倒是没有听母亲提到?” 肖姨娘道:“那旬府的小姐中意于你,这你可是知晓?” “知道的。”若飞点了点头。 “听说那旬小姐对你很是倾心,你不是也与她几过几次面,相谈得也不错?” “不过是因着旬大人得了病,替父亲送药去了,几次都是那旬小姐出来接的,只是侄儿对她从来也没有过非分之想的。”听姑姑如此问,若飞不禁有些急起来。 肖姨娘忙摆了摆手道:“你先别急,听姑姑与你说。” “你可知道?你父亲在一年前便为你与那旬府小姐订了亲。”肖姨娘恐怕若飞一下子接受不了,便刻意将话儿放缓了语速。 “姑姑你说什么?不可能的,我怎么不知道?”肖若飞听姑姑的话,差一点没跳了起来。见肖姨娘一脸的不忍,便又一下子呆在那里,半日没说出一句话来。 肖姨娘忙过来拉了若飞的手道:“那日你父亲与我说了这事,也把姑姑气得够呛!可也没法子,谁让他是你父亲!不过想来他心里知你也不愿,又知道你常来这里,所以便托我先与你透了信儿,只是我也不知怎么与你开这个口呀!才拖到了今天。你我姑侄话刚才说到这个份儿上,也说不得将此事告诉你了。” 肖姨娘说完,不敢再看侄儿那一双失望的眼睛,遂忙向着外面提高声音道:“琴心,你去看看林姑娘在做什么呢?就说一会儿我与若飞过去瞧瞧她去。”外面琴心忙应了去了。 肖若飞乍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懵了:“不会的,不可能的,我不信…”他坐在那里,嘴里一个劲儿的唠叨着。 肖姨娘好容易又理好思绪,才要张口劝慰,就见若飞突然抓住自己的双手道:“姑姑,你一定要帮侄儿,从小姑姑最疼侄儿的。” “你要我怎么去帮你?你父亲早就答应了人家,现在若是悔婚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飞儿你知道吗?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节二字!若让那旬小姐从此便背上个被人退婚的名声,那她今后怎么做人啊!”肖姨娘因受了哥哥嘱托不得不劝,心里又暗恨哥哥做事太欠考虑,不过想起那个旬小姐也是个不错的姑娘,家世又好,娶了她倒也不辱没肖家。 那若飞本就是个性格温和,心底极善良的人,心里大痛之余却又替那旬小姐发愁起来:若自己真与她退了婚,依她平日那般执拗之人,说不定便要寻了短见!不不!他不愿因自己的一念之差再去伤害了另一个人。想着想着,若飞面上因痛急之下隐隐现出的青气又慢慢地消失了。 却说琴心奉了肖姨娘之命来到黛玉院内,见了黛玉说明了来意,黛玉笑道:“姨娘如今的礼儿越发的多了,直言让我过去或是过来就行了,哪里还用这么繁琐起来。” 又向琴心道:“既然肖公子回来了,不如我一会儿过去看他便是了,你去与姨娘说一声,我马上就到。” 一阵淡淡的香气袭来,肖若飞忙站了起来,只见黛玉携了雪雁已款款走了进来。 若飞脸上立时升起一抹笑意:“林妹妹过来了,才还说要去寻你去呢,妹妹倒来的快些。” 黛玉抿嘴一笑:“每回都这么多客套,也不嫌累着。”若飞十几日未见黛玉,见黛玉面色越发红润了起来,面对着绝美的娇容,若飞才刚平复下来的心儿又莫名炽热起来。 肖姨娘见若飞有些失态,忙过来笑道:“瞧你们两个,一见面便寒暄个没完,飞儿,你也不请玉儿坐下再说。” 若飞才忙做了个请的姿势:“林妹妹快上坐吧。”黛玉哑然一笑,便过去坐下,又问道:“公子何时回来的?” 若飞道:“昨日过了晌午便回来了。妹妹的身子可好些了?瞧着妹妹脸色不错呢!” “是吗?都是林嫂的功劳呢!每日里做了那么些的汤汤水水来,喝都喝腻了!”黛玉不由轻抚了自己面容笑道。 “妹妹在这里可住得惯了?”若飞又问道。 “罢哟!你们俩个在说什么呢?干巴巴的,一个问一个答的,又说来说去总那么几句话,我不用听就知道你们要说什么。飞儿你应该问问玉儿又读了什么书了?又绣了几个荷包了?”肖姨娘一旁笑道。 “怎么?林妹妹做起活儿来了?”若飞便向黛玉看去。 黛玉一下便红了脸:“不过是做着玩儿的,姨娘也拿出来打趣人家。”肖姨娘忙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本来就是自己做着玩儿的,难不成平白给了别人去?” 黛玉只管低了头去不理会,肖姨娘向若飞深深看了一眼,见若飞一脸的茫然,心下暗道:“这么点他,也不明白,唉!何时让他亲眼瞧了才死了心呢。” 若飞正不知再与黛玉说些什么好,总觉得一肚子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那边肖姨娘只想着打消他的念头,也怕自己说深了侄儿一下子接受不了,正自发愁,就听外面好似传来紫鹃的声音。 “夫人,外面紫鹃来回说,那位水公子过来了,请林姑娘回去呢!”琴思进来回禀道。 黛玉听说水溶过来,忙道:“让水公子稍等,我就回去。”说着便站了起来与两人告辞。肖姨娘忙笑道:“玉儿快去吧,别让水公子等久了。”黛玉应了便与肖姨娘、若飞轻施一礼,便与雪雁忙忙出去了。 屋内留下肖若飞怅然若失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肖姨娘过来轻拍了他肩膀道:“万发缘生,皆系缘分。飞儿与玉儿今生不过是擦肩而过的缘份而已。” 若飞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英俊的面上没有起一丝波澜,沉静的眼神便似深秋的湖水一般。一旁的肖姨娘不愿意出声打破这寂静,她知道若飞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抚平心灵的痛苦。 寂静的周围突然被一阵琴声打破。远远的琴声传来,声调不高却舒缓流畅,紧接着又有一缕空灵般的箫声,与刚才委婉的琴声交织在一起,时而如泣如诉,时而又欢快流畅。悠悠的琴萧合奏竟令人心旷神怡! “是谁在弹琴?”若飞痴痴道。 “还有谁能弹出这么美妙的琴声来?飞儿想得到的。”肖姨娘悠悠道。 “那么萧声呢?” “那位水公子。” 一问,一答,若飞心下已然明了,肖姨娘淡淡道:“玉儿与这位水公子看来缘分不浅呢!” “那我与她呢?”若飞喃喃道。 “缘即如风,来也是缘,去也是缘。已得是缘,未得亦是缘。飞儿,珍惜你与玉儿的缘份吧,看来今世你们之间也只有兄妹之情份了。” “为何会这样?”若飞不禁暗叹自己被命运捉弄,若不是自己不愿意背负着旬小姐那边的孽债,想来也能与这个水公子竞一个高低的。 第十九章 敲山镇虎 眼瞅着水溶与成恩消失在山路拐角处,黛玉才扶了紫鹃回去。那水溶出了庵门便不敢再回头看黛玉的双眸,生怕看了这一眼便再不想离开她了。 一路急驰,不过一柱香功夫便回到了城里,下了马将手中缰绳向后一扔,成恩一把接住笑道:“属下瞧王爷今日高兴得很,才与林姑娘那曲琴箫合奏当真好听。” 暗里一笑,水溶并不回头口中道:“哦?你什么时候也懂这些了?”成恩笑着跟上来:“属下真的是为王爷高兴呢。” 水溶转过身来问道:“皇上交给本王的事情还没有办妥,有什么可高兴的?”成恩笑道:“属下恭喜王爷找到了王妃。” “说起话来越发没有头脑了!显而易见的事谁不知道?”水溶淡淡一笑道。 “属下是说王爷找到了王妃的心。”成恩见王爷有了笑模样儿便更寻了水溶心思道。 听了成恩所言水溶心下微微一动,黛玉娇俏的模样立现眼前,水溶一双俊目里便流露出一丝柔情,又恐成恩瞧出来,遂假作沉了面道:“怎么?看来你近些日子常在私下里琢磨本王的心事呢?” 见王爷似是动了怒的样子,成恩忙低了头道:“属下多嘴了!请王爷责罚。”不见水溶回应,成恩悄悄抬起头来正碰上水溶似笑非笑的双眼,成恩又小心翼翼道:“有一事属下要向王爷回禀。” “什么事说吧。”水溶又往前行去。 “才下山的时候,属下无意向身后望了一下,却瞅见庵那边的山路上似有一个人影在窥视,王爷想是不是又有什么人…” “庵那边?”水溶稍一思索便已了然,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又向成恩道:“庵外不是有人在把守吗?不用管他,去把马栓好,上来本王有话要说。”说着水溶转身进了客栈。 进了屋还没容水王爷喝上一口热茶,便听成永进来道:“王爷,飞刀刘在外求见。” “他来了?敢是那边要有行动了?快将他带进来。” “给大人请安!”随着一声飞刀刘进屋忙着跪下行了大礼。 “可是肖大人那里有了什么消息?”淡淡的,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样子,水溶伸手端起成恩才送进来的茶来。 “回禀大人,三日后子时在枫桥镇往南附近水域,会有贩私盐的船只在那里停留。”飞刀刘小声道。 “三日后?枫桥镇?”水溶只重复着这两句话,两眼直视下面的飞刀刘。 “王爷,是肖大人昨日亲口与小人说的,还让小的带了人去护船,这个消息千真万确!小的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跟大人说谎啊。” “好!那一日你尽管带了人去船上,我到时自会安排下去。”水溶微微眯起了双眼,眼光却不再看向飞刀刘。 “大人,小人能不能就别去了,您老人家到时带了人去把他们都收拾了不就完了,嗯。若是让肖大人知道是我报的讯还不杀了小人呀!”飞刀刘想起肖逸之那阴狠的目光,后脊梁不由冒了冷汗来。 “看来你是很怕那位肖大人的?”水溶轻轻一笑,不紧不慢道。 “哎哟妈哟!上面这位可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大臣,比那个肖大人更加惹不起,况依自己看来,经这一事那肖大人也没有几日能蹦跶了。”想到这里,飞刀刘才又哭丧了脸道:“大人,万望大人事成之后能想起小人的功劳,求了皇上放小人一马,小人家中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 “你下去吧!就按我才与你说的去做,事非曲直到时候会给你个交代。”水溶不耐烦听他这些套路上的话儿,遂打断了飞刀刘的话。 飞刀刘才被成永带了出去,水溶便向一旁的成恩道:“你拿了我的腰牌即刻去一趟扬州城,找到浙江巡抚李大人,这一次务必将他们一网打尽!” 成恩疑惑道:“那一日王爷不是说必要的时候去两江总督显大人那里搬兵吗?怎么如今又去扬州?” 水溶又蹙起眉头想了一下,坚定道:“就去找李大人!”成恩不再犹豫,领命而去。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夜色深了,河水轻轻拍打着岸边,远处河面上黑漆漆一片,偶尔一两只落了帆的船悠悠驶过,上面点点渔火隐约可见。不远处的寒山寺也只能借了月光朦胧地望到些许轮廓。河里偶而会有一声鱼跃,打破河夜的寂静,接着又陷入无边的静谧。 飞刀刘瞪着双眼看向河面,“这时候了,怎么还不见船只过来?”“帮主,是不是他们将咱们耍了?”后面不知是谁问道。 “别出声!再等等,想来马上就到了。”飞刀刘不知是在安慰兄弟们还是在安慰自己。若是肖大人骗了自己,皇上派来的那位钦差还不把自己活刮了! “帮主,快看!”随着话音,飞刀刘揉了下有些瞪花了的双眼,河面深处由远而近现出了几只船影来,一只、两只、五只…妈的竟然有十几只船儿陆续向岸边行了过来。 飞刀刘四下里瞅了瞅,让几个弟兄去把风,自己带了十几个人便向河岸边走去。 “怎么都过了时辰了才到啊?”飞刀刘向第一只船上的人问道。“妈的,都是那个肖大人,临起程又派人过来说再等一等,胆子小得像只老鼠!”一个人道。 “五弟你小点声儿,小心被人传到了肖大人耳朵里,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另一人劝道。 “四哥也太小心了,这位刘帮主又不是外人,是吧帮主?”那个人又打起了哈哈。飞刀刘暗里骂道:“肖逸之你个老滑头的,竟然连我也防着。”嘴里却笑道:“肖大人倒是与在下也说了会稍晚些,却不想让兄弟等了这些时候。” 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货在哪只船上?肖大人说过兄弟只负责保有货的船。” 只听船上人笑道:“刘帮主看来从前不怎么接水上生意的,咱们水上走货向来是前面打眼,正经的都在后面呢。” 飞刀刘忙笑道:“承教了!我这就去安排一下。”言罢转身跳下船来,船上人低声向他笑道:“快快去吧,不然船走了再落下了保镖的,倒是天大的笑话了。” 看着飞刀刘下了船,一个人疑惑道:“怎么瞅着刘帮主今日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另一人笑道:“你也别瞎猜了,我看你都是被那肖老头闹的,如今也一般的凡事猜疑起来,这位刘帮主是前些日子肖大人亲自给咱们引见过的,依他那般谨慎细致的难道还有假?” 飞刀刘下了船,借了淡淡月光向后面的般只瞧去,只看出了船只的轮阔来,这船上倒底有没有货呢?再细细望了去,不禁心下一宽:只见眼前这只船的船帮与水面快要相接了,可想而知船上定是装了重物。 飞刀刘吩咐了手下几句,便悄悄向河岸走去。放眼望过去,岸边几处乱石杂草形成的小丘隐约可见。转回头去,河面上的十几只船上影影绰绰,十分忙碌的样子。 轻轻一抖手,向着山丘那边扬去,萤火虫般大小的亮点半空中一闪闪的游动。 船只被官府拿下的的消息很快便到了肖逸之耳朵里,一时间他莫名地感觉到一种恐惧,是谁走漏了风声? 肖逸之暗里思索:那日飞刀刘说起过,在自己府前曾有人监视,被飞刀刘发现。后来多亏飞刀刘熟悉地形,才绕开了那人。而那人又反被飞刀刘的飞刀所伤,只是到了现在也没有找出那受伤的人倒底是哪个? 这肖逸之天性多疑,自然想的东西也比别人更复杂些。他又想:难不成是忠顺王爷对自己不放心了?又恐怕李忠一个人对付不了自己,便又另派了人过来? 想起有一日自己曾试探过李忠,他先自信地说王爷现下最信任的人只是他李忠,后来却又似无意道:王爷的心思一般人是难以揣测的。不过无论王爷做出什么决定那都是主子的事,咱们做奴才的只管将王爷的吩咐做好便罢了。一语双关的一句,将肖逸之又拽进了冥想… 咒体庵。黛玉正与紫鹃一起摆弄着手里新绣的荷包,想起今儿还没有将抄录的经卷给姨娘送去,便向紫鹃笑道:“我来绣吧,你去把经卷给姨娘送去。再将林嫂做的糕点与那两个丫头些,别再谗坏了。” 紫鹃笑着回道:“都是雪雁这丫头,自己吃了也就罢了,偏每日里与琴心说道,把个琴心谗得一天几次地往咱这里跑。” “想想那两个丫头,竟跟了姨娘在这里吃了三年多的素食了,也怪难为她们的。”黛玉抿嘴一笑。 “雪雁呢?怎么半日没见她。”黛玉放下了手里的活儿问。“在小厨房里跟着林嫂学做汤呢。”紫鹃笑道。 “她倒有心。”黛玉轻然一笑,便要站起来。想是因绣荷包将头低了半日,猛下站起来头便有些晕沉,身子不由晃了晃,赶紧扶了一旁的桌角。 紫鹃见了忙过来扶了道:“姑娘就是个不听劝的,这活儿哪能一日就做好了?咱们平日里又没有旁的事,慢慢做便罢了,哪里又用这么用功的。” 合了一会子眼睛,黛玉道:“只是这些天儿觉少了些,与做活没甚关系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紫鹃扶了黛玉去床边坐下,道:“姑娘还是先歇息一下,奴婢去去就来。”说着向那边拿了经卷便要出去,不想雪雁迈脚正走了进来。 “来得正好,你去将这些经卷送了到前面肖姨娘那里,我去帮着姑娘做些活计去。”说着紫鹃将手中经卷递与雪雁。 “姑娘怎么才起来又睡下了?我正有话要跟姑娘说呢。”雪雁抱着经卷向里间瞧过去。 “雪雁,又有什么事了?”里面传来黛玉柔柔的声音。 放下手中的经卷,雪雁忙快步走进里间儿,见黛玉只靠坐在那边,便上前神秘道:“姑娘,才一早奴婢去与琴心说话去,听她说那肖公子生病了。” “怎么肖公子病了?什么病?几日前见了不还好好的。”黛玉听了忙坐直了身子。 外面紫鹃也跟了进来,满脸无奈地看向雪雁:“小祖宗,我昨儿个便知道了,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连你这一年里不还闹个几回的。姑娘身子不好,你别又说这些让她添堵了,快去送经卷吧。” 雪雁听了嘟了小嘴向紫鹃道:“姐姐知道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这里还当做新鲜事告诉姑娘呢。” 又转向黛玉道:“不是雪雁平白的说与姑娘,只是听琴心说,他家肖公子是那一日从这里下山后就病了,说什么烧得直说胡话,说…”说到这里,雪雁忙又掩住了口。 “说些什么呀?到这里便又吞吞吐吐的,急死人呢!”紫鹃一旁急道。 雪雁大睁着两眼看向黛玉,轻叹口气,黛玉又合上双眸:“既是胡话就不用再说出来了,总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 听黛玉这么说,紫鹃也想着可能与她家姑娘有关,雪雁才说不出口的,便也不再追问了。 想起若飞多情,黛玉很替他惋惜,因为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与他会有什么瓜葛。虽然自己对若飞没有情意,但想起回到姑苏之后,承蒙他对自己多方关照,怕自己烦闷又不时地来山上探望自已,这些个情谊倒也让黛玉也生出了一份牵挂。 想到这里,黛玉站起身来道:“罢了,你既这么说,想是那肖公子病得不轻。我琢磨着那日风大得很,说不准是他那日从这里回去,被山风吹着了也不一定,我现下也好些了,不如咱们去前面问问姨娘去也好放心。” 听黛玉说那日肖公子定是被山风吹着了,才致病倒了。紫鹃突然想起一事来,便悄悄与黛玉道:“姑娘,你可记得奴婢与你说过,那天送了王爷下山时,奴婢不经意一回头,看见了一个人影,竟极像那位肖公子,等姑娘回头望去却又不见了踪影,姑娘还说定是奴婢看花了眼呢!如今想想,奴婢肯定那个人是肖公子,只是他不光明正大来这里与姑娘说话,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黛玉听紫鹃絮絮叨叨一大堆,心里立时便如明镜一般。 来到前面,见肖姨娘正静静地坐在那里,脑子里不知正想些什么?黛玉来了也没有注意。丫头琴心见了忙向肖姨娘提高声音:“夫人,林姑娘来了。” 肖姨娘回过神来,苦笑了一下道:“玉儿便在那院里歇着罢了,有什么事让丫头来说一声,怎么又劳你过来。” ------题外话------ 众位亲们,因工作关系,从今日起暂时改为晚上更文,谢谢 第二十章 顺藤摸瓜 却说肖若飞自那一日从山上回来便病倒了!肖太太吓得一连声地问跟着的人,底下人并不知若飞心事,想着山上风大便回说被山风吹着了,那肖太太将那些个下人骂了一通,便忙着给儿子找大夫来瞧。 俗话说心病还要心药医,若飞知道自己身体的病痛好治,这心病却恐怕要伴随他一辈子了! 过了两日烧倒是退了,人的精神却是跨了下去。那肖太太事后总觉得儿子病的突然,定是有什么因由。便悄悄派了人去山上找了肖姨娘问了,才知道是订婚一事让儿子受了刺激。 肖太太其实也早知道了老爷的这个决定,只是老爷才是一家之主,他定下的事从来都是旁人不能反驳的,任自己再劝也是无可奈何。 心疼儿子的肖太太只得在生活上多给若飞照顾,又时不长好言相劝,怎耐若飞一概听不进去,对母亲声泪俱下的劝慰只是充耳不闻。 再说那肖逸之,这一日夜已深了却是一点子睡意都没有,几日前那桩事上面竟没有声张,也没有什么公文下来,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肖逸之坐在书房,眼睛望着窗外,脑子里却在仔细回忆近来发生的一件件一桩桩,哪怕是些微不打眼的小事他也要想上几个来回。 站起来背起手,在屋里踱了几步,无意抬起头向书架望去,心念一动想起什么,便快步过去。伸了手向最上层架间掏去,便拿出一个扁扁的方锦盒子来。 轻轻打开,里面不是什么珍珠宝贝,却是几十封摆放整齐的书信。肖逸之面上突然现出一丝阴郁的笑意来。有了这个,王爷你休想做那过河拆桥之事!如今想将下官随意扔了去?别忘记了,咱们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哟!哈哈哈! 转念又一想,不行!这些天儿自己总是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若是这些信件被人发现,那忠顺王爷好歹是皇亲,自己可只是个小小通判,定会被人利用,将罪名全部扣到自己头上,到那时候,物证人证俱在,谁又会听自己一个小小通判的诉说呢? 还是将这些信件都烧了,没有证据,便是那李忠或忠顺王咬起自己来,也不过枉然。下了决心便向外头唤道:“肖义去将火盆拿了来。” 外面他的贴身小厮叫做肖义的忙应了,一会儿便送进来一只火盆来。肖逸之吩咐他在外面放风,自已便将盒子里的信件都一股脑都倒进了火盆里。 拿起火折子点着了,便要往火盆里仍。暗叹了口气,又将手放下,熄了火。随意抽出一封打开了,几年前的一幕幕重现在眼前。肖逸之拿了信坐到桌前,口中道:“谁让你不识识务,也怪不得我手狠了。” “这么晚了还不睡?不是胆子被吓破了吧?”窗外传来细细的说话声,分明是有人故意拿捏了噪音。 肖逸之仍下手里的信快速移动脚步来到窗前,向外一望,低声唤道:“肖义!肖义!” 没有人答应,肖逸之暗道一声坏了!情急之下从窗子便跃了出去,辨了声音的方向一经向后花园方向追了下去。 却说那肖若飞,这两日身子觉得有些力气了,便又想起自己的终身大事。母亲说过:只要你父亲一句话,咱们便可与那旬小姐退了婚,再想娶哪个一切都随了你便是了。 若飞原本心里顾念旬小姐的名声,可病的这几日自己的脑子里全是黛玉的影子,任他如何想要忘却竟是挥之不去。如今他也想明白了,自己若是应了旬小姐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她,因自己心里只能装下黛玉一个。 想到这里,若飞便想着去再求了父亲去,看看天色已晚,不知父亲现下歇息了没有?又想这等事还是不要让人跟着自己才好,便将屋里的下人都遣了出去各自歇息,自己却披了件家常外衣悄悄走出屋来。 眼看快到父亲的书房了,却看见屋里的丫头名唤小蝶的追了过来,喘着粗气道:“公子,不好了。” 若飞无奈低声问道:“谁不好了你倒是说清楚。” “太太那里才派人过来说,太太适才不小心摔了一下,前面正乱着要请大夫去呢。公子快去看看吧。”小蝶上气不接下气。 若飞一听母亲摔着了,忙转身就要往母亲上房行去,却突然觉得眼前一花,似是书房那边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向后花园方向去了。伸手揉了下眼睛:“小碟,你看见什么了吗?” “什么呀公子,奴婢什么也没瞧见。”小蝶应道。又心里道:敢是公子这两日病得连眼睛都花了,还是让他快快去上房是正经。想着便又道:“公子,咱们快走吧。” 若飞心里突然想起父亲这两日过去看望自己时,面上总带了一丝忧郁,才分明看见是两个人影的模样,父亲别再有什么事儿吧?若飞忙又快步向书房走去,后面小蝶见若飞不听劝也只得紧着跟上。 来到门前,却见门紧紧地闭着。若飞便唤道:“父亲,父亲。”没有人应声,若飞抬起手来推开门进去一看,父亲并未在房里?屋里只点了一支蜡烛。若飞环顾四周,见桌上似放着一封信件,抬步走过去,脚下差点被什么东西绊倒。 底头一瞧,却是一个火盆,里面似有些书信。怎么?父亲要将这些书信烧掉?为什么? 若飞拿起来几封来,见都封着口,又抬眼瞧了瞧桌上那封已打开的,便想过去瞧瞧。才拿起信来,便听外面小蝶大叫一声:“是谁?” 若飞吓了一跳,手里拿了信出来门口问道:“怎么了,是谁过来了?”小蝶见若飞出来了,忙道:“没有瞧清楚,像是一个人影的样子,公子快走吧,还不知道太太现在怎么样了呢。” 见父亲并没在屋里,若飞心里也直犯嘀咕:难不成父亲也知道了母亲摔伤的事儿,顾不得处理这些信件便急着上前头去了?想着便忙忙道:“好了好了,快走吧。”说完随手将书信放入怀中。 却说那肖逸之眼见着一个黑影往花园方向去了,怎耐自己追出来便没有了他的影子,此人好快的身手!正自纳闷,脑子里又突然想到一个人:李忠。[]这个家伙的轻功极好的,肯定是他!只是他怎么不直接现身呢?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那肖逸之是个做事再谨慎不过的人,脑子里害人的主意也多得很,想了想便心下暗笑:想调虎离山?哼哼!只可惜你使错了人!想着这里,肖逸之不再追赶,返身又回了书房。 来到书房外面,肖逸之想起肖义来,眼睛向四下一瞅便见肖义正靠了墙根睡得正香,伸手过去解了他的穴道。肖义揉了揉眼睛,见老爷正站在眼前,忙站了起来又哭丧了脸道:“老爷,奴才不小心睡过去了,请老爷责罚。” 肖逸之头也不回道:“行了,这儿不用你了,快回去吧,我过一会儿再睡。”肖义见老爷并没有发火,忙心下一松赶紧应了去了不提。 见火盆还在地上放着,信件也都在里面。肖逸之想起夜长梦多这句话来,忙伸手点了火折子向盆内扔去,不一会儿盆里的信件便全部化为了灰烬。 拍了拍手,又想起李忠来,忙来到桌前,看了看桌上的那杯茶,小心端起来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茶香冲上来,肖逸之心下一宽,看来王爷还不打算将自己踢出局去,跑了这一圈儿口里倒有些渴了,肖逸之便张口要喝,脑子里却又一声:别喝! 又放下杯子,肖逸之将水向地上泼去,刚要拿了烛火向地上照去,便听地上传来轻微的‘滋啦’一声,肖逸之忙忙看去,一股淡淡的青烟向空中升起。 “砰啪!”一声脆响,肖逸之手中的茶杯也掉在了地上,王爷真的对自己动手了! 再说那肖若飞带了丫头小蝶急急的要去前头看母亲,匆忙之间竟随手拿走了桌子上的信件也没有理会。 那小蝶胆子极小,又是深更半夜的,虽有若飞在身旁也觉得心里害怕得很。何况才在书房门口分明瞧见了一个人影,却瞬间不见了,听别的下人说起过花园里有鬼,别是从花园里跑过来的吧? 俗话说越想越怕,越想越有。那小蝶因着心里害怕便不敢走在若飞前面,悄悄地落下后面,又一行走一行向后瞧。 怎么也没想到,又被她看见了一个人到了书房前,却不从门进,从开着窗子跳了进去。“妈呀!有鬼呀!”小蝶叫着便向前跑去,落在后头的若飞斥责道:“别混说,哪里来的鬼!” 小蝶见若飞一脸的怒色,便忙停下了脚步向后一指道:“公子不信,奴婢才看见一个人影从窗子蹦进去了。” 若飞回过头来向书房望去,却是什么也没瞧见,书房内的灯火依旧是若明若暗,父亲还没有回来。便气道:“成日里听那些传言,到了夜里便自己吓唬自己。行了快走吧。” 小蝶听若飞这么说,想了想才收了惧色,抬起脚又悄悄转头向身后看了一眼,又声音颤抖道:“哎哟!真有鬼,公子快看。”说着向后一指竟倒了下去。 若飞顾不得扶她,也跟着向后面瞧去,什么也没有,只有晚风吹过书房前两棵大树,传来的‘沙沙’声。若飞看着地上的小丫头,气得摇了摇头,弯下腰去唤道:“小蝶,快起来了。” 小蝶悠悠睁开双眼,见是公子正在低头唤自己,忙慢慢爬了起来,再不敢看书房那边,转身便向前头跑去,竟连主子也不顾了。 小蝶看见的影子的确不是什么鬼,竟真是实实在在的人,但却不是同一个人,前面看见的是李忠,而后面的那个竟是成恩! 那成恩本来是被水溶派过来监视肖逸之的,却不想才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便看见了李忠来到书房外面,那李忠怎么点倒了肖义,又怎么调走了肖逸之他都看了个清清楚楚,见二人都走了,成恩便想着进书房里瞧瞧有什么重要的线索,谁知肖若飞又带了小丫头进了书房,等若飞出去了却看见那李忠又转了回来。成恩心下暗道:今晚这肖逸之的书房还真个热闹呀! 成恩忙一动不动藏在原地,见李忠竟从窗子跳了进去,眨眼功夫便又出来往南边跑了。 这李忠在姑苏一带竟有十几处落脚之地,要想逮着他还真不容易,成恩顾不得肖逸之,也忙忙地向着李忠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那李忠从肖府花园西门出来,先四下里瞧了瞧确定没有可疑的人,便一路又向南行走了不远竟一头扎进了一条窄窄的小胡同。成恩暗道:“这一回可不能再让你跑了。”又不敢跟得太近,直见李忠进了一个院子,成恩才一个蹿跃上了一旁的民宅,沿着房檐向前行去。 来到李忠进的那个院子向下望去,竟是一个小小的宅院,上房屋里此时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成恩琢磨这么晚了,李忠不会再去别的地方落脚了,自己便环顾了下四周,见宅院前不远处有两棵还算茂密的梧桐。遂忙三两步过去又藏在了树上。 江南的冬夜,阴湿而寒冷。此时的天空又是一片灰暗,月亮不知又藏到哪里去了?成恩不敢入睡,不仅仅为了夜寒,更因那李忠狡兔三窟,你不知他会不会在下一时刻又变了主意,再换了那一处去歇息。 瞪大了双眼,努力不让自己困倦。一阵阵冷风吹过,成恩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暗暗给自己打气,不让自己睡过去。 “喔喔喔――”一声鸡鸣打破了满城的寂静。树上的成恩在李忠门前守了一夜,眼看着天便要大亮了,远远向院门外望去,竟没有一点儿动静。成恩顶了一夜的寒霜,就要跳下树去,看来昨夜是白守了,那果然李忠一夜都没有出来。 “扑楞楞!”成恩刚要下树,便见一只灰色的鸽子从李忠院内飞起来,那鸽子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稍稍辨了下方向,便一头向北方飞去。 说时迟那是快,成恩一扬手将才刚从树上随意摘下的一颗梧桐果打将出去,便见那只鸽子一下子扎在地上,身子犹自突突乱颤。成恩忙从树上跃下,快步过去将鸽子拿了起来,为了遮人耳目便把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罩住,转身向锦里客栈跑去。 再说那李忠回去后,在屋里也想了半日,自己就这么下手毒死了肖大人,王爷会不会怪罪下来?不过,想起肖大人前些时候竟与自己提出来要与王爷五五分成,真是胆大包天!敢跟王爷讲起条件来了?看样子若王爷不应了,依他的为人说不准便会把王爷出卖了。这个肖逸之现下太危险了,前两日那些船被官府截了,问他竟说什么都不知道?还过来问我? 不如现下就结果了他,日后再与王爷说明白,想来王爷也不会怪罪的。然而等下了毒回来,那李忠心里又不安起来,想起忠顺王爷历来多疑,不如将此事的缘由赶紧知会了王爷,省得哪日王爷再疑了自己有不轨之心。 李忠也是一夜未怎么睡,思罢遂提笔给忠顺王爷写了密信绑在鸽子腿上,天才一亮便将信鸽放了出去。 放飞了鸽子,李忠便要回屋去好好歇息,就等着那肖逸之暴死的信儿了。脚才一踏进上房的屋门,耳边好似听到轻轻‘扑’的一声,他不由一楞,忙又回到院子里向天上瞧去,灰白的天空一如既往,李忠又将院门打开,向外面望了望,小街道上一个人没有。李忠摇了摇头暗叹:自己怎么也如那肖逸之一般谨小慎微了? 再说成恩一路急行,一桩香功夫便回到了客栈。三两步上了楼,见王爷屋门大开,知道王爷惦念自己想来昨夜也没睡好。 见成恩夹带了一股凉气急急走进来,坐在桌前的水溶忙问道:“怎么可找到什么了?” “王爷快看!”成恩说着将手上的衣裳打开,往地下一扔,只见成恩手上拿了一只快要死了的鸽子。 “他要飞鸽传书?”水溶立即明白了。 成恩小心将鸽子爪上的一个小圆筒取下来,打开后见里面是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一个小纸卷。 接过那个低卷,水溶小心打开一看,顿时怒容满面:“真是是他们合伙害死了林大人。” “成恩,你先下去歇息,成永!”水溶唤道。侍在一旁的成永忙过来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你现在就去准备一下,一会儿随本王去一趟扬州城,找李大人调了人过来,本王要亲手将那个加害朝廷命官的人抓捕归案!”言罢水溶一掌击在桌子上,放着的茶杯差一点子掉了下来。 “王爷,您昨儿个一宿没睡,不如让属下拿了王爷腰牌再带了人去如何?”成永有些担心水溶的身体。便听水溶咬牙道:“不!这件事本王一定要亲力亲为,不仅是为了林姑娘,更为了那冤死的林、旬两位大人。” 咒体庵里,黛玉从肖姨娘那里回来便坐在了桌前,一动不动。紫鹃劝她去歇息一下,黛玉却说不要过来打搅她,让自已清静一会儿,言罢便再也不理会别人。 雪雁一旁有些担心道:“紫鹃姐姐,你才与姑娘一起去的前面,倒底肖姨娘与姑娘说了些什么呀?怎么姑娘与宝二爷一样也呆了。” “真是傻话!怎么能拿姑娘与宝二爷比?你不懂姑娘是在想心事呢。”说完紫鹃忙拉了雪雁来到屋外。 第二十一章 迷底揭开 黛玉静静地坐在那里,耳边还在回想着才肖姨娘问自己的那些话:“玉儿,姨娘想问你个事儿?” “姨娘有什么话便说就是。”黛玉笑吟吟道。 “那个水公子倒底是个什么身份?姨娘怎么瞅他也不像个做生意的,便多一句嘴想着问问玉儿,他果真是那史老太君的亲戚?”肖姨娘眼瞅着黛玉问道。 “嗡――”黛玉的头一下子懵了!怎么也料不到肖姨娘会问起这样的话来,素日里口角伶俐的她也不禁着起急来。 说出实话吧,王爷一开始便特别嘱咐了不能将他的身份暴露,况如今事情办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若要露了身份所有的一切便有可能前功尽弃。 见黛玉面色有些犹豫,眼神里似还带了些焦急,肖姨娘心下一惊:“难道这个水公子真有些来历不成?” “怎么玉儿有些话不好与姨娘说是吗?”小心试探着问了一声。肖姨娘又与一旁的琴思使了个眼色,让她与紫鹃都先下去。 琴思便笑着与紫鹃道:“紫鹃姐姐不如咱们先出去吧,想来夫人与林姑娘有体己话要说呢。”说着便上来拉紫鹃的手。 紫鹃也瞧见了黛玉焦急的目光,突然灵机一动,不理过来的琴思却向黛玉笑道:“姑娘怎么又想出神儿了?老太太又不是才得了病的,老人家的身体好一时歹一时的,也是说不准的。快别担心了!姨娘问姑娘话呢!” 黛玉忙收了心思,轻轻道:“姨娘问起水公子的来历,倒让玉儿想起了外祖母来了,想起前些日子玉儿还嘱咐了水公子帮忙打听着老太太的身子,水公子说是过两日就能收着回信了。便一时想出了神,倒是怠慢了姨娘了。” 肖姨娘心里忖了下,又半信半疑道:“看那水公子的言行倒似个做官的,姨娘怎么也不信他是个买卖人!罢了,姨娘也不过白问问,想着玉儿对他定是知根知底儿的,倒也不用姨娘这里替你瞎操心了。” 黛玉忙道:“多谢姨娘费心了。”言罢又站起身来与肖姨娘道:“还请姨娘代为向肖公子问好,如果姨娘没有别的事情,玉儿便先回去了。” 肖姨娘忙也站起来笑道:“好好歇着吧,经卷也不用日日抄录的,别太赶张了自己。”黛玉自是应了携了紫鹃回去。 “姑娘!姑娘!” 黛玉猛抬起头来,停止了回忆。见是紫鹃正担心地望着自己,忙问道:“有事儿吗?”紫鹃笑道:“见姑娘想事想得出了神儿,还想着才肖姨娘问的那些话呢?” “紫鹃,你说是不是姨娘已经开始怀疑王爷的身份了?咱们怎么办?要不要下山去告诉王爷一声,也好让他有个防备。”黛玉忙小声问道。 轻轻摇了摇头,紫鹃道:“依奴婢琢磨,想是那肖姨娘早对王爷起了疑心,不过是因着肖公子对姑娘…”忙掩了口,不敢往下说了。 微微一恼,黛玉又沉了声问道:“不过怎么样?” “不过是怕那水公子的家世强于肖公子,才想透透姑娘口风的。”紫鹃一边说一边看黛玉的面色,深怕黛玉再生了气。 黛玉听了紫鹃之言瞬间微红了面颊,又忙正色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既然姨娘都对王爷的身份起了疑心,难保肖公子也会去揣测。紫鹃,咱们速速下山去知会了王爷一声吧。” “姑娘,现下咱们这里也没闲着的人,倒是让谁去呢?”听黛玉一说紫鹃也着了急。 “让我想想,对了,快去唤林嫂过来,让她下山去找赵良到客栈说与王爷知道。”黛玉站起来就要向屋外走去。 “姑娘快坐下,让奴婢去找,千万要沉住了气啊!”说着紫鹃快步出了房门去找林嫂。[] 却说水溶吩咐成恩下去歇息,自己要亲自去一趟扬州找浙江巡抚李大人调兵,前往肖府捉拿肖逸之。 成恩想到了李忠又问道:“王爷,那个李忠怎么办?” 水溶沉吟一下道:“想来他还在那里等着肖逸之遇害的消息呢!不如这样,成恩,你的轻功好些,便再辛苦一下,现在便带了几个人去先将李忠给本王拿下。那小子的腿脚可比兔子还快呢去晚了恐怕他又溜了。” 成恩忙道:“属下一点儿也不累,只是路上还请王爷多多保重!属下这便去了。” 水溶与成永、成恩三人没有等到天大亮,便俱离了客栈又各自办事去了。 再说那赵良待知道了林嫂传过来的话儿,便忙忙来到客栈,却是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找到,无奈之下只得亲往山上告诉了黛玉。 紫鹃急道:“怎么偏偏这时候出去了?哥哥也没打听一下是去了哪里?”赵良道:“妹妹不知那店主的脑袋摇得似拨浪鼓一般,竟是一问三不知,什么也问不出来。” “王爷的行踪哪能让他们知晓?想来定有什么急事去办了,咱们这里也别太紧张了,让姨娘瞧出来便更不好了。”黛玉本来想着跟水溶寻个主意来,谁想王爷却偏不在客栈,又看紫鹃她们都急得不行,说不得自己先稳下来再想想办法。 好在一天下来,那肖姨娘也没有再派人过来找寻黛玉,主仆几个一整天都没有好好用一顿饭,一颗心儿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翌日午时,肖府客厅里热闹得很,原来是肖逸之在宴请苏州当地的盐商,这肖逸之在苏州任通判也有个五、六年了,官职虽不大却也结交了不少当地豪绅,有道是:多条朋友多条路,那肖逸之贿上赂下,几年下来不能说富可敌国,却也家财万贯不止。 席间主客俱笑意盈盈谈笑风生的。正喝到兴头上,便见外面一个家人进来与肖逸之道:“老爷,外面又来了两个大人,说是让老爷亲自前面接去。” 众人听了都是一楞!肖逸之收了笑脸道:“话也不会回,来的是何人?姓甚名谁?又是何方神圣要老朽亲自去接驾呀?” 那家人忙跪下道:“回禀老爷,小的先问了,但那两个人并不告诉小的,只说让你家老爷出来一瞧就知道了。” 肖逸之想了想,抬眼看见桌上几人都不解地望着自己,便忙笑道:“下人不会办事,让各位笑话了。这么着老夫便去前头照一眼,几位先喝着。”众人也忙道:“肖大人请便!请便。” 转头又向那家人狠狠瞅了一眼,肖逸之才踱了方步来到前面。脚还没踏进客厅,肖逸之面上便变了颜色。只见厅内上座坐了一位年轻的白衣公子,两个侍卫模样的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后。再看下首的座位上竟坐着浙江巡抚李大人? 肖逸之边往里走边寻思:“我与那李大人素无往来,也高攀不上啊?他到这里来做什么?”想着双脚也迈进了厅门。 忙轻扫双袖,上前跪下行了大礼:“下官给李大人请安!” 李大人并不让肖逸之起身,而是捻了颌下胡须道:“肖大人还不见过钦差大人!” ‘钦差大人?’这个白衣公子?他又来这里做什么?不容肖逸之多想,忙又跪着挪向上首:“下官给大人请安。” “下面的可是苏州通判肖逸之?” “正是下官。” “肖逸之,你可知罪?” 肖逸之一楞!忙向上面道:“下官在苏州城里这几年,为官清廉,体恤百姓,何罪之有?还请大人明鉴。[.超多好看小说]” “成恩,拿给他看。”水溶不动声色。双目直视下面似要喷出火来。站在后面的成恩拿了一物向水溶问道:“王爷,这厮万一恼了再将这信毁了?” “如果他还顾念肖氏家族的性命…” 下面的肖逸之听水溶说出肖氏家族一词,眼前一阵发黑:“难道事情败露了?要给我看什么?证据不是都被我烧掉了?忠顺王爷做事向来小心,听李忠说是从不留下丝毫蛛丝马迹的,哪里又来的证据?” 伸出手哆里哆嗦接过来,低头一看,不由气冲牛斗!李忠果然是来暗害自己的,让自己没想到的却是他自作主张并未经王爷同意,真是好大的胆子! 肖逸之将信看了又看,才抬起头来,面上竟是丝毫未见慌乱。微微一笑:“钦差大人!李大人!两位大人单凭着这一封信便来定下官的罪?这岂不是太好笑了。这信是从哪儿来的?怎么会到了大人手中?” “放肆!死到临头还不思悔改!来呀带上来。”李大人一挥手,从屋外便有官兵带了两个人进来。肖逸之一看,暗道一声‘完了’。原来被押进来的两个人正是李忠与飞刀刘。 见肖逸之瞬间面若土灰,水溶一摆手又命将两个人押下去,轻轻站起身来,水溶慢步走下座位。 肖逸之又强词道:“下官还是不服!他们俱是在胡言乱语,请大人不要听信他们的谗言,都是因为下官不帮他们运送私盐,谋取朝廷的税银,他们才栽赃下官的。” 水溶轻轻扭转过头去与李大人相视一笑,心道:“不着急,就等着你慢慢地往外倒吧。” 李大人站起身来,向下面的肖逸之道:“肖府从即刻起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待得圣命下来再行定罪。”又向外面道:“速去将肖府所有门都守住了!” “慢!没有圣旨下来,任谁也不能将下官的府邸圈禁。”肖逸之还在做强弩之末。 水溶轻轻一笑,向一旁的成永道:“请出来!” 成永将手中早已捧着的一只锦盒打开,水溶面上似笑非笑:“拿过去给肖大人好好瞧瞧去。”成永捧了圣旨来到肖逸之跟前,肖逸之抬起头来瞄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才听你那家人说到府上还有贵宾在席,不如让人过去说一声,都散了吧。省得被官兵当做肖府里人看管起来,倒不好了。”李大人提高了声音向地上的肖逸之道。 “林姑娘不好了,不好了!”声音里透着慌乱,紫鹃出来一看竟是肖姨娘的丫头琴心。 “你这丫头,什么不好了?别惊着了姑娘。”紫鹃问道。 琴心停下脚步向紫鹃哭道:“姐姐,夫人昏过去了。”里面的黛玉一听忙忙出来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奴婢也不知道,琴思去前面主持那里送东西去了,屋里现下只夫人一人,姑娘快去看看吧。”琴心急得又哭起来。 黛玉忙与紫鹃道:“走快去瞧瞧去。” 几个人慌里慌张地往前院行去,才进了上房院里,却看见肖姨娘正在屋里大哭失声。琴心忙跑上前去,见琴思已经回来了,正那里劝慰肖姨娘。 见了黛玉等人进来,肖姨娘抬起哭得桃似的双眼道:“玉儿,只有你能救肖府了,我求求你了!”说着便要给黛玉跪下。吓得黛玉忙上前扶了道:“姨娘你在说什么呀?倒底是怎么回事?” 肖姨娘拭了泪水道:“才刚府里的一个家人上山来说,说府里被官府给围起来了,里面的人都不能随意出入。又说是来了个什么钦差大臣,将哥哥定了罪,说是不日就要有圣旨下来呢!没准还会杀头的,这可怎么办哪。” 见黛玉一脸的迟疑,肖姨娘又低泣问道:“昨日里姨娘问你那水公子的身世,并不是平白说说的,你可知道那水公子的真实身份?” 黛玉还是一句话不答,只是露出不解的目光来。肖姨娘一字一句道:“水公子竟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大臣!” “钦差大臣?”黛玉、紫鹃、雪雁俱同时惊问道,原来那水溶竟然从未曾向黛玉说起过。 见黛玉主仆异口同声,肖姨娘心里不由一松:原来玉儿竟真的不知,看来到了如今也是被蒙在鼓里呢! 肖姨娘遂缓了面上颜色道:“玉儿,那个水公子真个是深藏不露的!不过他对玉儿倒是有心的,玉儿别埋怨姨娘说起这个,姨娘是想着现在只有你能救肖府了。” “姨娘让玉儿怎么去救?玉儿一介女子,又无权无势的?”黛玉敷衍道。 “你想啊!那水公子现今是钦差大臣,他手里的权力可大得很呢,又与玉儿沾亲,不如玉儿替姨娘去求他放过肖府可好?”肖姨娘眼圈一红泪水又掉落下来。 黛玉张开干涩的樱唇:“姨娘怎么糊涂了?玉儿也是到现下才知道那水公子竟是个钦差大臣,可见水公子对玉儿也是防着的,他又怎么会轻易听从玉儿的呢?” “你说的也倒是,不过你与他不是一般的情谊啊!”话未说完却见眼前的黛玉沉下了一张娇容,肖姨娘忙忙又收了下半句。 黛玉见琴思、琴心两个丫头都在屋里,便向肖姨娘道:“姨娘也别太着急,不如再让人去打听着些,看看把肖大人派了什么罪名?”此时的黛玉突然想起,水溶前些日子曾提及父亲的死与肖大人可能有很大干系,难不成那个肖大人便是害死父亲的凶手? 见黛玉面上突然又带了些悲愤之态,肖姨娘不知就里,听黛玉如此说只得道:“一会儿我便下山去瞅瞅去,玉儿便请回去吧。” 肖府里,若飞面色苍白呆呆地坐在床边,一旁的小蝶等几个丫头俱是哭泣不止。见若飞只管呆坐着任事不理,小蝶便停了哭道:“公子,太太那里已昏过去几回了,还是过去看看吧。” 若飞喃喃道:“父亲是个坏人,是个罪犯?” 小蝶看着公子竟似着了魔一般,并不理会自己,也只得依旧哭了起来。其他几个丫头见小蝶又哭了,便也大放悲声。正哭闹着,却见门外走进来两个人。 前面一人白衣翩翩,后面是个侍卫模样的。只见那白衣公子沉了声道:“肖公子,别来无恙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肖若飞回过神来向门口瞧去:“水公子,你怎么来了?”一旁的成恩才要说明,却见若飞又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便是那个钦差大臣?” 水溶点了点头道:“听说肖公子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你怎么知道我病了?哦,你才从山上过来的?是林妹妹告诉你的?”若飞只道是姑姑告诉了林姑娘,而林妹妹又告诉了水溶。 原来水溶从肖府回去后,想起肖逸之死不认罪的模样,便叹道:“如今手里的证据也足以定他的死罪,只是若能寻着一个让他心服口服的证据倒更能压压他的气焰。” 那一日成恩从肖府回来说起,肖若飞也曾到过肖逸之的书房,出来时还将一样东西放入了怀中。想起这个水溶便又马不停蹄再一次来到肖府。 见水溶对自己的问话并不理会,只将一双明目直看向自己,若飞茫然的往自己身上瞧了瞧,抬起头来问道:“公子看些什么?” 水溶淡淡道:“没看什么,只是替你惋惜罢了。” 肖若飞听了咧嘴一笑:“飞来之祸,谁又能躲去?不过认命罢了。”“难道你真认为这只是个意外?”水溶沉声问道。 “怎么难道你也认为家父是一个坏人?”若飞也心有不甘问道。 “你可知林姑娘的父亲当年是怎么死的?”挑了挑英眉。 “我又怎么会知道?”若飞应的声音不由低了下去,这个水公子,不,不,他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大臣,我怎能这么不恭?若飞想到这里忙又跪下:“下官不知大人因何有此一问?” 水溶抬起头来看向远方:“是被你父亲害死的。” “不!不!你们弄错了!不是的,父亲是一个好人,从小他便教导我长大后做一个善良的好人,你们肯定弄错了。”若飞乍一听说是父亲害了林妹妹的父亲,说什么也不相信父亲会做这种事情。 水溶叹了口气上前将他扶起来,看着若飞迷离的双目:“你可知道玉儿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她从小没有了母亲,又被人害死了父亲,从此一个人来到京城寄人篱下,看人眼色过日子。每日里怕错行一步被人耻笑,又怕说错了一句话遭人嫉恨。小小的年纪,吃了多少苦?你以为她一身的病是怎么弄的?若她有一个似你我一样的家,又怎么会一再的遭人陷害?这都是谁做的好事?你说!” 说到这里,水溶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深邃的双眼直视着面前的若飞,双手用力摇着若飞病恹恹的身子。两个男人,一个惊得满面泪痕,另一个满脸悲愤虎目含泪。 停了一会儿,水溶放开了若飞深深吸了口气。 若飞一下子倒在地上,泪水如泉水般涌出来:“林妹妹,我对不起你呀!”双手使劲掐向自己的大腿,瞬间的疼痛仿佛能暂时压抑心灵上的刺痛。 “我问你,那一日你在你父亲的书房里拿了什么出来?”水溶又问道。“拿了什么?那封信?”若飞才想起那封到现在还未来得及看的信来。 “是一封信。”低低道。 “那日你父亲想是要毁灭证据的,那一定是封不同寻常的信。你拿出来看看吧,看看你父亲是不是如你想的那般的好人?”水溶道。 若飞慢慢站起来,向一旁的床榻走过去。伸手往枕下里一掏竟然什么都没有摸着,惊得他一身冷汗! 门口早已吓呆了的小蝶此时却突然明白过来似的,抖了声音问道:“是一封信吗?奴婢给您放到书架上了。”说着忙拖了被吓得沉沉的脚步过来,向一旁书架上拿出了一封信递与若飞。 若飞拿了信看向水溶,水溶做了个手势让他把信打开看看。颤颤微微将信展开,若飞一目十行看了,便颓然扔掉了信低,双目无力合上,才止住的泪水又涔涔而下。 成恩过去将信捡起来递到水溶手里。轻轻往信上一扫,嘴角荡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个做为肖逸之犯罪的证据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回到客栈顾不得歇息,水溶命人立即八百里急报火速回京,将此事的来胧去脉,连带证据、书信一起送与皇上。 夜幕又降临了,水溶站在屋里伸了个懒腰道:“终于可以好好歇息一下了。” “王爷,您一天没用饭了,属下命人去弄了些吃的,不如王爷先凑合着用些?”成恩道。 “都这早晚了?是不是该用晚饭了?”水溶转过身来问道。 “王爷,才属下说的话王爷没有听见吗?”成恩一脸的惊奇。 “别废话!赶快准备准备,一会儿跟本王出去一趟。”水溶走到桌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又要出去?王爷还有什么急事要办?”成永也上来问道。 水溶面上换了笑容道:“咱们去王妃那里用晚饭去。” 第二十二章 执子之手 望着眼前梨花带雨的佳人,水溶竟不知如何张口去劝慰。缓缓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轻轻叹息一声:“此事的来龙去脉我已上报朝廷,咱们就在这里等候消息,想来不会太久便会给令尊一个交待的。” “不管是什么样的交待,玉儿再也唤不回爹爹了。”想起父亲的音容,黛玉遂用帕子捂了面孔又哭个不停。 还是一旁的紫鹃见屋内气氛实在压抑,便也拭了泪水与黛玉道:“人死不能复生,姑娘很该感谢王爷为姑老爷主持了公正,不然到如今众人还都以为姑老爷是因病故去的呢。” 听紫鹃说了,黛玉也收了起了悲容,款款站起身来向着水溶轻施一礼,口中道:“民女多谢王爷!”伸出双手忙要过来相扶,又无奈要顾着规矩,水溶忙道:“玉儿快快免礼!” 紫鹃扶了黛玉坐下,忽然想起天儿都这当晚了,不知王爷用没用晚饭?便又问道:“王爷可是用过了晚饭上山来的?” 见黛玉如此难过,水溶哪还有心思吃饭,便随口道:“才已用过了,你家姑娘想来还没有用吧?” “我不想吃,紫鹃你与雪雁下去用吧,我想歇一会子。”黛玉说罢又站起来,与水溶道:“王爷忙了这几天了,也早些回去歇息吧,黛玉不送了。” 水溶一听忙站起身来道:“既如此,我便先回去,明日再来看你。”又转向一旁的紫鹃道:“好好照看你家姑娘。”便扭身出了上房,向外面的成恩、成永招呼一声道:“回吧。” 屋里黛玉柔柔道:“王爷慢走!” 出了庵门,笑着与紫鹃、雪雁道了别,成恩赶上快步如飞的水溶不解道:“王爷!不是说在林姑娘这里用晚饭吗?怎么…”那边的成永忙向成恩道:“小点儿声,没见王妃不痛快?” 成恩忙收了口向前面的水溶指了指小声道:“小心伺候着吧。” 却说这日肖姨娘惦记着府里,便带了两个丫头找了车回了肖府,到了府门前把守的官兵却不让她进去。肖姨娘哭道:“我是肖大人的亲妹妹,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那把门的官兵听了不耐烦道:“这府里现如今是不能出也不能随便进去,你若真是这府里人不赶紧跑,怎么还削尖了脑袋往火坑里跳?得了别蒙我了,告诉你知道,这肖府是犯了大案了,保不齐便会被抄家流放,你若是与他府里沾亲带故,便赶紧着躲得远远的,没的再把你带累了。”言罢,也不管肖姨娘那里哭得泪人一般,只是不理。 一旁的琴思忙问道:“敢问官爷,这肖府里倒底犯了什么罪?”那官兵只不过下面的一个小卒,哪里会知道细节,便不再理会她们。 却原来这肖姨娘虽是肖逸之的亲妹妹,却因早已出嫁,并不在肖府在册名单之中。 那肖姨娘进不去府心有不甘,便要不顾脸面去府衙一问。才要移步上了马车,却瞧见那边一个人正向自己这里探头探脑的,“肖义!” 肖姨娘忙让马车向那边行去,到了面前见果然是哥哥的贴身小厮肖义,忙掀了车帘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肖义为人竟是机灵得很,那日被肖逸之请到府里喝酒的几位当地盐商,因着肖府里出了事便都被水溶请出了府去。听说肖逸之被皇上派来的钦差大人押了起来,那几个盐商都吓傻了,忙忙地带了下人们跑出了府,那肖义也趁机混在了里面。 只是出了府后,又不知去哪里?便想着上山找肖姨娘去,待到了山上却又听说肖姨娘下了山。想着定是肖姨娘得了讯回府去了,便又忙忙追下山来。 听了肖义之言,肖姨娘差一点便晕厥过去。老爷是被哥哥害死的?说什么她也不相信! 晕晕沉沉地回到了山上,肖姨娘欲哭无泪,脑子里现出如海临终前痛苦的样子来。“老爷,这不是真的,哥哥虽然爱财却不会置金兰之交于不顾的,老爷你告诉妾身,倒底是怎么回事啊…”一声嚎啕,吓得两个丫头忙又过来劝慰不止。 肖姨娘从山下回来便病倒了!烧得日夜胡话,眼瞧着她如此,后院里的黛玉想起她这些年待自己的好处来,便忍了心中悲痛,让赵良去找了李直过来。 这日清晨,肖姨娘渐渐地醒了过来,口中轻轻唤着:“水,喝水。”一旁的琴思忙拭了泪水道:“夫人,水来了,快喝些吧。”说着将用小勺子轻舀一点送进肖姨娘干裂的口中。 “林姑娘,林姑娘。”琴心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黛玉放下手中的书籍,一双清眸淡淡地看向她。 “姑娘,我们夫人醒过来了。”言罢琴心忙低下了头。 一旁的紫鹃过来道:“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陪姑娘过去瞧瞧去。”“哎!”琴心忙拿脚跑了出去。 “姑娘,咱们要不要过去瞅瞅?”紫鹃过来问道。 “当然要过去,她哥哥做的事与她无关。”黛玉沉静的回答让紫鹃大吃一惊!如此明理的黛玉还真让她刮目相看。 听闻黛玉过来探望,肖姨娘只将脸面向白墙,她不敢也没脸面对眼前的娇人儿,一个那样羸弱善良、又那样需要人照顾的可人儿,如若不是哥哥她怎会那么小便没了亲爹,以至于没有人依靠做主,才落得遭人陷害无奈出走京城的结果? 见肖姨娘始终不愿转过身来,黛玉慢步走上前去坐在床沿,半日才开口道:“姨娘对玉儿的恩情,玉儿会一直记在心里的,还请姨娘养好身子,莫让玉儿惦记。” 背向着自己的双肩顿时颤抖起来,肖姨娘拼命压住了要冲出来的哭声,使劲儿摇了摇头,又将头向墙上猛地撞去,一下、两下,一旁的黛玉才反应过来,忙和琴心一起上前抱住了肖姨娘。琴心哭道:“夫人快别这样。” 黛玉又站起身来问道:“李大夫今儿个可来过了?” 琴思忙应道:“说是午后再过来。” “哦,他来了过去告诉我一声。”言罢黛玉便带了紫鹃回去。 才吃过了午饭,李直李太医便从山下过来,先来了黛玉这里,说了肖姨娘不过是悲伤过度,吃了药再调养几日便无事了。 黛玉点了点头:“太医多费心了,你去看看吧。” 李直刚刚过去前院肖姨娘那里,便见丫头琴思又过来道:“夫人说她没脸过来见姑娘,特让奴婢过来告诉姑娘一声:这么久了,想来京城里也不会再来人难为姑娘了。前两日姑娘为着夫人的病几日没好好歇息了,请姑娘这两日便下山回府去吧,回了府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过些日子夫人再亲自上门探望。” 微微一怔,黛玉明白过来,出了这等事那肖姨娘实是无言面对自己,这样也好,从京城回来后还没有在自己府里踏踏实实住过一宿呢。 一个月后,京城里传了信来。水溶打开圣旨瞧了暗自心惊!忠顺王府已在月前便被抄了家,忠顺王爷连带众多家眷一并流放宁古塔,永世不得回京。 肖府所有房产、财物均罚没入官,肖逸之被革去职位,押回京城秋后问斩!肖若飞受累也被去了职位,废为庶人,择日发配西北边境守城。肖太太连并着两位小姐回了原籍守祖茔过活,府内家下人尽数遣散。 肖府上下只有那肖姨娘早年出嫁,又因水溶上书时说明她现已入佛门修行,圣上便大发慈悲,不予追究。 正是:利欲熏心,随人翕张,国好骏马,尽为王良。 却说那肖若飞因与旬小姐还有婚约在身,不想就此拖累了旬小姐,便亲自上门退亲。谁知那旬小姐的父亲也就是旬大人也在月前便下世了,府中只剩下旬小姐孤身一人,虽知道真相后对肖逸之恨入骨髓,却又实在舍不下对若飞的那一份情。 听说若飞亲自登门退亲,旬小姐不顾规矩亲自出来接了,下了决心道:“你父亲做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他自己也得了报应。我与你的婚事是父亲在世时定下的,现下父亲虽走了,但婚约还是做数的。我也决不反悔!”言罢,绯红了脸颊低下头去。 若飞苦笑一下:“你可知道,现下我一无所有,不日就要被发配到大西北去守城,那个苦寒之地哪里是你能去的?” 旬小姐抬起羞答答的俏脸:“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自当追随。”柔柔话语中,竟透着决绝! 若飞不知怎的眼眶又有些湿润起来,家里出事那几天他哭干了泪水,心里痛苦万分!自己对不起黛玉、更对不起旬小姐,要知道那旬大人可是他名正言顺的岳父啊!他实在不理解父亲,为了钱财难道连亲人朋友都能加害吗?是不是有朝一日若是自己挡了父亲的路,难不成连自己也要成为他的刀下鬼? 瞧着面前的旬小姐,若飞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淡淡一句:“若你硬要如此,过两日若飞便花骄上门。” 竟从旬小姐眼中看到了一丝惊喜?若飞暗里叹了口气,这难道就是命?黛玉娇美的面容又浮在眼前,用力摇了摇头想将她忘却,若飞又道:“你有孝在身,我也才家破府败,说不得只好从简了。”旬小姐微微点了点头。 又过了十来天,那肖若飞启程的日子也到了。这一日,便携了旬小姐来林府里辞行。 来到林府门前,旬小姐让车夫过来叫门。肖若飞忙摇了摇头道:“让我来吧。”说着走上前去,伸出手来稍犹豫了一下便向门上拍去。 “来啦来啦。”随着声音,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林伯从里面出来,一见若飞脸禁不住沉了沉,才转头向里头喊道:“小姐,肖公子来了。”说罢,请了若飞夫妇进来。 转过了影壁,才进了正房院门,便见黛玉早已迎至阶下,一旁站着白衣翩翩的水溶。 跟在若飞后面的旬小姐还是第一次见到黛玉,一看之下便暗里赞叹:好美的姑娘!忙快步随了若飞走上前去。 若飞夫妇忙忙上前行了大礼,黛玉慌忙避让一边,口中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一旁的紫鹃、雪雁也赶忙上前将旬小姐扶了起来。 黛玉一看旬小姐身边并没有丫头伺候,便问道:“怎么你的丫头们呢?” 旬小姐微微一笑:“那种苦寒之地,她们哪里想去,早被我遣散了。”淡淡说来,黛玉心里却不由对这位旬小姐好感陡生。便含了笑意道:“进屋里说吧。” 若飞忙道:“在下是来与林妹妹…”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问道:“不知在下能不能再这样称呼?” 黛玉也稍停了一下,道:“其实黛玉早把肖公子看做了兄长一般。”若飞听了心下顿感一阵暖意,轻声道:“我们就不进去了,因着明日便要启程,今儿个特意与夫人前来与大人、妹妹告别的。” 又转向水溶道:“大人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大臣,想来在朝中地位也不低的,林妹妹今后就拜托大人多照顾些,若飞也就放心了。” 黛玉听了若飞发自肺腑的一番话,稍稍犹豫了下,又轻启樱唇:“好让肖公子知道,这位便是当朝北静王爷。”言罢却不由红了脸,忙将头转向一边去了。 “北静王爷!”若飞心里先是一惊,随后又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林妹妹早已知道这位公子的身份,只是瞒了自己罢了!微微抬起头来看向黛玉与水溶,一样的清高、一样的傲气!多么相配的一对呀! 深舒了一口气,若飞拉了旬小姐的素手道:“想不到这一位竟是王爷!若飞一见面就觉得水公子骨子里有王者之风,果然被我猜中了。来,咱们给王爷见礼了。”说着夫妇二人又要行大礼。 这一回水溶没有再矜持,忙过来扶了若飞笑道:“哪里来的这么多礼儿,如你愿意还唤我水公子罢了,况本王确是姓水,这么称呼也使得的。” 又向一旁的成恩道:“去把东西拿过来。”片刻,成恩手里拿了一个荷包过来递与水溶。 水溶拿了荷包笑道:“这一去路途遥远,没有盘缠可不行,这是本王与玉儿的一份心意,你们拿着。”说着将荷包递将过来。 若飞忙推辞道:“我这里虽没有,但是夫人那里却还有体已拿出来,真的够用了。” “怎么?你可知道这荷包是玉儿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赶出来的?才还唤玉儿妹妹呢!可别辜负了做妹妹的一片心呐。”水溶说完将脸扭向那边的黛玉,脸上显出无奈的样子,黛玉只做瞧不见。 听说是黛玉亲手绣的,若飞赶紧接了过来,手里的荷包看着要比一般的大些,绣工精巧别致。若飞轻抚了荷包几下,才依依不舍地交给了一旁的旬小姐收好,向着黛玉作了个揖道:“若飞这便去了,妹妹多保重!”言罢又与水溶行了礼,便与旬小姐一经出门去了。 黛玉静静地瞧着若飞的身影消息在门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一旁的水溶轻声道:“玉儿回屋去吧。”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转眼便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江南的春天尤其来得早。 水溶江南这趟差事随着忠顺王府、肖府被陆续抄家、流放等等也暂时算告一段落。本想过一阵子再回京城去,却不料又接到了皇上旨意,因朝中事体繁多,让水溶早日启程回京。 前些日子,水溶便又赶去扬州。将这里的事宜与浙江巡抚李大人做了交待。事情杂乱,一时处理不完,便只得住在了扬州。 林府里。黛玉闲来无事便信步来到自己的琴房‘瑶韵阁’,轻轻坐下,伸出纤纤细手轻轻拨弄着琴弦,一阵清婉流畅的琴声汩汩而出,弹了一会儿,琴声又渐渐放慢了,似是一腔忧愁不知向何人倾诉一般。 那黛玉情思随着琴声向远方飘去,王爷走了好几日,怎么到现在还未回转?难不成又有什么棘手的事了? “姑娘,你让奴婢好找。”紫鹃快步走了进来,打断了黛玉思绪。“我哪里就跑了?这么慌里慌张的。”黛玉停了下来轻声责怪。 “哎哟哟!不是书房里念书便是这里弹琴,成天介也不出屋门,倒别再闷坏了。”紫鹃笑道。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在这里弹琴静心呢。”黛玉道。 “罢哟,回府这些日子,奴婢都没有去花园里看过,听雪雁说花园里的花儿都开了,姑娘也带着奴婢去瞧瞧呢?”紫鹃想着让黛玉出来走走,便变了法子求黛玉道。 黛玉懒懒道:“雪雁对这里熟悉得很,让她去陪你不得了。我现下也乏了,要去歇息一会儿去。”说着便起了身。 紫鹃只得陪笑道:“又要去睡觉?王爷走了这几日了,姑娘也不去问问怎么还不回来呢?” 黛玉瞅向紫鹃道:“王爷自有他的事要办,回不回来与我何干?”神秘一笑,紫鹃又道:“那一日听成恩说起,王爷办完了这里的事就要回京城去了。” 微微一怔,眼里登时涌了泪水出来,低了声音道:“他走他的,又与我何干?”言罢,不争气的泪水直落下来,唬得紫鹃忙拿了帕子帮着拭了,笑道:“好了,好了,都是奴婢不好,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却见黛玉摔了她的手,自顾出门去了。剩下紫鹃伸了伸舌头忙跟了上去。 却说这日一早,水溶办妥了事顾不得用饭,便招呼着成永、成恩并几名侍卫快马回了苏州城。才进了客栈,便将那几个侍卫遣了出去吃饭,自已稍事休息,又唤来了成永,让他用了饭立即赶回京城去,将自己写的书信交与皇上。 原来水溶想着黛玉回去京城,一定不愿意从贾府出嫁,原本皇上也知道黛玉是寄居在贾府里的,又因着如海之事便格外怜惜这个孤女,遂想着赐一处宅院给她。 但若要新建却还要等上个一两年之久,水溶想起黛玉曾说过的肖家宅院,又想起黛玉说起那处宅院时的样子,分明是喜欢得紧,便做主跟皇上要了这一处。又另修书一封交与北静太妃,言道若宅院下来了便请太妃快些命人去修缮了,信尾还开玩笑道:可千万别耽误了儿子娶媳妇啊。 送走了成永,水溶便唤成恩去林府看看。路上,成恩道:“王爷,属下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呢,这回可别又空了肚子回去了。” “行了快走吧,本王都闻见梅花糕的香味儿了。” “王爷,你怎么知道林姑娘那里做了梅花糕?现下都错过午饭时辰了,别到时糕也没有,饭也吃不上呢!”成恩道。 “怎么着你可想与本王打个赌呀?”水溶口里说着,胯下马儿却跑得飞快,成恩忙一夹马肚子赶上前去道:“属下可不敢与王爷打赌,打一回输一回,属下倒盼着赶紧吃上顿饱饭呢。” “姑娘,王爷回来了!”雪雁一溜小跑进了屋里笑道。 紫鹃忙上前拉了雪雁问道:“可是真的,王爷在哪里?” “玉儿,我回来了。”只见水溶已是一脚迈进了屋子,那厢的黛玉忙站起身来,与水溶福了一福:“给王爷请安。” 水溶忙上前虚扶了笑道:“林嫂近日里可又做了梅花糕了?走了这几天没吃可把我馋坏了。” 轻轻一笑,黛玉向雪雁道:“去把才做的梅花糕给王爷端出来。”又转向水溶道:“王爷来得倒巧,林嫂才做得了的。” 屋外的成恩早听见了,忙道:“真奇了!王爷难不成是个神仙脱生了?”用过了饭,紫鹃又奉上茶来,水溶笑道:“本来能在这里多待上一阵子,皇上却又传了信来,过几日便要回去了,哎!来了这里半年多,却是哪里也没有去过,不知玉儿可不可给我做个向导呢?” 微微一楞,黛玉应道:“王爷要去哪里,让林伯陪着便罢了。” 水溶见黛玉不解,便又问道:“今后玉儿有什么打算呀?”一旁的紫鹃见水溶如此相问,暗暗道:正题来了!知道黛玉性子执拗,再不会开口去问,便笑问道:“王爷此次回京城,日后还要回来吗?” 水溶故作惊奇道:“本王家在京城,又是朝中重臣,哪能随意出京?难道你不知这一回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过来办事的吗?这次回去若是没有皇上的差遣自然是不会再回来了。” 一番话将紫鹃的嘴堵得死死的,一旁的黛玉见紫鹃惊在那里,不由心下微恼,眼看着屋里的气氛压抑了起来,水溶忙又笑道:“玉儿听我解释。”“王爷还有什么要说的?”黛玉气道。 “我这次来到苏州,不光是为了皇上的差事,实是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看了看坐在那里的黛玉,见黛玉面上并没有显出疑问来,倒是一付这又与我有何干的样子。 水溶只好又接着道:“我这次为了皇上的差事,将婚期都错过了,前日又接到了太妃的来信,让我快快赶回去把婚事办了,所以才会这么着急赶回去的。” “啊!王爷已有了王妃?”紫鹃、雪雁同声问道。黛玉也收了一付事不干已的模样,失望的眼神令人肝胆欲碎! 水溶见众人惊叹的目光,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又道:“是啊!不过王妃现下不在京城,这就是我要做的第二件事,便是将王妃也一起带回京城去与本王完婚。” “王妃在这里?”紫鹃又一次失声叫起来。 水溶实在不能再看黛玉那凄美的目光,眼瞧着晶莹的露珠便要滴落而下,忙上前向着黛玉打个躬,深情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王妃,请随本王回家吧。” 霎时,周围静得像一潭水,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屋里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给王妃请安!”屋外成恩一声打破了这满室的寂静。 上前扶了黛玉轻轻坐下,水溶才将事情的始末原委一一向黛玉道来,最后又道自己几番忍不住想将此事告诉黛玉,却又怕被黛玉拒绝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水溶才一住声,雪雁便一下子跳了起来,忙着就要向黛玉行大礼。 “慢!”黛玉轻轻的一摆手,止住了忙着下跪的雪雁。 “玉儿!”水溶在一旁唤道。 黛玉一改适才的焦急神态,面上淡淡道:“王爷想的并没有错。”水溶一听便傻了,急急问道:“难不成玉儿竟真的不愿嫁入王府?” “王爷竟是明知故问呢!黛玉如何出走京城想来王爷早就知道了。”依旧淡淡的,一点也不着急。 “玉儿,这可不一样,你将来可我北静王府的王妃呀!”水溶突然恨自己怎么到了坎节儿上,说起话来也没有了往日的说服力了。 黛玉偷偷向水溶面上望了,故意显出不经意的样子,向一旁的紫鹃道:“去换了热茶来。”心道:你也有着急的时候? 见黛玉对自己的话并不理会,水溶突然觉得一番心思霎时间都白废了,便带了气道:“看来是本王看错了人,将一颗心儿都掏了出来,却还不知人家倒底是个什么想法儿!” “不是王爷看错了什么,而是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没有?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还好意思口口声声说这些来?”黛玉见水溶说气话,哪里能饶了他,便也任着性子使起来。 紫鹃与雪雁又都傻了眼,瞅着这两人竟是逗起气来了,紫鹃忙向雪雁打了个手势,意思咱们俩还是出去吧。两个人才抬起脚来,便听黛玉唤道:“不许出去。” 这一句‘不许出去’可把水溶乐坏了!一扫刚才的心急,他这才知道黛玉是气恼自己几次三番不与她说实话,才故意如此。脑子一转,计上心来,便转过身去,一撩锦袍便作势要与黛玉行大礼,慌得黛玉忙伸手要扶,忙又躲向一旁,小声嘟嚷道:“哪个又要你真跪?” 水溶趁机上前握住了一双柔荑,黛玉几欲挣开都没如愿,只得低了头任由水溶握着。 屋里两个丫头也都被二人的那一份真情所感染,尤其是紫鹃竟也开心地试起泪来。屋外的成恩也瞪大了一双眼睛怔怔地看向屋里,又看看紫鹃与雪雁。 屋里屋外,安静得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屋里的两个人四目交织,再也不能分开。深情望着眼前羞答答的黛玉,水溶心中默默念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一章 贾府被抄 却说那一日水黛二人终于相知相认,水到渠成。水王爷更是情不自禁轻轻握了黛玉纤手,那黛玉多年来终日悬着的一颗心也顿觉轻轻落下。四目相望,多少话语都无需再言。 “王爷可想出去哪里游玩了?”清脆的一声打破了屋内恬静。黛玉顿时惊醒,忙挣脱了水溶的手站在一边。 水溶却趁着热乎劲儿笑道:“玉儿如今可愿意给子谦做个向导了?”黛玉转过身去,款款向那边的椅上坐了,。才抿起樱唇,歪了脑袋向水溶问道:“不知王爷想去哪里游玩?” “玉儿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自然比子谦熟悉,当然一切都听玉儿的,你说说想去哪里?”水溶双手背向后面,挺直了腰身含笑瞧向黛玉。 “姑娘,不如去虎丘吧,好多年没有去过了。”雪雁那边眼巴巴求道。 “嗯——不如去寒山寺吧。”眨了眨美眸,黛玉心里却又想起了一件事来,便想着去一趟那里。 “怎么?在咒体庵住了这么久还没有住够吗?”水溶调侃道。黛玉面色一窘,小脸眼看又有些挂不住了,水溶忙道:“不过呢此庙非彼庵,寒山寺名扬天下,江枫古桥尽人皆知,就连唐朝诗人张继都因它而下了那篇天下闻名的‘枫桥夜泊’呢!想来自然有它的妙处,子谦又怎能错过了它去?如此便有劳玉儿了。” 黛玉才俏脸一沉道:“你懂什么?”旋即又道:“不如明日里就去吧,我记得明日是十五,倒是个好日子。” 紫鹃也笑应道:“姑娘倒记得清楚,一会儿奴婢便去准备。” 雪雁却一旁撅了嘴小声道:“才出了庵又要去寺里面,那里有什么好看的?姑娘这是怎么了?”紫鹃忙拉了她道:“你留下这里服侍姑娘,我去房里给姑娘准备衣裳去。” 黛玉轻瞥了雪雁一眼:“你若不愿意去便留下看家也使得。” 雪雁忙笑道:“谁说奴婢不去了?总比待在府里闷着强些。”说着又想起来什么道:“奴婢这就去告诉赵良去把马车预备下。”才要往外走,却想起紫鹃不在这里,只得又笑道:“嘿嘿,倒也不急这一时。” 瞧她一脸的尴尬,水溶、黛玉几个都忍不住笑了。 第二日一大早,水溶便携了黛玉几人来到了姑苏城西的寒山寺。一径来到大雄宝殿,黛玉款款走了过去,双手合十,仰望上座的金身罗汉默默念了几句,便将取来的三柱香上了,又前去求了一支签来。 转身出了宝殿,紫鹃悄悄问道:“姑娘求的什么签?用不用让师傅去给解了?”黛玉摇了摇头:“此签我要回去自解。” “自解?姑娘何时又会解签了?”紫鹃笑问道。 院子里,水溶正飘然立在那里,见黛玉出来忙迎上前去笑道:“何故这么神秘?还不让子谦跟着。可上了香了?” “何止上香?姑娘还求了一支签来呢。”一旁紫鹃道。 水溶笑道:“快快让我看看是什么好签?”说着便伸出修长的手来。黛玉忙向一旁躲了,紫鹃过去扶了笑道:“王爷,姑娘说要回去自解呢。” “呵呵,玉儿难不成是个神仙?不如我也去求了来,玉儿一并给解了如何?”水溶打趣道。(.好看的小说) “佛家重地,不要嘻笑才是。王爷没有诚心,求了也不灵的。现下天色不早了,也该回去了。”说着黛玉不再理会水溶,只管抽身往外走去。惹得后面的水溶连声唤道:“玉儿,还没有去别处瞧呢,咱们这便回去了?” 本来说要回府才看,回去的路上黛玉还是没有忍住,便悄悄地在车上打开看了,竟是个上上签。偈语道:他乡遇知己,苦尽逢贵人。若得情长久,朝夕两不分。黛玉掩不住心里的喜悦,紫鹃见姑娘面上笑靥如花,便笑问道:“姑娘得了什么签了,这么乐?”黛玉只是不理。 眼见着快到府里了,前面骑在马上的水溶过来问道:“玉儿这几日是否在府里闷得慌?”黛玉只笑不答,水溶又问她可否知道府后边的那条小溪? 黛玉才应道:“自然知道的,小时候常瞒了父亲去玩儿,害得雪雁总受责罚呢。”雪雁一旁笑嘻嘻道:“奴婢早忘记了。” 水溶笑道:“现下回去为时还早,不如咱们也绕了过去瞧瞧去?才一早来府上时我便是绕了后面过来的,见那里倒幽静得很。” 黛玉想了想遂应了,紫鹃将她扶下了马车,水溶一旁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与玉儿去那边走一走。”见紫鹃有些犹豫,水溶笑道:“快回去收拾一下,再让林嫂做了午饭来。” 黛玉笑道:“让雪雁去吧,紫鹃留下来陪我。”一旁的水溶无奈地揉了揉高挺的鼻子,无意中一回头却看见成恩也站在不远处正望着自己,不禁也摇了摇头笑了。 此时的江南已是春暖花开,林府后面的这条小溪长年不涸,河水清澈见底。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离河岸不远处,溪水不停地顺水向前流淌着,发出‘哗哗’的流水声。水溶随手捡起一小块石头‘嗖’地投向水中,只见溪水立时溅起晶莹透明的水花,待水花落下去,水中又荡起一个个的圆圈儿。 黛玉又向前走了两步才停住了脚,矜持地站在溪边,阵阵微风吹来,佛起她身上的白色轻纱,但见轻纱曼舞,便若仙子跌落凡间。 水溶走过来笑向黛玉道:“看见这溪水倒想起些句子来。”黛玉笼烟眉微微一挑,柔声道:“王爷不妨念来。” 微微一顿,水溶笑道:“言入黄花川,每逐青溪水。”黛玉应道:“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水溶又笑道:“请盘石上,垂钓将已矣。”黛玉微微一怔又用手羞他道:“怎么直接就到了末句?不会是王爷肚子饿想吃鱼了吧?” 水溶笑道:“若哪日不用日日上朝,倒想与玉儿一起做个渔公渔婆,每天出来打了鱼做了吃,那该是何等惬意?” 听水溶说起‘渔公渔婆’黛玉心里不由一痛,瞬间又散了去,见黛玉不语,想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孩儿家对‘渔婆’这样的称谓有些不适,水溶便问道:“怎么?玉儿敢是嫌那渔婆腌臜?” 黛玉轻轻摇了摇头,放眼向远处望过去,恰见小溪顺水过来一只渔船,便向一旁的水溶道:“王爷快看!”水溶顺着黛玉指的方向瞧去,见船儿并未往这边行来,反而又向河水深处驶去,远远的又似有歌声传过来,细听唱的却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歌声朗如珠玉又婉转悠长,眼瞧着船儿又没了影儿,两个人不禁相视而笑! 转眼便到了回京的时候,黛玉想着去咒体庵去拜别肖姨娘,水溶为了安全起见,便派了成恩带了人跟去保护。 那肖姨娘这些日子一心向佛,心里原本清静了许多,却又听说黛玉将要成为北静王妃,明日便要回京去,心里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多日不曾抛洒的泪水又顺颊而下。 黛玉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玉儿这一去,往后不能常来看望姨娘,还请姨娘多多保重身体才是。”肖姨娘连连点头道:“玉儿也是,省得姨娘在这里为你操心。” 一番告别后,依依不舍地送走了黛玉,肖姨娘一身素衣站在咒体庵外,望着远去的黛玉,心中默念:愿佛祖保佑玉儿一路平安到京,愿玉儿与北静王爷从此琴瑟合鸣,同心同德。阿弥托佛! 眼瞧着黛玉的马车消失在山路,肖姨娘遂抽身回庵,紧紧跟在后面的琴思偷偷地看了看肖姨娘的面色,小心问道:“夫人可是认真的?” “你回屋与琴心一起将那些个经书都收拾好了,只把那本《地藏经》留下,我一会要用的。”肖姨娘吩咐罢便一径向主持屋里行去。 静静坐在了蒲团上,轻轻合上双目,片刻间那乌黑柔软的长发如落叶般翩飞。原来那肖姨娘自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悔恨不已,想到那些汤药竟都是自己亲奉与老爷的,便觉痛不欲生!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那肖姨娘日夜受此煎熬,万念俱灰。遂立意削发为尼,永不还俗!法号悔能。 却说黛玉此番回京,因有北静王百般照料,一路上风平浪静,不日便到了济南城。早有打前站的人过来接了,便住在了济南城里最大的‘风华客栈’。 安顿住下之后,黛玉却想起这里离上年自己出走时,因被雨淋而病卧的那间客栈不远,那也是自己离京初次遇到水溶的地方,虽自己当时并未与他谋面,但想起当时自己命悬一线时的情景,也自叹真个是机缘巧合,不然自己如今早已客死他乡了! 缘份?缘份?‘他乡遇知己,苦尽逢贵人’,北静王爷便是玉儿的贵人?又想起在寒山寺里求的那支签,黛玉不禁感慨万分! 却说水溶那里又接到了皇上命他火速回京的消息,遂决定改走水路,那样可以快一些。才刚住下便又要起程,水溶只得来到黛玉房里告诉她要即刻赶到德州去。 黛玉奇道:“行的好好的,怎么又突然要改水路了。” 微微一摆手,水溶叹道:“皇上又来了旨意,想是京里出了什么事儿了,让我尽快赶回京去,所以只得改走水路。” 黛玉轻应了一声便低了头不言声了,水溶忙安慰道:“想是玉儿走不惯水路,我已传令下去让他们准备了大船来,船体大会行得很稳的,玉儿不用担心。” “玉儿只是想着这一路行去,本可以再见到那间客栈的,不过…既是皇上下了令,不去也罢。”黛玉轻声叹道。 “那间客栈?”水溶本就聪明过人,一点就透的,只一问间便反应了过来。知道黛玉的心意,想了想,便道:“不过十几里的路程而已,只是…” 黛玉抬起眼眸:“只是什么?” “只是倒要麻烦玉儿与本王一起骑了马去,坐那马车却也太慢了些,倒别耽误了回京的时间。”水溶笑道。 紫鹃一旁忙笑道:“王爷莫开玩笑,姑娘哪里会骑马呢?” 水溶笑道:“不妨,玉儿可愿意与本王一同故地重游?” 黛玉转了转双眸,想起小时候也曾与爹爹一起骑了马去郊外游玩,倒不怕的,才要应允,却想起如今自己与王爷只订了亲,要相互间守了规矩才是,便柔柔道:“马车虽慢些,却稳得很,想着皇上也不会因多了这一时半刻而治了王爷的罪吧?” 水溶哈哈一笑:“玉儿说的对,皇上也要讲道理的,不是吗?” 马车依旧是那辆马车,人也依然是旧人,远远望着那间客栈,黛玉掀开帘子,看了又看,紫鹃道:“那一日姑娘可把奴婢吓坏了,现下想起来奴婢还紧张得很呢。” 客栈外面,几个村间孩童又在那里找乐子玩儿得正在兴头上,并没有注意身旁的几位大人,黛玉也悄悄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孩子们那里,一看竟然在斗草,瞧着孩子无邪的笑脸,不禁恍若又回到了童年。 “看!快看!仙女下凡了!” “让我看看,真的是哎,走!快去告诉娘去,天上仙女下凡到我们村喽!” “咦?你是仙女吗?” 一群孩子围绕在黛玉身边,乱嚷嚷地叫喊着,把黛玉吓得忙忙扶了紫鹃回到马车上,连声让赵良快些赶车离了这里。 水溶骑着马过来笑道:“玉儿,我敢打保票,过不了多久,这里便会流传一个美丽的传说,九天上的白衣仙女曾经来到过这个小山村,你信不信?” “快走吧,王爷不是要赶着回京去吗?”黛玉忙放下了车帘,面色绯红道。 一路无事,再行几日的路程便到进京了,离京城越近,黛玉心里便越矛盾,心里最惦念的是年迈的外祖母,不知现下她老人家的身体怎么样了?却又不愿再踏入贾府一步,若说那府里唯一让她思念的便是潇湘馆了。 这日太阳才落山,北静王爷与黛玉的行船已到了河北沧洲一带。一众人只想着赶路程,已几日未上河岸。水溶见黛玉面色略微有些疲惫,便问道:“玉儿是不是累了?不如一会儿咱们到岸上瞧瞧去,也换换环境?” 黛玉摇了摇头道:“天又快黑了,还是不去了吧,不知怎么心里突然慌得很。”说着又蹙了眉用手轻握着胸口。 水溶忙与成恩道:“快快有请李太医过船来。”黛玉待要说不肯,水溶却目光坚定地望着她,又向一旁的紫鹃吩咐扶了黛玉坐下。 不大功夫,李直便忙忙提了药箱过来,见黛玉好好坐在那里,才暗自松了口气。上前号了脉问了诊,才与水溶道:“王爷,林姑娘只是有些气急,没有大碍的,下官去弄些安魂汤来,请姑娘喝上两剂便无事了。” 水溶轻舒了口气道:“那便有劳太医了。” 李直才出去,便看见守在外面的成恩伸头向岸上瞧去,嘴里还道:“是谁来了?”李直原本什么也没看见,听成恩那里自言自语便也跟着向岸上瞅去,不过一瞬间就听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 水溶在船舱里也听到了声音,忙提了锦袍到了舱外。 此时便见岸上几匹坐骑急急向自已这里驰来。周围几只船上都是北静王府带出来的侍卫,还未等来人靠近,就听船上已有人喝道:“来者什么人?报上名来。”听到了喊声那几匹马戛然停下了。 “王爷!” “成永!” 水溶与成恩都听出来人竟然是成永,成恩先跳上了岸,拉了成永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府里有什么急事?” 成永忙向着后面的水溶行了礼,才急急道:“回禀王爷,贾府三天前被抄了!” “你说什么?倒底出了什么事?”水溶不由一怔。 “罪名是窝藏江南犯臣甄家的财物,听说是被吏部葛大人上了一本,却不知葛大人哪里得的消息?”成永道。 “葛大人?贾府里怎么又惹上了他?不过那葛大人为人向来刚正不阿,想来贾府必是罪有应得了!碰上了这个六亲不认的主儿,若真坐实了罪名,贾府今后要想翻身也难了!”水溶皱了眉叹道。 一旁的成恩道:“依属下想,就凭那府里这些年对林姑娘的薄凉,竟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便能揣测出这件事定然是坐实了。” 成永又道:“太妃让属下给王爷带个信儿来,说是因咱们北府与贾府这几年走得颇近,皇上前日特意把二公子诏了去,问了问贾府的一些事宜。” 水溶暗暗吃了一惊:“怎么把沾儿唤了去?” “王爷知道咱们二公子在府里是任事不管的,便与皇上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从不曾与贾府来往过。逢年过节的出于礼数,每年倒是太妃与王爷去贾府里走动过一两次,也并不似外间传的两府之间那么亲近。皇上听了便说等王爷回来再谈。太妃让属下快马加鞭赶过来说与王爷,好有个准备。” 水溶静静听成永说完,沉思良久,遂抬起头来与成永道:“你赶快回去告诉太妃,贾府的事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结案的,一切等本王回去再商谈,只是请她老人家现下千万想了办法先保住贾老太君,本王与林姑娘也会星夜兼程赶路。” 成永领命便要上马,水溶又道:“贾政如今在哪里?” “听说已被就地羁押,不日便押解回京一并处置。” 水溶听了不由叹道:“政公一定要被连累了!可惜可叹呀!”言罢摆了摆手示意成永可以走了,成永遂带了人又调转马头向着京城方向一路跑去。 站在岸边,水溶不由暗忖:“真是事事难料啊!” “王爷!林姑娘出来了。”成恩一旁轻声道。 水溶忙转过身来,此时夜幕已然降临,隐约瞧着船舱口处,黛玉扶了紫鹃已袅袅地站在那里。 第二章 祖孙相见 水溶忙几步来到船上,关切道:“玉儿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快回去吧。”说着便命紫鹃不由分说把黛玉搀扶回了舱内。 黛玉又歪了脑袋向外瞅了几下,问道:“外面瞧着像是成永?不是来接咱们的吗?怎么又回去了?” 水溶笑道:“本来是接咱们的,不过才又给他派了事去做了,来来来,不用管他,玉儿说说今晚想吃些什么?也好让人做去。” 黛玉见水溶不正面回答自己却又扯上了别的,心里便知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然平白的自己怎么会突然心神不宁起来?遂低了头闷闷道:“不想吃了。” 水溶一看黛玉闹起了脾气,忙只得哄道:“罢了!告诉你,成永是被太妃遣来看看咱们行到哪里了,好回去告诉太妃也有个准备,玉儿又多心了。” 抬起双眸将水溶看了又看,黛玉摇摇头轻声道:“王爷就不要瞒着了,是什么烦难事尽管说出来吧。黛玉经过那么多的难事还不是走到了现在?放心吧,天塌不了。” 轻轻柔柔的几句话儿就那么不经意地说出来,却让水溶心里便若针刺一般痛楚。不觉上前两步伸出修长的双手,黛玉忙向一旁站去,又嗔怪道:“紫鹃还不快给王爷看坐呢。” 水溶忙收了双手道:“不用了,即如此子谦有个请求,玉儿一定要先应了。”黛玉含笑道:“王爷一个大男人怎么还学别人这一出?好吧,玉儿先应了。” “那就请玉儿先用了饭,子谦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看着水溶面上丝毫没有为能占了先机而沾沾自喜的样子,反而紧皱了眉头转了身去。 黛玉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王爷这么劳心?遂不再追问,转向一旁的紫鹃道:“你去让林嫂随便做一碗粥来,别忘了再拿些带过来的大头菜。”紫鹃应了便要出去。 水溶止住了她道:“你在这里陪着你家姑娘,让成恩去说一声吧。”成恩在外面也听见了,便忙应声去了。 却说贾母因着抄家之事,病情越发的重了。 成永领了水溶之命,又带了人连夜往京城赶,北静太妃得知了水溶的意思,况那贾老太君实在是可怜,想了想便命人找了东平王妃过府商议。 第二日下了朝,东平王爷便找个机会见了皇上,将贾母病重之事回禀,又拿出北静太妃给皇上的一封信来。 皇上虽深恨贾府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却见东平王与北静太妃都与那贾老太太说情,北静太妃在信上更是搬出了故去的老王爷,说不得卖给他们一个面子。 皇上看完了信,轻轻放在桌上,又沉吟一下道:“如此便让那贾老太太先找个地方去养病,待事情有了定论再一并处置。” 东平王忙跪下行了大礼,口中直言‘皇上圣明’。 却说虽然病情越发重起来,贾母也只得与府里其他女眷一般被羁押在狱神庙里。如今虽有北静太妃与东平王爷作保可以出来,但哪个府里也都不敢明目违抗圣命将她留下,又因荣宁两府此时俱已被查封,竟是无处可去,还是鸳鸯丫头想起了水月庵来,才只得向那里暂时委身住下了。 那鸳鸯本来也被关在了狱神庙里,才进去时府里一众人哭得哭,叫的叫,乱哄哄的听不见她说话。直到入了夜,那些人都累得睡了过去,鸳鸯才与女牢头说出自己并不是贾府里的丫头,而是林府林姑娘的人。 那女牢头一开始还不相信,后来经不起鸳鸯的央求,便去拿了查封贾府时的花名册看了,的确没有看到她的名字,也没有找到她的卖身契约,便让她先过了今晚,明日里报上去给她问问。 等到了第二日,那女牢头果然去帮她问了,果真如她所说,便打了牢门让她出去。鸳鸯却又道:自己愿意留下服侍老太太,现下老太太病得昏昏沉的,想出去帮老太太找些药去。 那女牢头一听便骂道:“真没见过这样的傻丫头,这牢里岂是容你随便出入的?想来你不知道的,不论什么人,进了这里来纵是不死也要脱层皮。现下你要出去便出去,若上面再改了主意,想走都出不去了。” 鸳鸯终是放不下贾母,那女牢头见她说的是真心话,便只得叹了气暗道:人人都道树倒猢狲散,却不想倒还真有这么忠心的丫头!那鸳鸯见贾母不时地又说起胡话来,哪里还敢有离开的念头,便只得在一旁哭着照料。 再说那边的邢、王夫人等人此时俱是痛哭失声,叹自己命不好,哪里还有人去惦记老太太的身子? 谁料当日午后,便有女狱卒过来道:“哪个是贾老太太?”牢里众人都停了哭声,抬起泪眼向贾母瞧去。鸳鸯忙道:“大婶子,有什么事儿吗?” 跟在后面的女牢头笑道:“昨儿个你不就想出去给老太太买药吗?现下你可以去了。”鸳鸯听了大喜过望:“多谢大婶儿,我会快去快回的。”说着就要往外走。 “哎!哎!等一等,上面说了,让老太太出去找个大夫瞧瞧去,怎么你难道不想把她也带出去?” “什么?大婶儿说的是真的,老太太没事儿了?”鸳鸯高兴得声音都有些抖起来了。 “大人,也放了我吧,我也没犯罪啊!”说着王夫人向着牢门也扑过来。那女牢头竖起眼来骂道:“快把这个疯婆子拖回去!”两个女狱卒忙过来将王夫人拉向一旁。 女牢头又大声道:“都给我听好了,上面只吩咐下来让这个老太太出去找个大夫瞧瞧去,别的人都给我老老实实这儿呆着,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边鸳鸯一个人怎么也弄不起贾母来,有个好心的女狱卒过来问道:“你一个人哪弄得动?外面还有没有人帮你?我去帮你叫来。”鸳鸯哭着摇头。 那狱卒想了想问道:“你身上有没有银子?我去帮你找两个人来。”鸳鸯忙将全身上下摸了不停,因抄家来得突然,这时候身上哪里会有银子带着?突然想起手腕上的金镯子,忙撸了下来递到女狱卒手里。 那狱卒一看眼睛都花了,真真是个好东西!忙揣了又道:“你别急,我去帮你当了再找回些银子给你。” 鸳鸯哪里还有时间再等她找人去当镯子?忙道:“大婶子,当的银子有多少我都不要,全部孝敬了你老人家,现下就请婶子快帮我找个人来,送老太太出去。”那狱卒乐得眉开眼笑,忙道:“姑娘别急,我这就给你找人去。” 因水月庵是贾府家庙,府里出了事,里面的尼姑虽没有被牵连,却也早已吓得四散奔逃了,只留下空空的一座庵庙。 那一日女狱卒找了人来帮着鸳鸯把贾母拉到了这里,鸳鸯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一片,正不知从哪下手,就听外面有人唤道:“有人在吗?” 出来一看,是个身着青衣的中年男子,见了鸳鸯忙笑问道:“姑娘可是贾太君家里的人?”鸳鸯奇道:“敢问你是什么人?” 那人忙将手里的一个包袱递到鸳鸯面前:“我是北静王府的管家,叫水兴。才去狱神庙里找贾太君,说是被她的家人接到这里来了。这是北静太妃让我给姑娘送过来的,有什么事姑娘去府里找我就行。” 原来,虽承圣恩将贾太君从狱里放出来养病,那北静太妃也顾了嫌疑不敢明目张胆派了人去照料,只得拿了些银子与食物与了贾母的丫头鸳鸯,言道若再有事便去北府找她。 鸳鸯知道此番已给北静王府添了不小的麻烦,忙双膝跪下哭道:“奴婢多谢太妃的救命之恩,只是老太太身子太弱,需要调养,我…” 水兴忙笑道:“好叫姑娘宽心,这包袱里有太妃让拿给老太君的千年人参,还有一些补药,想来能帮些忙。姑娘可知道老太君平日里都吃什么药,把方子给我,我去给你买过来。” 鸳鸯听了泪水直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叩头不止,把水兴弄得也跟着红了眼圈儿。 再说那贾母久病之身,又哪堪如此对待,不几日便病得奄奄一息,倒亏了有那支千年老参提着一口气。 到了这时,平日里昏沉沉的脑子也变得清晰起来,便睁了一双昏浊的眼睛,不住唤着黛玉的名字。 “玉儿,玉儿。”听见老太太又那里唤着,鸳鸯忙放了手中的活儿跑过来。 “玉儿呢?她现在在哪儿?玉儿身子好些了没有?” 鸳鸯拉了贾母的手含了泪笑道:“好叫老太太知道,林姑娘听了老太太的话早在年前就回了苏州老家了。” 贾母听了眼里闪过一丝喜悦:“好!走的好呀!” 鸳鸯忙俯下身子向贾母耳边道:“前儿还让人捎信儿过来,说她在家里好着呢,让老太太别太惦记她,过些日子就回来看您来呢。” 见贾母眼睛里似有了泪光,鸳鸯又大声道:“老太太可要撑住了啊!不然林姑娘回来看不到您可怎么办呢?” 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黛玉,其实贾母早已明白过来,黛玉一定是二太太容不下,被逼走了。如今贾府被抄,玉儿还是千万别回来才是,她那身子骨儿倘或再受了连累可怎么办? 听贾母嘴里叨咕着,玉儿别回来,别回来。鸳鸯忙又告诉道:“老太太忘记了?二老爷已将林姑娘许给了北静王爷,北王府已派人去南边找了,过不了多久林姑娘一准便会回来,还能做北静王妃呢!老太太高不高兴啊?” 见贾母面上似有不信,鸳鸯又大声道:“老太太放心吧,林姑娘姓林,是林家人,不会受到贾府里连累的。”听到这里贾母心一松,竟昏睡过去了。 见老太太头一歪便向枕边倒了过去,可把鸳鸯吓了一跳,还以为老太太没了,心下又慌又怕,顾不得上前细看便放声痛哭了起来。 此时的水月庵里一派肃杀之气,天气虽已近夏,庵里面却显得阴冷压抑!‘扑啦啦’一声响,不知何时在屋檐下筑了窝的小燕子,被鸳鸯高一声低一声的哭也吓倒了,接二连三地从巢穴里飞了出去,又低了身子在空中盘旋着。 鸳鸯哭了一阵子,又想起林姑娘来。想着北静王府里虽派了人去找了,可到现在也没有消息。林姑娘走了有近一年的时间了,别是早在途中就已经出了事了? 现下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这京城里也并没有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不如也随了老太太与林姑娘去了! 那鸳鸯遂找了一条汗巾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前殿,目光呆滞地坐在一旁的椅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慢慢地站起身来,将汗巾往梁上用力抛去。一次,两次,怎耐房梁太高了。遂又去搬了木椅来,好容易才将汗巾搭上去又系好了。两眼茫然地向四周瞧了一眼,又低声哭了一回,便咬紧了牙关,用力将脚下的椅子踢去。 就在这当口,却听门外有人问道:“有人吗?鸳鸯姑娘在吗?”说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一抬眼便看见了吊在空中的人,唬得大叫一声,拔了腰中刀剑,扬手就投了过来,‘扑通’一声,鸳鸯便落到地上,那人忙上来将她扶了起来。 鸳鸯哭道:“为何要救我,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就让我死了吧。” 那人忙道:姑娘别怕,我是北静王府的,林姑娘也过来了,就在外面,贾太君现在哪里还望姑娘告诉在下。 鸳鸯停住了哭泣,喃喃道:“林姑娘,你可回来了!可是已经晚了晚了!”说完便双手捶地大哭起来。 来人正是成永,见面前这个丫头哭得厉害,正不知怎么劝解,就听外面又一声:“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忙又跑出去,却听那边一间小屋里又传来了哭叫声。 原来黛玉今天一早便赶到了京城。水溶那一日终是心疼黛玉并没有将实情说给她,只说贾府里出了点儿事,不过已让太妃想法子先保住老太太。 那黛玉因心里惦记着外祖母,进了城顾不得回到修缮一新的林府里,马车一路急行先到了荣国府门前,却见门上已然打了封条,让赵良上前问了,说是贾府的人前些天儿都被关进了狱神庙。便又命赵良赶了马车驶向狱神庙。 水溶因要先进宫去见皇上,又担心黛玉的身子,便烦太医李直先随了黛玉去一趟贾府,无事再回宫去复命,自己又嘱咐了黛玉几句便打马向皇宫方向急驰而去。 黛玉来到狱神庙却听说老太太又去了水月庵,便有些沉不住气了,一路上的担心与身体上的疲惫俱涌上来,双眸中不由便含了泪来。哭向紫鹃道:“老太太倒底在哪里呀?怎么又会去了那个地方?不是王爷求了太妃保住老太太吗?” 紫鹃也心中着急,只得安慰道:“姑娘,快别哭了,也许老太太就在水月庵呢!咱们去看看再说,啊!”便又向外面喊道:“哥哥,快快去水月庵。” 马车正要前行,却见一个人骑了马过来,赵良定睛一看竟是成永,忙对车里道:“姑娘,成永来了。” 黛玉一听忙打了车帘子问道:“成永,是太妃让你过来的吗?”成永忙下马道:“林姑娘,才路上碰见王爷说是你们往荣国府去了,属下知道姑娘定会来这里,便往这里赶来了。如今老太君已被太妃保了出来,暂时住在了水月庵里,还有一个丫头服侍着,还请林姑娘不要着急。” 听说贾母身边有人伺候,黛玉一颗心儿才轻轻放了下来,忙吩咐道:“那咱们快去水月庵去。” 不过一会儿功夫,几个人便来到了庵前。却见水月庵的大门半敞开着,门上的漆也已经脱落了大半,显得破败不堪。 成永忙下了马到了黛玉马车前道:“姑娘先在此稍候,待属下进去看看再过来回禀。”黛玉忙道:“快去快回。” 那黛玉脑子里不停想起自已离开时贾府时,老太太病恹恹的样子,心里急得不行。见成永进去了一会儿还不出来,耐不住便让赵良与李太医在外面等着,自已与紫鹃雪雁分别向后面的院子里找去。 谁料进了一个屋门便看见贾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遂寻思着定是外祖母已逝去了。 却说成永顾不上鸳鸯,忙跑过来瞧黛玉,见林姑娘正跪在床前痛哭。成永不知就里,忙问紫鹃:“发生了什么事儿?” 紫鹃也哭泣道:“想是老太太已故去了。” 成永听了忙向床上瞧去,只见贾母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心下也是恻然。正想着上前劝慰几句,却突然见贾母的手似动了一下,忙叫道:“林姑娘,快别哭了!老太君像是还有气呢!” 黛玉一听唬了一跳,忙止住了哭细向贾母面上看去,又伸出手来轻轻握了贾母的手,竟觉得还有一丝温温的。忙回头与成永道:“真的老太太还活着。快快!成永,快去告诉王爷。不不行,还是先去请大夫。” 成永道:“林姑娘可是忘记了?李太医现下不是还等在外头呢吗?”黛玉闻听精神一振:“那便快去请李太医!” 第三章 好事将近 却说李直与赵良在庵外面也似听到了里面传来隐隐的哭声,虽知道成永在里面,但突然听到了哭声,赵良心里也多少有些着急,忙与李直道:“李太医你先在这里看着马车,小的去去就回。”说着便要往庵里去。 李直忙一把拦了道:“还是你在这里吧,我琢磨着必是贾老太君在里面有什么不好了,我是个大夫还是我去看看吧。”说完也不等赵良再说什么,抬脚便进了庵门。 没走两步便瞧见成永大步走出来,见了李直忙不迭地唤道:“李太医快去看看吧,老太君要不行了。” 李直忙加快了脚步跟了成永赶到院子里,又见雪雁那里试着脸上的泪水正向自己这里望着,见了他们忙跑进屋去喊道:“姑娘,太医来了。” 李直急步来到床前俯下身去,只见贾母面色青暗,几缕白发披散在枕边。黛玉跪在地上正哭得雨打梨花:“李太医,快来看看老太太还有没有救了?” 轻轻搭上贾母松驰干枯的手腕,一丝微弱的脉象若隐若现,竟已是命悬一线了!李直忙问站在屋门口的成永:“北府里可有现成的上好人参或者灵芝?” 成永一楞:“这在下也不知?不如…”不等他说完话,不知什么时候已进来的鸳鸯忙道:“奴婢这里有,是前儿个太妃托人送过来的。” “快快拿给我!”说着李直跟着鸳鸯来到外面,又亲自拿了去厨房里煎煮,留下黛玉几个面面相觑。正疑惑间,又见鸳鸯手里拿了一片儿人参过来,用勺子轻轻撬开了贾母的嘴将那片人参塞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李直端了一小杯汤药过来,鸳鸯忙接了又往贾母嘴里灌了几口,屋内几个人都大瞪了双眼瞧着床上的贾母。 “玉儿,玉儿” “老祖宗,玉儿在这里呢。”黛玉见贾母苏醒了过来,喜极而泣,忙高兴的拉了贾母轻轻应着。 一旁的李直才暗自松了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儿道:“林姑娘,老太君还在昏睡中,现下只不过是她的梦呓罢了。还是赶紧将她送回府中,好好调养才是。” 一语惊醒了黛玉,连忙站起身来向成永道:“赵良和林嫂还在外头,让林嫂在外头看着东西,把赵良叫进来让他帮着将老太太抬到车上去。” 成永忙道:“属下一个人就行了。”说着过来与鸳鸯说道:“还要麻烦一下姑娘,把老太太的被子盖好。”鸳鸯忙上前把被子与贾母盖实了,一旁的黛玉与紫鹃也过来帮着。 外面的赵良早已耐不住跑了进来,一见贾母的模样,不禁也是悲从中来,想起上年是她亲嘱将自己调回京城才能与妹妹团聚,这一份感激之情早被自己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赵良忙打开车帘子,成永轻轻将贾母放进车里,鸳鸯与紫鹃、雪雁也忙上了车子,合力把贾母挪到软榻上去。 李直又与黛玉道:“下官先回去给老太君弄好了药方再回宫里复命去,回头让下官的徒弟将药送到林府可好?” “林府?”黛玉一怔之下便想起来了,忙向李直轻施一礼道:“如此多谢李太医了!”慌的李直忙着与黛玉作揖不停,连道不敢。 却说贾母自那一日被黛玉接到了羊肉胡同的林府,到现在已整整过去五天了。亏了太医李直施了浑身解数,换了两张方子才算是将贾母从阎王爷那里给请了回来。(.) 黛玉将贾母安置在二进院的上房,自己依旧住了东面的厢房。这些天儿,黛玉领了几个丫头衣不解带,日夜守候,一张才调养得红润起来的小脸又显出了尖尖的下巴。紫鹃心疼她家姑娘,不时催着黛玉去房里歇息,怎奈黛玉不肯,也只得罢了! 这一日,天才刚刚亮,黛玉便醒了。见一旁的紫鹃还睡着,想着她这几天也累得够呛,便没有唤醒她而是自己轻轻地下了地,才蹬上了绣鞋就听紫鹃道:“姑娘去睡会儿吧。” 黛玉被吓了一跳,忙看向紫鹃,却看紫鹃侧了下身子又睡了。黛玉暗笑:“睡着了还唠叨,真真的磨牙!” “姑娘,这么早就起来了?老太太那里有奴婢和鸳鸯呢!”随着脆生生的一句,雪雁推门走了进来。 就看睡在那里的紫鹃一下子坐了起来,揉着双眼看向黛玉道:“姑娘去睡会儿吧。”黛玉‘噗哧’一笑:“醒着睡着都说着一样的话儿,倒也难为你记得清。” 知道黛玉不会再睡了,紫鹃与雪雁忙着伺候黛玉洗漱,又换好了衣裙,雪雁笑道:“老太太的身子现下好多了,姑娘也可以放心了。” “收拾好了,快随我去老太太那里瞧瞧去。”黛玉边往屋外走边回转过头来吩咐两人。紫鹃过来笑道:“姑娘这才什么时候时辰?老太太还睡着呢。姑娘先在屋子里坐会儿,奴婢去看看厨房里林嫂做好了饭没有?” 雪雁忙与紫鹃笑道:“刚才我去厨房看了,林嫂已经在烧火了,想是现下都快熟了吧?” 紫鹃问道:“那么多人的饭,林嫂一个人怎么忙的过来?你在这里陪着姑娘,我去帮帮她。”说着拿脚便往屋外走。 “好了好了,还是雪雁去吧,还是姐姐在这里陪伴姑娘吧。姑娘平日里与姐姐最合得来,原本一刻也离不了姐姐的。雪雁总是说错话,本来这几日姑娘就够累的了,雪雁可不敢再让姑娘生气了。”雪雁话里透着些委屈。 “罢哟!你这小蹄子倒学会捏起酸来了,这些话你也说的出来。你若这么说,紫鹃还觉得委屈呢!想想在苏州的时候,姑娘与你一高兴便说起那家乡话来,又乐得什么似的,我却一句都听不懂,问你们也不说,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姑娘向着我,与我合得来呀?”紫鹃也噘了嘴道。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怎么姑娘一个人去上房了?”便见鸳鸯手里拿了方帕子走了进来。 “姑娘呢?才还看她站在那儿呢?”紫鹃忙提了脚往外跑。后面雪雁也道:“等等,我也去。” 鸳鸯在后面点头笑道:“这两个丫头!越发能干了,把自己主子都弄丢了还不知道呢!”想着将手中贾母用过的帕子去洗了,便又出来院子里,却听前头有人唤道:“鸳鸯妹子!”原来是成永又送药来了。 鸳鸯忙出来接了,又笑道:“这么早就过来了?”成永笑道:“这还早?王爷都上朝去了。”“这些天儿麻烦你了。”鸳鸯忙笑道。 成永忙道:“不麻烦不麻烦!老太君身子可好多了?”鸳鸯笑道:“要说那位李太医竟真是个神医呢!老太太如今好多了,饭也能稍进些了。林姑娘说要好好谢谢他呢。” 说到谢谢,鸳鸯又想起那日在水月庵里,若不是成永及时赶到,自己的小命也就没了!又忙与成永行了一礼道:“多谢大哥那日相救,鸳鸯再次谢过。”弄得成永脸直红到耳根子,手足无措道:“那日不是已然谢过了,就别再客气了。” 鸳鸯忽又眼里含了泪道:“鸳鸯命苦,不似紫鹃那般有个好哥哥照顾着,只求能一辈子服侍在老太太身边便是我的造化了。” 成永见鸳鸯说完了便低了头那里,白皙的鹅蛋脸儿上立时挂了两行清泪来,便想着说些安慰的话儿,可又不怎么去说,只得拘谨地站在那里又满脸同情地瞧着她。 说了这些话儿,鸳鸯又突觉自己有些好笑!好端端的,怎么跟别人说起这个来?何况这人还是北静王府的人?经了贾府抄家这档子事,自己想是真的有些害怕了。鸳鸯遂抬起头试了泪水道:“你只是来送药的还是有别的事?” “哎哟!你不问我都忘记了,王爷让告诉林姑娘,下了朝后还要去东平王府去一趟,今日过来得晚饭之后了。”成永一拍脑门儿。 却说黛玉又在贾母房内,一会儿去桌上端了药来亲自喂贾母喝下,又拿了帕子给贾母擦拭泪水。看着姑娘那里忙得脚不沾地,紫鹃趁贾母睡下了偷偷过来道:“活儿都让姑娘做了,还要我们这些奴婢做什么?倘若姑娘再累着了可不是又得不偿失了?到时候让奴婢们去伺候哪一个呀?” 黛玉想了一下才道:“好好好!都听你的!一会儿用过了午饭我便去歇息去。”紫鹃忙笑着点头道:“姑娘终于明白过来了。”黛玉白了她一眼,也笑了。 紫鹃又道:“回来了这几日了,姑娘连自己府里还都没逛遍呢。不如奴婢陪了姑娘去后花园走走?” “不过是个花园,一般的也不过那样罢了!再说上年咱们不是见过了?不去也罢。”黛玉微微一笑,眼见着并没有提起兴趣来。 微微一叹!紫鹃低了头小声道:“可惜了人家一片心了!” “你在嘀咕什么呢?”黛玉没听清楚,便又提高了声音问道。 “没什么姑娘,那便回房去歇息一会儿吧,也忙了这一早晨了。”紫鹃忙抬起头来笑道。 想想现下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见紫鹃面上一脸的失望,黛玉遂白了她一眼:“好吧,就陪你去看看去。不知花园里还是不是如上年一样开满了各式的花儿呢?” 紫鹃见黛玉肯去了忙笑着扶了黛玉道:“还是姑娘疼顾紫鹃些。”“罢了,快走吧。”主仆二人便向花园行去。 转过了东面那个爬满了绿色藤蔓的侧门,便进了花园。 才一进去,迎面便一股花香袭来,沁人心脾。紫鹃用力吸了吸鼻子道:“好香啊!”黛玉也被这花儿的幽香所吸引,脚下便快了起来,笑道:“想是所有的花都开了,倒闻不出是哪种花香了。” 紫鹃忙跟上来笑道:“姑娘还记得那个小小池塘吗?” 脚下并不停,黛玉口中应道:“我正要去看看池塘里的荷花开了没有呢。” “姑娘也太心急了,这才进了五月,哪里就开了。”紫鹃后面笑道。 “紫鹃!”娇柔的一声里竟带着惊喜。 慢慢走上来扶了黛玉,静静道:“王爷早带了信来请太妃着人种的,奴婢还听说因怕太妃不知道怎么布局,王爷还特别画了一幅图一并捎回来,太妃让人照着弄的。” 原来池塘边不大的地方,竟多了一片竹林。竹子虽不太多却很密,一点儿阳光也透不进来。竹杆笔直笔直的,叶子也嫩绿嫩绿的。 淡淡的竹香随风飘了过来,黛玉先是惊得呆在了那里,又忙三步并做两步行了过来,伸出纤手抚摸着根根翠竹,眼里早已蓄满了泪水。“王爷他怎么知道?…”声音有些哽咽起来。 紫鹃幽幽道:“还在咒体庵的时候,王爷便让成恩向雪雁和奴婢打听过姑娘平日里的喜好,奴婢想起咱们院子里的那几根竹子,便与王爷说了。本想着王爷不过随意问的,谁想王爷竟这么有心!” 轻轻试去了眼角边的泪水,黛玉如玉般的面颊又飞起一朵红霞:“倒也真难为了他!” 见姑娘娇美的面上带着羞怯,眼神里却分明又含着丝丝笑意,紫鹃心里也替姑娘高兴:王爷真个就是王爷!又会体贴人,看来姑娘这一回是嫁对了人了。 却说忙了这几天,黛玉先只一心想着早日让贾母的身子好起来,故而整日里茶饭不思、身心俱疲的。如今瞧着贾母已是大好了,心下一松,那身子便立时感觉沉了起来,午后这一觉竟一睡便到了夕阳西下。 睁开眼睛,见紫鹃拿了一个荷包那里绣着,便问道:“紫鹃什么时辰了?”紫鹃忙放下手里的活儿笑道:“姑娘这一觉好睡,现下已过了申时了。姑娘也该用晚饭了,奴婢这就去端来。” 不一会儿,紫鹃、雪雁一起笑着端了饭过来放在桌上,紫鹃又另端了洗脸水来与黛玉净了面。见黛玉用了有大半碗粥,还吃了一块松糕,雪雁笑道:“姑娘近来的饭量也见长呢。” 紫鹃忙瞪了她一眼道:“多什么?比你吃得少多了。”又向黛玉道:“别听她的,姑娘再用些吧,还有呢。” 黛玉放下碗含笑道:“今儿个可不是吃得多了,一会儿要去散散步才行,不然晚上就没法子睡觉了。” “奴婢陪姑娘去吧?”雪雁一旁忙道。 “刚才哥哥说要出去买灯油去?你不跟着去啊?”紫鹃笑道。“是吗?赵良哥哥怎么没跟我说呀,不行,我得找他去,还想让他给姑娘带些上好的香粉来呢。”雪雁忙又道。 “罢了,想出去就说想出去,做什么说要给姑娘带这个?再说姑娘从不用外头那些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连前日王爷拿来给姑娘的说是宫里用的上等香粉,姑娘不是也搁在那里了?”紫鹃故意揭穿雪雁,黛玉也一旁忍不住跟着笑了。 再说水溶那日进了京城没有回北静王府而是直接去了皇宫。见了皇上,把自己府里与贾府里这几年相互走动照应的缘由说了个清清楚楚。 皇上想起贾府荣国公贾代善来也叹道:“先皇不止一次在朕面前谈起这些个国公府来,言道,在我朝开国之初,这些个老臣都是屡建奇功之人,更是我朝的栋梁与依靠,让朕千万不要薄待了他们。” 水溶也接过话儿来道:“皇上所言极是!臣还记得有一年的中秋宫宴上,皇上与臣等的嘱托,故而这些年与荣府倒是略有走动,却也是揣摩了皇上的意思罢了。” “朝中事情烦多,朕难免有时自顾不暇,倒多亏了你。”皇上点了点头道。 水溶忙道:“皇上多虑了!有道是能者多劳,臣有幸能为皇上多少分担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算是臣的造化了。” 皇上面上才带了笑意道:“前日倒是误解了你,还累得你母妃担忧了好些日子,想来竟是朕的不是了。” 水溶忙再次行了大礼道:“臣不过是尽了微薄之力,况做这些又都是假托了皇上的意思,既安抚了老臣也令他们对皇上少些怨言,却多了忠心。也是公私两不误呢!”皇上听了连连点头不止。 见水溶面上带着风尘,皇上本意让他这便回府去歇息,却突然想起一事。便笑问道:“你那准王妃可随你一起回来了?” 水溶笑嘻嘻道:“多谢皇上惦念!只是因了这次南下办事,倒把臣的婚期给耽误了。” 皇上笑着指了水溶道:“你就别得了便宜卖乖了,若不是朕有先见之明,派了你这趟差事,你说你到哪里去寻林姑娘去?没有新娘子,纵是婚期不误却也成不了亲呢。” “还是皇上英明,只是…现下出了贾家被抄之事,恐怕臣与林姑娘的好事还要往后再推一推了。”水溶收了笑容又转了话题。 皇上也从龙椅上站起来,又背了手向一旁望去。心里想起前些天儿葛大人参贾家的那一本,才看了不过页余气便不打一处来。 如今又见水溶提起,便有些不快道:“你才回来,贾府里犯的那些事儿想着你还不清楚的,就不用急着替他们辩护了。” 水溶忙道:“臣并不是为谁说情,只想请皇上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也好给天下人一个交待。” “这个你尽可放心,朕已将此事交由葛大人全权处置了。”皇上又回到龙椅坐下,唤了小德子进来续了茶来。 等小德子退出去,才慢悠悠喝了一口接着道:“不过听葛大人说起,那贾府一案竟又牵扯出许多事儿来,还需细细查访才能有定论。朕琢磨着这案子一时半会儿的也结不了。” 水溶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忙见缝插针道:“这抄府之事不是该归刑部管吗?怎么吏部也…”皇上摆了摆手道:“先让老葛把此事弄了清楚,再交与刑部不迟。” 言罢皇上又瞅了水溶道:“你可知道那史老夫人让你母妃保出去了?”水溶忙故作惊诧道:“母妃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皇上摇了摇头叹道:“你母亲还是像年轻时候那般耿直,做事之前再不会想想个人得失的。唉,也就是朕对她与你父王的为人还多少了解些,否则不论她搬了谁出来,朕也不会就应了她。” 听了皇上一番感叹,水溶心里突然一动:莫非母妃与皇上早就相识?怎么从没有听母妃提起过呢? 只听皇上又道:“想你还未回府见过你母亲?” “皇上明鉴。” “如此便快快回去吧,再去安排那林姑娘住下,等过两日再上朝吧。”皇上面容瞬间又带了些困顿出来。水溶心下也惦念黛玉,忙应了便要退下。 却听皇上又淡淡道:“那林姑娘不过是贾府上的外孙女,抄家一事与她无关,让她这两日好好歇息一下,等过些日子朕与你挑了吉日,便与那林姑娘择日成亲吧,也省得你私下里总怪朕误了你的好事。” 第四章 婚言昏语 “未等落花化春泥,又见石榴花儿开。” 北方的春天与往年一般的短暂,淡淡的春风才悄悄地溜走,带着浓郁花香的夏风便适时地吹了过来。 皇上给北静王指定的婚期就定在了六月初五,据说那天是个嫁娶祈福的好日子! 北静王府里可早就热闹开了,都知道北静太妃这几日高兴,底下那些个丫头们也都在太妃跟前儿凑趣儿。 隐溪院内。水溶的贴身丫头飞絮正与映雪那里念叨:“姐姐,过几日王爷就要大婚了。”映雪手里拿了一个帕子绣着边笑道:“这可是个大好事儿呢!” 飞絮过来向着映雪的面上瞧了瞧,映雪停了手中的活计,看着她笑道:“可是我脸上有什么?让你这么细瞧的。” 飞絮却又向一旁的桌上坐去,将头埋在胳膊弯里,闷声闷气道:“也不知这位新王妃是个什么脾气?”映雪低了头又绣起来,想也不想应道:“你没瞧王爷说起王妃来,一脸高兴的样子?要相信咱们王爷的眼光,我反正觉得定错不了。” 飞絮抬起头来,面上似带了淡淡的忧伤,喃喃道:“咱们的王爷?唉!但愿如你所说吧。” “飞絮!映雪!” “香草姐姐来了!”说着映雪放下手中的活儿站了起来,就见香草已经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香草进了屋里先瞧了一眼飞絮:“哟!怎么一脸的愁容啊?咱们王爷大喜,你怎生不高兴?” “我哪里敢不高兴?”说着飞絮站起身来就要出去。 映雪忙拉了笑道:“哪里去?”又与香草笑道:“姐姐不知,飞絮妹妹是怕王爷大婚了就不理会她了,正这里难过呢。” “呸!还叫你一声姐姐呢?净说起这些没影儿的话来。”飞絮甩了手道。 “哈哈!被人家说中了心事了,没脸了,便做出这付样子来。”说着香草也走过去用手羞着飞絮。 眼瞧着飞絮的脸色便有些紫涨起来,映雪忙笑道:“罢了罢了!咱们别开她的玩笑了,看她急了!”又转向香草道:“太妃又有何吩咐呀?” 香草笑道:“无非还是嘱咐你们几句,能有什么?太妃她老人家这几日可是见天儿乐得合不拢嘴呢!” 飞絮也过来问道:“一早才叫了我们两个去,嘱咐了好一会子,怎么?”香草笑道:“这才把你们叫过去几回?这些日子姐姐我可是出来进去不停的传话,都要把脚走大了!” 听了香草那里夸张的话儿,飞絮、映雪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林府里。贾母半坐在榻上,正和鸳鸯说话,只见黛玉带了紫鹃进来。“老祖宗怎么坐起来了?”黛玉笑道。 “在床上都躺了个把月了,这把老骨头都睡散了!呵呵。”贾母笑道,又招手道:“玉儿过外祖母这儿来。” 黛玉忙亭亭过来坐在床侧。贾母轻轻搂着黛玉,嘴里不停叹道:“太好了!太好了!” 一旁的鸳鸯忙笑道:“老太太怎么又落泪了?林姑娘要出嫁是好事呢,很该高兴的。” 贾母接过鸳鸯递过来的帕子,试了下泪水道:“我这是欢喜的眼泪,玉儿终于要出嫁了,能嫁入北静王府可真是玉儿的造化呀!也了了我多年的一桩心事。” 言罢又连连叹息不止。黛玉不知所云,转头看向鸳鸯。 鸳鸯也叹了口气道:“老太太念叨了好几日了,说是姑娘的嫁妆那日也被官府抄没了,想着让姑娘与北静王爷说说,看能不能将那两箱子东西领出来,再说了,那原本也不是贾府里的东西。” 黛玉听了忙安慰贾母道:“前些日子听王爷说起,那些被抄没的家产也都要造册上报的,玉儿想着,若是上头查着了那两箱子东西,问起出处来便自然知晓了,到那时再拿回来也不晚。” 贾母一边听着却又拿起了帕子,黛玉口中劝着,心里却已明白,老太太是又想起了现下还押在狱里的贾家子孙们。(.无弹窗广告)别人犹可,唯独宝玉与凤姐是老太太的心坎上的。 一旁的紫鹃也渐渐明白了老太太的想法,心里不由为姑娘不平!看来老太太是想让姑娘帮着打听狱中之人才是真正目的呢!心一横便脱口道:“老太太上年不是给了姑娘嫁妆钱了?想想也尽够了!至于那两箱子东西,等一切真相大白之后,皇上也自有定论,老太太就不用这里唉声叹气地替姑娘操心了。” 话一说完,屋里两个主子一个丫头都睁大了眼睛,鸳鸯心里直犯嘀咕:这还是原先那个紫鹃吗?大半年不见,说起话来怎么变得这么率直利落了? 却说那贾母的心思被一个小小丫头轻易识破,不禁也是羞愧难当:想想自己怎么这么糊涂?这一条老命若不是玉儿,现在早已向阎王报到去了!先前在狱中自已病重,竟没有一个人过来问候过一声儿。再者说了,如今自己落到这一步,还不是被那些不孝子孙带累的? 瞧着面前柔弱的外孙女,想起在自己病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府里竟没有一个人去保护她唯护她,只得一任那二太太作践,竟差一点去做了人家妾室! 想到这里,贾母轻轻拉了黛玉的手道:“玉儿,只要你往后能好好的,我老婆子就放心了。外祖母就听你的,那些东西早晚会还回来的,现下就不用再提它了。” 鸳鸯也忙过来笑道:“老太太是怕姑娘过去王府嫁妆少了不像个样子,是以心里难过,才提起了那两箱子东西。”黛玉微微一笑,没有接话茬儿。 “姑娘,王爷来了!”外面雪雁在院子里道。 贾母听了忙向黛玉道:“玉儿快快向里间回避了吧。”紫鹃也忙过来扶了黛玉转过屏风向里屋走去。 原来因着皇上给两个人定了日子后,按规矩未婚夫妻在大婚前是不能随竟相见的。这可真是苦了我们的水王爷了!一日两趟地找借口来林府,却硬是一面也见不上,乐得雪雁直打趣他。 水溶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便见鸳鸯出来行了礼笑道:“王爷请进来吧。”说着打起了帘子。 进了屋,贾母早颤巍巍地站在那里,见了水溶就要行大礼,水溶忙走上前,一把扶了笑道:“老太君这是做什么?病才好些快快坐在那里吧。”鸳鸯赶紧上来扶了贾母坐下。 水溶笑道:“好让老太君放心,政公前日也已回到了京城,与府里的人现都在一处。因皇上早前发了话,言道贾府之事要细细查询,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先不要为难了众人。所以,现在贾府上下几百号人,下人们说不好,但那些主子姑娘倒是都保全了尊严,并没有人受苦的。” 贾母忙又站起来向水溶福了福道:“老身这里有礼了!几十年来,我老太婆哪一日不千嘱万叮的劝说他们,可惜都不听我的话呀!如今瞒了我弄出这档子事儿来,以后我也没脸去见地下的老太爷了!”言罢泪流满面。 屋里面的黛玉此时也是泪盈于眶,心里却是恨大于悲! 水溶忙又劝了几句便要告辞,知道玉儿便在里面,遂提高声调道:“老人家你要好好保重身子,也转告玉儿将身子将养好,这些日子可千万别再累着了。” 紫鹃听了笑着用手轻轻碰了碰黛玉,又向外面努了努嘴,黛玉‘呸!’了一声遂也含了泪笑了。 水溶出去后黛玉又从里屋出来,贾母用那只不太灵活的手向黛玉招了招道:“玉儿,外祖母还有话儿跟你说。” 黛玉复坐在床沿儿,贾母叹道:“说句心里话,都是我的子孙,哪有不疼的,可是他们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竟是让人恨透了,也让我的心凉透了。前儿个鸳鸯把事情都告诉我了,真是委屈玉儿了,若是你在回南的路上出了事,我也没有脸再活下去了。” 贾母那里又是说又是悔的,黛玉坐在床边儿却是一声不吭,想起自己当日出走京城,若不是自己两个丫头与赵良忠心守护,后又机缘巧合碰上了王爷,还不知后果会是什么样子。(.无弹窗广告) 想到这里,黛玉不由抬了双眸感激地看了紫鹃一眼。 紫鹃忙扶了黛玉香肩微微一笑。一股热流直冲眼眶,黛玉忙忍了向贾母道:“玉儿这不是好好站在您老人家面前,咱们今后在一起好好过日子,玉儿还想让老太太多疼几年呢。” 贾母忙换了笑容道:“可不是嘛!我老婆子也借了玉儿的光,再好好享几年清福呢。” 转眼便到了晌午,黛玉与贾母才用了饭,还没有收拾起碗筷来,便见雪雁又跑进来笑道:“老太太、姑娘,赵良来回说北静王府的水管家来了。” 贾母开口道:“如今咱们这里人少,也讲不得那么多规矩了,你去让他进来吧,想是王爷又有什么话儿让他带过来呢。”雪雁忙应了跑出去,不一会儿便带了北府管家水兴进来。只奇的是他身后面还跟了两个头脸儿干净的丫头来。 见了黛玉,水兴忙要跪下叩头行大礼,黛玉忙拦道:“万万不可!还是只行了家常礼吧。”说完又连连咳着掩饰,暗里埋怨自己,近来是怎么了?幸好这水兴是个老实厚道之人并未曾理会。 “给林姑娘请安!”水兴规规矩矩地深作了个揖,又向着贾母这边唱了个诺,才直起身来。 黛玉问道:“可是太妃她老人家派你过来有话要说?” “姑娘明鉴!太妃才吩咐了奴才过来,让把这两个小丫头给林府里送过来,说是过两日府里就要忙乎起来了,恐怕人手不够,让这两个丫头过来帮忙的。” 贾母一边忙笑道:“多谢太妃惦念着!” “太妃还说了,若是姑娘觉得这两个丫头还使得,往后就给姑娘留在府里伺候,这两个也还知根知底的,倒省得再去外面费心买了。” 黛玉听了水兴之言心里陡然涌上一阵暖意。想起来前日里老太太还说起,自己的陪嫁丫头太少,纵是鸳鸯也跟了去,也才不过三个丫头,怎么着也要个四角齐全,凑够四个才好呢。又说好了这两日便让赵良去外面寻摸着买去。 想想应该是紫鹃或是雪雁又与王爷透了风去,王爷又在太妃那里提起过,所以今儿太妃她老人家才存了心给自己送人来了。 黛玉不再推辞,过来道:“回去替我多谢太妃她老人家,人我就留下了。” 转眼便是吉日,因是皇上特挑好的日子,当然皇上也要随了这个礼。大婚当日更是派了小德子过来送了些珍珠玉器,古玩字画做为贺礼,水溶忙接了又向着皇宫方向行了大礼。 北静王府。吉日一早,那北静太妃领了香草、梧桐又来了隐溪院内。唬得映雪、飞絮带了小丫头子忙忙接了出来。 映雪笑道:“太妃不在前头等着新人,怎么又来这里了?一会子又该有人满处的找寻了。” 太妃笑道:“我来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加的,那些床上铺的可都弄利落了?屋里可是都按着王爷说的摆的?”一旁的香草笑道:“都弄好了!太妃快快回去吧,一会儿各王府的人都要过来了,主人不在让人家怎么想?” “对对对,咱们快回去,前头还要有人照顾呢。梧桐!沾儿可在前头?”太妃边往回走又问道。 梧桐笑道:“一切都按太妃的吩咐,前头有侧太妃与二公子在呢,太妃不用那么心急,慢着点儿。” 后面飞絮、映雪相视一笑,飞絮叹道:“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是第一次娶王妃呢。”映雪忙低声道:“别乱说话,咱们也快去再瞧瞧,别真有没弄妥的地方,倒不好了。” 俩人拉着手又进了早布置好的洞房,只见屋里面一派喜气洋洋。屋子的西北角处放置了一张宽大的喜床,床上大红色的喜枕、喜被、喜褥一应俱全。床头又悬挂着大红缎的双喜床幔,床左侧一个桌几上摆着一对双喜灯,整个喜床四周用大红幔帐围了两层,幔帐两边又用精巧细致的如意钩挑起。 映雪又轻抚了下床铺,道:“飞絮,你看看还差些什么?”飞絮笑道:“还差个新娘子。”言罢两个人又笑着出去。 “来了来了!” “前面骑在马上的是王爷吗?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迎亲队伍徐徐来到北静王府大门口,等候在府外的一众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着。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如星的红点在半空中一颗颗炸裂开,喜乐也适时地鸣奏了起来。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随着一声:“礼成!送入洞房!”黛玉迈着已觉软软的脚步,被紫鹃、雪雁搀扶着先进了洞房,前面映雪、飞絮两个丫头忙忙推开房门,请黛玉过去喜床前坐下。 才落了坐,就见水溶也身着大红喜服笑嘻嘻走了进来。飞絮迎上前笑道:“王爷不在前面陪酒,怎么这就回来了?” 水溶笑道:“敢是你今儿个也喜欢糊涂了吗?本王盖头没揭,合卺酒还未喝呢!”满屋子的人都笑了。 黛玉忙又提了精神端庄坐在一旁的雕花木椅上,紫鹃、雪雁两旁侍立。便见傧相、喜娘都依次进得屋来,水溶拿了喜秤上前轻轻一挑,屋内众人眼前皆一亮!尤其是映雪与飞絮,那飞絮竟瞬间呆住了!难怪王爷人前人后称赞这个王妃,这个模样真真比王爷画上的更要美貌千倍呢! 两个丫头端上合卺酒来,水溶与黛玉分别取了,见黛玉含羞端了酒杯静静地停在了半空,水溶忙轻轻将端着酒杯的胳膊向黛玉酒杯绕将过来,便见黛玉面容一下子变得绯红,微微合上双眸将酒慢慢抿入樱桃小口。 喝尽了杯中甘甜的美酒,水溶向一旁的丫头道:“将喜酒放在那里,你们都出去吧,让王妃也歇息一会儿。”说着,便伸过头去向黛玉小声耳语道:“玉儿别睡,等我回来。” 瞧着新娘子再一次羞红了娇容,屋里众人大概都能猜得出王爷与王妃说了些什么,瞧着王爷转身出了房门,喜娘等众人便也都给黛玉请了安后也随之而去,屋里只留下了紫鹃、雪雁、飞絮、映雪四个丫头。 映雪过来笑问道:“王妃先靠在床上歇息一下吧,外面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辰呢。” 黛玉轻轻点了点头,映雪忙上来与紫鹃一左一右扶了坐到了床边。那边雪雁又去倒了杯茶来,奉与黛玉道:“王妃喝口茶吧,累了一天了,才喝了那酒想是口更渴了。” 映雪忙赞道:“这位妹妹想得周全,王妃快喝些吧。” 见黛玉一付拘谨的样子,映雪向飞絮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上前给黛玉跪下,把黛玉吓了一跳,就听下面道:“奴婢映雪、奴婢飞絮给王妃请安!” 黛玉忙命紫鹃将二人扶起来,雪雁上前将手中的一个荷包递了过来,黛玉接过来含笑道:“早听王爷说起过你们两个,都是个机灵能干的。”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两个红玛瑙手镯来,亲手递与二人。 映雪、飞絮都忙双手接过来,又谢过王妃。黛玉又道:“你们也跟着累了一天了,这里有紫鹃与雪雁就行了,明日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你们也早些去歇息吧。” 映雪知道王妃才入王府,对王府里的人和事未免还有些陌生,忙站起来应了,又嘱咐了紫鹃、雪雁几句便与飞絮一起出了新房。 “紫鹃,几更天了?”黛玉坐在那里,睡眼朦胧。 “不过才交一更呢!王妃若是倦了便小憩一会儿,王爷回来了奴婢再唤也来得及的。”紫鹃道。雪雁也忙道:“奴婢去外面看着门,王妃就先趴在床边睡一会儿吧。” 黛玉听两人这么一说,不觉有些好笑,倒将睡意减了一半,又想起才水溶临去时让自己等着他,遂强打起精神来道:“你们去把灯挑得再亮些,哎!脖子都酸了。” 灯花爆了又爆,二更了! 早已卸妆重新梳洗过的黛玉实在熬不住了,两个眼皮越来越涩,不一会儿竟打起架来。朦胧中,水溶轻手轻脚走过来,将她轻轻抱入怀中,又微低了头,乌黑的发丝轻抚着黛玉如玉的脸颊。 “好痒!”黛玉一下子睁开了双眼,定晴一看,可不是面前站着北静王爷水溶,一下子从床边站起来,一双含露目似喜似嗔地望着水溶。 “你们两个出去伺候吧。”淡淡一声吩咐,紫鹃、雪雁忙悄悄退出门外,反手关上房门的一刹也关住了满室旖旎… 水溶将盘中的精致酒壶拿起来,又给自己与黛玉分别倒了一小杯,笑向黛玉道:“玉儿,来来,今晚咱们一醉方休。” 推开水溶递过来的酒杯,黛玉轻嗔道:“王爷喝醉了。” 水溶笑道:“今晚不醉何时醉?”说着将身子向黛玉这边靠了过来,黛玉轻蹙了下眉头:“瞧王爷满身的酒气。” 水溶将鼻子凑到黛玉脖颈细细闻了:“玉儿也一身的酒气,不信你自己闻闻?”黛玉听了忙向自己身上闻了下,果然有一丝淡淡的酒香,细想一下便气道:“才不是喝了那…酒吗?所以身上才会有酒味儿的。” “什么酒?玉儿再说详细些,我没听清楚。”水溶故意道。 见黛玉红了一张俏脸不言声儿,水溶又笑问道:“玉儿可知那合卺酒的由来?”黛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望也不向水溶这边望一下。 “哎!还是我告诉给你吧,想着你小小年纪也不知这些。”水溶还要往下说下去,便听黛玉甜糯的声音低低道:“哪个不知?不过是新婚夫妻必喝的交杯酒罢了。”说道交杯两字,黛玉的声音更低了下去。 “哈哈哈。” “王爷笑个什么?难不成玉儿说的不对?” “玉儿说的很是,说起新婚夫妻倒让我想起一个典故。”悄悄向黛玉瞥过去,见黛玉虽不看向自己,却似向这里微微斜了香肩,一付要听个所以然的架势。 “先说这个婚字,据我研究,竟用个拆字法解释最为妥贴。”说到此处却又不住下说了,黛玉转回身来奇道:“怎么说?” 水溶见黛玉转过身来,遂忙上前挨了黛玉坐下,黛玉才要向旁挪去,被水溶伸出有力的臂膀拦住。挣扎了下没有用,黛玉便只得随他了。 “这个婚字,左边是个女字,右边是个昏字,意思很容易理解的,分明就是要将女子先打昏后抱入山洞里再…”说道这里水溶故意又放低了声音道:“再成亲。” 黛玉那边早又红了娇容,头更加低了。水溶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托起黛玉如玉般的脸庞,一双迷离星眸掩在浓密的睫毛下面,情不自禁轻吻上去,突如其来的一阵战栗涌便黛玉全身。 一吻下去,意犹未尽!呢喃道:“为夫说的不对吗?我的玉儿。”“别。别这样!”伸出纤纤素手推开了水溶,黛玉轻栊了下发梢,娇喘道:“你如此解释,简直就是歪曲原意。” 水溶似笑非笑瞧向黛玉:“那玉儿有何高见啊?说出来为夫听听。”黛玉正了颜色道:“婚若用拆字法也解得,只不是王爷这般无赖讲法,诚然一个女字,一个昏字,意思是说女子是在黄昏之时嫁入男家的,王爷想想看,玉儿才不是被王爷在这个时辰娶进门的吗?” 啪!啪!啪!水溶双手轻拍笑道:“才女就是才女!玉儿说的倒也对,但为夫说的也没有错啊?你细想想,不论是打昏了还是黄昏时娶过来,可不是最终都是要入洞房呀?” 顾不得羞怯,伸出粉拳向水溶身上打去,口中直嚷:“王爷真是坏透了!竟是些无赖想法儿。” 伸手双手,将一团软香轻轻横抱在怀里,水王爷扭头将一对喜烛吹灭,屋里霎时漆黑一片。转过身来坐在喜床上,随手一挥,两旁幔帐随之落下,便听水溶轻声道:“真正的无赖是这个样子的…。” 第五章 家宴风波 “永日不可暮,炎蒸毒我肠。安得万里风,飘飖吹我裳。” 一日午后隐溪院内,黛玉摇了把宫扇坐在上房里慢声念道。 “王妃!快快去院子里看看去。”随着话声雪雁笑嘻嘻跑了进来,黛玉放下手中的扇子嗔道:“说了多少回了,这里是王府不是在家里,别总这么咋咋呼呼的。” 雪雁忙收了脚步,换做小碎步走过来,轻施一礼轻声道:“奴婢奉紫鹃姐姐之命请王妃挪步院内一观。”言罢又低下头去站在一旁。 “罢哟!快快收起你这做作的样子,还是变回原来的雪雁吧。只别在人前那般热闹便罢了。”黛玉无奈笑道。 雪雁立即又笑嘻嘻道:“映雪姐姐和紫鹃姐姐在院子里弄了个凉床,请王妃过去瞅瞅呢。” “凉床?”黛玉又拿起宫扇摇了两下,今年的夏日比起往年竟热得很。“是啊!是映雪姐姐的主意,紫鹃姐姐与飞絮姐姐又不知哪里弄了上好宫纱罩在床的四周,王妃快过去试试,凉不凉快。”说着雪雁便上来扶黛玉。 微微一笑,黛玉道:“罢了,听你唤了她们这么多声的姐姐,又难为她们这一番诚意,就去瞧瞧吧。”说着扶了雪雁向屋外走去。 院内几个丫头见黛玉移步来了院里,忙上前行了礼,紫鹃笑道:“王妃这几日总是喊热,映雪妹妹便想出了这个主意。” 黛玉抬眼向映雪看去,映雪轻然一笑:“王妃瞧着可好?” 只见凉床用的是青白色的竹子编成,大约有尺来高,床的四角上俱立了一根竹竿,一袭白色宫纱将凉床罩在里面,可以隔绝蚊虫。 轻轻掀开宫纱一角,靠床头隐约放着一个枕头,黛玉伸手抚去,竟触手冰凉,不禁欣喜地向映雪望去。 一旁的飞絮笑道:“王妃不知,这个冰丝枕头可是映雪的宝贝呢。来了这三年多,任谁也别想碰着,倒不知怎么今儿个给拿出来了。” “哪里像你说的那样?王妃别听她的,不过是奴婢家乡的天蚕丝制成,夏日里用着再冰爽不过的。在咱们这里确是少见,倒也不似飞絮说的那般什么神秘。”映雪看黛玉只用手轻轻抚摸,却没有过去躺下试试的意思,不禁莞而一笑:“这个枕头映雪从没有用过,不过拿它做个念头罢了。” “哎呀!是念想,不是念头。”飞絮一旁又开映雪的玩笑。黛玉放下手中宫扇笑向映雪道:“你别多心,不是我嫌别人用过,而是不忍心将你这宝贝糟蹋了。” 映雪忙道:“天蚕丝虽珍贵,却是奴婢真心献给王妃的,俗话说,‘千里马归伯乐’”话一出口恐自己错表了意思,便忙瞅向了飞絮,飞絮却是一脸的茫然:“这里说枕头姐姐怎么又说起马来了?” 娇笑吟吟,黛玉轻启樱唇:“多谢你了!东西我便收下。”瞧着映雪面上显出来的欣喜,黛玉又道:“映雪!下次再有机会表达这个意思,你便说‘物得其主’便罢了。(.好看的小说)” 映雪忙笑着向黛玉福了一福道:“多谢王妃指点。” 一旁的雪雁捂了嘴‘吃吃’笑着,那边的紫鹃与飞絮却是一脸的疑惑。 主仆几个正在院子里纳凉玩笑,院子外头便有人进来回禀道:“太妃那里请王妃就过去呢。” 原来太妃昨日里说起,今儿个是黛玉嫁入王府正好满一个月,便想着设一席家宴以示庆祝,这个时候找黛玉定是为了此事。 香草见黛玉携了紫鹃、雪雁过来,忙笑着上前请了安,又奉上茶来。太妃见黛玉身边跟着的还是娘家过来的两个丫头,便问道:“怎么飞絮没有跟过来?” 黛玉亭亭站起身来,笑向太妃道:“媳妇让她留下与映雪一道收拾屋子呢,母妃找她有事,不如让雪雁去将她唤来?” 太妃笑道:“既然在做事便罢了,只想着你才入府不久,好些事儿都不太知道,自己娘家的丫头虽好却对这里各色事情都知道的不多,溶儿院子里那两个丫头平日里倒也聪明伶俐,做事也是个稳妥的,往后凡事也让那两个丫头多上些心,万不可拘着自己。” 黛玉自是点头应了。 见黛玉站在那里亭亭玉立,一身淡雅装束,越发显得清丽出尘。太妃心里暗喜:溶儿的眼光真个不差!这个北静王妃的丰姿竟是个世间难寻的。 瞧太妃面上带笑看向自己,黛玉便又笑问道:“母妃要不要媳妇去瞧瞧晚宴的菜肴弄得如何了?” 忙摆了摆手,太妃道:“哪里用你这个王妃亲力亲为,母妃唤你过来不过是多嘱咐两句,如今溶儿忙着朝中政事,你平日里多提点着他注意身子,别像老王爷那般,日夜不分地忙着,到最后却把自个儿的身子都累坏了。” 太妃说一句,黛玉应一句,一旁的香草不由笑叹道:“太妃如今可是找着人说话了,想来往后也不再喊寂寞了,这不一句话竟说了好几日了,每日里王妃过来请安,太妃便是这几句话儿,王妃倒是听着不烦,小心王爷知道了又笑话太妃絮叨。” 太妃听了忙向黛玉道:“玉儿快快坐下吧,人老了难免话多些,幸而溶儿没听见,不然真让香草这丫头说对了,不定怎么笑我呢。”说着又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玉儿听着一点也不觉得母妃絮叨,母妃想来知道,玉儿的亲娘早早过世,留下玉儿孤苦伶仃寄人蓠下,没有亲娘教导,玉儿心里不知有多苦!”黛玉说到这里,不由拿了帕子试起泪来。 太妃瞧了心下怜惜之心顿起,忙道:“早听溶儿说起过玉儿的身世,母妃也疼惜不已!若往后玉儿不烦母妃爱唠叨,便将母妃当做亲娘,母妃定将玉儿与溶儿一样疼顾。” “如此母妃再受玉儿一拜。(.)”黛玉又站起来向着太妃轻施一个家礼。太妃高兴笑道:“往后溶儿若是欺负你,就告诉母妃知道,看我不好好教训他。” “哎哟!这王妃才进门便将王爷比下去了,王爷知道了不难过才怪呢。”香草一旁忙凑趣儿道。 太妃笑呵呵向香草道:“你也别这里耍嘴了,去把那支白玉镯取了来。”香草一怔,探询的眼光看向太妃。“还不快去!”太妃发话道。 不一会儿,香草手里拿了一个精致锦盒过来。太妃打开盒子拿出一只乳白色的玉镯来。 招手让黛玉近前来,拉了纤细素手轻轻与她戴上,温润的羊脂玉散发出淡淡的光泽,与黛玉一身的穿着真可说是相得益彰。太妃笑眯眯道:“正合适,当真是我水家的媳妇。” “母妃,那日不是已经给了玉儿一个玉簪了吗?这只玉镯瞧着珍贵得很,母妃还是收起来吧。”黛玉忙说道,又想将玉镯从腕上取下来。 太妃将手搭在黛玉腕上,叹道:“这只玉镯与那只玉簪都是我当年出嫁的时候,母亲亲手放到我手中的,言道:见了东西便如同见到了母亲一样,东西虽不算极贵重的,但却代表了母亲对女儿的一腔真情!如今我将它们都与了玉儿,你也不用推辞,咱们娘俩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只要你能理解做母亲的对儿女的一片真心,我便知足了。” 发自肺腑的一番话从太妃口中娓娓道来,黛玉那里早已热泪盈盈。太妃见黛玉伤感,知道这是个多愁善感的好孩子,忙又笑道:“快收起来吧,回去歇息一会儿,晚宴就要开始了。” 黛玉忙要将玉镯取下收起来,又听太妃道:“把盒子拿回去就行了,一会儿家宴上这玉镯玉儿就带着吧。”忙应了,黛玉又嘱太妃也去歇息歇息,才带了两个丫头回去。 家宴便摆在了太妃院内的凉亭里。侧太妃也带了儿子水沾、儿媳妇依兰过来。那李珍珠见了北静太妃忙轻施一礼又笑着问好,因是家宴,水溶、黛玉也与水沾、依兰各人都按家常礼见了,坐在上首的太妃笑着让众人都落坐。 李珍珠早知黛玉身世,心里对这个北静王妃颇不以为然,依她的性子便要拿起架子来。见黛玉与自己行家礼,便面上淡淡的,只因碍着水溶倒不敢太过放肆,是以并没有即刻就口无遮拦。 一家人倒也喜气洋洋地说天谈地,几句话后,那依兰更是对黛玉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里便想与黛玉亲近亲近,遂笑问道:“王嫂年岁不大,见识倒比依兰多得多,哪日闲了我便来王嫂这里,听王嫂讲讲外面的趣事可好?” 黛玉便笑着应了,水溶一旁忙笑道:“我那里随时欢迎你们过来。”又转向一旁的黛玉温言道:“是不是玉儿?说起来咱们倒底都是一家人嘛!” “王爷说得是呢。”樱唇轻轻一抿,露出两个梨涡来,略显腼腆的模样让水沾的心里不由一跳!真是美哉! 依兰眼尖,一眼便瞧见了黛玉腕上的白玉镯子,遂笑问道:“王嫂,你戴的这个玉镯真好看,看着贵重得很。” 那边的侧太妃口中虽与太妃那里搭讪着,耳朵可是灵敏得很,抬眼看见依兰一脸的眉开眼笑,心下不由生出一股怒气来。暗里气道:“真是个没见面世面的丫头!” “王爷,成恩在外头有事找您呢。”伺候在廊上的飞絮过来低声与水溶俯耳。 “飞絮,神神秘秘说些什么呢?”太妃笑问道。 “母妃,外头有人过来找溶儿,我去去就回。”水溶笑道。又转向黛玉:“玉儿别拘着礼儿,我马上回来陪你。” 来到凉亭外,便见成恩等候在那里,见了水溶忙快步走上前道:“王爷,吏部葛大人前来拜访!正在前头候着呢。”轻皱起眉头:“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本王素日与他少有交往,难不成与玉儿的外祖家有关?” 侧太妃李珍珠瞧见水溶匆忙离席,便笑与太妃道:“王爷每日里忙个不停,近日来竟难得回府用饭,倒冷落了新王妃了。”‘新王妃’三个字不经意间淡淡带出,见黛玉面上微微一怔,侧太妃唇边立时荡起一丝笑纹。 “珍珠,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太懂?不如你将才说过的话再讲一遍给我听听啊!”上首的北静太妃转向侧太妃问道,语调不高,便若叙家常一般,却分明带着威严。 李珍珠忙掩饰道:“不过是妹妹才叹王爷这些天儿忙碌些,竟腾不出功夫与新婚的王妃一起吃顿饭,王妃倒也怪可怜的。” 北静太妃听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儿:“就知道妹妹是个会疼人的,有你这样善解人意的侧太妃惦念着,倒是玉儿的福气了。” 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才悄悄放下,就听太妃又接着道:“今儿个晚上是咱们的家宴,大家都不必拘着礼的,只是平日里可不能失了分寸,少了规矩!自己的言行举止自己注意着吧。” 亭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原本闷热的天儿让人更觉得透不过气来了。“呼——”一阵柔风轻轻掠过凉亭,侧太妃忙平复了下心情笑道:“哎哟!这阵风儿可来得真是时候,姐姐说的话想来大家也都记下了,这菜都凉了,太妃也动下筷子,别人也好用啊?” 太妃才笑道:“玉儿,快尝尝这个松鼠桂鱼,可是我特嘱咐了厨房做给你的,尝尝看与你家乡的一样不?”香草忙过来,帮着紫鹃给黛玉布菜。 一旁的侧太妃微微撇了下嘴,心下颇不痛快,却也不再说话了。此时偏她的丫头莹玉看着主子不太高兴,便上前笑道:“侧太妃,奴婢也给您布些您爱吃的菜,看看想吃哪个?” 那侧太妃正苍蝇没地方下蛆呢!听了忙阴阳怪气道:“哎呀!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规矩?等别人吃完了才轮上你家主子呢。急什么!” 她这么一说,坐在下面的水沾与依兰忙停了手中筷子,有些尴尬地望了一眼太妃。太妃心道:好你个李珍珠!存的那一点子心思还以为我不知道呢?你瞧不起玉儿是一个孤女,行动说话便故意给玉儿难看,今晚当着我的面便敢如此,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来,真反了你了! 太妃待要发话,却说丫头莹玉一听侧太妃这么说,便只好停了手站在一边。“莹玉!你个傻丫头!我的帕子呢?天儿这么热,你想热死我呀!”一旁的莹玉忙递上帕子,委屈道:“奴婢昏了头了。” 侧太妃接过帕子,假装向面上轻试了下,面上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莹玉?你不这么唤我倒是忘记了。”太妃抬眼瞧了瞧丫头莹玉道。 侧太妃故作不解道:“太妃又忘记了什么?怎么跟玉儿这个丫头有关系吗?”话一出口又忙笑道:“真真是我有些糊涂了!王妃的闺名好似是叫做玉儿的,口误了!”说着站起身来向着黛玉轻轻一福,黛玉忍了气也站起身回了礼,面上却是不由带了些薄怒来。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如今王妃嫁过来了,一个奴才怎么能与主子叫一样的名字?就从今日改为莹儿吧。”言罢太妃沉下脸来直视着莹儿,把那丫头吓得忙低了头一声也不敢言语。 侧太妃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来,下面的依兰却笑道:“一个奴才叫什么不行?不过做主子的一句话罢了,哪里这么用这么费神,一切都听母妃的。”把个李珍珠气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这个女人真是太蠢了,不知道自己倒底是谁的亲儿媳妇! 转而心里又暗恨太妃:不就得了个好些模样的儿媳妇吗?还不知以后怎么样呢,现在就宠上了天! 只见太妃依旧不放脸儿,又转向李珍珠道:“你平日里记性就不好,少不得再提醒了你,若再弄出什么花样儿来,说什么又忘记了的话儿来,可就休怪本太妃不讲姐妹情面!” 见太妃真的动了气,李珍珠忙站了起来低了头,眼里的泪珠儿一下子便滴落下来。太妃知道她惯于这种伎俩,便晒了她一会儿才缓了面色道:“知道你素来是个口无遮拦的,才这么嘱咐你,好了快坐下吧。” 一顿家宴因侧太妃存心搅和,众人都吃得没滋没味儿的。 那水溶出去了也再没有回来,只让成恩过来传话说又出府去了,不让大家等他了。 黛玉一路无语回了隐溪。路上几个丫头都不敢与她说话,倒是飞絮回去后将才发生的事儿告诉了映雪。映雪悄悄笑道:“太妃可真让那个主儿没脸了?” 飞絮道:“谁骗你?不信你去问紫鹃去,我还是第一次看侧太妃那么丢面子呢!”言罢不由偷偷笑了不停。映雪推了她一把笑道:“你不觉得咱们太妃待王妃竟是真的好呢?” “那还用说,我瞧着竟不是个好字,而是宠呢!”飞絮悄声道。 第六章 荣遣宁散 话说那日家宴水溶被吏部葛大人请了出来,原来那葛大人竟是前来通风报信的。(.) 水溶将葛大人请入书房,才落了坐,葛大人便睁了两只大小不一的眼睛神秘道:“王爷可知老朽为何连夜过府?” 英眉一扬,水溶笑道:“葛大人每日里颇为忙碌,倒不知今晚怎么有闲功夫来了我这里?敢是有事相告?” 大拇指一挑,葛大人笑道:“王爷明鉴!这一次皇上将贾府之事交由老朽全全处置,做臣子的当然应该不负圣望,秉公执法!不过听说王妃的外祖家…” 见葛大人欲言又止,水溶便正色道:“葛大人办事从来是公私分明,不仅皇上对葛大人信任有加,便是本王对葛大人也是极敬重的,有什么话大人便明说吧。不必想得太多!” “好!有王爷一句话,下官便放心了!别的事情先不谈,王爷可知道那个贾雨村贾大人?” “嗯…好似今日在朝堂上见过,是那个应天知府?”水溶不知为何葛大人在自已面前说起那个人来? “王爷!那个贾雨村可不是个省事的,按说这贾府里的二老爷贾政对他可是有举贤之恩哪!他如今却反过来咬了人家一口!”葛大人抚了几缕胡须叹了口气。 “难不成今日他上的那一本竟是参贾府的?”水溶问道。 葛大人点了点头:“正是,皇上才将那奏本让下官看了,贾府不仅有窝藏犯银的大罪,竟然还有几条人命案在里头,这其中一个便是那贾赫贾大人因着买几把扇子竟生生要了人家的命!明日里我便去查证这档子事儿,今儿过王爷这里来,就是想让王爷事先有个准备,看来贾府的案子是翻不了了!” 说完这些,那葛大人眼光锐利直视着水王爷。 此时的水溶听了这些,脑子里早转了不知有多少道弯来?即使因着黛玉与贾府有些联系,却也不过是外祖家,便是定了贾府的死罪,皇上早说过与玉儿一点关系也没有。如今他葛大人巴巴地来找我告诉这些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迎上了葛大人那双特别的眼神,水溶脑中一亮!想来又是皇上信不过我,让这老头过来一试?想到这里,水溶露齿微微一笑:“本王做事向来公私分明,为人坦荡。那贾府虽与王妃有些瓜葛,但也不碍大人公正办事。” “王爷所言让下官甚为佩服!下官此次来王爷这里的用意,以王爷的聪明自会明白,那么下官这便告辞了!”说着葛大人站起身来向水溶行了礼便转身出了书房。 说句实话,贾府这次闹出的事水溶也知道了大概,心下早知若罪名坐实,必没有好结果。又想起玉儿这些年在那府里受的罪,便不想再操心这件事了!反正是罪有应得,谁也帮了不他们的。却又想起贾母那双悲愁浑浊的双目来,水溶不禁暗跺了下脚,吩咐成恩去后面告诉了,自己即刻出府一趟,让她们不要等了。 谁料想现下的东平王府里,也是愁容一片。(.) 因着南面又闹起事来,原是那琉球国王受国内少部分大臣挑唆,派了小股官兵屡次骚扰我边境。之前皇上派了朝廷命官过去调停,那琉球国王言道,若能与天朝联姻便不再侵犯,并保证永世友好下去。 皇上听了回禀,想想宫中现下并无适龄公主,便琢磨着在王府、宗族中找寻合适人选,这一来二去便点到了东平王府的香格格头上。 府里才接了圣旨,东平王妃叹息不止,又不敢就让香儿知道,便躲在了东平王爷书房里。 见东平王爷只顾看着手里的书,东平王妃气道:“都什么时候了?王爷还看这劳什子?难不成这书里告诉王爷怎生让妹妹躲了这档子事儿去?” 东平王爷放下书来也是满脸的愁容,站起来深深吸了口气道:“我这便再去宫里求皇上去。”说便拔脚往外走,没等东平王妃将他喊住,却与外面一人差点儿撞了个满怀。 “溶儿?” 水溶忙拉了东平王爷道:“姐夫哪里去?” 东平王妃一见水溶,那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起转儿来:“溶弟,可怎么办哪?香儿被选去和亲了!” “什么?”水溶闻听一下子怔住了! 东平王爷沉声道:“才接到皇上的圣旨,白日里我的眼皮就直跳,想着那么多的王府格格,哪里就选中香儿了?谁料想。唉!”说着一拳打在桌上。 本想来与东平王爷商议贾府这事,却不料这里还有件更加棘手的事情等着自己。“香儿知道了吗?”水溶忙问道。 “还没有告诉给她,你姐姐怕见了她绷不住,便躲在这儿来了。”东平王爷叹道。 “姐姐、姐夫,你们俩先别急,咱们再好好想一想,还有没有法子?”水溶安慰道。 “这圣旨都下了,难不成还让皇上收回去?”东平王爷摇头叹息道。一旁的东平王妃却走上前来,握了水溶的双手道:“溶儿,姐姐知道你最是个聪明的,快帮香儿想个办法吧。” 却说东平王妃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便向水溶道:“不如找人代替香儿嫁过去?”一旁的东平王爷道:“你想了这半日就是这个主意?真是痴人说梦呢!哪一家人愿意把女儿嫁到那里去?除非他疯了。” 水溶细细想了一会儿,却是静不下心来,便叹道:“我这心里也乱得很,那贾家的罪名想来是定了,却不知玉儿那里怎么与她说去?” 东平王妃听了却道:“玉儿有什么不好说的,那府里人那样对她,难不成她还想着与那府里去说情去?说起这个,姐姐倒要劝劝你了!你怎么知道玉儿定会让你去帮贾府里?你去问过她吗?要我说,那府里做事太过份了,那样可人疼的女孩儿竟被逼得走投无路?真真是作孽啊!” 水溶道:“不是玉儿让我去救贾府里的,是我看那老太君太也可怜。(.好看的小说)”“可怜什么?依我看都是她给纵的,若早管教哪里会有这些事儿?罢了!别说贾府里那些破事儿了,还是想想怎么帮香儿吧。” “哎?你们可知道先帝时候,暹罗国向天朝求亲,因先帝舍不得公主下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便从宗室里找了个格格替了去了!”东平王爷突然一拍大腿道。 “算了吧,我也想起来了,那是因那家里有人犯了大罪,本是要被处死的,因着那个格格愿意替了公主下嫁,便被先帝赦免了死罪,却是活罪难逃,合府被发往边关服苦役去了。如今哪里再去找个女孩愿意为府里顶罪的?”东平王妃言罢却与东平王爷一道将目光投到了水溶身上。 稍一思索,水溶便苦笑道:“你们的意思我自明白,明日里我便去试试吧。” 那一晚回到府中,见黛玉合了双眼,一手托腮还在灯下等候,水溶心中一暖,悄悄来至黛玉身后,轻轻搂了细腰:“玉儿怎么还没睡呢?” 一扭身,将自己埋在宽大温暖的怀中,娇声道:“王爷回来了,什么事儿又拖住了王爷?” 丫头们都知趣儿地出了屋,水溶将黛玉抱起来坐下,轻轻向如玉的面上一吻,黛玉双手揽了水溶脖颈喃喃道:“今儿不知怎么了,困得睁不开眼。” 水溶笑道:“本来还想与你说一件事呢,瞧你这么倦不如明早下朝再告诉你吧。” 黛玉一听忙打起精神问道:“什么重要的事?” 听了水溶一番话,黛玉陡然没有了睡意,暗思那探春素来眼空心大,若是让她去倒还可行,惜春却是胆小又倔强,恐怕不会应承,想了想便道:“这件事恐怕还要她们自己拿主意了,如今圣意已决,若是因此能减轻些府里的罪过倒也不妨一试。” 是夜,黛玉本就浅眠,听了水溶说的那些话,心里不知怎么便若一团乱麻一般更加睡不着了。想起在园子里,姐妹们一起作诗、画画,虽时有口角却也其乐融融,如今因着府里犯了事却弄得几个姐妹如此下场,听鸳鸯说起二姑娘迎春在孙家也过得不好,真是事事难料呀! 却说那贾府从抄家到现下,竟一晃四个月过去了,贾府的罪行也都一一公之于众,第一便是窝藏犯官罪银,二是贾赫因买扇子将那石呆子逼死之事,三是重利盘剥,四是逼死女婢,五是…。一桩桩,一档档,贾府里俱供认不诲,各自画了押。 葛大人将详细查询的证据俱交与皇上,皇上龙颜大怒!让葛大人即日便将此案移交刑部,先忙完了和亲一事再择日发落。 话说因着那贾探春愿替香格格嫁入暹罗国为妃,皇上念她一片孝心,遂下旨将贾政一房轻判。贾政被革职并贬为庶人,返还部分财产,允许携家眷返回金陵守祖坟度日。 那贾政事后知道多亏了水王爷上下调停才保了自己一命,出狱第二日便来到北王府道谢。 想起二舅舅虽然为人过于迂腐,然待自己还是有些真情的,知道贾家家产被抄,纵是发还了些财物,然回南路途遥远。俗话说穷家富路,黛玉便让人又拿了些银两来送给了贾政。 贾政也慢慢知道了黛玉出走真相,心下恨极了王夫人与薛姨妈。见黛玉还如此顾全自己,心下感激遂流着泪收了银两。 却说那王夫人与妹妹薛王氏因当年私自藏匿江南甄家财产,罪大恶极,原本被判每人杖责二十大板打入天牢,秋后问斩。谁料因着王夫人乃探春嫡母,圣上圣恩免了天牢之罪,只外加二十大板便放出自谋生路,打入天牢、秋后问斩的罪名便只落在了薛姨妈一人身上。 薛姨妈知道后哭着大呼冤枉!又胡乱嚷出当年王夫人加害贾母之事,把王夫人吓了个半死!忙给妹妹跪下发誓道:“妹妹且莫大声,姐姐出去后自会好好照顾宝丫头的,等凑够了钱就把妹妹赎出去。” “呸!你个坏了心肝的东西!你巴不得我赶紧死在牢里呢!哪里还会有好心赎我出去,可怜的钗儿呀!妈妈瞎了眼,怎么将你嫁到这个家里来了呀…不行,牢头!牢头!我有事要见官老爷!这个女人是个刽子手!”见薛姨妈那里乱说起来,王夫人忙站了起来去捂薛姨妈的嘴。 薛姨妈一口下去咬住了王夫人的手,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见王夫人吃疼收了手去,薛姨妈哈哈大笑,声音嘶哑无力。王夫人忙向后退去,向着外面大叫:“快来人呀!这个女人疯掉了!” 两个人那里疯着闹着,那边呆坐在墙角里的惜春与李纨却是闻若未闻一般,只那里想着自己今后将何去何从? 外面的女牢头早听见了两个人说的话,因此案已结也懒理她们,却也不禁摇头叹息!这两个女人做出的这些个事儿真个是猪狗不如啊! 从贾母处又一次证实了是王夫人用计逼走了外甥女,又瞒着自己与老太太,勾结薛氏私藏犯银,这个歹毒的妇人竟然因自己的贪念而害了全府,贾政差点儿气炸了肺!虽知王夫人过两日便可以放出来,却不愿意等她,翌日便收拾了几个包袱带了周、赵两个姨娘、并贾环南下了。 原本贾政也要带了宝钗、宝玉一起走,那宝钗却想着:因着薛家在城南还有一处房产可居,宝玉与妈妈也还没有放出来,便决定先去了城南住下,等了母亲与宝玉出来后再一起南下找老爷他们去。 贾政知那薛姨妈若被打入天牢,定会凶多吉少。遂劝了又劝,怎奈宝钗心意已定,只得嘱咐了几句便罢了。 却说那李纨出了狱之后,也不愿跟了贾政回南,后又有娘家李守监那里派了人过来接了娘俩过去。 那贾政原本想也带了老母一并南下,无奈贾母的身子实在是不宜远行,况又有黛玉传了话来,让贾母安心在林府里养病。为了母亲的身子着想,贾政也只好再三谢过黛玉择日起程。 再说那大老爷贾赫,被贾雨村告发,因逼死石呆子之事,又强纳百姓家女子为妾,被流放宁古塔永世为奴,邢夫人早在入狱之初便因惊吓又染病下世了,那几个姨娘哭哭啼啼的都不愿随去,宁愿留在京城等着官卖,贾赫只得一个人上了路。 凤姐与贾琏虽是大房之人,却实是在二房里管家,两夫妻一口咬定虽见了甄家财物却实不知那是犯官财产,最后也是圣上念在探春和亲的份上,只被派个了知情不报之过,各人被打二十板子,贾琏亦被贬为庶人,连带家眷也发回金陵老家守祖坟过日子。 贾宝玉后来经过审理查证,虽现已成年但在府里并不管理事务,平日里也无劣迹可寻,皇上见有北静王爷作保又想起这个宝玉为元春胞弟,遂念了旧情赦他无罪放出,但五年之内不能科举。 宝玉出狱那一日,宝钗亲自雇了马车来接。 半日不见有人出来,宝钗遂小心翼翼地向门口把守的狱卒问道:“敢问老爷,宝二爷可曾出来了?” “什么宝二爷?这里出来的都是有罪的人,找你家二爷回家找去!”那狱卒满脸的不耐烦。 “快快走吧!再不走就将你还关在里面,一世都在这牢狱里过活!”随着话音,里面一前一后出来了两个人,后面是牢里的狱卒,前面那人一身脏兮兮的衣衫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二爷!宝玉!”宝钗忙上前去,哭着叫道。 “怎么?你是他家里的?快快带了去吧,在里面这些日子都快待傻了,今儿告诉他可以走了竟呆呆的听不懂。”那看守说完便转身回去。 “林妹妹,我要找林妹妹去!”宝玉喃喃道。 宝钗抬起婆娑泪眼:“林妹妹已经不在京城了,二爷快回家吧。”宝钗使劲推着拽着,才将宝玉弄到一旁的马车上。 说了荣国府再来道宁府,那贾珍并不曾知晓王夫人私藏犯银之事,对外又没有大的恶行,按理说应该择日放出才是。但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贾珍竟被派了个谋反的罪名,定于秋后于菜市口问斩! 旨意一下,贾府众人都是大吃一惊!连带北静王爷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想去打听竟无处去问?后来还是葛大人半含半露地说道:“这便要追溯到先帝在位的时候了。”直到几年后,水溶才从皇上口中知道了事情真相,那贾珍竟然是当年皇贵妃的人! 贾珍问斩,尤氏赐了自尽,只是苦了四丫头惜春!她原本是正经的宁府大小姐,却又自小便过来荣府养在王夫人膝下。皇上并未赶尽杀绝,依旧将她算在贾政一房名下放了她自去。 惜春经此一事心灰若死,在狱中便想好了,若是得命在便要出家做了姑子去。贾政见她心意已绝,知道原来的家庙水月庵里的姑子早四散逃了,便将惜春安置在那里,又留下了些银两与她,无奈惜春执意不收,只说既然做了姑子便与尘缘了了,若是肚子饿了自会出去化斋来用。贾政见她执拗,也只得随了她去。 不久之后,两府里的下人丫头们也都被拉到崇文门外官卖。官卖那几日,哭哭啼啼一派凄惨。也有人拍手趁意的,言道:这些个贾府里的奴才都从不拿正眼瞧人,又仗着主子的权势在外作威作福的,如今落得这个下场,竟是报应呢! 第七章 仆归旧主 却说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荣宁两府的下人们,在崇文门被官卖的信儿瞬间传便了京城。 这一日因听说贾母身子略有些不适,黛玉便带了紫鹃、雪雁、并几个嬷嬷回府探望。 那雪雁因听说了官卖的事便寻个空儿悄悄与鸳鸯说了。 鸳鸯遂咬牙道:“当主子做的事儿,倒来卖下人,怎么不将那二太太也官卖了?咱们去将她买了回来,也让她知道知道做奴才的滋味儿呢!” 雪雁忙道:“你竟是个糊涂的,买了来咱们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别忘记了还有老太太呢!终归是自己的儿媳妇,哪会让咱们做奴婢的为难了她?” 叹了口气,鸳鸯点头道:“倒是你想得透些,她手里头几条人命难不成便这么算了?” “听说只被打了二十大板就要放出来呢。”雪雁也觉得太便宜了那个狠毒的王夫人。 “我就不信如今都是阶下囚,那玉钏儿就不想着去为她姐姐报仇?”鸳鸯问雪雁。 雪雁挠挠头道:“是啊,也可能玉钏儿说了人家却不信她也说不定呢。唉!反正现在案子都结了,再去说也无用的。”怒睁了一双杏眼,鸳鸯道:“她害了那么多人,终会有报应的。” 两个人正那里嘀嘀咕咕的,便见紫鹃过来问道:“你们俩在这里嘀咕什么呢?王妃让我过来瞧瞧。” 雪雁抢着说道:“不过说起贾府里下人官卖的事来。” 紫鹃往后面看了一眼,见黛玉与贾母那里正说笑着,便悄悄道:“小声儿些吧,老太太这两日身子不舒服定是为了这个,又不好意思与王妃说,恐王妃心里别扭呢!是不是啊鸳鸯?” 鸳鸯摇头道:“不会吧?我们这里虽处闹市,却是什么也不知道,不是才雪雁告诉我也不知这档子事儿呢?即便是赵良这两日见天远程出去的也没有回来学过舌呀?” 这里正说着,就听二门外有人来了。雪雁忙出去瞧动静却正是赵良进来了。见了雪雁赵良眼睛一亮:“雪雁妹子回来了?” “是啊,早回来了。怎么回来没有见你,又做什么去了?”雪雁口里说着,却不知怎么面上有些热了起来,忙低了头去踢地上的小石头子。 见了雪雁一付忸怩之态,赵良也是一楞,随即心里便一热,说话遂有些结巴起来:“没。没做什么,就就就…” “噗嗤”一声,跟过来的紫鹃禁不住笑了,又向两个人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一个脸红得像新娘子的盖头,另一个连话都不会好好说了?” 听了紫鹃的话,雪雁上前一把拉了紫鹃要去拧她的嘴,口中道:“我把你这个烂了嘴的…”赵良忙上前把二人分开,笑道:“妹子别欺负雪雁,她还小呢。” “哎哟罢了!她还小,我又能比她大多少?哥哥偏心!”紫鹃一旁故意撅了嘴道。 几个人正闹得不可开交,赵良见二人都在便问道:“你们都在这里,姑娘跟前没有人吗?” “哎呀坏了,姑娘等着我回话呢。”说着紫鹃便往回走去。赵良后面问道:“姑娘让问的话儿妹妹可问了?” 紫鹃忙着往回走,一只手向身后摆了摆便忙忙回了上房。 黛玉见紫鹃去了一会儿了却还没回来,想她必是又有什么事儿了绊住了,想了想便与贾母道:“外祖母,玉儿听说前儿个贾府里的奴才丫头都被拉了崇文门官卖了,玉儿想着这里伺候的丫头太少,只鸳鸯一个怎么应付的来?便想着将从前伺候外祖母的丫头买回来两个,怎么着也比外头新买的强些,您看怎么样?” 贾母猛听说贾府的下人们在官卖,心里不由一痛,又见黛玉如此疼顾自已,眼眶一阵湿润:“玉儿,外祖母能有命在,能看着玉儿的日子过得好便万分的知足了!要那么多人伺候做什么?况我这里一天到晚也没什么事做,多养了下人,不干活还要给玉儿添麻烦,就不用了吧。”言罢,低了头试起泪水来。 早进来伺候在一旁的鸳鸯听了心里便想将琥珀买了来,却见贾母把这事儿推了,心里不由有些着急,眼睛不由向黛玉多看了两眼。 余光扫过,黛玉便向鸳鸯道:“你说说,从前老太太的丫头哪个还好些?”鸳鸯忙道:“别的不说,琥珀妹妹倒是个忠心的,也善良实在些。” “姑娘,还有咱院子里的春纤妹子呢?”原来是紫鹃赶了回来。“姑娘走后,春纤妹妹便被珠大奶奶要去了,倒也没太受罪。”一旁鸳鸯道。 低了头略微思忖了一下,黛玉走到贾母跟前坐下道:“不如这样吧,一会儿我便让水兴去将琥珀、春纤买了来,就都留在这里。” 抬起一双泪眼,贾母叹道:“就听玉儿的,不过我这里只留下琥珀就行了,还是让春纤去王府伺候玉儿吧。(.好看的小说)” 轻轻一笑:“外祖母,您可知道玉儿在王府里最惦念的就是您老人家的身子,多些人伺候您玉儿也就放心了。外祖母就不要推辞了。” “王妃咱们快回去吧,别一会儿琥珀与春纤再让别人买了去可就赶不及了!”门外雪雁跑进来急道。 黛玉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不等她发话,便见雪雁笑嘻嘻道:“王妃,现如今不是在王府,是在家里,雪雁说话急性子,王妃可别责罚奴婢呀。” 贾母听了雪雁的快人快语,收了愁容先呵呵笑了起来。黛玉也狠挖了她一眼道:“就你急,别人都不如你呢。” 说不得主仆又匆匆地离了林府,回到了北静王府。 黛玉先到了太妃上房里,与太妃请了安。才将自己的主意说与太妃听。 太妃笑道:“母妃说过王府里丫头多的是,便随便拨了几个去你府里伺候老太君就是了,偏不听!不过你虑得也是,将从前伺候过老太君的丫头再买过来倒是个好主意,又知底又知道主子的禀性,倒也罢了。” 黛玉轻轻笑道:“玉儿也是这么想的,终归老太太年纪大了,怕外面买的不顺心,咱们王府里的丫头又摸不准老太太的脾气,这样倒好,两下里都逐了愿岂不更好吗?” 拉过来黛玉的手轻轻拍了下,太妃笑道:“只是这买人的银子是花不了几个钱儿的,玉儿可别又把自己当了外人去掏自己的体已去。” 亭亭站起身来,黛玉与太妃轻施一礼道:“所谓的亲兄弟明算帐,况母妃才说了,买两个丫头花不了多少银子的,这件事是玉儿娘家的事儿,钱也理应从玉儿这里拿,玉儿才开始管家,多少只眼睛瞧着呢!母妃便别再难为玉儿了。” 北静太妃假作沉了面道:“才还不让玉儿拿自己当外人呢,这不就来了!就算是母妃我送给老太君使唤的如何?” 黛玉忙笑道:“母妃若如此说,那玉儿今后可怎么管好这个家呢?倘若有人背地里嚼舌头,岂不是又要给母妃添堵呢。” “怎么你都是有理的,罢了!母妃不管了,只要别亏着了自己就行。”北静太妃无奈道。黛玉忙笑应了,又吩咐下去着水兴赶紧去办。 那水兴听了王妃吩咐,忙着就带人去了。不大一会儿,就把两个丫头带了过来。 那春纤与黛玉相见自是一番痛哭,黛玉也不禁落了泪来。一时,吩咐了紫鹃、雪雁带了两个下去重新梳洗过了,又命水兴派了车将人送去了林府。 那春纤哭着与黛玉依依不舍,紫鹃一旁忙劝道:“咱们王妃平日里也会抽出空儿来回府里的,哪里就见不着了?”才磕头去了。 后来赵良又去买了两个从前与他处得不错的男仆过来,帮着照看前后的两个府门,自已才腾了功夫出来能去做些别的差遣。 再说那宝钗接了宝玉从狱里出来,便住到了城南薛家的一处宅院里。 这薛宅是个不大的两进院子,前院里住了哥哥薛蟠与嫂子夏金桂。自从贾府被抄了之后,薛蟠与夏金桂因不是贾府里人,又与私藏犯银一案无关,便只被轰了出来,并没有被为难。 那薛蟠只好狼狈地带了金桂与两个丫头回到这所宅院里。因事发突然,宅子里都没来得及收拾便搬了进来,惹的那夏金桂没少骂他。 见母亲妹子都因着贾家的缘故被投进了大狱,薛蟠心里十分着急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自己平日里交的都是些酒肉朋友,到了此时见他的后台都倒了,便不再与他相见,更别提帮着自己了。 夏金桂自搬到了此处,又日日与他吵闹不停。正在烦躁之际,偏妹妹又寻到了这里来。 那薛蟠对这个妹妹从小便宠着,又从心底里敬佩宝钗,遂不顾金桂叫骂,硬是做了回主让妹妹、妹夫住了进来。 因着与贾家的干系,又因没有了皇商的头衔,那薛家在京城的铺子一个接一个的关了门,生意也一落千丈!经不起夏金桂的吵闹,薛蟠决定出去南方做生意,宝钗几次劝了未果,只得随他去了,又千嘱咐万叮咛了跟着的伙计,才看着哥哥离了家。 夏金桂说自己不愿意见外人,宝钗便与宝玉住在了头院儿上房。而那东西两旁的厢房里,又被金桂想了法子放了些用不着的东西占着,不让宝钗使用。 宝钗并不与她一般见识,这上房一共有三间,且都隔开了,正好被她用做了客厅、书房与寝室。只因怕宝玉平日里烦闷,便又亲自找了人去将大观园里宝玉的书房里的书拿了回来。 宝玉见自己平日里读的书籍都拿了回来,却又想起潇湘馆黛玉的一屋诗书,便问宝钗道:“林妹妹的诗书那么多,别再让人给糟蹋了。不如也搬了回来,咱们给她照看着也好,只不知妹妹到底去了哪里了?” 手里不停忙着整理东西的宝钗,听了宝玉一番言谈不由心中带气,便抬起头不冷不热道:“说起别的你便糊涂起来,想起林妹妹倒又清醒了。不用你说我也想着呢。只是去了那里却见有官兵把着,说是上头的命令,不让任何人进去,我便只得回来了。” 宝玉心里不由称奇:“怎么还有官兵把守?林妹妹现在到底在哪里呀?听她们说妹妹早就回了南了,南边林府早就没人了,她一个去哪里可怎么生活呢?” 见宝玉又发了呆,宝钗不禁长叹一声,原来宝钗早从贾政那里知道黛玉已嫁入北静王府做了王妃,想起自己如今落得这般地步,直叹命运对自己不公,却也无可奈何! 贾政临走时告诉她,若是生活上遇到困难,去北静王府求了王妃去也无妨。那宝钗素日里也是个要强的,哪里会求了黛玉去?又怕宝玉知道黛玉了的下落,不知又要弄出什么是非来,依她的主意,纵是将此事烂到肚子里也不会让宝玉知道的。 见宝玉又痴痴呆呆起来,便理也不理他自己去摆弄东西去了。 又想起来才出去时,听外面人议论说起崇文门正在官卖贾府的下人丫头呢,想想自己在这里住着,虽说嫂子每日里管饭,却实在是听不得她日夜不停地唠叨,又每日里面对宝玉那一张呆滞的脸,真个是说不出的烦闷。 才听说府里所有的丫头都被拉出去官卖了,自己的丫头莺儿家中父母并不在京中,想必如今也在其中,那宝钗便想着去将她买了来给自己作伴儿。 却说那宝钗打开箱子拿了几两银子出来,转过头见宝玉又趴在桌前睡着了,便走过去将一件外衣给他披上,便扭头出了房门。 宝钗的住处离崇文门不太远,雇了轿子一柱香功夫便到了,嘱咐轿子先那里等着自己,便向前面走去。 才走了没几步,便见前面围了一大堆的人,就听里面有人喊道:“一两银子,才一两银子,怎么还没有人买?这个丫头的模样可是个俊俏的,不过区区一两银子,买了去暖暖炕头也值得呀!”外面围观的大部分是些穷老百姓,一两银子那可是全家人个把月的饭钱哩!哪个愿意去做这赔本的生意,是以都只聚在那里瞧热闹,却没有一个上前去的。 听了里面的人如此说话,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笑声,却没有人出声去买。 第八章 恶报当头 宝钗悄悄分开人群挤了进去,抬眼一看竟是宝玉的丫头秋纹,心下不由一酸。[.超多好看小说]却又想起这个丫头平日里嘴尖牙利的,很有些似当年的晴雯,不管她也罢,心里才略微平静了下来。 又向里面望去,在后面一排里终于看见了自己的丫头莺儿,还有文杏也在。想着自己不好过去,便又回身来到轿子前,与了轿夫一两银子,让他只去将莺儿买了来。又说好办完了事再给他十文钱做为赏钱。 那轿夫见了钱忙乐呵呵地来到前面,不一会儿便把人领到了轿前。 那莺儿本不是薛家的家生子,只是因着家里人现下都在金陵,到如今还不知道京城里发生的事。又因自己做了姑娘的陪嫁丫头进了贾府,便又成了贾府的奴婢。本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宝二爷的姨娘,却不想贾府被抄家、流放,一腔子想法都随之东流不说,还被拉了出来当街官卖,越想越觉自己凄惨,遂那里哭个不停。 因着莺儿的姿色在贾府中也就算是二、三等,是以被排在了后面一排,那轿夫才一过去并没有瞧见她,便上前问了名字,才将她拉到了前面。 莺儿一见是个轿夫模样的来买自己,心下大惊!暗道完了!自己这一辈子便要与这等粗俗下等的人生活在一起了! 只得跟在轿夫后面慢慢向轿子走过来,那莺儿心里难过,便一步慢似一步,谁知快走近轿子,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莺儿大叫一声:“姑娘!”便跑了过来。 主仆两个再一次相见,不由都落了泪来。 宝钗忙拍了拍莺儿道:“好了,快跟我回家吧。”到这时候,莺儿才知道是自己姑娘将她赎了出来,忙高兴地抹了眼泪跟着宝钗回到城南那一处儿宅院。 这一日,宝钗带了莺儿去狱中看望薛姨妈,却谁知被人告诉已被押进天牢里了,任谁也不能看望。那宝钗哭着拿出了几张银票来,求牢头让自己见一见妈妈。 牢头见她模样端庄稳重,便叹道:“瞧你模样竟是个懂规矩的,只可惜有这么一个娘亲。行了,快回去吧。你纵是拿出金元宝来我也不敢冒了这个险,没有了饭碗,我后半辈子找谁去?” 言罢也不等宝钗再求,就将她主仆轰了出去。 宝钗无奈只得收了银票向外行去,才走到了庙门口,却不想一眼瞅见了自己的婆婆王夫人。 只见那二太太一身的衣裙倒也干净,左手里拿了个小包袱里面也不知装的啥东西?右手却扶了后腰站在那里,面上一付痛苦的样子,想来那二十板子挨得不轻。 原来王夫人也是刚刚被放了出来,又将发上一只金钗拿出来给了狱卒,让帮着买了新的衣裳、鞋袜来,才换好了出来,正不知要去哪里?可巧便见着了宝钗。 见宝钗又带了两个人回来,那夏金桂气得在院子里骂个不停:“告诉你们,这里可不是贾府,这里是薛家!屋里的人都听清楚,是薛家!是不是一个个都坏了脑子,走错了门儿了?” 把个王夫人气得道:“真是反了!钗儿,你这个嫂嫂怎么这么没规矩?” “我没规矩?也不知是谁没规矩?这里不是你们荣国府,你现下不过是个平头百姓罢了!我好歹还是皇商薛家的大少奶奶呢!你如今又算个什么?说得好听些,真个是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了!哈哈哈…”那夏金桂越说越起劲,说到兴处便扬声大笑起来。 门帘一掀,只见宝钗冷了脸从屋里出来。 那金桂素日里便十分忌惮这个小姑子,见宝钗出来便忙忙住了口,脑子一转却又想起,如今她们婆媳两个可是寄篱在自己屋檐下,便又冷笑道:“怎么?你又要出来替她打报不平了?想想你现在靠谁过活再说话?” “靠谁过活?你现下每日里花费的银子哥哥没有跟你说是哪里来的?”宝钗冷笑一声又不卑不亢道。 “笑话!当然是我们大爷做生意得来的,与你这个嫁出去的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夏金桂撇了撇薄薄的嘴唇。 “宝蟾你可知道?”宝钗又向站在金桂一旁的丫头宝蟾问道。“是。是。”宝蟾不敢说出来,低了头看向主子夏金桂。 “小蹄子你倒是说呀!还怕了她不成?”金桂伸手便掐了宝蟾胳膊一下。 “哎哟!奶奶,大爷临走前跟奴婢说,做生意得要本钱,怕奶奶不给便偷偷地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了。奴婢问大爷,将钱都拿走了,奶奶怎么生活?大爷说没事儿的,他跟姑奶奶说了,先用姑奶奶的,等回来再还给她。”宝蟾说完忙向后站了一步,生怕金桂再过来掐她。 金桂听了翻了翻眼珠儿,突然骂道:“你这个作死的小娼妇!胳膊肘竟往外拐?我哪里就用着她的银子了?”说完,忽然又想起自己的私房钱来,忙忙地又往屋里飞奔而去。 不过一会儿便听哭骂声从后面院子里传出来。 宝钗知道一时半会儿那个泼妇不会再出来了,便又转身回了屋里,却突然想起了宝玉来。怎么自己出去了一个时辰功夫他人就不知又去了哪里? 王夫人一旁正张口问道:“宝玉哪里去了?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对了,老爷现在何处呀?” 面对着太太一连串的问话,宝钗不知先回答哪一个。便笑道:“太太先在这里住下,宝二爷他才还在这里,想来是在屋子里闷的慌,出去走走也有可能的。” “噢!那老爷呢?还有那两位姨娘?府被抄了,这京城里也没有了容身之处,又不好意思来你这里,敢是老爷带了她们找客栈住下了?”王夫人又问道。 “太太先别急,皇上下旨让老爷带了家眷立即起程回金陵去,老爷您还不了解吗?皇上的旨意再不敢耽搁一日的,本想等了太太一起走,因着老爷怕有违皇上圣命,两日前便带了两位姨娘并环哥儿往南边去了。”宝钗心里也乱得很,遂也不愿再编了慌话骗人,便只捡要紧的说了。 王夫人听了一楞,继而泪水便落下来,呜咽道:“想是老爷恨我带累了府里,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了!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不如死了算了。” 宝钗只好打起精神来劝慰了几句,又问起薛姨妈怎么没有放出来?不是与太太一样都要被打入天牢吗?为何太太出来了,而妈妈却还被关在里面? 王夫人一听宝钗与自己打听薛姨妈的事儿,心下不由一震!哪里敢说实话,只说自己是仗着探春和亲一事才被圣上特赦的,而薛姨妈却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见宝钗面上一派凄惨,王夫人又道:“不如咱们再打听着,若能用钱将你母亲赎出来,我这里还有些首饰,你尽可以拿去。”那王夫人明知道薛姨妈定会死在牢中,故意在宝钗面前装大方。 那宝钗哪里知道,见太太说这话时一脸的真诚,竟微微有些感动,便站起身来道:“太太先在这里歇下吧,过两日媳妇再去狱中瞧瞧去。” 谁料到了晚间宝玉也没有回来,吓得宝钗忙让莺儿出去寻来,那莺儿对这里也不熟悉,只出去了一会儿便回来说没有找见。(.无弹窗广告)一时间,屋里几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王夫人那里又儿一声肉一声地哭喊了起来。 后院里夏金桂也得了信儿,便又扯了已然嘶哑的喉咙大声骂道:“在这里嚎你娘的丧啊!还嫌姑奶奶不倒霉吗?” 宝钗也心里惦念宝玉,听嫂嫂在那里谩骂也顾不得出来与她吵嘴,只那里也沉了一张银盆俏脸,细想宝玉到底能去了哪里? 因这一年的夏天比往年热了许多,宝钗遂来到院子里,坐在凉椅上。莺儿过来端了一杯茶递与她。 摇了摇头,宝钗双手抚了胸口,喘了气道:“不知怎么竟胸闷得很。” “不是奶奶的热病又犯了吧?”莺儿想想问道。 “可不是嘛!在狱神庙这几个月里竟把这药给断了。快去给我把药拿来。”宝钗忙吩咐道。 “奶奶,药放在哪里了?”莺儿问道。 绝望地合上双眼,宝钗才想起来,自抄了府,那些冷香丸都不知被弄到哪里了。那一日回府去拿东西,屋里一片狼籍,只拿了些不打眼的东西,也没有顾得上找寻那冷香丸就忙忙出来了。 想到这里,又与莺儿道:“如今却哪里再去配这劳什子去?说不得你去了药铺里买些治喘的药来先对付着罢了。” 莺儿急道:“奶奶可糊涂了?先前在金陵便找大夫配过药,也去药铺里买过药,竟没有一个能治的,幸而那赖头和尚给的这个方子,奶奶才这些年都没有再犯过。” 如今手头的银子也有限,宝钗也不想再去花这没用的钱去,便只得罢了。心里着急,便又抚了胸口喘息不止,急得莺儿忙着帮着轻抚后背,又掉下泪来。 偏这个时候,王夫人又扶了门框出来,见她二人在那说话,便发话道:“莺儿,不是让你去找宝玉吗?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 莺儿吓了一跳,忙停了手看向宝钗。宝钗只得与王夫人道:“才派莺儿去找了,没有寻到。” “宝丫头,他可是你的夫君哪!怎么不见你着一点子急?”王夫人沉了面道。 宝钗心里着急,怕太太误解了自己,想要辩解却又是一阵喘上来,便低下头去使劲喘着气,一张白皙的面孔憋得通红。 “砰”的一声,院门被人打开了,众人都抬起头来一看,竟是宝玉从外面回来了,那王夫人忙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宝玉的腰,哭道:“我的儿,你可回来了,让娘快急死了。” 宝玉低头一看,“太太?你怎么在这儿?” “我的儿呀,是你媳妇把我接来的,快进屋去。”王夫人说着,又回身向宝钗道:“快去给宝玉弄饭去,你瞧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定是还未吃饭呢。” 一旁的莺儿向宝钗低低道:“奶奶,二爷回来了咱们也回屋吧。”说着扶了宝钗慢慢向屋内走去。 回了屋里,见王夫人双手扶了宝玉那里又哭起来,宝玉却一脸的无奈,任凭他母亲抚摸自己的脸颊,眼里一派空寂,一滴泪水也没有。 宝钗喘得实在难受,又想着宝玉定还没有用饭,便让莺儿去后面厨房里看看,有什么吃的没有。 不一会儿,便见莺儿端了一个食盒,打开一看只两个馒头并一个鸡蛋。遂问道:“怎么没有一点儿稀的?二爷怎么咽得下去呢?”向那边桌上瞅瞅道:“去再沏些热茶来,让二爷凑合着用吧。”说完便一头扎向床边大口喘息不止。 却说那宝钗失了冷香丸,喘得厉害,除去莺儿却无人过来安慰她,又兼那宝玉过一两日便闹一次失踪,把个王夫人唬得不停地哭着,念叨着,屋子里没有一时的安静。 夏金桂哪里肯伺候那么多人?便一天到晚的闹腾,每日里打丫头,骂家人的,闹个鸡犬不宁!宝钗气不过,便又往不远处找了个房子赁了,几个人便搬了出去。 却说这几人又搬了一处,那宝玉也不怎么出去了,整日里在家睡觉。不过众人虽然暂时得了清静,后面的问题却又来了。 这处房子只是一个小跨院,里面只一间正房,东西各一间厢房,宝钗与宝玉住了东厢房,将上房给了王夫人住,又让莺儿睡在了王夫人房内,也便于伺候。而西厢房却做了厨房。 因家里这几个人,靠着莺儿一个人又做饭又打扫的,肯定做不了那么多,况那宝钗又犯了病,喘得整日里直不腰来,便只得对莺儿道:“让你受这么多累,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莺儿见宝钗伤心,忙含泪道:“奴婢累些不碍的,只是太太整日里没事总找寻奶奶的不是,奴婢瞧着也心疼呢。” 苦笑一下:“我病成这样还哪有精神跟太太较劲?随她吧。一会儿吃了晌午饭,你与我去看看妈妈去。” 莺儿道:“不是不让看吗?” “怎么着也要再去问问,若是狱卒赶巧发了善心也说不定呢。”宝钗有气无力道。 主仆二人瞧瞧上房屋里,王夫人似是在午休,宝玉才也说是出去散散心去,宝钗便让莺儿去街上找了辆马车来,两个又去了狱神庙。 见宝钗又来了,那门口的女狱卒不禁叹道:“你倒是个孝敬的,只是那女人想是出不了天牢了。” 宝钗忍了悲痛道:“妈妈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况且也是受了太太唆使才犯下大错,官老爷就不能宽大处理吗?” 那女牢头看了看她摇了摇头道:“我告诉你个实底儿,似她这般犯了大罪的,若没有皇上圣旨下来,她是出不来的,况前日又被人告了一状,什么谋害姐姐的婆婆,这事儿你可知道?” 宝钗听了一楞!谋害姐姐的婆婆?那不是老太太吗?这个事儿自己听母亲说过,可是太太一个人做的。当时自己还埋怨太太做事太歹毒呢!怎么又变成是妈妈做的? 想到这里忙对女牢头道:“这是谁告发的?真的是冤枉啊!我知道是谁做的,我告诉你们。我要见你们官老爷。” 那女牢头道:“行了,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以后别再来了!谁做的事我们都知道的,只是因贾府这案子已经结案,这一件并不做数的。” “你倒是说说是谁做的?不过在敷衍我罢了!”宝钗气道。 “罢哟!那一日你那个母亲与她姐姐相互谩骂的话,我都听得真真的。你母亲说要告发她姐姐毒害婆婆,她那个姐姐听了吓得不行,还给她妹妹跪下了,言道出去了一定照顾什么时候钗儿,她妹妹骂了她几句,说什么她心肠歹毒,后悔把女儿嫁给她家云云,又哭着喊着要出去找女儿去。她却不知那个姐姐临出狱时还倒打一耙,把她给告了。你说这女人多心黑?” 狱卒那里还自顾自说着,却见宝钗早已泪流满面,心中将王夫人恨得咬牙切齿! 知道母亲凶多吉少,哥哥又去了外地,自己一个女子竟是什么也帮不了,那宝钗想起妈妈如今还在狱里受苦,那一颗心便疼痛不止。 在莺儿的搀扶下回了家里来,却见王夫人又早在院子里坐着等她回来。见主仆二人回来了,那王夫人便责怪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到底去哪里了?眼见着太阳快下山了,莺儿你快去做饭去,一会儿宝玉回来,肚子饿了怎么办?” 莺儿瞧了一眼宝钗,见宝钗面色一如既往般的沉静,便抬脚向厨房走去。却听后面传来宝钗淡淡一声:“太太,你也过去帮忙吧,别耽误了二爷用饭。” “你说什么?钗儿,你才说什么?”王夫人不信这话是从宝钗嘴里说出来的。 “媳妇是说,咱们这里人手不够,太太闲着没事儿很该去帮着莺儿去烧饭,不然二爷回来吃不上饭,太太岂不是也要心疼的吗?”言罢,宝钗拖了疲惫的脚步,头也不回地向东厢房走去。 “你…你!”王夫人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莺儿虽说心里还有些害怕王夫人,可更见不得她家姑娘受苦,便小声问道:“太太不如去帮奴婢搬些柴禾来,厨房里快没有了,奴婢去准备饭菜去。”说着,也忙抬了脚步离开。 王夫人再一次气粗了脖子,也气哼哼地回了上房去了。 这一晚,王夫人没有去搬柴禾,宝钗硬是没有让莺儿做饭,主仆三人都没有吃晚饭。那宝玉直至三更天才回来,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他回来后也不洗漱,直接上床便睡下了。 宝钗看见他一付没有了魂魄的样子,遂拥了被子靠着床头直直地看了他好久… 第二日一早,王夫人自己起床收拾了,便出来院子里,想着该吃早饭了,却见厨房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忙赶紧走过去一瞧!锅灶都是冷的,不由气上心头。 转身向东厢房走过来,高声道:“哪有这样做媳妇的,婆婆都起来了,媳妇那里还没有将饭预备好?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这是哪家里的规矩?” 嚷嚷了半日,却没听见动静,遂上前推门一看,屋子里没有一个人,都哪儿去了?正那里思索,便听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宝钗在前,莺儿在后,手里还提着什么,却不见宝玉,想来又一大早出去了。 见王夫人站在自己房门口,便知道她在做什么,宝钗抿嘴一笑:“太太起来了,才出屋门时候可看见了门口放着的一盆衣裳?” 王夫人听了忙扭头向上房门口望去,果真在门后台阶上放子一盆要洗的衣裳,便回过头来问道:“又与我何干?” 宝钗款款走上前,满脸笑意:“昨儿钗儿不是说过了吗?现今咱院子里人手少,许多事都要自己去做了。太太可别忘记,咱们现在可只是个普通的百姓了,您看钗儿不是一大早便去街上买吃的去了吗?” 轻轻‘哼’了一声,王夫人白了宝钗一眼,便将头向一旁扭去,宝钗又笑道:“那一盆衣裳是太太今天的活计,做完了便可以吃饭了,莺儿,你去帮太太弄些热水来,再拿了皂荚来,那样洗得干净。” 看着头也不回地进了屋的宝钗,王夫人怔怔地呆在原地,一股怒气直冲头顶,并连那脖子上的青筋也跳了起来! 莺儿一旁见了太太的模样,突然有些怕起来,心道可别再将气儿撒在自己头上,遂忙忙跑到窗台那里拿了皂荚扔在王夫人面前,便向东厢房去了。 “莺儿,那皂荚在厨房窗台上,赶紧给太太拿过去。”屋里又传来宝钗恬静的声音。 “奶奶,东西已给了太太了。奴婢这便给姑娘剥栗子吃吧?”莺儿甜甜的声音从东厢房里传出来。 第九章 小惩大诫 又一日清晨,北静王府西南角一处院子里,侧太妃李珍珠才梳洗过,正坐了那里吩咐道:“莹玉,唉!莹儿,去把娴嬷嬷唤来,就说我有事让她去做。”莹儿忙领命出去。 望着莹儿远去的背影,侧太妃轻叹了口气:“好好的,为了她便将我唤了几年了的丫头改了名字!还当了那么多人的面儿让我没脸,真真气死人了!” 见侧太妃面色不好,一旁侍着的另两个丫头也都缄默三口,直直地伫在那里一声儿也不敢言语,生怕平日里脾气便不大好的侧太妃再找寻了自己的不是。 不过一会儿,便见莹儿带了一个穿着淡烟色衣裙,身材略微发福的的中年女人进来,见了侧太妃忙低下头上前请了安,便站在一侧等着李珍珠吩咐。 侧太妃挥手让丫头们都出去,才慢声道:“一会儿你去王妃那里将这个月的月例银子领了来,记住!要机灵些,那个新王妃别看着一付弱不禁风的样子,依我看来竟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你一定要见机行事,别给我招了麻烦来才是。” 娴嬷嬷疑道:“怎么太妃管得好好的,那新王妃才嫁进府里不过月余,太妃就这么放心把这个家交给她管?” “你懂什么?我私下里忖着太妃如今年纪大了,身子也不似前些年里康健,正好来个了新王妃,她的亲儿媳妇呀!哪会将便宜给了别人占?”侧太妃撇了撇嘴。 “奴婢就不明白了?先前那个王妃也一样是个好的,瞧上去…不是奴婢多嘴,竟是比这个还厉害些呢!怎么太妃就不让她管家?”娴嬷嬷小心问道。 “这你又不懂了,先前那个是咱们皇上硬指给王爷的,这婆婆和儿子竟都没有看上呢!不过是圣命难违罢了,太妃哪里会轻易将大权旁落?这个先王妃心里也自是知道的,不过她却也没有争什么?想想倒也让人奇怪?”侧太妃说到这里又歪了脑袋细想了半日。 往四下里瞧了瞧,那娴嬷嬷小心往前走了两步,低声道:“听先王妃的陪嫁丫头翩儿说过,她家姑娘自小便有弱疾,是活不了多长的,倒不知为何皇上一定要将个要死的人指给王爷呢?” “有这事儿?怎么我却从没有听人说起过?”侧太妃不禁一楞。 “这种话奴婢们哪敢私下里议论,搞不好会被乱棍打死的,只是今儿个侧太妃问起这些话,奴婢才想起这个来。”娴嬷嬷忙着解释道。 侧太妃听了暗里一笑:看来这些个奴才们知道的比自己要多的多呢!不再搭言,只道:“别忘记了我才嘱咐你的那些话。” “奴婢知道侧太妃的意思,您就擎好吧。”那娴嬷嬷见侧太妃不再言语,便又施了一礼后退几步才转身走了出去。 见娴嬷嬷出去了,外面的莹儿忙进来,又含了笑意问道:“都这早晚儿了,侧太妃的肚子一定有些饿了,现下便让她们把早饭上了来吧?” 李珍珠细白的手指轻轻敲了下饱满白皙的额头,并没有答话,却似自言自语道:“这个新王妃才进来个把月,太妃就轻易把权力下放了?她一个孤女,如今又是一无家族靠山、二无万贯家财的,她倒底仗的什么?” 隐溪。便若其名,院子里不仅有着绿树成荫,鲜花点缀,还有更让人赞叹的便是院里竟有几条人工修葺的潺潺小溪蜿蜒而下。 才见到小溪水,雪雁一派的惊叹:“怎么这王爷的院子里竟有小河?不知这流水通向哪里?咱们不会是到了人间仙境吧?” 黛玉微微一笑,早已知道了这里面的机关,只不说出来罢了。[]过了两日,那雪雁才笑着进来与黛玉道:“王妃可知这小溪原是人工修凿的,才奴婢出去跟了小溪走了一段儿,竟将它称做细细的池塘更加贴切呢。” 黛玉点头道:“倒也真难为了那些工匠,弄了这些个小溪来,瞧着每一条也有半里长,又相互交错着,端地能以假乱真!也难怪你会如此惊叹了。” 才用过了早饭,黛玉便带了几个丫头并院子里执事的媳妇子来到了院内的花厅里。 厅里早早的就设了主位,桌上又放了些时令水果,又将四周的窗户都打开了,也觉敞亮些。见王妃带了人过来,小丫头子又忙上了香茶。 轻轻坐下,手里接过了紫鹃递过来的府里账簿,微微合了下双眸,黛玉心里略微有些紧张。环顾四周,自己屋里的四个大丫头都侍在她的身旁。 那映雪原本不大出屋的,自打知道王爷要娶王妃之后,她便更加小心言行,轻易不与人交谈。然而,却打见了王妃的第一面,自己心里就喜欢上了,一改平日里足不出户的低调,只要是黛玉吩咐下来的事儿,竟比飞絮还做的勤快。惹得飞絮有一回问她:“姐姐何时又转了性子?”映雪只笑不答。 就听黛玉向着一旁的映雪问道:“映雪,王府里对发放月银可有什么特别的规矩没有?” 映雪笑着走上前道:“奴婢自进了府便跟着王爷在隐溪,奴婢也不太懂这些,不过从前都是太妃管家,想来香草和梧桐都知道些。不过王妃也不用太紧张的,按着簿子上发给她们就是了。” 黛玉听了轻然一笑:“说的也倒是,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又向映雪与飞絮道:“你们在这府里的时候长些,对这府的事情知道的也比我多,一会儿我若有说错的地方,你们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有什么顾忌的。” 映雪忙道:“王妃说的什么?可折杀奴婢们了,一会儿进来的都是这府里的管家娘子,奴婢们算什么?再说了,奴婢们若当了她们的面说这些,她们那些人素日里都眼高手低的,不说王妃才管家不太熟悉府里的事宜,倒再从些小瞧了王妃,可就得不偿失了。” 黛玉见映雪笑容可掬地帮着自己说话,而站在映雪旁边的飞絮却是一言不发,面上也没甚表情。 不知为何,黛玉突然觉得自嫁入王府那天起,飞絮这个丫头便有些个色,并且平日里总像有着一腔的心事似的,闷闷不语。 不容她再多想,便听外面有人笑问道:“给王妃请安!王妃这么早啊?” 随着话音,太妃屋里的丫头香草笑着进来,又忙着给黛玉请安。黛玉忙站起来笑道:“怎么你有空过来?” 香草忙过来扶黛玉坐下笑道:“太妃特让奴婢告诉王妃一声,只按着拿来的帐簿子上发放就行,不用紧张。今儿是王妃管事头一回放月银,怕王妃有的事情不清楚,便让奴婢也过来伺候着,有什么王妃吩咐便是。”言罢,又笑着道:“还有啊,太妃说了顺带着让奴婢也将太妃那里的月例银子也捎了回去。” 映雪一旁忙笑道:“倒底是太妃她老人家想得周全。”说着向黛玉微微一笑,黛玉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紫鹃瞧出黛玉心里,便轻步上来笑问道:“那些管家娘子在下面等候多时了,可以让她们进来了吗?”接上黛玉抬起的目光,与她轻点了下头。 却说北静王府虽然府邸比荣国府大得的多,上下人口加起来却不如贾府,主子奴才全算起来也不过百十人。(.无弹窗广告)不过这百十口子里却没有将守护王府的侍卫算在内。 眼瞧着各处的月例银子马上就要发放完了,那些个管事的嬷嬷、大小管家们都拿到了要领的银子,见王妃办事有条不紊的,都偷眼瞧了面前的娇美佳人,俱是心里赞叹!好一个标致的模样,做起事来又极细致,当真是个管家的好手呢! 看着手里的账簿,黛玉暗道:都这个时辰了,怎么侧太妃那里还没有人过来?难不成…正想着,便听见外面一声:“给王妃请安!” 娴嬷嬷晃着微胖的身子走了进来,口中道着请安,人便也跪了下去。一旁的管事媳妇忙道:“这个是侧太妃院儿里的管事嬷嬷,叫做娴嬷嬷的。” 黛玉遂淡淡问道:“昨日我已知会下去,让各处都在今日辰时一刻便过来领银子?怎么侧太妃敢则是忘记了?” 娴嬷嬷忙道:“因知道王妃头一回发月银,恐奴婢不会说话再冲撞了王妃,故而侧太妃多嘱咐了奴婢几句这不便误了时辰。”言罢低下头去,嘴角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来。 别人犹可,香草却是个最善于察言观色的,一瞧之下,不由心里暗气:这个蠢妇,又要给侧太妃做垫脚石了。 黛玉顿了一下才慢声道:“侧太妃有这个心本王妃心领了,不过说这些话儿也不必非要放在这个时候,昨儿个有多少时间说不得,偏偏要让你顶了无视主子的罪名来,倒不知是侧太妃平日里做事想事便不周全呢?还是故意而为之呢?这…我倒不懂了?” 娴嬷嬷听了黛玉的话儿,心下一惊!好一个口角锋利的主儿!忙假作无奈道:“主子吩咐什么,做奴婢的也只有服从,并不敢有怨言。” 说了那几句话,黛玉想着自己头一回当家,她又是侧太妃的人,并不想才进了府就立了个仇人来,便拿了簿子细看了一眼,遂吩咐紫鹃将三百两银子拿给下面的娴嬷嬷。 那娴嬷嬷接过来瞧了瞧,便开口问道:“想王妃是新进府的还不知道?侧太妃那里是应给五百两的,怎么?太妃她老人家没有与王妃交待过吗?” 黛玉听了微微一楞!明明昨日里太妃与自己说过,侧太妃那里只让自己按着簿子上给,才香草过来也特说了只按簿子给,难道太妃这么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说出来? 便抬起头来向一旁的香草问道:“香草,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王妃,是这样的,先前侧太妃与太妃在一个院子里时,侧太妃每月拿的是三百两月银,里面还包含了二公子和二夫人的一百两。后来侧太妃经太妃同意搬出去另过,言道两个院子离得虽不太远,总也要个一盏茶功夫,天暖和倒也罢了,赶上冬天天冷时恐怕就不太方便了。太妃便另又拨了二百两银子过去,让侧太妃在自己院子里弄了个小厨房单吃。只是因着前儿个太妃说起,王爷也如今也娶亲了,大家每日都在一起吃饭显得热闹些,也没的一家子人用饭也要这一处那一处的,” 说到这里,香草又向着下头的娴嬷嬷问道:“太妃前些天儿便与侧太妃说了,这个月起大家便在一起用饭,是以月例银子便还按账簿上走。怎么着?是侧太妃没与嬷嬷说,还是嬷嬷年纪大了忘性也大,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黛玉坐在那里凝神听着,底下的娴嬷嬷见黛玉不说话,生怕将这二百两银子就此抹了,便忙道:“太妃虽这么吩咐了,却也没说从这个月起便将这银子减了?依奴婢看不如从下个月再按帐上的行事?王妃觉得如何?” 抬起眼来瞧了她一眼,娴嬷嬷见黛玉面上似稍有犹豫,便又轻笑了一下道:“奴婢知道王妃才当这个家,做事当然都是按着规矩来的,只是这规矩也是主子们立下的,侧太妃那里本就不太宽裕,若王妃才一管家便拿了侧太妃立威,倒让人觉得王妃太也…”偷偷瞅了黛玉一眼,娴嬷嬷又将后边的话咽了回去。 见这个嬷嬷说话锦里藏针,话中有话,分明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黛玉本来有些紧张的心里反倒平静了下来。脑子里不知怎么浮现出凤姐儿从前与她说过的一句话:规矩不能随意就打破了,今后你若管家可不能心太软,你要知道,那些个管事的下人每说一句话都同时在心里揣摩着你下一步要回应什么,记住!你若输了气势便输了全局。 轻咳了一声,黛玉柔柔道:“俗话说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想来这个道理嬷嬷也是懂的。侧太妃更是个明白事理的,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言罢又低下头看了看簿子,接着道:“昨日里我便细看了,簿子上记着侧太妃这些年的月例银子一直都是三百两,并没有五百两的记载,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便是这些年来,添加的那二百两一定是太妃她人家用自己的体己补贴给侧太妃的。” 话一说完,一旁的香草心里暗叹!王妃真个够细致,又极冰雪聪明! 娴嬷嬷听了黛玉一番话也有些懵了!怎么这几年都是太妃在暗里补贴侧太妃?不可能啊,侧太妃私下里对太妃怨言颇多,太妃又不是不知道?太妃凭什么还要用自己的钱去给侧太妃?老王爷都没了,她大可不必这样子的。这?不会是她婆媳二人合谋好了给侧太妃唱的一出戏吧? 见娴嬷嬷眼珠子转来转去的,不知在想些什么?黛玉的身子向后靠了靠,又将桌上的香茶端了起来小缀了一口,问道:“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妃初来乍到,对王府里的事儿不知道也是有的,还是让奴婢去回了侧太妃去,看她老人家是什么意思再说吧。”说着,娴嬷嬷竟将手里的银子放在一旁,站起身来转过身就要出去。屋里众人都看得出来,她竟假作心急却不与黛玉行礼。 “放肆!”手中的茶杯向桌上重重一放,黛玉一张俏脸立时绷了起来。紫鹃等几个丫头也都被黛玉一声娇喝吓了一跳! 紫鹃忙上来将茶杯向一旁挪去,却也不敢开口相劝。香草那边瞧见黛玉发怒,也心下暗忖:要不要自己去知会了太妃一声儿,若这嬷嬷去搬了侧太妃过来,又是一场好闹。 就听黛玉又放缓了声调:“我不管你去将谁搬了来,纵是太妃一会子过来了,这里自有帐簿给她老人家瞧。还有一个我要问你的,你与你家侧太妃平日里回话也是这么没规矩吗?” 那娴嬷嬷哪里想到这个王妃竟然连侧太妃也敢得罪了,想想老王爷在世时连太妃都让着侧太妃几分的。她却不知太妃并不是怕侧太妃,而是不与李珍珠一般见识罢了。而这些个下人昏了头却只道是太妃瞧了老王爷的面上对侧太妃的矫情让了三分。 那娴嬷嬷怎么也没想到王妃会不买侧太妃的帐,见黛玉发火,忙回身‘扑通’跪下,口中连连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只是心急才忘了规矩,看在奴婢一心为了侧太妃的份上,还请王妃饶过奴婢这一回吧。”说着,一双死鱼眼不停地偷描着上面的黛玉。 一旁的香草几个丫头这个气呀!面上是求饶却句句夹枪带棒,分明是在向王妃示威呢! 屋里几个人都向黛玉面上瞧去,却见黛玉怒极反笑,面上含了笑意道:“嬷嬷才说了这些,想你平日在府里也是个有头脸的,本该看在侧太妃面子饶过你,只是太妃既然将管家的职责托付给了我,说不得便要讨你们嫌了。这第一回便饶过了你,今后你让本王妃怎么再去管别人,说不得委屈你了。”言罢立即放下脸来,向外面道:“带出去打了十板子。” 外面立时进来两个媳妇,将娴嬷嬷拉了出去照数打了,又带了进来回复。黛玉并不正眼儿看她,只问道:“外面可还有领例银的?” 一时,簿子上列的银子都被领了去,黛玉便吩咐众人散了罢。轻轻站起身来,扶了紫鹃向外面行去。那娴嬷嬷一直等黛玉主仆走得远了,才被一旁两个小丫头扶起来,拿了银子含羞而去。 回到房里,映雪与飞絮便指了个事儿躲了,只留下黛玉两个娘家带过来的亲信丫头陪伴。 见黛玉坐在桌前沉思,紫鹃便过来小心问道:“王妃可还在生气?说起来那个嬷嬷太也可气,竟打了侧太妃的旗号说出这等话来,是该给她一个教训,不然往后不定再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呢!” 黛玉悠悠道:“你可知道,有句话叫做,‘小惩而大诫,此小人之福也!’我才不过是依葫芦画瓢而已,她若明白我的用意也罢了。不过虽将她的气焰打压了下去,我却自现下起便落下了狠毒的名声了。” 黛玉见紫鹃着急的样子,便又一笑:“你一会儿陪我去一趟太妃那里吧。”紫鹃忙问道:“王妃去见太妃要说什么?适才这事儿不知太妃知晓了会怎么想?” 黛玉本来想去太妃那里一趟,问问那侧太妃月银的事儿,却又想起太妃昨日与自已说的那些话来,又听紫鹃这么一说,便想着不如先做完手里其他的事再去也不迟。 再说那香草安慰了黛玉几句便回了太妃院内,太妃那里早就等着了,见了她回来忙问道:“如何?侧太妃可去闹了?” 香草忙上前低了声音道:“侧太妃倒没过来,只派了娴嬷嬷难为了王妃几句,太妃可知道王妃怎么回她的?” 太妃听说那娴嬷嬷去了,便急道:“不会打着珍珠的招牌说些难听的话儿出来?玉儿可别再存了心了。” “太妃大可不必如此着急,王妃可不是随便被人欺负的。”香草抿嘴一笑。 “哎哟你这个死丫头,快快说出来吧,你要急死我呀!”太妃嗔骂道。香草忙道:“王妃让人打了娴嬷嬷一顿板子,那娴嬷嬷拿了银子灰溜溜回去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玉儿真有这等魄力?我真没看错她呀!”太妃笑着重又回到椅上坐下。听着香草又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太妃那里听着笑着,又叹着:“不是我看重那二百两银子,而是珍珠近年来越发地矫情了。我想着有我在一日,她倒不敢对王妃怎么着,可万一哪一日我不在了,她必会去难为玉儿,到那时玉儿顾忌她是长辈难保不会吃她的亏!” 香草遂笑道:“所以太妃才急着让王妃管家,又拿出这档子事儿来给王妃立威的机会?” “偏你什么都明白!”太妃喝着手中的茶笑道。 “可若侧太妃一会儿过去闹事儿怎么办呢?”香草又问道。太妃放下手中的茶沉声道:“她不敢!” 香草见太妃才还笑容满面的,转脸便沉了下来,突然想起才王妃也是如此,心里道:真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婆媳两个不仅处理事情的手腕一样,就连面目表情都一样的相似呢! 第十章 推波助澜 侧太妃院内,上房里传来李珍珠尖锐刺耳的声音:“不是特嘱咐了你,让你要见机行事的吗?怎么这般没脑子?” 娴嬷嬷捂了被自己打红了的脸颊低低道:“奴婢被打了板子不要紧,新王妃却不将侧太妃放在眼里,奴婢真是心里气不过才说了这些。” “你气不过?你又算个什么?别忘记了她如今可是正经八百的北静王妃,听清楚了你!那可是正的,不似我是个侧的!又是太妃最可意的儿媳妇,现下她风头正劲,才当了家正要找寻了人做筏子呢!你却偏偏送上门去,连我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哎哟真气死了我了!莹儿,去给我拿了舒肝丸来吃,哪一日要给你们这些个不省事的奴才气死才怪。”侧太妃轻轻柔着胸口那里又一连串的责怪与辱骂。 底下的娴嬷嬷自进府跟了侧太妃以来,从没有受过这个,脸上干干的便有点挂不住了,遂慢慢抬起头来小声儿道:“奴婢知错了!不该因着心里只顾着侧太妃便去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想来她是皇上亲自册封的北静王妃,虽则侧太妃是个长辈,却也不能与王妃相较的。” 侧太妃听了娴嬷嬷的话并没有生气,只是轻叹了一声道:“你的心里向着我,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去触她的霉头。”见娴嬷嬷才在黛玉那里挨了打,又在自己这里自搧了嘴巴,知道她心里也窝着火,便半是劝她又更似在劝自己道:“不急的,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主仆二人正这里说着,外面一个丫头进来回禀道:“侧太妃,太妃那里请侧太妃就过去一趟呢。” 侧太妃听了忙口中应了一声,又低下头来向着跪在地上的娴嬷嬷道:“怎么样?太妃那里已知道了吧?” “都是奴婢的错,给侧太妃惹了麻烦了。”娴嬷嬷忙又叩头道。“罢了,你去吧,不过屁大的事儿,想太妃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侧太妃李珍珠缓缓站起身来,向一旁的莹儿吩咐道:“走吧!随我去太妃那里逛逛去。” 出了院门,向东走再往北,便来到了王府的花园,沿着花园再向东便到太妃院子。花园的另一侧也就是王府的中部,便是北静王爷的住处隐溪。 侧太妃带了莹儿与另一个小丫头正慢慢地往太妃处走去,不一会儿便来到花园附近,无意中抬眼向远处瞧去,一片绿荫之中掩映着王爷王妃所居的隐溪。[] “隐溪,王妃。”侧太妃口中喃喃着。 “侧太妃快走吧,晚了太妃她老人家又要埋怨了。”一旁的莹儿提醒道。“好了好了,催命似的!你个小蹄子,走你的路吧。”那李珍珠口中斥责着,主仆三个便又缓缓向前走去。 却说隐溪院内,黛玉因想着明日里要陪伴太妃做客东平王府,便想让紫鹃将作客的衣裳先准备好了。 抬起头来瞧瞧紫鹃并不在屋内,才想起刚才让她去太妃那里回话去了,便与站在一旁的飞絮道:“去将明日里要穿的衣裳拿出来我瞧瞧。” 这飞絮人虽站在那里,脑子里此时却是浑浑噩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整天价在想些什么。自从被太妃给了王爷使唤,心里便一直十分倾慕王爷,虽从没有想过能嫁给王爷做妾室,却也琢磨着只要能一辈子服侍在王爷身边便是自己的造化了。 想起王爷在娶王妃之前还常与自己有说有笑的,做错了事也是哈哈一笑从不责罚自己。但自打娶了王妃进门,突然觉得王爷有些变了,不再与自己说笑了,不!是不再正眼儿瞧自己了。好几次王爷见了自己竟如没有见到一样,那一双深邃的俊目里面如今只王妃一个人的影子了… 正心里叹着气突然听见王妃吩咐拿衣裳,便忙应了转身出去别屋去拿。 黛玉见飞絮神情恍惚地出去,心里也是禁不住一叹!自己原本不太愿意使唤飞絮与映雪,只因这两个丫头是服侍过水溶的,但又不能不顾及太妃与自己说的那些话儿。 本来自己的衣裳都是紫鹃来管理,如今也只得将衣裳饰物交与飞絮与紫鹃一同管着,又派了映雪与雪雁负责屋里的手工绣活儿等等。 那映雪倒是欢欢喜喜应了,与雪雁也十分和得来。自己却暗地里听紫鹃道,这个飞絮有些不合群,平日里也不太与自己说话。 黛玉有心,平日去太妃那里也私下里跟太妃的丫头香草闲聊打听了,那飞絮原来竟是个十分开朗健谈之人,难道是因着自己的缘故? 正想着,便见飞絮双手捧了衣裳过来。黛玉站起身走过去轻轻抚了一下,又问道:“怎么,不是那件白底儿淡紫花纹的?” “哎呀!奴婢拿错了,请王妃恕罪。”飞絮霎时清醒了过来,忙就要跪下,黛玉纤手轻轻一摆,淡淡道:“起来吧。”见飞絮神色不安地站在那里,黛玉又问道:“你没什么不舒服吧?” 飞絮忙又福了一福道:“奴婢没事儿,就是最近总是有些昏沉沉的。”黛玉还要说什么,就见雪雁从外面进来,遂吩咐道:“雪雁,将这衣裳拿回去,再把我明日去东王府要穿着的那一件拿了过来我瞧瞧。” 雪雁应了去了,黛玉便对飞絮道:“想是你这些日子累着了,现下我这里也没什么事情,不如你出去散散也使得。” 听了黛玉的话,飞絮心里一紧,只道王妃厌烦了自己,面上便有些不大自在起来。瞧着飞絮面上的表情,黛玉只当没看见,转过身去向椅上坐下。 便见雪雁手里捧了衣裳快步走了进来,笑道:“王妃,这一件衣裳上滚的花边儿是映雪姐姐绣的,王妃瞧瞧怎么样?” 黛玉含笑道:“拿过来给我细瞧瞧。” 雪雁双手捧了过去,轻轻拿起衣裳一角细瞅了,黛玉笑着点头道:“这花样子竟有些特别,与咱们这里的不太一样呢。不过我喜欢,放这儿吧,我再瞧瞧。” 放下手中的衣裳,雪雁瞧见飞絮站在一旁,眼睛望着自己这边却是一声不吭,便笑向飞絮道:“姐姐怎么傻站在那里?”又转过头来与黛玉道:“王妃怎么不让飞絮去拿衣裳,反而用起了雪雁来,倒是不怕雪雁跑大了脚呢。” 本来是平日里开玩笑的一句话,此时被雪雁说出来,黛玉与飞絮听了竟都不大自在。黛玉见飞絮越发的没趣儿起来,便与她道:“你若身子没事儿,不如现下拿了这两件饰物去侧太妃那院儿一趟,给二夫人送去。” 听王妃如此吩咐,飞絮才瞧见不知什么时候,桌子上摆了一个小锦盒子,想是前日里依兰说起王妃腕子上戴的玉镯子好看,王妃便想着也送与她一只。 雪雁听了忙问道:“敢问王妃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呀?” “不过是家常戴的,一只玉镯还有一只镏金的戒指罢了。”转过头来又吩咐飞絮道:“你这便去吧,想着依兰现下也不忙的。” 飞絮上前接过了锦盒,黛玉又道:“那院儿里人多嘴杂的,便快去快回吧。”飞絮忙应了又与黛玉行了礼,才转身向院外行去。 出了院子,没走几步便来到了花园边上。飞絮正低了头慢慢向前行去,就听前面一声“哎哟这是谁呀?怎的走路也低了头,敢是怕不小心踩死了蚂蚁不成?哈哈哈。” 飞絮不用抬头也知道是碰上了侧太妃李珍珠。依旧微微低着,身子轻轻蹲下行了礼。 见飞絮手中捧了个小小锦盒,那侧太妃不知道她要与谁送去,便笑道:“罢了快起来吧,这是要送与谁去呀?还要劳烦了飞絮姑娘亲自去?” 飞絮抬起头来,面上带了些许微笑:“回侧太妃,是王妃让奴婢给二夫人送去的。请问侧太妃,二夫人现下可在家里?” 侧太妃听说这东西是王妃让给依兰送去的,脑子里也想起前儿个依兰在家宴上的那个没出息样儿来,便轻哼了一下道:“哦?看不出来你们王妃倒真大方呀,真舍得将那个玉镯给了依兰?” 飞絮轻笑一下道:“那个玉镯听说是太妃娘家传下来的,侧太妃想想,王妃怎么会轻易将它送人?给二夫人这个是王妃自已家常戴的,不过听王妃说也是上好的玉呢!” 侧太妃听飞絮一说,脸色便登时掉了下来。扬起头来淡淡道:“我们依兰那里家常戴的也有不少,倒不劳王妃费这个心了,你还是拿回去吧。” 飞絮又是轻轻一笑:“这个锦盒是王妃让奴婢给二夫人送去的,奴婢可不敢违了王妃的命令,侧太妃如无事,奴婢便先去了。”言罢便双目直向侧太妃脸上瞧去。 那李珍珠见飞絮拿了王妃来压自己,才要提高了声调好好骂上这个小蹄子几句,想了想又停了嘴。知道若是飞絮将此事与黛玉说了去,自己恐怕讨了不了好! 便爱搭不理道:“行了,你快去吧,若迟了误了事儿,王妃再将这笔帐记到我的头上,倒没的扫兴!”言罢,一摔衣袖转头向着太妃的院子走去。 飞絮见侧太妃带了人一径去了,便也拿脚去了水沾院内。那依兰见了东西自是夸赞一番,又要赏飞絮银子,被飞絮忙着婉拒了,只说王妃那里还有事儿要自己做,便辞了依兰出来。 又走到花园门口,飞絮知道黛玉那里一时半会儿用不上自己,便顺脚进了花园,想着去散散心去。 慢步来到一方池塘边上,飞絮见四周只几个小丫头来去匆忙,并没有人注意自已,便拿了一方帕子向池塘边上坐了,怔怔地瞧着水面。现下已进八月末了,池塘上的荷花也都渐渐败了,但却比花盛开时更多了些淡淡的香气。 “唉!——”飞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知怎么双目中竟泛起了泪光来。 “哎哟!今儿个可真是巧得很呀!又在这里碰见飞絮姑娘了?”侧太妃那略带尖锐的声音又传进了耳朵里。 飞絮忙忙站起来,转过身向着侧太妃轻施一礼道:“给侧太妃请安。” “罢了罢了!怎么飞絮姑娘有些不太高兴?”那侧太妃睁大了双眼直向飞絮面上瞧过来,隐约能看出飞絮眼中似有泪花闪烁。 “难道是有人给了姐姐气儿受?”站在侧太妃身边的莹儿也忙跟着凑热闹。 飞絮见她主仆二人一付要探个究竟的模样,忙将一只手向眼中揉去:“哪里有?不过是才一阵风吹过来,有沙子进了眼睛里了。” 侧太妃收了面上的疑问笑道:“怎么你倒有闲功夫出来花里逛逛?”不等飞絮答言又恍然道:“王妃那里自有她的陪嫁丫头使唤着,你们原是伺候王爷的,想来她也不好意思用你们呢。” 听她口中又将话题绕到王妃身上,飞絮便施了一礼道:“侧太妃,怕王妃那里有事儿找不到人,奴婢便先行告退了。”说罢,移步便想回去。 侧太妃忙道:“飞絮!我有一句话要问你。”飞絮听了只得又站在原地,一双丹凤眼忽闪着望着侧太妃。 侧太妃上前两步离得飞絮近些,又向四周瞧了瞧,才低声道:“才在太妃那里说起你来的,想不想知道太妃都说了些什么?” 听了侧太妃的话,飞絮一楞!侧太妃又无声地笑了:“太妃说,当时将你给了王爷屋里,本想着将来让王爷将你收了房的,谁想王爷一心要找个知己做老婆,还言道:从此一生再不纳妾室,更不要说是屋里人了。” 李珍珠说罢,便偷眼描向飞絮。只见飞絮面上一阵红来一阵青的,只低了头一句话不说。 李珍珠又假作埋怨道:“你听听,这哪像一个王爷说的话?多纳几房妾室,多给王府开枝散叶有什么不好?才与太妃说起来,真是可惜了你和映雪了!” “飞絮,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就连我们依兰从前也说起过,若不是想着你今后一定会被王爷收了房的,还不如当初就把你给了沾儿呢。”侧太妃那里瞧着飞絮变了又变的面色,好似漫不经心地说着。 第十一章 爱屋及乌 “侧太妃!奴婢先得告退了。”飞絮实在听不下去了,此时的她并不想去追究侧太妃说的是真是假,只想赶紧逃离了此地,找一个地方去大哭一场! 瞧着飞絮一溜小跑地出了花园,后面的侧太妃李珍珠面上一阵得意之色:“王妃呀王妃!真是不好意思了,谁让你不懂得这个丫头的心呢!” “侧太妃,王妃纵是懂得了又怎么样?难不成就让王爷娶了飞絮为妾?奴婢瞧着不太可能的。”一旁的莹儿摇摇头道。 “哈哈。连你都知道不可能,那又怎么会发生?放心吧,咱们的王爷执拗得很,又眼高于顶的,哪里会收了她去?”侧太妃言罢便转身向花园外走去。 后面莹儿忙跟上来笑问道:“侧太妃,您才在屋里就是跟太妃说这些呢?” “说你傻,你偏不信!太妃哪里会与我说这些?我嫁进王府这几十年了,她可曾与我说过一回心里话不成?不过是我在试探那丫头罢了,谁料想竟一试一个准儿,往后王妃那院里可就有热闹看喽!”侧太妃边说边哼起了歌来,后面的莹儿不由撇了撇嘴,心道: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却说飞絮一路飞奔,一会儿便来到了隐溪院前,忙住了脚步,整理了下乌黑的头发,又拽了两下衣裙,才稳了心神走了进去。 一进院子,便见一个小丫头过来笑道:“飞絮姐姐!才紫鹃姐姐找寻姐姐来着。”口里忙应了,又慢慢地往王妃后院行去。 院子里面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小丫头在那里洒扫,见了飞絮过来都忙问了好,便又做活去了。 轻了脚步进了屋子,却见映雪一个人在那里瞧一本书。飞絮走过去问道:“姐姐,可是紫鹃姐姐才找我来着?” 映雪见飞絮回来了,便合上书笑道:“都这早晚了,你怎么送个东西这么久?才王妃带了紫鹃、雪雁去太妃那里预备午饭去了,王妃本想着让你和雪雁一起去来着,谁想你会这么晚回来?王妃便带了她们两个去了。” “哦,我才奉王妃的命去给二夫人送东西,回来时肚子有些不舒服,便在园子里坐了一会儿,好些了才回来的。”飞絮装作肚子还不舒服的样子,便要抬脚回自己屋去。 “飞絮!”后面映雪叫她道。 “姐姐可有什么事找我?”没有回头,飞絮轻轻问道。 映雪站起身来,上前拉了飞絮的手道:“你怎么近来神色有些不对?有什么烦难事儿跟姐姐说说,嗯?” 推开映雪的手,飞絮眼圈儿有些发红:“真的只是肚子不舒服,一会儿就好了。”说着飞絮又要抬腿向外走。 “等一等,我与你一起回屋去。”知道王妃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映雪便拿了书拉了飞絮一起向她们俩人的房间走去。 进了屋,飞絮便直向床上倒去,随后又将面孔向着床里一动不动。 “哎呀你这是怎么了?一天到晚也没有个精神头儿?”映雪见状忙跟上去,坐在床边与飞絮道。 半日见飞絮一动不动,映雪便试探着问道:“我问你一句你可别骂姐姐。”说罢,见飞絮身子似动了一动,便问:“我可问了?” “问吧,随便你问。”那里躺着的飞絮闷声闷气道。 映雪眼珠一转,遂笑道:“你可知月老是做什么的?” “有话就直说吧,咱们姐妹之间难不成还有什么说不出来的,偏又假说什么月老?”飞絮一下子坐了起来。 “当然要说了,你们不是总说千里姻缘一线牵吗?你看,咱们王爷本来要南下办事去,谁想着竟连带着把王妃找寻回来了,你说这是不是月老的功劳?”映雪笑吟吟道。 “姐姐在说什么啊?这怎么又跟月老挨上了?那王妃本来就是回了南,王爷去南边办事又正好将她找回来,这不是很应该的事儿吗?姐姐可真真把我说糊涂了。”飞絮顾不上再难过,坐在那里哭笑不得。 映雪笑道:“我知道啊!那是因为王爷与王妃都被月老在脚上栓了红线了,王爷才能顺了红线一下子便找到了王妃的。” 飞絮无奈道:“哎!你倒真会往里套呢!行行,就算你说的对,是月老的功劳,可这与咱们又有什么干系?” “飞絮,姐姐想问问你,可否也想过自己脚上的红线倒底与哪一个人栓在一起呢?”映雪言罢,不及看向飞絮自己面上却飞起了一朵彩云来。幸而飞絮正一肚子话无处诉说,低了头那里烦闷,又哪里会顾及到映雪的脸上变化。 见飞絮并不答言,映雪又低了声音道:“三年前我被王爷所救,当时心里便想着若没有机会再回到自己家乡,那么最大的心愿便是能一生都陪伴在王爷身旁的。” 飞絮见映雪今日里无端讲起自己的心事来,十分的惊诧!这三年多来,凭自己再怎么询问,映雪对于自己的身世也只是淡淡一笑,不作应答。今儿她是怎么了? 见映雪抬头瞧向自己,听她又叹了口气接着道:“因着部落里有人勾结外人叛乱,我的家人都被坏人杀光了,若不是王爷,如今的我早已做了刀下之鬼。王爷后来将我带回了这里,虽表面是我是他的婢女,但王爷并不把我当作一个下人看待。这些年来,也只有王爷知道我的心里有多疼。”言罢,映雪眼睛里不由湿润起来。 飞絮忙站起身来,扶了映雪肩膀道:“姐姐身上竟负着深仇大恨,妹妹当真不知道,只当姐姐也与我一样自小没了父母,被王爷救回府来的。谁想姐姐竟然会有如此遭遇?” 映雪眨了眨美丽的双眼,硬生生将泪水忍了回去,又带了笑意道:“就连太妃都不知道我倒底是个什么来历,今日说与你听,是想让你知道,天下的烦难事多得很,不光你一个。你这些日子闷闷不乐的,做姐姐的也不知怎么为你排解,心里也是不踏实得很,又不好去打听。(.好看的小说)也只能盼你能早些变回原来的那个飞絮,每日里高高兴兴才好呢。” “姐姐!”飞絮听了映雪一番话很是感动,遂上前搂了映雪的脖子,心里感动至极。 轻轻拍了拍飞絮的后背,映雪笑道:“妹妹,你难道看不出来,自打王妃进府后,咱们的王爷有什么变化吗?” 抬起头来,飞絮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映雪,小声嘟囔道:“与我有什么关系呀?” 映雪笑道:“还说没有?我早就看出来了,王爷自打娶了王妃,连咱们俩个都不正眼儿瞧了对不对?” 终于嘻嘻一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呢。”飞絮蹙了多日的眉头有些伸展开来。 “真是傻妹妹,姐姐也是一样的感觉,又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只是咱们可与王妃不同的,咱们心里其实是把王爷当作了自己的亲人不是?往高攀了说,就是自己的哥哥被别人给抢去了!对不对?”映雪慢慢诱导着飞絮。 飞絮仔细一琢磨,是呀!若是王爷每日里还是与自己似往常一样说说笑笑的,自己并不十分在乎王妃的存在的,相反,自己对于王妃竟是一点子也恨不起来。难不成这便是亲人之间的感觉? 然而此时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却又在喊道:“不对的,你就是爱上了王爷!只不过不敢承认罢了,你与映雪是不一样的。” “胡说!”飞絮一个激灵道。 “谁胡说了?这么劝你都解不开这个结,你呀!”映雪将一只葱管似的手指向着飞絮额头上点去。 飞絮忙笑道:“姐姐,妹妹早就明白过来了。以前都是妹妹在胡说呢。”“这还差不多嘛。”映雪也笑了。 见映雪一派明艳的笑容,飞絮突然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是那么的黑暗,其实自己心里真的对王爷很在乎,不管是不是王爷心里只有王妃一个人,也不管王爷这一生都会不会再瞧别的女人一眼,而自己这一生却是对王爷再也割舍不了了… 映雪见飞絮的目光渐渐又迷离了起来,便轻推了她一下笑道:“又想什么呢?” “没有想什么呀?只是想着王妃才说起明日去东平王府要带了我去,我其实并不想去的,不如姐姐代了我去吧。”飞絮忙掩饰道。 “你知道我连隐溪的院子都不怎么出的,又怎么会去外边?这个王爷也早告知了王妃的,我看还是你跟着出去散散心才好。”映雪哪里知道此时飞絮的真实想法,只想着让她多出去走走恐怕会好些。 飞絮恐映雪总将话头指向自己,便打岔儿笑问道:“姐姐手里拿的什么书啊?看得这么入神?这出来进去还要带着?” 抿嘴一笑:“这本书里面都是些典故,也就是一些小故事,挺有意思的,我爱看。”映雪说着又将书拿起来看了看。 “罢哟,一定又是王爷给你的吧?瞧你读得那么有味道,竟比吃肉还香呢。”飞絮笑她道。 “那叫津津有味,快别说笑了,你来看看这一页,上面讲了一个‘爱屋及乌’的故事,你可听过?”映雪问道。 “爱屋及乌?”飞絮又皱起了眉头。 “大概意思是说,若是你喜欢一个人,就连带着将与他相关的一切都喜欢上了。”映雪照搬书上所写,逐字念道。 “是谁又在讲故事呢?”随着话音,雪雁先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紫鹃。映雪、飞絮见她俩个一起进来,便知道王妃回来了。 飞絮忙与紫鹃笑道:“才妹妹找我来着?” 紫鹃笑道:“哪里是我找你,是王妃。” “啊!王妃找我何事啊?才不是王妃派了我去二夫人那里送东西的?怎么又找我?”飞絮一脸的紧张。 “行了,快去吧,有什么可紧张的,王妃想问你些有关王爷的事儿?快跟我走了,王妃在上房等着你呢。”说着,紫鹃便上前携了飞絮的手,一起向屋外行去。一边走着,飞絮还往后瞧了一眼,就听映雪向她笑道:“别忘记了,让王妃与你讲讲爱屋及乌的故事,王妃一肚子学问,肯定比我讲得透彻呢。” 留下后面的雪雁一个劲儿地问映雪,怎么又想起讲这个典故来? 飞絮跟了紫鹃来到前面见了黛玉,不过是问问平日里水溶在吃东西上的喜好罢了,并无特别的。那飞絮因着映雪才一番的开导,比之先前神态自如了很多,倒让黛玉心里暗暗叫奇!自已问她这些是假,想瞧瞧她心里倒底在想些什么才是真。 原来才在太妃那里,太妃将旁人都支了出去,并连从不离开太妃身边的贴身丫头香草都跟了众丫头在外面候着。 黛玉不知道太妃有何要紧的话儿说,便面带疑问道:“母妃可是有特别的话儿要说与玉儿听?” “知道你前儿受委屈了,不过是劝劝你。”原来是为了侧太妃的事,黛玉将心放下笑道:“侧太妃并没有太过分,不过是她那院里那个嬷嬷有些个不省事,倒也与侧太妃无干的。” “玉儿,这里没有别人,母妃只想告诉你,在这府里表面上瞧着风平浪静的,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并不太平呀!只一石便能激起千层浪呢!”太妃摇了摇头道。 黛玉忙站起来道:“玉儿不去惹她便罢了,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若不来找寻玉儿,玉儿也绝不会与她一般见识的。” “好孩子!你的一番心意她若是能懂倒好了,只是你不知这几十年来我也没将她那颗心捂热了。记住,她若要欺负你,你便告诉母妃,母妃与你做主!”太妃的眼里满含爱意。 “母妃,玉儿记住了。”黛玉心里也有些感动,谁说自己没有福气?竟碰上了这么一个爱护自己的婆婆来。 “溶儿屋里那两个丫头玉儿瞧着可还使得?”太妃又问道。 想起飞絮这几日的心神不定,此时听太妃问起,黛玉便迟疑道:“有一句话一直想问问母妃,那两个丫头都已快双十年纪了,怎么到了现在还没有找人嫁了?听说她俩个并不是咱府里的家生的?” 太妃口中叹了一口气道:“说出来也不怕玉儿笑话,这两个丫头里,那飞絮原是我屋里的,当年溶儿先前的王妃没了以后,不怎么溶儿突然间性情大变,竟把屋里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又口口声声说什么定要寻个知己才再娶亲。” 底下的黛玉听了太妃的话,心里不由一动,暗忖真是造化弄人,自己在碧云寺里求的签上也提到了‘知己’一说,难道这便是上天注定给我们的缘份? 只听太妃又道:“他屋里一个细心照料的人都没有,母妃也不放心不是?便想着飞絮自进了府便跟着溶儿学着舞刀弄棒的,性子又似个男孩子一般,平日里溶儿倒也颇待见她,那日母妃便试探着让飞絮去伺候他,谁想他竟没有将飞絮轰出来,后来便一直在他屋里了。只这丫头一来二去的也大了,去年母妃倒是还与溶儿说起她的终身来,你应知道,溶儿是不想再收屋里人的,一天到晚是只想着去寻他那个知己去。”太妃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满脸笑意地瞧着黛玉。 黛玉坐在那里正听着,却突然听太妃停了话,便抬眼向太妃瞧过去,正遇上了太妃投过来的狡黠的眼神儿,便忙忙又低下头去。 太妃又笑道:“想来溶儿后来是去问过她,她却死活都不愿意离了这里,这不前阵子又赶上溶儿奉命去了江南办事,便暂时搁下了。怎么玉儿会问起这些来?莫不是…?” 黛玉忙笑道:“不过是随意问问,那个映雪玉儿倒是听王爷说过,是三年前从西北边境一个部落救回来的孤女?” 太妃点头道:“映雪这孩子是个太过懂事的,我想着她的身世定然不俗,只看她一言一行,还有那通身的气派就能猜得出来,只是她一味的藏拙,我也不好就说穿了。” 从太妃那里回来,黛玉想着太妃说的那些话,不由猜测着:太妃的原意本是想把飞絮给了王爷做屋里人的?却因王爷不愿意才搁下了? 却说那飞絮瞧王妃只向自己问了些不疼不痒的小事儿,心里也是纳闷儿:“这些话儿什么时候问不得,偏让人将她唤过来特别问了?” 黛玉见她面上颇有好奇之态,便笑道:“问你这些还在其次,不过是才在太妃那里说起你来,又想起你适才有些肚子不舒服,不知现下可好些了?” 便见飞絮利落地向黛玉施了一礼,道:“奴婢好多了,多谢王妃惦念着。” 黛玉此时又想着:“这飞絮原来竟是个会功夫的,难怪她走起路来总是一阵风似的!就连行起礼来也如此的干净利落。” 不容她多想,便听外面小丫头道:“回禀王妃,王爷回来了。” 黛玉才笑意盈盈地站起身,便见水溶已迈步走了进来。 第十二章 宝钗登门 “玉儿,本王说了今日一定会赶回来用午饭,怎么样?没有晚吧?”水溶笑呵呵地走上前来,伸手向着黛玉高挺的鼻子上轻轻一刮。 “哎呀!正经些。”黛玉一下子将水溶的手推开。 水溶笑道:“快走吧,为夫肚子早饿了!”黛玉轻轻抿嘴一笑,向着两个丫头吩咐道:“你们拿了东西先过去吧,我与王爷随后就到。”两个丫头忙应着去了。 后面水溶见屋里没人了,便坏笑着上前拉了黛玉双手问道:“现下屋里没旁人,快告诉子谦,这半日不见,玉儿有没有想为夫啊?” “讨厌!我不过是想问你几句话,才将她们打发了出去的。”黛玉挣脱了水溶的双手向一旁站去。 水溶听了忙正经道:“有什么话玉儿问了就是,为夫保证老老实实地回王妃的话。” 伸出纤手轻轻打了下水溶坚实的胸膛,黛玉嗔怪道:“偏王爷什么时候都没个正形的!算了,不问了,咱们赶紧去母妃那里吧,若晚了侧太妃又要找事儿了。”说着,黛玉抽身便向屋外行去。 水溶忙跟上来笑道:“好好的,怎么又怕起侧太妃来?有什么玉儿便说吧,子谦不玩笑了。”黛玉回过头来才要说话,却见屋外又有小丫头回道:“王爷,外面成恩回说南安郡王爷有请。” 水溶听了停了脚步道:“知道了,跟他说本王这就过去。”小丫头忙行了礼又匆匆向外走去。 黛玉笑向后面的水溶瞧去,只见水溶一脸的无奈口中直叹着:“偏这个时候来请?才下了朝,就不能等到晚上?” 黛玉转身回来笑推他道:“王爷快去吧,南安王府里定备了好吃的等着呢。放心!饿不着王爷的。” 水溶见四下里无人,便快速地向着黛玉娇容上轻啄了一下,把黛玉吓了一跳!才要出声埋怨,只见水溶已离了自己三步开外,正笑嘻嘻地瞧着自己。 见水溶脸上写满了笑意,黛玉心下却不由叹了一下,一阵失落感涌上来,这些日子竟和王爷一起用个饭的时候也难有,怎么朝上、朝下的那么多事要办? 如玉的面上一朵红云淡淡散去,黛玉假作半嗔半怨道:“王爷快去吧,前面人还等着呢。” 水溶问道:“不如我去把雪雁叫过来陪着你过去?” 黛玉笑道:“那便劳烦王爷了。” 水溶又笑道:“算了,还是咱们一起出去吧,反正你也要出这院子的。”说着,不由分说上前拥了黛玉出来,向着外面的小丫头道:“去那边把雪雁叫过来,就说让她陪着王妃去太妃那里用饭去。”小丫头应着飞快跑着去了。 “不然也让映雪陪着我去吧。”悠悠一声,水溶忙看向黛玉。 眼前的一双美目清澈见底,水溶便笑道:“映雪她素来不愿意见外人的,先前子谦不是与玉儿说过?”见黛玉并不理会自己说的话,如水双眸却是一眨不眨地直视着自己,仿佛要把自己看穿了的样子。 “王妃!王爷!”水溶与黛玉齐齐转过头来,却见映雪携了雪雁的手,正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无弹窗广告) “怎么?你也出来了?”水溶有些吃惊道。 “给王妃请安,给王爷请安。”两个丫头又一起给两个人行礼。“免了免了。”水溶心下十分不解,自打玉儿进府后,飞絮与映雪两个丫头都变得怪怪的。那飞絮是变得不爱讲话了,而映雪却比从前开朗了许多? 却说那黛玉原本想着向水溶问一问飞絮与映雪的事儿,见映雪与雪雁一起过来,心里也和王爷一样惊奇?这个映雪不是不愿意迈出隐溪这个院门吗?想到这里,自己又改了主意,笑向水溶道:“王爷快去吧,这不,两个人都来陪我了。王爷可以放心了。” 水溶暂时按下心中的疑问,想着等晚上回来再好好与黛玉说说此事,别让玉儿因着映雪这个丫头心里再有了什么想法儿才是。便也笑着与两个丫头吩咐道:“好好看护你家王妃。”言罢,转身快步向院外行去。 雪雁不解的向黛玉问道:“王妃,该吃饭了怎么王爷又走了?” 黛玉笑道:“他走他的,咱们吃咱们的,走吧。”说着也转身行去,后面映雪暗里察看了黛玉的面色,又忙紧走两步跟了上来,雪雁先走在黛玉身后,此时却落在了映雪的后面。 轻轻向右侧方瞥了一眼,黛玉暗道:“看来这一个也是会些武功的,王爷屋里这两个丫头都有一身的功夫,倒非等闲之人呢。”心下才压下去的疑问又陡然升了上来。 话说直到了快晚饭时分,水溶才从外面回府,进了府门却直接来到了书房。随在后面的成永、成恩对视了一下,成恩上前问道:“这当晚儿了,王爷还要去书房啊?” 水溶停了脚步转回头向着二人道:“本王去书房里静一下,你们俩给我记住了,今日在南安王府里听到的那些话谁也不许透露出去。” 成永又向成恩瞧了一眼,成恩也茫然地摇了摇头。成永便要开口相问,却见水溶又将头转回去继续往前走去,口中只管道:“便是昨日菜市口问斩之事。” 成永轻‘嗐’了一声道:“这个事儿,王爷放心吧,那个被斩之人虽说是贾府的,但平日里听紫鹃、鸳鸯她们说起,与王妃并无甚么干系的,即便王妃知道了也无大碍。” “本王的话你们且记住了。”言语之中透着威严。 成恩忙踢了成永一脚笑道:“王爷,属下都记住了。” 隐溪院内。黛玉坐在窗前手执一书,正看得入神。“嘀嗒。嘀嗒。”似是雨落的声音。又一股微凉的小风随着打开的窗子吹了进来。 “下雨了?”黛玉放下书来,站起身子便向窗外瞧去。 “王妃,外面掉雨点了。要不加件衣裳吧?”紫鹃过来问道。 “好容易凉快些,偏又让加衣裳!”黛玉依旧瞧向窗外道。 紫鹃只管去拿了衣裳来,笑着与黛玉披上道:“王妃若想去观雨,奴婢陪着便是。[]” 轻轻一笑,黛玉伸手扶了紫鹃款款来到屋外廊下,又是一阵凉凉的小风吹过来,紫鹃笑道:“我的娘哎,终于凉快了!” 只听黛玉问道:“紫鹃你看,莫不是树叶都落了?” “不会吧,这才什么时候?”紫鹃顺着黛玉手指的方向瞧去,前面是几株高大的梧桐。见天空中只零星雨点落下,紫鹃便笑道:“王妃在这里等着奴婢。”言罢,便冒了雨向树下跑去。 黛玉忙道:“你做什么去?” 眼瞧着紫鹃小跑到梧桐树下,低了头寻了一下,便手里拿了样东西又跑了回来。 轻喘着粗气,紫鹃笑道:“王妃你看。”张开手掌,竟是一片落叶。“梧桐叶?当真是叶落了?”黛玉叹道。 “不过是一片落叶而已,王妃有什么好感叹的?”紫鹃一旁笑劝道。 “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黛玉不知怎么,心里竟有一丝愁绪在怀,久久挥之不去。 “好好的,王妃又念起这些悲伤的词来做什么?”原来是雪雁与飞絮从那边过来。雪雁听见黛玉口中喃喃的几句,面上又似有愁容,便开口问道。 见二人过来,黛玉忙收了心思问道:“这天阴得厉害,现下什么时辰了?” 紫鹃忙回道:“才出来前奴婢瞧了下,已是申时了。” “怎么王爷还没有回来?”黛玉随口问道。 “王妃,要不奴婢去前头看看去。”一旁的飞絮接口道。 “算了,王爷若已回府定会先回了隐溪的,想来现下还在南安王府里呢。”黛玉淡淡道,又转身往屋里行去。 紫鹃眼瞧着黛玉才还高高兴兴的,不知怎么又似满腔子心事儿?心里便着急起来,只得又找了话儿道:“虽说白日里天儿还热些,早晚却早已凉了下来,想想看,这时也应该入了秋了。” 黛玉却并不答言,只闷闷地回了屋里,向着一旁的桌前坐下,也不拿起诗书来,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想着心事。 几个丫头正这里着急,便听外面小丫头来回道:“外面有人求见王妃,好像说是荣国府的?” “荣国府?”紫鹃与雪雁一同问道。两个人声调之高将那里独自想心事的黛玉也惊到了。 “你们说什么?荣国府不是早被抄了,又是怎么一回事?”黛玉站起身来,向门口的小丫头问道。 “回王妃,是前面来人过来说的,好像是一位年轻的小媳妇?”小丫头忙回道。 “真是糊涂!也不打听了来人是荣国府的什么人,就来回王妃,再去外面问了清楚来。”紫鹃道。那小丫头忙又应了往院门口去了。 那黛玉本就心情烦闷,此时听了小丫头说起荣国府有人过来找寻自己,心里更加乱将起来。 “回禀王妃,奴婢问了,是一个姓薛的女子。”先那个小丫头又小心回道。 “姓薛的女子?”黛玉心里咯噔一下。 “薛宝钗?宝姐姐?她来做什么?听王爷说她不是与宝玉都早被放出来了,此时很该与了二舅舅一起回南的?”难不成是路上出了事,又回来了?带了心中的疑问,黛玉抬起头来才要吩咐,就见一旁的紫鹃、雪雁都大睁了两眼正瞧向自己。 黛玉沉住了气向小丫头道:“让她在前面候着,我换了衣裳就过去。” “王妃,您真要去见她?”一旁的雪雁忙问道。 “为什么不见?”黛玉奇道。 “王妃,外面下雨了,不如让她进来回话吧。”紫鹃劝着。 黛玉不理她二人,只向一旁的飞絮道:“去把衣裳拿来。” 飞絮见紫鹃、雪雁都在向自己使眼色,不明就理,那直率的性子又上来了,急问道:“你俩那里杀鸡抹脖子的,王妃又不是外人,直说出来便罢了,真真急死人了。” 黛玉听了飞絮的话忙转身向紫鹃、雪雁瞧去,二人一起上前给黛玉跪下,紫鹃道:“王妃在府里才消静了这些日子,她又寻上门来,甭管是好事还是烦难事,王妃心里实是不愿意再与她敷衍的,不如让紫鹃先过去瞧瞧去,还请王妃留步。” 暗里赞叹还是紫鹃懂自己的心事,只是如今自己已是堂堂的北静王妃,不可以再与当年那个没出阁的小姐相提并论了。有些事情不是一味的躲避退让就能过去的。 轻轻一笑,黛玉伸手让两个丫头起来,“王妃!”紫鹃又恳求道。“好!就按你说的,让她进来吧,外面下着雨我在这等她便是。”黛玉无奈道。 “就知道王妃是个懂道理的。”一旁的雪雁说了这句话又忙捂住了口,两只大眼睛忽闪着看向黛玉。 黛玉听习惯了雪雁的口无遮拦倒并不以为意,飞絮却站在那里忍了笑意心道:还有比我说话更没把门儿的呢! 见外面的雨下得比方才急了,黛玉便吩咐小丫头拿了伞去,又嘱她快去快回。 那小丫头应了忙接过雪雁手里早递过来的雨伞,便快步向院外走去,才来到院门口却见水溶大步走了进来。那小丫头忙上前见了礼,又向后面大声道:“王爷回来了!”便又急着向院外走。 水溶见她拿着伞行色慌张的样子,便随口问道:“忙里忙张的去做什么?”那小丫头忙又站住了,回道:“王妃让去前面请了人过来。” 水溶一听忙停下了脚步,转回头问道:“是谁?” 小丫头低声道:“说是一个姓薛的,从前的荣国府里的。” “什么荣国府?你先等等。”言罢,水溶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上房。只见黛玉听说王爷回来了,也早已带了几个丫头迎在了门口。 “玉儿,怎么回事?是哪个来这里找你?”水溶急切问道。 黛玉轻施了一礼,也是一脸的疑问:“我也是才知道的,说是一个姓薛的小媳妇,难不成是她?只是她此时怎么还在京城?” “玉儿说的可是那宝玉的夫人薛姑娘?”水溶也似想起了这个人来。“嗯。”点了点头,黛玉双眸又看向水溶道:“她不知有什么事,只说是想见我。” 稍稍转了下脑筋,水溶暗道:不会与这两日贾家发生的事有关吧?抬眼又见黛玉一付担忧的样子,便道:“既然来了,又是冲着玉儿,不如为夫陪了玉儿去露个面,瞧瞧她有什么说词如何?” 黛玉心里正没底儿,见水溶回来心里便立觉踏实了许多,又听水溶愿意陪自己过去,便笑道:“如此咱们就过去看看吧,倒别让她久等了。” 原来来人正是薛宝钗。想那宝钗本也是一般的心高,虽早知道黛玉是如今的北静王妃,心里面偶尔会感叹自己命运不济的,不过感叹之余也想着这后半生跟了宝玉,生个一男半女的好好过日子也就罢了!再不去逼着宝二爷想那些功名、仕途之事了! 谁知道,便是这样简单的生活老天爷也不给她。昨儿个一早起,王夫人便因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又与她吵了一架!更与宝玉吵嚷着让他将宝钗休了。 眼前一会儿是太太那因愤怒变得扭曲了的面目,一会儿又是宝姐姐端庄模样却狠绝的话语,自打将母亲接了回来,那宝玉如今在这院里竟连个发呆的地方也没有了,想着眼不见心为静,耳不听心不烦的道理,宝玉二话不说拿起脚来便去了外头。 屋里两个女人见宝玉出去了,一下子便安静下来,那王夫人更是追到了院门外,口里一迭声地喊着:“宝玉儿,你去哪里呀?你娘让人气死了你也不发个话来,真真是白养了你一场了。” 眼见着宝玉快步消失在街角处,王夫人才回过头来,那宝钗此时也早回了东厢房,无人应战,王夫人只得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垂了头慢慢地回了上房躺着去了。 却说那宝玉这一出去就是一大天,院子里的三个女人都想着宝玉出门从不带着银子的,等肚子饿了便回来了。可是这都快子时了,怎么还不见个人影儿? 直到第二日天大亮了,宝玉竟然一宿没有回家。先是王夫人急了眼,顾不得与宝钗再计较什么,面色焦急问道:“他平日里都去哪里,你快去让人帮着找找啊?” 宝钗这时也有些慌神儿,这宝玉可不比哥哥,整日里在外面鬼混不回家,宝二爷从前也出去过大半天的时候,却是从不在外面过夜的,难不成出了什么事了? 心里这么一想,便也急了起来,忙让莺儿去外面找了辆马车来,自已带了莺儿坐了车,吩咐车夫只管沿了大小街道找寻,直绕了南城走了两圈儿,那车夫问道:“这位太太,你们倒底要去哪儿,找寻什么?这南城都被咱们走了两遍了,何时是个头啊?” 见宝钗与莺儿都是一脸的頽然,王夫人坐在地上便亲娘姥姥的哭了起来,宝钗见劝不住她,便沉了气回到屋里想主意去了。 却说水溶携了黛玉来了前面,还没有进屋,便见廊下有一个身着蓝布素衣的美丽女子,早已站在那里翘首向这边望着。 第十三章 宝玉失踪 “果真是她!”黛玉心里暗道。[] “民妇给王爷、王妃请安。”随着柔柔一声宝钗已慌忙跪下。 “快起来吧。”黛玉终于不忍与她如此相见,遂轻轻道。一旁的小丫头上前将宝钗扶了起来。 水溶也摆了下手道:“赐坐。”便与黛玉先过来坐在了上首。那小丫头才搀扶了宝钗向下面的椅子上坐去。 谁料想那宝钗来到了椅子前却不坐下,而是转过身来又向着上头的黛玉与水溶跪了下来,低了头哭泣道:“回禀王妃,宝玉他。他不见了。” “什么宝玉不见了?”水溶忙问道。那黛玉虽未问出口,心下却也跟着一惊! 却说那一日宝玉因受不了太太与宝钗的口角,摆脱了太太便抬脚出了院门。及至王夫人追出来说的那些个话他也都听得真真的,只不愿理会罢了。 出了胡同信步往西行去,想起从前带了小厮常去的琉璃厂好似就在那边,便背了手慢慢向前走去。 行了不到一个时辰功夫便来到了琉璃厂。只见街头店铺与往日一样的热闹人多,宝玉漫步在人群中不停地向两旁观瞧着。又随便走进了一家店来,那里的伙计见来了客人忙上前招呼道:“哟公子来了,你想看点儿什么?告诉您,我们这里的砚台那可不是一般人使的,”言罢又故作神秘道:“就连那宫里的公公们还出来帮着皇上挑选过呢。” 宝玉听了心下暗笑并不信他,却也不想与之争辩。只道:“我只是路过瞧瞧的,你忙去吧。” 那伙计并不似一般的买卖人家,听说宝玉不买东西却也不恼,面上依旧乐呵呵道:“那得嘞!您先在这儿瞧着,我去招呼别人去,瞧好了您再叫我。”宝玉点头应了,伙计便乐颠颠地跑去招呼又进来的客人去了。 抬眼四下里扫了一回,宝玉伸手拿起一方砚台才要细瞧,却见那小伙计又风风火火地跑过来笑道:“哎哟公子,您真好眼力,这可是上好的端砚哪!您看看这上头的纹理?再摸摸…哎!是不是觉得像摸小孩子的脸?多细乎啊!” 见宝玉似是被他说动了,那伙计便要趁热打铁,却听后面一个客人唤自己,忙又笑道:“您看好了就赶紧出手,不然一会儿便被人买去了。”说着,又转身去那边了。 却说那宝玉心里也实是喜欢这方砚台,便伸手向身上摸了几下,面色一呆!冷汗便出来了。自已如今哪还有闲钱买这个?宝钗在家里与母亲时不时的口角不就是因着家中银子太少?轻叹一声,只得低了头便往店外走去,那个伙计见到手的生意没了,急着从后面唤了几句,宝玉只做没听见。 出了琉璃厂,肚子突然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他却并不想就回家去,便又沿着路向西行去。走着走着,就见前面人群骤然多了起来。 那宝玉心下寻思: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这里有这么多的人?按下心里的疑惑,宝玉又跟了人向人群里走去。越往前走,人越多了起来,好容易走到了一个空挡处,却又见前面的人都那里拥着,便随口问向身旁的人。 那人见宝玉一付落魄公子的模样,便笑道:“公子有甚失意的事儿却跑到这里来了?再怎么着也犯不着来受这刺激呀?” 见这人并不正面回答自己,宝玉待要开口再问,就听另一个人不问自答道:“一会儿前面有被砍头的。” “砍头?”宝玉听了吓了一跳!忙折转身就往回走,却还哪里走得动?这时又听前面一人回过头来笑道:“你们知道吗?听说这个被砍头的是什么贾府里的,听说这人原来还曾是个将军呢!” 宝玉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贾府里的将军?难不成是珍大哥哥?怎么他要被皇上处死? 原来这宝玉在狱中那些日子,脑子里昏乱异常,除去明白过来时偶而想一想他的林妹妹,竟是什么也不关心的,并连自己是怎么出的狱,又怎么被宝钗接回了家里都强迫自已不去多想。 他的头脑不是不清楚,而是他不愿意去想,不愿意面对自己现下的境况。自那一日在园子里偷听丫头们说起,林姑娘不知为何竟离府出走了,自己的一颗心儿从此也随了林妹妹去了,只剩下一付空空的躯壳在这里。 却说宝玉本来是在人群后面的,不知什么时候又被挤到了最前面。那宝玉脑中正想着林妹妹,却突然听耳边一声:“先帝!微臣随您来了。”便听‘扑’的一声,人群中更是一片喊声:“逆贼服法了…” “珍大哥哥!”宝玉只觉得胸口一甜,立时晕了过去。 见宝玉一下子倒在地上,将旁边的人也都吓了一跳,只当是他看不得这样的场面,受了惊吓也常有的,便过来两个人将他拉到一旁的便道上,又往前瞧热闹去了。有几个人见宝玉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地上,还悄悄嘀咕着:“没这个胆子还敢来瞧这个?真是现眼呢。” 却说那宝玉倒在地上,再无有人过来扶他,又过了一会儿,人群便散了,宝玉孤零零地躺在地上,遂渐天色暗了下来,街上的行人也慢慢少了起来。偶尔有一两个人过来瞧瞧,当是喝醉了酒的醉汉,也只是看了看并没有人理会他。 又过了一会儿,远处好似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渐渐地行近了,原来是两个人骑了马正向这边过来。就听前面那人道:“公子,这里躺着一个人。” 后面一个声音懒懒应着:“还是快些赶路吧,莫管闲事。” “公子你快来看!好似是宝二爷呢。”前头那小厮模样的忙跳下马来。 “宝二爷?”随着后面的那人也精神了起来,立时下了马。手里拿了马鞭走上前去细细瞧了:“哎呀!还真是宝二爷,怎么他躺在这里?” 原来这主仆二人竟是柳湘莲与他的贴身小厮。离京几年了,今日是来那白云观找寻他师父的。可巧路过这里,偏那个小厮是跟了湘莲久了的,认得宝玉,也是那小厮眼尖,不然这宝玉还不知要在这冰凉的地上躺多久呢。[] “宝二爷!宝二爷!”唤了两声,宝玉便似睡着了一般不应声,湘莲忙将手放在宝玉的鼻子下面,才松了口气。随又向身后道:“快点儿,帮我把宝二爷放到马上,咱们把他送回府上去。” 小厮应了连忙将马牵过来,那湘莲身手矫健,本是个会武功的,双手一托便将宝玉送到了马背上,自己又上去扶了,接过小厮递过来的一件外衣给宝玉盖上,一挟马肚子便向着荣宁府街上跑去。 半个时辰功夫,便到到荣国府门前,等了一会儿后面的小厮也打马跟了上来。此时天色已黑下来了,却也能看见府门前一个人没有,大门紧闭。湘莲对这两府成见颇深,并不愿意上前去,便吩咐小厮去叫门来。 那个小厮跳下马来,口中嘀咕道:“这才天黑,府门便关上了?”待他走上前一看,竟然门上被打了封条?忙过来湘莲马前告诉了,湘莲一惊旋即又冷笑几下,心里暗道:“莫不是被抄了家了?哼!我早说不过是早晚的事儿,这不就来了。” 那小厮见湘莲不语只那里冷笑,恰巧此时有人路过,便忙上去拦了问道:“您可知这贾府里为何被封了门?” 那人先是一楞,继而又道:“你们是才进城的吧?这贾府半年前就被抄家了,如今这里被官府收了,我劝你若是他府里的亲戚还是走远点儿,别到时再惹了麻烦来。”言罢便走掉了。 小厮忙跑过来,还没等他张口,就听湘莲道:“抄得好!走,咱们回观里去。”小厮忙问道:“难不成要带着宝二爷?” 湘莲才想起来,这倒是个麻烦事儿。便又向前面的宝玉瞧去,却见宝玉还那里睡得沉沉的,便稍一思索:“罢了,总不能再将他扔在大街上,说不得先带了他回去问问再说。” 言罢,转过马头便向着西边行去。后面小厮忙喊道:“公子等等我。”也上了马直向湘莲追去。 到了白云观见了师父,叙了些这两年在外边的所见所闻,又说自己的一个朋友想在这里住一晚上,等天一亮便走。湘莲的师父道:“如此便让他安心在这里睡一觉,走了这几日你也累了,也早些歇息吧。” 湘莲应了,忙转身回了房间,却见宝玉已经醒了过来,正躺在床上。见了湘莲那泪珠儿便滴落下来,又忙站起身来,与湘莲见了礼。湘莲忙上前扶了问道:“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宝二爷怎么落到如此境况?” 宝玉抬起手来抹了把泪水,叹道:“真是一言难尽哪!”湘莲让他坐下再说,又吩咐小厮去拿了素斋来。 肚子如今已不似先前那么饥饿了,宝玉瞧着面前的食物竟是一点儿食欲也没有。湘莲素来知他性情,经不住一点儿事儿的,便安慰道:“咱们兄弟之间,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们那府里平日里主子也好,下人也好,做的那些个事儿我都不愿说出来脏了口,这抄家是早晚都要来的,二爷也不用这么着,想来二爷倒不是那种人,不过是受了牵连罢了。” 见自己说了这一番话,眼前的宝玉却是一直低了头在那里,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抄家已半年多了,看来宝二爷这些日子也受了些罪,瞧瞧面上,昔日那面若桃花的容颜如今也憔悴了不少。 那湘莲本是个硬汉,瞧不得别人受了一点儿挫折便如此垂头丧气的,遂过来扶了宝玉双肩道:“想你出来的时候也不短了,不如我现下便送你回家去?” 宝玉抬起头来看了看湘莲,又忙将头低了下去,湘莲急道:“二爷现下住在哪里?离这里远不远?” “我不想回去。”低低地说了一句,头并未抬起来。 “那好,现在天色已晚你若不想回去,便在这里住上一晚,明日一早再回去也行,只是忘记了问二爷?如今跟谁在一起生活?”宝玉依旧不抬头,也不答话。 湘莲无奈道:“宝二爷倒是说句话呀?你总这么一声不响的,心里倒底是个什么意思,也好让做兄弟的知道呀?” 半晌儿,宝玉才所答非所问道:“你不是出家了吗?” 那湘莲等了半天又被宝玉问了这么一句,便应道:“是啊,那日出走京城,先还只想去做了和尚云游天下,过一日算一日罢了。只是如今没有去做和尚却是机缘巧合遇到了师父,是以便做了道士。” 湘莲只顾沉溺于往事,谁知那宝玉听了湘莲一番话,心里早动了心。停了一会儿,宝玉又问道:“你何时再出京?” “明日过了午便走,这次来只是顺路过来瞧瞧师父的。”湘莲随口应道。见宝玉似有话要说,便笑道:“怎么?不愿意跟兄弟这么快便分开?是啊,咱们也有些年没见了,要不咱们聊个通宵?” “我想与你一起走,云游四方去。”不大的声音却把湘莲吓了一跳!“二爷不是在开玩笑吧?我如今可是个道士,说是云游四方,一路上苦得很呢,你可受得了?” “我现在只想离了这个地方,去哪里都行。”宝玉回这向句话时虽面无表情,不过倒也不似开玩笑的样子。 湘莲过来仔细打量了宝玉两下,还是不太敢相信,便又问道:“那么令尊…?” “我父亲早就回金陵老家去了,如今的我并无什么可牵挂的。”干脆的回答让湘莲暗喜了一下,看来宝二爷不糊涂啊! “难不成你要跟我回了西北九龙山道观?”又试探问道。 “先出了京城再说吧,这里我一日也不想再待了。”宝玉坚定回道。湘莲却又想起什么问道:“这些年过去,二爷可否有了妻室?” 却见那宝玉眼睛又怔怔地望着前面,口中喃喃道:“所谓离涛,脱谓自在。自解?自解!哈哈哈…”一旁的湘莲瞧他有如着了魔一般,便忙问道:“宝二爷这些是从哪里听来的?怎么有些似偈语呢?” “怎么?难不成柳兄竟连佛家偈语也懂得?”宝玉微微眯起了双眼,笑着向湘莲面上望去。 湘莲见宝玉神情豁然清朗,遂心下知道眼前这一位也有些悟了!当下不管他是真悟了还是一时的妄言,只是觉得不论是道家,还是佛家,都是在宣扬道义、引导人性向善之为,心下实实高兴,便不再婆婆妈妈的,满口应承了宝玉第二日一早便带他出城去。 却说水溶、黛玉那日好言安慰了几句,又将宝钗打发了回去,只说帮她找一找,有了信儿便着人告诉她。宝钗再三谢过出了北府带了在府门口等候自己的莺儿转身离去。 水溶见宝钗走远了,瞧向一旁的黛玉问道:“这位宝二爷能跑到哪里去呢?” “我哪里知道?”黛玉躲开水溶投过来的目光,心里也是十分着急,按理说二哥哥与宝姐姐都被放了出来,皇上也将二房的财物发还了些,虽不能与原来的生活相较,但就凭那些银子、珠宝玉器也尽够他们过一辈子的了?为何那宝玉要离家出走呢? 不说这夫妻两个暗里猜疑,他们又哪里知道宝钗过府来的前一日,宝玉便已随了湘莲出了京城,一径往西去了。 却说那宝玉失踪,王夫人便似疯了一般,只管每日里向宝钗要人,那宝钗心里也十分着急难过,又要对付王夫人的无理取闹,没几日便病倒了。 多亏了有莺儿照料,一时又是请大夫又是熬药的,几天以后终于挺了过去。 算算宝玉离家已过去十来天了,北静王府里来人说王爷又派了多人去寻找,也没有宝二爷的踪影,想来应是出了京城了。又道宝二爷现下也不是个小孩子了,近来家里发生了许多事儿,他心里必定受了些打击,或许想着出去走走散散也说不定,没准儿什么时候自己便回来了,让宝钗别太着急,王府虽已发了话下去,不过看来也只得慢慢寻了。 挣扎着起来与来人道了谢,宝钗又恢复了平静,想来想去,宝玉定是出京南下去寻他的林妹妹去了。罢了!随他去吧。 伸出手来轻轻将发梢向耳朵后面拢了拢,宝钗唤了莺儿过来吩咐道:“过两日便是中秋了,你一会儿去买些应景的东西来。” 却说莺儿见她家姑娘又似平日一般端庄平静起来,心里止不住的欢喜:“知道了奶奶,奴婢收拾了屋里一会儿就去。” 见宝钗静静坐在那里,往日里清如秋水般的双目今日看上去竟是那样的空寂黯然。忍了心酸,莺儿上前服侍宝钗躺下,又将一杯温水放在一旁的炕桌上,才拿了银子转身向外走去。 出了屋子,不自然的向上房瞧去,却见上房屋门紧闭,想是太太哭闹得也累了去歇息下了。莺儿心道:可千万别让太太见了自己出去,不然又是一通骂,想着忙轻手轻脚往院门行去。 关上院门,又侧耳听听院子里没有一丝动静,莺儿才迈开了步子向前走去,一抬眼却看见一个人从胡同口进来,瞧那走路的姿势竟像是大爷的样子?忙停了脚步细瞧了,不等她问话,便见来人大声道:“前面可是莺儿吗?” 第十四章 薛氏之死 来人不是薛蟠还是哪个?想起夏金桂将自己姑娘从宅院里变着法儿的赶了出来,莺儿心里便一肚子气!知道这位大爷找寻上来定没有好事,便轻轻施了一礼道:“奶奶病体才好些,现下正在屋里歇息呢,大爷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妹妹真的住在这里,快快带我去看她。”说着,薛蟠已是扒拉开莺儿便去推开了院门。 薛蟠进了院门便大声喊道:“妹妹!妹妹你在哪儿啊?”他的大嗓门一下子就把东屋里的宝钗与上房的王夫人俱吵醒了。 上房的王夫人先打开了房门,一看竟是薛蟠,惊喜之下早‘儿一声儿,肉一声儿’的走下台阶叫上了。那薛蟠见了王夫人也忙上前双膝跪下,眼中含泪道:“姨母万安!我。我母亲她死在狱里了。” “咣当”似是杯子掉下地的破碎声儿从东厢房里传出来。屋门一下子被撞开,便见宝钗倒在门坎上,苍白的面上一片凄惨:“妈妈,妈妈呀!”两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此时从外面跟进来的莺儿忙跑上来抱起宝钗哭喊道:“奶奶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那王夫人心里早知道有这一天,说起来又终究是自己的亲妹妹,便忍不住掉了泪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是说等秋后才。”只见地下的薛蟠一个激灵抬起头来,一双泪眼望着她道:“秋后怎么样?甥儿还想问姨娘呢,怎么姨娘好好的在这里,母亲怎生就死在了狱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快起来蟠儿,姨娘能好好地站在你面前,是因着皇上看在你那三妹妹和亲的份上才饶过姨娘一命的,只是。是姨娘出狱的时候偶然听牢头说起过,说你母亲可能会在秋后问斩,却不知怎么会现下就死在了狱里?”王夫人忙遮掩道。 “甥儿也不知道,这不甥儿才从外面回来便有牢里来了人说是我母亲病死在里面了。呜呜…”那薛蟠又拿起袖子擦起泪来。 王夫人又问道:“那蟠儿准备怎么办?人现下可拉回来了?” 薛蟠收了泪道:“已经拉出来停放在院里了,我便是来找妹妹商量着给母亲买个上好的棺材,择日送了母亲灵柩回南去。” “哥哥。”那边传来弱弱的一声儿,原来是宝钗渐渐醒了过来。薛蟠忙转身过去复又哭道:“妹妹先别难过,妈妈那里还等着妹妹拿主意呢。” 宝钗靠在莺儿怀里,绝望的双眼瞧向薛蟠。见哥哥不敢直视自己,便咧了下嘴角苦笑道:“等我拿主意,是等着我拿银子吧?”听了妹妹这话便见薛蟠头一低,豆大的泪珠儿又滴下来。 “你拿走的那些银子呢?都赔了还是都赌光了?”面对着妹妹一声高似一声的问话,薛蟠无地自容。[.超多好看小说]他本想着拿了银子去江南做生意,谁想因着贾府的败落自己没有了靠山,又因早些日子薛家皇商的封号也被皇上除了,他家里的那些伙计都知道在薛家再呆下去也都没什么油水可捞了。从前家里还有个明白的姑奶奶,现在只剩下这个只知花天酒地的酒囊饭袋,还能有什么前途可言?因而私底下竟都背判了他,只那薛蟠一人蒙在鼓里。 这不才出京不过百里的路程,家里那几个伙计便合着外人将他的银子骗了个干干净净! 原本连他的命也要一并结果了,还是家里头有个伙计心里实在有些不落忍,便悄悄在夜里给他透了信儿,吓得薛蟠大衣裳都没穿便连夜跑了出来。 那薛蟠想着自己如今身无分文,南边也没有什么至亲的人,便只得又往回走。回京城的路上,直饿了两天才有个好心人给了他几个馒头,又低三下四与人讨了些水来,忍饥挨饿的走了十几日才总算回到了京城。 谁想进了家门,便又听到了这个消息,因着手里没钱,已被那金桂骂了个狗血喷头了,无脸再去向她要银子,便与宝蟾打听了妹妹的住所,便找到这儿来了。 怔怔地听哥哥说完,宝钗才发觉面前的哥哥竟比月前见着瘦了许多,心下也不由心疼起来,便不想再去追究过去的事儿,遂让莺儿将自己扶起来,向着王夫人道:“太太手里还有多少银子?想我妈妈也是您的亲妹妹,如今人已去了,求太太多少也拿出来些,给她买个好一点的棺材,就算是咱们活着的人的一点子心意了。” 王夫人正那里听着兄妹两人的谈话,突然见宝钗话锋一转竟向自己要银子,她哪里肯给?想想自己的宝玉如今还不知跑到了哪里去了,若哪一日回来了,就凭他还不是要自已养他一辈子呢! 想到这里,便假作拭了下眼泪道:“按理说我这个做姐姐的是要出些力的,怎么说也是姐妹一场,只是…只是那些发放的东西也有数,你也知道老爷前日带了那两个姨娘回了金陵老家,银子带走了大部分,只给我留下一点点,不过是够现下每日糊口罢了。再说宝玉儿现在还不知在哪里,若那一日回来了咱们不是还要一起养活他不是?还有…我还想着哪一日在京城里过不下去了,做回南去的盘缠使呢。” 半吞半吐的一番话把面前的薛蟠听得目瞪口呆!一旁的宝钗也是柳眉倒竖,一双杏目里便要喷出火来! 那王夫人说完又向一旁的莺儿发话道:“看见大爷来了,还不赶快去烧水做饭去。”言罢又向宝钗道:“我知道你那里自有体已,并没有充在官中的,想着你手里还宽裕些,不如你先拿了,再怎么说也是亲兄妹不是?等你哥哥以后赚了钱再还给你也就罢了。[.超多好看小说]” 那薛蟠是个再没脑子不过的,听王夫人这么说便又忙向妹妹发誓赌咒道:“看来还是姨母知道我,妹妹你放心吧,我知道这种事理应我做儿子的一人担了,只是眼下哥哥没有现银,敢明儿赚了钱哥哥先将你这一份还了。成不?” 宝钗气得半晌儿没说话,将心中的怒气忍了又忍,想着还是先把妈妈的事儿办了再说。遂只是静静地望了王夫人一眼,又看看哥哥,心中叹了口气,向着一旁的莺儿道:“你去把箱子里最上面的那张银票拿过来给了哥哥。” 莺儿见宝钗发了话,心里虽恨太太竟然如此绝情,又怨大爷没心没肺,也只得转身回了屋里。片刻手里便拿了张银票出来递与宝钗。 那薛蟠只一看便知道是一张一百两的,心里不禁一阵狂喜,早已在脑子里盘算开了:妈妈的棺木了不得也就用个三四十两银子,再加上请客吃酒的费用,满打满算也就再花个二十两,剩下的四十两银子便是自己的了。 他那里正喜不自胜,却见妹妹拿了银票并不立即给他。 “这里是一百两,哥哥听好了,妈妈的棺木我有要求,楠木的咱们用不起,但最起码要用柳木的,估计这要花费个五六十两左右。还有哥哥不用再去请客吃酒了,想想咱们在京城本来亲戚就不多,现在贾府倒了,那些人都恨不得离开咱们越远越好,哪个还会来参加妈妈的丧礼?等妈妈入了殓你我兄妹便扶了回南去。那下剩的几十两便算是咱们回南的路费吧。”宝钗提了全身所有的力气说了这些,便那里喘个不停。 再看院子里的王夫人与薛蟠都大张了嘴巴瞧向宝钗,心里不约而同道:“这个女人可真是精明啊!” 薛蟠想起夏金桂肯定不愿意跟了自己回南去,便又问道:“你嫂子定不愿意跟我回去的,不如先让她回了娘家住一阵子,待妈妈的后事儿了了,过了百天你我兄妹再一起回京?” 宝钗微微一笑,喃喃道:“回京?还回来做什么?这里还哪有让人留恋的东西?”抬起头来看向哥哥道:“回不回来你自己定吧,妹妹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一旁的王夫人听宝钗说要跟着薛蟠一起回南去,忙过来问道:“你若回南,宝玉儿回来可怎么办?” 轻转过头来,宝钗瞧了瞧王夫人那如今已不再白皙红润的老脸,不由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凄婉暗哑,想是她一颗心儿早已碎了又碎。 见宝钗只笑不语,王夫人恐怕她丢掉自己回南,现下宝玉找不到了,那自己将来要依靠哪一个?便又低声道:“宝丫头你倒是说句话呀?为娘知道你现下心里难过,不过这往后的日子咱们还总要过下去不是?” “哈哈哈哈!宝丫头?咱们?”宝钗突然大笑起来,杏目里却又忍不住滴下了泪水:“宝丫头?太太又多少日子没这么唤过我了?咱们?咱们是指的谁?我还以为只有二爷与太太才能称得上咱们这两个字呢?太太还是省省吧!等下我与哥哥一起回南,太太眼里正好拔了这根眼中钉呢。” 王夫人一听就急了,忙道:“自己的男人还没找回来,你回的哪门子金陵?扶灵回南本是蟠儿的事,与你这个出阁的姑娘又有什么干系?别忘了,你现下可是我们贾家的人,如今你只有一件事儿要去办,就是去找你的男人我的宝玉儿!”言罢,又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口中谩骂不止。 宝钗这些日子见惯了王夫人这样,并不去理会她。又向哥哥交待了几句便转身回东屋去了。 说不得那薛蟠收了银子去忙薛姨妈的后事,宝钗又命莺儿随了自己去街上买丧事要用的其他东西,被莺儿哭着死活劝住才罢了。 几日之后,办妥了母亲的后事,那薛家兄妹便商量着过些天便扶棺归葬。夏金桂本想回了娘家去,却因自己的老子娘早在几年前便去世了,家里的下人丫头也早都已打发了出去,如今便只剩下个空院子。 那薛蟠虽然可恨却也是自己后半辈子唯一可以依靠之人,况自己嫁进薛府多年也没有生下个一男半女的,气焰便不似先那几年高了。 见夏金桂那里低了头沉思,薛蟠知道她定然不愿意跟了自己回去,不由想起了年前便已因病故去的香菱来,若是她还活着肯定会随了自己去的。禁不住又后悔香菱活着的时候自己没有好好待她,想到这里眼圈禁不住便红了。 他正自难过,却听金桂开口道:“你这死鬼!整日里就知道吃酒打架,好好的一个家都让你给败光了。若不随你回去,你丢下老娘一个人在这里好又去外面找野女子去?” 薛蟠一楞!那金桂却‘扑’的一笑,又忙端了脸色道:“罢了罢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说不得老娘跟你回去,只是你再不许往家里拉什么屋里人来。” 薛蟠见金桂愿意跟自己回去,哪还有不应承的。 那金桂遂吩咐丫头去收拾东西好过两日跟了男人回南去,又亲自找人将娘家的那宅院卖了,做为回南后日常开销的费用。 薛蟠见媳妇如此行事倒是没有想到,当日便与宝钗去说了,宝钗忙趁热打铁劝他今后好好与嫂子过日子,别再出去瞎混了,薛蟠自是将头点得似鸡啄米一般。 却说那王夫人见劝不下宝钗,自已手里又还有些积蓄,终是放心不下宝玉,便决定留在这里等宝玉回来,宝钗不置可否,并不告诉她自己猜测宝玉已南下的事儿。 谁料王夫人又想着让莺儿留下陪她,宝钗气极怒道:“莺儿是薛家的丫头,自然要随了我回去,怎么太太连一个丫头都舍不得买?太太现下也太小家子气,一个丫头不过一两银子,想想当年是谁说的,贾府里别的不跟人家比,只这些下人丫头数目之多就足以让王府里都眼红呢!”王夫人见宝钗面若寒霜、眼神凌厉的样子,心里便有些怯了,又在心里骂了几句才转身回了上房。 见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那宝钗便又带了莺儿来到北静王府辞行。 看见宝钗灰青的面容,黛玉心里倒有些奇怪?上一回来时虽说比从前略清瘦了些,却也不是这个样子。难不成是因着二哥哥失踪竟让她如此难过?心里直叹想不到平日里总被人称赞清心淡泊的宝钗竟也是个性情中人! 却原来宝钗并没有与黛玉道出自己妈妈已过世的消息,只说是想回南找老爷去。她心里怎么不知当年在园子里时,自己与妈妈时常做戏给黛玉看,现下的黛玉可是当今的北静王妃,想来当年的把戏早被她想得透透的了!到现在还肯见自己,也是黛玉心地善良不愿与自己一般见识罢了。 宝钗瞧瞧如今的黛玉倒是比在园子里更添了一份雍容,再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半旧的衣裙,心下暗叹造化捉弄人!熟不知她每当夜里睡不着时,常常会想:如若当时是黛玉嫁与了宝玉,如今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呢? 却说这两个人坐在那里,相互没有太多的话语,不过偶尔黛玉问一句,宝钗答一句。面上都是淡淡的,弄得一旁的紫鹃、飞絮也都不知所以? 紫鹃才要上前打破这满室的寂静,却听外面一个小丫头站在门外轻声道:“回禀王妃,太妃那里问明儿个去宫里要带的上品都齐全了吗?” 黛玉回过神儿忙站起来应了,下面的宝钗也赶紧站起来笑道:“王妃这里忙,妾身便先告辞了。” 一双明眸含着笑意看向宝钗,黛玉微微笑道:“嫂子到了金陵便让人捎个信来,倘若二哥哥回来了我会让人护送他回去找你们的。”听黛玉唤自己一声‘嫂子’宝钗心里莫名的一阵感动与酸楚。 “如此多谢王妃了。”宝钗的声调里微微有些颤抖,忙与黛玉又深深施一礼,黛玉纤手轻摆示意她不必多礼,宝钗后退两步出了屋门,才带了莺儿向府门行去。 直瞧着宝钗的背影转过了二门外,黛玉才忍不住喃喃道:“若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紫鹃隐隐琢磨出了黛玉此话的意思,也不便去问遂又笑道:“王妃现下可否去太妃那里禀明一下了?” 黛玉扭过头来道:“过一会儿再去吧,你们两个先随我先去一下书房,有些事情还要与王爷商议过目的,想来王爷这时候也该回来了。” 第十五章 中秋宫宴 每年的八月十五中秋节,皇上都会在宁寿宫畅音阁里置办几桌酒,唱几出戏,来宴请亲王、郡王府里的王爷及家眷们在宫中一起赏月。 往年北王府里都是太妃带了侧太妃去,而今年王府里有了北静王妃,自然的那侧太妃便不在进宫之列了。且不说那侧太妃李珍珠知道了以后那里咬牙切齿的暗骂不停,却说黛玉因着是第一次进宫赴宴,心里头难免有些紧张。 这日黛玉带了紫鹃、飞絮来到书房,见水溶的贴身侍卫成永、成恩两个都在外面伺候着。见了王妃二人忙上前请了安,成恩便要进去通报。黛玉轻摇了下玉手,又转身吩咐紫鹃、飞絮两个丫头留在外面等着,自己却轻手轻脚地进了屋。 谁知进去一眼便瞧见水溶随意靠在椅子上,正闭目凝思。面前却摊开了自己那一本‘诗经’。黛玉见他想得那么入神,竟连自己进来都没有察觉,顽皮之心顿起,便轻移莲步过去想着吓唬他一下。 谁知却见水溶依旧合着双目道:“不是说本王这个时候不用你们伺候吗?”“噗嗤”一声儿,黛玉忍不住笑了出来。 水溶忙睁开眼,见是黛玉站在身旁,赶紧站起来笑着打了个躬道:“不知王妃驾到,小的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悄悄向后一看,并没有人瞧见,黛玉遂也拿了腔调道:“俗话说不知者不怪,本王妃便恕你无罪。只是我要问你一句,每日里你都说在书房里处理要事,怎么原是在这里攻读诗经呢?”言罢便向桌前坐了,又拿起了那本书来。 水溶也笑了,跟过来道:“这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说来你不信,就连带兵打仗也能派上用场的。” “又在这里唬人!不过欺负我一介弱女子不懂得这些罢了。”黛玉放下书道。 嘻嘻一笑,水溶又问道:“怎么玉儿有闲情来这里?敢是又有烦难事想让为夫给开解开解?” 黛玉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顿时蹙起眉头叹道:“明晚就要去宫里赴宴,我这心里有些不踏实。” 水溶轻轻一笑,原来是为了这个?忙安慰她道:“放心吧,一切都有为夫呢!哪个也不敢欺负了本王爷的王妃去。” 听水溶这样讲,黛玉觉得王爷恐怕错会了自己的意思,便一个劲儿地解释:“不是怕被人欺负,而是怕自己不懂宫里的礼节规矩,倘若做错了反而让北静王府跟着被人耻笑。” 水溶听了不由哈哈大笑:“谁能耻笑我的王妃?那她才是看走了眼呢!没见母妃一日里总与人说起,王妃是个最懂规矩的,凡事又都想在她的头里,母妃以后就等着享清福了。”言罢又低下头看向黛玉道:“是不是这么说的呀玉儿?” 黛玉狠狠挖了水溶一眼,转过身不去理他。 水溶见黛玉有些生气了,忙过来轻轻搂了道:“宫里也不过与家里面一样的,只是那里面的人都是最有心计的,玉儿与她们少说话便是。若是皇上问起什么,玉儿也只要问一答一,多半句话也不要说,千万莫要中了他们的圈套去。” 听了水溶的话,黛玉不由睁大了双眸:“这么复杂?不然我不去了吧。” 水溶轻抚着黛玉的香肩,低声道:“真是傻话!不过――倒要让你知道,皇上平日里是个最爱猜忌的,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了!还有那些后宫嫔妃们也都不是省事的,与她们也是能少说便少说话,只是…”说到这里,水溶面上又露了笑意道:“皇后却是个再温和不过的,见了玉儿她一定喜欢,玉儿倒不用特别防着皇后的。” 静静地想了一想,黛玉抬起头来问道:“明日里香格格去不去?”微微一怔,水溶立即笑应道:“她乃东平王府的正经格格,想来一定会去的,玉儿倒机灵,到时候你们两个在一起为夫倒是放心不少。” “为何如此说话?”黛玉问道。 水溶笑道:“那个小妮子,见了皇上便一大堆子的话,每一次都会把皇上问得晕头转向的,不知道怎么答了她的问题她才满意,是以一见了她皇上便躲得远远的,只让景妃娘娘出来挡驾呢。”说到这里,水溶想起当时的情景禁不住又轻声笑起来。 黛玉也想起前些日子去东平王府做客时,香格格人小鬼大的样子不由也跟着笑了。 一抬眼又碰上水溶笑意融融的模样,心下却又不由一动,想起那一日那个香格格见了水溶便神态扭捏的样子,东平王妃又一旁直个劲儿地打趣她,现在想来那些话儿竟有些让人琢磨不透呢。如剪的睫羽微微垂下,不知怎么心里一股子酸味儿直泛上来。 “哎!为夫又说错什么话了?玉儿等等我一起回去。”见黛玉突然一句话不说转身就出了书房,水溶不知自己哪一句话又开罪了她,忙抬脚跟了出来。 盈缺青冥外,东风万古吹。 何人种丹桂,不长出轮枝。 圆魄上寒空,皆言四海同。 安知千里外,不有雨兼风? 又是一个中秋之夜,黛玉静静地坐在那里,无视眼前的细乐声声,脑子里全是去年中秋自己病卧客栈之景。 “玉儿,在想些什么呢?皇上过来了。”无意中瞥见黛玉神态寂寥,一旁的北静太妃便侧身过来提醒道。黛玉忙将心思拉回来,随着殿内众人站了起来,随声附和着吉祥之语。皇上笑着让众人都坐下,言道这样子才似个君臣同乐的家宴。 黛玉轻抬双眸向上看去。因自己这桌离得稍远些,无法看清楚皇上的眼眉,只瞧见皇上并没有穿着龙袍,而是一身家常衣裳。(.无弹窗广告)又微微眯起一双美目细瞧了去,虽是家常衣裳但那明黄的颜色却依然向人显示着自己的龙威与权力。 众亲王、郡王都一一站起身来向皇上敬了酒,皇上看上去兴致不小,将目光向下面瞅了瞅,虽离得不近却一眼便看见了坐在那里的北静王妃林黛玉。 眼前顿时一亮:“这个女子倒眼生得很?唔,与北静太妃在一起,那么定是林如海的女儿也就是北静王妃了?”遂向一旁的皇后笑道:“那边桌上可是北静王新娶的王妃么?” 却说那皇后也早已瞧见了黛玉,心下正自暗叹此女模样不俗,不想皇上便问了来,遂忙笑道:“想来是吧。妾身也还没有见过呢,不如请过来瞧瞧?” 见皇上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应了,皇后心里不由好笑:“这个皇上,越是看上眼的越不动声色呢。”转头向一旁的宫女吩咐道:“去请了北静王妃过来。” 听说皇后有请,黛玉美目忍不住先看了眼太妃,却见北静太妃笑道:“玉儿不用慌,皇后娘娘再和善不过的,只不错了规矩便罢了。” 见眼前的女子一身淡白色宫装,上面又隐隐绣了些浅紫色的花纹,淡雅之处竟透了些许出尘气质。墨玉般的青丝柔亮润泽,发间只插了一支碧玉金步摇,却更显得贵气而不张扬。来到圣驾面前,黛玉掩住内心不安,婉如插蜡烛一般亭亭下拜。 “免礼,抬起头来。”随着皇上轻轻一声,黛玉站起身来微微将头抬起。 可巧丝竹之声也是一曲终了,殿宇内霎时静了下来。皇上与皇后都觉眼前一花!只见下面的黛玉美眸如水,肤色白皙如玉,略显娇羞的两颊似有梨窝若隐若现。真个是:淡眉若秋水,玉肌伴轻风。 见上面两人都一脸惊愕的样子,黛玉忙又将头略低了下去,口中又道:“臣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还是皇后先回过神儿来,忙笑向皇上道:“这北静王妃的模样真是个可人儿疼的,可惜了妾身今儿忘记带了礼物来了。” 只见皇上忙向一旁的小太监吩咐道:“快去取了方上好的松花砚来。”一旁的皇后微微一笑道:“皇上自己喜欢砚台,便也当别人都喜欢。人家可是个王妃,不是皇上您的臣子,怎的拿这个来对付人家?”言罢便唤一旁的贴身宫女过来道:“你回去把那个翡翠玉佩给本宫拿过来。” 皇上看了眼皇后,又瞧了瞧黛玉不禁哑然。底下的黛玉此时已静下心来,见皇上有些尴尬,便梨窝一现,含笑道:“家父曾也藏有一方松花砚,说是当年皇上赏赐下来的,如今倒正好可以凑成一对了。” 皇上见黛玉提起如海来,对这个柔弱的女子不禁又起了怜惜之心,便关切地问道:“如今在北王府里还住得惯吗?” 轻然一笑,黛玉回道:“在府里有太妃疼爱顾怜着,臣妾住在府里便如同在自己家里一般,臣妾多谢皇上关怀!” 见黛玉娓娓而谈,面含笑意却似又带着淡淡的清傲,皇上突然觉得眼前的黛玉与那北静王水溶的神情倒有几分相似!遂开玩笑道:“想不到北静王妃与北静王倒真有夫妻相呢。” 一众人不承想平日里不拘言笑的皇上也有这情趣,都是一楞又随着笑了起来,一些人还小声附和着。 黛玉站在那里正不知怎么接皇上的话茬儿,却见下面桌上水溶站了起来笑道:“臣多谢皇上赞誉,臣敬皇上一杯,臣先干为敬了。”说罢,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哈哈哈…”皇上声若洪钟,殿内众亲王、太妃、王妃都站起身来向皇上、皇后敬起酒来。 皇上也将手里的酒饮了,向下面的黛玉笑道:“王妃不必拘着,回座位去吧。”黛玉才又轻施一礼,转身款款回席。 有了这么个小插曲,殿里的气氛立即便活跃起来。对面的东平王府香格格此时也上前与皇上皇后见礼。 那皇上见了香儿便笑问道:“才见你这个小丫头坐在那里倒是安静得很,真个是长大了。若是朕没有记错过了年也该十四了吧?” 香儿听皇上虽赞自己长大懂事了,却是记错了自己的年岁,又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差一点被皇上给和了亲,便心眼一动,笑回道:“香儿今年已到及笄之年了,皇上想来平日里事体繁多,竟忘记了香儿若不是前阵子得了场大病,还差一点去南国和亲去了呢。” 突然听香格格提起和亲那档子事儿,皇上知道这小妮子为了这档子事,近些日子以来心里一定不太舒服。也难怪她,谁府里的郡主、格格愿意抛离父母离开京城呢? 想到这些,皇上倒也没有责怪她的话中有话,只打了个哈哈道:“哎哟,想不到香儿都这么大了?看来朕过些日子要琢磨着给指个额驸来了。”又向着一旁的皇后问道:“皇后说是不是?” 皇后哪里不知道皇上的心思,便笑道:“谁说不是呢?” 这香格格如今也一年大似一年了,倒不像去年那般什么话都去刨根问底了,听了皇上的话,面上竟然一红,不答皇上的话却向四下里瞅了瞅掩饰道:“请问皇上,怎么没瞧见皇贵妃娘娘过来?” 皇上笑道:“每回进宫你再不问别人的,她一会儿便过来,现下定是被二皇子绊住了。” “那香儿先去看看娘娘去。”说着,行了礼便退了下来,却向着黛玉这边使个眼色道:“玉王嫂陪了香儿一起去吧。” 黛玉不知她为何叫了自已一起,却也再不想在这里受拘,便向一旁的太妃瞧过去,太妃含笑点点头。香儿过来一把拉了黛玉笑道:“放心吧,太妃她老人家这里有的是人陪着,不缺玉王嫂一个。” 北静太妃笑着嘱咐道:“多让两个人跟着,外面天黑了,虽在宫里倒底你们路不太熟悉,别再走错了路才是。”“知道了!有香儿在,玉王嫂不会走丢的。”说着,香儿便挽了黛玉的胳膊一径向殿外走去。 那边的水溶早看见香格格要带了黛玉出去,便先一步赶到了殿宇外面候着,此时一见二人忙上前阻拦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香儿一笑道:“溶哥哥怎么也出来了?我与玉王嫂不过是去宫里逛逛,再顺带着瞧瞧景妃娘娘。” 水溶忙道:“这宫里面警卫森严,别再走错了路弄出不该的事儿来倒麻烦了。再说玉儿她平日里胆子便小,这天儿都黑透了,别太吓着玉儿。香儿听话啊!” 见水溶一声声地唤着‘玉儿’,又一付十足担心受怕的样子,香儿原本因着水溶娶王妃后对水溶已渐渐平熄的那一份情意,又陡然而升。 心里多么希望溶哥哥也能如此关心自己呀!眼里不知怎么泛起泪光来,却猛然发现身旁的黛玉面带猜疑瞧着自己,忙敛了心思笑道:“溶哥哥也太小心了,香儿又不是第一回来宫里,再说了去景妃娘娘那条路香儿早已走熟了的,不会走错的。” 黛玉见香儿好像眼里有泪光,虽是一闪而过,自己却心里又起了疑,也想与香儿独处一会儿以便试探,便向着水溶嗔怪道:“别总拿我当小孩子一般,香儿都不怕,再说后面还有十几个丫头宫女、太监呢,哪里就走错了?王爷快回去吧,倒别让人再说三道四的。” 水溶见她们俩执意要去,也只得又嘱咐了一番才转身回了殿里。 随了香儿出来,黛玉轻一回眸,只见殿内早又管乐齐鸣,轻纱飞舞了。 出了畅音阁往西走,便是后宫东路了。景妃便居于东六宫的景仁宫内,离畅音阁倒是不太远。香儿见黛玉今日的妆扮依旧似上一回在东王府见到的那般淡雅,衣着也不似其他王府里的王妃那样艳丽,却凭空添了一份清新别致来。心下不由暗自思忖:溶哥哥的这个王妃倒真是个有些与众不同的,也难怪溶哥哥对她情有独钟呢! 见香儿不停地用余光轻扫自己,黛玉微微一笑道:“香格格看什么呢?”“玉王嫂不必跟香儿客气,直接唤我香儿就行了,香儿自见了嫂嫂之后便称呼王妃为玉王嫂的不是吗?” 说句实话,打见香儿的那一刻起自已便喜欢上了这个娇俏的小丫头,听了香儿的话黛玉笑吟吟应道:“那便依香儿的,只是王嫂有些不明白才香儿为何那般打量我?难不成王嫂今儿的穿着有什么不妥之处?” 第十门章 再见景妃 香格格嘻嘻一笑:“怎么会?还不是因着玉王嫂实是太美了,让香儿情不自禁想多瞧两眼王嫂呢。”“油嘴!”黛玉轻向香儿身上拍了一下。 一嘻一笑间,两个女人之间的距离便被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回头看了看,后面的丫头、宫女们都在十几步外随着,黛玉便压低了声音问道:“香儿与那景贵妃娘娘很熟悉吗?” “当然了!我常陪着我王嫂进宫探望娘娘的,怎么玉王嫂是不愿意见贵妃娘娘吗?”香儿向黛玉问道。 “不是的,我只是随便问问,才在殿上看皇上对这位贵妃娘娘很是宠爱的样子,便寻思这个景贵妃娘娘上一年我也见过的,不过那个时候她还是个普通的妃子,倒不知…?”黛玉微笑道。 “玉王嫂这就不知道了,原是因着景贵妃娘娘接连诞下了两位皇子,不然宫内那么多的妃嫔,娘娘想长久地得到皇上的宠爱还真不容易呢。”香儿想了想说道。 黛玉听了香儿年纪不大却一脸正经说得头头是道的,不由笑了,便逗她道:“想不到香儿还挺会琢磨人家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过这些不会是听你王嫂说的吧?” “谁说的?是香儿自己想出来的,玉王嫂不知道,是那一次进宫时我无意中看见景贵妃娘娘不知为何在暗地里掉泪,那时候娘娘娘正怀着身孕,记得曾听府里的嬷嬷说,怀着身孕掉眼泪会伤着肚子里的孩子的,我便过去悄悄地告诉娘娘了,谁知却听她叹息道:若不是因着她肚子里的孩儿,皇上早就将她忘到脑后了。”说着香格格睁大了好看的双眼。 见她一急之下便将实情道了出来,黛玉看出这个香儿也与那东平王妃一般是个直率的性子,做人做事也是个不做假的,便忙道:“我知道了,原来竟是这么一回子事。只是常言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皇帝后宫也一样的,咱们想管也管不了的。” “瞧!前面就到景贵妃娘娘住的景仁宫了。”香儿说着,便停下脚步向身后的一个小宫女道:“你先进去通禀一声儿,我们在这里等着。”那小宫女忙应了去了。 不等宫女进去,便见景仁宫宫门里面先走出两个四个宫女来,接着又有四个小太监抬了一乘轿撵慢慢走出来。几个宫女里面有识得香格格的,便忙向轿里面说了两句,接着就听一声娇喝:“停轿。” 轿帘一掀,就听里面娇媚的声音道:“是香儿过来了?” “香儿给贵妃娘娘请安!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香儿与黛玉忙上前行礼请安。 “哦?怎么还有谁在那里?”景贵妃听见是两个人的声音,便问道。一旁的宫女忙将手中的灯笼往轿子前靠近些,景贵妃探出身来,见面前有两个身着宫装的女孩儿。一个自已识得是东平王妃的小姑子香格格,另一个却不大认得。 “这位是?”因黛玉微微低着头,面容看不太清楚,是以景贵妃并未认出来是谁。 “臣妾北静王妃林氏给娘娘请安!”黛玉又柔声道。 “啊哟!本宫当是谁,原来是北静王妃呀。快快落轿!”太监忙轻轻地将轿辇放下,两个宫女上前,将景贵妃从轿里面扶出来。 “你可是那曾寄住贾府的林家小姐林黛玉?”景贵妃又问道。一旁的香儿不等黛玉回答忙笑道:“娘娘今儿个是怎么了?这么刨根问底的,我玉王嫂当然便是林黛玉了,娘娘不会现在才知道呀?” 景贵妃摇头笑道:“不是本宫不知道,而是想起了当年在御花园一遇,竟快两年过去了,想想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呢!再想不到那个美貌娇弱的林姑娘如今竟成了堂堂的北静王妃?当真是…”说到这里却没有再说下去。 却原来那景贵妃是想起若不是当年自己英明果断,与太后上演了一出好戏,以黛玉这般绝色的模样哪里还会有自己如今的地位来? 原来那景妃现下因连生两子,皇上欣喜若狂!年前便已将景妃册封为皇贵妃了,又因皇后无子,兼平日里身体多病,皇上特许她代理皇后处理后宫之事。那景贵妃在后宫中其实已是名符其实的掌权人了。 当年姑侄联手,不仅让后宫选秀后拖延了一年,还借此扳倒了元妃。想到这里,景贵妃掩不住满面的笑意,又问道:“王妃的面色瞧上去倒是比当年好多了,看来在北静王府里的日子过得还称心吧?” 黛玉忙轻轻答道:“多谢娘娘,府里太妃她老人家待臣妾好得很,臣妾甚是感激呢。”听黛玉说起北静太妃,声音里带着欢喜与满足,景贵妃不由也想起了自己的婆婆――太后来,当年不是太后哪里有今天的自已呀? 景妃忙上前拉过黛玉笑道:“说起来咱们两个倒有一个相同的,那便是都有一个好婆婆呢。[.超多好看小说]” 黛玉想起太妃曾说起这个景妃在后宫中的地位,想想若没有太后做她的靠山,即便她有了两个皇子,若没有太后的支持也难有今日她在宫中的一切。听景贵妃这么说,黛玉也微微一笑:“如此说臣妾也与娘娘一般有福气呢。” 香儿见两个人那里聊的热闹,便笑道:“难不成娘娘与玉王嫂准备在这里说上一夜呢?” 景贵妃才笑道:“咱们两人倒是一见如故的,本宫答应了皇上这就过去一起赏月的呢。”说着又抬起头来看了看一轮明月,笑道:“罢了,瞧今晚夜色这么好,本宫也不坐那轿子了,陪着你们俩个也走走吧。” 一旁的宫女忙上来提醒道:“娘娘,别过去太晚了皇上会不高兴的。”不等她说完,景贵妃摆了摆手道:“皇上那里又不缺本宫一个,况又先说了会晚些过去,皇上不会怪罪的。你且退下。”那宫女忙又向后退了两步。 景贵妃拉了黛玉的手笑道:“走吧,本宫好久没这么有空闲了。” 走了一会儿景贵妃却停下了脚步,望着南侧一处宫墙问黛玉:“你可知那里是谁住的地方?”黛玉这还是第二次进宫,哪里知道,一旁的香儿也是纳闷?才要开口相问,却听景贵妃又自言自语道:“这里是永和宫,现下皇上新册封的月嫔便住在那里。” 见景贵妃面色突然又显出伤悲之态,黛玉与香儿都不知该怎么劝她才是,却见景贵妃又轻叹道:“你们可知,这后宫里只有御花园里的那几株老树变化得最慢,说话凡事都有个什么天生是来与之对应的,那么说了慢的自然也要说那快的,依本宫说这变得最快的便是皇上身边的女人了吧。”言罢,眼角便似有一滴清泪跌落下来。 刚才还好好的,不知怎么就伤悲起来,一旁的香儿虽同为女人却又哪里知道此时景贵妃心里所想?只有黛玉从前寄人篱下,看尽旁人脸色,整日里过着那种担惊受怕日子的人才能稍稍懂得些。 便听黛玉轻轻道:“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好一个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才还若失若离的景贵妃脱口赞道。 黛玉柔声道:“贵妃娘娘聪颖大度,又进宫多年,对于这些无可奈何之事自当不必时时挂在心上的。” 景贵妃妃听黛玉字字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不由对眼前这个女子又增添了一份好感。 香格格此时也知道了娘娘因何发此感慨,便忙劝慰道:“娘娘大可不必如此,现下宫里宫外谁人不知只能娘娘您最得皇上宠爱,日常里又有两个皇子承欢膝下,要香儿说倒尽可以放下心来了。” “呵呵。你这小妮子哪里知道这里面的深浅?”景贵妃笑道,又向着黛玉叹了口气:“咱们皇上的脸便若是六月里的天儿一般,说变就变的,任谁也不知道皇上何时会庞幸一个人,又何时瞧着你又不顺眼了,便将你就此打入冷宫,老死在里面。想想当年凤藻宫的元妃娘娘娘,若不是十几年来总活在皇上无端的猜疑、妃嫔之间的算计中,何愁不会有个一男半女的养在膝下,能聊以此生呢?” 骤然说起贾元春来,倒让黛玉始料不及。一旁的景贵妃也意识道不妥,便笑道:“你瞧瞧,光顾着说别人了,王妃听本宫说了这些定是心里早烦了吧?” “哪里会?黛玉这里静听娘娘高论呢。”黛玉见景贵妃不与自已见外,遂也顺了她的性子说道。 黛玉应的这句似是正对景妃的意,见她柔媚的面孔含了笑道:“这便好,本宫在这后宫里面竟没有一个谈的来的,只偶而东平王妃与香儿过来看本宫,本宫心里才好受些。” “可知凡事都有一利一弊,原本天下多少女孩儿梦寐以求的,听了娘娘所言倒却有千般苦楚在里面。想来也只有娘娘这般明白的人才会做如此之叹呢。”黛玉见前面就快到宁寿宫了,不由慢下了脚步。 景妃侧耳听了听前面传来的鼓乐之声,转向黛玉笑道:“这一张脸一张嘴,待进了那里便又由不得自己了。”黛玉不敢接言,只报以微微一笑。 “听说北静王爷最是个专情的,想来北府中不只太妃一人待王妃不错吧?”景妃不想黛玉因自己的一番话语再存了心,便转了话题。 不想黛玉一听景妃打趣儿,娇美的脸庞立时绯红起来。景妃又笑道:“前儿本宫还听说了,水王爷对王妃情深意长,又早将屋里的姬妾打发了出去,看来王爷不会再有其他的女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哎哟当真是可喜可贺呢。”她只顾这里感叹,却不知那边的香格格心里却起了波澜。 黛玉素来心细,见景妃说的热闹,美眸却早已看向了香格格,见香儿一张俏脸有些沉了下来,便知这小妮子定然对水溶有意。只不知她是从何时开始的? 却说景妃在宫中哪里有人会与她这般谈天闲聊,又正巧碰上了黛玉这般能理解自己的,一张嘴便更加停不下来了。因面冲着黛玉,一旁的香儿有些不高兴她哪里看得见,又听她问道:“王妃现下还没有喜讯吗?” 黛玉正自羞涩,又听景妃这么一句,才消下去的红晕又飞上面颊,忙摇头道:“还没有。” 轻轻一叹,景妃低声道:“王妃可得想个办法了。” “想个办法?”黛玉有些疑惑道。 “王妃得想个办法早生个世子,这样才能把王爷的心栓住,不然这男人的心会不会变可就不好说了呀。”景妃一派过来人的口气。 黛玉听了心里虽不大赞同景妃娘娘的看法,但人家是娘娘又是为自己好,倒也不好反驳,便低了头不吭声了。 谁知那景妃还以为黛玉心里是因还没有身子而不舒服,便忙又笑劝道:“你才进王府多久?倒也不着急的。本宫是觉得与王妃对脾气,不过随便说说罢了,你可别往心里去呀。” 瞧着黛玉的头又渐渐地向下低去,景妃呵呵笑道:“快别害羞了,想这女人早晚都要生孩子的,到了那时你便不是这个样子了。” “娘娘、玉王嫂,你们这一路上都不理香儿,张口闭口便是孩子的,香儿不干呢!”听见香儿这几句话,景妃才收了口忙又与香格格笑道:“哎哟!怎么把我们香儿给忘记了?快来到本宫这来,你那王嫂有没有与你一起来呀?怎么她倒这么沉得住气,也不先来本宫那里坐坐?” 说着,景妃拉了香儿的手走在了前面,黛玉忙收了心思跟在她们后面向畅音阁行去。 丝竹之声又渐渐近了,景妃回过头来与黛玉对视一眼,笑道:“本宫先走一步,敢明王妃得了闲一定来本宫那里坐坐,跟王妃说话再也不烦的。” 黛玉点头应了,便见景妃换了笑脸,端了贵妃的派头,轻摇纤腰缓步走入殿内,头上插的一支红玉珊瑚簪随着她那轻移的莲步摇曳生姿… 第十七章 一幅画卷 北静太妃携了黛玉从宫中回来已近子时,水溶却被东平王爷等一干人好说歹说才留下继续喝酒赏月,只说随后就回去。 太妃知道黛玉素来身子骨儿弱些,待走到自己院子前面便吩咐道:“玉儿今儿恐怕又错了乏儿吧?现下都这个时候了就不用随过来服侍了,快快回房去歇息,想来溶儿也不会太晚的,你回房去等着他便罢了。” 黛玉忙应了又目送太妃走进了院子才转回身向隐溪行去。 正如太妃所言,自己恐怕就是立时躺下也睡不着了。回隐溪的一路上,那黛玉一声儿都不言语,只是不急不慢地行着。 走着走着,脑中由不得又想起才在宫中的那些事儿来。尤其是景贵妃说的那些话语,话虽直白却也不无道理。想起王爷从前曾姬妾成群的,乍然只守着自己一人过日子,时日久了会不会乏味呢? “王妃又在想什么?”紫鹃见黛玉的脚步慢了下来,便知道黛玉又有了心事。 黛玉随口道:“能想些什么?总不过如此罢了。” 听了黛玉没头没脑的一句,后面的雪雁、飞絮也都一楞!不过从话中也都猜出来王妃定是在宫里又遇着什么不痛快的事儿了。 雪雁说话向来不过脑子,又因着一直与飞絮侍在殿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便向紫鹃问道:“紫鹃姐姐,王妃怎么了,难不成是受了皇上的气?” “我哪里知道?”紫鹃忙道。 想了想又过来扶了黛玉小声儿问道:“王妃!奴婢见王妃与香格格去看了景妃娘娘回来,便有些闷闷的,难不成是那景妃娘娘…”紫鹃拭探道。 “别瞎猜疑!娘娘待我好得很,只是我今儿个错过了乏儿,脑子里晕晕的,不想说话而已,快些回去吧。” 几个丫头见黛玉面上有些不耐烦,便都住了嘴,默默随着黛玉回到上房屋内。 因映雪没有跟着去,便早将床铺打理好了,正与几个小丫头那里等候。见了王妃回来,忙上前行了礼笑道:“王妃今儿个可累着了吧?热水奴婢都给您备下了,王妃赶紧洗漱了歇着吧。” 黛玉也微微一笑:“倒生受你了。” 飞絮那边却又脱口问道:“王爷说随后就回来的,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众人都没有答话,只黛玉悠悠道:“王爷回府必会先去太妃那里,想来一会儿就回来了,你们也累了先下去吧,这里有紫鹃服侍就行了。” 相视一瞧,映雪忙与飞絮使了眼色,又上前拉了雪雁的手笑道:“既如此,便劳烦紫鹃妹妹了。”说完,雪雁与映雪同时与黛玉请了安,飞絮却楞楞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说错了?见二人行礼,忙也跟在后面施了礼,又被映雪唤了一同出了屋门。 黛玉将一切看在眼里,并没有出声儿,眼瞧着她们三个出去,才吩咐紫鹃道:“去把水放上吧。”便默默地向床前走去。 紫鹃忙向门外叫了两个小丫头进来放了水,一切洗漱的东西都预备好了,才又扶了黛玉坐在床边,小心问道:“奴婢看王妃的气色有些不好?” 黛玉轻叹一声道:“想是今儿太累了些。”待梳洗完毕,也不等水溶便早早向床上躺下了。 一会儿功夫,水溶也从太妃那里回来了,进了屋便嚷着浑身燥热,必是酒喝得多了。却见黛玉静静地躺在那里也不理他,只道她已睡着了便忙忙住了口。 第二日一早,黛玉先来了太妃屋里晨省。因心中有事,面色便不如以往那般随意。太妃明察秋豪,就连一旁的侧太妃也瞧着今儿个这王妃不大对劲儿啊? 两个人俱心下琢磨着,太妃先笑问黛玉道:“玉儿可是昨儿个累着了?怎么不多睡会儿,每日里倒不用这么早便过来的。” 黛玉忙微笑道:“昨儿个来去都坐了轿子的,哪里就累着玉儿了?不过是错过了乏儿,觉少了些,待过了午歇息一下便好了。” “哎哟!王妃可要好好歇息着,如今太妃年纪大了,更是要好好保养身子的。不过倘若王妃再累病了,那这王府上上下下可要靠谁打理呢?您说是不是?”侧太妃一旁阴阳怪气的与太妃道。 “珍珠!你说的太多了。”太妃使劲瞧了侧太妃一眼,李珍珠忙闭上了嘴将头扭向一边,那双细长的媚眼却不停地向黛玉那边瞟着。 “玉儿,一会儿用罢早饭便回去歇着吧,今日里不是也没什么要事可忙的?”太妃又关切问道。 “是,玉儿知道了。”恭敬的低下头应了,黛玉双眸连抬都不向侧太妃那边抬一下,只道这屋子里没有这个人。 见黛玉爱搭不理的,自己也觉得没意思,那侧太妃便也指了个事儿带了丫头出去不提。 却说那水溶直到午后才下了早朝回了王府,一进府便先行来到了太妃院内请安。 现下已到了秋末,高悬的太阳依旧红光四溢,灿烂的阳光透过已渐稀疏的树叶撒落下来,映在院内的青砖漫地上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 太妃正坐在屋里那张镂空雕花椅上,有一搭无一搭地与香草闲聊着,猛一抬头却见水溶笑呵呵地进来。香草忙上前请了安笑道:“太妃她老人家正念叨王爷呢,可巧就回来了。(.)” 见儿子进来,太妃忙问道:“都这个时辰了,想着早该下朝了。怎么才回来?可又被什么事儿牵绊住了?” 水溶笑道:“母妃怎么没有歇息一会儿?噢,才不过是皇上一时兴起,将孩儿留下共赏一幅画卷而已。午膳也在宫里用过了,原本怕母妃与玉儿担心不想留在宫中用饭的,可皇上吩咐了也只得从命了。” 北静太妃听了轻舒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想想自端贵妃前些年故去了,宫内便再无有懂得欣赏绘画之人,依我想皇上不仅失去了一个同趣之人,更是痛失了知己啊!想起当年皇上与端贵妃伉俪情深,如今却…倒也令人叹息!” 听太妃又说起‘知己’二字,水溶便接口道:“若真如母妃如此说来,依儿子所想,皇上竟不是令人可怜的人,倒是让世人更多有羡慕呢!古语道,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皇上连这千古的知音都寻得到,可不应该可喜可贺吗?” 北静太妃意味深长地向水溶看了一眼道:“看来提起这知己,我儿又想远了!” 水溶笑道:“怎么?儿子找到了玉儿这样一个知己做王妃,母妃不替儿子高兴吗?” 太妃轻拉过水溶修长的双手,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溶儿,母妃问你一句,你要如实回作答。” “母妃问的话儿子定当如实回答便是了,”水溶笑容满面。 太妃却收了笑意正色道:“你好好想想,玉儿是不是你一直找寻的那个知己?” “当然是的,不然儿子怎么可能娶她为妻?”水溶应答的口气绝对的不容置疑。 “那就好,那就好。”太妃放下水溶的双手,面上露出放心的笑容来。 水溶不知母妃怎么会突然又问起自己这个来,便笑道:“母妃怎么想起问这些?可是…?” “我儿别乱猜,只是母妃想着你终是找寻到了自己的知已,是在替我儿高兴呢。”太妃瞧向水溶的眼里满是爱意。 水溶暗想或许是母妃见自己与玉儿这般的恩爱,想起了父王也说不定,便想逗太妃高兴,忙笑道:“母妃与父王不也是互为知已?孩儿记得小时候,父王总爱说的一句话便是:王妃真乃本王知音也!” 北静太妃听儿子说起这些话儿,心里又是甜蜜、又是叹息!半晌儿才轻声道:“你父王当母妃为知己,却不还是有了妾室。” 水溶见自己无意一语伤及了母妃,便劝道:“母妃糊涂了,侧太妃是先母妃进王府的,母妃不是总说,自母妃进府之后,父王便与母妃琴瑟和谐,再无二心吗?” 太妃淡淡一笑,又柔声道:“是啊!珍珠是先我进府。然而却是在我有了你之后,她便有了沾儿呢。” 水溶神情也随了太妃话语一窒:是啊!这倒是让人看不懂了。父王也真是的,心里当母妃为知己,怎么还、还、…水溶不敢再想下去,只脱口道:“儿子此生认定只玉儿一个知己,必今生今世心中只有她一人,再无他意。” 太妃又是轻轻一笑,用手轻点了水溶额头道:“你倒是个情种,不似你父王,罢了!你去隐溪瞧瞧玉儿去,今儿早起看她倒似有什么心事似的?” 水溶忙问道:“儿子一早便上朝去了,倒不知道她有什么不妥?母妃才可问过她了?” 叹了口气,太妃向一边的香草瞧了一眼,香草知道太妃与王爷有话要说,便笑道:“太妃她老人家叹了一早儿的气了,王爷快劝劝吧。”说着便转身带了小丫头们出去。 水溶走过来向太妃一旁坐了,太妃才低了声音道:“玉儿这孩子心细,昨日里突然无端地问起你那两个丫头来,我琢磨着她的心事定与这两个丫头有关。” 听太妃这么一说,水溶也想起那日自己因要去南安王府,不能陪着黛玉去前头用饭,便说让雪雁陪她去,而玉儿与自己说要映雪也陪着她,当时心里也觉得玉儿说这句话好似是故意而为之。本来还想着回来与她解释解释的,谁知竟忘记了。 想到这里水溶便问道:“难不成是为着映雪?” 太妃摇了摇头:“我想着应该是飞絮才对。 谁知水溶却轻轻一笑:”飞絮平日里说话做事是个最没脑子的,玉儿哪里会猜疑到她?要说映雪嘛,因着素日我只让她在屋里读书,也不常用她做活什么的,说她是一个丫头下人却又没有丫头的本份,玉儿对雪儿的身世有了疑心想来也有的,一会儿我去与她说明了便罢了。“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糊涂呀?那日说起映雪时我细瞧了玉儿的反映,竟是丝毫也不在意的,相反我说起飞絮的来历她倒是默默听了,许久也不说什么。对了,那日玉儿是问起母妃,为何她两个年纪这么大了却还没有嫁出去,你说说,是不是玉儿因这个存了心了?“太妃边想边道。 听太妃这么一说,水溶也那里低了头沉吟起来。 太妃又道:”不如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将飞絮嫁了也就罢了,况这丫头的年纪的确不小了,你才娶王妃入门不多日子,别回头因着一个丫头再让你们夫妻间生了嫌隙。“ 却说那黛玉用了午饭便回了隐溪,只说自己想歇息一下,将屋里的丫头都轰了出去自去。 紫鹃哪里肯离开,知道雪雁一直想试着给王妃做菊花糕吃,便让她唤了飞絮一同去院子南边摆的菊花坛里找好的剪几朵来,那菊花糕吃起来齿颊生香,又有清凉去火的功效,等过两日多做点儿也给太妃送些去。雪雁忙笑着去了。 紫鹃又回到房里见黛玉已躺在了床上,便悄悄地坐在窗下拿了荷包来绣。 却说雪雁从上房里出来,便向飞絮与映雪的房间走去。眼见着快走到房子门口了,却瞧见廊下有两个小丫头背了身子正手里拿个棉布在擦拭窗框处的尘灰,雪雁过来了竟也没有听见动静。 只听一个小丫头低了头小声议论道:”你没看她那个派头,比个主子还傲气呢。不过是仗着王爷宠着她罢了。“ 另一个回道:”你不知道,如今她任活不做,每日里只拿了那一幅画看来看去的,不就是因着是王爷给她画的?哎!人家就是有本事吗,不像咱们一辈子做个苦命的丫头罢了。“ ”噢你是说那幅画?那一日王爷给她画画的时候,正好是我捧了那花随了她去的,你没见当时她那样子,竟以为王爷立时就能将她收了房似的。嘻嘻。“两个小丫头又一起低声笑了起来。 声音虽不大,却让正好走过来的雪雁听了个满耳。待要接着听下去,却听一个小丫头道:”快擦吧,一会儿还有院子里的活要做呢。“说着便转过身来,却一眼瞅见了雪雁。 惊讶之下忙捂了嘴,另一个小丫头怯怯问道:”雪雁姐姐怎么过来了?“ ”王妃让我过来找飞絮呢,她可在里面?“这雪雁面上的紧张之色瞧起来竟比那两个小丫头还显尴尬呢! 一个小丫头道:”飞絮姐姐好似不在她屋里,映雪姐姐也不在,刚才听着像是去花园了。“说着,两个丫头一起走过来,与雪雁不自然地笑了下,便匆匆从雪雁身旁蹭过去跑掉了。 扭头看了看跑掉的两个小丫头,又瞧了瞧映雪与飞絮的房间,雪雁本来欢快的脚步也不禁放慢了。 紫鹃见黛玉似睡着了,便出来外边揉了揉有些酸酸的脖颈。却见雪雁两手空空地回来,面上又透着古怪。遂上前问道:”可找了飞絮了?怎么空了手回来,也不见她?“ 雪雁神秘地向屋里瞧了一眼,过来拉了紫鹃的手往一旁走了两步悄悄问道:”姐姐可知道王爷给飞絮画过一幅画?“ ”什么画?没有听说过,王爷无事给她画画做什么?“紫鹃忙问道。 第十八章 恩爱不疑 雪雁忙四下里瞧瞧道:“才我去她房里,廊上碰到两个小丫头那些闲话,便不小心听在了耳朵里,故而来问姐姐。(.)” “既然知道是闲话,你那么上心做什么?”紫鹃有些不屑道。 “哎呀!这不是关乎到王妃吗?不然谁有兴趣听她们说这些。”雪雁急道。 “难不成这两个小丫头敢私下里议论王妃吗?我瞧她们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紫鹃又道。 “那便算我多嘴了,王爷愿意给谁画像随他去,碍我哪根筋疼。”说着,雪雁嘟了嘴便要走开。 “你是说王爷给飞絮画画?”谁知那紫鹃因心里惦念着黛玉身子虽躺下了,却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自已便拿了绣活窗下随手绣着,心思却不在这活上,好几回都被针扎了手。又悄悄向床上望去,黛玉好似才刚有些睡意,便出来活动一下手脚,虽知却又听雪雁说些小丫头子的闲话,自已哪里有心情去听,故而那雪雁说的一番话她只听了十之一二,并不以为意。可雪雁最后这一句她到是听得真真的,故有些一问。 “我的姐姐,你这半日都在听些什么呢?倒费了我这些口舌来,可不是王爷给飞絮画了幅画呢。”雪雁哭笑不得。 “是谁在外面呢?” 屋里面传来黛玉娇弱的一声儿。两个丫头忙前后走了进去,紫鹃恐黛玉听到了自己与雪雁的谈话,便试探道:“王妃早就醒了?怎么也不唤奴婢们进去。” “不过才醒罢了,便听见了雪雁咋咋呼呼的声音了。怎么又有什么事了在那里大惊小怪的。”黛玉柔柔道。 两个丫头窥视了下黛玉的面色,瞧不出有什么异样来,雪雁便忙笑道:“奴婢吵着王妃了?倒没有什么大事儿,王妃前些日子不是想吃菊花糕吗?紫鹃姐姐让奴婢去摘些花来。” “不过是随意说说罢了,再说纵是做菊花糕哪日你去府里找了林嫂做些便罢了,哪里又用你去费事?”黛玉道。 “都是奴婢让雪雁去弄的,只因她前两日便想着这个,平日里她又没什么事儿做,奴婢想着要是她能做就不用劳烦林嫂了,王妃也能吃上热乎的不是吗?”紫鹃也笑道。 “那也不必麻烦了,若想吃现蒸的我回府去吃不就行了?”黛玉笑着看向紫鹃。 “王妃想回府去?”紫鹃没有说话,一旁的雪雁不由上前两步,眼睛里透着惊喜! “王爷回来了。”外面有小丫头通禀道。 “玉儿,我回来了。”随着话音儿水溶大步走了进来。雪雁忙上前接过王爷手中的外衣,紫鹃过去上了茶来。黛玉只淡淡施了一礼,却转身又向桌前坐去。 紫鹃与雪雁相视一瞧,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便听水溶笑道:“你们两个先下去吧,本王有话要与王妃商量。”两人听了,忙行礼告退出去。 见屋里只剩下自己与黛玉,水溶走上前去轻轻揽了黛玉的香肩。黛玉扭身摆脱了口中道:“有什么话便说吧,大白日的别这么动手动脚的,让别人看了瞧笑话。” 水溶笑道:“子谦听出来了,玉儿话里有话呢。倒是玉儿应该把心里话告诉为夫才是。” “我哪里有什么话说?不是才王爷说要与玉儿有话商量吗?”黛玉站起来走到一旁。 跟过来又拉过黛玉的手,一同在桌前坐下。水溶才笑问道:“为夫要与玉儿商量一事,是关于我屋里那两个丫头的。” 抬起头来瞧着水溶,黛玉不妨水溶与自己说这个便问道:“她们怎么了?” “我前日便说要与玉儿说说映雪的故事,因着这些日子忙些,倒忘记了。”水溶道。 “王爷不是说过那映雪是三年前从西北边境救回来的一个孤女吗?这个玉儿早知道了。” “映雪原来的名字叫做纳尔布雪儿,是我朝西北边境交界处浩罕王国的一位公主,只因当年国内有大臣勾结外番推翻了浩罕国王的统治,扶持国内另一部落的首领做了新的国君,才知道那个内外勾结的大臣竟然就是这个部落首领的亲家。原本那新王上位想着将前国王的家眷都赶尽杀绝,只因那新国王的儿子爱上了公主,便故意放走了公主与她的贴身乳娘,谁知新国王得了消息,派人追了上来,乳娘为了保护公主,被乱箭射死了,眼瞧着公主也要死于刀剑之下,恰巧我正带了人马在边境巡视,便将公主救下。” 说到这里,水溶见黛玉的眼里不知什么时候蓄满了泪水,忙站起身来走到黛玉身边将她娇小的身子搂在怀中。 黛玉轻轻道:“我知道了,那位公主便是雪儿。” “对,才救下雪儿时她哭喊着要随了父王、母后一起死去,我只问了她一句:你父母的仇不想报了吗?她才冷静了下来,半日才说出那新国王之子是她的最爱,想来此仇恐怕再难报了,因为她不忍心有朝一日要与自己最心爱的人刀枪相见,是以宁愿一死以了此情。” “那怎么办呢?难道父母之仇便不报了吗?” 水溶轻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将她带回来那日起,她便不再提此事,我也再没有问过。只是踏进王府之日她告诉我,再也不想回到那痛苦之地了。” 黛玉怔怔地听水溶说完,停了一会儿,突然问道:“那王爷想怎么安排她?” 稍顿了一下,水溶面上泛起微笑:“为夫这不是找玉儿商量来了?还是玉儿给出个主意吧。” “我?”黛玉没有想到水溶却问起自己来,不由有些吃惊!心道我哪知道你怎么安排,难不成你想让我同意…?想到这里,忙抬起小小下巴看向水溶。 直起身来,水溶伸手拿了桌上黛玉喝剩下的茶水来,黛玉忙道:“都凉了,再添些热的来吧。” “别别!我正要喝些冷的清醒清醒呢。”说着一仰脖子将杯子里的茶一口喝下。 “看来王爷心里的火不小呢!”黛玉半嗔半怪道。 水溶只做没有听见,复坐下笑道:“既然玉儿不好说,那为夫便说了吧。”偷眼瞥见面前的黛玉一脸的紧张,水溶心下暗乐。随又正色道:“映雪是早晚还要回到家乡的,我们且不用去管她,到时候玉儿不过多掏些银子做她的陪嫁也就罢了。” “映雪还要回去?她的杀父母之仇不用报了?”黛玉不由睁大了一双美目。 “我琢磨着这三年来映雪也想清楚许多事儿了,自打玉儿进府后我就瞧着这个小妮子有了变化,果不其然。”水溶眯了双眼似在想些什么。 “她想透了什么?怎么说也是杀父之仇呢。”黛玉很不理解。 “你可知道雪儿父亲的国王之位是怎么得来的?原本就是从那部落首领手中夺来的,说到底他这国王之位来的也不光彩,如今又被人夺了回去,也是他当日的报应呢。”水溶摇了摇头道。 黛玉才知道,原来都是权力之争让映雪家破人亡的。确如水溶所说,如果映雪想透了此事,对她那个心爱之人的恨意也会消去不少,反之心底里便只留下朦朦爱意了。 “玉儿,为夫想向你打听个人?不知你对他印象如何?”水溶又问道。“是谁呀?”黛玉还没有完全从映雪的故事里面出来,见水溶又问起来便蹙眉问道。 “便是林府上的赵良。” “赵良?他很好啊!话少干活又勤快。王爷怎么问起他来?”水溶这一句便把黛玉的思路又带了回来。 “是这样,飞絮那丫头一来二去的也大了,本来上年我便想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谁知刚巧被皇上派了差事,才搁下了。我想着那赵良挺不错的,不如将飞絮许了他去,你看可好?”水溶一面说着一面想着,赵良是个再合适不过的,玉儿肯定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不行,肯定不行!”黛玉绝然说道。 “为何?才玉儿不是还说赵良不错吗?”水溶立时惊讶问道。 “王爷若想将飞絮嫁出去也不在这一时,等过些日子咱们都闲些了,再想想有什么合适的人选?”黛玉暗想,若是把飞絮给了赵良,雪雁那个丫头不哭死再怪呢! 见水溶那里还在满脸疑惑地望着自己,想来不给他个答复也说服不了他,黛玉便轻声道:“飞絮姑娘平日里便是个能干的,模样又好,我是觉得将她随便给了赵良,倒是太便宜赵良了。不如咱们再想想,给她寻个家道殷实的人家嫁了去做个正妻,才算对得起她对王爷这几年的情谊呢。” 听黛玉说到最后那句,水溶突然觉得闻着了一股子酸酸的味道,不由暗里叹服母妃的洞察能力,原来竟真是飞絮这个丫头在玉儿心里做怪呢! 哈哈一笑!水溶问道:“那玉儿说哪个人更合适些?” 见水溶一付洞穿别人心里的样子,黛玉不由有些恼意上来,便脱口道:“便将她给了那个给她画画的人便罢了。”说完便赌气将头转向一边。 这回该轮到水溶吃惊了!画画?给谁画画?飞絮吗?忙走过去扳了黛玉的身子,俊面对着黛玉娇容问道:“玉儿你在说些什么?谁给飞絮画画了?” “王爷画都画了,还在玉儿面前装痴!”黛玉嗔道。 水溶脑子一转,又想了一会儿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见黛玉依旧不理会自己,便笑道:“还别说,子谦想起来了,去年还真给飞絮画了一付画,那日好似是贾府里的宝玉来了,正好飞絮带了小丫头给本王送了白海棠来,宝玉做了首诗,我便让飞絮坐在白海棠旁边画了一幅画来和。至今我还记得那首诗呢。” 黛玉不接水溶的话,只那里静静听着,水溶又探了身子过来瞅了瞅黛玉,只见如玉的面上恼意已渐渐消去,自己便站直了身子轻声念道:“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没有想到宝玉随意便将自己在闺阁中闲来无事做的诗词,随意拿出来与外人一同欣赏,心下不由对宝玉的做法颇为埋怨。 水溶见黛玉无语,便笑道:“玉儿瞧着宝玉写的这首诗怎么样啊?” “不过如此罢了,这样的诗要多少都能得的,有什么可炫耀的?”几句话把水溶逗乐了,忙笑道:“现下菊花开得正盛,不如玉儿与为夫即时做了几首来,也让为夫开开眼界?” “啐!哪个吃你的激将法呢?”黛玉并不上当。不过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心里倒也解开了疙瘩。如此看来王爷是断然对飞絮无意的,只是不知飞絮心里的那个结何时才能解开? “王妃,飞絮说有事要回禀王妃。”外面是紫鹃的声音。 “进来吧。”水溶应声道。 “给王爷、王妃请安!”只见飞絮一脸的惊慌走进屋来。 “怎么了?映雪怎么没与你在一起?”水溶问道。 却见飞絮站在那里低了头一声也不言语,屋里倒一时静了下来,黛玉又好似听到飞絮在吸鼻子,便移步过来。 低着头透过余光看见王妃走到自己跟前来,不等黛玉问话,就见飞絮‘扑通’一声给黛玉跪下了。仰起一张俏脸,泪水一下子从那双好看的丹凤眼里涌了出来。可把黛玉吓了一跳!忙问道:“飞絮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儿受了不成?” 飞絮又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啜泣道:“飞絮自小就服侍太妃,后来蒙太妃瞧得起又伺候在王爷屋里,至今也七、八年了,这北王府便是飞絮的家呀!还请王妃帮着奴婢去求了太妃她老人家,不要让飞絮出府去。” “怎么?太妃要让你出府?出了府去哪里呀?不是说你在京城里没有其他的住处吗?”黛玉一时没弄明白太妃怎么会突然要赶飞絮出王府。 一旁的水溶倒是将事情想了个明明白白,定是太妃怕玉儿不好与飞絮说,便自己当了这个恶人。 水溶便问道:“你也别哭了,太妃到底是怎么与你说的?” “她,她老人家想把奴婢嫁出府去。飞絮不想出嫁,愿意一辈子侍奉太妃,这一辈子都永远不嫁!”飞絮一番斩钉截铁的话说出来,把屋里屋外的人都吓了一跳! 黛玉转身回到坐位上,怔怔地瞧着地上跪着的飞絮好大一会儿,暗想:因着这个丫头,太妃与王爷今儿个竟一口同声要即刻把她嫁出去,是不是因着昨日我问了太妃那句话才让她们母子怀疑是我在多嫌这个丫头,才想着匆匆将她嫁出府的? 我不过是问问罢了,又没有想要将她立时嫁出去的想法,瞬间便觉得乏味得很,心道:何苦来哉!这么着倒显得我的心胸忒狭隘了。看来这个丫头来我这里相求必定认为是我容不下她。 见一旁的水溶不停地瞧向自己,黛玉想了想遂又走上前去,伸出双手亲自将飞絮扶起来,柔声道:“嫁与不嫁也不用这么急的,过一会儿我就跟太妃说说去,你也别哭了。” 见黛玉发了话,飞絮心里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不会出府了,便向黛玉叩了头谢了,就着黛玉的手站起来。 “你先回去吧,我这便与王爷过去一趟。”见飞絮站在那里还不离开,黛玉只好又安慰她道。 飞絮忙低头应了,又抬眼瞧了一眼王爷才转身快步离去。 “走吧,王爷还等在那里做什么?”黛玉轻声道。 “玉儿。”水溶瞧见黛玉面上似有些不快忙过来要拉黛玉的手,被黛玉一下子挡开了。又将一根纤指竖在嘟起的樱桃小口上:“什么都别说了,快去母妃那里是正经。”转过身来招呼了紫鹃抬脚便要走出屋门。 “玉儿等等!”水溶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黛玉。又向紫鹃使了个眼色,紫鹃忙与几个小丫头下去了。 “王爷还等什么?去晚了就来不及了。”不睁气的泪水热辣辣的涌出来。 不管黛玉怎么挣扎,水溶紧紧将她抱在怀中不放,直等黛玉没有了力气,才低低道:“在玉儿心里,对为夫就那么没信心吗?” 轻轻拭去黛玉面上的泪珠儿,水溶深情道:“玉儿忘记了?那一日在姑苏,林府后面的小溪边,咱们俩个说过的话?子谦却记得清楚呢!若哪一日不用再上朝了,子谦便与玉儿一起做个渔公渔婆,每天打了渔来吃,该是何等惬意!玉儿可知道?自那一刻起为夫这心里除去玉儿是谁也放不下了!” 黛玉这才轻抬美眸小声问道:“堂堂一个王爷,此生只玉儿一人在侧相陪,王爷不觉得寂寞吗?从前王爷可是…”黛玉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片清凉吻上了樱唇,且瞬间又变得炽热起来。 良久,水溶才恋恋不舍地将黛玉放开,眼前的黛玉睫羽轻颤、娇艳欲滴。水溶低低道:“玉儿,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双眸迷离飘渺,黛玉索性合上眼睛也喃喃道:“那你以后莫要再给别人画画了。” “为夫保证,今后只为玉儿一人描绘。”说到这里,两个人的呼吸又都有些急促起来,黛玉更是低了头躲避着水溶越来越近的鼻息,一张如玉的小脸变得通红… 第十九章 路遇迎春 却说太妃正坐在屋里琢磨呢:才飞絮听说要将她嫁出去,哭求了自己半日无果,只得无奈地退了下去。她那伤心欲绝的样子,到了现在自己心里还久久挥之不去。虽说姑娘家终归都要嫁人的,只是这飞絮是从小跟了自己多年的,到了真要离开自己的时候,究竟有这么多年的情感在里面,未免也有些舍不得。 只听外面小丫头一声:“给王爷、王妃请安!”就见黛玉与水溶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坐下之后,那水溶便先与太妃道明了两人的来意。 眼见着这夫妇两人竟是过来替飞絮求情的,看来玉儿对这个丫头倒真的是未太往心里去的,敢是自己多想了? 太妃遂微微一笑道:“这女孩儿家早晚都要出嫁的,她竟将你们俩个搬过来替她说情,倒好像是我这个老太婆多嫌了她似的。罢了!她如今是你们屋里的丫头,就让你们做主好了,我竟省省心呢!” 水溶忙笑道:“母妃放心,到时候我和玉儿一定给飞絮找个好人家嫁出去,也了了您老人家待她的一片心。” “好了好了!我顾自己还顾不过来呢,哪里有闲心管别人的事儿,不过玉儿你也帮她想着些,映雪那个丫头情况特殊些咱们不便管的,飞絮倒是要让你多操心了,她现下也过了二十岁了,真的是该嫁了。”太妃笑向黛玉道。 “玉儿会替飞絮想着这事儿,不光是她,如今紫鹃、雪雁年纪都不小了,玉儿会将她们的终身大事一并都记在心里的。”黛玉也笑应道。 北静太妃笑道:“那便好!”又向一旁的水溶道:“跟着你的那些个侍卫里我瞧着也有不错的,不如你也帮玉儿留了心,看哪个合适些?” 水溶听太妃如此说,不禁笑道:“看来母妃是想要给他们点鸳鸯谱了?”说的太妃、黛玉都笑了起来。 母子、婆媳三人又叙了些家常,黛玉见太妃似有些倦了,便忙与水溶告辞出来。 回到隐溪院内,水溶便又回去书房,黛玉也闷闷地向床上躺下歇息。想起才虽有水溶与自己的保证,思来想去的却终觉无趣,便又悄悄坐起身来,双手抱了膝那里发起呆来。 第二日用了早饭,黛玉便与太妃道想回林府去瞧瞧。太妃立时应了,又让带些软烂合口的吃食给贾母捎过去。 却原来,那黛玉素日里是个心极细的,昨日飞絮那档子事儿面儿上倒是让人瞧着没事儿了,实是到现在自己也不能释怀,明着是去瞧瞧老太君,实则是自己想出去散散心。 拿好了东西,黛玉带了紫鹃与雪雁并几个媳妇、嬷嬷便出了王府,后面还有王府里的几个护卫骑了马随着。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况林府距离北静王府也不算太远,那黛玉便只坐了四人抬轿子,紫鹃雪雁两个丫头合着坐了一辆华盖马车,剩下的几个媳妇、嬷嬷都一起坐了辆稍大些的普通马车,连带给贾母带的东西也放在了上面。 出了北静王府向南行了一段,黛玉坐在轿子里面慢慢地合上了双眸,倒似有些困倦了。也难怪,她昨晚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王妃,王妃。”轿子停了下来。轿帘子打开,是紫鹃在轿子下面唤道。 黛玉缓缓睁开双眼,低声问道:“怎么?已经到了?” “王妃,到府里还有一会儿呢。只是奴婢才在街边看到了一个人,竟像是二姑娘的丫头绣橘!”紫鹃小声道。 “什么?绣橘?你可看清楚了?”黛玉一听,那一丝袭上来的困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妃往那边看,就是那辆马车旁边,”紫鹃伸手向前面指着道。顺了紫鹃的手瞧去,一辆马车似是坏了轮子,一个丫头正与车夫那里理论着什么?细瞧身材,竟真像是迎春房里的丫头绣橘呢。 遂吩咐紫鹃道:“你过去看看,若真是她便问问二姐姐如今是不是还在孙府里呢?上年里就听说她过得不如意,也不知现下怎么样了?” 紫鹃应了赶紧快步过去,上前细一看还真是绣橘,忙唤道:“前面可是绣橘姐姐吗?” 那绣橘正因马车突然走不动了,迎春让她下来看看,谁知听车夫言道,这马车好久不用了,想是车轴上缺油滋润,故而行起路来“吱杻吱杻”的乱响,只好先请老太太和奶奶稍微等一下,待我给轴上上些油来再赶路了。 绣橘气道:“前两日便让你把这车收拾好了,答应得挺好这才出了府车怎么就走不动了?” 那车夫忙小心陪笑道:“哎哟我的姑奶奶您小声儿些,别给老太太听到,我前些日子不也是帮着忙上忙下的,才把这事给忘记了吗?我这就去抹上油,等下就能走了。” 那绣橘还待要说,却听见有人唤她,便向旁边瞅去,一下子楞在那里,又高兴地大叫道:“紫鹃妹妹是你吗?你怎么在这里?林姑娘呢?”说着往那边看去,又笑问道:“那轿子上的是林姑娘吗?” 紫鹃见她似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便笑回道:“这说起来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的,这马车上是不是二姑娘啊?” 绣橘点头道:“可不是呢。” 两个人正说的起劲儿,就见马车的帘子打开,露出一张白皙的面孔来,正是贾府二姑娘迎春。猛一瞧见紫鹃,迎春也吓了一跳!继而又高兴地问道:“紫鹃!林妹妹在哪里呢?” 紫鹃才要答话,却见迎春扭过头去与马车里的人又说起话来,便想也回去告诉黛玉去,却见迎春又探出头来问道:“紫鹃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二姑娘先等一等,待奴婢先去回禀了王妃去。要是知道这么巧碰上了二姑娘,王妃指不定有多高兴呢。”紫鹃忙笑道。 “王妃?”迎春与绣橘都是一楞! 黛玉听紫鹃说真是迎春,心里也是一阵欢喜。她与迎春有快两年没有见面了,便让紫鹃把迎春请过来说话。 紫鹃忙笑着走过来道:“好叫二姑娘知道,如今林姑娘已嫁入北静王府,是北静王妃了!现在王妃让奴婢来请二姑娘移步过去说说话呢。” 迎春忙抬起头来向不远处的轿子细瞧去,才看出来眼前的这乘轿子竟与一般的轿子不一样,倒似是官轿的样子。想着要抬身子下车,忙又停住了,笑道:“王妃来请本来应马上过去请安的,只是我如今身子笨,不太方便,倒要让王妃多等一会子了。”说着便招呼绣橘过去,将她从车上轻轻扶了下来,紫鹃也忙着过来帮忙。 黛玉那边也早悄悄地掀了轿帘向这边瞧着,待见了绣橘与紫鹃将迎春从车上扶下来,发觉迎春竟是怀了身子。就见迎春站定了,向自己这边微笑着,又扶了绣橘的手往这边慢慢走来。 忙忙地也下了轿子,见状早已候在轿旁的雪雁忙上前扶了黛玉道:“王妃怎么下来了?” “快快扶我过去。”黛玉口里说着,又加快了脚步。 两个人同时走到了街道中间,迎春见了黛玉就要行礼,黛玉忙上前扶了嗔怪道:“二姐姐这是做什么?这么重的身子很该注意些呢。” “林妹妹,嗐!看我这嘴!王妃这一向可好?是什么时候出嫁的,我怎么也不知道呢?前些日子府里出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受到牵连?”迎春面上微笑着眼睛里却有泪花闪现。 “我并不是贾府中人,倒没有被牵连,只是今日瞧见二姐姐这个样子竟真让妹妹想不到呢!”黛玉也含泪笑道。 “哎呀!王妃您看二姑娘这么重的身子站在这里说话,不是太累了吗?不如跟咱们回府好好叙叙呢。”一旁的雪雁快人快语道。 “可是呢,看我光顾着说话了,倒累了你了。不如…”不等黛玉说完,迎春忙笑道:“王妃有请,原本应该从了王妃之意的,只是那边马车上还有我的婆婆,我们现下是要回了山西孙家老宅去的。只因才车子出了点儿问题,在这里停下了。不然也碰不上王妃了。才婆婆说了,还要急着赶路,让我过来跟王妃说几话就走呢。” 黛玉忙道:“哪里就这么急了?你可知老太太现在就在我府里呢?难不成连老太太你也不愿意见?” 不承想迎春听黛玉说起老太太,面色竟是什么变化也没有,只是依然微微一笑:“想我这两年在孙家,受了这么多苦,真个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行的,在我最难的时候府里没有一个人去孙家替我讨公道,也没有一个敢再将我接回府去,我这颗心早就凉透了!不是我机缘巧合怀了孩子,也许妹妹早见不到我了。”言罢,一抹痛苦从眼神里一闪而过。 微微一怔!黛玉张了口不知再说些什么? 原来那孙绍祖三个月前从马上摔下来,回来不过三天便不治身亡了。孙家只这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姐姐嫁去了山东,离得远,也多年没有走动了。孙绍祖一死,屋里那几房姨太太都大哭大闹的,孙绍祖的母亲也是个性格懦弱的,与那迎春倒有一比。 孙母因平日里也管不了儿子,见迎春受气也只得暗地里劝了。迎春嫁过来这一年多的时间,浑身上下竟没有一块好地方,那孙绍祖又不让请大夫与她瞧,还是陪嫁丫头绣橘拼了命,偷偷去府外找了药来悄悄给迎春用了,才算保住了迎春一条命来。 被折腾的时日长了,那迎春本以为这条命就要这么交待了,不曾想偏这时候迎春有了身孕,孙绍祖知道了竟高兴得手舞足蹈。 原来这孙绍祖今年已三十五岁了,膝下还没有一子半女的,前后娶几房妾室都没有生养,而迎春进府也一年多了,竟也没有怀孕的征兆,孙绍祖不禁有些泄气,认为自己这一辈子恐怕就这个样子了!偶而想起那贾赫来便对迎春拳打脚踢更加狠毒。 前不久却突然听母亲说迎春有了,那高兴劲儿就别提了,忙将迎春请回了上房,又好吃好待的,想是心里这几日痛快过了头,那一日喝了酒还是去了教练场骑马,谁料想竟是乐极生悲,从马上摔了下来,不几日便死了。 孙绍祖死后,孙母见那几房妾室都不愿意守,便拿了些银子将几人都打发了出去,诺大的府里便只剩下婆媳两个,又见迎春肚子日渐大了起来,便与迎春商量着回山西大同老家去,因那里还有孙家的两个堂兄健在,相互也有个照应。 将京城里一切都打点好之后,今儿便起程回山西,谁知半路上马车又因缺油走不动了,才有了与黛玉的相遇。 听迎春讲了这些,黛玉疼惜迎春命运多舛,遂劝慰道:“这不你也熬出来了,以后随了你婆母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便罢了。” 轻轻扫了一眼面前的迎春,黛玉脑子里清晰地想起了上一年,在香山碧云寺里迎春的护身罗汉所解的偈语来:“莫将忧愁隐心里,若尽甘来有奔头。”看来她后来竟是想开了,不再是那个沉默得每日里都不愿说一句话的迎春了,所以才有了今天的结果。 点了点头,听迎春又问道:“妹妹倒是个有福气的,不仅没有受到府里牵连,还能嫁入北静王府为王妃,竟真是妹妹的造化呢。” 黛玉听了也是淡淡一笑:“妹妹的命也不比二姐姐好多少!” “怎么会?谁又能比我的命苦?”迎春摇了摇头,低下头叹了一声。“二姑娘可知道我们王妃,上年为着不被府里送给人家做妾室去,只带了奴婢与紫鹃姐姐孤身南下,差一点儿没病死在客栈里呢!”雪雁在一旁忿忿道。 “林妹妹此事可当真?”迎春惊道。 “千真万确!”黛玉轻轻应道。 只见迎春冷笑了两声道:“妹妹并不是这府里的正经姑娘,这府里都是些什么人妹妹心里想来比我还清楚吧?这种事是迟早要发生的,一切当然都是为了他们的利益,为了府里的荣耀,总之你我在府里活着,都是被他们摆弄的一颗棋子罢了。我倒是想起妹妹当年在碧云寺里得的那支解签来。妹妹可还记得?” 见黛玉面上似有些惊愕的样子,迎春又轻轻一笑:“我平日里不愿意多说,却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得。我记得后两句是--人生何处无知己,苦尽甘来逢贵人。”说完了又笑问道:“这么想来那个北静王爷定是妹妹的贵人了?”见黛玉并不回答自己,只那里微微笑着,便又问道:“那北静王爷待妹妹很好吧?” 黛玉哪里肯正面回答,忙点头笑了笑,又问迎春道:“你这身子几个月了?山西大同离这里不近,这一路上你能行吗?” “没关系的,瞧着肚子大些,不过才四个多月,应无甚大碍的。”说着,听那边的车夫大声喊道:“奶奶,老太太叫您呢,车好了可以走了。” 眼泪霎时又涌了上来,迎春轻轻拭了笑道:“待我到了家便给妹妹。王妃捎了信儿来,今后咱们便离得远了,王妃若有空闲能给民妇写封信来便是民妇的造化了,也是让民妇心里有个念想儿。”说完便用帕子捂了嘴转了身去,一旁的绣橘忙上前扶了,又回头向紫鹃、雪雁哭道:“妹妹们多保重,绣橘走了。” 迎春在绣橘的搀扶下往前走了几步,又慢慢转回身来,含泪向黛玉挥了挥手中的帕子。黛玉也抬起纤手向她摇了摇口中喃喃道:“二姐姐好走。” 眼瞅着迎春上了马车渐渐离去,黛玉才默默转身上了轿子,一路无语回了林府,前面马车上的紫鹃与雪雁也都不似往常那般高兴,紫鹃更是口中叹息不已! 第二十章 婢女心思 不过一柱香功夫黛玉主仆便回到了林府,雪雁先下去叫门,紫鹃下了马车去后面轿子旁伺候。一时一个小厮过来开了府门,见是雪雁高兴道:“是雪雁姐姐来了?王妃也回来了吗?” 雪雁没好气道:“你这小子说话也不长脑子!你又何时看见只我雪雁一人回来?王妃就在后面呢,快快将门打敞了!” 那小厮忙笑着过来将门两边都打敞了,黛玉坐的那乘轿子便随即被抬进了府。一旁的紫鹃忙向雪雁道:“快去回禀老太太,说王妃来看她了,也让老太太高兴高兴。” “哎!”雪雁转身便快步向后院走去。 扶了紫鹃的手,才来到二进院门口,就见贾母已被鸳鸯、琥珀搀扶了站在了上房阶下等候了。 黛玉忙收了心思,面上带了笑意来走上前去,拉了贾母的手笑道:“外祖母这一向可好?前日里拿过来的阿胶吃着还入口吧?” “蒙王妃惦念着,臣妾一切都好,这里有这么多人照看着,又有林嫂做的可口饭菜,王妃瞧瞧,老身这阵子都胖了。呵呵”贾母忙笑着,又与黛玉一起进了屋里。 “林嫂拿手的可是淮扬菜,外祖母也吃得惯吗?”黛玉慢慢坐下,又笑着与贾母道。 “吃得惯,吃得惯呢!这全府上下都夸赞她手艺好呢。尤其是她做的那些个汤汤水水,竟十分对老身的胃口呢。”说起这个林嫂贾母倒是赞不绝口的。 轻轻一笑,黛玉突然想起了迎春来,抬眼看了看面前笑意满面的外祖母,柔声问道:“因玉儿现在掌管王府内务,倒是有时日没有回来了,外祖母不怪玉儿吧?” 贾母忙站了起来应道:“要说不想是假的,不过老身不会因这个就去怪罪玉儿的,玉儿做了王府的掌家主母,老身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又哪有怪罪之说?况咱这府里平日也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儿,不过每日里吃吃喝喝罢了,这些个丫头、下人们也都很好,倒不用王妃太操心的。平日里只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做好王府的事情便罢了。” 见贾母如此体贴自已,黛玉微微有些感动,想那迎春可能从记事儿起也没得到外祖母并家里的那些老爷、太太们多少体贴可心的话儿吧? 终是忍不住,黛玉提了小心问道:“外祖母可有二姐姐的消息?”贾母听了微微一楞!随即又叹了口气,沉了声音道:“老身没有病时,还着人过去孙府看望过她,只是后来老身病重家里又接连出了这等倒霉之事,不是王妃提醒,还倒真个把她给忘记了。” 黛玉想起才迎春含泪带笑说出的那些话儿,想想也难怪她会说出这个,原本在老太太心目中她的存在竟真是无足轻重的…虽说这么一想心里的那些压抑好似释放出来一点儿,却还是有些替迎春难过。 瞧着黛玉面上似有些不豫,贾母遂关切问道:“王妃今儿的面色有些苍白,怎么是不是近些日子过于忙碌了?” “哪里有?王府里也不过是些琐碎的小事儿罢了,哪里就累病了。是玉儿想着过些天就要入冬了,外祖母这里看看缺些什么玉儿好让她们给送过来。”黛玉不愿意让贾母知道自己碰上迎春的事儿,想着迎春并不愿意来见老太太,若让老太太知道了,那迎春虽不是她心坎儿上的,然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知道了心里必定不太好受,她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有些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好。 又想起紫鹃倒没什么,只那雪雁是个嘴快的,便想着嘱咐嘱咐她,抬起眼向四下望去,只紫鹃在一旁伺候却不见雪雁的身影?便问道:“紫鹃,雪雁去哪儿了?” “王妃您找她?奴婢去找,雪雁定是去看赵良了。”贾母身旁的鸳鸯笑道。 “这个丫头,回来这里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眼里头也没了主子了,一进院子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鸳鸯你在这里吧,我去找找去。”紫鹃说着便拿脚往屋外走去。 鸳鸯上前一把拉住了笑道:“还是我去吧,现下赵良不在前头,因他前些日子病了,找了大夫瞧了又开了方子,只是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是?到现在虽大好了,却没有痊愈,老太太便让他暂时搬到后院里养病去了。” “怎么哥哥病了?我去看看去。”紫鹃听了鸳鸯的话心里也有些急了起来,言罢又转向上座的黛玉。 便见黛玉一连声儿道:“紫鹃你快去瞧瞧去,好好的怎么就病了?”紫鹃应了拔脚就向外面跑去。 这里贾母叹道:“哎,都怪我,那一日夜里下起了雨来,想是半夜里受了凉,我打了几下喷嚏,鸳鸯丫头恐我再冻病了,便让赵良去请了大夫来瞧。那日赵良想是也有些伤风,却没有说与鸳鸯,忙忙地跑去请大夫,下着雨,天又黑,待他请了大夫回来便病倒了,谁知竟又病得这么重,这不十来天了,身子还虚弱着呢。我便让他在后面好好养病,府里的杂事让那两个小厮去做便罢了。” 黛玉听完忙又问道:“老太太的病可全好了?” 贾母忙道:“好了,好了,没有大碍的。[.超多好看小说]” “带我去看看赵良去。”黛玉向鸳鸯吩咐着,又随着站起身来。吓得鸳鸯忙过来扶着重新坐下,道:“王妃贵体,哪能去一个病人的房间?倘若王妃有个好歹,奴婢们可万万担待不起。” 黛玉急道:“鸳鸯你不知道,赵良他…” “奴婢知道的,赵良在王妃心目中不是一般普通的奴才,当年王妃出走京城,若没有赵良,王妃是不可能安全回到苏州的对不对?这些奴婢都知道,但是王妃的身子更重要,要是不小心被赵良过了病气给王妃,那赵良还不得后悔死呢。”鸳鸯死命劝道。 无奈之下,黛玉又道:“我只过去外面问他一声便可,不进去便是。”说着又站起来。 鸳鸯见实在拦不住便只好应了,忙过来搀扶黛玉。贾母又一迭声儿在后面叮嘱着。 来到后面院子,还没有进去,便听见紫鹃那里道:“罢了!哥哥又不是什么大病,不过再多将养几日便好了,你又哭个什么?前面王妃那里还没人伺候呢,我得先回去了,过一会儿你也过去吧,王妃正找你呢。”说着便见紫鹃从屋里出来。 一眼瞧见黛玉与鸳鸯,紫鹃忙向屋里喊道:“哥哥,王妃来看你来了。” 便听屋里似赵良的声音,低沉而无力:“王妃快请留步,可真是折杀赵良了。” 黛玉停在了院子里,向着屋里提高声音道:“等下我回去,便让人请了李太医过来给你瞧瞧,你好好养病便是。” 只听赵良在屋里似带了鼻音儿应道:“奴才在这里给王妃磕头了!王妃快快请回吧,大恩大德赵良心领了。” 紫鹃忙过来与黛玉道:“雪雁正给奴婢哥哥喂药呢,王妃找她有何事奴婢这便去告诉她一声儿?” 正说着,便见雪雁忙忙从屋里走出来,一见黛玉那泪水便又流了下来,黛玉不由心里一动,看来这雪雁是心里是有了赵良了! 方才听到王妃进来,雪雁手里正捧了药碗喂赵良吃药,恐自己没有马上出来迎接王妃而被叱责,随着赵良的那几句自己便赶紧的放下手里的药碗跑了出来。又‘噗通’一声给黛玉跪下了。 黛玉见她突然跪下,忙道:“雪雁你这是做什么?” “雪雁刚才没有即时出来恭迎王妃,还请王妃降罪。” “你弄些什么呢?又有谁责怪你了?我也不过是过来瞅瞅赵良的病罢了,好了好了,快起来吧。随我到前面去,我有话要与你说呢。”言罢,黛玉转身扶了紫鹃往前头行去。 后面鸳鸯忙上前扶起雪雁低声道:“你也真是的,跟了王妃多年了,怎么连王妃什么样儿的脾性也不知道,你这么一跪,就好似王妃是个不讲情面的人似的,那赵良跟着她出生入死的,知道赵良病了她难不成不痛惜?只你一个人知道心疼吗?” 雪雁忙站起身来,小声儿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因着王妃回来的路上本来就有些不痛快,我怕再招惹了她才这么说的。” “怎么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儿了?”鸳鸯奇怪问道。 “雪雁,你在那里磨蹭什么?还不快过来,王妃有话要与你说呢。”紫鹃的声音又从前面传过来。 雪雁忙住了嘴,拉了鸳鸯往前头来了。 才来到前面,便见黛玉正扶了紫鹃在那里等着自己,雪雁忙紧走几步过来,轻轻问道:“王妃有何吩咐?” 见鸳鸯与雪雁在一起,黛玉稍微顿了一下,鸳鸯是个再聪明不过,知道她们主仆可能有话要背着自己,便忙笑道:“老太太那里想来也等着奴婢过去呢,如此奴婢先过去了。” 知道鸳鸯素日里也是个嘴严的,又知道若不说与她知道,等自己走后她心里也必定嘀咕,黛玉便微微一笑:“这些话原也不用避着你的。” 又左右瞧了一下,低声道:“因着才来的路上可巧碰上了二姐姐,她与孙家的老太太正要出京回山西原籍去,想是她心里对贾府有结,竟不愿意跟我回府来瞧瞧老太太,我琢磨她从小便没人疼没有顾的,难免有些伤了。故而没有十分劝她,随她跟了她婆婆走了。” 鸳鸯吃惊道:“二姑娘还活着?” “呸!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黛玉忙碎了鸳鸯一口。 鸳鸯赶紧道了罪道:“在府里还没有抄家时,一日听下面有人议论说咱府上的二姑奶奶被那孙家快治死了,奴婢还去与二奶奶提过,二奶奶想来又去告诉了二太太,可到后来便没了音讯了。是以奴婢才会琢磨着二姑娘…会不会?真个是阿弥托佛!二姑娘老实了一辈子,倒也算大难不死了。” “还有呢,大难不死必有什么?”一旁的紫鹃笑道。 “必有后福!怎么难道二姑娘还有什么好事不成?”鸳鸯更加奇了。 “二姐姐现下已经怀上了孩子,说是四个多月了。”黛玉轻声道。 “哎呀,那可真是好事呀。”鸳鸯笑道。 “虽说是好事,咱们也都祝福她,可是这件事却是不能让老太太知道的,你们想啊?”不等黛玉说完,鸳鸯已是点头连连:“奴婢明白,老太太知道二姑娘不愿意来看她,定会心下不安的。不过说句实话,平日里二姑娘在老太太的眼里,真个是没甚地位的,奴婢想着也许是因着大老爷的缘故,老太太才一直对她淡淡的吧?不过现在看来二姑娘竟不似从前了,想从前底下人都私下里唤她二木头,现在可真该改改了。”鸳鸯道。 “人总是要变的,她能从孙家活下来又怀了自己的孩子,以后的日子也就好过起来了,毕竟有了依靠了。”黛玉想了想道。 见鸳鸯与紫鹃都不说话,黛玉又道:“记住了,谁也不要将此事说出去,我就怕雪雁口里没把门儿的才特让紫鹃找她告诉这些话的。如今你也知道了,可记住千万别在老太太面前透了口风去?”黛玉又叮嘱鸳鸯。 言罢,黛玉便带了几个丫头又回到前头陪贾母说了些闲话,鸳鸯也跟着一起哄老太太开心,把个贾母乐得并连午饭也多吃了些,鸳鸯笑道:“若是王妃多回来几回,那老太太身上的病就都好了。” “呸!你倒是会顺竿子爬上来呢!王妃能忙里偷闲来看看我老婆子就满足了,倒是玉儿的身子骨儿赶紧调理了好了,让我早日抱了重孙子那才乐呢。”贾母也笑道。 这回轮着黛玉脸红了,忙小声儿道:“外祖母怎么说起这个来。”一旁的紫鹃忙也笑道:“王妃面子薄,老太太就别再打趣了。”说着,忙给黛玉布菜道:“王妃,这里是林嫂听说王妃过来了,特去街上买的新鲜的活鱼做的,叫做什么鲜鱼春卷,王妃快尝尝。”说着给黛玉夹了一个。 黛玉抬起头来向一旁的紫鹃笑道:“每次回来林嫂都做些家乡的菜来,倒真难为她想的周全。” 说着,拿起筷子向盘中挟去,在低下头的一瞬间,无意中瞧了一眼站在屋门口伺候的雪雁,却看到雪雁面上似是流露出一丝愁容与不安来。 黛玉放下手中的竹筷,怜惜地望向雪雁,心下不禁叹息一声:“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见黛玉又放下了筷子,紫鹃问道:“王妃怎么没有胃口吗?” 笑了笑,黛玉道:“你去问问林嫂厨下还有没有,若还有便让她装了些,一会子咱们带回去吃。”又向门口的雪雁道:“你去后院与赵良说一声,等下回去我便请了李太医过来。” 看着雪雁一双大眼睛惊喜地望向自己,黛玉摆了摆手道:“快去呀!等你回来咱们就回王府。” 第二十一章 婆媳一心 却说黛玉主仆回到了王府已过了申时了,想来太妃这时候也已歇过晌午觉了,黛玉便带了紫鹃并两个小丫头来到了太妃上房请安。(.好看的小说) 去的路上,紫鹃小声儿问黛玉:“王妃怎么这几天去哪儿都不让飞絮也一起陪了?” 黛玉瞅了她一眼:“别告诉我你也不知道为什么?” “难道就因她有了那种心思,就不用上来伺候了不成?王妃没瞧呢?现在她总一个在屋里闷着,对谁都一付爱搭不理的样子,就连映雪上回不知与她说了什么,她竟连映雪的不是也去寻呢!奴婢瞧着她现下倒比个正经的小姐派头还大!”紫鹃不满地嘟嚷着。 “紫鹃,你说我可是那苛待下人的主子?还是说她既然有了这个想法,我便应当巴巴地让王爷将她收了房,再给她个名份才显得我这个做王妃的大度包容呢?”黛玉想起昨天的事儿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听紫鹃如此一说,自己想想心里也实有些怨气,那声调便有些高了起来。 紫鹃见黛玉动气,忙回过头来看了看,见后面跟着的两个小丫头正低着头走着,与她们倒有着些距离,又似是没有注意两个人的谈话,紫鹃才忙低声劝道:“才奴婢不过是替王妃有些打抱不平,王妃也不值得与她生这气,她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王爷又没说要怎么着,王妃何苦去想这些倒白伤了脑筋。只是她本是个丫头,王妃却不用太纵容了她,每日里份内的事儿总是要做的。” 黛玉叹了口气问道:“罢了别提她了,你可让人去请李太医了?” “一回府雪雁便出去找了水兴传王妃的话儿了。”紫鹃忙应道。 “只说是来府里给我请脉便罢了,别让她说那么多。”黛玉叮嘱。 “早知道了,雪雁也知深浅的。王妃放心吧。一会儿赶紧去了太妃那里,说不定李太医一听说王妃有请,便马不停蹄这就到了呢。”紫鹃想起李直总是一付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好笑。 黛玉也轻轻笑了,主仆几人一行走一行说着便来到了太妃院子。 院门口的小丫头们见了黛玉都忙着上前问好,又有人忙向里面上房去回禀了。 帘子打开,里面就听太妃的声音:“玉儿回来了。” “回来了母妃!给母妃请安!”黛玉忙快走两步进去,却见侧太妃李珍珠竟也坐在那里。 见黛玉一怔!侧太妃便站起身来向黛玉笑道:“哎哟王妃回来了!王妃府上的贾老太君身子可好呀?太妃这里念叨了许多遍了,什么贾老太君快八十岁的人了,身子还这么硬朗,可是夸赞了一通呢。” 见侧太妃笑意盈盈的说着,黛玉不好意思打断她,便也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外祖母让给太妃带好,又说身子好些了便来府里与太妃说说话解解闷儿呢。” 太妃笑道:“一天到晚地闷在家里,还真想出去走走呢,过两日不用老太君过来,倒是我去寻了她说话便罢了。” 黛玉忙口里应着,又笑道:“才玉儿回去,从南边带回来的林嫂做了些玉儿的家乡菜,玉儿让人装了些带了回来,等下用晚饭的时候,让太妃尝尝好不好吃。” 慈祥的双眼弯成了月牙儿状,太妃笑道:“还是我的玉儿想着我,真真是个孝顺孩子。” 那边侧太妃见她婆媳俩儿一问一答的聊得好不热闹,便上前插话道:“谁说不是呢?咱这王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王妃不仅模样好,性格也好着呢。前儿依兰还说起来她这个王嫂,是最知道心疼她的,平日里吃的用的什么不想着她?竟是比我这个婆婆还好呢。” “侧太妃真是个好口才的,连我这个做姐姐的都甘拜下风了。玉儿不过是按府里的规矩办事,又想着依兰人平日里老实巴交的,缺些什么也不好意思说,玉儿才多照顾她些,原是应该的,哪里用你这么夸赞起来,知道的是你这个做长辈的懂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吃玉儿的醋呢。”太妃见侧太妃话里有话,哪肯放过她,老姐俩儿便你来我往的说了起来。 黛玉那边心里也纳闷儿呢?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今儿侧太妃嘴上像抹了蜜一样,倒要妨着些她,瞧她眼神顾盼神飞的,不知心里又在琢磨什么呢? 小丫头适时奉了茶来,黛玉微微一笑,伸出纤手接过来低头品了一小口,遂笑问太妃道:“敢问母妃,这可是今年才上来的铁观音?” 太妃笑道:“你尝着怎么样?” 又小啜了一口,黛玉点头笑道:“从前因着身子弱些,平日里并不怎么喝茶的,玉儿倒是不怎么会品茶。不过今儿这茶喝着倒合玉儿的口,才入口时微苦,不过立即又转为甘甜。” 太妃笑道:“这铁观音倒是这几年新制的茶,反正我喝着口味儿也不错,溶儿倒是不大喜欢,玉儿若是觉得还喝得,一会儿让香草给你包些拿去你屋里。” 黛玉才要答言,便听侧太妃又笑道:“王爷就是个执拗的,从小就只认西湖龙井一味茶,其他的任你说破了嘴巴他也不尝上一口。” “呵呵呵。”太妃想起来也不由笑了起来。 见屋内几人都高兴,那侧太妃便又笑问太妃道:“姐姐,才妹妹与您说的我娘家晚清的事儿…?” 端着茶杯的黛玉骤然一听侧太妃提什么晚清?琢磨倒似是个女孩儿的名字,便将茶轻轻放下,抬起双眸直看向侧太妃。 “珍珠啊!才不是告诉你了吗?再说了溶儿说出的话,这么多年了你想想,咱们什么时候能拧得过了他去?此事就到这儿为止别再提了,若让溶儿听去了,你可别怪他摔脸子。”太妃瞪了侧太妃一眼道。 原来这侧太妃今儿过来又是为着她娘家的那个侄女晚清的婚事来的,想着现下水溶既然娶了黛玉做王妃,那么便让她娘家侄女做个侧妃也罢了。谁知太妃一句话便将她睹了回去:王爷前儿说了,他这一辈子只要王妃一人相伴足矣!谁也别再提那纳妾之事。 侧太妃哪里肯信,从前王爷虽没有侧妃,屋里头那可也是姬妾成群的,虽说一时都打发了,想着不过是小孩子家意气用事罢了!哪里就当了真?想着自己娘家家世也不比现在这个王妃低多少的,做不了王妃做个与自己一般的侧妃总可以吧?是以,便大包大揽下了,谁想太妃这一关就没过! 听太妃说出这些话,那黛玉原本就机敏聪颖、心若比干,哪里会不知道这里的意思?心里不由气道:才打发了一个飞絮,又来了一个侧太妃的娘家侄女,因见太妃似是不愿自己知道,遂也装做不知的样子,与太妃道:“太妃这里若没有什么事儿,玉儿便先告退了。” 没等她站起身来,便见侧太妃又抢着笑道:“哎呀还有一事,倒忘记了告诉太妃与王妃了。说起来可真是个喜事儿呢!” 黛玉与太妃都是一怔!便见侧太妃笑着走上前来与太妃道:“太妃,昨个妹妹不是回娘家吗?您可还记得那个晚清的那个妹妹蕊儿的?” “蕊儿?哦是晚清的小妹妹?”太妃想了起来。 “是啊!上个月才生了个胖小子,粉扑扑的看着真让人喜欢呢。”侧太妃一边说着一边瞥着黛玉。 北静太妃就怕听见旁人提起小孩子,一听便来了神儿,忙问道:“真的,不是年初才嫁的,这么快就有了孩子了?我怎么记得她比玉儿还小呢?” 忙接过话头来,侧太妃笑道:“可是呢,蕊儿是腊月的,若我没记错比王妃小了快一岁了。” 见黛玉端坐在那里理也不理自己,只顾低了头品手中的香茶。却知道自己这些话王妃定会往心里去的,侧太妃不禁有些洋洋得意起来,倒是急坏了一旁的丫头香草。 “哎哟我的妈哟!太妃又掉进侧太妃挖的坑儿里去了。”因香草身份低微,此时也不敢硬上前去提醒太妃,便使劲想着能用什么话儿来提点一下太妃。 却见太妃又轻轻一笑,才前倾的身子又向后面靠去,面上淡淡道:“她生她的,这又与咱们府上有什么干系呢?噢对了对了!因她算是你娘家的人,按府里的规矩倒应该给添些喜气的,也难为你替晚清想着。玉儿!” 黛玉忙应道:“太妃有何吩咐?” “一会儿去拿两个银项圈、几个金锞子并些上用的绸缎拿了两匹来,着人送过李大人府上去。”太妃想了想道。 侧太妃听了忙道:“太妃误会我了,珍珠不是这个意思。” “珍珠呀!瞧你才说别人得了孩子喜的眉飞色舞的,就知道你也是极喜欢孩子的,不如你平日里也多想想咱们的依兰,你说她都嫁进来几年了?倒是咋呼了好几回,哪一次是真的?也难为了沾儿倒从不说三道四的。”太妃叹了口气道。 侧太妃一下子傻在了那里,自己原本是想把话题扯到王妃身上的,怎么太妃又说起依兰来? 忙又带笑道:“哎呀呀,人家王妃都还没有怀上呢,哪里就轮到我们依兰了?”说着又转向黛玉笑道:“王妃嫁入王府也有四个多月了吧?我那个侄女蕊儿嫁进府第二个月就怀上了,要知道这传宗接代可是耽搁不得呀!” 不待黛玉答言,就听太妃那边悠悠接道:“听你说起话来倒是个明白的,倒不知你这些话平日里是不是也都讲给沾儿和依兰听啊?” 那李珍珠这个气呀!每每说到关键之处太妃就与自己唱反调。可笑她自己却不想想,人家太妃与王妃才是嫡亲的一家人,你个侧室在这里兴什么风做什么浪啊? 见太妃话一出口便将侧太妃的嘴睹得死死的,香草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太妃在逗侧太妃玩儿呢。心里高兴便忙也上来凑热闹道:“前儿个奴婢还听二夫人说起,要去民间寻了秘方呢。” 侧太妃忙转向香草道:“胡说!依兰才不会犯这傻呢。” 轻轻向后靠了靠坐得再舒服些,太妃慢声道:“你跟个丫头生什么气呀?依兰那脾气满府里谁不知道?我劝你你还是回去多说说她吧,正经地多换几个宫里的太医瞧瞧,说不定过些日子就怀上了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黛玉此时也站了起来,与太妃笑道:“玉儿这便去筹办给李大人府里的贺礼去,只是媳妇觉得还应再添上几样才拿的出手呢。” “呵呵…玉儿倒是个大方会做人的,这府里现由你掌管,随你去添减,不用再过来回我了。”太妃笑道。 侧太妃心里真是服了这婆媳两个了,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也是枉然,便只得淡淡应道:“那就多谢太妃了。”言罢,便转身带了丫头匆匆走了。 见她走远了,香草一旁拍手笑道:“还是太妃厉害,又臊了一天鼻子灰去了。” 太妃笑叱道:“香草又没规矩了。” 从太妃那里回来,顾不得再想那些令人生恼的烦心事儿来,忙问已候在屋里的雪雁:“李太医可来了?” 雪雁回道:“已在前面候着了。” “快快随我过去。”说着黛玉又带了紫鹃、雪雁忙忙赶到前面。见李直李太医提了医箱站在那里。 见了黛玉,上来见了礼才着急问道:“王妃可是身上有何不适吗?” 轻轻看向雪雁一眼,知道这个丫头在关键的时候也还是存得住气的,便轻声道:“我的身子倒没什么,只是想请李太医去林府瞧一个人去。” “是谁?难不成是贾老太君又…”不等李直说完,黛玉忙抬手止住,又小声道:“是赵良病了,请了大夫来看了几次都不见好,所以只好麻烦李太医去一趟。” “王妃何需如此客气,赵良我也很相熟的,怎么他那么好的身子骨却也病倒了?那下官现在便去瞧瞧去。”李直忙道。 “让雪雁陪了你去吧,等下你就不用过来了,只让雪雁把赵良的病情告诉我就行了。”黛玉又吩咐道。 “王妃,奴婢怕…”那雪雁心里虽万分的想随去,却又害怕因此而受了别人的闲话。 黛玉微笑道:“是我命你去的,有什么好怕的。快去快回吧。” 第二十二章 却说那赵良经李直医治过后,又调理了几日便大好了。(.好看的小说) 按理说赵良年轻体健当不至如此,原是因着林府里本没有几个男仆,一应府里的大小事情又俱要他来操心。况那日给贾母去请大夫时又下着雨,未免着了凉,再加上那几日的确又累了些,便病倒了。却又没有对症下药,是以才好得慢些。 知道赵良的病没有什么大碍,黛玉这里也就放下心来了。过了几日雪雁也恢复了往日的活泼灵动,紫鹃私下里也没少开她的玩笑。 一日,黛玉命水兴去林府将鸳鸯找了来。 听说黛玉让鸳鸯过去王府一趟,贾母心里不禁有些紧张起来,直问水兴是不是王妃又出了什么事儿了? 水兴忙笑道:“老太君多想了!王妃只是府里头忙碌不得空回来,心里又惦念着老太君,便让将鸳鸯姑娘请了去,问问您老人家的日常起居,身子好不好呢!” 贾母听了才眯了眼笑道:“多谢王妃惦记着老身,那快让鸳鸯去吧,倒别再让王妃久等了。” 隐溪院内,黛玉正与紫鹃说着什么?紫鹃笑的合不拢嘴,黛玉啐道:“瞧把你乐的,倒是便宜了你们家里了。” 紫鹃笑道:“王妃若不愿意,大可以不给,奴婢也不敢怎么着,何苦又来用话刺儿人?” “禀王妃,鸳鸯姑娘来了。”外面小丫头回禀道。 “奴婢给王妃请安!”鸳鸯含笑走了进来,忙上前与黛玉行礼。 黛玉站起来笑道:“紫鹃,快去给鸳鸯搬了椅子,再上了茶来。” “是王妃!鸳鸯姑娘请坐,”紫鹃笑着搬了椅子来放在下首,又端了茶来递与鸳鸯道:“鸳鸯姑娘请喝茶。” “哎呀,可折杀我了。”说着忙接过紫鹃递过来的茶杯,又转身向着上首的黛玉笑道:“王妃可别这么着,倒让奴婢心里不安呢。” 黛玉轻笑道:“快坐下吧,让你过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儿呢。” “奴婢哪有这个本事给王妃出主意?别给奴婢戴高帽子了,奴婢可担不起呢。”鸳鸯不知黛玉有什么事儿与她说,便先客气说道。心下又暗想,听那个水管家来不是说王妃想问问老太太的身子如何吗?怎么又不似是… 见黛玉那里坐着,又面上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便笑问道:“有什么话王妃就吩咐奴婢吧,这么着倒让奴婢摸不着头脑。[]” “我想把雪雁嫁与赵良,你瞧着怎么样?”黛玉直直问道。 鸳鸯先楞了一下,继而又笑道:“想是王妃也早瞧出来了?若让奴婢说,这真是个好事呢!只是…” 黛玉奇道:“只是什么?没有关系,你想到什么说出来便是。是不是觉得我还有想得不周的地方?” 鸳鸯忙笑道:“倒不是什么别的,只是奴婢想着王妃在这王府里本就只有紫鹃与雪雁两个亲近的丫头,若再去了一个,只剩下紫鹃一人使唤起来却是不十分够用了。” “不碍的,你别看这王府好似比贾府还要大些,上下人口却不多,每日里的事虽忙些,可那些管事的媳妇、下人都做得井井有条,我倒并不觉得有多累,再说了我身边不只有紫鹃,不是还有飞絮、映雪两个丫头呢。”黛玉道。 鸳鸯叹道:“王妃给奴婢这么大脸子,奴婢也要替王妃考虑不是?这王府里丫头虽够用,然而懂得王妃性格的也就是紫鹃与雪雁两个了。奴婢是怕雪雁走了紫鹃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微微一笑:“你这么说我倒不懂了?那么你是在替我着急呢还是怕累着紫鹃而替她犯愁呢?” “哎哟王妃!可真冤枉奴婢了。”说着下首的鸳鸯忙站了起来,手上的茶杯也忙放在桌上。 “罢了罢了!不过因你不是外人儿与你开个玩笑,倒把你唬成这样儿。这么着吧,你一会儿回去,把这事告诉老太太去,也让她老人家跟着高兴高兴。”黛玉笑道。 到了晚间,黛玉瞅了个空儿把这事儿也告诉了水溶。 水溶笑道:“这雪雁与了赵良,可够那小子一呛呀!” “王爷为何这般说话?我的丫头哪里比不上赵良,怎么就够他一呛了?应是他这一辈子修来的福气才是呢。”黛玉白了水溶一眼。 “是是是!玉儿说的对,我只是说雪雁的脾气性格比赵良泼辣外向,并不是说你的丫头有哪里不好,玉儿误解为夫了。”说着水溶走过来坐在黛玉身边。 转过脸来冲着水溶,黛玉又问道:“王爷觉得玉儿这么做对不对?” 水溶笑道:“玉儿做得对得很,想想雪雁年纪也不小了,听说比玉儿还要大上一岁呢!如今玉儿都出嫁了,她可不是也该找个合适的人嫁了?” 蹙眉轻叹了一声儿:“王爷说得真真是在理儿,想那雪雁比玉儿大了一岁,很该就嫁了出去的。只是还有那比玉儿大了三、四岁的还没有出嫁呢,是以玉儿在琢磨着雪雁是不是该在我身边再留个几年呢?” 听黛玉又提起飞絮之事,水溶无奈摇了摇头,轻笑道:“王妃若是下命想她也不敢不从,为夫定然会站到玉儿这一边来,何苦又夹枪带棒来挤对为夫呢?” 抬起一双美眸,黛玉气道:“难不成我说的都不是事实?竟不知是谁在挤对谁呢?王爷做不了主,倒让玉儿来做这个坏人,王爷真真是个没心肝的。”言罢,便又赌气将头扭向一边。 “哎呀,咱们不是在商议雪雁出嫁之事吗?却偏又提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来,你自己想想,是不是玉儿先给为夫挖坑儿又引了为夫来跳呢!饶是子谦已跳下去了还要往里扔石头。”水溶见黛玉生气不由急道。 “噗嗤”一声儿,只见黛玉拿了帕子捂了樱桃小口低了头那里笑了不停。 水溶气得一下子将娇小身子揽将过来,低下头狠狠亲了下玉容,压低声音道:“为夫什么时候让玉儿给唬死了,你才罢手呢!” 却说那鸳鸯回去后与贾母说了黛玉的意思,贾母也满心里乐意:“玉儿的那两个丫头也都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这几年多亏了有她们跟在玉儿身边,才不至于让玉儿受到更大的伤害呀!很该为她们找个好婆家的。”言罢又瞧了瞧鸳鸯道:“并连你这个丫头,平日里我也想着寻找个好的让你的终身有个依靠,也了了我的一桩心事呢。” “老太太,咱们这儿说雪雁呢怎么又扯到奴婢身上来了?”鸳鸯笑道。 “呵呵呵,这么着吧,既然王妃开口了,咱们一定要把这喜事给办好了!我瞅着赵良现下住的后面院子就不错,虽不太宽敞却也尽够了。你快带了人去帮着整理整理,真盼着赶快到那一天呢!今年咱们府里的烦难事太多了,就让这桩子喜事儿给冲冲吧。”贾母说着,突然想起贾府里的人如今都因着抄家之事而四散了去,不免心里难过,一双浑浊的眼睛里便又湿润起来。 忙拿了帕子给贾母擦了擦泪水,鸳鸯安慰道:“说着说着老太太怎么又伤心起来了?从前老太太不是总说,人这一辈子都是竹节命,一段一段的,有顺的时候也必定有不如意的时候,前阵子众人都过得不如意,可如今咱们托了王妃的福,过得是越来越好了不是吗?” 轻轻点了点头,贾母含泪道:“说真的,从前府里繁荣的时候,并不是不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个道理。你说说,哪一日宫中若有消息传出来,我不是被唬个没命?前几年江南甄家被抄的时候,我就心里犯了嘀咕,每日里都嘱咐他们凡是做事做人都谨慎着点儿,就差把嘴皮子磨破了!可是谁真心听啊?哎!” 鸳鸯又劝道:“老太太还说那些过去了的事做什么?现如今老太太不是过得挺好吗?” “可是呢,只是我还真没有想到,贾府倒了以后自己能沾了玉儿的福气,还能这么活着。想想从前,二太太她们如此待玉儿,我这个嫡亲的外祖母也没能保护了她,竟是我对不起她呢。”贾母想起从前来,更是泪水涟涟。 鸳鸯见贾母又絮叨起来前事,忙笑道:“老太太什么时候才能将这些放下呢!这里说雪雁出嫁,王妃让奴婢来讨一个主意来,您老人家可倒好,却放着喜事不管净想些那过去的烦事来了。” 贾母才止了泪水,又停了一会儿。面上也含了笑意道:“人老了,总爱想从前的事儿,好在你这个丫头不烦,若是旁人怕早就心里骂开了呢。呵呵呵…” “老太太又说这些,奴婢还想着一事要说与老太太听呢。”鸳鸯笑道。 看贾母忙瞧向自己,鸳鸯便道:“奴婢是想着若雪雁出嫁了,王妃身边就少了一个得力的丫头,那王府里的丫头虽说也不少,定会王妃补上的,只是…” 没有听鸳鸯说完贾母便点头道:“嗯,倒是你想的周到,丫头虽多却不是知根知底的,让我想一想。” 半晌儿,便见贾母看定了鸳鸯慢声道:“鸳鸯,你可知道你早已是林家的人了?” 心里微微一动,鸳鸯脱口而出:“老太太,奴婢哪也不去,奴婢说过要服侍老太太一辈子的。” “你这孩子!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多少年的活头儿?趁现在把你打发到王妃身边去,一来可以添补雪雁的缺儿,再一个也是我的私心,你素日里便比一般的丫头都会体会主子的心思,有你在玉儿身边我在这里也放心些。你可知道,只有玉儿的日子好过,我这把老骨头便也能再撑些时候了。” 鸳鸯听了贾母一席话不禁也是泪洒衣衫,含泪道:“老太太的意思奴婢明白,奴婢也不是没私下里想过,可是老太太如今都一把年纪了,若奴婢走了,只剩下琥珀、春纤,奴婢实在是不放心。” “琥珀如今比先前凡事都经心得多了,春纤那丫头从前总瞧着太小,没承想也是个心细的,又手上嘴上都有的,不比你差呢。罢了,别再劝我了,你过会儿再去王府把我的意思说与王妃去,快去吧。”言罢,贾母便道自已累了要歇息一会儿,鸳鸯只得伺候了贾母躺下,又出去唤了琥珀来叮嘱几句,便让一个小厮套了车来,一经往王府去了。 不出鸳鸯所料,黛玉知道了贾母的想法,一下子就回绝了!鸳鸯还待说什么,黛玉一摆手道:“回去跟老太太说,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丫头更是不缺,原本还一直想着再与老太太那里买几个人来,正好过些日子雪雁嫁过去,到时我会送给她两个小丫头伺候,也一并能给府里面搭把手,倒不用再去买了,正好一举两得呢!” 鸳鸯又劝道:“王妃这里少了一个雪雁,哪里是再补上一个丫头就可以的事儿?老太太的意思是…” “要搁我的心思,竟愿紫鹃与雪雁一辈子都不嫁呢!只是做人哪能只顾着自己?快别说了,你来了我也不会要的,老太太那里若是没了你,我可是要日夜多操一份心了!” 告别了黛玉出来,鸳鸯没想到黛玉竟一口回绝了贾母的打算。想着自己现下本是林府的丫头,眼瞅着雪雁过来,除了紫鹃王妃身边已没有得力之人了,而王妃又为着老太太的身子不愿意让自己过去伺候,才说想让春纤过去,王妃竟也不同意? 一路上,想了又想,突然灵机一动,不如与老太太说了,让赵良与雪雁同在王妃伺候王妃,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嘛!心里得了主意,鸳鸯高高兴兴地回了林府,把想法说与贾母听,老太太笑道:“还是你的主意高。” 见鸳鸯去而复返,黛玉听了鸳鸯的说法,不由笑道:“罢了,瞧老太太与你出的好主意!若他们俩个都在这里,让我把他们派到哪里做活呢?” 鸳鸯笑道:“这么大个王府,王妃把他们安排在哪里不成?再说赵良还有些功夫在身上呢,到时让他跟了王妃身边,这样王妃出入都有了安全不是?雪雁好说,还跟在王妃身边不就行了。” 听鸳鸯说的头头是道,黛玉又笑道:“王府里最不缺的就是侍卫,要我说,赵良那身功夫正好用在林府里,我才心里踏实,没的又去拆了东墙补西墙的?好了好了!不用再说了,你回去别再跟老太太琢磨这个了,正经的赶紧帮着赵良收拾洞房去。” 见黛玉心意已决,鸳鸯只得笑回道:“好叫王妃知道,老太太已决定将林府后面院子给了他们两口子住,王妃尽可放心。” 第二十三章 偃旗息鼓 转眼便到了年末,腊月十二是个上上的吉日,那一日北王府的隐溪院里与林府里都张灯结彩,黛玉又让水兴去外面买了两个小丫头伺候雪雁,又买了两个小厮送到林府里给赵良使唤。 王妃玉口,赵良今后便是林府的大管家,手底下管着府里四、五个男仆,有了这些人手,便不似往常那般凡事都亲自上阵了,再说如今再有了雪雁的帮衬,自己也轻闲了不少。 这林府里一下子又多了几个人进来,立时热闹了起来,再也不似以往那么冷清了。 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 冰雪消融,绿树发芽,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日子,隐溪院内,鹅黄嫩绿,姹紫嫣红,院子的几条甬道掩映在充满了生机的花儿朵儿下面,远远瞧去竟似条条五彩的绸缎。 黛玉嫁入北静王府也快一年了,虽说已近四月,天空中还是夹带了丝丝寒意。这日清晨,黛玉早早地带了紫鹃来到太妃上房,一进来便觉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见黛玉过来,太妃便笑道:“又这么早就过来了,昨儿不是嘱咐你晚些过来吗?东西又早都准备好了,哪里还用这么急慌慌的?” 黛玉笑道:“母妃还说早准备好了,昨儿快睡下了玉儿才想起来,母妃说要送礼用的一对玉如意可装上了?” 轻轻一拍脑门,香草也忙笑道:“可不是就拉下了它!亏的王妃想着,不然回了府里想起来再回来取也是个麻烦的。” 原来昨儿个太妃提起要回娘家关府小住几日,与娘家的几个亲戚朋友也见见面儿。本想邀请他们来王府,谁知都说王府里规矩多,不如在自已府里舒服。 太妃见这些日子,黛玉管家日渐熟稔,自己也放心了。便应了关府众人的请求,答应回去住几日也散散心。 一切都准备就绪,黛玉眼瞅着太妃的轿辇出了王府大门,才带人回去。 一日无事,快到晚饭时分,就见侧太妃院子里的丫头过来说,侧太妃病了。 黛玉心里有些疑问?怎么太妃才走她便病了?午饭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按下心中猜疑,黛玉与丫头道:“一会儿侧太妃若好些了也不必过来用饭了,让人给侧太妃送过去便罢了。” 那丫头忙谢了,黛玉又问她侧太妃平日里都爱吃些什么菜?那个丫头运动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黛玉气道:“怎么你主子平日爱吃些什么你都不知?” 小丫头忙跪下道:“奴婢本是打扫庭院的,只是侧太妃那里病着,身边的姐姐们也都忙着,才让奴婢过来报与王妃的。” 挥了挥头,黛玉轻声道:“去吧,问问侧太妃晚上想吃些什么,让莹儿她们过来告诉我便罢了。” 那小丫头忙忙跑了回去,与莹儿说了。莹儿又瞅了空告诉了侧太妃李珍珠。 那珍珠鼻中轻哼了一声儿:“假惺惺的,太妃不在家她倒做起好人儿来了。” 莹儿低声道:“侧太妃,太妃不在王妃给您面子才说明她是真的好意呢。” “去一边儿去!你是谁的奴才?胳膊肘儿尽向外拐。”侧太妃斥责道。 就听外面一个小丫头进来回道:“侧太妃,晚清姑娘又生气了,在那屋儿摔东西呢。” “这个丫头忒不懂事儿了,就赖哥哥把她从小惯成这般样子。[.超多好看小说]别去管她,凭她闹去。哎哟!”侧太妃忙捂住了肚子弯下了腰。 原本今儿个一大早,侧太妃娘家侄女晚清就过来了。见了侧太妃没说几句便吵了起来,那侧太妃原本这两日便胃口不好,才找了大夫吃药喝汤的。那晚清是李大人的嫡妻所生,从小便被李府里宠得没样子,最是个不省事的,见了姑姑也不说安慰的一声儿,却只说好容易来了太妃又刚好不在府里,想让侧太妃带了自己在王府里逛逛去。 侧太妃的丫头莹儿便说,虽太妃不在府里,可王妃却是比太妃管家还严几倍的。再说晚清姑娘说话向来口上没个把门儿的,别再惹了事儿去。不如先住下,等过两天侧太妃身子好些了,亲自带了姑娘去园里逛,岂不是更好? 原本听着在理的一席话却将晚清惹怒了,上去对着莹儿就是一巴掌,莹儿吓了一跳,先是楞在了那里,继而便哭了起来。 要知道这个莹儿对侧太妃最是忠心的,平日里虽说那侧太妃对下人脾气不好,有点子小错儿便屡有教训的,可这莹儿伺候了侧太妃几年了,侧太妃只时不常地狠骂过她,却还真不曾挨过打呢。 这一巴掌下去,打哭了莹儿,也气坏了侧太妃,一气之下便道:“我现下病着,也生不起这些闲气,罢了!你先回去吧,改日我病好了再接你过来。” 那晚清想着自己打的不过是个奴才丫头,侧太妃不可能因着一个下人便不顾自己的颜面,便道:“才不是丫头说了吗,侄女先住下,过几日姑母再带侄女去玩不得了。” 侧太妃扭了头摆了摆手道:“我这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得了你快回去吧。” 那晚清见侧太妃动了真气,也只得哭哭啼啼地出了府去,临走时竟连招呼也未与黛玉打。 不过一会功夫,便有人将此事告诉了黛玉。紫鹃一旁听了笑道:“她也有今天,平日里只一味的护着自己娘家的人,一点儿理也不讲的。这不偏碰上了比她还不讲理的,也没辙了吧?” 黛玉忙道:“别这么说,谁的娘家谁不护着,要怪也只能怪那个晚清太不懂事了,自己的亲姑姑现病着,不说赶紧着安慰安慰,却还给她气受,倒也太过了。” 黛玉想了想道:“莫若去给侧太妃去请了太医来瞧瞧?” 紫鹃忙拦道:“王妃还是罢了,前儿个太妃不是就给侧太妃找了太医院的太医来瞧的,她不是还说太妃糊弄她呢,若王妃给她找了太医来,不定她又要说些什么呢。前儿个那刘太医给开了方子,水兴亲自给抓的药,够吃十来天的呢。王妃别招惹她,如今太妃不在家,别是侧太妃给王妃下绊儿呢。” 想了想,紫鹃分析的也有几分道理,那侧太妃平日里便总防着自己,若这时候去给她请太医治病,难免不被她说成是成心瞧她的笑话儿,便道:“罢了,过一会儿再瞧瞧吧。” 话音儿才落,便见侧太妃身边另一个贴身丫头快步走进来,跪下急道:“王妃,侧太妃晕过去了。” “啊!快快带路。”黛玉忙带了紫鹃并两个小丫头向侧太妃院子走去。 过了花园,再往南行一会儿便瞧见了侧太妃住的院落。黛玉嫁过王府快一年了,却还是第一次来侧太妃这里,眼见前头一处院子外绿柳成荫,灰色的院墙被垂落下来的柳枝恰好掩住。 一阵微风吹过,几缕柳条顺风扬起,院子上方书着‘柳荫堂’三个字的牌匾立时显于眼前。黛玉心里暗道:从外头看去这院子倒与这‘柳荫堂’还算贴切。看这三个字与水溶的字体并不十分相似,想着定是老王爷所书也未可知。 进了院子,便见侧太妃的丫头莹儿正瞧急地向外望着,见王妃过来了,忙上前跪下请安,又领着黛玉来到侧太妃寑室。 扶了紫鹃的手,黛玉轻移莲步进来,见侧太妃正合了双眼躺在床上。莹儿上前回禀了,想着侧太妃已然是醒过来了,谁知那侧太妃却依旧合着眼不说话。 莹儿过来给黛玉搬了椅子请她坐下,黛玉轻摇了摇头问道:“怎么?还没有醒过来吗?” 那莹儿知道侧太妃故意不睁眼,便对黛玉先摇了摇头,又忙点了点头,黛玉身旁边的紫鹃责道:“倒底是醒了还是未醒?王妃问你话呢。” 黛玉淡淡道:“醒了便罢了,好好养着便是。若是还未醒过来,我即刻就让水兴去请了太医院的人过来瞧瞧,总不能就这么瞧着侧太妃将自己一条命丢掉了。” 床上的侧太妃心里气道:竟然咒着我死呢!哼,偏不遂你的愿,便挪动一下身子,口中弱弱道:“莹儿,莹儿。” 莹儿忙快步走上前去,跪在床前问道:“侧太妃您醒了,王妃过来看您来了。” 侧太妃口中轻哼了一下算是知道了,又轻抬起双眼看了一眼黛玉,便又闭上眼睛,蹙起了眉头来。一付十分难过的样子。 黛玉见状便开口道:“莹儿你先在这里好好伺候着,不是还有先前大夫给开的药吗?赶紧去熬了来服侍侧太妃吃下。”又转身与另一个小丫头道:“你去告诉水兴去一趟太医院请了太医过来给侧太妃瞧瞧。” 一旁的莹儿忙再三谢过,黛玉又让院子里的小丫头去自己院子找映雪,让她拿几两上好的燕窝来,给侧太妃煮些莲子燕窝汤来。 见侧太妃还是那么一动不动的躺着,黛玉走上前去,不管她听还是不听,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转头招呼紫鹃道:“走吧。”便出了侧太妃屋子,莹儿忙带了小丫头跟在后面口中直道:“王妃慢走。” 过了一会儿,便有水兴陪了太医院的人过来相瞧,水沾与依兰此时也正来了侧太妃屋里探望,见了太医忙过来领了母亲屋内。 太医给侧太妃诊了脉,言道是因着郁气中结而导致的腹部疼痛兼又消化不良,嘱咐平日里多用些清淡、绵软的食物最好,又去开了方子。 水沾忙谢过了太医,水兴依旧将太医带了出去,又去隐溪与黛玉回禀了。黛玉听了忙让映雪去拿了几两上好的燕窝来,吩咐飞絮与侧太妃送去,谁料飞絮虽口中应承了,却出来后求映雪道:“那个院子我再不想去的,还烦姐姐帮我跑这一趟吧。” 映雪奇怪道:“好端端的,怎么又怕起侧太妃来?” “不是怕她,只是侧太妃…唉!一时也与姐姐说不清楚,哪天我再与姐姐细说,今儿个还请姐姐帮忙。”飞絮自那日在花园碰上侧太妃,后来回想起侧太妃当时与自已说的那些话,就一直在想法子躲避着侧太妃。 映雪也不愿意去侧太妃院子,不过见飞絮面带无奈的低声求自已,也说不得替她去跑这一趟。 却说侧太妃屋里,依兰坐在床前正叹了气道:“王妃已算是个好的了,偏母亲总一味的找王妃的麻烦。” 侧太妃气道:“她才来多久?是你亲娘还是你亲爹呀?你行动说话这么向着她。” 一旁的水沾忙低声道:“母亲说话就不能小点儿声吗?”转头看到依兰含了泪低了头不言语了,便又道:“儿子觉得依兰说的没错,句句都挺在理儿的,母亲何苦要处处与王嫂过不去?母亲在府里这些年来不停地给自己树敌,惹人非议,也请母亲替儿子与依兰的往后考虑一下好不好?” 侧太妃哪里听他们两口子说这些,气得一迭声儿的喊道:“罢了罢了,我没养过你这样的好儿子,快快都给我出去!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见侧太妃发了火,莹儿忙过来低声与水沾道:“侧太妃才喝了药好些,很该歇息一会儿了,请二公子、二夫人还是先回去吧,等侧太妃醒了奴婢再去告之可好?” 那水沾素日知道母亲就是个不讲理的,便拉了依兰出去。那依兰见水沾将手向自己伸了过来,心下莫名地激动起来,嫁入王府几年了,自已这个男人虽然没有打骂过自己,却也没有似今天这般在婆婆面前明护着自己过。 眼瞧着儿子与儿媳妇一同出了屋子,侧太妃吩咐莹儿扶自己坐起来。 双眼直视着远处,不由轻叹了一声道:“真真是我的克星!也罢,晚清的事儿我还就此不管了!” 原来因着上一回侧太妃大包大揽,与哥哥言道,虽然晚清不能嫁与水溶为王妃,但是做个侧妃却是手到擒来的,只要自己一张口太妃准同意。 谁知太妃并不买自己的帐,只说是王爷说了,这一辈子就娶王妃一房,什么侧妃、妾屋统统不要!见太妃说的坚决,自已又不敢去问水溶,只得又找个一日回了娘家与哥嫂说明,却落得一身的埋怨!气得自己回来后心口疼了好几日,偏这个晚清又闹着要过来住几日,真个是让她头疼不已! 见侧太妃那里楞神儿,莹儿便上前问道:“侧太妃躺下歇息一会儿吧。” 侧太妃转了转眼珠儿道:“我真是多余操这份心呢!”说着便就着莹儿的胳膊慢慢躺下,莹儿又把被子给她掖好,才要拿脚出去,只听外面有人悄悄道:“莹儿姐姐,娴嬷嬷求见侧太妃。” 莹儿忙道:“侧太妃才歇下,嬷嬷有什么要紧事儿吗?”那丫头道:“说是有要紧事呢。” 就听屋里头侧太妃道:“让她进来吧。” 莹儿只得与小丫头道:“你去让嬷嬷进来吧,顺便告诉她只捡要紧的说,侧太妃才好些身子虚。” 小丫头忙应了去了,一会儿便见娴嬷嬷脸儿上淡淡的走了进来。一进门,便给侧太妃跪下了。 侧太妃睁开眼瞧了她一下,问道:“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呀?” 娴嬷嬷先给侧太妃叩了个头,低声道:“回禀侧太妃,前儿个太妃那里的钱嬷嬷说,让奴婢自今儿个起去太妃院里照管太妃出门儿的事儿,奴婢不能再伺候侧太妃了,特来给侧太妃告辞的。” ‘嚯’的一掀被子,侧太妃一下子坐了起来。竖起眼睛骂道:“我说呢,丫头们这两日总找不到你,敢情是去攀了高枝儿去了?平日里我待你不薄,你怎么就能做出这等吃里扒外的事来?” “侧太妃这么说奴婢就太委屈奴婢了,奴婢是这北静王府的人,太妃又是这府里掌权的,奴婢不过是听从主子的调遣罢了。”娴嬷嬷低了头小声道。 原来因着平日里侧太妃脾气不好,有事儿没事儿总拿着她院儿里的下人们出气,这位娴嬷嬷本来对侧太妃也十分的尽心,却实在受不了她每日里找寻事非,便私下里向太妃院子里多走动着,又话里话外的与太妃院子里管事的钱嬷嬷,透露些侧太妃的私事儿。 钱嬷嬷找个空儿便与太妃说了,太妃想了想遂笑道:“她既然愿意来咱们院子里,便给她找个她能做的活就是了,说到底也是咱北府里的奴才。” 却说这侧太妃骂也骂够了,终于想起来这娴嬷嬷日后是要去太妃那里当差的,便又忍了气吩咐莹儿道:“娴嬷嬷要高升了,你快来与她贺喜了便送嬷嬷出去吧,我也累了。”说罢,便躺下再不理地上的娴嬷嬷了。 莹儿忙过来将娴嬷嬷扶起来,见娴嬷嬷轻轻揉了几下跪酸了的膝盖,把莹儿的手从自己胳膊上又轻轻拿了下来,口中道:“你以后好好伺候侧太妃吧,我去了。”便抬脚出了屋子。 见娴嬷嬷走了,莹儿便进来瞧侧太妃,却见侧太妃脚上趿拉了绣鞋坐在床边正气得不行。 忙忙走上前去给侧太妃轻抚了几下后背,莹儿劝道:“侧太妃何苦生气,这样的人早晚都要走的,早去了可不让侧太妃省心呢。” 侧太妃的手用力拍打着床边道:“我平日里脾气虽不好,但手头上却不紧,真正对我忠心的奴婢,我也没少与她好处。你说说,这娴嬷嬷从我这里捞的银子还少吗?都是从你手里过的,你想来知道吧?” 莹儿劝道:“她走她的,走了更好,也省了侧太妃好些银子呢。” 深深叹了一口气,侧太妃道:“甭说她了,便是我那个娘家也是…唉!瞧着竟连王妃也不如呢。”见莹儿一双眼睛直瞧着自己,侧太妃道:“你也别这么看着我,才我也想了,娘家也不过如此,用得上你便说你顾念着府里,帮不上忙便说你不想着他们,不把他们当做亲人。真真让人是无处讲理去!” 莹儿心里却是怎么也拐不过这个弯儿来,这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侧太妃便似变了一个人似的。 听侧太妃又道:“往后我和太妃都年纪大了,王妃才是王府里的掌权人,倘若因着我的缘故再找茬子薄待了沾儿与依兰,那可怎么办?罢了!为了给儿子积德,往后我不再与王妃为敌了。现下我就想着一件事,便是怎么才能让依兰赶紧生个孩子…” 莹儿不解道:“难不成侧太妃就这么轻易放过王妃?不是说她来了侧太妃在王府的地位才又降低了吗?请侧太妃恕奴婢多嘴,想从前太妃待侧太妃也是好的,侧太妃怎么还要寻太妃的不是呢?” 伸出素手向莹儿额头上使劲儿点了一下道:“我怎么就用了你这个丫头这么多年呢?说你傻你还不高兴,真是个没脑子的!这王妃不比太妃,我与太妃是什么关系?说好听些同是伺候老王爷的姐妹,说直白些那便是情敌!王妃却是个小辈儿,如今又做了王府的掌家人,我得罪她那么苦做什么?” 莹儿笑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虽傻却知道因着奴婢对侧太妃忠心,侧太妃不嫌弃奴婢才让奴婢跟了侧太妃身边这么久。” 侧太妃轻笑道:“嗯,这一点你倒是不傻。” 第二十四章 烽烟又起 却说那侧太妃既是存了这个心,自此以后倒是不再故意去找寻黛玉的麻烦了。(.好看的小说) 又过了两日,北静太妃从关府回来,那侧太妃的身子也大好了,便过来请安。又主动说起太妃不在府里时,自己病了王妃对她是关心倍至、尽心照顾,话里话外竟带着感激之情,让太妃心里不禁疑惑起来? 待侧太妃走后,便问丫头香草道:“咱们去了这几日,难不成侧太妃赶巧被高人指点过?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快?她这么着我这心里倒不太踏实呀!别是又心里憋着什么坏主意呢吧?” 那香草也是一头雾水,面带不解道:“奴婢才听侧太妃说了这些,也是不明白呢。不如太妃再把王妃请过来问问这几日府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才玉儿不是与我说过了吗?她们俩个这些日子相处竟是难得的太平呢!本来我还怕自己出府这几日侧太妃会找寻玉儿的麻烦呢?谁知竟这么消停。”太妃琢手抚着额头皱了眉琢磨道。 “太妃忘记了,不是才侧太妃说过她这几日恰好病倒在床,是王妃又给她请医看病,又调了样儿的给做些可口的吃的,也许侧太妃被感动了也有可能吧?” 香草说完了这几句话,便又即刻耸了耸肩膀自嘲地笑了笑。说句实话,跟了太妃这些年,那侧太妃是个什么样儿的人,自己再清楚不过的,才自己这些话并连自己也是不信的,不过说出来安慰安慰太妃罢了。 不说北静太妃与自已的贴身丫头正这里猜疑,那边隐溪院里,黛玉也正在与紫鹃闲话着同样的问题。就听紫鹃问道:“王妃可觉得侧太妃这几日有些变了?” 黛玉放下手中的账册道:“怎么了?” “怎么侧太妃不找寻王妃的不是了?见天儿的看她总是笑眯眯的,想着她能有什么好高兴的事儿?” 微微思忖了下,黛玉也道:“你不说我也是在想呢?总怕她又生出什么刁钻的主意来为难于我。” 紫鹃悄声笑道:“奴婢想着,可能是前不久侧太妃病了,王妃给她寻了太医来看,又偏那个太医便手到病除,是以她心里便领了这情了?” 淡淡一笑,黛玉叹道:“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倒是想着是不是侧太妃又有了什么想法了?咱们倒要先防着些,省得再着了她的道儿。” 紫鹃点头道:“便是近来侧太妃的丫头莹儿也不似先前那样,对咱这院里也不再说那些闲淡话了。” 黛玉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册子,随口道:“不管她们心里怎么想的,咱们只过好咱们的便罢了!不过呢,这也倒不错,省得每日里瞧她们一付不找事儿便过不了这一天的模样儿,无端地去生闲气呢。”想起什么又抬起头来与紫鹃道:“飞絮如今可好些了?” 原来丫头飞絮这几日总是打蔫,众人还道她是因着那日的缘故,故而都没有太上心,只说过几日也就好了。谁知她竟因此而郁气在心,不几日便病了。 说不得又为她请了大夫来瞧,开了方子拿了药,黛玉又吩咐了映雪对她多加关照,自己却并没有过去看望她。只让紫鹃传话给她不用硬撑着上来,待病大好了再说。 想着有日子没见飞絮了,偏才又想起来,便问紫鹃。 紫鹃笑道:“昨日里便大好了,映雪跟奴婢说飞絮昨日便要上来伺候,被她给劝住了,想来今儿应能过来服侍了吧。” “罢了,左不过每日里这几档子事儿,我这里有你就行了,让她再歇息几日吧。你一会儿再去瞧瞧她去,就说我说的,让她将养几日再上来吧。”黛玉一想起飞絮那日绝望的眼神儿心里就别扭。 紫鹃应了,转身吩咐了外面的小丫头进来伺候,便向着飞絮房间走去。 “妹妹病的这几日,王妃让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又特嘱咐我好好照看你。你我不过一介奴婢,这样的王妃,依我说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几个的。”映雪正坐在床边与躺在那里的飞絮小声儿道。 飞絮动了动身子,略显苍白的面上,挂着几滴泪珠儿。听了映雪的话,眼圈儿便有些红了,也低声道:“我心里从来没有恨过王妃,只是不愿意出了王府去,姐姐可知道我的心?” 映雪叹了口气道:“我怎么会不理解妹妹,只是连我都知道你们汉人那句‘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你总是这么想不开,让咱们王妃情何以堪呢?这些天儿过去了,妹妹怎么就不明白呢?” 呆呆地怔了一会儿,心里已打定了主意,飞絮突然坐起来就要下地穿鞋。映雪忙道:“你做什么?病还没有全好呢。” 轻轻一笑,飞絮道:“我不比姐姐,不过丫头命罢了!饶是王妃好脾气,我这个做奴婢的也不能太登鼻子上脸呀?听说那院里的侧太妃前日里病的比我还重,现下都好利落了,我不能太不省事不是?” 映雪惊讶地望着她,口中只道:“倒不曾想你这么快就想明白了?只希望妹妹是真的明白过来才好。” “放心吧姐姐!妹妹真的是想清楚了,多谢姐姐的教诲!一会儿我便上去伺候王妃去。想着雪雁已出嫁了,姐姐这几日又总来照顾我,王妃身边伺候的人就更少了。”眼看着映雪瞧向自己的目光,飞絮又咧嘴笑了一下,道:“你放心吧,飞絮还是原来的那个飞絮!不会让姐姐失望的。”说着便要出去打水洗漱。 映雪从后面跟出来道:“你歇着,我去给你打水来。”飞絮并不回头,只伸出一只手来向后摆了摆,口中道:“我自已来就是,姐姐去忙吧。”便快步出去。 映雪见飞絮出了屋子,便摇了摇头暗自笑道:“这个丫头,真是个直肠子的,竟说好就好了。”又想起今儿还没有去上房与王妃请安呢,便忙忙向屋外走去。 才走不过几步远,便瞧见紫鹃走了过来。瞅见映雪出来,紫鹃上前笑道:“飞絮可好些了?王妃让我来看看她呢。” 映雪笑道:“你晚来了一步,飞絮才出去打水了。” 紫鹃也笑道:“想着她今儿也该大好了,只是才王妃让我过来告诉她,现下府里的事儿少,王妃那里也不忙,让她再歇息几天再上去伺候呢。” “王妃真是太体恤下人了!不过我瞧着飞絮的身子竟是大好了,只是这心里一下子转不过这个弯儿来罢了。”映雪笑道。 紫鹃听了她的话心里微微一动,心道她们俩个在一个屋里三年多时间,那飞絮的性子是个什么样儿的,映雪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只是她们俩个人要好,想必有些话自己也问不出什么来的,便笑着试探道:“我也知道飞絮是个懂事儿的,不过不该存的心思就不用再去想它便是了,而且咱们王爷的性子想着二位姐姐比我摸底儿的多了,有些事情妹妹就不多说了。” 正说着,便见飞絮手里端了一盆水进来,见紫鹃在自己屋前,便不自然的笑了笑道:“妹妹来找飞絮的?我梳洗完立时便去伺候王妃去。” 紫鹃忙过去接过她手中的水盆儿笑道:“才好些,怎么自己去打水,外面闲着那么多小丫头子,哪个唤不得?” 飞絮有些楞楞地将水盆放到紫鹃手中,又一下子清醒过来便要夺过来,紫鹃早已转身向廊下走去,放在一旁的木凳子上,转过身来笑道:“我是来传王妃的话儿的,王妃说你身子才好些,她那里也没有旁的事儿,说让姐姐多歇息两日再上去伺候呢。” 见飞絮面上带出感激的神情来,紫鹃又笑道:“好了,我的话传到了,就回去了。” 一旁的映雪忙赶上两步道:“等一等,我与你同去。”留下飞絮站在那里,楞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到凳子前弯下腰洗将起来。 却说在皇宫太和殿上,皇上正身着朝服端坐在龙椅上,面色竟是阴沉不定。两旁的文武大臣们都低着脑袋站在那里。 “朕再问你,不是已让伊犁将军处理了吗?”皇上声若洪钟,里面又隐隐带着些怒气。 下面站着的便是兵部尚书李显德李大人。听出皇上口气有些不耐,那李大人不禁心下大惊,忙解释道:“回禀皇上,伊犁将军当时确是出兵震慑了几回,不过也只消停了一阵子,听说近日又猖獗了!” “啪!”皇上一拍龙案,大怒道:“一个小小的浩罕竟敢如此三番四次的骚扰我朝,真是胆大包天!” “请皇上息怒!”众文武大臣忙跪下道。 原来这日水溶上早朝,皇上还没有过来,便见兵部尚书李大人早站在殿外踱来踱去的,上前一问才知这浩罕国竟又来扰我边境。并且这一回与往常的小打小闹不同,竟是派兵五万驻扎在了边境线上,并口出狂言,大有与我朝一决高下之势。虽说五万兵马,对于我朝来说,不过是以卵击石之举,但若它长年在边境地区频繁骚扰,却也令人头痛之极! 只听皇上又问道:“众位爱卿可有什么好的办法?”便见下面群臣遂悄声议论开了,这个说现在国家安危受到挑衅,当立即出兵讨伐浩罕。另一个却道,如今天下才太平些日子,又要起战事,难免天下百姓会人心惶惶起来。如此岂不是又要闹得天下大乱吗? 皇上微微闭上双眼,听着下面这些个大臣那里议论纷纷,竟无一个让自己满意的办法,便慢慢睁开双目,沉了声音道:“你们今儿个先回去想想吧,明日一定要给朕一个好的办法来。” 众臣跪下山呼万岁,皇上一撩黄袍,转身下殿而去。众臣才起身各自回府。 眼瞧着临近中午,王爷还未回到王府,黛玉想着今日水溶必定不会回来用饭了,便与太妃道:“王爷近日忙碌得很,都这个时候了,还等不等?” 北静太妃轻叹息了一下,道:“罢了!咱们先用吧,看样子王爷一时半会儿又回不来了。” “王爷回来了。”门外侍候的小丫头回道。 众人才拿起筷子,都忙又放下。除却太妃、侧太妃外都站了起来,太妃忙笑着让水溶坐在自己身边来。 水溶向一旁的黛玉看了一眼道:“几日没来与母妃一起用饭,说什么今儿个也要赶回来呢!” 黛玉面上微微一红,忙低声道:“母妃也念叨了好几日了,总算今儿个没有晚,坐下赶紧吃吧。” 侧太妃也一旁笑道:“是啊,王爷政务繁忙,好不容易回来全家一起吃个饭,快坐下吧。沾儿,快给你王兄布菜啊!”说着向下首的水沾一个劲儿的使眼色。 水沾忙拿起一只布碟儿便要挟菜,却见一旁的依兰赶紧接过来笑道:“瞧爷那苯手苯脚的样子,还是妾身来吧。”说着便伸手向席上挟了几样又双手递与水溶。 黛玉忙先接了又笑道:“王爷这几日没在家里吃饭,如今大家都把王爷当做了贵宾呢!” 屋内众人都笑了。依兰更是笑道:“在咱们府里王爷本就是那第一尊贵的嘛!是不是太妃?” “啐啐!快闭紧你的嘴巴,一高兴起来便着三不着两的,王爷虽尊贵却也尊贵不过太妃去呢!你倒上赶着问太妃,可知是个没心没肺的。”侧太妃忙没头没脸的向依兰笑骂道。 太妃见依兰一脸的委屈,便笑道:“我瞧着依兰说的也对呢,王府里王爷不尊贵谁尊贵呀?” 依兰也随之开心道:“就知道母妃是最知道依兰的。” 太妃口中虽与依兰、侧太妃说笑着,余光却向一旁的水溶扫去。见儿子双眼一眨不眨地直看向黛玉,席间的话语竟似未有听到一般,而黛玉此时虽站在那里,那一双美眸却也不时地偷偷描向王爷。 太妃便轻轻道:“溶儿还不坐下?你莫不是还嫌玉儿每日里站的不够久吗?” 水溶才恍然道:“玉儿快坐下,王弟、弟媳也都坐下吧。”说着自己也向椅儿上坐去。 用罢午饭,见水溶面上虽带着微笑,但从那双俊目里黛玉却瞧出一丝淡淡的忧虑。想水溶心中一定有事,黛玉吃了两口便说自己胃口有些不好,吃不下。想先回去歇息一下。 太妃与水溶都忙问道:“玉儿这是怎么了?” 黛玉站起来向太妃一礼笑道:“今儿早起玉儿多吃了些,有点子存食了,不碍事儿的。” 太妃忙道:“一会儿让溶儿陪你去花园里走走去。有什么不好便去请了太医来看,可千万别拖着。” 此时水溶也与太妃道:“儿子已吃饱了,这就陪着玉儿回去了,母妃放心,一切有溶儿呢。” 黛玉又与众人告辞,扶了紫鹃跟着水溶离了太妃处向隐溪行去。 到了上房,黛玉吩咐几个丫头都下去,屋里只剩下水溶与自己。水溶才过去向太师椅上一坐,双手抱住了脑袋,眉头也紧蹙起来。 黛玉轻轻走过来,伸出玉手轻扶了下水溶白皙修长的手指道:“王爷有什么烦难事儿请说吧。玉儿这里听着呢?” 抬起头来,拉了黛玉纤手,水溶叹道:“西北边境又要起战事了!”“西北边境?那不是映雪的家乡吗?”黛玉惊问道。 点了点头,水溶道:“据说那新国王前些日子病死了,如今的国王是他的儿子,也是就映雪的…”说到这里,水溶停了下来,又向屋外瞧了一眼。 黛玉提高声音道:“紫鹃,让她们都下去吧。” 外面就听紫鹃道:“你们都下去,一会儿去唤你们再过来。” 翌日上朝,皇上先处理了几件棘手的事儿,便又问群臣:“昨日里朕让你们回去想想,可都想好了?” 只见吏部尚书葛谨微葛大人走上前来,朗声道:“那浩罕不过一介游牧小国,竟敢如此欺凌我朝,若不给他们点儿厉害瞧瞧,怕今后那些藩国都会因我朝的软弱而蠢蠢欲动,到那时再大动干戈苦的还是天下的黎明百姓啊!” 皇上见殿宇上的大臣们都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却并无人应和。又稍停了一会儿,就见北静王爷水溶也出列奏道:“葛大人所言有理,臣也认为应该狠狠整治一下,否则后患无穷。” 那葛大人见只有北静王爷一人出来附和自己,心下不禁微叹!到了关键时刻还得说北静王府。 便抢在水溶之前又道:“圣上圣明,若臣是朝廷武官,便立时请命出征。” 北静王爷一旁忙道:“且不说是文官还是武官,如今葛大人年纪已过五旬,怎能再受此劳顿?” “哎!老夫虽是年纪大了,可这心气儿并不比王爷差呢。”待要再禀,却听见一旁的军机处吴大人轻蔑道:“竟说这些无益的话来,若有此忠心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官,俱可挂帅,只别空口说白话罢了。” 葛大人听了便要辩解,却见皇上早已龙颜大怒。提高声音问道:“葛爱卿不必说了,此事确为武官之份内,朕已决意出兵浩罕,有哪一位爱卿愿意出征?也去杀一杀浩罕部落的锐气?” 皇上发话,下面的文武大臣都忙闭上了嘴,皇上又问了一遍,只见有一人低低道:“圣上,三年前便是北静王爷出兵西北边境,虽那回不是针对的浩罕,但北静王爷已然去过一回,定要比臣等有些经验,不如还请…。” 不等这个大臣将话说完,只见‘砰!’的一声,原来是皇上大怒之下,将龙案上的茶杯扔了下去。 第一章 生死相随 却说众臣看皇上动怒,忙都跪在地上口中直呼‘请皇上息怒!’。[] 皇上慢慢站起身来,龙颜隐隐泛着青气,咬了牙冲着跪在地上的众大臣沉声道:“你们这些个文武全才的,平日里不是总觉得自己样样比别人都强吗?到了这个时候怎么又将北静王给推出来了?朕还记得三年前北静王被朕任命为议政大臣时,有人曾私下里说过,北静王一介黄口小儿并无有什么真本事的,能有今天不过就是靠了老王爷的庇佑罢了!哼!竟敢疑心于朕的决策,就不怕掉脑袋吗?” 皇上这话一出口,跪在最前面的军机处吴大人便忙将头压得更低些,差一点就要将一张老脸贴在地上了,肥胖的身子也不由哆嗦起来。 “现在国难当头,难不成你们中间就没有一个人愿意替朕出征吗?”瞧众人一付噤若寒蝉的样子,皇上便又放缓了声音,凌厉的眼神却是将下面的大臣遂一扫过。 大殿里依旧鸦雀无声,又停了一会儿,下面的水溶斟酌了一下,只得站起来道:“臣愿意前往。” 一旁的葛大人也忙上前躬身道:“臣虽无能却愿意给北静王爷做个副手,还请圣上恩准。” 皇上冷笑一声,向着下面的吴大人道:“怎么吴大人不想去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吗?” 吴大人忙叩头道:“圣上明鉴!圣上若下旨臣怎敢不往?只是…” “只是什么?”皇上又坐下问道。 “只是家中老母前儿个已重病在身,想是过不了这几日了!臣若此时离去未免落下个不孝的骂名,还请皇上体恤微臣。不过臣倒是想给北静王爷推荐一个人,此人比之微臣是只强不差的。”吴大人此时也抬起头来,面上似痛若异常,然而口中却是侃侃而谈。 皇上淡然一笑,“你且道来是谁比吴爱卿还强?竟然让平日里从不赞人的吴大人如此赞不绝口呢?” “微臣惶恐!便是那兵部侍郎杨瑞杨大人。”不等吴大人话音落地,就听后面跪着的杨瑞赶紧山呼万岁。 皇上见状索性走下龙椅来到下面,忍了心中怒气饶有兴趣地瞧着这两个人,含笑问道:“你们两个都是武官,也都领过兵打过仗的,朕瞧着谁去都一样的。不如这么着吧,朕才听着杨大人口中直大呼小叫的,想来也有许多烦难的话儿要说,依朕看竟是别说了,”言罢向那边喊道:“小德子,你去做两个纸阄来,让这两位大人随天意吧。” 小德子应了,便去拿了两页纸来,上面一个写了‘去’,另一个写了‘不去’,将两页纸都攥成了团儿,放入一个盒子里,又将盒子抱在怀里来到皇上身旁。 皇上便向两个道:“两位大人哪个先抓呀?”就见吴大人忙上前道:“皇上,还是微臣先来吧。” 只见跪在后面的杨大人也同时站了起来,却是面带尴尬道:“皇上,臣愿意跟随王爷出征。这个抓阄就算了吧!虽是皇上之命,但臣等一介二品大员,竟在朝堂之上做这等无稽之事,传出去倒让人笑话。” 皇上听了杨大人所说,心里稍微舒了口气,暗道:“这位杨大人虽心下也不愿意去,但这一番话儿说出来倒比那吴大人要强得多了。” 便点头道:“杨爱卿如此说话朕倒爱听些,你且起来吧。”又转向吴大人道:“你既家中有老母需要照顾,朕便也不难为你了,只是你那军机处行走却是万万做不得了,从今日起便回了兵部去做个左侍郎吧。” 那吴大人一下子楞在那里,没有想到只因自己一念之差,官职瞬间便被连降两级!待要改口愿意随了北静王爷出征,却又知道皇上平日里最是厌恶这种出尔反尔之人,便硬生生将那些话儿咽了回去。而一旁本愁眉苦脸的杨大人见这吴大人突然就被皇上降了职,心里别提多美了!欣喜之下便忙上前冲北静王爷一抱拳道:“下官杨瑞愿唯王爷马首是瞻!” 上面的皇上听了大声赞道:“说得好!行军打仗最要紧的便是团结一心,朕有了北静王与杨爱卿两个战将,这一仗虽还未打我朝便已是赢定了!” 见皇上又高兴起来,那葛大人忙道:“皇上,事不迟疑!纵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西北边境也要二个月左右的时间,还是赶快安排吧。” “嗯,爱卿说的有理,好!北静王与杨大人先留下朕有话说,其他人便跪安吧。”说着,皇上便抬脚下了龙座,后面小德子高声唱道:“退朝--”众臣高呼皇上万安!之后便陆续退出殿去。 皇上出了前朝大殿只顾顺着脚步往前走着,后面的小德子忙上来问道:“皇上现下要去哪里呀?是去景仁宫还是永和宫?” 往前望去,前面就是养心殿,想起才在朝上发生之事,皇上心里就来气!遂停下脚步转回头与小德子道:“你才也瞧见了,那吴大人竟敢明着就敢说他不想去!他难道不怕朕砍了他的脑袋吗?” 小德子见皇上又动了气,忙劝道:“吴大人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皇上您太高看他了,依奴才想,确是那吴老夫人身子有些不好呢!” “说的好!是有些不好,不是病重过不了几日了!看来当年将三公主给了吴大人做儿媳妇,倒让他存了不少的心思呢。”皇上微微眯起了双眼。 小德子忙笑道:“三公主的性格最是个爽利的,听说连吴大人都时常与人夸赞,言道吴家娶了个好媳妇。” “哼!他是想说吴家从此便有了靠山了吧?”皇上冷笑道 小德子心里叹道:这个吴大人也真是的,竟在朝堂之上给皇上难堪!便又劝道:“皇上也甭太往心里去,这不都应了去了嘛。只是奴才今儿个就有些不明白了?平日里皇上只管下旨,怎么适才皇上竟让那些大臣们自己个儿做决定呢?” “唉!你不懂的,朕下旨容易,关键在于他们有没有那份保家卫国的决心!如若只是想去混个功名来,存了不该有心思,砍脑袋倒是痛快,只是倘若再坏了大事,这等官员还不如不用呢!你可还记得朕与你讲过的缅甸之战?主将不骁勇,下面的将士不过是去送死罢了。”想起往事,皇上不禁红了眼圈儿。 小德子知道这件事是皇上最不愿意提及的,如今却主动说起来,可见他对于这次的西征心里有多重视。 待还要想些什么话儿来劝慰,却听皇上叹了一声道:“罢了,先去养心殿稍微歇息一下,过一会儿你去把北静王与杨大人叫过来吧。” 这一日水溶与杨大人在宫里直待到太阳西下,才坐了轿子回到府中。 进了王府,水溶迈着略显沉重的脚步慢慢往隐溪走去。后面的成永与成恩都小心地跟在后头伺候着。见前面的王爷行不了几步便停下来,又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两上人都不知道今日朝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只琢磨着恐怕又要有大事情发生了!不然皇上也不会把王爷留在宫里那么久?便是上年去江南办案那一回也没见王爷面上流露出过这般复杂的表情! 到了隐溪院门口,水溶向后面摆了摆手,成永、成恩忙口中道:“属下告退,请王爷早些歇息吧。”便双双转身退下。 候在院门口的小丫头早进去通禀了,水溶走到上房门口,便见黛玉已带了紫鹃、飞絮、映雪在那里迎着。 忙紧走几步上前,握了黛玉双手道:“今儿个身子怎么样?胃口可好些了?” 黛玉含笑挣开了,道:“好多了!王爷今儿个可又是去了一整天呢,母妃也念叨了大半天了。王爷可已去了母妃那里?”言罢,又转向飞絮道:“快去给王爷打了水来。”飞絮应着忙出去了。 水溶面上微露歉意道:“才一进府只想着快些见着玉儿,倒忘记了先去给母妃请安了!罢了,一会子就用晚饭了,到时候一并去了,想母妃也不会责怪我的。” 黛玉见水溶面上不似往日那般精神,细瞧去倒觉得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便笑道:“快快进屋去吧,想是王爷今儿个有些累了,一会儿洗了脸,咱们早一些去太妃屋里吧。” 含笑点了点头,水溶便抬脚进了屋。飞絮也已打个水进来,麻利地将手巾打湿了又拧了两把便递与水溶。 却说用罢了晚饭,水溶便又携了黛玉一起慢步往隐溪走。路上见水溶闷闷的,黛玉便小声儿问道:“王爷生气了?” 水溶轻轻摇了摇头,黛玉便又道:“才母妃埋怨王爷那几句,王爷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母妃她老人家也是因着这些日子里不易见到王爷,本来是想说些惦念着的话儿来着,谁知话一出口就变了味道。” 拉过黛玉的纤手轻轻拍了拍,水溶道:“做儿子的怎么会不懂得这些?子谦只是心里有些闷得慌,与母妃不相干的。” 说着,便回到了隐溪。 进了上房屋内,黛玉见水溶坐在那里懒懒的样子,便道:“王爷若是太累了便先歇下吧?” “不用,才吃了饭还不想睡呢。对了,玉儿前两日不是说给为夫绣了个荷包吗?可是绣好了?拿过来让为夫瞧瞧。”水溶强打精神笑问道。 黛玉娇然一笑,款款走到里间儿,不一会儿手里便拿了一个荷包出来。一旁的紫鹃也笑道:“王妃绣了好几天了,只剩下最后的花边了。” “是吗?玉儿的活计儿做的倒是快得很呀!”说着水溶接过黛玉递过来的荷包向上瞧去,只见荷包尚未完工,却是十分精巧,依稀瞧着上面似是绣了一大一小两朵芙蓉,待还要细瞧时,手中的荷包却被黛玉抢去了,笑道:“还没有做完呢,等做好了再给王爷看吧。” 张着手,水溶笑道:“为夫想明日便带在身上。” 轻瞥了他一眼,黛玉便拿了荷包移步来到床边坐下,紫鹃忙道:“奴婢去给王妃拿丝线去。” 黛玉又与屋里的飞絮、映雪道:“你们先下去吧,一会儿想着给屋里点了安神香来。” 水溶听了问道:“怎么玉儿又夜不得眠了?” 黛玉抿嘴一笑:“是瞧着王爷这几日睡得不踏实,所以才让她们点上这个。”又向两个丫头道:“好了,你们去吧。” “奴婢先退下了。”飞絮、映雪忙应了下去不提。 紫鹃拿了丝线帮着黛玉整理着,黛玉便静静地坐在那里,手里拿了那个荷包细细地绣了起来。绣了一会儿,却瞧见水溶竟那里一直怔怔地看着自己绣荷包,黛玉便微笑一叹,放下手中的荷包道:“好多日子没有做这些了,倒觉得手生得很呢。” “玉儿,”水溶轻轻唤道。 “嗯?”黛玉口中应着又低下脖颈继续绣着。 半晌儿没听见水溶答应自己,黛玉又抬起头来,却见水溶俊目里泛起了泪光。 忙忙放下手中的荷包,黛玉向一旁的紫鹃道:“你先出去吧。”紫鹃也瞧出王爷今儿个有些不对劲儿来,便低声应了,又赶紧放下手中丝线转身出去。 水溶站起身走到黛玉身旁,轻声道:“玉儿,过几日为夫又要出京去了。” 黛玉不由惊呆了!半日才又问道:“王爷可又是替皇上出京办事去?” “是。”声音瞬间干涩起来。 “这一回要去多久?去哪里?”黛玉虽然早有这个准备,却没料到会来得这么快。 “伊犁,一个很远的地方,至于去多长时间?恐怕现下是谁都难以预料的。”言罢,水溶深深叹了一声。 一双美眸霎时睁大了,樱唇轻吐了一句:“西北边境?” 轻轻搂了柔弱的香肩,水溶道:“天下兴王,匹夫有责!玉儿不会怪子谦吧?”说完又用力拥了下黛玉。 一滴清泪顺颜而落,一双美眸瞬间失了神采。黛玉一转身纤手向水溶腰身搂去,将头埋向水溶怀中轻声啜泣了起来。 两个人静静地相拥了一会儿,还是水溶先将黛玉面上的泪珠儿轻轻拭去,小声道:“子谦也实是舍不得玉儿呀!只是…” 素手轻轻抬起,放在水溶的嘴唇上不让水溶往下说,水溶忙拿起如玉的手指轻轻吻着。 这一晚,两个都没有心思睡觉,水溶再三言道,因着还要准备一些时候,短时间内是走不了的,让玉儿快些歇息了,省得明日里打不起精神来。 听着水溶柔声的安慰,黛玉恐怕自己再哭出来而影响王爷的心情,想着明日里王爷还要上朝呢,黛玉遂道:“睡吧。”便轻轻将丝被拉过如玉的脸庞。 水溶扭过头来看向黛玉,从那微微颤抖的丝被,便可以看出玉儿对自已的那份依恋之情! 又过了一会儿,见丝被下的黛玉似是平静了下来,想是忙碌了一日也累了吧?水溶轻轻将丝被揭开,见黛玉娇美如玉的面上一派柔静。口中不由轻叹道:“玉儿吾妻!” 一声念罢,便见一滴晶莹的泪珠儿从黛玉眼角轻轻滑落。水溶伸出白皙的手指将泪水轻轻抹去,又将黛玉连被带人一半抱入怀中,相拥而眠。 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双眼望向窗外,水溶第一次感觉时间怎么过得如此快! 慢慢低下头去,却见又一滴泪水从黛玉眼中流出来。遂轻轻用火热的唇将泪珠儿吻去,黛玉合着双眸喃喃道:“玉儿不要与王爷分开。” 心中陡然一震!水溶暗道:我又何尝舍得下玉儿啊!轻轻将丝被揭开,将黛玉紧紧搂进怀里。待要开口,却见黛玉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儿轻拭了下眼泪,又挣脱了他的怀抱起身坐了起来。 水溶忙问道:“玉儿怎么了?来来来,快躺下,别冻着了。” 却见黛玉向一旁拿了件外衣披上,便下床向外屋走去。 正在水溶不知所然也要跟过去时,黛玉手里拿了一页纸签进来,走到水溶面前递与他道:“王爷请看。” 满脸疑惑地接过来低头向上瞧去:“他乡遇知己,苦尽逢贵人。若得情长久,朝夕两不分。” “倒似是几句偈语?”水溶默念了一回心里似有些触动,便向黛玉问道。 黛玉轻轻回道:“这是上年在寒山寺所得,玉儿才想过了,玉儿愿意跟随王爷一起出征。” “不行!坚决不行!”水溶马上斩钉截铁道。 第二章 却说那一晚,黛玉一番有哲有理的道白,终于说动了水溶允许自己随他出征。(.无弹窗广告) 亲耳听见王爷允了自己,黛玉心里说不出的高兴,遂含泪道:“只要能与王爷在一起,纵然此去千难万险,玉儿也无怨无悔。” 轻轻吻了一下黛玉白皙光洁的额头,水溶低声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黛玉也小声道:“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水溶紧紧将黛玉搂在怀中,虎目不由也含了泪来。想起黛玉身子柔弱,却还要跟着自己行这么远的路,便又俯下头去轻声道:“这一去不比上年江南之行,怕要上万里路也差不多少。况这一路上会遇见什么难处也不能预先知道,玉儿可做好这个准备了?” “王爷放心,玉儿此去一定听从王爷的安排,我保证紫鹃也不会给王爷拖后腿的。”黛玉忙抬起头道。 眉头不禁微蹙了起来:“倒不是不相信玉儿,只是让紫鹃也去…” 黛玉恐怕王爷不让紫鹃跟随,忙又道:“既然玉儿能去,紫鹃是个丫头,平日里身子也颇为强健的,王爷想想,这一路上有她来伴着玉儿,玉儿也可以解了乏去不是?” 见水溶稍稍沉吟了下,便又点头应了。黛玉喜不自禁!轻轻地将头靠向水溶怀中,满足的闭上了美眸,不过一会儿功夫便静静地睡去了。 那水溶与其说是被黛玉说服的,倒不如说是他自己早已先存了这个想法。自打黛玉嫁入了王府,虽有自己与母妃的万千宠爱及顾怜,但另一个院子里侧太妃的尖酸刻薄与阳奉阴违他也都看在了眼里。那侧太妃现下虽然消停了许多,却不见得会日日如此,保不齐她哪根筋动了,再去寻玉儿的不是也说不定呢! 虽然自已也知道有母妃在玉儿也不会由着侧太妃欺负,但一想起玉儿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已却不能够在她的身边照拂,水溶的心里便痛苦难忍。 不是没有想过让玉儿随自己出征西北,只是怕此一去路程漫漫,她的身子才调养得好一点儿,别再因此那一年多的努力都白费了! 翌日一早,水溶便先醒了,轻手轻脚下了床,自己来到外间拿了丫头早给备好的朝服,慢慢地往身上穿着。 一旁伺候着的紫鹃与飞絮忙要上前帮忙,水溶轻摇了摇手道:“王妃没睡醒前谁都不要去唤醒她,飞絮,你跟本王出来,我有话要告诉你。” 跟着水溶出来屋外,飞絮悄声儿问道:“王爷有什么事儿吩咐飞絮啊?” 水溶道:“你这几日可没去练功啊?怎么病还没有好利落吗?” 飞絮脸突然一红,忙低头道:“奴婢的病早好了,只是近些天儿王妃那里事儿忙些,便没有过去。” “身上的功夫搁下容易,再拣起来可就难了!知道吗?”水溶看向飞絮道。 “奴婢知道了,明早过了寅时便去花园练功。”飞絮忙应道。 水溶又转身回到房中,见黛玉还在那里酣睡,便又交待了飞絮几句,才抬脚出了隐溪。 院子外面,成永、成恩早已候在那里了。 轿子里,水溶微微闭上了双眼。 想起昨夜里,平日瞧着柔弱的玉儿一脸的刚强倔强,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让水溶这个大男人钦佩无比! “青海长云暗雪山, 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 不破楼兰终不还。” 一首王昌龄的《从军行》从一个娇弱女子的口中念出来,硬是深深地打动了他。 这日下了早朝,水溶便将自己的决定与皇上私下里说了。见水溶黛玉两夫妻情深至此,皇上倍受感动,也不禁洒下了几滴泪来,连称:朕有了北静王府,我朝便不会轻易倒下。 见皇上竟然滴下了英雄泪来,水溶心里不由暗自纳闷儿,遂开口道:“皇上?” 皇上轻摇了下手,叹了一声道:“朕是想起了当年北府老王爷与太妃助朕打败缅军一事来,那一仗打得惨哪!若没有老王爷与太妃,朕只怕早已不在人世了!” 听了皇上之言,水溶不由大吃一惊!原来父王与母妃竟然救过当今皇上一命?若不是听皇上亲口说出来,水溶还真不敢相信,这么多年来,父王与母妃竟从未与自己透露过哪怕一点点来! 想起母妃常叹皇上不易,而皇上又那么看重父王,看来他们之间的渊源远不止于此呀! 皇上见水溶若有所思地瞧着自己,便又道:“当年朕曾想纳慧心为妃,却被她断然拒绝了!理由是不愿意进宫为妃,只愿嫁做常人为正妻即可。” 随口的一声‘慧心’,唤得那样亲切,但却似敲打着水溶的心房一样,令他战栗! 稳了稳心神,水溶提了胆子问道:“可是母妃比皇上的年岁要大了五、六岁之多呢?” 皇上听了微微一怔,旋即又呵呵一笑:“两人若是有意,岁数大些小些又有何妨?”言罢,眼中竟似闪过一抹失落。看来,当年关慧心拒绝皇上,应是让这位天子心中至今都留下了一丝遗憾的。 “那臣的父王可知此事?”水溶这边又小心问道。 “你父王与你母妃其实早已相互仰慕,只是从未有缘见面而已。朕当年气你母妃不随我意,便先将那通政司副使李怀荫之妹指给了你父王为侧妃,两年过后,朕见你父王竟依旧惦着慧心,才只得将你母妃指与了他,也成就了一对真正的知已夫妻呀!不过,大婚之日,朕虽贵为天子,你那母妃可不管这些,行动说话没少给朕小鞋穿哪!呵呵…”想是又忆起了当日情景,皇上不由抚了颔下两缕胡须笑了起来。 敢给当今圣上小鞋穿?而皇上如今说起来还是那样的津津乐道,水溶可以想像得出皇上对母妃曾经的那一份真情! 水溶又突然想起自己当年娶王妃也是皇上给指的婚,难不成也是因着母妃之事而招致皇上嫉恨,才继而又难为了自己? 看水溶将眼神儿向自己身上瞅过来,皇上忙轻咳了一声,淡然道:“不过,你小子那档子事儿却与朕无关,当年可是你父王进宫苦求了朕的,朕还劝了他几句呢,但他倒底有什么苦衷却直到他过世也没有告诉过朕。[.超多好看小说]” 水溶低头想了一想,也轻笑道:“一切都过去了,皇上也不必如此挂怀!” “你若想知道真相,恐怕只有去问问你母妃了。”皇上却不想背这个黑锅,忙又道。 水溶轻轻舒了一口气,道:“西北战事已起,臣现下也无暇再想这些,玉儿随臣出征之事还望皇上恩准!” 皇上含笑道:“北静王爷与北静王妃德高望众,又情若金石,朕能不成全?只是她并不似你母妃是个会功夫的,不知你想没想过,这一路上怎么来安排她?” 水溶心想,我正想要你皇上一句金口呢!便笑道:“臣想着王妃身体虽比之前强了许多,但也与一般女子无二,且并无功夫在身,说不得臣从王府里抽调出几十名侍卫沿途护送便罢了。” 轻然一笑,皇上道:“你府里的侍卫都被抽调走了,谁来保护你母妃的安全?你这个做儿子的,看来是为了媳妇要忘记了亲娘了?” 见水溶面上似是露出一丝尴尬之态,皇上哈哈大笑道:“罢了!这也是人之常情嘛!不如这样吧,朕从骁骑营里调出八十人来,专门负责保护王妃安全,你看可好啊?” 水溶忙跪下道:“臣多谢皇上!” 皇上忙道:“罢了罢了!你的事儿已解决了,咱们还是先商量一下粮草之事吧。” 却说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去皇上任命水溶为征西兵马大元帅,杨大人为其副手,军中一切事务俱要听从北静王指挥。 因西北边境距京城路途遥远,皇上便下命先去准备一个月所需的粮草,下剩的粮草又传旨下去,命沿途地方官府速速备齐,待征讨大军一到,再一并交付。 却说水溶出了宫,便来到了兵部。又找来了杨大人一同商议了起程日期。那杨大人便道:“王爷,臣想着不如待粮草备好了,下官便命人带了一千兵马护送先行。北静王妃恐怕不能骑马前往,纵是再好的马车比起战马来也是太慢,不如也同押粮人马一同先行启程,王爷看如何?” 水溶点头道:“杨大人所言极是!我这里正想着,先带了王妃与压粮草的兵马先走一步,你点齐了全部人马随后跟上即可。待将王妃送到伊犁之后,咱们汇合了伊犁将军,融齐兵马再至浩罕边境,与那猖狂小国决一死战!” 北静王府中。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王爷还没有回来,从早上水溶出府到现在,黛玉一日里诸事心思皆无,不知道皇上能不能同意让自己随了王爷出征? 晨省的时候,太妃便瞧着黛玉似有心事的模样,问了黛玉因水溶没有回来不敢就将此事说出来,便只得用别的话儿岔过去了。 “紫鹃,现在什么时辰了?”黛玉手里抱了一本诗书在屋里不停地来回走着。 “才过了戌时呢。”紫鹃过来道。 “王妃,奴婢怎么瞧着王爷这两日竟似疲惫得很,不会是朝中又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发生了吧?”飞絮直言直语问道。 一旁的映雪忙打断她的话道:“王爷乃朝中重臣,又身兼要职,事儿多些是自然的,哪里又有什么要事儿了?咱们是一介婢女,只照顾好王妃便是咱们的本分了,其它的事少打听为妙。” 目光里带着赞赏,黛玉微笑道:“映雪倒是个懂事明理的,不过,飞絮问的也正是我此时想问的呢!等一会儿王爷回来,咱们一起问问。” 映雪与紫鹃相互瞧了一眼,心里都不由替王妃与飞絮高兴起来,要知道自那日飞絮拒嫁之日到现在,这主仆两个虽每日里都按着规矩做事,却是都只做到自己的份内,从不曾如此发自内心的对过话呢! 让几人更没有想到的是,王爷直到了亥时才回到府中。彼时除了紫鹃,那两个丫头都被黛玉遣了出去自便了。 见水溶回来,黛玉一扫睡意,忙上前接了问道:“王爷可问了?” 水溶见黛玉眼神里透着的渴望,遂温然一笑:“那还用说?” “王爷辛苦了!”黛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半日才吐出这一句来。 “王妃,你真的要随王爷出征吗?那。那奴婢怎么办?”一旁的紫鹃忙问道。 “傻丫头,你主子都去了还能丢下你这个最体贴的丫头吗?”水溶也展颜笑道。 多日未见王爷露出这么轻松的笑容了,黛玉不知怎么心里却微微有些发酸起来,眼圈儿也不禁有些湿润了。遂也向紫鹃嗔怪道:“怎么?因这一次去的地方太远,你便想着托懒耍滑不跟着我了?” “王妃!您明知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的。”紫鹃忙笑着解释道。 “怎么,映雪和飞絮不在?”水溶向四下里瞧了瞧问道。 黛玉忙应道:“王爷这个时辰还未回来,没有让她们熬油灯似的还在这里等着,便让她俩个去睡了。” “你这个主子当得好啊!主子还没睡,下人却已先睡下了。想着可着这京城里也无有这般的主仆吧?”水溶轻笑道。 “给王爷、王妃请安!”随着话音儿,飞絮、映雪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水溶忙掩饰着轻咳了一声。 那飞絮上前笑问黛玉道:“奴婢才出去不多会儿,便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映雪说必定有人在背后骂奴婢呢!奴婢琢磨着白日里曾应承过紫鹃姐姐,说要给她拿些好看的扇坠儿来,一时竟忘记了,想是她在念叨奴婢也说不准,便过来瞧瞧呢。” “哈哈哈…”屋内几人俱笑了起来。紫鹃更是笑问道:“难不成姐姐只是回来瞧瞧,那坠子拿了来没有呢?” 飞絮、映雪都一脸的疑问,不知这主仆三人乐个什么?飞絮将手上拿着的一个荷包打开,从里面拿了一个花朵状的扇坠儿出来向紫鹃眼前一扬道:“这不是?里面还有好几个呢!” 又转向站在那里的水溶道:“王爷怎么才回来?王妃都在廊下站了一天了!让坐也不坐,就那么站着…”不等她说完,黛玉便忙道:“好了,坠子已送到了,想你也不会再无缘无故再打喷嚏了,快快退下吧。” “飞絮你先下去,映雪留下。哦紫鹃也下去吧,这里有映雪就行了。”水溶一旁又道。 几个一同将头转向水溶,要知道屋里只要还需要人伺候,十成十都是该留下紫鹃的,不知道为何水溶却要让映雪留下?这紫鹃可是王妃的陪嫁丫头呀?又是王妃最信得过的?难道王爷就不怕王妃恼他吗? 带了一串儿的疑问,众人又将头转向了黛玉面上,一瞬间黛玉便想到水溶的意图,便向紫鹃道:“你与飞絮先下去吧,我这里与王爷有重要的事要谈,这其中关系到映雪,所以王爷才会单要她留下的。” 紫鹃与飞絮这才明白过来,忙行了礼便一起退下不提。 屋里只剩下了水溶、黛玉与映雪三人。水溶拉了黛玉一起坐下,又命映雪也坐在了下首。 只见映雪面色一下子苍白起来,两只素手交叉在一起扭来扭去的,似是在极力掩藏着心里的不安。 水溶先开口道:“浩罕国王要向我朝宣战了!” 两只美丽的大眼睛霎时呆在那里,一眨不眨!就那么盯了好一会儿,才见她眼里含了泪道:“是谁带的兵?” “具说是浩罕新的国王亲自带兵。”水溶恐映雪太过激动,便淡淡应道。 “新的国王?难道他们也被推翻了又换了新的国王了?”映雪心里略微有些紧张,要知道一旦被推翻,便是人头不保的。 “不,是那国王因病去世了,他的儿子继承了王位。”依旧那么随意道。 眼睛轻轻闭上,映雪心里轻舒了口气,又睁开双眼向水溶看道:“王爷,映雪想过两日回家去。” “你回去做什么?难道是…”水溶猜测道。 “映雪要去劝告查尔木,让他放弃挑战我朝,永世与我朝修好。”声音平静淡然,让人不相信这些话竟是出自一个女子之口。 听她一口一个我朝,俨然已把自已当作了王府里的一份子了。 “本王不日便要领命出征西北边境,若雪儿想家了,便与本王、王妃一起去吧。”水溶道。 “怎么?皇上竟派了王爷出征!”映雪才恢复过来的面容瞬间又变得惨白! 第三章 话说映雪听说王爷将带兵征讨浩罕部落,一颗心儿立时提到了嗓子眼儿。要知道,这苦寒之地路途遥远,纵是去了便打了胜仗,却也非是一年半载便能回来的。 映雪抬眼瞅了瞅站在一旁的黛玉,用颤抖的声音问道:“王爷怎么舍得下王妃?这一去…” “我自会与王爷一同出征。”声音依旧柔柔弱弱,依旧甜糯优美,然而听在映雪耳朵里却如此的坚定有力。 转过身去,映雪缓了缓心中微起的不安,又抬头看向窗外,看到的却是一片的黑暗。 突然映雪双手捂住了娇容,低下头小声儿啜泣起来。黛玉才要上前劝慰,却又看见映雪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雪儿!”水溶与黛玉双双叫着映雪。只见映雪睁开双目,面上凄然一笑,竟带了些许悲壮出来。 见映雪情绪似有些失控,黛玉忙上前握了她的手小声道:“你可想好了,此一回去要面对的是什么?” 映雪喃喃道:“想来映雪的身世王妃也已知道了,映雪原本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去的,可是偏他…”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黛玉道:“我只问你一句,这可是你的真心话?” “这…”映雪张了张口便又颓然地低下了头。 “映雪!我想着这些年来,那个查尔木如今虽已为浩罕国王,但这样的结果也许并不是他想要的。对于一个男人来讲,权力之争固然重要,但情感对一个人来讲更重要。你曾经是他心坎儿上的人,如果他知道你还活在世上,我想他一定会来找你的。”水溶也过来说道。 “王爷你说查尔木会来找我吗?可是雪儿在这里已三年多了,他怎么从来没有派人过来找寻过?是不是他已经把雪儿忘记了?是不是他已经有其他女人了?”映雪听水溶说了这些,心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更似马上就要断裂开来。 “就知道你不会忘记他,忘记过去的。只是若真的再一次与他相逢,若他并没有别的女人,而是在一直等着你,你会不会嫁给他?但还有一个问题会始终困扰着你…”水溶提醒她道。 “雪儿知道,即使查尔木还在等着我,可他却是雪儿的杀父仇人,雪儿是不可能嫁给一个仇人的。” “怎么办?怎么办?雪儿不回去了,不回去了。”映雪突然神情又恍惚起来,一边说着边用力摇着头。 “雪儿,我不知怎么来劝慰你才能让你心里好过些。只是想让你知道,皇家的权力之争历来是成王败寇罢了!我琢磨着这几年你私下里也曾想过,你的父王当年也是杀了查尔木的祖父才登上的王位。试想想,你与查尔木相爱之时,可是都知道这些事实?既然知道,为何你们俩个又不顾家族之仇而在一起呢?” 水溶的话儿温柔、诚恳,然而却如同锤子般句句敲打着映雪那颗曾经冰冷的心。是回去面对可能发生的一切,还是在这王府里独自终老一生? “轰隆!”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黛玉忙走到水溶一旁,知道玉儿平日里最怕打雷声,水溶便与映雪道:“你先回房去想一想吧,明日一早再给我个答复。” 映雪按下纷乱的心,转身就要退下,却又忙忙回过身来与黛玉行礼,黛玉赶紧上前扶了道:“听王爷说你本是个公主,以后就别再行此大礼了。快下去歇息吧。” 映雪黯然道:“奴婢的一条命是王爷救回来的,在王爷、王妃面前,雪儿永远是一名婢女。”说着硬是给黛玉、水溶行了礼才回身出了屋门。 “轰隆!咔嚓!”映雪才一出房门,随着一声巨大的的雷声,豆大的雨点从天而落。“王妃,外面下雨了!”外面守着的紫鹃在门外高声叫道。 “紫鹃,你看看映雪可淋着了没有?”说着黛玉快步从屋里走出来。 “奴婢瞧着映雪才一溜烟儿便跑回去了,并不曾淋着她。”紫鹃望向映雪跑去的方向道。 黛玉忙停了脚步,暗道:“怎么忘记了她是个会武之人了?这儿到她屋里才多远,唉!哪里人人都似自己一般赢弱呢?” 就听后面跟出来的水溶道:“玉儿快进屋来,雨下得这么大小心着凉了。”说着过来揽了黛玉一同回到屋里。 一时,紫鹃带了两个小丫头过来伺候两个人睡下不提。 却说那映雪顺着廊子一路小跑回了自己屋里,进了屋只见飞絮正呆呆地坐在灯下望着自己。 映雪慢慢走到自己床前,一下子扑了上去,将头埋在枕头里哭泣起来。 那边的飞絮见映雪回了屋便哭了起来,要知道她这几年来从来没有瞧见映雪如此痛哭过。忙站起身来,走到映雪床边,将手轻轻放在映雪肩上,突然觉得映雪的身子抖得厉害! 飞絮也傻了眼,口中忙问道:“姐姐这是怎么的了?是王爷与你说了些什么?” 映雪只不理她,双肩一耸一耸的,想是哭得极伤心的。 那飞絮是个急脾气,见映雪不说话,便急道:“倒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姐姐倒是说啊!难不成是王爷也要你出嫁吗?” 映雪见她声音高了起来,恐怕让别人听见,才停止了抽泣,转身坐了起来道:“别瞎说,再让人听见。” 抬眼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天空,听着一阵紧似一阵的雨声,飞絮大声道:“外面雨下得这么大,哪个无事闲的跑到这里来听咱们说话?姐姐快说呀!真真急死人了。” 见飞絮一付比自已还急的样子,映雪不禁‘噗哧’一声又笑了起来。把飞絮吓了一跳!忙问道:“姐姐不是脑袋有些糊涂了吧?怎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呸!你才糊涂了呢!”言罢,映雪又轻轻叹了口气道:“是该回去了!” “姐姐说什么?你要回哪儿去?”飞絮听见映雪没头没脑的一句,又被惊住了!难不成映雪想不开了? 映雪瞧她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知道她又想歪了,便无奈道:“我是说想回家乡去。” 飞絮过来坐在映雪旁边,又上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才问道:“是王爷说的?” “嗯!王爷不日就要出征西北了。”映雪淡淡的一句,却让飞絮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王爷要出征打仗?去什么地方?难道是要去姐姐的家乡?” “正是。我原本就是浩罕人,我的家乡距离这里远得很,唉!想来你也是不知道的,那个伊犁你可知道?”映雪歪了头向飞絮问道。 使劲摇了摇头,飞絮小声道:“妹妹从记事儿起便在王府里,京城以外的地方一个也不识得。” 轻叹了一下,映雪道:“你可比我幸福多了!父母的模样都不记得,又哪里会特别的去想?在王府里,主子们对你也好,不像我们那里,有的主子一不高兴便拿奴隶出气,那些个丫头、仆人们一日下来浑身上下都带了伤呢。” 微微有些吃惊的样子,飞絮道:“那姐姐是个主子还是个奴隶?” “我嘛!就算是介乎于这两种人之间吧,倒是没有被打骂过的。”映雪想起自己如今身份尴尬,一个前国王的公主,还有谁会承认,不说也罢了。 却听飞絮笑道:“我知道了,便是如咱们这里的平头百姓一般吧?” “是的,妹妹倒聪明得紧呢。”映雪忙笑道。 见映雪面上竟带了笑出来,飞絮心里也替她高兴,心里还一个劲儿地想着:想来才映雪哭泣是舍不得与王爷分离吧?纵然王爷是带了她一同去那个什么罕国,却是终要分开的。唉!等过些日子回来,自己就见不着映雪姐姐了。 想到这里,飞絮才要出声与映雪说些不舍的话语,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不对呀,才映雪说王爷是要去打仗的,难道是要与映雪的国家打仗吗? 便又脱口问道:“王爷此行是要与姐姐的国家打仗?那姐姐算什么?难不成自此便与咱们成了敌人?” 听了飞絮懵然的话语,映雪原本有些松懈下来的一颗心瞬间又被提了起来。 却说到了第二日,天空早就放了晴,水溶依旧天蒙蒙亮便出府上早朝去了。屋里黛玉强打精神带了紫鹃、飞絮两个丫头去了太妃房内晨省。 见黛玉主仆几个面色都有些疲惫,太妃想着昨夜里下了雨,不是黛玉着了凉没有精神吧?便问道:“玉儿昨夜里可知道下雨了?” 黛玉忙回道:“玉儿知道的,不过没有下多久便停了。” 太妃又转向紫鹃、飞絮道:“王妃白日里劳碌,你们便要时刻警醒着些,尤其是夜里头,该添的衣裳、被褥都想着些,千万别让王妃再冻着了身子。” 两个丫头忙应了,一旁的黛玉笑道:“她俩个再妥贴不过的,玉儿只嫌她们话多呢。” 太妃也笑道:“话多少无碍的,手脚上勤快些便罢了。” 却说那水溶下了早朝便快马加鞭回到了王府,杨大人也一同跟了回来。客气了几句,水溶便拿出了地图两个人便在书房里研究了起来。 一时,杨大人问道:“再有几日粮草便能备齐了,是不是要上报皇上订下出京的日期来?” 沉吟了下,水溶道:“皇上早说过,只等粮草一备齐便即刻出京!既然留在京城的日子不多了,咱们便分别回府去安抚下家人,杨大人你不是也有一档子喜事要办吗?” 听了这话,杨大人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我儿前几日得知了这个消息,虽面上不觉得怎么的,但我这个做父亲的可知道他心里一定都要乐疯了!王爷可知,我自去年初便与皇上提及过,可皇上硬是给我个装聋作哑。前日我本着试试的想法又提了一提,谁料想皇上竟即刻应了!王爷说我能不高兴吗?” “皇上不过是看在杨大人答允出征浩罕的份上,不然…”淡淡的接过话来,水溶面上见不到一丝笑容。 “这个下官自然知道的,不过想想下官因这次随王爷出征倒是成就了一桩好姻缘啊!呵呵…”那杨大人一扫先前的愁态,整个人看上去便也觉多少精神了起来。 “好了,既然事情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杨大人便请回吧。本王也要去见了太妃去。”水溶站起来下了逐客令。 “哎好勒!那下官告辞了,过两日请王爷去府上喝了订亲酒来。” 见杨大人还那里絮絮叨叨的,水溶只得点头道:“本王知道了,到时候若腾出空闲来一定去。杨大人好走!成恩,替本王好好地送杨大人出去。”水溶长身站在屋门一侧,杨大人忙踮儿踮儿地走了出去。 外面的成恩也忙跟了杨大人身后向府门走去。 成永直看着杨大人走远了,才走过来与水溶道:“这杨大人瞧着怎么那么高兴啊?出征西北边境可是一件苦差事呢。” 轻哼一声,水溶冷然道:“他哪里是为了西征之事高兴,竟是为了他杨府里不日便要娶进一位王府格格呢乐不可吱呢。” 成永听了便笑道:“属下才与成恩才还在猜疑着,看来咱们皇上倒是个会体贴臣下的。” “擅自揣度圣意的人可是要被砍头的,你们俩个可要小心了!这种话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言罢,水溶便抬脚向后面行去。 成永忙也住了声跟在水溶后面。 来了隐溪,却听小丫头说王妃刚才去了太妃那里,便又转身出来向太妃院中走去。成永小心问道:“王爷一会儿还去书房吗?” 水溶想了想道:“太妃那里早晚都要知道,不如今日里一并说了去吧。你先回去等了成恩,把王府里的侍卫里挑出二十个功夫好又忠心的来,出京时便由你带着一路护了王妃周全。” 成永忙应了,转身往前面找成恩去了。 却说太妃从水溶那里知道儿子不日又要出征,不禁悲从中来!顾不得侧太妃李珍珠在旁,便提高了声调埋怨道:“皇上怎么就跟我们北静王府过不去?老王爷当年拼了性命救了皇上,才因伤势复发早早下世了。难不成现下又要他的儿子再去救皇上于水火之中吗?” 见太妃怒急,屋里众人都站了起来。水溶上前两步劝道:“母妃不必如此动怒,这个差事不关皇上的事,是儿子主动请缨的。” “你个傻孩子!”太妃心里有太多的话要说,又有太多的话要埋怨,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实在是说不出口来,只得摇头叹息道。 黛玉见太妃甚是伤心,忙过来道:“母妃别太伤心了,身子要紧。” 拉过黛玉的手,太妃轻拍两下道:“你不知道溶儿这孩子,素日里虽要强能干,却又是个心肠太过软弱的,经不住别人几句好话。据我所知,朝上皇上能用的武将就不下四、五个,可却偏要让溶儿做了这个征西将军,真不知皇上他。他心存何意呀?” 说到这里,北静太妃已是控制不住落下泪来。 第四章 洒泪相别 从太妃那里回来,水溶与黛玉俩人都静静地坐在屋里,四目相视,却谁不愿意再提及这个话题。 半晌儿想起一事来,水溶忍了忍还是开口道:“明日里咱们去一趟东平王府吧。” 黛玉缓缓看向水溶道:“母妃今儿个定然彻夜不眠,明日里玉儿还要去陪伴着母妃呢。要去,王爷自已去吧。” “玉儿!为夫还有一事要告诉你。”水溶摇了摇头道。 “又有什么事儿?瞧王爷这模样儿该不会又是坏事吧?玉儿可不想听了。”黛玉现下是真的怕再从水溶口中,听到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来了。 “好让玉儿知道,前儿个朝上皇上下旨,将香儿指给兵部侍郎杨大人的大公子了。”水溶说完便低了头去,白皙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脑袋叹道:“香儿若知道了还不知怎么闹呢。” 黛玉听了神色一窒!怎么?皇上又要乱点鸳鸯谱了?香儿好容易才躲过了南疆和亲,却依然摆脱不了皇上的指婚,难道这就是命吗?自已虽然对香儿依恋王爷心下微有芥蒂,然而每一次见到这个率性活泼的香格格,自己心里却又禁不住地去喜欢她。 见黛玉怔怔地坐在那里,并不接自己的话,水溶知道黛玉听了这个消息心里必定不会太舒服,便开口道:“香儿是肯定不会乐意的,不过才见杨大人一付合不拢嘴的样子,想来他那个大公子倒是没什么意见。” “母妃可已经知道了?”黛玉问道。 水溶摇了摇头:“还没敢告诉她老人家,不过母妃应该会理性对待的。” 黛玉问道:“何以见得?” 水溶叹道:“只因当年母妃嫁入王府也是被皇上指婚给父王的。” 见黛玉听了若有所思的样子,水溶问道:“玉儿在想些什么?” “玉儿是想着,母妃嫁入王府虽系皇上指婚,但她老人家对父王的情谊竟是深得很呢。”黛玉想起与太妃闲话时,太妃曾与自己聊起过早已离世的老王爷,那一份深情厚意端的令所有人羡慕。 “嗯,只是记得父王平日里总喜欢说母妃是他的知己,可母妃虽对父王一往情深,但对父王如此称呼自己倒是有些不太情愿呢。”水溶想起前些日子母妃与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儿,便随口说了出来。 “这是怎么说的?难道父王只是一厢情愿不成?”黛玉有些疑虑道。 水溶叹息了一声道:“还不是因着侧太妃一事。” 黛玉听了稍一停顿,又悠悠道:“难怪母妃介意,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鼾睡?”言罢,有意无意地轻描了水溶一眼。 水溶听了黛玉半嗔半怪的话儿突然轻轻一笑:“为夫琢磨,这也是玉儿的心里话吧?” “啐!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黛玉站起身来走向一旁,去桌上拿了茶杯来,向外面唤道:“紫鹃去添了热茶来。” 夫妻二人说不得又去了太妃那里把皇上赐婚之事说了,那太妃又摇头又叹气的,只说但愿香儿能歪打正着得个好夫君也就罢了。 却说第二日一早,北静太妃便带了水溶、黛玉一起来了东平王府。 见了北静太妃,那香格格便如同见到了亲人一般,扑到太妃怀里哭个不停。 北静太妃忙拍了拍香儿的肩膀笑道:“谁敢欺负我们香儿不成?说出来太妃为香儿说理去。” 那香儿抬了泪眼道:“是皇上。” “哎哟!我当是谁?只是皇上平日里最喜欢香儿的,怎么会无端地欺负起你来?”太妃故意问道。 那香格格顾不得姑娘家的脸面,脱口道:“皇上前日里给香儿指了人家。” “呵呵呵。香儿大了,是该寻个好人家了呢。”太妃笑道。 “太妃还笑呢!指了谁不好,皇上竟将香儿指给了兵部杨大人的大公子去!听说那杨大人最是个善于钻营的,那杨府的名声在外面也不怎么样的,皇上却偏偏将香儿指给他们杨府,太妃说气人不气人?”说着那香儿的一张俏脸儿瞬间又因气愤而变得通红起来。 陪在那里的东平王爷忙过来安慰他妹妹道:“妹妹不知,这市井之言固然不可不信,但也不能就听之信之。据我所知,那杨大人平日里做人做事虽是稍显投机了些,却也还算得上是个善良之人。而那杨家大公子更是个聪颖机敏的,又是科举出身,如今在翰林院里任职。听说也是个满腹诗书、出口成章的,妹妹若能嫁过去,便可以让他给你讲故事听了,也省得整日里闹你溶儿哥哥了。” 那东平郡王言罢又看了水溶一眼,水溶便微笑道:“姐夫这话说得倒还中肯。” 香儿听他二人一唱一和的,便从太妃怀中抬起头来,噘了嘴道:“纵是香儿嫁过去了,也要让溶哥哥给香儿讲故事听。” 众人听了她孩子气的话儿都笑了起来。 东平王妃却又问水溶道:“只是听说皇上是为了安抚即将要出征西北的杨大人,才将香儿指给他家大公子的,是也不是?” 水溶才要答言,一旁的东平王爷忙笑道:“虽说事实如此,但也不失为一门好亲事呢。[.超多好看小说]” 东平王妃瞪了东平王爷一眼道:“香儿的终身大事,多打听打听有什么不好?偏王爷听了竟满口应承了。” 东平王爷叹道:“皇上指婚,谁还能驳了去?况且那杨公子我早已打听过,确是个不错的。” “王爷早已打听过?怎么,难道那杨家早有此意?我怎么不知道?”东平王妃不禁有些奇怪。 原来那杨大人早听人说起东平王府里的香格格,是个模样性格都不错的,便私下里托了人与东平王爷提起过。只是东平王爷虽知道那杨公子也是个不错的,但自己这个妹妹那时早已心系水溶,东平王妃又说过要全力帮着妹妹张罗,遂婉拒了。 直至水溶迎娶了黛玉后,看见妹妹了心事落了空,才又将眼睛转到了杨公子身上。 瞧见东平王妃一付恼意,东平王爷忙笑道:“这两年上赶着打听咱香儿的,不止杨府一家,王妃又不是不知?况人家既然有意,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不替妹妹把个关吧?” “狡辩!”东平王妃气道。突然想起什么又转向一旁的水溶问道:“你姐夫说你那日在朝上又存不住气挺身站了出来,答应了皇上出征西北边境。这事儿可是真的?” “表姐听的没错!只是溶儿并不是一时的意气用事,天下之危,若我等为官为臣都不能忧天下之忧而忧,哪里还配做民之官者?”说着水溶不由站起身来,俊美的面上一团正气、义薄云天。 “罢了罢了!这里不是朝上,你愿意做个人人称赞的父母官,做姐姐的没有意见!只是你不想想才进门的王妃,还有年迈的太妃了?”东平王妃忙挥了挥手道。 “好让表姐知道,皇上已特许玉儿随我一同出征。”水溶轻描淡写道。 “啊!”东平王爷、东平王妃与香儿都是大吃一惊! “溶儿你疯了?”东平王妃大声道。见水溶面色依旧淡淡的,便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黛玉。 只见黛玉站起来亭亭走向东平王妃,“表姐不必吃惊,王爷说的是真的,这也是玉儿提出来的。” “弟妹!你可想好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的身子才好些呀!溶弟出征那是皇命难违,你一介弱女子跟着,不能给他一丝一毫的帮助,只能给他增添无谓的麻烦罢了!”东平王妃忙劝道。 “表姐放心,玉儿说过不会给王爷找寻麻烦的,玉儿会在伊犁等着王爷得胜归来。只是玉儿这一去,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母妃,说起来还要麻烦表姐多照顾一下母妃呢。”黛玉柔柔道。 “玉王嫂!香儿不让你走,香儿还要与玉王嫂一起玩猜字迷呢。”香儿听说水溶不日即将出征西北,心中已觉揪心,待听得黛玉也要一起去,心里更是难过,口中说着眼泪便已滚落下来。 直到日落,北静太妃、水溶、黛玉几人才从东平王府回来。 香格格总算有了婆家,只等着一年以后过门了。水溶与黛玉不知怎么都似心中松了一口气,水溶道:“一年以后香儿便要出嫁,只是不知那时候我能不能搬师回朝呢?” 轻瞥了他一眼,黛玉淡淡道:“明知故问!只怕王爷变个大鸟飞回来还差不多赶得上。” 一旁伺候的紫鹃与飞絮都笑了起来。 水溶也笑道:“要变玉儿也要与为夫一起变呢,不如就变成一对鸳鸯吧。” 黛玉听了不由红了脸,抬起脚来便去了里间儿,紫鹃忙跟了进去。 外面飞絮笑道:“王妃又生气了,王爷快进去哄哄吧。” 水溶向里间瞧了一眼,并未立即跟了进去,而是板了脸问飞絮道:“听成恩说,今儿个早上…” 不等水溶说完,飞絮忙笑道:“是映雪忘记了唤奴婢,不关奴婢的事儿。” 叹息一声,水溶点头道:“你要早起练功,却让映雪唤你起床?你也好意思的?听着,明日里若再去晚了,本王就罚你抄一百首诗来。” “奴婢知道了,明日必不再迟到,那些湿啊干的就免了吧。” 见飞絮一脸的委屈,水溶才换了笑意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奴婢告退。”飞絮说着转身从屋里走出来,又回头向屋里瞧去,心下暗道:“说不过王妃,便拿飞絮撒气,真是没地方讲理去。” 却说那黛玉进了里间便歪在了床上,脑子里此时倒有些乱乱的。 想着香儿既然有了人家,随着年纪的长大,必然不会再如现下这般孩子气的口无遮拦了!就如同湘云一样,前日里听鸳鸯说,上一年湘云出了嫁便有了喜,只是因着贾府之事,她的娘家史府也受了些牵连,湘云的叔叔也被革了职,闲居家中,后来又听说也要回原籍去。前些日子又偶听水溶说起卫老爷被派到江西外任了,想来那湘云现下已不在京城了。 那湘云虽已是卫家大奶奶了,如今却是连个娘家也不易回了。 说起湘云的娘家,又想起林府来。老太太若是知道了自己将随王爷出征去,不急坏了才怪呢!说不得要想个法子先搪塞过去再说。 这里正想着,便听旁边的紫鹃过来小声笑道:“王妃听听,王爷又在外边儿疵儿飞絮呢。” 侧了下身子,黛玉柔声道:“别理他,这屋里,他也就欺负欺负飞絮罢了。” “王妃现下好似对飞絮不再那么往心里去了?”紫鹃问道。 “我现在哪里有那份闲心?还不知到时怎么与外祖母提起这事儿呢。”黛玉微微一叹。 才要朦胧睡去,耳边又听紫鹃小声唤道:“王妃醒醒,太妃那里有请呢。” 忙坐起身来,黛玉问道:“是太妃唤我?” 紫鹃道:“香草过来了,说是太妃正在屋里伤心呢。” “王爷呢?”黛玉扶了紫鹃出来,见外屋里一个人没有便开口问道。 “王爷早去了书房,说是那个杨大人又来了。”站在门外的飞絮应道。 太妃屋里,北静太妃正拉了黛玉的手哭个不停。 本想劝黛玉留下来陪伴自己,可瞧他二人如此恩爱又不忍心拆散。况水溶这一去又哪里是一年半载就能回来的,那种相思之痛自已不是没有体会过。 可是想想若是有了玉儿在溶儿身边相伴,倒也省得溶儿身在战场还要分心惦念远在京城的玉儿了。 听黛玉说起,皇上特拨了一队精兵,再加王府里挑出来的最忠心的侍卫共计八十人,由水溶的贴身侍卫成永亲自带领保护玉儿的安全,太妃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只是想到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相见,又想起贾母来,便吩咐黛玉道:“明日里挑了时间去瞧瞧你外祖母去吧。” 黛玉道:“玉儿想着外祖母年纪大了,还是不要将实情告诉她老人家,只说玉儿随了王爷出京办事去罢了。” 太妃轻叹道:“贾老太君也不是没有经过事的人,这些年的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倒不如将实情告诉她,敢明我们两个在一起说话儿的时候,母妃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不是?”说着泪水便又落了下来。 黛玉忙应道:“玉儿谨尊母妃教诲。” 第五章 黛玉试骑 这一日,水溶禀报皇上粮草已然备齐,只等皇令择日出京。朝上众臣瞧北静王爷气定神闲,面上没有一丝慌乱之色,心下也俱佩服!那葛大人又找了个空儿与水溶耳语了几句,水溶只是一笑,并未回应。 话说黛玉也奉了太妃之命带了丫头早早来到了林府。 才一进了府门,便见鸳鸯、春纤迎了上来见礼。鸳鸯遂笑道:“王妃可有些日子没回来了,老太太都快望穿双眼了。” 黛玉抿嘴一笑:“偏你惯会说这些,怄的人心里难过。”又向她二人后面瞧去:“雪雁呢?” “罢了王妃可别提她,如今竟成了这府里的宝贝了。”鸳鸯笑着道,一旁的春纤也含笑点了点头。 “她成了宝贝!这话怎么说的?”黛玉不明所以。 “王妃回来了!奴婢见过王妃。”随着清脆一声,便见雪雁从里面走了出来。 黛玉一瞧不由微张了樱桃小口道:“雪雁,你有了?” 羞涩地低了下头,雪雁小声回道:“才三个月大,只是听大夫说也许是双生,是以显得比寻常的大些。” 黛玉忙微笑着向跟在雪雁身边的两个小丫头道:“赵良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快快,赶紧扶了别摔着。” 小丫头先过来与黛玉行了礼才一左一右将雪雁扶了。 过了二进院,便见贾母正笑呵呵地站在廊下迎着。黛玉紧走两步笑道:“外祖母近来身子可好啊?” “好!好!都是托了王妃的福呢。”贾母说着忙握了黛玉递过来的双手。 进了屋,落了坐。贾母又问了太妃、王爷好,黛玉一一回了,又双眸将贾母看了又看,瞧了又瞧。 那贾母经过的事儿多,又是个精明的,便瞧出黛玉似是有什么话要说,遂先开口问道:“王妃是否有话与老身说呀?” “老祖宗!玉儿过些日子要出趟远门儿,或许这一阵子不能过来瞧您了。”黛玉稍做迟疑道。 贾母听了微微一楞,忙问道:“要去哪里呀?都谁跟着去?” “去西北伊犁,跟王爷一起去。” “伊犁!”贾母脑中嗡的一下,那可不是远得一星半点儿呀?西北,那可是流放罪臣的地方,玉儿去那里做什么?难不成王爷得罪了皇上,被皇上给贬到那里去了?呸!呸!瞧自己想的什么?玉儿现可是正经八百的北静王妃呢! 见贾母面上顿时阴晴不定起来,黛玉索性直言道:“前儿个王爷应了皇上,不日便要带兵出征西北,讨伐浩罕国。” “浩罕国?不是在西北边境的那个部落?”贾母想了想问道。 “正是,如今这个部落已经被称为浩罕国了。”黛玉想起水溶曾与自己细说过这个浩罕。 “玉儿,那可不是出趟远门那么简单啊!王爷是去带兵打仗的,你是个弱女子,战场上杀敌是男人家的事,你怎么可能跟去?快别闹孩子气了,过些日子王爷走了,玉儿便回来住些天儿也陪陪外祖母来可好?”贾母忙好言相劝。 黛玉听了遂站了起来,来到贾母跟前拉了贾母的双手道:“外祖母,玉儿说的这些可都是认真的,玉儿随王爷出征,不光王爷同意了,并连皇上也恩准了。昨儿王爷回来还说皇上特又拨了几十个侍卫一路上保护玉儿的安全呢。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眼泪忍不住便落了下来,贾母握紧了黛玉的双手哭道:“玉儿,那种苦寒之地可不是玉儿能去的,听外祖母一句还是别去了啊!” 黛玉忙道:“玉儿跟王爷在一起,定会没事的,您就放心吧。” 下面的雪雁听说黛玉不日就要出京,也哭着跪下道:“王妃,让雪雁陪着王妃一起去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黛玉抬眼看向她道:“你都这个样子了,可怎么陪着我?还是好好在家里养着吧,快起来。”说着忙要过来扶她。 雪雁赶紧站了起来,拉了黛玉的手道:“王妃,这个孩子雪雁可以打掉,以后还会有的,雪雁保证赵良也不会说什么。” “胡说什么!快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说话还如此的不经大脑?”黛玉说着泪水不由也跟着落了下来。 见雪雁不停地哭泣,黛玉又问她道:“雪雁,我可是把你一直当作亲姐妹一般看待的,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儿?” 雪雁忙哭着点了点头,黛玉道:“我出京后,你要好好地替我服侍老太太,知道吗?” 不等雪雁回答,上面的贾母遂也含了泪向黛玉道:“玉儿过来,外祖母也有一句话要与你说,这件事你一定要答应外祖母。” “外祖母请说,玉儿这里听着呢。”黛玉放开雪雁又回到贾母身边。 “既然是皇上下了圣旨,外祖母也没法子,只得让你随了王爷去。鸳鸯你过来。”说着向一旁的鸳鸯招了招手。 鸳鸯与黛玉都不解地看向贾母,贾母拉了鸳鸯的手向黛玉道:“鸳鸯本是你的丫头,这一回说什么玉儿也要将她带了回去。” 黛玉听了忙就要推辞,贾母轻摆了摆手道:“别打断我,让我说完。让这丫头随你去,是因着她年纪大些,又是个再机灵不过的,你收了在身边外祖母才能稍稍放了心来。一句话,若玉儿不收,那外祖母打今儿起便不吃饭了!” 因着鸳鸯这个丫头贾母竟说出要绝食来,黛玉感叹贾母对自己一派真情,便含泪道:“玉儿听外祖母的,将鸳鸯带了去便是了。只是玉儿走后老祖宗一定要将身子好好调养,等着玉儿回京了,就回咱们府里住一阵子,好好陪一陪老祖宗。” “哎!这才是好孩子!”嘴里应着,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 想起王爷可能就要回来了,黛玉便站起身来向贾母辞行,又吩咐鸳鸯去收拾东西。(.) 鸳鸯也忙含泪与贾母跪下,贾母接过琥珀递过来的帕子拭泪道:“你是个懂事的,别的话我就不嘱咐了,一定要照顾好王妃便是了。” 鸳鸯哭着应了,遂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将黛玉直送到林府大门口,贾母还一个劲儿地嘱咐道:“玉儿想着要常给外祖母来信儿呀!” 回了王府,还未进院子,便见飞絮在院外向这里望着,见王妃回来,飞絮忙上前行礼道:“王妃可回来了,王爷有事要找王妃商量呢!” 黛玉忙快走两步,一旁的紫鹃与飞絮过来扶了,鸳鸯跟随在后面,主仆几个一起向院子里走去。 “玉儿回来了,哎?怎么鸳鸯姑娘也跟着回来了?”一见鸳鸯,水溶不由问道。 黛玉柔柔一笑:“老太太非要把鸳鸯送给玉儿,还说若玉儿不收下她老人家便要绝食呢。”言罢,眼睛又酸涩起来,忙低了头掩饰着向一旁坐去。 水溶早已瞧见黛玉伤心,赶紧上前道:“也罢了!不过是老太太对玉儿太上心了,那便收下吧,这鸳鸯平日里瞧着也是个稳重懂事儿的,放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些。” “我只怕老太太离了鸳鸯,心里不舍,倒别再弄出什么病来。”黛玉低声道。 “玉儿也别这么想,你琢磨是鸳鸯在老太太心里重要还是玉儿重要啊?若你不收了鸳鸯在身边,老太太才会存了心弄出病来呢。”水溶劝道。 自己又想了想,黛玉心里才好受些。 又抬起头来问道:“才飞絮说王爷急着找玉儿?” 水溶才笑问道:“为夫是想问问你,这一路上,玉儿是打算骑马呀?还是依旧坐马车?” 黛玉听了不由嗔怪道:“我又不会骑马,可不是要坐马车呢!这都什么时候了,王爷还来拿玉儿开玩笑了。” “为夫怎么会开玉儿的玩笑?前日里皇上特赏了玉儿一匹蒙古宝马,那马很小也很听话的。过两日先让映雪带了玉儿去骑下试试,”水溶笑道。 “玉儿去骑马?”黛玉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怎么?敢不敢去试试?” 被水溶这么一激,黛玉不服输劲儿也上来了,小时候也曾跟着爹爹骑马去过寒山寺呢。遂道:“试试就试试,谁还怕了不成?” 水溶笑道:“玉儿放心,映雪的马上功夫比为夫还强些呢,摔不了你的。” 一旁的飞絮也笑道:“王妃放心,映雪说她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骑术一定差不了。” “飞絮说的对,想那浩罕国原本是个游牧部落,不分男女老少俱会骑马的。”言罢,水溶又转向飞絮道:“你去将映雪唤来,本王有话要嘱咐她。” 飞絮应了忙转身出去。水溶又向黛玉道:“玉儿,子谦想着,为了路上减少些麻烦,玉儿身边只带四个丫头便罢了!” “四个尽够了,玉儿一切都听王爷的安排。”黛玉柔声道。 “玉儿可想好带哪几个了?” “紫鹃是一定要去的,再有就是鸳鸯还有飞絮,还有一个…不如王爷再随便寻一个来充数罢了。”黛玉想了想道。 水溶想起映雪此番跟随自己去西北,是以浩罕国前公主的身份回去的,何况自那日与黛玉说过之后,黛玉便再也不让映雪以丫头自居,也不再使唤她,任映雪说破了嘴也无可奈何。 说起四个丫头,那映雪不作数倒还真少了一个。歪了头也想了想道:“不然把香草带了去?” 黛玉听了忙道:“王爷尽想这歪主意,香草跟咱们走了,王爷让母妃找谁去?难不成外祖母将鸳鸯给了玉儿,你瞧着眼热,便也要将香草从母妃身边要走吗?” 水溶忙笑道:“罢了!为夫不过一句,倒招了你这些话来。” “给王爷王妃请安!”是映雪从门外走了进来,便又要给两个人行礼。 黛玉忙站起来道:“映雪,不是说过了吗?以后见了我不用行大礼的?” 映雪轻轻一笑:“奴婢也说过,在王爷、王妃面前映雪就是一个奴婢。”又转头向水溶问道:“那马儿现在哪里?奴婢能不能现下就去瞧瞧去?” “已经牵在马厩里了,一会儿你带了王妃去看看。”水溶也笑道。 映雪笑向黛玉道:“王妃,若您没有其他的事要办,不如奴婢现下就带王妃去?”又看向水溶问道:“敢问王爷那是一匹什么马?” “你们去看看便知道了。”水溶又卖了个乖。 “好了,咱们别问王爷了,越问他越拿起款儿来了。”说着黛玉便先往门外走去。 映雪忙跟了上来道:“王妃等等奴婢。” 临出屋门前,映雪又向后面一笑道:“王爷,跟王妃的第四个丫头便是映雪了,奴婢一定会好好保护王妃的。” 水溶还待要说什么,映雪却一溜烟儿地跑出去了。 原来水溶让黛玉去练一练骑马,不是没有道理。因着此行若黛玉日夜都是坐那辆马车,行起路来也太慢了,大军不可能因着黛玉而拖了前进的步伐。再说了,西北边境告急,大军很可能要连夜行路的,便琢磨着让黛玉白日里骑马,到了晚间再坐了马车里歇息。 恰巧皇上也想到了这一点,便赏了一匹三岁的蒙古小马,这马高才不及两尺,又极耐寒的,速度也快,在草原上一般都为小孩子、妇孺所骑。这匹马儿又是被千挑万选出来的,那一日才见了这匹马,皇上便想起黛玉来,遂将此马儿特赏了水溶。 却说黛玉与映雪、紫鹃来到了王府花园一侧的马厩,远远地便瞧见有一匹通体红棕色小马。 马夫见了映雪忙问道:“姑娘怎么上这儿来了?” “王妃就在后面,还不过去见礼呢。”映雪道。 那两个马夫忙向映雪身后看去,才瞧见黛玉与丫头紫鹃正站在一棵树下向这边望着。忙赶紧招呼了同伴远远地给黛玉跪下请安问好。 黛玉轻轻抬了手,让他们自便。映雪跑回来笑道:“王妃瞧见了吗?真是一匹宝马呢!” “是吗?我倒是不太会瞧的,不过这匹马儿看上去也还温顺,想来我也能骑吧。”黛玉看这马儿矮小,便也跃跃欲试。 “走,王妃。咱们去换了衣裳去,奴婢教王妃骑马。”说着,映雪便过来与紫鹃扶了黛玉回去。 花园里一片空场上,黛玉在映雪搀扶下小心翼翼地坐上了马背。映雪也麻利地跃了上去坐在黛玉身后。 别看这匹马虽小,但黛玉映雪两个人坐上去却是丝毫不觉得吃力。映雪将双臂圈过黛玉拉了缰绳,轻轻一挟马肚子,那马儿便‘得得’地跑了起来。 花园一侧,水溶面上紧张地望着马背上的黛玉。一旁的成恩忙安慰道:“王爷不必紧张,有映雪呢。” “本王知道,别说话!”水溶口里应着,眼睛却一刻也不敢离了黛玉。 “王妃别怕,是不是现在好些了?”映雪轻声问道。 黛玉被映雪带着骑了马,已在空场上跑了十几圈儿了,慢慢地也敢将眼睛睁开了,怕倒是不怕了,只是坐在这马背上一时还不太习惯。 那边的水溶早跑过来道:“玉儿,快下马歇息一下吧,这骑马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学会的。映雪快快!” 说着水溶伸出双臂稍一用力,便将黛玉从马上抱下来,后面映雪也忙托了一下黛玉的柔软的腰肢。 下了马,黛玉忙不露痕迹地从水溶怀中挣脱出来,谁知才一迈步,便脚下一软差点子摔倒。 “玉儿慢点儿!”水溶手疾一把扶住了,黛玉面上绯红,手抚了心口直道:“哎哟吓死我了!” 轻轻揽了香肩,水溶笑道:“想是才在马上坐得久了,不碍事儿的,多骑几回便好了。”说着,又向一旁的紫鹃道:“去让她们抬了软轿过来。” 黛玉还待拒绝,水溶假作生气道:“这有什么?在自己家里,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只见映雪也下马,将缰绳递与了马夫,忙过来笑道:“王妃的胆子真的很大呢!就像刚才这个样子就好,不要害怕,很快就会学会了。” 面上一阵欣喜,黛玉忙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映雪点头道:“是真的,明天奴婢再来陪王妃练习。” 一连几日,黛玉都在映雪的陪伴下在花园里练骑马。如今已过去了五六天了,现下黛玉已经可以不再与映雪同乘于一匹马上了,而是自己手里牵了缰绳在花园里慢慢练习,神态也自如了许多。惹得一旁的紫鹃、鸳鸯两个丫头也都想上去试试。 第六章 原是旧识 这一日清晨,一切准备就绪。(.无弹窗广告)水溶领了一千兵马,押运了粮草率先起程。黛玉的马车被安排在了队伍的中间。 皇上带了葛大人与众位大臣一齐送到了安定门外。 瞧着渐行渐远的队伍,皇上与葛大人叹道:“但愿北静王能不负朕望,平定浩罕之扰,凯旋归来。” 见皇上英眉紧琐,葛大人忙道:“圣上所言甚是,臣以为北静王爷骁勇善战,又极会用兵的,圣上大可放心,微臣想过不了多入,便会听到北静王爷带来的好消息了。到那时,微臣会陪着圣上去德胜门迎接凯旋而归的王爷!” “嗯嗯。借爱卿吉言吧。”皇上听了心里大为受用,面上也稍许露了些笑意出来。那葛大人偷眼瞧了一下皇上,才悄悄拭了一下鬓角的汗水,轻舒了一口气。 再说水溶的兵马出京不过百里路,杨大人便带了另两千人马跟了上来。水溶遂让那两千人马走在了队伍的前面。 一路上,又不停地派人去后面查看黛玉的情形。眼瞧着马上就要到达山西境内,黛玉的身子竟没有出一点问题,水溶才渐渐放下心来。 出京不知不觉已十来天了,这日便来到了山西五台县,再往前便是五台山了。这些天儿来,只顾着赶路,几千人马已有三日没好好歇息一下了。 眼见着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水溶遂下令在五台安营扎寨,等明日一早再起程赶往下一落脚点。 成永命令十几个侍卫赶快把帐子扎好,又自己带了两人守在王妃帐外不远处听候。 黛玉帐内,飞絮与映雪将带来的睡榻放好,紫鹃与鸳鸯又麻利地将铺盖收拾好,便过来请黛玉歇息。 映雪走上前来帮黛玉脱下了外衣来,又笑道:“王妃穿上男人的衣裳越发显得飘逸了呢。” 原来水溶为了出行方便,让黛玉与几个丫头都着了男装。 飞絮一旁听了看了看了映雪道:“映雪姐姐穿上这身衣裳也像个英俊潇洒的公子爷呢。” 映雪笑道:“我这身衣裳显得稍大了些,倒不如你的合身。” 紫鹃听了也笑看向黛玉道:“王妃穿这衣裳也比那回在碧云寺里,穿宝二爷的那件合身许多呢。” “怎么,王妃从前也扮过男子?”飞絮那边早就叫起来。 黛玉忙瞧了紫鹃一眼道:“听紫鹃瞎说呢!” 鸳鸯一旁早想到了,定是那日宝二爷带了林姑娘出去玩耍了,又顾着规矩怕别人瞧见才出了这个主意。见黛玉面上似有不耐的样子,便也笑道:“紫鹃妹妹可是记错人了吧?我怎么听说是三姑娘和史姑娘穿了宝二爷的衣裳玩笑来着,瞧着紫鹃年岁不大,记性倒是差得很呢。” 紫鹃忙心领神会道:“其实妹妹想说的是史大姑娘那一年在园子里穿的那身衣裳,连老太太都错认了是宝二爷了呢。” “谁说不是呢!林姑娘身材娇小,一般的男人衣裳也撑不起来的。”鸳鸯又笑应道。 那边飞絮听她二人说话,脑子里觉得有些乱乱的,便直楞楞问道:“林姑娘不就是王妃吗?怎么又出来那么多的姑娘?鸳鸯姐姐倒是把我说晕了。” “晕了正好,还是麻烦你快去给王妃把热水提进来吧。”鸳鸯笑向飞絮道。 飞絮拍了下脑袋道:“我的活儿又忘记了。”便抬脚向帐外走。 却见帐帘一掀,映雪早从外面提了一桶水进来。飞絮赶紧上前接了道:“姐姐什么时候出去的,妹妹都没瞧见呢。这事儿是该妹妹去做的。” “罢了,你只知那里与她俩个姑娘长、姑娘短的,哪里还记起自己的活计儿?你们瞧瞧王妃都没有人管了,看王爷知道了责罚。”映雪松了手笑道。 “飞絮,你将水倒上便出去守着去吧,看有人过来不知道。”那边黛玉用纤手捶了捶后腰道。 “奴婢知道了。”飞絮忙放下手中的水桶,又跑到了帐外守护。 梳洗完毕,见黛玉似是累极了,紫鹃忙上前扶了去榻上躺下。又与鸳鸯一起去帐外生火给黛玉煮粥。 一会儿,飞絮进来回道:“王妃,成永说王爷派人给王妃送吃的来了。” 黛玉只觉得身上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便吩咐道:“你先接下放在那吧,我要先睡一会儿,跟成永说现下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搅我。” 飞絮忙应了,又传出话去。成永命人放下了东西便又去黛玉帐子外围守护。 几个丫头轮换着用过晚饭,紫鹃过来见黛玉竟沉沉地睡着了,便不敢惊动。与鸳鸯搬来了一个脚踏同坐一边伺候。映雪却坐在了一个草编的蒲团上闭目养神。 渐渐地夜深了,现在正值初夏。山脚下仰望夜空,愈发觉得月朗星稀,明净如洗。 飞絮站在帐外,抬着脖子瞧着高高升起的月亮,与旁边那忽明忽暗的小星星交相辉映。不禁叹道:真是好美呀! 晚风轻轻吹过来,随之带了一丝凉意,飞絮不由抱了双肩又向四周看去。 只有些许微弱的灯光在远处一闪一闪的,守在王妃帐外的侍卫们不时地在帐子周围走来走去的巡视。 忽然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声,飞絮忙回过神儿来向远处望去,却什么也瞧不见。正在疑惑,就见成永跑过来道:“王妃还在歇息呢?” “是啊!那边怎么了?好似有喝骂声儿?”飞絮问道。 “你一定要保护好王妃,我这就过去瞧瞧去。”成永嘱咐了飞絮便忙向那边跑去。 飞絮正伸长了脖子向成永跑过去的方向瞧去,就听后面映雪的声音:“飞絮,你进去歇息一下吧,我来换你。” 说着,映雪手里拿了一件外衣走了出来。又问道:“你冷不冷?才出来也不知道拿衣裳。来来快披上。” “王妃可用过饭了?”飞絮边将衣裳披在肩上边问道。 “才醒了用了一点儿,又睡下了。”映雪应道。 “我还不困呢,不如陪着姐姐在这里守着,才听见那边好似有动静,别是有人闹事吧?成永已过去打听了,说是一会儿就回来。”飞絮道。 映雪听了不由心里一惊!征讨大军在此,这黑天摸地的谁敢过来闹事儿?这人胆子不小啊! 却说水溶大帐中,成恩正在向王爷回禀说有人要火烧粮草,被侍卫给逮住了。 水溶一听大怒:“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烧军粮?把人给本王带上来。” “走!进去!”随着喝骂声,一个身材高大之人被两个侍卫缚了双手推进了营帐。 水溶面带怒气端坐在上首,成恩与另一名侍卫分列两旁。 借着灯光,水溶微微眯起眼睛向前瞅去。只见眼前之人虽一身汉人衣裳打扮,但身材却比一般的汉人要高大、强健些,因这人将头故意压得低低的,看不清他的面目。水溶便道:“抬起头来。” 那人并不理会,一旁的侍卫手伸到他的后脖颈处轻轻一点,那人立刻抬起头大叫了起来。 嗯?水溶吃了一惊!此人高鼻深目,并不是汉人?细瞧了下,倒是与府里的映雪颇为相像。 便沉了声音问道:“你是做什么的?为何要放火烧我粮草?” 那个人只将脸一扭,并不答言。 “怎么?不说?骨头还挺硬啊!纵然你不说本王也知道你并不是汉人。” “哼!”那个人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儿。水溶身子向后靠去,淡淡道:“明人不做暗事,似你这般只会做些偷偷摸摸的人,本王还真看不起。” 见那人索性将头又低了下去,依然不搭言。水溶遂小声儿吩咐一旁的成恩道:“你悄悄地把映雪给本王叫过来,别让她露脸儿,只在帐外瞧了认不认得?” 成恩忙忙出了大帐,却见成永正走过来,见了成恩便问道:“王爷没出什么事儿吧?” 成恩道:“王爷倒是无碍,只是才抓住了一名贼人,竟想放火烧了咱们的粮草来,瞧他那模样竟不是咱们汉人,王爷让我去把映雪叫过来瞧瞧。” “你先回去,我这就去唤映雪过来。”说着成永轻提一口气,脚下立时快了起来。 却说映雪正与飞絮那里闲聊,飞絮问道:“姐姐真的不想再回王府了?” 映雪轻然一笑:“谁知道呢?虽然家中父母早已不在,我现下是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不过浩罕终归是我的家乡,已经到了自己的家了,再回去王府做什么呢?” 见飞絮眼中失望的样子,映雪又笑道:“跟你说着玩儿呢!我已经在王府里住习惯了,哪儿也不想去了呢。放心吧,姐姐跟你一起回去。” “说的是呀!姐姐跟妹妹一样的,咱们就把王府当做自己的家,你放心王爷定不会赶咱们走的。”飞絮忙道。 映雪转过头来细瞧了瞧她,飞絮疑道:“瞧我做什么?现下天黑什么也看不见的,嘻嘻。” 无奈笑道:“怎么你的脑瓜子就那么简单呢?” 撅起嘴来,飞絮轻轻道:“便是王爷、王妃赶我走,我也要赖在王府里,哪怕做个粗使的奴婢呢。” “瞧瞧,你自己都说是赖在王府里了。”见飞絮双眼又瞪向自己,映雪忙道:“好了!好了!咱们也先别想这些了,不知道这次出征王爷能不能将浩罕彻底制服,不然的话,就这么不停地骚扰、捣乱也让人不省心呢。” 歪了头想了想,飞絮又问道:“王爷那日指名让姐姐随去,是不是想让姐姐回去劝劝你那族人去?” 映雪微微一笑,看向飞絮道:“我是个什么?平头百姓一个,谁看得起?我又哪来的那个本事?” “嗯,姐姐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哎?姐姐你看,那不是成永回来了?”说着飞絮忙紧走几步迎上去,才要开口相问,却见成永向她一摆手,轻轻越了过她直走到映雪面前道:“映雪,王爷让你现在就过去一趟。” “怎么?出了什么事儿了?”映雪忙问道。 “快走吧,王爷那里还等着呢。路上再告诉你。”说完,又向一旁的飞絮道:“记住啊,保护王妃!”便与映雪一前一后急急地向王爷大帐行去。 留下飞絮一脸的迷惑。 映雪跟了成永来了水溶帐外,成永轻轻掀起了帐子一角。慢慢将眼睛向里瞅去,映雪瞬间便如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呆住了! “怎么样?认识吗?”一旁成永忙问道。映雪轻轻点了点头,却原来竟是查尔木的贴身仆人赫德。 不知道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那查尔木如今是浩罕的新国王,赫德是他最信任的仆人之一,此时很该留在查尔木的身边的呀? 成永见映雪认识此人,便进去与水溶低声回了。水溶轻咳了一声向下面的人沉声道:“你在本王的帐中睡了半日了,也该睡醒了吧?赫德?” “啊!”下面那人一下子抬起头来瞪大了双眼,随既又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 “哈哈哈,真是笑话!我是谁你不知道?就敢来火烧粮草。那我问你,这大军要行往哪里想来你是知道的吧?”水溶说着站了起来。 “我当然知道,你们是去攻打我们…”话未说完,又咽了回去。 “往下说呀!你说的对,是去平定你们浩罕的那些骚扰我朝百姓的贼人的。”水溶双目直视着赫德。 “不不!我们不是贼人,我的主人只是去寻找公主而已,想是有人趁机闹事栽赃到我主人头上的。”赫德辩解道。 “好一个栽赃!好一个借口!那我问你,你的主子是哪个?不是那浩罕新继位的国王查尔木吗?他出兵三万,现就盘踞在伊犁边境处,他的意图是什么?哼!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呢!” 那赫德听不懂水溶后面的话,却也知道自已主子的确是派了三万兵马在伊犁,不过听主子私下里抱怨过,自己并不想这么做的,难不成后面还有什么人在逼迫他吗? 却说那映雪此时正在帐外不停地向帐子里张望着,不知道这个赫德倒底来这里做什么来了?怎么还会烧了军中粮草,难道他是查尔木派进来的卧底? 查尔木若是真有与我朝决一高下之心,那可真是以卵击石之举了!弄不好再被人家给灭了全族更是得不偿失了。 想到浩罕有可能亡在查尔木手里,映雪心里更是大急!要知道,她虽然也希望王爷打胜仗,但更多的是不想让浩罕的百姓遭受战火之乱。 焦急之下见成永进去了还没有出来,映雪便与把守在帐外的侍卫道:“烦劳进去通禀一声,就说映雪有话要说。” 第七章 情有独钟 那侍卫进去与水溶耳语了几句,水溶沉吟了一下,道:“让她进来吧。(.好看的小说)” 侍卫打起帐幕,映雪慢慢走了进去,轻轻向着那浩罕人唤了声:“赫德!” “公主!?” 那赫德一下子呆住了!实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双手被绑只得用力眨了下瞪得似铜铃般的深目又问道:“公主你还活着?国王派人已找寻了公主三年多了!想不到竟在这里碰上了公主?” 说着,赫德的眼睛里竟泛起了泪花儿。 “你是说查尔木这三年来一直在找寻我?不可能!你胡说!”映雪颤抖了声音道。 “是真的公主!赫德并不敢欺骗公主,查尔木王子是不久前才坐上王位的,先前一直在寻找公主,先王还因此叱骂过王子呢。”赫德解释道。 见映雪一脸的悲伤,水溶知道她心里有许多话儿要问这个赫德,便向两旁的侍卫低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又转头向成恩道:“你留下保护映雪以防不测,成永随本王去瞧瞧王妃去。” 成恩道:“王爷,松绑吗?” 摇了摇头,水溶道:“现在还不知他倒底是个什么来路?虽说与映雪相识,但为了映雪的安全,还是先不要给他松绑。不过…这样,你只在帐外守着便罢了。记住!要经心点。” 成恩忙点头出去。 水溶又转向赫德道:“想来见了你们的公主,你定有许多话儿要说,本王便给了你这个机会。不过等要说的都说完了,那个火烧军粮的罪名你还是脱不开的,行了有什么话赶紧说吧,不然等脑袋掉了就什么也说不成了。”说完,便拿脚要出大帐。 映雪与赫德都大吃一惊!映雪先道:“王爷,赫德火烧粮草定然是个误会,先别急着砍他的脑袋,待映雪问了清楚王爷再做处置可以吗?” 水溶端了颜色道:“怎么?你难道不知军法无情吗?”说着头也不回地带了成永出去。 眼瞧着水溶带了人出了大帐,赫德快步来到映雪面前,双膝跪地道:“赫德见过公主。” 映雪忙将他扶起来道:“你的面上怎么磕破了?是不是被那些侍卫打的?” 赫德摇摇头道:“不是,是我被他们发现逃跑的时候自己跌破的。” 点了点头,映雪道:“这几年你一直跟在查尔木身边吗?” 赫德道:“是的,只因前些日子国王派出去寻找公主的人一拨一拨的回来,却都说没有寻到公主,国王未免心急,以至日夜睡不安宁。这不两个月前又把赫德几人给遣出来了。” “怎么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映雪忙问道。 “不,一起的还有两个人,两个月前我们在这里分的手。他们两个往南边去寻了,我们约好了不论能不能找得到公主,都会在这个月圆之夜在五台山脚下汇合。不过,看来还是赫德最有福气,这一出来便先碰到了公主。”赫德说着眼中透着无尽的欢喜。 却看见映雪又突然沉下脸来,沉声问道:“是不是寻我是假,而查尔木派你们来探听我朝消息是真?” “我朝?为何公主会如此称呼?公主可是咱们浩罕国的公主呀!”赫德满脸的不解与惊愕! 映雪轻轻转过身去,低声道:“当年我被人追杀,是王爷救了我的命!后来便跟随王爷回了京城王府。现下我只不过是个奴婢罢了,你也休要再称我为公主了!” 赫德听了忙道:“公主怎么可以这般委屈自己,若是让查尔木王子听到了这些话,定要心疼死了。” 此话一出,映雪心头一颤! 伸出纤手拭了下面颊上的泪水,映雪扭回头来怒声道:“我父王、母后早就被你们的新国王杀死了,如今雪儿孤身一人,根本就没有家可回了!你听着!从今往后王府就是我的家。” 赫德见公主突然怒气横生,知她这几年来一定是过得不好,便低声道:“公主这些年受苦了。” “好了!旁的就不用说了,我只问你是不是查尔木派过来做内应的?”映雪瞪了美目直视赫德的双眼。 “公主!这档子事儿还真是赫德无意中知道的,只想着能趁机捣捣乱,让这里的军队晚一些到浩罕。真的与查尔木王子无关呀!”赫德双眼里透着无奈,瞧上去似是很无辜的样子。 映雪又思忖了一下,想这个赫德自己倒是知道的,平日里也是个最老实忠心的,也许他说的也是实话呢! 见映雪面色渐缓,赫德忙又急道:“公主快回去吧,国王若是见了公主一定会高兴极了!公主可知道,三年了!先王不管怎么威逼利诱,查尔木王子都不愿意娶亲,只说一定要将公主找回来。” 心里的冰似在一点一点的融化,映雪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 便听赫德又道:“去年,先王骗查尔木王子说公主已经死了,是有人亲眼看见的。可查尔木王子硬是不相信。还流着泪告诉先王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他就永远找寻下去。先王气得不行,但也只好先将此事放下,再不逼他娶亲了。” 映雪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不到查尔木对自己竟情深至此。 赫德忙又趁热打铁道:“查尔木王子年初继位之后,便又派了多人来寻,中原与京城这一代都被我们找遍了,不承想公主竟藏在王府里。” 映雪听着赫德真挚诚恳的话语,与查尔木王子在一起时的那些点点滴滴都从心底深处慢慢弥漫开来。 待要再问些别的,却听见了外面成恩的说话声,想是王爷回来了。映雪便忙问赫德道:“刚才你烧了多少粮草?” 赫德低下头道:“赫德无能,还没点着火,便被他们抓住了。赫德太没用了!” “那便好,我一会儿去与王爷说说,看能不能救了你一命,只是你既然已经找到我了,就别再对他们起什么歹意了。”赫德忙点头应道:“一切都听公主的。” 映雪不再说话,便转身向帐外行去。 来到外面,见水溶正在询问成恩什么,便上前道:“请王爷能听映雪一言。” 水溶道:“你说吧。可问些什么出来了?” “这个人名唤赫德,是查尔木的贴身奴仆,平日里倒是个忠心老实的。这一次是查尔木派了他们几人出来寻映雪的,碰巧又得了消息朝廷要出兵西北,是以便过来捣乱的。但映雪觉得查尔木一定还派了其他人来我朝打探消息,只是这个赫德对查尔木很是忠心,映雪也问不出来什么了。”言罢,映雪眼圈儿一红低下头去。 水溶知道映雪能这么做对于她来讲已实属不易了,要知道自己可是率了人马去与她的族人打仗的呀! 遂温言道:“放心吧,本王先暂时不去为难这个赫德,只是却不能就放了他回去通风报信去。” 映雪淡然一笑:“只要王爷能饶过他一命即可,何况他也不过是替查尔木卖命罢了。” 水溶转身向成永道:“你送了映雪回去,再看看王妃醒了没有?” “怎么王妃还在睡着?”映雪转过神儿来问道。 “嗯,才本王过去瞧她,紫鹃说王妃说了不让旁人打扰。也难怪这几日走的太累了!便让她好好歇息一下吧。”水溶道。 映雪又回头看了看大帐,才一转身向黛玉帐子那边走去,后面成永忙跟了上来。 到了帐篷前,却见飞絮与紫鹃都在帐外面站着。映雪忙上前低声道:“怎么都出来了,王妃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鸳鸯姐姐在里面守着呢!只是映雪姐姐怎么去了这么半天啊?王爷唤姐姐过去做什么?”飞絮忙抢着问道。 “不过是让我过去认一个人,刚巧我还真认得。”映雪轻声道。 “是谁呀?姐姐快说说,这里还有姐姐认识的人哪?”飞絮又道。 紫鹃却瞧见映雪面上似有泪痕,便忙拉了一下飞絮道:“映雪姐姐是不是累了?快进去歇息一会儿吧,飞絮你快起开,让映雪姐姐进去。”说着又拽了飞絮一下。 映雪感激地看了一眼紫鹃,低了头走进帐里,依旧寻了那个蒲团拿去一旁坐着去了。 鸳鸯正坐在黛玉榻旁打盹儿,听见动静忙睁开眼睛,见是映雪便低声笑问道:“才回来呀!怎么出去半日身上也没有加件衣裳,小心冻着。”说着站起身来,向一旁的暖杯里倒了一杯热茶来递到她手中道:“快喝了吧,暖暖身子。” 映雪伸手接过来喝了一口,一股暖流瞬间涌便全身。想起在王府时,自己倒是常常这样去关心飞絮的,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能这样来关心自己呢! 想着便又抬起眼来看了看鸳鸯,低声道:“谢谢姐姐!” 见映雪似要落泪,鸳鸯心里一动,忙过来跟她坐在一起,小声儿问道:“怎么了?出去这一会子倒跟我生疏起来了。” “没有,映雪是想起自己虽然只是个孤女,可却有姐姐、飞絮、紫鹃疼顾着,心里高兴着呢。”映雪忙掩饰着道。 “瞧你说的,人活一世谁还没有个难处,哪里就这么想不开了?你看咱们王妃才多大?头些年的那些个遭遇竟比咱们还可怜呢!这不也过得好好的?”鸳鸯劝道。 映雪向那边看了看睡得很熟的黛玉,叹道:“王妃自有王爷疼顾着,咱们哪个比得上?” 鸳鸯心里又是一动,映雪是不是心里有人了?又不能如愿!哎哟!不会是王爷吧?想到这儿,便轻声道:“想来这世上的事儿也不是都能尽人意的。若能寻个知心的人儿相伴过了这一世倒也不算白活,只是有时候你倒如了意了,可那个人并不领情也是有的,所以呀…” 映雪是个再聪明不过的,鸳鸯说到这里便知道她误会了自己,忙打断她道:“姐姐知道我是浩罕人,族里规矩是不能与外族通婚的,姐姐猜错了。” 听到映雪一口否定了,鸳鸯忙笑道:“是姐姐多虑了,妹妹见谅啊!” 映雪微微一笑:“姐姐可听说过这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鸳鸯哪里懂得映雪在说什么,便笑了笑道:“妹妹怎么也跟王妃似的动不动念起诗来,只是姐姐却不太懂得,来来,快快再喝些热水吧。” 轻摇了摇头,映雪笑着又低头喝了一小口。抬头见鸳鸯正含笑看着自己,便问道:“才瞧着成永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可是要找姐姐吧?” 鸳鸯听了一怔,继而又面上微微一红道:“他找我做什么?想来又是替王爷传话来了。”言罢,眼睛却是向着帐外瞧了一下。 “不如姐姐出去瞅瞅,问他可有话说?”映雪道。 “罢了,王妃这里睡着,一会儿醒了得有人在跟前儿的。他若有什么要紧话自会与外面的飞絮说。”鸳鸯说着便又来到黛玉榻前坐下。 还没有坐稳,便见飞絮探了脑袋进来小声道:“鸳鸯姐姐,成永说有话与姐姐说。” 鸳鸯忙摆摆手,压低了声音道:“什么事呀?我这里伺候王妃呢。” 一旁映雪笑道:“快去吧,难不成只你一个人会伺候王妃不成?” 鸳鸯叹了口气,才站起来向帐外走去,却又见紫鹃掀开帐幕进来道:“成永已经走了,说是王爷说的,王妃何时醒了让去告诉一声,王爷再过来。” “哦,知道了。”鸳鸯口里应着心里却琢磨道:这句话告诉谁不行偏说要找我,真让人莫名奇妙? 轻手轻脚走到黛玉榻旁望过去,只见黛玉睡得香香的,一张娇美的小脸淡淡地泛起一抹红韵,竟是绝美之极! 轻松了口气,鸳鸯坐下又顺手拿了一只帕子绣了起来。一旁紫鹃凑过来笑道:“灯这么暗,姐姐明日再绣吧。” “明日又要起程了,成天坐在马背上,哪里有功夫做这个?况没剩下几针了。”鸳鸯边绣边笑道。 紫鹃又悄声道:“姐姐说的是,我也去给王妃缝衣裳去。”说着便去那边的一个包袱里拿了件淡蓝色大衣儿出来。 无意中瞧了一眼静静坐在角落的映雪,只见她正合目养神,似是睡着了一般。可细瞧下那一双浓密的睫毛却不停地颤抖着,又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映雪!你怎么了?”紫鹃轻轻唤道。一下子睁开双眼,映雪惊叫道:“查尔木!” 帐里几个人都怔怔望着她,映雪醒过神儿,忙拭了下额头上的冷汗,又满脸歉意道:“吓着你们了吧?我刚才做了个恶梦。” 紫鹃还待要问,便听黛玉弱弱的声音:“紫鹃,你们在做什么呢?” 第八章 黛玉有喜 紫鹃见黛玉醒了,顾不得再去询问映雪,忙过来笑道:“王妃这一觉好睡呢!现下都过了三更天了,王爷才还来过一趟呢,见王妃睡着便先行回去了。[]” “王爷来过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儿?”黛玉就着鸳鸯的手坐了起来问道。 “罢哟!才王妃不是吩咐过任谁来也不见吗?怎么这时候又找寻起奴婢的不是来了?”紫鹃笑道。 “偏你记得清,是恐怕王爷有要紧事要找我呢。”黛玉瞅了紫鹃一眼嗔道。 紫鹃手里端了热茶来递给黛玉,又笑道:“王妃说的话奴婢记住了,等下若王爷再来了,奴婢便不再拦挡,让王爷进来就是了。” “贫嘴!”黛玉轻叱了一声又笑了,遂又低了头去喝茶。 无意间却见映雪站在那里怔怔地望着自己,想起刚才自己被映雪的说话声吵醒,黛玉便问道:“才好像听映雪大声说什么来着?” 映雪忙走过来笑道:“奴婢想是也有些疲倦了,适才坐在那里本想着歇息一会子,谁想竟睡着了,合上眼便又做个恶梦,便吓得叫了出来,竟将这两位都吓了一跳!是不是奴婢把王妃吵醒了?” 黛玉将茶杯递与鸳鸯笑道:“不过是听你叫到了一个人名字,倒觉得好像在哪里听人说起过,是不是叫做…” 映雪忙接过来笑道:“总不过都是映雪家乡的人罢了,奴婢琢磨着,想是因着离家乡越来越近,映雪思念亲人,嗯。便是那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见她面上有些紧张之色,口中又一再搪塞,便不再追问下去,黛玉遂笑道:“这也是人之常情,想当年才来京城时,我也常在梦中惊醒呢!还好有紫鹃、雪雁常常安慰我才好些。” 映雪忙点头笑了笑算是认同。 却说外面的飞絮想是也听到了动静,遂也忙着进来观瞧。 一眼便瞅见黛玉坐在那里,便忙笑道:“才王爷还说若王妃醒了便让去告诉一声儿呢,奴婢这就去回了王爷去。” “快回来,真是个傻丫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让王爷歇息了?王妃又没什么事儿,明日里一样能见着王爷的。”鸳鸯忙笑道。 黛玉也跟着道:“现下夜已深了,外面又有成永他们不停巡视着,飞絮你也不用在帐外守着了,”又转向紫鹃等人道:“你们也都睡下吧,明日里还要赶路呢。” 几个丫头忙应了,除去鸳鸯今晚该值夜,其他几个收拾了一下自去睡下不提。 却说粮草之事已过去多日,一路上再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水溶看在映雪的面上,没有杀那个赫德,却是活罪难免,打了二十板子,又命跟随着大军前行。 话说北静王爷带了兵马已离了京城月余,大军日夜兼程,已是赶到了甘宁一带。 这日一大早,水溶便命成恩带了二十人快马加鞭先赶往伊犁面见伊犁将军告知,自己与杨大人再过半个月左右便可赶到。期间若有浩罕人过来骚扰,先不要轻举妄动,稳住阵脚。一定要等自己到了再行发兵讨伐。 成恩遂带了人领命而去。 杨大人过来问道:“王爷,探子说前面不远便是九龙山了,咱们这一口气也行了百十里路了,人困马乏的,今儿个看来是过不了此山了,不如在前面山脚下安营扎寨吧。” 水溶抬眼向天空望去,此时太阳已是徐徐升起,阳光也随之倾洒下来。又向远处的山上瞅去,只见九龙山层峦叠嶂,山上树木远远望去连成一片倒显郁郁葱葱。再看天空已渐渐显出淡蓝,配着这红日、绿树,让人的心情也不由豁然开朗起来。 水溶点点头道:“就按杨大人所说,咱们先安下营瞧瞧,本王琢磨着咱们过这山并不用翻越过去,只到了半山腰沿着山路向西行便是了。” 杨大人也想了想道:“昨日下官也看过地图了,王爷说的极是。” 传了令下去,水溶便回到了自己的大帐,才说要喝口水润一下嗓子。外面却有侍卫进来回道:“禀王爷,外面飞絮姑娘求见。” “快让她进来。”水溶忙吩咐道。 便见飞絮急急进来,先行了礼又面带焦急道:“王爷快去看看吧,王妃好像是病了。” 水溶头一下子懵了,这路程行了也有大半了,怎么玉儿她?不及再想,忙站起身来道:“快走。” 待赶到黛玉帐内,就见黛玉将娇小的身子踡在那张简易的床榻上,面色苍白,紫鹃、鸳鸯不停地与她拭着额角的汗水。 “玉儿!这是怎么回事?”水溶嘴里唤着又快步上前来到榻边,两个丫头忙忙向两旁躲去。 水溶过去坐在榻边将黛玉轻轻揽在怀中,低声道:“玉儿,玉儿。” 黛玉微微睁开双眸,看了水溶一眼,又轻启樱唇笑了一下,弱弱道:“王爷来了。”便又合上眼睛。 “玉儿,你感觉怎么样?”瞧黛玉这般模样,水溶心里不由大急,声音也不再那么冷静了。 “王爷不用着急,玉儿只是觉得浑身没力气,心里慌慌的,想着过一会就会好的。”黛玉无力道。 一旁的紫鹃忙过来回道:“王妃前几日便觉得身上不好,又怕误了王爷的事儿,便不让奴婢去回禀。” “你们怎么那么糊涂?本王是怎么吩咐你们的?王妃不让说便不去回禀本王了吗?”水溶疼惜黛玉,不由提高了声音道。 觉得怀中的黛玉轻轻动了下,水溶顾不上再去埋怨几个丫头,忙问道:“玉儿别怕,我这就让太医过来给你瞧瞧。” “王爷,不要责怪她们,是玉儿不让她们说的。”黛玉道。 “好了,我都知道了。快躺好!飞絮你快去找了李太医过来。”水溶向站在那里的飞絮吩咐道。 飞絮忙应了跑了出去。 这李直自上年跟了水溶下江南办事之后,便深得水溶信任。这一次水溶亲自点名让他随军出征,一来是李直的神医妙手,另一个却是因着黛玉的缘由。那黛玉自嫁入北静王府后,一般的诊脉问安都是请了李太医过府的,自己也不知为何?太医院里虽有众多神医高手,可黛玉却只信李直一人。 那李直此时一听是王妃病了,忙放下手里的方子,提了药箱赶了过来。 待进了黛玉帐内,瞧见榻上的王妃面色如此苍白,李直也不由大吃一惊!紧走几步上前来,便要行礼。一旁的水溶忙道:“不必拘礼了,快快看过王妃来。” 轻轻搭上黛玉的手腕,凝神细诊了一会儿,眼睛里满是疑问?又请出另一只手来诊了,水溶见李直面目表情如此凝重,一颗心儿遂提到了嗓子眼儿。 帐内四个丫头俱服侍在侧,再加上水深、李直,人虽不少,此时却是鸦雀无声! 一时,就见李直站起身来向着水溶一躬,又面带微笑道:“恭喜王爷!王妃有了身孕了。” “你说什么?再给本王说一遍!”水溶有些不太相信,一双俊目直望向李直。 李直又含笑道:“王妃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王爷可要好好照顾王妃呀!” 屋里几个丫头也都松了口气,相视笑了起来。紫鹃忙过来握了黛玉的手道:“王妃,您有喜了!奴婢昨儿个还说呢,怎么会无缘的便吃不下东西了呢?” 李直听了忙问道:“王妃这几日吐得利害吗?” 鸳鸯忙应道:“从前儿开始的,吐过有两三回吧。” 点了点头,李直道:“这有了身子的人,不思饮食也是常事儿,倒不用着急。只是王妃不宜再饮茶了,从今往后的吃食一定要精心些,尽量多吃些软烂的食物。嗯——还有啊,因着王妃身子平时稍弱些,现下又是最关键的时候,记住了啊!谁都不能惹王妃生气,要知道气大伤身,这一伤可就是两个人呢。” 飞絮一旁忙笑道:“要说惹王妃生气奴婢们再不敢的,只是若是王爷惹了王妃生气可怎么办呢?” 李直‘嗯?’了一声儿便只笑着看向飞絮,并不答话。 水溶忙叱责道:“你何时见本王惹王妃生气了?净胡说!” 谁知飞絮脖子一歪道:“在王府里,王爷总是先惹了王妃生气,后又作小服软的去陪不是,难不成王爷这么快就忘记了?紫鹃妹妹是最知道的,是不是?”说着飞絮又看向一旁的紫鹃。 不等榻上的黛玉开口,便见映雪用手拉了飞絮笑道:“你呀你呀!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快少说两句吧,当心王爷又生气了。” 飞絮还待要再说什么,只见水溶用手指了她道:“若想背诗便再说出些别的来。” 水溶话一出口,帐内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并连榻上的黛玉面上也带了笑意出来。 李直知道这一位飞絮姑娘是个直性子,若再让她说出些别的出来,恐王爷会盖不住面子了,便忙打岔儿道:“好让王爷知道,王妃怀的是一位小世子呢。” “怎么,李太医竟诊出来是位小世子?可别诊错了,看王爷也骂你!”飞絮一旁忙笑嘻嘻道。 李直微笑道:“才下官仔细诊过了,确时是位世子,下官可以打保票的。” 水溶此时早已是笑意融融,听了他二人的对话,便呵呵笑道:“李太医的医术不仅是本王,就是王妃也是最信服的,你说是位世子那定是了,本王信你。” 又转身向黛玉笑道:“玉儿可听见了?” 却说那黛玉也早已兴奋得一塌糊涂!想起在京城时,那侧太妃的侄女、宫里的景贵妃、还有自己的丫头雪雁都陆续有了身孕。在王府里时,虽然太妃并没有在自己面前提及过此事,甚至还因着侧太妃那日有意挑唆,而驳了她的面子。王爷更是对自己体贴入微,从不提也不让身边的人提起这类话题,可自己却不能不想,纵是身子再比别人弱些,也不能嫁入王府一年了还没个喜信儿吧? 纤手悄悄伸进被里,轻轻抚着还不曾隆起的小腹,暗道:小东西!你可真真是姗姗来迟呀! 见黛玉面上依旧苍白的可怕,水溶向李太医道:“王妃现下这般难过,李太医有没有什么办法医治啊?” 李直想了想道:“一会儿下官回去给王妃配些保胎的药来,再让她们去炖些鸡汤来,可以止呕的。若是能弄些新鲜的鱼肉来便更好了。” “新鲜的鱼肉?这活鸡倒好弄,鱼嘛?”水溶想了想。 只见映雪过来笑道:“前面便是座大山,俗话说有山便有水,水里定有鱼,一会儿奴婢与飞絮上山去抓鱼去。” 水溶还没答应,便听飞絮早笑道:“可是呢,还是映雪姐姐想得到,咱们现下就去吧,也好让王妃早一点儿吃上新鲜的鱼肉来。王爷说呢?” 水溶只得应了,又嘱咐她们俩个小心些,想想还是不放心,又让两名侍卫跟了去。 映雪、飞絮两个人跟着两名侍卫骑了马,不过半炷香功夫便进了山。 还真让映雪说着了,不大功夫几人便找到了一处山间小溪,那映雪从前常与查尔木去山中玩耍,捉鱼更是不在话下,不一会儿便捉了十几条鱼上来。 那飞絮却是手忙脚乱的捉了这个跑了那个的,叽叽瓜瓜地乐个不停。 到了午后,黛玉喝了鱼汤又用了李太医开的保胎药,面色便渐渐地好了起来,吐得也不那么厉害了。 话说那北静王自得知了王妃怀孕这事,倒是先喜后忧! 要知道,大军不能因着黛玉有了身子便停止前进,而黛玉又实是不能似前些日子那般赶路了。 第九章 话说北静王水溶眼瞧着黛玉合上双眼朦胧睡去,才站起身来向一旁的紫鹃几人道:“王妃这几日太乏了,让她好好歇息一下,你们几个平日里都经心着些,紫鹃!王妃的身子你最是知道的,等她醒了你就说是本王说的,让她别太拘着自己,有什么需要直接让成永去办即可,不用再来回复本王了。(.无弹窗广告)” 紫鹃忙点了应了,水溶才转身出了黛玉帐篷。 翌日,水溶将太医李直留下照看黛玉,又嘱咐了成永好生带人守护王妃,路上若有什么烦难事儿,不要自作主张,一定要请示了王妃再做决定。成永自领命而去。 帐内几个丫头见平日里做事一直是雷厉风行的王爷,如今却突然变得婆婆妈妈起来,都禁不住笑了起来。尤其是飞絮乐得欢!惹得水溶连向她瞅了好几眼才忙捂了嘴不笑了。 见水溶嘱咐了这个,又叮咛那个,继而一双俊目又柔柔地看向自己。 黛玉知道水溶实在是放心不下自己,恐怕因自已而误了大军的行程,便含笑道:“王爷放心起程吧,玉儿很知道爱护自己的身子,待过两日好些了便去追赶王爷去,一定不会落下太远的。” 水溶叹息了一声道:“玉儿,听我的话千万别着急,先养好身子要紧。我想着过不了多久咱们就会见面的。” 黛玉忙低下头应了。 水溶瞧黛玉眼圈儿似微微有些红了,便上前劝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慕慕。” 谁知那黛玉听了这一句,却更加伤心了,遂头也不抬含泪和道:“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言罢,竟滴下泪来。 水溶见状大惊!忙握了黛玉纤手道:“不过分开几日,玉儿不必如此。” 一旁的映雪也过来道:“王妃不必难过,这里离伊犁也不太远了,待王妃身子好些咱们便快些赶路,不几日便能追上王爷他们的。” 黛玉此时心里也怪自己:如今是越发信赖王爷了!倒让几个丫头瞧笑话,便点点头道:“我知道。” 却说水溶见了映雪过来,又突然想到一事,忙又忍了伤心道:“还有一个,映雪是要跟着我先行一步,不过你身边就只剩下三个丫头伺候了,不然…” 不等水溶说完,黛玉忙抬起头来道:“王爷用得着映雪,便让她跟了去。(.好看的小说)再者说我这里原也用不了那么多人伺候,王爷无需国此而烦恼。” 飞絮一旁也笑道:“王爷放心!映雪已经教会飞絮如何抓鱼了,便是她立刻走了,奴婢一个人也能给王妃抓鱼去。” 朝着飞絮淡淡一笑,水溶不置可否。飞絮却俏面一红,低了头下去。 却说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有亮,水溶便领了三千精兵拔营起程。 眼瞧着王爷领兵沿着黑黢黢的山路急行而去,成永与李直都不由将一颗心吊了起来。 那李直更是尽心,一日里最少也来黛玉帐中数次,惹得飞絮直笑他紧张得连头发都竖起来了。 那成永更是小心,水溶起程后的两日里根本就没怎么睡过觉,有次困极了才去了帐中小憩一会儿。后来被鸳鸯知道了将他好一顿数落:“若你自己的身子就此乏坏了,倘若再有事出来又危及到王妃,到那时你倘自顾不暇,王妃可怎么办?”几句话说得成永哑口无言,乖乖地去歇息了。 三日过后,见黛玉的身子大好了,李直便与成永商量了一下,又来帐中请示了黛玉,那黛玉哪有不同意之理,熟不知,自己这一颗心早在三日前便已随了王爷走了。 如今马是不能骑了,黛玉便命三个丫头也同自己一起坐了马车。谁知飞絮却笑道:“王妃让紫鹃、鸳鸯两位姐姐坐吧,奴婢想依旧骑了马呢。” 黛玉知她性子活泼好动,便嘱咐了她山路难行,骑在马上要注意安全等等遂依她去了。 起程这日天气倒也算晴好,出发时太阳已升起老高,山路上也走得颇为顺畅。 行了有几里路的样子,却见不时有轻雾从眼前飘过,过了一会儿雾气越发重了。 黛玉正在马车上合眼养神,就听紫鹃道:“王妃,外面的雾气越发重了,竟连前面的人也瞧着模模糊糊的。” 听紫鹃说了黛玉便睁开双眸,伸出手来将车帘轻轻打了一角向外瞧去,果然见那雾气如纱,弥漫山间。便忙让紫鹃唤了飞絮过来。 紫鹃探出头来向马车外望去,透过云雾看见飞絮却落在了后头,忙提高声音喊了两声。 便听马蹄‘嘚嘚’地跑了过来。飞絮问道:“王妃唤奴婢何事?” “飞絮,你去前面问问成永,王爷的大军走的是不是这条山路。”黛玉轻声道。 飞絮应了忙打马而去,不一会儿便折返回来道:“成永说就是这条,那日里他是随了王爷一起去看过的,王爷临走时又特别交待了他,成永让王妃放心。” 黛玉听了又道:“这山中雾气太重,让他也小心着些。” 飞絮又将黛玉的话儿转告给了成永,便又回来黛玉坐的马车旁,依旧骑了马在一旁守护着。 依旧沿着山路向前行去,黛玉早已失了睡意,不住地掀开帘子向外观瞧。这山里的天气真是令人好奇?才那雾还那么重,不过一会儿便又飘得无影无踪了。 黛玉正微眯了双眸那里观瞧,忽地好似半山腰里有一座道观模样,隐隐地又瞧见道观的周围有石松环抱着,倒觉甚是清幽。 突然一阵倦意又袭上来,黛玉叹道:近日来身子总是倦得很,难道怀了孩子都是这个样子吗?想着便放下帘子将身子向后靠去。 紫鹃忙伸过手来扶了,问道:“王妃可是身子有什么有舒服了?用不用去请了李太医过来?” 摇了摇头,黛玉道:“不用再顾忌我的身子,还是快些赶上王爷要紧。” 紫鹃知道王妃心里在无时无刻的惦念着王爷,便不再说什么,只轻轻给黛玉披了件外衣,又让黛玉靠在自己身上稍事歇息。 紫鹃抬起头,见坐在对面的鸳鸯正自睁大了双眼也瞧向车外,紫鹃便也合上了双目抽空歇息一会儿。 一阵清凉的微风透过扬起的帘子吹进了马车内,黛玉与紫鹃都睁开了眼睛。便听外面飞絮的声音:“王妃!紫鹃!” 鸳鸯忙嘘道:“王妃才睡着了,你怎么又在呼小叫的?” 就见紫鹃打开车帘儿问道:“怎么了飞絮?” “王妃您瞧,才不过只是大雾,一会儿就散去了!谁想这山中却忽然又下起雨来了。”飞絮皱了眉头问道,言语间透着疑问与不解? 紫鹃忙将手伸向车外,回过头来与黛玉道:“才还好好的,这雨来的倒快。” 黛玉轻轻一笑,口中道:“有道是,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 对面的鸳鸯笑道:“王妃还与从前一样出口成章的。” 黛玉笑道:“不过随口一念罢了,紫鹃!你让飞絮也进来吧,看被雨淋着再闹病。” “飞絮,王妃让你回车里来呢。”紫鹃打开帘子向外喊道。 飞絮笑道:“这山中的雨真是奇呢?下得倒不大,只是总断断续续的,若是再下得大了上去也不晚。” “快上来吧,看打湿了衣裳!”紫鹃又唤道。 便听飞絮想了想也念道:“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觉杨柳风。”言罢向探出头来的紫鹃眨了下凤目道:“听不懂吧?问问王妃便知道了。”说完便打马又向前跑去。 紫鹃忙瞧向黛玉,黛玉笑着点了点头道:“看来平日里被王爷罚念的那些诗倒是记了不少,今儿念的这个虽是用错了地方了,但勉强也可是说是应景吧。想现下已快入夏了,又到哪里去找杏花去?不若改作山中雨贴切些,不过后一句倒也还使得。” 却见紫鹃嘟起嘴道:“都是奴婢无能,跟了王妃这几年了,竟连一句诗也不会做,从前是比不过雪雁,现下竟连飞絮也不如了。”说着眼中好似要滴下泪来的样子。 黛玉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那边鸳鸯也跟着笑了。紫鹃将头垂得更低了,竟真的落了泪来。 轻轻拍了拍紫鹃的手,黛玉笑劝道:“从前总说我凡事都爱落泪,如今瞧着你也随了从前的我呢!说过多少回了,这写诗只是图个乐呵罢了,若你愿意学我便教你,若不愿意学也不能为了旁的去违背了自己的心硬去学。如若那样,做诗还有什么意思?飞絮与你说诗,你难道就不成用别的法子回敬她?真真是个死脑筋!” 一旁的鸳鸯笑道:“不然你也似飞絮一样,整日里做错事被王爷罚了背诗去,想来用不了多入我们紫鹃便成了大诗人了。” 紫鹃抬起眼来,不好意思道:“我倒是想让王爷罚我呢,可王爷却不给我这个机会呀!” 伸出纤纤素手轻点了紫鹃光洁的脑门,黛玉道:“你呀!这点儿心思全用在这儿了!王爷平日里很少用你伺候,你便挨不了罚,那让我来罚你也是一样的,倒也不用你犯错,想背诗我那里的诗书比王爷书房里的更多,你若嫌我这里不够你使的,再上王爷书房里找去,真真足够你背上一辈子的呢!” 紫鹃听了早捂住了耳朵笑道:“罢了还是别让紫鹃背了,奴婢可不是那块料呢。” 几个人正在马车里说笑着,就听外面飞絮又过来道:“王妃快看!那边好似有个道观呢。” 紫鹃听了先忙打了车帘子向外看去,一眼便瞧见不远处有一座规模不大的道观,便与旁边的黛玉道:“王妃您瞧,还真是呢!奴婢瞧着好像就是才咱们远远看到的那一处吧?刚才瞧着模模糊糊的,现下离得近些倒也能瞧得清楚些了。” 鸳鸯眼尖,忙跟黛玉说道:“王妃快看,那边台阶上好像有一个道士在舞剑呢?” 顺着鸳鸯手指的方向,黛玉微眯起双眸细细瞧去,还真有一个身材颀长,身着灰色道服的人,此时正手中执了一柄长剑在观前的空地上舞弄着。 黛玉忙道:“快放下帘子,不要多事。正经的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却见马车好似慢了下来,帘子再次打开,外面飞絮道:“王妃,雨下得有些大了,成永让问问王妃,前面有座道观,不然先在那里避一下雨可好?” 黛玉微微蹙起了眉头没有说话。心里面实不愿意在这里再过多停留。 飞絮见黛玉只管皱了眉那里不言声儿,知道王妃心里定不乐意,便道:“那飞絮去前面与成永说一下,让他还是带了咱们赶路可好?” 黛玉还未曾来及应允,又见李直骑马过来道:“王妃身子如今不比往日,这雨天儿里别再有个什么闪失才好。况且这山中的雨本就变化多端的,没准儿过一会子就停了,到时候再起程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的。” 黛玉略一思索,李直说的倒也有道理,如今的自己不是一个人了,轻轻抚了下小腹,黛玉便应道:“那你便让成永去打点吧,只待天一放晴,咱们便快快赶路罢了。” 第十章 一僧一道 道观里面成永早带人进去打过招呼了,只说进来歇息一会儿便走,不用太麻烦了。[] 这道观规模不是太大,不过观里也只十几个小道士,其中一个似是观里管事的道长,瞧上去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 下了轿子,黛玉便扶了紫鹃,轻移脚步向里走去。余光扫向两旁,竟一个陌生人也没有。 鸳鸯忙跟上来轻声道:“王妃不必拘谨,成永才说了,这院子里的小道士都被暂时请出去了。这里除去成永与李太医,一个外男也没有。” 黛玉才放心地抬起头来,向两旁一看果然如此。 只见行在前面的成永停了脚步回头道:“才属下进来看了,这边的东厢房是平日里接待客人的,王妃就在这里稍微歇息一会儿吧。”黛玉轻轻点了下头,便带了紫鹃、鸳鸯进了东厢房。 进了屋,紫鹃忙四周环顾了下,先过去将手里拿的一个软垫铺在了靠窗边的木椅上,才请黛玉过来坐下。 屋里似是两间,只是中间没有隔开罢了,黛玉点头道:“倒也还干净。” 门外成永问道:“王妃可否用些茶水来?” 鸳鸯听见了忙走到门口道:“王妃如今有了身子,前儿个李太医还特别嘱咐过不让用茶水的,怎么你倒忘记了?” 成永听了忙道:“哟!成永倒是忘记了,真是该罚!王妃稍等片刻,属下这便去拿些热水去。”言罢便转身离去。 见成永去了,黛玉便向鸳鸯轻声嗔怪道:“成永一个人在这里忙前忙后的,他一个男人做这些个事儿,哪里会如你这般心细?你才说的那些话那么刺心,亏得是他,若换了别人不存了心才怪呢。” 鸳鸯笑道:“王妃这么护着他,他一个大男人,正如王妃才说的,哪里会这般心细,竟连这个话都吃不住,那竟是枉称男人了。” 黛玉白了她一眼,与紫鹃道:“你听听,鸳鸯丫头我可真不敢要她了,等回了京城定将她退还给老太太去。” 紫鹃也笑道:“王妃快快把她给送还回去吧,在王府里她有事没事便抢奴婢的活做,奴婢每日里闲得都长胖了呢。” 鸳鸯轻推了一把紫鹃笑道:“得了吧,你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又转过头来与黛玉笑道:“王妃也不用替成永操心这个了,赶紧好好歇息一会儿,等雨停了、咱们也歇够了,还要去追赶王爷去呢。” 黛玉点头叹道:“我也瞧出来了,竟是我多操心了呢!成永现下还哪里用得着让我来替他操心呀。” 一旁的鸳鸯这才有些挂不住了,忙低下头去一声儿不言语了。 紫鹃过来笑道:“老实了吧?跟王妃说这些你能得了什么好去?” 轻轻啐了紫鹃一口,鸳鸯道:“你在这里伺候王妃,我出去瞧瞧去。”说着,便向黛玉面上瞅去。 黛玉微微一笑:“行了快去吧。告诉成永待雨一停咱们马上便走。” “哎知道了。”鸳鸯应着身子早已走了出去。 出了屋子,鸳鸯轻轻舒了一口气,手里执了伞便要向前行去。一抬头却见飞絮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见了她忙道:“了不得了!外面一个和尚竟喊我的名字呢!” “一个和尚?我的姑奶奶,这里可是一处道观呢,你糊涂了吧?”说着鸳鸯上前便要去摸飞絮的脑门儿。 “哎呀!我说的是真的,不过那和尚倒没进观来,是我去拴马的时候在道观前面碰到的。”飞絮道。 “一个和尚,还认识你?”鸳鸯那里还低了头猜测着。 “王妃在那里呢?快告诉我。”飞絮忙又问道。 回手向后面一指,鸳鸯道:“认识你的和尚跟王妃有什么干系?王妃此时正在歇息呢。你过一会儿再说与她听吧。”鸳鸯又忙道。 “噢!那姐姐做什么去?不如我与姐姐一起吧。”飞絮又笑道。 “成永现在哪里?王妃让我去传个话去。”鸳鸯边说又往院外走去。 飞絮道:“成永就在道观外头,对了,好像我才进来时正与那和尚说话呢。哎?难不成他也认识那个和尚?” 正向院外走去的鸳鸯听了飞絮的话,心里虽不由也起了疑心,不过想想也许是他们王府里相识的故人也说不定,便不再琢磨,只向身后的飞絮道:“你去不去呀?” “等等我,姐姐。”飞絮忙拔脚追了上来,收了自己手里的伞与鸳鸯同撑一把并肩向外行去。 来到道观外面,只见成永还在与那个和尚打扮的人在说着什么。 待走近了些,鸳鸯差一点儿叫了出来。飞絮看见那和尚还在那里,一旁的鸳鸯又那样的表情,便问道:“怎么姐姐也识得他?” “宝二爷!”鸳鸯颤声道。 鸳鸯的声音虽小,那边的和尚却是呆呆地楞在了原地。一双俊目立即含了泪来,“鸳鸯姐姐!是你吗?” 原来这个俊美和尚正是贾府那个衔玉而生的贾宝玉贾二爷。 快步走上前去,鸳鸯早已将先前的事情忘到了一边儿。忙忙问道:“二爷,你怎么做这打扮?宝二奶奶呢?” 却见眼前的宝玉双手合十念道:“阿弥托佛!善哉善哉!女施主认错人了吧?小僧一嗔。” “怎么你不是宝二爷?”鸳鸯不由伸出来来拭了下眼睛。深恐自己认错了人去。 谁知她这么你一问倒是提醒了一旁的飞絮,她也从鸳鸯身后走出来细细向宝玉看了看,突然道:“你不是那个贾府的二爷?上年来王府里还跟王爷一起做诗画画呢?” 鸳鸯听了飞絮之言,明白面前的一定就是宝二爷,只不知他怎么又出了家?上年二老爷回南的时候,说是要带了宝二爷和宝二奶奶一起回去的,怎么二爷又到了这里?难不成是被人给拐了? 那宝玉见面前都是曾经认识的人,又猛然见了鸳鸯,心里一阵的激动。便想上前相认,却又想起自己早已脱离红尘,怎可再去纠缠那些俗人俗事?逐忍了伤心不去相认。 成永见鸳鸯与飞絮一起出来,琢磨着定是王妃有话与自己说,便放下眼前与鸳鸯道:“王妃可有话说?” 鸳鸯才低声道:“王妃说,等雨停了就起程。” 成永看了看天空,此时雨早已又变得稀稀落落的了,便向鸳鸯道:“知道了,我去准备马车去,一会儿便请王妃起程吧。”说着便转身向还站在那里的宝玉问道:“这位一嗔师父,不是要去观里找人吗?因王妃现在观中避雨,恐怕师父现下进去多有不便,不如在下去帮师父寻了去?” 宝玉才要答话,便见飞絮道:“师父要找哪一个?不如我去寻吧,成永你去忙你的,别再耽搁了王妃赶路。”成永点了点头道:“那你快去吧。” 却说黛玉正在屋里稍事歇息,一旁的紫鹃手里正忙着把那件蓑衣收起来。 “王妃!王妃!”鸳鸯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紫鹃忙小声道:“嘘――王妃正歇息呢!姐姐这是怎么了?” 黛玉慢慢睁开双眼,问道:“鸳鸯,敢是外面雨停了?” “王妃,外面的雨下得小多了,过一会儿想是就会停的,不过奴婢是要跟王妃说一件事。”鸳鸯忙上前道。 “什么事儿啊,这么神神秘秘的?”黛玉见鸳鸯一付小心谨慎的样子便问道。 “王妃,才奴婢去外面找成永传王妃的话儿,却在道观门前瞧见了一个熟人,王妃猜是谁?”鸳鸯压低了声音道。 那边紫鹃早笑道:“在这里能碰上熟悉的人?怎么可能,别忘记了这里离京城有多远呢?定是你认错人了。” 鸳鸯瞧着黛玉低低道:“是宝二爷!” “宝玉?” “宝二爷?” 黛玉、紫鹃两个都惊在那里,黛玉更是忍不住站了起来。 “可不是呢!只是宝二爷却不承认,只说自己是什么一嗔和尚。”鸳鸯道。 “和尚?宝玉做了和尚?”黛玉惊讶道。 “可不嘛!穿了一身灰色的僧服,奴婢上前相认,二爷却根本就不理会,只说是来这里寻人的。”鸳鸯想起宝玉的样子还是想不太明白为何这二爷就出了家呢? “鸳鸯,你去将宝二爷请了来,我有话要与他说。”黛玉稍稍镇静了下来,遂向鸳鸯吩咐道。 “王妃,宝二爷见了奴婢都不愿意相认,恐怕也不会跟奴婢过来的。”鸳鸯想了想道。 “紫鹃,那你便去一趟吧,想着宝玉见了你或许会过来也说不定。”黛玉又与紫鹃说道。 紫鹃忙抚了抚了胸口道:“当真是让人难以相信,奴婢这就去。”言罢便转身出去。 黛玉心里突然慌得很,一颗心‘噗通!噗通!’地似要从胸口里蹦出来一般。 鸳鸯忙劝道:“王妃还是坐下吧,别忘了身子。”黛玉才又向一旁坐去。 “王妃,一僧师父来了。”是紫鹃,声音里分明带着颤抖。 缓缓抬起头来向门口望去,便见一个身着灰色僧衣的俊美僧人已站在了那里,原来的那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早已不见了踪影,黛玉心里一沉:终于应了他自己常说的,做了和尚去了。 “林妹妹!”宝玉见了面前绝美的黛玉,终是忍不住唤了出来。 “二哥哥!”眼泪瞬间涌上来。 “妹妹如今是北静王妃了!小僧这里有礼了。”宝玉强压下心中的那份渴望,恢复了方才的淡然。 “二哥哥,你怎么抛闪下宝姐姐去做了和尚了?”黛玉轻拭了泪水问道。 “呵呵呵!你可知什么叫随缘?苦乐随缘,得失随缘。有道是有缘即往无缘去,一任清风送白云。”宝玉并不回答黛玉的问话,却讲起禅语来。 见宝玉不接自己的话,黛玉不知再说些什么,便又唤道:“宝玉!” 宝玉双手合十唱道:“阿弥陀佛!王妃如今已有贵人相扶,往后的福气还多着呢!” “贵人?二哥哥还记得那个谒语?”黛玉忽地想起来,便问道。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什么东西看得太透倒不好了!”宝玉低声道。 “哎?你这个和尚真不够意思!让我去帮你找人,自己却来了这里?”外面传来飞絮的说话声。 屋里的人都随着向屋外望去,只见成永在外面候着,而飞絮却已然进了屋。 见众人都瞧着她,便笑道:“一嗔师父,你要找的那个一颠道长就在外面呢。” “一颠?二哥哥,他又是谁?”黛玉脑子里有点儿乱。 宝玉微微一笑,:“说来王妃也知道的,便是那柳湘莲。当年尤家三姐自戕之后,一颠便脱出红尘做了道士去了。” 这时飞絮忙向黛玉身边过来小声道:“王妃,那个一颠道长便是在道观前舞剑那个道士。” 黛玉微微点了下头,才要再问宝玉,却听外面一个声音道:“一嗔!走了走了!” 便见宝玉面带微笑,又向黛玉轻轻一揖道:“小僧告辞。”转身就向外走去。 “宝玉!”黛玉忙向前跟了两步又停在了原地。 眼见宝玉已出了屋子,适时的一阵清风吹来,将那身灰色僧衣轻轻扬起,飘然若仙。又听宝玉头也不回地高声唱道:“聚散离合本是缘。”后边又有一清朗声音接道:“一蓑烟雨任平生。” 一僧一道,一嗔一颠,携手离去。 黛玉几人俱怔怔地站在那里,直将两人瞧得没了影儿。半晌儿,成永过来小声儿道:“王妃,马车已备好了。” 黛玉缓缓合上双眸,轻声吩咐道:“起程吧。” 第十一章 离开了道观,黛玉一行又开始往西北赶路。[]山路弯弯曲曲,就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长绳,缠绕山腰。 成永领了二十几个护卫骑马在最前面,行着行着,这条山路越行竟越发窄了起来。 只见前面山路窄若羊肠一般,成永忙提醒众人小心脚下,自己又停下来亲眼瞧着王妃的马车将这难行之处安稳行过,才又跑到众人前头带路。 如此行了一会儿,路又渐渐宽了起来,原来众人已从山前转到了山后,再行便要下山了。 成永回头看看渐行渐远的山路,不知何时才升起的太阳又已斜斜射了过来,阳光又变做黄昏的余辉,把山上的树木、林间的小溪俱染上了一层玫瑰的晚霞。虽说天马上就要黑下来了,但终于平安地过了九龙山,成永与李直才重重舒了口气。 马车上,黛玉正默默地想着心事儿,早起时那清新愉悦的心情此时也已然是荡然无存了。 真个是事事难料!自己竟然在这里遇见了宝玉,而更让自己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已遁入空门。想起早年间,宝玉与自己闹着玩儿,动不动便提要出家做了和尚去,没想到现下倒真应了! 又想当时自己与他提起宝钗来,他竟用禅语来敷衍自己?如此看来,他真的是主意已定很难再更改了! 那薛家母女终究是打错了算盘了! 黛玉不由深叹了一下,暗想着:待自己回京城后,要不要派人去一趟金陵将这个消息告诉宝钗呢?那一日宝钗来王府与自己辞行时,言语中虽淡淡的,然自己却知道宝钗心里还是十分在乎宝玉的,况又再三拜请自己与王爷帮她寻找宝玉,倒没有不告诉她之理呢! 不过现下宝玉已经出家,若倘宝钗知道了对她一定是个重重的打击!但若不告诉她恐怕又误了她?罢了!还是说与她知道,至于她是愿守或是再嫁便随她去吧。 轻轻换了下姿势,心情依旧沉重。宝玉临别与自己说的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随缘?是说他还是自己? 见黛玉凝神在那里思忖,几个丫头谁都不敢出声打扰。那飞絮早被黛玉吩咐了也回到马车上来,此时正拉了鸳鸯的手不住地向她使着眼色。 鸳鸯轻轻摇了摇头,又将飞絮的手用力捏了一下,示意她现在什么都不要说。谁想飞絮却皱了眉头轻哼了一声道:“姐姐做什么那么使劲掐我?” 黛玉回过神儿看了她俩一眼道:“你们俩个在做什么?” 鸳鸯也恐怕黛玉思虑过度,再愁坏了身子。一直想张这个口又怕黛玉嗔怪。此时听见黛玉发话,便赶紧趁机提了小心劝道:“常言道,人的命全在天,出家这条路想来也算是宝二爷的命吧!王妃也别再费心思去想了,还是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飞絮与紫鹃都忙在一旁跟着点头。 美眸轻抬,黛玉面色稍稍有些释然,又见几个丫头关切的目光,遂樱唇轻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依我看这人的一生倒似是一盘棋局呢!自打降生于人世每个人便都要面对一盘已开好的棋局,既然咱们都没有法子去改变,便只得尽力下好这现下的每一步了。” “王妃,你说的真好!飞絮可算是明白了。”飞絮话一出口,紫鹃与鸳鸯都忙看向她,心道:她明白什么了?这个丫头别又出什么歪主意了吧? 黛玉却只淡淡一笑,便若没有听到一般。而脑中却又思绪万千,一双眼睛也渐觉迷离起来,分明瞧见宝玉就站在眼前向自己微笑道:“林妹妹,你可知我那一偈?解谓离涛,脱谓自在?方丈曾说这个别人解不得,只能自解。如今我已经解开了!我走了,妹妹以后要多保重啊。”说完人转瞬就不见了,黛玉忙急道:“宝玉你等等!才你说的可是那个净解脱尊者?” 头突然昏沉沉的,身子便要往一旁倒去,黛玉忙手抚额头唤道:“紫鹃,快扶我一下。” 黛玉梦呓般的话还没落地,对面的飞絮眼疾手快,忙上前扶住了黛玉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紫鹃也急道:“王妃,别再想那些无用的了,操心太多会伤及肚子里的小世子的。”说着,又拿了引枕过来放在黛玉身后,让她靠上去。 那边鸳鸯也关心道:“现下可好些了?”黛玉轻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儿,吓着你们了。” 紫鹃劝道:“才鸳鸯姐姐不是说了吗?人命在天,任谁也帮不了二爷的。” 黛玉却柔声道:“你可记得咱们在碧云寺里求的那个签儿?宝玉的是‘净解脱尊者’,如今他总算是真的解脱了。”言罢,皎好清丽的面容瞬间又变得淡淡的,倒好似她自己亦解脱了一般。 听了黛玉所说,那鸳鸯与飞絮都道是王妃在替宝二爷出家而感到叹息!而紫鹃因着与黛玉这些年来朝夕相处,对黛玉敏感的心思比别人多理解一些,是以对黛玉才说的这句话也看得更透亮。知道自己姑娘与宝二爷经这一遇,两个人心里倒是真的都解脱了。 车上几人都不再说什么,黛玉也盖了一床薄被合目养神。不时有李直李太医过来询问王妃的身子如何,间或成永也会来探望一下,一行人走走停停倒也不慢,不多日便已进了新疆地界。 却说北静王水溶领了三千精兵一路急行,比预计提前了两日便赶到了伊犁。 先有成恩先带了人出城相迎。言道伊犁将军带了手下几员副将在城门口早已恭候多时了。 那水溶进了惠远城,伊犁将军陪着来到了将军府邸,水溶顾不得歇息便要与伊犁将军去查看地形地势。 一旁的杨大人忙劝道:“王爷别太着急了,纵是王爷不替自己着想,也要替想想王妃是不是?倘若王妃知道王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累病了,她一个有着身孕的人难不成还要见天儿的替王爷操心不成?” 伊犁将军不知就里,忙开口询问才知道了,遂与水溶道:“王爷一路上车马劳顿,很该先休息一下。再说那浩罕国王只是把几万人马放在了那里,这些日子以来竟也没有了动静?本来下官还怕他们耐不住要打将过来,谁想他也按兵未动呢,下官琢磨着说不定他们也在等待着援兵或是一个合适的机会吧?” 水溶沉声道:“怎么?他们难不成还有人马过来?” 伊犁将军道:“下官中是这么猜想的,对了,敢问王爷,王妃现在何处?” 抬起头来,俊美的面上即刻显出一丝忧虑来,水溶想了想道:“若是路上没有什么磕绊,算算也该到了红莲山一带了吧?” 伊犁将军忙道:“王爷放心,那便应该快到呼图壁了,离这里也不算太远了。一会儿下官便派些人向东边去迎王妃去,他们都是熟知这一带的地形的,过不了十来天便会将王妃接回来了。” 轻然一笑:“倒有劳将军费心了。”伊犁将军忙道:“应该的应该的。”说完便让人带了水溶与杨大人先去歇息,自己又亲自去挑选了十几个心腹兵士,转回头一路向东去迎接北静王妃去了。 话说这浩罕国原本是一个从布哈拉汗国脱离出来的部落。当年为了摆脱布哈拉的统治便迁移到了天山南麓一带居住,不想又被那里的准噶尔部落欺压。好在我朝几年前便征服了准噶尔地区,又先后平定了大、小准噶尔部落之乱,是以大部分的疆域现在皆以归于我朝。 从这之后,那浩罕部落才得以有了喘息机会,继而又建立了浩罕王国。 我朝实则与浩罕领土相接的本是疆南喀什,不过因着喀什山高人稀,况伊犁到那里骑马过去也不过两天的路程,倒也不算太远。是以朝廷并没有派重兵把守,才让浩罕趁虚而入竟将兵马摆在了距伊犁不远处的阿克苏一带。 却说那浩罕国王查尔木带领了三万多人马驻扎在了天山中部山麓,不停地派了探子出去打听消息。 自从父王过世之后,查尔木便被推举坐上了王位。这查尔木王子原本是个性子略有些忧柔之人,平日里不大喜欢说话,只以练习骑射为乐,本性倒也是个善良之辈。自有一日见了雪儿公主之后,便喜欢上了。 两个人你情我意,这些事情各自的贴身奴仆都是知道的,只瞒了两边的父母亲。只想着待时机成熟,查尔木便让人上门提亲,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因其父王结纳外番将雪儿之父推下了国王宝座。 父王前不久因病过世,而自己又顺理成章地做了新的浩罕国王。 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查尔木想着定是父王先前做事不义,是以早早便下世了。 自那日自己登上了王位,便想着要如何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为此自己还忍痛放弃了亲自去外面寻找雪儿,而只派了些亲信仆从出去。 又想着自己虽然不才,但终于不用再打仗了,浩罕国百姓从此便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了。谁知几个月前一个颇受父王信任的大臣额卓却又拿出了一份父王留下的遗书来。 “哎!--”想到这里,查尔木深深叹了口气。 “报汗王!朝廷已出兵人压向这里了。”一个探子进了帐子回道。 “哦?来的倒真快呀!大约有多少人马?”查尔木问道。 探子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水道:“最少也有三、四万人之多。” 查尔木一听心下大惊!本以为他们兵力散乱,这里地势陡峭,山路又狭长,若自己趁他们立足未稳便出兵,定会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我的人马长驱直入,一举取了伊犁,以扩我疆土。 那探子见国王沉吟不语,便道:“汗王,听那伊犁惠远城里人说起,此次来出征的竟然是一位王爷!这么说,他们的皇上似真的生气了,是要与咱们浩罕决一高低呢。” “你先下去,我再好好想想。”查尔木遣走了探子,又向一旁的椅上重重坐去。 却原来浩罕国这几年饱受战火之灾,十几万人口里真正能上战场的也不过三、四万人马而已。而且这几万人马也有大半是老弱病残,真正能用的上不过万把人手,自己迟迟没有出兵也是因着这个原因。 听探子来报,这伊犁一地朝廷便有守军八千,如果分散在天山以北的两、三万守军赶不急过来支援,那么一对一自己倒还占着些便宜。 怕的是一旦有失,自己这边便国将不国了!只是都到了这个结骨眼儿上了,那哈尔布的两万人马却还迟迟不见踪影?那哈尔布酋长不会又另有打算吧? 查尔木双手抱了头闭上眼睛,雪儿的模样却又在脑中浮现。“雪儿,你现在哪里呀?我不想当什么国王,只想跟你在一起,雪儿…” “哥哥在想些什么呢?”随着话声,一个身材细挑的女子走了进来。 只见眼前女子头戴了一顶白色镶金边的小花帽子,一头长及腰下的栗色卷发,越发衬出白皙透明的皮肤来。一双略带忧郁的大眼睛此时正看向查尔木。来的女子正是查尔木的妹妹娜西娅,今年刚过十四岁,只是浩罕女人发育成熟得早,看上去怎么也像是有十七、八了。 “不是派人送你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查尔木放下双手,面带无奈瞧向自己的妹妹。 “妹妹放心不下。哥哥你一定要攻打伊犁吗?”娜西娅面上不由带了焦急的神色。 查尔木颓然道:“这是父王的遗愿,我做为国王只得遵从。” “可是哥哥,那伊犁可曾是咱们浩罕的仇人?为何父王一定要哥哥去攻打他们呢?”娜西娅慢慢走上前来,轻轻与哥哥行了一礼道。 “唔…你小孩子家不懂这些的,快快回去吧。过两日待打起仗来你想走都走不得了。”查尔木站起身来向妹妹敷衍道。 娜西娅突然眼中含了泪来,晶莹的泪珠又一滴一滴落了下来。忙伸出白皙的手指将泪水揩去:“我听说哥哥要联合那哈尔布一起攻打伊犁,要知道哈尔布才是咱们浩罕真正的敌人,可哥哥却偏要与他们合伙,妹妹实在是太不明白了。” 查尔木见妹妹落泪,心里十分疼惜,便走过来拍了拍娜西娅的肩膀道:“娜西娅,有些事情你不懂的,听话快些回去吧,省得仗打起来哥哥无法照顾你,嗯?” 娜西娅抬起一双泪眼道:“哥哥,娜西娅不想回去,想与哥哥在一起。” “好了,你先下去吧,我想静一会儿。”查尔木沉下了面孔,娜西娅不敢再说话,便只得随了自己的仆人回去。 劝走了妹妹,查尔木遂闷闷地坐在那里。想起父王临终前让自己发誓,一定要将浩罕变得足够强大!因为只有这样才得以不被别国、附近的部落给吞并了。 强大?怎么才能算是强大?想想浩罕国这几年内战不断,下面一些百姓更是到了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地步!如此谁还愿意打仗?纵是打了也不见得能打赢啊? 又想起自已的父王三年前暗里勾结外番将雪儿的父王推下王位宝座,其实那时的浩罕好容易才从战乱中恢复过来,百姓们也都盼着能重建家园,从此过上踏实的日子,可父王他…哎! 越想越烦,越想越后怕!查尔木暗道:当时自己一看那大臣拿出来的书信,便不听母亲劝告,执意出兵,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若是天朝下决心与浩罕与敌,我小小浩罕哪里又抵挡得住?不被灭了国才怪呢!浩罕国可别毁灭在自己的手里呀! 想到这里,查尔木‘嚯’的一下站了起来,向外面大声喊道:“来人!” “汗王有何吩咐?”自己的贴身仆人赫普走了进来,原来这赫普便是赫德的亲弟弟。 “去往哈尔布的信使回来了没有?”查尔木沉声问道。 “回汗王,还没有回来。不会那哈尔布酋长又临时变卦不愿意助咱们了?可是汗王,当初是他们亲自找了汗王说要帮忙的,怎么?…”赫普回道。 伸出一双大手便向桌子拍去,查尔木如鹰般深邃的眼神突然阴狠起来,便听他低喝道:“将派出的人都给我叫回来,没有他哈尔布我浩罕照样能打赢!” 赫普从未见主人这般怒极过,身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忙转身退了下去。 第十二章 山中遇险 却说黛玉等人一路急赶,不几日后又行到了伊犁北部的婆罗科努山脚下。[.超多好看小说] 这婆罗科努山本是天山的一个支脉,也是前往伊犁的必经之地。而众人眼前的这坐山又是婆罗科努山向南的延伸。 眼前这坐山瞧上去还没有那九龙山高,也不似九龙山那般绿郁葱葱。 众人都下了马车那里遥望着,只听不知是谁一旁说了一句:“这山瞧上去倒像个大馒头呢。” “轰”的一声大家都笑了出来。 紫鹃回头一看,原是飞絮在那里笑说道,见紫鹃回过头来瞅她,遂问道:“你说像也不像?” 紫鹃便也笑道:“就你想得多,还馒头呢!不会是你肚子饿了吧?我怎么瞅着都是个秃子山。” 两个丫头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鸳鸯忙道:“你们两个快别贫嘴了!什么秃子、馒头的,正经赶紧给王妃煮饭去。” 紫鹃才笑向黛玉道:“今儿个王妃想吃些什么呢?” 黛玉才要应声,却见紫鹃突然用手使劲儿掐起了额头,口中连声道:“哎哟!头痛得很。”说着便蹲了下去。 一旁的黛玉被她吓了一跳!忙低下头问道:“你怎么了紫鹃?” 鸳鸯也疑道:“才还好好的,真让人奇怪呢。”话未落音,又见飞絮也用力摇了摇脑袋道:“真是怪了!奴婢也觉得头晕晕的。” 见两个人都这般模样儿,黛玉便有些急了,一迭声儿的让人快去请李太医过来。 李直听说了忙赶过来看视,心里已然知晓,便向一旁的鸳鸯吩咐,快让她二人躺下来。言道只是水土不服罢了,又从医箱里拿出些灵芝来给她两个服下。 不过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就觉得头不怎么痛,喘气也不再那么难过了。 见两个人都好了起来,黛玉便道:“你俩个既然身子不太舒服,便让鸳鸯去弄饭吧。” 紫鹃连道不用!已经好多了。那飞絮还直笑道:“真真了不得了!若咱们短时候出不了这个地方,李太医带过来的珍贵之物便要让咱们给吃尽了。” 鸳鸯一旁打趣儿道:“到时候没的吃了,便让你整日里张个大口做个待宰的活鱼给王妃做汤喝。” 话音一落,帐子里的众人都开怀乐了起来,黛玉也那边抿了小嘴笑个不停! 瞧着王妃满面的笑意,李直这才想起原本最让自己担心的王妃,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倒真让人意外! 又见成永过来回禀道:“才属下在当地找了一个向导来,说是咱们若沿了这山边走,往前不远便是一个叫做怪榆沟的地方,路也稍微好走些,唯一的一个便是要走两三日才能出此山。” 黛玉轻轻点了点头,又问道:“还有别的路吗?” 成永才又道:“再有一个就是翻越此山。” “又要翻山?哎哟喂!怎么往西这一路上有那么多的山啊。”不用看便知道是飞絮在那里发牢骚。 “怎么后悔跟出来了?”紫鹃笑向飞絮道。 “谁后悔了?不过是觉得这山也忒多了吧?我倒没什么,只是为王妃的身子着想呢。”言罢,飞絮将眼睛转向了坐在上首的黛玉。 黛玉不理会她两个,看向成永问道:“那位向导的意思,若是咱们翻山过去便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了?” 点头道:“王妃明鉴!那向导说此山越向南边地势越低,咱们可不正是要往南边去呢!况且现在正值盛夏,山上倒也不太冷,如果翻山过去大概用五、六个时辰也就能过去了。” 黛玉听完沉吟了一下,琢磨着若是等明日一早便去翻山而行,那么不等天黑便能翻过此山了。这要比走那山沟要快出一两天的时间来呢。 见王妃那里似沉吟不决,成永便又接着道:“王妃前两日赶路也有些累了,不如先歇下吧,等明日一早属下再来听王妃命令。” “你等等!”见成永转身要走,黛玉忙开口道。 成永停住了脚步问道:“王妃有何吩咐?” 黛玉道:“不用等到明日才做决定,不如明日一早咱们用罢早饭便即刻翻越此山。” “王妃!”李直与几个丫头都不约而同叫道。李直也上前两步,轻声道:“王妃心里着急,属下知道。可王妃是已经有了…” 纤手一摆!黛玉柔声道:“咱们前两日已耽搁不少时间了,倘若咱们只顾自己歇息,误了时候,再让王爷因此而操心咱们,那倒不好了。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的,也会尽力保护好自己。你就别再劝了。” 见王妃下了决心,众人都不敢再劝,然而站在那里的成永此时却又吞吞吐吐起来。 黛玉急道:“怎么?又有什么为难的?” 成永慢声道:“那向导说,若咱们去翻那山,他便不给咱们带路了。” “怎么?难不成他觉得咱们给的银子少?你便多加些就是了。”黛玉舒了口气道。 “不是,那向导说是此山虽不高,可平日里他们也很少进山里去,说是这山里经常有野狼出没。”成永一字一句道。 “野狼!”几个丫头都被吓住了,紫鹃更是拿了脚索性来到黛玉身边站下,又用手轻轻扶了黛玉胳膊。 听成永这么一说,黛玉也被吓了一跳!狼?只听别人说过,自己还没有真正见到过。 “你去把那个向导唤进来,我来细问问他。”黛玉定了下心神向成永道。 片刻,便见成永领了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人进来。与映雪一样的深目高鼻,只是肤色比映雪要黑了许多,想来应是当地的维族人。 一见黛玉,想是成永与他说了黛玉身份,那人一进了大帐便跪下了,口中哇哩哇拉地说了半日,帐内众人一个字儿也没听懂。成永才发现把从京城里带来的一个懂维语的兵士忘在帐外了,忙又出去将人带了进来。 那个向导又说了一大堆,众人才知道原来这山上虽有野狼出没,但在白日过山倒是安全的,因为狼一般到天黑才出来。所以,若想翻越此山,就一定要赶快!天亮了就进山,不等太阳落山就可以走出去了,当然前提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才行。 成永又问道:“我们都是骑了马的,还有坐马车的,倒并没有人步行的。你想想,我们要行多久才能出山?” 向导翻了翻深目想了想,又露出一口白牙来:“那便无事了,也给我一匹马来,我可以带你们过去,也就三、四个时辰就能过去了。” 成永听罢又转向黛玉:“王妃瞧怎么样?那便如王妃所说,咱们翻山过去?” 黛玉听了半晌儿没吭声儿,只是让成永先带他们出去,自己要好好想一想。 耳边又响起王爷临走时告诉自己的话儿:“一定要小心身子,一切以身体要紧,不用急着赶路。” 那李直这一路上还没有见王妃行事如此犹豫过,便也劝道:“还是走那条山谷吧,小心使得万年船。” 黛玉才下了决心似的道:“嗯,好吧。飞絮把成永唤来。” 一会儿,只见成永进来,后面却还跟着那个懂维语的人。便问道:“他怎么又来了?” 成永忙上前道:“才听这个兵士言道,那位向导私下里曾与他说,其实那沟里也有人见过野狼,只是他没有亲眼见着罢了。所以属下想着不如…” “不如就按我说的办,明日一早便过此山。”黛玉接过来道。 “是,属下就是这个意思。既然哪里都有狼,那还不如挑个捷径。况咱们都骑着马,又是白天也不怕它们的。”成永忙道。 第二日清晨,黎明将夜幕已悄悄拉开,此时太阳还没有出来,只在东方天际,远远瞧着有一袭淡淡的粉色在那里若隐若现。 紫鹃拿出小西洋钟来瞧了瞧道:“王妃,现下才刚过卯时,再睡一会儿吧。” “快快起来吧,咱们早些过了此山,到下一站让你们再睡个痛快。”黛玉忙催道。 几个丫头忙都起来,紫鹃伺候黛玉梳洗,鸳鸯与飞絮去给黛玉弄吃的东西。才不到半个时辰便都已收拾停当。 却说那个向导过来,成永给了他一匹马道:“王妃说了,若你能顺利地带领我们过了此山,便将这匹马送与你,再加上二十两银子。”那懂维语的士兵告诉了他。 那个向导忙欢天喜地又唔里哇拉了一通,成永叹了口气道:“唉!我说我的,你乐你的,就这样吧。”说着也不听那个懂维语的士兵再说什么,便道:“跟他说,咱们这就进山吧。” 夏日里的山风才轻轻地吹了起来,黛玉一行便已进了山。 这座山从外头看上去似是光秃秃的,谁知进了山里却瞧见两旁山上树木繁多。一阵阵微风吹过,那些绿树左右摇摆,瞧上去煞是壮观。 众人行了一会儿,便进到了大山的深处,弯弯曲曲的山路也渐渐地向山腰伸去。 “哗。哗。”一阵流水声传了过来。 转过了一个山弯,眼前是一片开阔地带。一条小小溪流正顺着山上的一处断崖处向下流淌下来,流水不停地撞击着两旁的岩石,水花飞溅,便如飞珠滚玉一般。 众人都看呆了!这般美景竟是人间少有的,那飞絮更是瞧得如痴如醉!要知道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而不似紫鹃与鸳鸯两个丫头,怎么着也去过香山碧云寺呢! 太阳慢慢地爬上来了,很快便上升到了山顶。正午了?怎么过得这么快呀!黛玉心里不由有些着急,便不停地向车外瞧看着。 马车突然有些慢了起来,只见成永过来问道:“现在已是正午了,王妃要不要先停下来稍事歇息,也吃点东西?” 黛玉忙道:“你可知现下行了多远了?大约过多久才能出了这山?” 成永道:“才那向导说了,马上就要下山了,还说千万别停下来,这山中的日头落得快,等天一黑下来咱们就没法子出去了。” “那你快去与那些侍卫说一声,就说这山里太危险,还是赶路要紧!你也不用操我的心,我若是饿了就在这马车上随便用些东西吃就行了,累了也可以在马车上歇息。快去吧。”黛玉催促道。成永忙应声骑马向前跑去。 又是近两个时辰过去,众人已行至了山那边的半山腰处,眼瞧着就要着就要到山下了。那个向导不由微微一笑,擦了下脸上的汗水,口中咕哩咕噜道:“可算是快到山下了。” 成永也向众侍卫喊道:“再加把劲儿,一会儿就要到山下了。” 从早起进山到现在,黛玉在这马车里已足足坐了三个多时辰了,太医李直实在是担心黛玉的身子,虽然现下王妃的身子也已有四个月了,孩子是不会轻易掉的了。但如这般性急的赶路,已不是一回两回的了,真的怕再节外生枝。倘或再弄出点别的什么事来,自己就是有八个脑袋可也无法向王爷交待了。 “王妃!” “李太医?又有什么要嘱咐的?”紫鹃打起帘子问道。 “记住,一定要让王妃歇息啊!”李直忙小声儿道。 探出头来,紫鹃压低了声音道:“太医放心吧,王妃现下正歇息呢,才也吃了些东西。” “哦!”李直的一颗心才轻轻放了下来。 “嗷呜--” “什么声音?”成永一楞!一旁的那个向导立即吓得变了颜色,结结巴巴道:“狼!野狼!”说完吓得一转马头就要往后跑。 成永一把拉过了他的马缰叱道:“往哪儿跑?要跑也要向山下跑,你昏了头吧?” 还别说,这一回两个人像是都听懂了对方的话语,那向导此时也被成永喝醒了过来,忙一马当先,抢过前面的侍卫跑到了最前面。 成永想起王妃,忙命前面十几个侍卫道:“别慌,听着只有几头而已,都将射箭准备出来,一见野狼便射,听见了没有?” 第十三章 众侍卫忙应了,一行人除去那个向导都沉了气,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弓箭,继续向山下行去。 “嗷呜--” “嗷呜!” “遭了!看来这是一群野狼,听叫声总有十几头之多。”守在黛玉马车旁的成永,一颗心也不由提了起来。 马车里面的黛玉此时也早被此起彼伏的叫声惊醒!一旁的紫鹃紧紧地挨着自己,能够觉出她微微颤抖的身子。 轻抚了下她的手,黛玉安慰道:“你别怕,外面还有成永他们呢!咱们有几十个人,这狼才有多少?一会儿就没事儿了啊!” 坐在两个人对面的鸳鸯瞧着黛玉撑着柔弱的身子,平日里最胆子小的她如今却在安慰自己的丫头。不知怎么鸳鸯眼中潮湿了起来,暗里叹道:经过了那么多的磨难,如今的林姑娘竟真的是脱胎换骨了! “不好了!这里的野狼竟是越来越多了,飞絮!一定要照看好王妃!我去去就来。”言罢,一挟马肚子便向前面驰去,不一会儿便传来野狼忽高忽低的惨叫声。 成永带了十几名侍卫骑马向狼群冲去,侍卫们也拿起弓箭射出去,瞬间便死伤了好几头野狼。 谁知这些野狼并不四散奔逃,而是越聚越多,总有几十头的样子。这山里又树木繁多,草丛茂密。那些野狼见马匹冲将过来便也上来撕咬,竟将几匹战马也咬伤了,马儿痛得扬蹄高声嘶叫,一个马背上的侍卫心痛受伤的马儿,怒气冲天,抽出刀剑跳下马向狼群冲去。 成永见了忙大声道:“别意气用事,快快上马!”说着骑马赶到,伸手将那个侍卫救上马来。又低头一瞧,一只野狼早已被侍卫劈成两半。 回头向侍卫微微一笑:“好刀法!” 突然又听见身后有侍卫大声喝骂起来,回头一瞅,竟有十几头野狼又向后面的马车袭去。 原来黛玉的马车被安排在队伍的中间,前后都有侍卫保护,看来是那些野狼想冲击黛玉的马车,被侍卫们挥起刀剑似砍瓜切菜一般,剩下几头野狼嚎叫着向两旁的草丛中退去。 成永心下一紧,忙带了几个侍卫向黛玉马车旁跑去。 只见马车依旧缓慢的向前行进着,便高声问道:“王妃,还好吧?” 车里没有人应声,成永忙看向马车前后的侍卫,一个侍卫轻声道:“想是吓着了吧?”成永才放下心来。 一会儿就听里面鸳鸯的声音:“王妃没事儿的,问你那些狼可都被打跑了?咱们什么时候能下山呀?” 成永不禁暗自一叹!看来狼的性子她们是不知道的,自古以来,这些动物里只有狼是不会被吓走的,若想保护王妃平安下山,看来这些侍卫们还没有上战场打仗,便要先在这里大开杀戒了! 便忙提高声音道:“王妃请放心,这些野狼没有多少,咱们还对付的了,用不了多久咱们就会下山了。” 话未落音儿,便又听前面有侍卫大声喝骂与野狼哀嚎之声。[.超多好看小说]成永精神一抖,向两旁的侍卫道:“要保护好王妃,你们两个跟我来。”便听马蹄声渐渐远去。 谁知这些野狼似通人性一般,见成永带了人冲过来,便四散而逃,可是一会儿便又向队伍后面的人和马又袭过去。等成永与侍卫再追过去,它们便又逃了。气得成永直骂:“娘的,简直比个人还狡猾呢。” 因着有狼群阻路,过了近一个时辰了,队伍才行进了不过半里路来。 渐渐地,山的西边现出红色的彩云来,瞬间又变得通红,成永抬头看了看暗道不好,太阳快要落山了! 这些个野狼竟是打不完的,一个打死便又有十头冲上来,成永只得吩咐前头的侍卫趁着野狼喘息的间隙,赶快向前赶路。 又走了有百十步远,便听四周俱响起此起彼伏的狼嗥声,听声音竟又不下几十头之多。 成永不由心下有些忧心起来,若现下是大白天的还好,不过是与那些狼游斗罢了,过不了多久自己一众人便能下山了。可是瞧着渐渐西斜的阳光,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下来了。 正在着急,又听后面一个侍卫跑过来唤道:“大人,王妃说有急事要找你。” 成永一听王妃两个字,头皮一下子变得紧绷绷的,忙问道:“王妃出什么事儿了?” 那个侍卫道:“王妃好好的,只不过让大人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成永才稍稍松了口气,又赶紧拨转马头跟了侍卫向黛玉马车跑去。 到了马车前,只见飞絮正打了车帘向自己这边望着,忙上前问道:“王妃有何吩咐?” 里面黛玉微微探出头来道:“你们都是去上战场打仗的,想来今儿是因我而拖了你们的后腿了。” 成永忙道:“王妃别这么说,保护王妃安全也是属下的职责所在,倒是属下无能让王妃受惊了!” 黛玉柔柔一笑道:“才我想了个法子不知可不可行呢?我琢磨不如让这些侍卫们都手执了火把,快些冲下山去可否?” 成永听了不禁微微一楞,又沉吟了一下道:“王妃这主意倒也可以试试,不过因着咱们都骑着马,这马儿是最怕狼的,见了狼来便先软了,况侍卫举了火把在马上,那些狼纵然怕火,但狼性狡猾的很,它会躲着马上的人而去袭击马匹,若是马匹倒下了,单凭咱们的脚程怕是下山更难了。” 黛玉听了神色也是一滞,这个自己倒是没想到!便又慢慢低下头去,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 却听成永又轻轻一笑道:“不过王妃出的这个主意也大可以去试试,不管怎样,属下想着那些狼骤然一见火光,定然会吓一跳,短时间内不会迫近,趁此机会咱们可以加快向山下行去。” 忙又抬起头来,黛玉柔声道:“那就快去吧。[]虽然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若是能趁机逃出狼群去,也算是咱们没有白试这个法子。” 成永应了便命侍卫们都点起了火把来,那些狼群突然见了火光,便慌忙向四下散去。不过却没有跑远,而是都躲在树林、草丛中冷冷的看着快速向山下行进的人马。 行了又约摸二里路远,那个维族向导说离山脚处已不远了。侍卫们都兴奋起来,口中又大声幺喝着向前驰去。 除去马蹄声,四周里突然静得可怕,成永心里又紧张起来,心中只暗暗道:快快,再快点儿,快呀! “嗷呜--”一声刺耳的狼嗥响彻山谷。顿时山中传来狼群一片的附和声。成永忙向着侍卫们大喊道:“快呀!快走!”又向后面的侍卫道:“注意保护王妃。” 黛玉坐的马车再怎么快也快不过侍卫们骑的马匹,眼瞅着前面的侍卫们骑着马远远地跑在了前面,自己这辆马车怎么也追赶不上。后面保护黛玉侍卫们也就与马车一起落在了后头。 等前面的侍卫发现了,再拨转马头往回跑,已然来不及了!只见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几十头野狼快速冲过来将他们隔了开来。 成永忙骑马立于马车前面,一个人拿了火把怒向地上的狼群。 “嗷呜--”又是一声悠长的狼嗥,成永下意识地顺着叫声瞅去,竟然看见一只黑白相间、体格硕健的野狼,此时正昂着头站立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大声嗥叫着。 成永才要弯弓搭箭,却见面前的狼群向着自己发起了攻击,只得又抽出刀剑来向狼群中砍去。 随着那头大狼的嗥叫声,面前这些狼群竟然越战越勇,一个倒下了,后面的踩了它的尸体往上冲。成永杀得兴起,口中连连叫骂着,一会儿功夫竟杀了十几头野狼。 后面的侍卫要冲上来帮忙,都被他骂了回去,道:“保护好王妃,不用管我。” 一阵马蹄声又从前面传了过来,原来是行在前面的侍卫们又冲了回来。成永大喜!心道,这下我们前后挟击,让你们这些个野狼今儿个是有来无回了。 熟料,山路左侧又冲上来一群野狼,竟将山下的侍卫们阻在了山路,便听那些侍卫们也一连声的喝骂,紧接着也是人狼大战起来。 正在人狼战得激烈之时,就听一旁山侧,又传来低低‘呜呜--’的声音,狼群一下子便停了撕咬,与侍卫们一起向山坡上瞧去。 只见适才立在岩石上的那头大狼,此时正被一人将狼头挟在了腋下,一动也不动。狼嘴大张着,发出低低的哀嚎声。 成永手执一柄长剑也楞在了那里,就见那个人面色黝黑,身材矮小,身穿一件看不出颜色的袍子。只见他又伸手向腋下的狼头轻拍了一下,那野狼缩了下狼头又低嚎了一声。 “唰拉…。”成永低头一看,面前的狼群瞬间便跑得一个不剩了。 所有的野狼都不见了,侍卫们都策马跑了过来,一个侍卫上前道:“大人,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咱们赶快走吧。” 成永才似醒了过来道:“等一下,”便下马向那山上那个一抱拳大声喊道:“在下这里多谢阁下援手了!” 却见那人并不理会,挟了野狼转身就要往山里走,成永还待要再出声道谢,就见那个人身边突然又出现一个女人来。竟也是黝黑的面容,头上似包了一块帕子。 那个女人好像与男人说了几句,那个男人便将那头大野狼交给了女人,面向自己双手合十道:“不用谢我,一会儿你们下山去,请不要与旁人说起我们便罢了。” “啊!”成永不由轻轻叫了出来,这个男人竟会说汉话? 此时山中已渐渐地暗了下来,只有树梢似镶了金边一般,太阳已落山在即了。 透过微弱的光线,瞧他模样竟似南疆人却又比之更黑更矮些。 那两个人见成永并未答应,只呆呆地看着自己,便又大声将原话说了一遍。 成永正要开口应了,却见后面的马车帘子被人轻轻掀起,黛玉被丫头扶着下了马车来。 一缕柔柔的金辉恰好照在娇容上,一阵轻风佛过,只见她身上的淡紫色衣裙临风而飘,亭亭地站在那里,说不尽的清雅不俗,瞧上去竟是绝美之极! 那山上两人也瞬间似泥塑般呆在了那里,一时没有回过神儿来。 “我佛僧迦耶舍!” “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两个人突然远远跪了下来,向着黛玉这边不住地叩起头来。 一众人都楞在了那里,黛玉也神情错愕站在马车旁,还是紫鹃记性好,听那个男人似在说什么僧迦耶舍,一下子想起来黛玉在碧云寺里的那尊护身罗汉来。 因这罗汉的尊号难记,紫鹃便用心记了好一阵子才记住,却也时刻记在了脑海深处。 随风送过来的那两句‘我佛慈悲,阿弥陀佛’更让她明白了,这两个人是将王妃当做了菩萨?想是他们以为是那个僧迦耶舍尊者在山中显灵了! 想到这里便要与黛玉说去,抬眼一瞧,黛玉也早已明白过来了。忙伸出纤手向那两个人招了招手。 便见那两个人忙忙将那头野狼放在地上,那狼竟一动不动,显见得已被那个男人制服了。 来到离黛玉十几步的地方,两个人又跪了下去,口中不停地嘟嚷着什么。 黛玉柔声道:“请起来吧。敢问你们是哪里人?” 两个人抬起头来,众人才瞧清楚了,两个人的面容竟比那烧黑了的锅底还要黑,鼻子又宽得吓人,还有两只比常人要大出许多的眼睛,不过比之那不同于常人的皮肤来倒也不觉得那么吓人了。 此时突然听早已吓得身若筛糠的向导大声喊了一句:“野人!他们是野人!快跑啊。”说着便向山下跑去,跑了几步见众人都站在那里没有动静,想是怕一个人下山再遇见野狼,便又停在了那里。 懂维语的兵士忙轻叱道:“什么野人?满口胡说。” 那向导脚下向这里稍稍蹭了两步,小声儿道:“听人说,这山里前几年发现了野人,是以村子里的人都不敢进山了。” 兵士与成永说了,成永气得骂向导道:“那你昨儿个怎么没有提及?” 兵士也照样骂了向导,那向导满脸委屈道:“当时只想着野狼了,这野人之事倒一时忘记了。” 成永让向导站在一边,又与黛玉说了,黛玉微微一笑道:“想他害怕忘记了也有的,不要难为了他。”言罢又转向那两个道:“我是当朝北静王妃,不是你们口中的那个菩萨,让你们过来是想当面向你们道谢的。”说着,黛玉向两个人轻施一礼。 却慌得两个人又叩头不止,那个男人低了头道:“小人夫妇本是昆仑奴,从小便被人从昆仑岛卖到了广东,后又随主人来到了天山一带。本来一起来的还有十几人,一路上都因着水土不适死掉了。后来主人见我们两个也已奄奄一息,便将我们也丢到了路上,说是生死由天。谁想我们却真的活了下来。” 那男人说完了,一旁的女人便低声啜泣起来。山风呼呼地刮着,太阳已然落山,山里一片黑暗,侍卫忙将火把又点了起来。 “你们没有想过回到故乡去吗?若是你们愿意,我可以帮助你们了了这个心愿。”轻柔的话儿似一阵清风吹进心田。 男人忙又匍匐于地,道:“小人愿意一生侍候在菩萨身边。” 见他二人立意将自己看成了菩萨下凡,黛玉知道此时此地再去解释也无法让他们相信,便道:“这倒不必了,本王妃还有要事在身,那咱们就此别过吧。” 说着转身就要上车,又想起什么便与成永道:“你去拿些银子来与他们,天快冷了,也买些御寒的衣裳来。” “碰!碰!…”听到声音黛玉吓了一跳!只见那两个人突然向自己又使劲儿叩起了头来。 黛玉转过身子,忙命成永将他们扶起来。谁知成永过去竟扶不起来那两个人,别看两个人身材虽然矮小,却是十分的健壮,力气也大的很。 成永见一下没有将那男人搀扶起来,心里也有些不服气,便又使了八分力气又去扶他。谁想那个男人依旧没有动。 哎呀!看样子这个男人也有一身的功夫呀?成永又暗提了一口真气,轻轻向那个男人腋下扶去,就见男人轻轻晃了一下,就势站了起来,冲着成永呲牙一笑,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在黑夜里将成永又吓了一跳! 黛玉遂轻声问道:“怎么你们不愿意回去?这里到了冬天寒冷异常,你们并不适合居住在这里的。” “只要能跟随菩萨,小人便是少活十年在所不惜!” 听了那个男人的话,黛玉不由轻叹了口气。 第十四章 话说那黛玉终于答允将昆仑双奴收留下来,又交与了成永来安排。[.超多好看小说]正好此时那成永手下正缺少得力的助手,又因心里也对那个男人产生了许多的好奇,现下有了黛玉的吩咐便欣然收下。 问了两个人还都未曾起过正经八百的名字,从前也不过被唤了阿大、阿二诸如此类,黛玉便将男人叫作昆仑,女人唤作昆珊,两个人活了几十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竟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在路上,成永又问了昆仑才知道,自己还真的走错路了。 昆仑告诉他,往伊犁去有个捷径,便是从南边的红莲山一直往西,用不了几日便能到伊犁了。而成永他们却是多绕了路又跑到婆罗科努山这边了。 成永又问他是否去过伊犁,昆仑摇了摇头,黝黑的面上露出一丝悲伤,低声道:“原本当年的主人就是要去伊犁的,后来便将我们二人扔在了红莲山一带。只是那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我们又不愿被人看做异族而受欺凌,才又来了这里。” 话说黛玉一行人在昆仑的带领下,翻过了婆罗科努山后又转向红莲山,继而又向西南行去。终于在与水溶分别月余后也赶到了伊犁。 可喜的是伊犁将军派去的十几个亲信也在半路上迎上了她们。 听说王妃快到了,水溶忙带了映雪、成恩一起来到了将军府门前。 远远地便瞅见一行队伍缓缓向这里行来,水溶抬起微微有些湿润的俊目,朦胧中瞧见队伍中间一辆马车慢慢驶了过来。 轻轻合上了双目,重重舒了口气,水溶抬脚便向前走去。后面的成恩、映雪也赶紧跟了上来。 马车在水溶面前慢慢停了下来,帘子打开,飞絮先行跳了下来,忙向着水溶行了个礼,唤道:“王爷!”忍不住便落下了泪来。 里面的紫鹃忙道:“飞絮!快将脚踏放下去呀!” 便见映雪从水溶身后转出,一个快步上前接过了紫鹃递出来的脚踏,亲自放在车下。水溶也走了两步来到车前伸出了白皙有力的双手,将黛玉纤细的小手握在手中。 轻轻一握,两只手都微微有些颤抖起来,水溶悬了多日的心才总算落了地。 “王爷!”黛玉低下头唤了一声。左手搭在水溶手里,腰肢已被轻轻一揽,便飘飘的站在了地上。 “玉儿辛苦了!”水溶温润而又略带磁性的声音在耳边传了过来。 黛玉抬起头来,清澈而明亮的双眸望向水溶,心里一阵暖意涌上来。遂展开了笑容道:“玉儿一定让王爷着急了?” 水溶轻轻摇了摇头,又赶紧点了下头道:“能平安回来就好。”言罢又向一旁的成永问道:“是不是走错了路了?不然怎么会晚了这么多天?” 成永面上一红便要做答,谁知黛玉忙扯了下水溶的袖子轻声道:“大家为了我一路上都很辛苦,怎么?王爷这是要兴师问罪吗?” 水溶听了忙笑道:“王妃说的是,这一路上你们都辛苦了!快快都进去歇息一下吧。”又转过头与成恩道:“快领了侍卫们去后面歇息,成永!来来,你随了我们一起吧。” 成永上前笑道:“王爷!王妃在路上还收了两个奇人呢!” 不等水溶答话,黛玉便向成永道:“难不成你还不觉得累吗?” 成永才笑道:“见了王爷,总觉得有好些话儿要说呢。” 原本那伊犁将军想请北静王妃去将军府住下,却因这将军府不过是皇上前两年为伊犁将军方便办公才修建的一个临时住所,规模较小,据黛玉目测还不如先前的荣国府大,况现下黛玉又有孕在身,住在这里,未免又不大方便。 水溶再三考虑了,便将黛玉安置在了城北处的一家客栈里。当然这个客栈全部被水溶包下了,并且客栈外面还设了侍卫全天候把守。 看着黛玉已经微微大起来的腹部,水溶笑道:“玉儿辛苦了!” 忙向一旁的紫鹃瞧了一眼,黛玉羞红了娇面啐道:“这句话儿王爷说了几回了?” 紫鹃赶紧笑道:“好些天儿没见映雪了,奴婢去看看她去。” 水溶也忙笑道:“映雪这几天也闷坏了,总念叨你们。你便快去吧,这里都有本王呢。” 黛玉见紫鹃转身出去,又将屋门轻手带上,一颗心不禁狂跳了起来。 水溶向黛玉张开了双臂,轻声道:“玉儿,快过来让为夫抱一抱。” ‘嘤’的一声,早已酝酿多时的泪水直落下来,黛玉哭着投向宽大温暖的怀抱。 轻抚着黛玉柔润的双肩,看了又看。水溶低声道:“玉儿瘦了,一路上可累坏了吧!”言罢又将黛玉抱入怀中,坚毅的下巴轻轻抚着黛玉乌黑浓密的柔发。 两个人就这么相拥在一起,没有过多的话语,这一刻的温馨与宁静两个似等待了好久好久。 静静地靠入水溶的怀抱里,闻着熟悉的味道,一阵倦意突然袭来,黛玉合上双眼竟睡着了。 水溶感觉怀里的黛玉呼吸均匀起来,忙悄悄看去,不禁笑了!瞬间却又含了泪来,俯下头去向娇若芙蓉的面上轻轻一吻,黛玉睡梦中柔柔一笑,花瓣一般的樱唇轻轻向两边一翘,腮边立时两个梨涡露了出来,水溶禁不住又向樱唇吻了下去。 见黛玉睡得沉沉的,知道她实是累坏了,水溶便又轻轻将黛玉抱上床榻,又拉过被子盖好,坐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去将早已候在门外的紫鹃、鸳鸯叫了进来伺候。 眼见着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水溶才又嘱咐了两个丫头一番,带了成恩出了客栈。 见水溶一付不舍的模样,成恩问道:“不如王爷也回了客栈来住,那样探望王妃也便宜些。” 轻轻摇了摇头道:“罢了,过不多久就要打仗了,我日日要到半夜才能睡下,若是住客栈里,倒让王妃挂心。她的身子越来越重了,需要很好的休息,没的我再去扰她。” 成恩点点头道:“还是王爷虑的是。” 两个人出了客栈正要上马,却听后面成永的声音:“王爷,这都到了伊犁了,属下是不是也该回到王爷身边了?” 轻轻一笑,水溶问道:“怎么?觉得伺候王妃自已是大材小用了?” 成永忙道:“属下不敢!只是王爷身边只成恩一个人,成永也不太放心呀?” “是啊王爷,若是成永回来,赶上属下哪天不在王爷身边伺候,他不是还可以帮着跑跑腿儿什么的…”不等成恩说完,水溶转身上了马,又轻哼了一声道:“真是多嘴!” 成恩赶紧住了口站在那里,眼睛却向着成永眨了眨,面上也露出了些许的笑意来。成永也偷偷地笑了,王爷的性子谁还有他二人了解? 果然,水溶接着又道:“罢了!如今客栈外围有皇上亲派的多名侍卫,里面又有咱们府里的十几个人保护,你便回来吧。” “多谢王爷!”成永说完,又觉此话有些不妥,便又笑道:“多谢王爷成全!其实不是属下不想伺候王妃,只是属下心里实在惦念王爷,才…。” “罢了别往下说了!你竟不知越描越黑这一句吗?就你那点子鬼主意本王还不知道吗?不过是怕错过了打仗而已。”水溶用马鞭子指了成永道。 成永忙乐呵呵道:“王爷明鉴!都被王爷说中了。对了王爷!成永还有一事没有回禀呢!王妃在路过婆罗科努山的时候,收了两个奇人,他们自己说是什么昆仑奴?” “昆仑奴?怎么会?”水溶听了不由纳起闷儿来,这昆仑奴他是听过的,不过那是在天朝早年的时候,一个什么东印度公司专门从爪哇岛一带弄到南边贩卖的奴才下人。而且那些昆仑奴也只在南疆一带活动,又怎么会到了这里? 见王爷似是不信,成恩更是一头雾水,成永便笑道:“那两个人就是像王爷说的那样,不过他们的主人前些年来了伊犁做生意,路上他们不适应这里的水土,快病死了,那主人便狠心将他们扔下不管了,才有了后面这一出。改日您听王妃说说,这两个人竟把王妃当做了菩萨,一定要追随王妃左右呢。” “什么?他们现在王妃那里?”水溶心里一惊! “成永,你赶快!”水溶忙吩咐道。 “王爷,做什么?”成永大睁两眼问道。 “你去把那两个人给本王带过来,王妃一个女子对这些不设防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这么粗心起来?”水溶道。 成永听了一楞,忙笑道:“王爷,真是不似您怀疑的那样,这两个人真的是老实诚心之人。” 水溶不听成解释,只让他按自己吩咐的去办,成永无奈只得去将昆仑双奴叫了来,说明了是王爷让他们过去。 谁知那昆仑、昆珊只认黛玉,只说没有菩萨的话儿他们哪里也不去。 成永出来回禀了水溶,想想黛玉才刚睡下,水溶实不忍现下就将黛玉唤醒,便道:“如此等过一会儿,王妃起来了,你便将本王的话告诉她,就说是本王说的,为了她的安全让这两个人马上去本王那里一趟,本王有话要问他们。”说完,便先带成恩回去。 却说黛玉才一醒过来,成永便忙与黛玉说了。黛玉想了想水溶考虑的也有道理,不如把他们放到王爷那里,让王爷再询问一下,也好放心。 便将昆仑、昆珊唤过来,只说是自己命他们俩个现下就去王爷那里一趟,王爷什么时候吩咐他们回来才能回来,不然自己便要生气了。 那昆仑与昆珊如今心里只有黛玉,听到黛玉下了命令,哪敢不服从,便跟了成永去了水溶那里。 水溶原本想着见了两人要细细问了来历,纵是问不出什么来,涉及到黛玉安全也总要小心为妙的。 谁知一见之下,水溶一下子便喜欢上两个人了,盘问了几句又瞧出两个人竟真如成永所说,便又让成永去知会黛玉,这两个人他全要了。 那成永笑着便要往外行去,又突然转过身来道:“王爷,是不是成永去传了王爷的话就可以回来了?” 水溶轻嗯了一声没有抬头。他在想着把昆仑与昆珊放到哪里最好? 成永见王爷爱搭不理的,心下暗道:真是来了新人便扔了旧人,早知道就不告诉王爷了。 不说他自己这里暗自嘀咕,水溶抬起头来见他还未走,便问道:“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 成永忙又笑道:“属下正想着什么时候与王妃说回到王爷这来合适呢。” “随你!告诉你啊,王妃同意了你便回来,不同意可就不怪本王了。”言罢,水溶又向一旁的成恩低声道:“看他怎么与王妃说去。” 成恩也忍不住笑了。 却说那成永回到了客栈,见了黛玉把自己要回去王爷身边的意思半吞半吐地说了出来,便低了头站在那里,一付等着挨刺儿的模样。 “噗”的一声,没等黛玉说话鸳鸯先笑了出来,接着黛玉也含了笑意问道:“是王爷让你回去的吧?” “王妃说话就是让人听着舒服,谁不知道是成永自己要回去的,可偏王妃给他这个面子!”鸳鸯一针见血道。 “罢了!怎么你如今说起话来也这么刻薄?成永才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纵是有这个想法儿咱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是不是成永?”紫鹃这一问,那成永恐地上有个缝儿都要钻进去了。 黛玉忙打断道:“紫鹃越发没规矩了!还不退下。”又笑向成永道:“这么点子事儿还值得你这么郑重其事的,既然是王爷叫你回去,一会儿就收拾了回去吧。”又转向一旁的鸳鸯道:“等下你去帮着成永收拾下。” 鸳鸯笑弯了腰道:“他有什么好收拾的,不过就那两件衣裳,打个包袱就走人了。难不成再让奴婢给他包些香料、胭脂什么的可好?” 鸳鸯这几句话把黛玉、紫鹃都逗笑了,黛玉笑骂道:“小蹄子!快去吧。” 鸳鸯才笑向成永道:“跟我走吧,成大人。” 成永轻轻抬起头来,伸手擦了一把额角的汗水,暗道,王妃这屋里的几个丫头真是一个比一个嘴皮子利害,还好飞絮不在,不然自己可真的抵挡不住了。 到底水溶将昆仑放在了自己的贴身侍卫里,那昆珊虽也身手敏捷、力大无穷,但终因她是一个女子,水溶想了想,黛玉那里虽说映雪与飞絮都身怀武功,可是映雪近来情绪低落,一颗心早已飞到了她那个查尔木国王身上。而飞絮的性子又有些毛糙,便将昆珊依旧放在了客栈来保护黛玉的安全。 又过了几日,水溶要带了映雪与成恩去阿克苏探查浩罕驻扎人马的情况,便来了黛玉这里告之。 先安慰了黛玉一番,又将几个丫头和昆珊唤过来叮嘱了,见黛玉面带不舍,水溶轻声道:“为了玉儿,子谦会顾惜自己的身子,早日回来的。” 黛玉等人含泪送到了客栈大门,瞧着水溶翻鞍上马,又深深望了自己一眼便掉转马头一径去了。 第十五章 却说那黛玉带了丫头将水溶送到了客栈大门口处,眼瞧着水溶骑了马向着城外行去。 猛然间又见了映雪也一身盔甲随在水溶的亲兵侍卫中,不知怎的竟心里一沉,忙要想嘱了些什么却又张了口没说出来,一旁的飞絮却早已大声喊道:“映雪,路上小心些!” 只见映雪从马上转回头来,向着黛玉这边扬了扬手中的马鞭,便又急驰而去。 水溶、杨大人等一行百十人,快马行了两日便来到了阿克苏附近。只见眼前是一片高低起伏的山脉。吩咐众人下了马,找了处略微平坦的地方扎了帐篷,水溶便来到一高处向前面远远望去。 只见眼前略显低矮的山峦倒似是丘陵一般起伏不断,山上半人高的杂草丛生,四周却没有茂密的树林,只稀稀落落的一些白杨与红柳掺杂在一起,瞧上去竟让人有些索然无味。 水溶吩咐成恩道:“把千里镜拿来。”原来出征前皇上亲赐了水溶一个外国进贡上来的千里镜。 成恩忙双手递与水溶。 水溶拿起来向前面望去,浩罕的营地帐篷便就似在眼前一般清晰,水溶微微一笑道:“如此兵马竟能连续几年骚扰我边境?” 成恩在一旁道:“那伊犁将军前儿不是说,若不是天朝兵力分散,不然也不会让他一个小小的浩罕就这么长驱直入的。” 放下手里的千里镜,水溶微叹了一口气:“我朝疆域广大,尤其是这新疆地界,地大人稀,若没有十万八万的兵马在此,只靠着那三、四万人,况还要顾及阿勒泰、喀什等地,的确是不好守啊!” “那朝廷怎么不多派些人马过来守护?咱们朝廷并不缺人马啊?”成恩问道。 水溶叹道:“东边常有倭寇频来骚扰,南疆也是年年有事,北边又有沙俄窥视,如今西边才平定了准噶尔部落,却又有浩罕前来捣乱,你说说咱们该顾哪头?” 成恩挠了挠头道:“甭管是谁,也说不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说得好!才本王也想过了,如果这回不把这个浩罕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难保它往后又来裹乱。”水溶扬起俊面提高了声音道。 成恩也忙附和:“王爷说的是,不然他们今后若时不时过来扰乱倒真让人头痛呢。” 又举起千里镜向前面望去,却突然瞧见中间一个略大些的帐篷里走出来一个身材高瘦之人,眉宇之间透着一丝焦燥。一旁有几个人围拢在他的的身边,水溶暗忖:此人必定是个头目,也不知映雪认不认得他。 想着便向后面唤道:“映雪,你过来瞧瞧这个人可认得?” 映雪忙紧走两步上来,接过了水溶递过来的千里镜一瞧,面上瞬间呆住了,半日不曾开口。 “雪儿!”水溶轻轻唤道。 映雪才忙放下千里镜低声道:“他便是查尔木。” “什么?他就是浩罕国王?”水溶大吃一惊!这个查尔木倒真是不俗,一般打仗做首领的都应待在中间或是后面,哪里有将自己的帐子扎得如此靠前的,说不好听些,这简直就是要做急先锋啊! “雪儿,你不用再看看吗?”因心里不大相信,水溶又向映雪问道。 “不用再看了,他就是查尔木。”说着,映雪便要将手中的千里镜还给水溶。 却见那只拿千里镜的手又犹豫了一下,或许是心里还想再瞅一眼查尔木吧,映雪在递与水溶的一刹那,又拿起来向对面望了一下。 却不想这一看,竟瞧见查尔木身后又出现了一个苗条女子?只见她面部蒙着黑色面纱,此时正轻揽了查尔木手臂说着什么。查尔木回过头去轻轻拍了拍那个女子的肩膀,一付疼爱有加的模样儿。 映雪一下子呆住了,慢慢放下手中的千里镜道:“王爷!映雪有些头晕。” 水溶只道她是头一回用这千里镜,有些不适呢,便笑道:“那你先下去歇息吧。” 只见映雪转过身就向下面走去,走到一个略微有些突起的石头上,忽然一个趔趄差一点儿摔了下去。吓得一旁的成恩忙一把拉住,映雪站住了又轻轻挣脱了成恩,匆匆往帐篷跑去。 成恩见水溶依旧拿着千里镜在那里望着,便过来与水溶道:“王爷可知映雪怎么了?才属下看她一付神不守舍的样子。” 水溶一边望着一边应道:“她瞧见了查尔木国王了,心里有些不舒服,我让她去下面歇息了。” 成恩才恍然道:原来如此! 见水溶突然又将千里镜望向左前方,嘴里还念念有词,成恩便又问道:“王爷又瞅见什么了?” 水溶放下千里镜轻轻一笑,道:“我说他查尔木也不敢这么冲在前面,原来他竟在两边的山侧埋了伏兵了。”说着将千里镜递给了成恩。 成恩双手接过来向两边山侧一望,放下千里镜点头道:“看来对这个查尔木还真不能小觑啊。” 却说对面的查尔木大帐里,一个探子也正与查尔木回禀从惠远城里打探来的情报。 查尔木坐在上首一语不发。 就听下面一个大臣模样的开口道:“汗王请听在下一言,不如咱们先行派了人去惠远城去偷袭,听说那个从京城里来的是一位王爷,若是能偷袭成功,对他们天朝也是个沉重的打击!先让他们心里怕了,咱们再出兵,一下子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到那时,他们的皇帝远在京城,便是想救援也是可望不可及了。” 查尔木听了抬起头来瞧了这个大臣一眼,正是先王的心腹额卓。心下暗道:“又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也不动脑子想一想,既然来的是一位王爷,想当然他所居住的地方定会有重兵守护,哪里会让你轻易得手?”想罢,查尔木并不接话过来,只静静地听着。 那额卓只道查尔木已被自己说动了,便又笑道:“纵是那个皇帝亲自出征,咱们这里山势陡峭,正经是易守难攻的,汗王怕他个什么?若那时候哈尔布酋长知道了也定会铁了心与咱们合作。” 说到这里,额卓又往走了两步,上面的查尔木盯着他冷冷地哼了一声,额卓忙又退回去压低声音道:“等今后时机一到,汗王再将哈尔布部落也吃掉,那时我们大浩罕王国便天下无敌了!想想看,让他们都臣服于国王您的脚下,那该是怎样一种…” 瞧他说的热闹,查尔木不由心里一阵烦燥,这个额卓想的也太远了!便想出口呵斥。 终归顾虑到他是先王宠臣,遂压了心头厌气微微摆了下手,查尔木沉声道:“你说的这些,我自会考虑着,不过现下却不是最好时机。听说那位王爷也已悄悄地派了探子来咱们这里打探过了,你可曾知道?” 额卓面上一楞!忙问道:“汗王是怎么知道的?为臣倒没有听说呀?” 查尔木淡然一笑:“这还不是很自然的事?两国交兵,相互试探虚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你能将探子派到惠远城内,他怎么不能将人遣到浩罕?” 额卓眼珠骨碌碌一转,忙又笑道:“汗王说的对,只是这偷袭一事…?” 查尔木虽然觉得额卓这个主意有些冒险,但再一想,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不管成功与否,先吓了他一跳!也挫挫这位王爷的锐气。便点头道:“你们先下去吧,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却说那映雪回了营帐,便呆呆地坐在那里,心里只有一个声音道:“雪儿,你真傻!等了他三年了,可如今他却已有了别的女人了。”跟着一行清泪顺颊而下。 可笑这映雪,只因一见了查尔木身旁的那个女子,心里便慌乱又难过起来,竟然忘记了查尔木还有一个妹妹,而那个妹妹娜西娅也早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 几日后,水溶留下些许人马在此地随时查看对面浩罕大军的动静,有什么风吹草动便马上回来禀报。 回到了惠远城内,水溶将阿克苏的情况说与伊犁将军。将军言道:“总觉得这浩罕人马扎在了阿克苏一带突然不动了,里面定玄机。” 水溶点头道:“将军说得很有道理,他们像是在等什么?咱们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才行。”又转向杨大人道:“过两日便将咱们带来的三千精兵都放到阿克苏那里,将军再发五年人马随时等候援助。不能再让浩罕进入我疆界一步了!” 伊犁将军与杨大人都忙应是。 话说那映雪回来后,先见过了黛玉,黛玉瞧她满面疲惫的模样儿,便吩咐道:“这几日你也累了,快回屋去歇息一下吧。” 映雪低低应了,便转身慢慢向外走去。一旁的飞絮一肚子的话要问她,便等不及道:“姐姐,你那个查尔木王子可见着了?” 飞絮话一出口,屋里便立时静了下来,映雪知道满屋子的人其实都在等着自己说这件事情。便不想再隐瞒,遂低声道:“他已经有了别的女人了。” “什么?他。他。”飞絮口舌有些不利落起来。黛玉忙瞧了她一眼,便站起来走到映雪面前,拉了她的手问道:“你可瞧真了?听从前你说起那查尔木倒不似个无情之人?” 映雪淡淡一笑:“日子久了也就慢慢地淡忘了。”鼻子一酸,险些又掉下泪来。 黛玉又轻轻道:“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你可是亲眼瞧见,又亲耳听他说的?” 映雪摇摇头道:“奴婢是亲眼瞅见的,错不了的,就不用麻烦他再亲口说一遍了。”言罢,终于忍耐不住又哭了出来。 黛玉深深叹了口气,也不知怎么再去劝慰映雪了。那边的飞絮早气炸了肺:“这个查尔木真是个薄情的人,难道他不知道姐姐一直在等着他吗?还有那个赫德,不是说那个查尔木这几年来一直在寻姐姐吗?可见是骗人的。姐姐,不如等仗打完了,咱们还跟着王爷回王府去,王府才是咱们姐妹真正的家呢。” 映雪只是拚命的摇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里飞絮过来使劲儿劝说映雪跟着王爷回王府去,可是急坏了一旁的紫鹃。她是怕映雪回去再给黛玉添堵。心想这飞絮今后还不知怎么打发呢,再多一个映雪,就是将来不给王爷做小,就像飞絮说的一辈子都不嫁人,就待在王府里,那。王妃也觉得别扭啊! 便忙过来也劝映雪道:“查尔木一定不会忘记你的,你瞧见的那个女人没准儿一直緾着他要嫁给他,可是查尔木一定不会娶她的,依我看,你还是亲耳听他说他不想再娶你了才能当真呢。” 飞絮却想映雪回王府,便也劝道:“我想着肯定那查尔木找了姐姐几年,认定姐姐已不在人世了,才无奈之下娶了其他的女人,姐姐想啊?他既然是个国王,怎么着也想早些有一个小太子不是?所以姐姐往后就别再去想他了。” 眼瞧着映雪才低下去的哭声,被飞絮这么一说又高了起来。黛玉忙向飞絮责怪道:“越发说出好听的来了。” 飞絮才忙忙住了口,黛玉又让鸳鸯扶了映雪先回去歇息,映雪忙收了泪道:“奴婢自己会回去,还是让鸳鸯姐姐在这里陪王妃吧。”说着便转身出了房门。 谁想才一出屋门,便见一个侍卫站在院门口正向里面张望着。 见了映雪,忙招手唤道:“映雪姑娘!”映雪才要上前,却见守候在那里的昆珊一个箭步便跳了过去,一把扭住了侍卫的领子道:“你是谁?竟敢擅闯客栈?” 那侍卫见了昆珊吓了一跳,心道从我穿的衣裳上也能知道是做什么的,只得又道:“我是来找王妃回禀的,快放了我。” 昆珊一听是找王妃的,才将他砰的一声掷于地上,道:“你等一会儿,我去通禀。”说着也不理会他,便抬脚向上房行去。 地上那个侍卫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眼瞅见映雪还站在原地直楞楞地瞧着自己,便知她心里在想什么,遂恨恨道:“这个蛮婆好大的力气!连成永都比不过她的。” 映雪心下一晒,早听说王妃收的那两个昆仑奴,虽然人是见了,本事倒还不知道有多高明,今儿个一瞅还真了得! 又想起这个侍卫是来回禀事情来的,便移步过来问道:“有什么事告诉我,我去回禀王妃去。” 那个侍卫忙小声道:“姑娘快去告诉王妃一声,那个浩罕人跑了。” 第十六章 话说有侍卫过来回说赫德趁着看守他的侍卫一个疏忽,便偷偷跑掉了。[] 映雪听了大吃一惊!因为赫德若是跑了回去定会与查尔木说出自己的行踪来。自从那一日看到查尔木身边有了其他的女人,映雪便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 那个侍卫还楞楞地站在那里,映雪又忙与他道:“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赶快带了人去追呀!” 见侍卫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映雪也忙又回了上房,才到了门口便见昆珊跟了紫鹃一起出来,见了她便问道:“那个侍卫呢?” 映雪道:“我让他去追赫德了。” “赫德跑了?”惊问了一句紫鹃便忙转回屋里向黛玉告诉去了。 映雪也随着跟着进了屋内,只见黛玉稳稳坐在那里,见映雪进来便含笑道:“你怎么不回去歇息,又跑到这里来了?” “王妃不知,那赫德跑掉了。”映雪口气也不由急了起来。 “跑掉了正好呢!咱们就让他回去告诉查尔木,你这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的猜疑也让这个赫德去帮你问问清楚吧。”黛玉轻轻道。 映雪急道:“王妃不知,映雪的事情倒不算什么,只是这个赫德若是跑了回去,定会将王爷出征伊犁的事情也告诉了查尔木的。” 黛玉轻抚着又粗了许多的腰肢慢慢地站了起来,吓得映雪与紫鹃都忙着上前扶了。 微微一笑,黛玉道:“你呀!竟真是慌了神了!王爷到了伊犁惠远城的消息不用赫德去回禀,我敢说浩罕国的探子早已知晓了,咱们王爷又不是一两个人微服过来的,你想想那么多的人马到了小小的惠远城,这方圆百里上至官员、下到百姓又有哪个不知?” 映雪听了便将头慢慢低了下去,小声道:“王妃教训的是,是映雪顾虑太多了。” 黛玉笑道:“不是你顾虑太多,是你一心为了王爷的安危,怕中了浩罕的埋伏才如此着急的,我还要替王爷谢谢你呢。” 映雪忙扶了黛玉又坐下,才又小声道:“雪儿有一事还要请王妃成全。” 黛玉微笑道:“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定会帮你。”不知怎么,映雪只要称呼她自己为‘雪儿’,黛玉的心里就充满了同情与怜惜。 只见映雪突然跪在黛玉跟前儿,把黛玉与紫鹃都吓了一跳!黛玉忙伸手要拉她起来,映雪却口中道:“待打完了仗,雪儿想随着王妃回京城,从此一辈子伺候在王妃身边,永不言嫁。雪儿说到做到,还请王妃成全。” 黛玉听了半晌儿没言语,说实话映雪的为人她还是信得过的,若她说出永世不嫁便定会遵守承诺,况且自己也知道映雪不是因恋着王爷才做这样的选择的,而是因了那个浩罕汗王查尔木才心灰意冷了。 见黛玉坐在那里沉吟不决,一旁的紫鹃可是着急得很,想要张口说什么,却见黛玉轻轻向自己瞅了一眼,知道王妃不想让自己发话,便只得闭了口暗自嗟叹。 轻轻伸出双手将映雪扶了起来,黛玉柔声道:“如果那个查尔木当真如你所想,那么--我应了你便是。” “多谢王妃!”映雪含了泪谢道。 却说那侍卫再出去追寻,还哪里追得上?那赫德对这里竟似是熟悉得很,转了几转,到了城里偷了当地居民的马匹便一路向南行去了。 一路狂奔,没喝一口水,没吃一口粮,经过两天两夜终于到了阿克苏一带。 浩罕的守兵见前面一匹马儿慢慢走来,似是疲惫至极,便将弓箭举起来大声喝道:“来者何人?” “是我,赫德!”马背上的人有气无力道。马儿也缓缓站住了,口鼻不住地向外喷着白气。 一时,上来了十几个守卫过来瞧了,其中一个忙大声喊叫道:“是赫德,是赫德,快去禀报汗王。”说着自己也转身向查尔木大帐跑去。 听说赫德回来了,查尔木心中大喜!这时候才回来,不会是给本王带了什么喜讯来了吧? “见过汗王!赫德回来了。”赫德进了大帐便匍匐在地上,低声道。 “快起来,快起来。”查尔木忙道。 却见赫德还是趴在地上,布满灰尘的脸上却是喜悦之极! 查尔木忙命左右上前将赫德搀扶了起来,又问道:“你怎么才回来?与你同去的几人两个月前就都回来了?你这么晚才因来可有什么消息带给本王?” 赫德苍白疲备的面上立时带了笑意道:“回汗王!雪儿公主找到了!” “什么?!雪儿找到了?她还没死?”查尔木立时欣喜若狂!走上前把赫德一下子抱了起来摇了又摇问道:“是真的?你没有欺骗本王?” 赫德任由查尔木左右摇晃着自己,展颜笑道:“是真的,小人不敢欺骗汗王。” “雪儿如今在哪里?快快带她来见本王。”查尔木又一连声道。 只见赫德的面上瞬间又有些失落道:“公主她。她现在伊犁的惠远城里,与那京城里来的王妃在一起。” “你说什么?与谁在一起?王妃?哪个王妃?”查尔木有些疑惑道。 赫德道:“朝廷不是派了一位王爷出征伊犁吗?这位王爷竟还带了家眷过来,如今公主便是在那位王妃的院子里当差呢。” “当差?做下人?公主做王爷的下人?真是荒唐!这个王爷真是大胆!我查尔木一定不会放过他!”说着,查尔木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阴狠来。 “不是的汗王,赫德听公主说,是那一年先王派人去追杀她们,是这位王爷刚好遇见救了公主,当时公主又没地方去,所以才跟了这位王爷回了京城。”赫德忙解释道。 “嗯?便是你说的是真的,那雪儿也不能就给了他做下人,这不是在侮辱咱们浩罕的公主吗?”查尔木想起雪儿这些年是在给人家做下人,心里便疼惜不已! 赫德还要张口解释,却又听查尔木问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赫德便将当时的来龙去脉又大概说了一遍,听到赫德一个人便敢去烧朝廷大军的粮草,查尔木笑道:“你对本王倒是忠心得很。”又听赫德说起如今的雪儿说起天朝,竟一口一个我朝,查尔木心下很是不以为然,只道定是雪儿当时是为了自身的安全不得以而为之的。 吩咐手下将赫德扶了下去歇息,自己将帐内所有人都轰了出去,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他要好好想一想,怎么才能将雪儿救回来呢? 这查尔木正那里苦苦思索,却听帐外有人回道:“回禀汗王,外面有消息说从伊犁过来的人马突然又停止了前进,就地扎营了。” 查尔木暗自吃了一惊!忙放下映雪的事,站起来问道:“可打探了因了什么?” 外面道:“额卓大人已让人去打探了。” “唔,这便好,告诉额卓再多派几个人出去,有消息马上回来禀报。”查尔木重重地叹了口气!天朝的兵马倒底为何又停下了?这里面有没有玄机呢? 却原来水溶前不久也得了情报,说是浩罕国西侧的一个名叫哈尔布的部落突然也有了动静。 据说从那里竟出动了近两万人马从另一路也正朝着伊犁方向行进。 水溶暗忖:原来这查尔木真的还有援兵!他若是从这边包抄过来,弄不好倒让这个部落占了先机而一举两得呀! 一旁的伊犁将军道:“这下可大大不好了!若是咱们只顾着攻打浩罕,这个哈尔布部落便可趁机占我疆土,不过若是咱们分出兵力来对付他们的话,必然会顾此失彼,两下里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水溶点头道:“将军虑得是,看来咱们只得按兵不动,再做打算了。” 杨大人含笑道:“没错儿,咱们按兵不动。试想想,咱们现下正停在了要塞处,他们两个谁先过来咱们打谁,只不让他们汇合在一起便是了。” 伊犁将军想了想也道:“若是他们想汇聚在一起,只能是那哈尔布部落翻越两座大山了,不过现下天已冷下来了,依我想着,那个部落的酋长也不会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去翻爬此山的。” 却说水溶的人马不动了,紧跟着那个哈尔布部落也停止了脚步,而压在了阿克苏一带的浩罕人马也没有拔营起程的意思。一时间,倒是弄成了僵局一般,三方都停了在原地。 探子回来禀报了,伊犁将军与杨大人都笑道:“那咱们便奉陪到底吧。” 水溶也淡淡道:“想这么耗着?我倒是不怕的,军粮也跟得上,马上就要入冬了,我倒要瞧瞧他们浩罕与那个什么哈尔布部落怎么过了这个冬天!” 日子便一天天地过去了,眼瞅着黛玉的身子也已过七个月了。 这一日用过了午饭,黛玉说才用得多了些,想去院子里走走。紫鹃、鸳鸯便搀扶着黛玉来了院子里。 才走了两步,黛玉便又道累了,还是回去吧。紫鹃便笑道:“再过两个月王妃就要生了,听人家说这头一胎都不太好生,要多多走动才好呢。王妃可别现在犯懒,倒时候却受罪呢。” 一旁的鸳鸯忙笑骂道:“那些个产婆们的话你倒记得清楚,王妃平日里吩咐你的那些话倒常忘在脑后的。王妃这才七个月,还有两个月呢,待八个月的时候再走也不迟呢。” 黛玉知道鸳鸯是在给自己宽心,便笑道:“你们俩个说的都没错儿,不然鸳鸯去将屋子里的椅子搬了出来在院子里。我若是走累了便歇息一下,过一会儿再接着走便是了。” 两个丫头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紫鹃忙笑道:“现下天这么冷,这院子里哪坐得住呢?才刚是紫鹃说错了,王妃还是回屋去歇息吧。” 柔柔一笑,黛玉道:“其实现下也不过才进了十月,这里的天气倒真的比京城里冷得很呢。” 说着话儿,紫鹃与鸳鸯忙将黛玉搀扶进了屋里。紫鹃又忙着去给黛玉倒了热水来。 “王爷回来了。”是飞絮的声音,接着便看见门帘子一掀,水溶大步走了进来,后面飞絮也紧随在身后。 黛玉才坐下,手里正端着杯热水,见了水溶便忙放下,就要站起身来。 水溶忙上前一步扶了笑道:“玉儿也太多礼了!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说着又向一旁的桌上瞧去,口中道:“玉儿喝什么呢?” 后面的飞絮跟着笑道:“王妃喝的是神仙水。”黛玉忙叱道:“别胡说!”又转向水溶笑道:“不过是一杯热水罢了。” 水溶向飞絮瞪了一眼道:“李太医不是说让你们给王妃平日里多熬些骨头汤吗?怎么?” 飞絮忙笑道:“王爷可别冤枉人,那鸡汤、鱼汤可都没短过的,是王妃…”不等她说完,黛玉便柔柔接道:“是我不想喝,每日里都是那些汤,腻得人心里难受。” 水溶才放缓了脸色道:“那便不用每日里喝它,不然再让李太医想想还有什么法子,能让玉儿再多吃些、多喝些?” “哎哟罢了!王爷瞧瞧玉儿现今都似一个圆球儿了,再吃可就连地都下不去了。”言罢,想起自己若真是那般模样倒真是好笑,黛玉便捂了嘴轻笑了起来。 一句话又提醒了水溶,遂又问道:“不是李太医说过,从现下起要让玉儿多下地走动的?今儿个可走了?” “还说呢!才紫鹃和鸳鸯才陪了玉儿去院子里倒是走了两步,只是外头太冷了,就又回来了。”黛玉言道。 水溶听了不由也皱起了眉头,玉儿说的也倒是,现下天儿已渐渐冷下来了,外头真实是太冷。想在院里子走走吧,可是这客栈里地方太小,院子就那么大一块儿地儿,竟没有什么活动的场所。 想了想,便道:“玉儿来了这里几个月了,因着子谦平日里事体繁多,也没带着玉儿出去走走,不如一会儿玉儿穿暖些咱们去外头透透气去?” 黛玉忙摆手道:“罢了吧,我哪儿都不想去,现在又有些倦了,王爷若没别的事儿便请回去吧,玉儿要歇息一会儿呢。” 见黛玉又要睡觉,水溶忙笑道:“玉儿整天里这么睡,那怎么行!李太医不是说过要多走动吗?来来来,才我想好了,这惠远城外还有大大小小八个小城,今日碰巧我那里事少,不如陪了玉儿去外面散散心去。”说着便上来拉起了黛玉。 第十七章 黛玉见推脱不过便只得应了,又道:“玉儿近来身子沉得很,可不想走那么远去,还是找个近些的地方随意走一走吧。(.)” 水溶想了想道:“这客栈后面不远处有一片杨树林,现在叶子虽已落得差不多了,远远瞧了倒也还入眼,不如就去了那里?” 黛玉点了头道:“便依了王爷吧。” 却说黛玉屋里的几个丫头也有好多日子没有出门儿了,听了也都高高兴兴地帮着黛玉穿戴了起来。 水溶一旁瞧着,下意识地往四周环顾了下,突然觉得似少了一个人,便开口问道:“映雪哪里去了?” 黛玉叹口气道:“自那日随了王爷外面回来,映雪便似变了一个人,一天里也不见她说一句话,问她就回说没什么,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才好呢。” 水溶道:“那日她看见了查尔木后便变了神色,问她也不说,想是跟你说过什么?” 摇了摇头,黛玉道:“她只是说查尔木变心了,有了别的女人了,剩下再问什么她也不说了。” “唉!飞絮你去把映雪叫过来,就说我有话与她说。”水溶道。 飞絮忙应了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便见飞絮拽了映雪的袖子进了屋来道:“哎哟累死我了!王爷,飞絮给您把人带来了。” 映雪忙上前与水溶、黛玉行了礼道:“奴婢实是不想出去,还请王爷王妃凉解。” 水溶面色一沉道:“若你还当我是你的王爷,那你便跟了出去伺候王妃。如若你现下只是雪儿公主,那么本王绝不相强!就请便吧。” 屋内众人谁也不料王爷竟然生了气!俱都满脸惊愕地看向水溶。 映雪也微微楞了一下,旋即便知道是王爷使的激将法,只得咬了牙低了头道:“映雪愿意随去伺候王妃。” “那就好了!快快去准备吧,咱们一会儿就走,这里的天儿虽黑得晚些,咱们也不能也去太晚了。”说着,水溶便又换了一付笑脸瞅向映雪。 映雪低声道:“奴婢这便去准备。” 黛玉等人才松了一口气! 从这客栈的后门出去不远便是那片杨树林了,黛玉来了这几个月也不曾出过客栈的大门,这里虽然离客栈很近,却也不知这里竟还有如此景致。 只见前面的杨树个个高大挺拔,树叶早已凋零,只剩下树顶上还有些许顽强地挂在树梢,不时随风摇摆着。 黛玉正仰起头瞧着,忽然一片微黄的树叶从天而落,水溶遂搂了黛玉笑道:“玉儿看这杨树叶落可想起了什么应景儿的句子来?” 黛玉歪了头想了想,便微微一笑,柔声道:“东门之杨,其叶将将,昏已为期,明星煌煌。”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黛玉轻轻一拥,水溶轻轻道:“玉儿真乃子谦知音知己也。” 黛玉幸福地将头微微靠向水溶,将纤手轻轻放入水溶白皙温暖的手掌中,望着面前这片茂密的树林,轻轻合上双眸,心中默念:“执子之手,与子揩老。(.好看的小说)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谁!” “有刺客!王爷小心!” 随着一声声的吆喝,四周的侍卫们迅速向杨树林中跑去。 水溶也一下子将黛玉挡在身后,又向一旁发楞的飞絮道:“快保护王妃回去。”说着,一飞身便往前蹿进了数尺远。 后面的映雪与飞絮忙拥着黛玉就往客栈后门走。谁料从客栈后门一侧突地又跑出两三个人来,冲着黛玉便抓将过来。 映雪哪里能让他们抓到,一挥手便抽出了一条长鞭来。这长鞭舞起来上下翻飞,一下子便将来人迫出了几米开外。飞絮也抽出随身的长剑执在手中。紫鹃与鸳鸯将黛玉紧紧地护在中间。 一会儿功夫,便见前面树林里竟传出震耳令人欲聋的喊杀声。映雪心下暗忖:来的人可真不少啊! 映雪手中挥着鞭子又偷眼细瞧,面前这两个人竟是浩罕国人,心下不由大怒!竟敢来这里袭击王爷,真是不知死活。查尔木!我雪儿真是错看了你! 心里想着,映雪的手里可没闲着,一条长鞭被她舞得风雨不透,那两个人竟然短时间内近不了身。 眼看着黛玉就要在飞絮的保护下进客栈后门了,突然一个人又斜里杀了出来,挡住了飞絮的去路。飞絮怒极,娇喝一声执剑便刺过去,谁知那个人一歪身子便躲开了,这一剑便刺了个空。 映雪上前扑救不及,眼瞧着飞絮就要伤在那个人的刀下。就在此时,便见客栈后门打开,昆珊从门里面走了出来。 见了眼前的阵势,不禁吃了一惊!又转向那边瞧见黛玉还站在离客栈不远的地方,紫鹃与鸳鸯两个丫头吓得浑身瑟瑟发抖。便大喊一声冲将过去,谁知阻了飞絮的那人突然一支箭‘嗖’的一声向她身上射来。 昆珊一把接了,又反手向前面扔去,然而只这一阻,便见一个人又向黛玉处袭去,眼见着救援不及,黛玉便要伤在那人手下,就见不知从哪里出来了一个侍卫模样的人,直直地挡在了黛玉身前,手中一把刀剑直向那人刺去。 那人本以为就要得手,却又被眼前之人给搅了,大怒之下一刀向侍卫砍去,侍卫用胳膊一挡,鲜血便从臂上直流下来。 鸳鸯吓得不由大声喊道:“血!流血了!” 那个侍卫面色灰白,咬紧了牙关又是一剑刺去,只见那个人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原来是后面的昆珊赶到了。 连忙将黛玉抱回了客栈,关上了院门。昆珊又忙守在了后门处不让任何人进来。 见那个侍卫拖着一只受伤的胳膊慢慢地站起来,昆珊便问道:“你没事儿吧?不如也进来让她们帮你包扎一下?” 那个侍卫淡然一笑:“不碍事儿的,一点儿皮外伤。[.超多好看小说]”说着从身上撕下一缕布条来,麻利地将伤处绑好,便向昆珊一抱拳道:“王妃便交给你了。”转回身又向树林深处跑去。 不过一刻功夫,那些个来偷袭之人便被水溶等人打发了。回身再看黛玉已然进了客栈,才放心与众人道:“把擒下的那些人都带回去,我去去就来。” 才走到了客栈门口,便见昆珊站在那里道:“王爷您回来了,快进去瞧瞧吧,王妃可能要生了。” “什么?王妃动了胎气!”水溶脚下一软,差一点栽倒。一旁的成恩忙忙扶住他。 “快快!快去找李太医过来。”水溶的一颗心似是要从胸口里蹦出来一般。 坐在外间儿屋里,水溶不时向里面瞧着,面上带满了焦急与悔恨!暗暗骂自己,为何偏要此时带了玉儿出去?若是听她的话让她躺下歇息,也就没有今天的事儿了!可现下玉儿却因顺了自己的意而动了胎气,若是她万一有个…呸!不能这么想,玉儿会好好的,会的… 水溶烦燥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旁的丫头们并连外面的成恩、成永等谁也不敢过来劝慰。 屋里面静得可怕,只不时听得李太医在门外交待产婆的声音,那两个产婆一会儿出来说王妃没力气了,一会儿又说王妃倦了,像是要睡着了。 李直忙急道:“千万不能让王妃睡过去,快给王妃喝些参汤。” “哇哇---” “生了生了!” 外面的人都高兴叫起来。 一会儿便见产婆出来眉开眼笑回道:“给王爷道喜了,是个世子。” “王妃她怎么样了?”水溶第一个反应便是问黛玉的身子,产婆又笑道:“王妃身子虽弱些,但是世子因是早产个子不太大,倒也没让王妃受什么罪呢。” 重重舒了口气,泪水便立时涌了出来,一旁的李直、映雪、飞絮也都含了泪笑了。 不一会儿,便见紫鹃出来与水溶道:“王爷快进去吧,王妃一直在唤您呢。” 水溶放轻了脚步进去,只见黛玉早被产婆和鸳鸯等收拾停当了。见水溶进来,黛玉无力地睁开美眸柔柔道:“王爷,李太医真是个神医,竟真是个世子呢!” “玉儿,先别说话,如今身子觉得怎么样?快快合上眼睛歇息会儿吧。”水溶温柔道。 “王爷,王府从此有后了,玉儿也就放心了。”黛玉喃喃道。 瞧着黛玉一脸的满足,那种神情便似完成了一个壮举般,又一下子松懈下来了似的。 一股酸涩再一次冲上水溶眼眶,自己竟不知这个小世子竟在黛玉的心中占了那么重的份量。 轻轻抚着黛玉湿湿的黑发,水溶低下头小声道:“玉儿是北王府最大的功臣,过两日为夫便亲自修书一封给母妃,也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黛玉微微颌首道:“还有老太太呢,也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是的,还有老太太,还有雪雁,赵良,都告诉他们,好不好?”水溶轻声道。 黛玉微微笑道:“王爷给起个名字吧。” “让我好好想想啊。”水溶道。 “王爷,可想过咱们居住的院子?”黛玉问道。 “玉儿是说叫做溪儿?水溪?”水溶也反过来问道。 轻轻颌首道:“王爷觉得还可用吗?” “水溪,溪儿。嗯好名字,还是玉儿博学多才的,一下子便想到了这个好听的名字。”水溶笑道。 “王爷,才玉儿在客栈外面,差一点儿便被伤到了,是一个侍卫拼命救了玉儿,王爷一定要找到那个侍卫,替玉儿好好谢谢他。”黛玉突然又想起那个侍卫来,若不是他,自己能不能好好的躺在这里还不一定呢,遂忙与水溶道。 水溶自是连声应了,又劝黛玉好好歇息不提。 却说这黛玉因受了惊吓而诞下了小世子,又因是早产,情况很是危险。幸好有李直李太医在,还好是有惊无险,母子平安。 三日过后,水溶也查出了那个救黛玉的侍卫,便让人将他请了来,自己要当面向他道谢。 那个侍卫本不愿意前来,只因去传话的人说了这是王爷的命令,必得去的,才拖了受伤的胳膊过来。 一进大门,侍卫传进去,水溶大声道:“快快请进来。”说着便站起身来迎到了屋门口。 想是因那日受伤后被吩咐暂时在下面养伤,这个侍卫倒穿了一身便服。水溶抬眼看去,面前之人身材高挑,白衣飘飘。细看之下,竟五官清秀得很,正一手托了右臂站在自己面前。 那侍卫见王爷出来相迎,忙口中道:“给王爷请安!”便行礼下去。 “肖公子?!” 水溶张了口楞在那里,竟忘记了扶肖若飞起来,一旁的成恩忙过来扶了道:“肖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轻轻一笑,肖若飞道:“当年在下被发配到西北边境守城,便是这里了。” 水溶才回过神来道:“成恩,赐坐。” 肖若飞才要拒绝,水溶抬手一摆道:“行了,你的手臂受了伤,就别客气了。” 成永又忙上了茶来,肖若飞忙站起来道:“这个可真的不敢了。属下只是一名侍卫,哪里敢在王爷这里品茶。” 水溶轻声道:“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当作朋友,现下也一样,没有什么王爷与侍卫之分,我想着玉儿也一定会这么想的。” “林姑娘,不不,王妃身子可还好?”肖若飞忙问道。 “好,好着呢。那天便诞下了小世子,说起来倒真要谢谢你呢。”水溶诚肯道。 肖若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 “你那夫人旬小姐如今可好啊?”水溶又问道。 “还好吧,前不久她也生了个女孩儿,现下也快过百天了。”肖若飞想起女儿面上便立时现出笑意来。 水溶忙笑道:“那也要祝贺肖公子啊!什么时候抱过来让王妃也瞧瞧,包她欢喜得紧。” 肖若飞笑着点头道:“承蒙王爷不弃,过几日若飞便携了戝内去瞧王妃去。” 送走了肖若飞,水溶不由大发感慨,这世道真是窄啊!想不到又在这个地方遇见了肖公子,并且他如今也做了爹爹了! 回去客栈,便忙忙将此事告诉了黛玉,黛玉也如水溶一般惊诧!待知道了若飞已有了孩子,也是替他高兴!只是心里可怜这么小的孩子,却要与爹娘一起在这寒冷的异域生活一辈子,忍不住便掉了泪来。 见黛玉突然掉泪,水溶大惊,忙道:“现在玉儿还在月子里,可千万不能伤心,否则眼睛会哭坏的。” “噗”的一声,黛玉又笑道:“罢了,哪里王爷又懂得这么多了?不过是产婆说了吓人的。” “还是小心些好。只是才为何玉儿掉泪呀?”水溶还是不放心,遂又问道。 “玉儿是想着,肖公子家的女孩儿还这么小,便要在这苦寒之地生活,心里未免有些不是滋味儿。”说着眼圈儿又红了。 水溶忙安慰道:“当年肖公子被发配到此守城,皇上也没有说永远不能回京的,等这一仗打完,我便上书给皇上,说明那日相救之事,或许皇上会念在他救了玉儿的份上就此让他回去也说不定呢!” 黛玉听了忙含笑道:“如此再好不过了,玉儿还想着若是王爷不念旧情,说不得只好玉儿去求了皇上去呢。” 水溶笑道:“旧情?什么旧情?玉儿倒要与为夫说个清楚?” 黛玉伸出手来点了水溶额头道:“还当我不知道,若不是那日肖公子将那封信拿出来,王爷也不会办得那么顺利呢?王爷说说看,可不是王爷欠着人家一个旧情呢?” 轻然一笑,水溶摇了摇头道:“为夫哪一回能说过了玉儿去?罢了,为夫认输即是,何况当年的确是我欠了肖若飞一个人情。” 却说因着小世子是早产,虽事先找好了两个奶娘,却因其中一个不慎染了时疫被即刻送走了,而另一个又因家中突遭变故也想要回去善后。倒是可怜了小世子,奶水之事倒成了问题。 这一日,昆珊过来与在那里发愁的黛玉道:“王妃不必着急,让昆珊再出去帮着找寻找寻。” 黛玉无奈道:“你怎么个找法儿?别没找到再倒别将人家吓住了。” 昆珊想起前日自已出去找寻,看见一个抱孩子的便上前寻问,还没等她开口,那个女人便吓得一溜烟儿地跑了。 小世子又哭闹起来,黛玉向着里间儿问道:“紫鹃,又怎么了?” “王妃,世子想是又饿了,小嘴张着要吃奶呢。”说着,就见紫鹃抱了小世子溪儿出来。 黛玉伸出双手道:“过来给我瞧瞧。” 紫鹃才要将世子递与黛玉,就见门外鸳鸯进来道:“王妃,王爷回来了。”说着又打起帘子来。 第十八章 只见水溶挟了一身的凉气进来,又赶紧搓了搓双手才上来握了黛玉的纤手道:“今日溪儿可是还在哭闹不止?李直说的那个配方可用过了?” 黛玉低了头道:“用过了,可是溪儿却一点也不吃。” “好了别难过了,总会有法子的。也许是这小子不饿才不吃的,待他饿急了恐怕就不用咱们这么着急了。”水溶忙安慰黛玉道。 “唉但愿能如王爷所想。”黛玉叹道。 “好了,玉儿都叹了好几日了,你猜猜我把谁给你带来了?”水溶笑问道。 黛玉抬起头来瞅了他一眼道:“谁呀?可是王爷又去找来的奶娘?” “哈哈哈!”水溶听了不由大笑道。 “王爷做什么这么高兴?溪儿没奶吃都饿瘦了,怎么好似与王爷无关似的?”黛玉嗔怪道。 “玉儿,你现在就穿戴好了跟我上前头去看看。”水溶忙与黛玉道。 “玉儿不去,还要在这里照看溪儿呢。”黛玉推开水溶伸过来的双手。 水溶笑道:“人我可是给你请来了,玉儿不愿意见也就罢了,我这就去告诉他们一声吧。” 黛玉见水溶半真半假的模样,心里也犯了疑,便道:“好好,玉儿便跟王爷去,倒要瞧瞧是谁让王爷这么在意。”说着又吩咐紫鹃与鸳鸯好好照看小世子,自已便扶了飞絮跟了水溶来到前头。 才进了客栈前头一间客房,便见两个人上来便拜,吓得黛玉忙道:“这是做什么?你们是?” 前头那个男人慢慢抬起头来,含泪道:“若飞给王妃见礼了。” “肖公子?是你!”黛玉心里一阵惊喜,忙笑道:“快请坐下。”又转头向水溶道:“王爷真是的,才也不与玉儿说明白了,倒唬了我一跳呢。” 水溶笑道:“这才叫做惊喜呀!”又与肖若飞笑道:“我说吧,玉儿见了你们一定高兴得很呢。” 若飞身后的旬小姐也上来见礼,黛玉赶紧上前拉住了,又含泪笑道:“两年多不见了,你倒是没有变。” 旬小姐忙道:“妾身瞧着王妃的面色倒是越发地红润了,身子也比从前好多了吧?” 点了点头,黛玉笑道:“好多了,快快坐下,飞絮上茶来。” 几个人从苏州到伊犁,分别了两年又在这里相见,自是唏嘘不已! 一时又说起小世子没有奶吃,若飞便向旬小姐瞧了两眼,见妻子与自己微微点了点头,若飞遂与水溶道:“若王爷不嫌弃,戝内才生下孩子三个多月,奶水倒也充足,不如将世子交与她喂养如何?” 水溶黛玉听了不由大喜,异口同声道:“那太好了!” 黛玉又问道:“怎么你们没有请奶娘,而是自己亲自来喂养?” 那旬小姐听了,面上一紧便低下头去。若飞接过话来道:“当年我带了戝内来了这里,虽也算一个正经的守城兵士,但因是带罪之身,少不得受那起子人的白眼儿与暗算。[]况与当地人又语言不通,不知道去哪里找寻产婆来,第一个孩儿便胎死腹中了。” 若飞说完,那旬小姐早已泪盈于眶了,黛玉忙过来安抚道:“怎么这里的人竟那么坏心?难道你军营里的人俱都如此吗?” 水溶也气道:“是哪一个敢如此排挤于你,告诉我,我去给你做了这个主去。” 淡然一笑,若飞抬起略红的双目道:“都过去了,他们也不过是欺生罢了!到了今年便好多了,不过我们俩个也不想招惹太多的是非,王爷王妃也知道的,当年戝内也带了不少体己,却也不敢张扬,只在她生产后才买了一个小丫头伺候她们母女,奶娘便免了吧,省得让人知道了又说些闲话来。” 静静地听若飞说完了这些,水溶与黛玉心里都替他们夫妻两个难过。 见黛玉那里不停地用帕子试泪珠儿,还是水溶先开口道:“不如这样吧,如果你们还将我和玉儿看做亲人,从今儿个起便让弟妹带了孩子搬进客栈来,一来可以帮着照看溪儿,二来也算是与玉儿做个伴儿,怎么样?” 水溶这弟妹两个字叫得肖若飞心一颤,险些落下泪来。 忙站起身向水溶与黛玉深深施了一礼道:“如果若飞再做推辞倒显得见外了,如此,若飞现下就与戝内回去收拾收拾,赶明儿个一早就搬过来。” 水溶伸了大姆指道:“肖公子如今倒是比当年行事果断了不少!好,就按你说的办,我这里有的是人手,不如派两个人过去帮你?” “哇-哇-”从院子后面隐隐地一阵婴儿的哭声传了过来。 正要向屋外走去的旬小姐忙与黛玉道:“妾身去后面瞧瞧小世子吧,想是饿坏了呢。” 黛玉忙道:“倒烦你了!” 这里水溶派了成永与飞絮跟了肖若飞回去收拾东西,自已又跟了黛玉与旬小姐来到了后院。 那小世子溪儿正在紫鹃的怀抱里扯了嗓子那里哭闹,旬小姐从紫鹃手里将溪儿接过来,轻轻搂入怀中。 一瞬间,哭声停止了,溪儿张开小嘴儿便向旬小姐怀中蹭来蹭去的,旬小姐笑道:“真真把小世子饿坏了呢。” 抬起头来,旬小姐见水溶站在一旁,便微红了脸与黛玉道:“请王妃让人准备了洗浴的水来。” 黛玉忙向紫鹃吩咐了,又使了眼色给水溶。水溶忙恍然道:“弟妹在这里不要拘束,需要什么问玉儿就可以了。你放心,我已让人帮着若飞去收拾东西了。” 旬小姐轻点了下头道:“如此倒多谢王爷了。” 一盏茶功夫过去,小世子溪儿静静地躺在旬小姐怀里睡着了,花瓣儿似的小嘴上还沾着些许甘甜的乳汁。 旬小姐望着小世子道:“真是可爱极了!瞧眉毛、眼睛真像王爷,这鼻子和小小嘴巴又像王妃呢。真真让人爱到心坎里了。” 黛玉也微微笑道:“这一个多月来,今儿才算是睡踏实了,多亏了你了。” 却说小世子有了肖夫人帮着喂养,不多日便胖了起来,黛玉那里自从有了旬小姐母女前来做伴儿,也不觉终日无趣了,院子里两个孩子不是你哭便是他唱,一时倒是热闹得很。 再来说说那浩罕国王查尔木。那一日听了额卓之言,派了几十个死士前去惠远城内偷袭水溶。不但没有伤到王爷与王妃,还陪上了自已身边的几十个好手,幸而还有几个人逃了出来。 其中一个人说是亲眼见着了公主雪儿,就跟在那个王妃身边。 查尔木想起这些日子来都不曾打听到雪儿的栖身之地,那赫德只知道王妃是住在一个客栈里,不过倒底是哪个客栈他也不清楚。这回总算没有白去,城北那个客栈他从前是去过的,便想着怎么能与雪儿见个面,顺便也将她救回来。 这一日午后,客栈的后院子里难得的清静,两个孩子都睡着了,黛玉与肖夫人也都趁机去歇息一会儿。 映雪因黛玉不让她上来伺候,正闷闷地靠坐在自己房间睁着一双美目发怔! 恍惚间似听到一阵美妙的琴声,琴声时而悠扬时而热烈,是‘弹布尔’的声音?映雪一下子坐了起来。脑中浮现出查尔木手执弹布尔含笑瞧向自己的模样。 映雪轻轻坐了起来,与查尔木相识的一幕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唇边微微露出些笑意来,映雪站起身走到门前,向着琴声处远远眺望着。 出门来到黛玉上房前,见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息。 映雪便又悄步来到客栈门口,见两个侍卫正守在那里,便与他们道自己要出去一趟。侍卫们知她身份,平日里也常出去找王爷去与王妃传话的,便只问用不用人跟着,映雪摆手道:“我去去就回,况这街里街外都是人,我也会注意的。” 出了客栈映雪便寻着忽远忽近的琴声寻了过去。一直往南便寻到了城南的望江楼附近,此时那琴声早已没了踪影。 映雪站在原地抬眼瞧着望江楼,不禁感慨万分!这一处三年前自己曾与查尔木来过数次。 虽说现下已是隆冬时节,来这里的人却还不少,前几日才下了大雪,这望江楼看上去银装素裹,煞是好看! 映雪正瞧的出神,便听一声“雪儿”,映雪浑身战栗了一下,慢慢回过头来。 “查尔木?” “雪儿!我的雪儿!” 泪水一下子漫到眼眶,查尔木张开双臂,映雪脑子一热便要扑上去。 “他已有了别的女人了,雪儿你别傻了。”心底一声止住了映雪的脚步。她冷冷道:“你是谁?” “雪儿,你怎么连查尔木也不认得了?”查尔木一阵心酸,只道映雪快把他忘记了。 查尔木又走两步上去,映雪连连后退道:“你别过来!你来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又要来刺杀王爷的?!” 陡然停住了脚步,查尔木问道:“你?你不会是喜欢上了那个王爷?” “呸!满嘴胡说!”映雪不想查尔木会这么问,忙啐道。 “那我就放心了!你还是我的那个雪儿,快跟我回家吧。”查尔木深情道。 “我。我不会跟你回去的,雪儿早就没有了家了,王府才是我的家。”映雪想起父母惨死,不禁又掉下泪来。 “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家的,我查尔木一生只喜欢你一个人,雪儿!”查尔木又向映雪张开了双臂来。 “别再花言巧语了!你早已有了别的女人了。”映雪不由气道。 “雪儿是听谁说的?赫德?”查尔木低了头思索着。 “他?他说你一直在找寻我,可是谁知你却身边早已有了别的女人了。”雪儿想起那一日看到的那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心里便忍不住一阵难过。 “雪儿怎知我身边有了女人,是哪个雪儿你告诉我。”查尔木猜测是不是有人在陷害自己。 “是雪儿亲眼所见!在阿克苏,你的大帐外边。”雪儿强忍着心酸。 “阿克苏?这么说雪儿你到过咱们的大营外?什么时候的事儿?哪一日?”查尔木心想,我怎么一点消息也没得到,若是雪儿去了守兵也不会不通禀的? 映雪怎么也不会说出那日自己是随了王爷一起去的,因那日水溶一行距离查尔木大营几里外便停下了,自己也只是站在高处用了千里镜才看到的,不然恐怕早已被查尔木发现了。 想了想映雪才道:“你只说是不是吧?” 查尔木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一日妹妹娜西娅跟了自己出了大帐,请求自己别与天朝兵马交战…。噢!想起来了!查尔木哈哈一笑,见映雪面现恼意,忙道:“雪儿可还记得娜西娅?” “娜西娅?”映雪眼前出现了一个瘦瘦白白的小姑娘可爱的模样儿。 “你是说在你身边的那个女子是娜西娅?可她现在也不过十四岁而已,怎么会?” 不等映雪说完,查尔木面带笑容道:“小娜西娅如今恐怕已比雪儿高了。” 映雪心里一松,忙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原来那个女子是她?” 查尔木展颜一笑:“不是她是谁?” 映雪不由哑然,自己怎么把查尔木这个小妹妹忘记了?心里头对查尔木的恨意一下子便烟消云散,抬起头见查尔木依然双臂向自己伸着,便一下子扑上去哭道:“你怎么才来找寻雪儿啊!” 查尔木的眼圈也即刻红了,低声道:“若不是父王临终遗言,我也不会过来攻打伊犁,定会与赫德一起出去找寻雪儿,说不定早已将你找到做了浩罕的王后了!” 两个人就这么相拥着,哭了一阵又笑了一回,映雪才道:“雪儿请你不要攻打伊犁了,你可知朝廷派了好几万人马过来,浩罕赢不了的。” 查尔木一叹:“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打也撤不下去了。你可知那个额卓?” “额卓?不是你父亲的一个手下?整天一付阴狠狡猾的模样,雪儿不喜欢他。”映雪想了想道。 “是额卓将父王的遗书交给我的,又是他去请了哈尔布部落前来帮助咱们浩罕攻打伊犁。他这人虽然不那么大气,但他也是一心为了浩罕的壮大,若是没有他浩罕的兵马也不会这么快便到了阿克苏呢。”查尔木道。 “查尔木,你能不能听雪儿一句劝?如果雪儿说的话你听不进去,那么咱们便道不同而不相为谋了!”映雪侃侃而谈。 查尔木听雪儿说的话自己不甚明白,便要开口再问,谁知雪儿又道:“从前雪儿的父王是怎么被你父亲赶下王位的,难道你这么快便忘记了吗?”言罢,一双泪眼早已又恨意顿生。 查尔木心里一颤!眼睛里透出无尽的懊悔来。 映雪目光一收,又低声道:“当年你父王便是勾引了哈尔布部落,想想我父王将你父亲视为他的肱骨之臣信任有加,才导致如此后果。现今你父王又有一个忠臣来劝你接受那哈尔布部落的帮助来攻打伊犁,且不说你这是以卵击石之举,难道你就这么信任这个额卓吗?” 查尔木听完映雪一番话,心里也不由起了疑?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整日里昏昏沉沉的,今天见了雪儿这脑子便似比往常清晰了许多。 映雪见查尔木有些犹豫起来,忙又道:“你若是撤了人马,雪儿便跟了回去。如若不然,雪儿便只得还回到王爷身边伺候王妃去。” “雪儿!我不许你再轻戝自己!记住你是我浩罕国的公主,也是本王未来的王后。”查尔木忙道。 “好吧,我只能答应你回去商量一下,若是多数人都不愿意攻打伊犁,那我便即日撤兵,不过雪儿可不要忘记你才说过的话?”查尔木一脸的郑重。 俏然一笑!映雪轻轻道:“雪儿什么时候欺骗过你?”便微微低下了头。 却说两个人说好了下次见面的地方,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各处。 映雪回到客栈已是一个多时辰过去,好在黛玉和几个丫头这几日被两个孩子折腾坏了,这一觉便睡了两个时辰之久,映雪回来了便又悄悄进了自己房间,一阵倦意袭来,伸了个懒腰便随手扯了件衣裳覆在身上。 多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映雪双眼一合要进入了梦乡。 “映雪!你才去了哪里?别瞒哄我啊!现在并连王妃都知道了。”一声娇喝!将映雪又从睡梦中拽了回来,睁开眼一瞧,不是飞絮还是哪个? 第十九章 映雪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睁大一双美丽的双眸问道:“王妃知道了?” “哈哈哈…被我给吓到了!王妃什么也不知道,是我才来找姐姐,瞧姐姐不在屋里,想着必是出去透气儿去了,怎么姐姐也不带着我呢?”飞絮笑呵呵道。[] “噢!”映雪轻舒了口气又拭了一下额角细密的冷汗,问道:“王妃醒了吗?你怎么不去伺候又跑到我这里来?”映雪问道。 飞絮随意地坐在映雪床边只笑问她道:“才姐姐又去了哪里去了?下一回定要带着飞絮出去逛一逛呢,这来了都大半年了,我竟哪里也没去过。” 映雪笑道:“这里哪有京城那么繁华有的逛?你瞧瞧这小城里面,除去寺院就是兵营,街上又没有卖花布卖胭脂的,你出去逛什么?” “姐姐又骗人,难不成这里的女人整天里都素了一张脸去?还不一样的擦胭脂抺粉的?好姐姐了!”飞絮又抱了映雪的胳膊摇晃道。 “好好好!你快别摇了,都要被你摇困了。”映雪无奈应道。 再说那查尔木回了大营,也是一夜未睡。翌日清晨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与了众大臣听。多数大臣都言道:现下天气也冷了,家里面留守的那些老弱妇孺如今还在受冻挨饿,自己真是没有心思在这里打仗了…。 不待众臣把话讲完,那个额卓便突然跳了出来,指了那些个大臣骂道:“真是个目光短浅的!熟不知如果咱们能把伊犁拿下来,定会要吃有吃、要穿有穿,便是现下咱们立时回去了,那些人就有吃的了吗?还不是要一步步来。” 众大臣都知道这个额卓是先王的宠臣,又与查尔木汗王的关系不一般,便都低了头不吭声了。 上面的查尔木冷眼观瞧,心里已有了个大概。便叹道:“那天朝兵马突然停止不动,又有探子来报,阿勒泰一带的驻军也正向伊犁方向迫近。咱们的人马如今是缺粮少衣,说是四万人马,其实有多少人能上战场的,你们都不比本王糊涂。本王昨日想了一夜,不如放弃攻打伊犁,待来年咱们浩罕兵强马壮的时候再杀他个回马枪!” “我们都听汗王的。” “汗王说得对。” “浩罕现在才从战乱中摆脱出来,百姓们也都不愿意再有战火,趁着天朝人马没有过来攻击,我们还是回去吧。” 查尔木没有想到这么多大臣都不愿意打仗,心下倒是略有安慰。稍微平静了一下又道:“众位大臣!我查尔木原本也和你们一样,不愿意攻打伊犁,只是因着父王的遗言才铤而走险的。不过本王一直在想,为何父王要留给本王这个遗言?你们要知道,天朝与我们浩罕是无怨无愁啊?所以,待回去后,那份遗书本王还要再细细察看一番,倒底是不是父王亲笔?” 众大臣都你瞧我,我看你,汗王的这个想法他们也私下里琢磨过,只是想着额卓是先王最宠信的臣子,怎么会欺骗查尔木汗王?况且汗王父子又都那么相信他,谁还敢去冒这个险去提醒汗王呀! 查尔木略微一瞧,便知道不是自己一个人对这份遗书有怀疑了!便又道:“你们表个态吧,现在是不是除去额卓都不愿意打这个仗义了?” 见众大臣都不出声,只是俱眼巴巴地望着着自己,知道他们实在是不愿意再打仗了,查尔木便接着道:“好!那么本王决定三日后一早便拔营起程,回去与咱们的亲人相聚!” “太好了!多谢汗王体恤。” “汗王真是明智之举啊!” 又是一片赞美之声。 就见查尔木又带了笑意道:“还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雪儿公主找到了!” “雪儿公主?” “公主还活着?这太好了呀!” “哎呀!祝贺汗王,贺喜汗王!我主保佑啊!” 众大臣也都高兴地笑嚷起来。 只见一个大臣上前一步又笑道:“待咱们回去,便该张罗汗王的大婚了吧?” 查尔木轻然一笑:“当然是越快越好。”帐中众人俱’哄‘的笑了起来。 查尔木也随之展开灿烂的笑容,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突然一旁的赫普凑过来道:“汗王,额卓大人不见了。” 查尔木一惊!忙向四周瞧去,的确已没了额卓的身影了。只道他是得知了自己的决定心里气愤,跑了出去也说不定。 便道:“别理他!过一会儿你去他帐中说与他知道,就说我请他午后过来一趟,有要紧事儿要与他商量。” 赫普答应了又道:“用不用小人现下先出去看看?”查尔木点头道:“有什么不对立即回来告诉本王。” 赫普出来大帐,见赫德正守在外面,便过去与他耳语了几句,赫德便忙快步向着额卓帐篷走去。 过了一会儿,见赫德跑得气喘吁吁过来低声道:“额卓大人不在帐内!” “可问过他的奴仆知道去哪儿了吗?”赫普一听便有些急了。 赫德道:“问过了,说他刚才骑了马带了几个人往回去了。” “往回去了?”赫普想了一下便又道:“你速去准备了几匹快马来,我马上去禀报汗王去。” 赫德忙应了去准备,赫普便匆匆又回了查尔木大帐。见查尔木又与众臣一起喝起酒来,便不声不响走过去,拿起一壶酒来假作向查尔木杯中斟去,压了声音道:“额卓带了人回去了。” “哦?回去了?”查尔木有些不解起来,说好了过两日就拔营,他这么着急做什么?便又问道:“你可派了人跟去了?” 赫普道:“才已吩咐过赫德去准备马匹了,要不小的这就派了赫德带几人追下去?” 查尔木点头道:“快去吧。” 却说那额卓见查尔木立意不再攻打伊犁,众大臣也都跟着附和,知道事情有变,便忙带了几个亲信赶紧向浩罕方向驰去。 再说伊犁将军府里,水溶正与伊犁将军商议,现下惠远城里无论是百姓还是驻扎的兵马,这过冬的粮食应该尽够了。(.无弹窗广告)想着过几日便将惠远城三个城门都封琐起来,以防浩罕的探子再进城来,而留在城里的也就不用再出去了。 伊犁将军笑道:“王爷精明!一下子便使用了三十六计中的两个计呀!” 杨大人忙笑问道:“将军说说是哪两个计呀?” “老杨又来考我了,哈哈哈!便是那关门打狗和以逸待劳喽!”伊犁将军一说完,水溶与杨大人也都笑了起来。 “回禀王爷!” 只见成永站在门外提高声音道。 “何事?”水溶笑着站了起来。 “王爷,有探子来报说,那哈尔布部落的人马又往浩罕国方向行去了。” “什么?往浩罕国?” 水溶向伊犁将军瞧了一眼,杨大人也站起来道:“很有可能那个部落要撤回去了。” 微微一皱眉,水溶道:“本王瞧着不像。”又问外面的成永道:“那浩罕人马可有动静?” 成永道:“没有。” 三个人相互望了一眼,心下俱道:“这个哈尔布部落倒让人搞不懂了。” 水溶向成永道:“让他们打起精神来,看来事情要有变了。” 却说映雪与查尔木约好了五日后还在望江楼见面,若查尔木决定撤了人马,映雪便会去告之王爷,她将跟了查尔木回浩罕去。 今日便是约定之期了,映雪在屋子里坐立不安的,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再出去一趟。 却听客栈外面吵嚷起来。似是有人要往客栈里找寻什么人。映雪忙跑出房门,来到客栈门口,见一个人正与守门的侍卫大声吵着。 “赫普?” “公主!” 来人正是查尔木的贴身奴仆赫普。见了映雪忙高声道:“公主,汗王让小的与公主说一声,因浩罕有外番侵入,汗王先回去了,让小的过来接了公主随后跟上。” 原来那个额卓竟与哈尔布部落相互勾结,妄想推翻查尔木一族,自已登上王位。 三日前他见查尔木一心要将攻打伊犁的人马撤回,便连夜打马回了浩罕,又另派了人去哈尔布部落告之,让哈尔布领了那两万人马攻打浩罕,自已来做内应。 敢情那哈尔布酋长早已与额卓谈好了,可以助额卓登上王位,但要将浩罕与哈尔布接壤的浩罕五分之一的土地割让给哈尔布部落。 这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幸而赫普多了个心眼,找了两拨人分别跟着额卓与他派向哈尔布的人,才将事实弄了清楚。 那额卓先一步回到了浩罕,又将忠心于自己的人马集了大约五千人左右,便将王宫围了个水泄不通,里面查尔木的母亲姐妹等一众人都吓得抖抖索索的,不知又是怎么一回事? 等查尔木得到消息已是三日之后,知道了额卓暗藏的祸心,不禁心里冷笑:“父王那年便是如此得了王位,当时的交换条件是浩罕国土被分给了哈尔布部落六分之一。如今自己的儿子又将被他最宠信的臣子所推翻。依旧是同一个手段!并且受益者还是曾经的伙伴哈尔布部落,不过这一回哈尔布的胃口又大了,竟要浩罕国土的五分之一呢!当真是报应啊!” 想起被留在国内的母亲和妹妹们,说不得查尔木按下心头怒气与众大臣忙忙马不停蹄赶往浩罕。又想起映雪还在等自己的消息,便派了自己的亲信赫普过去告之。 却说映雪听了赫普所说,先一下子楞在那里,哈尔布与额卓若是里应外合,那浩罕就完了!便是查尔木赶了回去,也没有把握取胜。情急之下突然想起了王爷来,对!现下只有去找王爷帮忙了。 先吩咐赫普赶紧回去知会查尔木,就说自己会找了王爷去帮他的忙。赫普疑道:“公主,咱们与天朝可是敌人呀?他们怎么会帮助浩罕呢?” 映雪坚定道:“你快快回去,就照我说的去回,我找王爷马上去追你们。” 赫普带着疑惑忙忙地离去,映雪便出了客栈向将军府一路狂奔。 水溶才打发走了成永,却又来了映雪。听外面侍卫说映雪求见,水溶再也坐不住了,他心里有一个预感:浩罕定然出事了。 “王爷,求王爷出兵去帮助浩罕!才有查尔木的亲信来说,那哈尔布部落的人马向着浩罕去了,浩罕出了奸细,便是那个额卓,他勾结哈尔布部落要推翻查尔木,查尔木已经带了人马往回赶了。”一口气说了这些,映雪一脸的焦急。 水溶深深地望了映雪一眼道:“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映雪叹了口气,只得把自己与查尔木见过一面,又把查尔木的想法告诉了水溶。 水溶听了心里不由一阵欣喜!若能够就此将浩罕收服,倒是一个好办法。 便又问道:“映雪,查尔木真的如你所说,决定再不与天朝为敌?你能替他下了这个保证吗?” 映雪道:“雪儿可以用生命做保,浩罕不再与天朝为敌,并且永世与我朝友好相处。” 点了点头,水溶向伊犁将军道:“事不宜迟,将军怎么看?” 伊犁将军道:“老夫还是那句话,一切有王爷做主。” 话说水溶答允了映雪,又亲自带了压在阿克苏一带的一万人马赶往浩罕汗国。 那哈尔布部落的人马因在翻一坐大山的时候赶上了一场大雪,近两万人马遂被困在了山里,一时不能脱困,也就不能按着与额卓约定的时间赶到浩罕。 而额卓却只道哈尔布酋长很快便会带了人马赶过来,不等探子回报便直接去围了王宫。 被查尔木留下守卫王宫的手下不过几百来人,不过半个时辰便都被额卓杀了个干净! 查尔木的母亲与两个姐妹也都被额卓捆了起来扔在了地窖。 不知为何,额卓并没有下令杀了她们,亲信提醒额卓,留着她们可是个祸根,不如全都杀了!以绝后患。 额卓骂道:“你懂个屁!查尔木和他小妹妹还漂在外头,哪里就能杀绝了?先留着她们,若是查尔木回来了,好与他讲条件。” 王宫里剩下的所有仆人也都被额卓赶了出去,冰天雪地里,不及穿戴暖和,一众人在外面被冻得瑟瑟发抖。 浩罕百姓不知是发生了什么?都心下暗忖:难不成这王位又要换人了?浩罕这些年真是大灾大难呀! 却说这额卓才进了王宫,便有手下人过来回禀道:“查尔木汗王已带了人马往回赶了,只是后面好像还有天朝的追兵紧紧随着。” “哈哈哈!真主安拉助我额卓!查尔木现下是前面被我堵截,后面又有天朝追兵,还没有进城,他便会死于马下,我--额卓便是浩罕的汗王了!”说着,额卓因过于激动而面红耳赤起来。 使劲地咳嗽了两下,额卓又道:“给我将城门守住,不要让查尔木攻进来。” 手下应了忙出去传话。 再说映雪与水溶快马加鞭追上了大队人马,经过连夜的急行又在两日之后渐渐地赶上了查尔木。 见映雪过来,查尔木一肚子的话语不知从何讲起,只是深情地凝望着映雪。 而映雪却头一扬直白道:“我与王爷说了,往后咱们浩罕永世不与天朝为敌,你同意吗?” 查尔木点头道:“你放心!浩罕与天朝从此和睦相处,永不再犯天朝一寸土地。” 见二人如此情深,水溶也不禁为之动容。遂问道:“城门已被封上了,你准备如何攻进城去?” 查尔木轻笑道:“没有在王宫住过的人是不知道的,可雪儿应该知道王宫里是有两条暗道,一个通向王后寝殿,另一条则通往后花园。” 映雪也轻轻点了下头道:“也只有王族成员才知道的。” 水溶笑道:“看来你是胸有成竹了?” 查尔木一叹道:“若没有王爷的帮忙,总也不能将这些个反贼消灭干净的。” “想那额卓并不知暗道之事,如此你便待天黑了再悄悄带了人马进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只是他在外面那几千人马便交给本王吧,保管一个也逃不了!”水溶道。 查尔木赞道:“王爷胸中丘壑,绝非等闲之辈!本王叹服。” 水溶哈哈一笑,“你我何必相互吹捧?你先擒贼擒王,我再来个趁火打劫,汗王觉得如何呀?” 查尔木一脸欣喜地看向水溶,不得不从心底里佩服这个王爷来。瞧他嘻哈间一付淡然的样子,自己与他打仗想要胜他?何止是一个’难‘字了得! 却说那查尔木等得天黑下来,便带了人分两路悄悄地进了王宫,跟着又潜入了自己的寝殿。 大殿里面静悄悄的并没有发现额卓,原来这个额卓不知是因着心虚还是别的,这几个晚上竟不敢在汗王寝殿里歇息,只去了先王后的寝室。 睡梦中突然看见查尔木出现在眼前,额卓惊得目瞪口呆!他以为现下的查尔木还在急于甩掉天朝追兵而疲于奔命呢! 第二十章 原本额卓的手下也不愿意为他拼命,只有额卓身边的百十个亲信陡做无力之劳。城里的那几千人马见大势不好便要向城外逃去。 才忙忙地打开城门,早埋伏在那里的水溶命三千人马堵住四城抬箭便射、提枪便刺,额卓那些手下早已无心恋战,并不顽固抵抗,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天朝的将士们便已在打扫战场了。 查尔木此时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地窖里的母亲与姐妹们也都被他救了出来。 却又听探子来报,哈尔布的两万人马已接近浩罕领土了!查尔木又是一惊!他们来得倒真快呀! 想起自己的那一万人马早已人困马乏,有的兵士已连续两日没有一粒粮食进肚了!那哈尔布如今却是兵强马壮,看来真的是浩罕国的劫数来了! 水溶见他忽而又面带悲壮之色,知他所想,遂淡然道:“汗王不必忧虑,本王来时便早已另派了一万人马扎在了他们来浩罕的必经之路。如果哈尔布酋长聪明的话,定会得知你我两国已结成联盟。试想他带了这两万人马来援助额卓,做的本是投机的买卖,如今买卖做不成了,不打道回府还等什么?” 水溶的一番话让查尔木佩服得五体投地,遂转过身来向着水溶一抱拳道:“请王爷回去禀报天朝的皇帝,就说我浩罕国从此不再与天朝为敌,并愿与天朝结盟以示友好。” 要知道这‘结盟’二字从查尔木口中说出,那便是愿意臣服于天朝,成为天朝之保护国了。 水溶暗自舒了口气,又微微笑道:“请汗王放心,本王会派了最快的马匹火速上书于圣上,愿浩罕与天朝永世都友好下去。” 却见那查尔木又眼珠一转,轻然笑道:“本王还有一个要求也请王爷代为转告。” 水溶也微微一笑:“请讲!” “当前天朝对我浩罕一直没有给予通商贸易权力,希望王爷…”查尔木一顿没有往下说。 水溶面上轻轻一笑,心里暗道:“这个汗王做起事来倒是个务实的,不过倒也算是一心为了自己的国家和百姓着想。”便接过来话儿来道:“圣上威仪天下,又有雄材大略,平日里最是个爱民如子的,对于浩罕与天朝的子民均有益处的相互贸易往来,想着圣上定会应允。汗王敬请放心便是。” 七日之后,一切归于平静,水溶带了手下人马即日便要起程赶回伊犁。 映雪坚持要随了水溶回去与王妃、飞絮等人告别,查尔木只得再三嘱咐快些回来,又派了赫德与赫普等几十个亲信一起随行不提。 见了映雪,飞絮第一个跑上前去笑问道:“我还以为姐姐就此把飞絮忘记了不回来了呢?” 映雪点了她的额头笑道:“谁敢忘记你呀!我是晚上做梦也想着你呢。” 飞絮向着黛玉瞧了一眼笑道:“你看连王妃都在笑你呢!要说姐姐白日里想着飞絮还有人信,这到了晚上谁知道姐姐在想着谁呢?” 说得众人都笑了。 映雪只不理会她,忙又走上两步,轻提衣裙便要给黛玉跪下行大礼,黛玉忙着将她扶起来道:“你这是做什么?都快要成为浩罕国的王后了,倒该我先给你见礼才是。”说着便也向着映雪轻施一礼,慌得映雪双手扶了,却倚着黛玉的手又硬生生地跪了下去。 黛玉想扶她起来,怎奈映雪使了功夫出来,黛玉使了力气映雪还是稳稳地跪在那里竟是丝毫未动。 瞬间映雪又含了泪道:“王妃请受映雪最后一拜!映雪虽然以后不能服侍在王妃身边了,但这一颗心会永远系在王妃身上的。” 黛玉原本就是个泪窝儿浅的,此时又哪堪映雪说出这些话儿来,泪水更是忍不住打湿了衣衫。忙点着头将映雪轻轻扶了起来。 映雪又转身看向水溶,水溶知道她又要给自己行大礼,便含笑道:“映雪,本王不会再受你的大礼,不信你试试看能跪得下吗?要知道我可不是王妃会任你欺负的?” 映雪微微一笑,知道王爷因着自己如今的身份不会再受自己大礼,便向着水溶轻轻福了一福道:“王爷待雪儿的大恩,雪儿与查尔木还有浩罕所有臣民都会铭记在心,没有王爷相助就没有雪儿的今日,王爷放心!雪儿保证绝不会辜负王爷的一番好意,也会让浩罕与天朝永世友好下去的。” “雪儿!有你这句话本王便知道自己没白操这个心。回去与查尔木说,今后一定要好好待你,否则的话。哼哼!”水溶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 映雪还没有说什么,便有一旁的飞絮道:“否则王爷和飞絮都不会放过他!是不是王爷?” 说完飞絮便笑着看向水溶。 水溶双手一摊,笑道:“瞧见没有,飞絮可替本王说了啊!” 映雪面上不禁一红,低了头小声道:“雪儿想着查尔木往后也不会欺负雪儿的,他很怕王爷再行万里路来为雪儿撑腰呢。” “哈哈哈!”水溶高声笑了起来,霎时间欢愉的笑声顿让屋子里暖意洋洋的。 又与众人闲话了几句,映雪便向黛玉道:“我还想跟飞絮再多说几句,不知王妃这里现下还用她伺候吗?” 黛玉忙笑道:“快将她带了去吧,省得日日在屋里淘气。” 飞絮听了忙也笑道:“映雪你不知道,现下王妃只瞧着紫鹃顺眼,旁人一概不入法眼呢!” 黛玉狠挖了她一眼,假做生气道:“偏你是个多心的,紫鹃平日里做的活儿还比你多呢!谁似你一般天天无事忙,还楞说自己忙得很。可忙了一天又不知自己都忙了什么?正经地快去吧,别在这里磨牙了。” 映雪怔怔地瞧着两个,听着两人相互调侃,心里不由琢磨:这主仆两个的关系何时变得这般融洽起来? 却见飞絮依旧笑嘻嘻道:“还是王妃了解奴婢,映雪咱们快走吧,一会儿王妃不知还要刺儿飞絮什么话呢。”说着便拉起映雪出了房间,映雪忙向后回头道:“你还没给王爷行礼呢?” 飞絮轻声‘哟’了一声,又忙回过身来向着水溶与黛玉匆匆地施了个礼,便跑出去了。[] 后面水溶摇了摇头叹道:“这么大的姑娘了,往后可怎么办哪!” 映雪屋里,飞絮拉了映雪的手道:“姐姐,妹妹真是舍不得你走,是不是从此咱们就见不了面了?” “怎么会?你我姐妹可是一辈子的缘分哪。” 言罢又轻轻拍了拍飞絮,映雪眼圈儿便红了,含泪瞧向飞絮那无瑕纯真的俏丽模样儿,小声问道:“妹妹还记得那一日在王府,姐姐与你说过的那句话吗?” 飞絮笑道:“姐姐在王府三年多,与飞絮说过的话总也有上万句吧?倒不知是哪一句啊?” 柔柔看了飞絮一眼,映雪才要张口,飞絮便又笑道:“好啦好啦!飞絮记住了!妹妹平日里虽有些粗枝大叶的,可也不傻,很知道姐姐问的是哪一句呢。姐姐便放心吧。” 说着又想起什么道:“姐姐等我一会儿,”便返身跑了出去。 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手里头拿了一个精巧的荷包。双手递与映雪道:“妹妹身边没有什么可送的,只这一个荷包却是费了妹妹好几日功夫呢,不信你去问鸳鸯去,为了这个真真妹妹是尽了心的。” 接过荷包瞧了瞧,见上面竟绣了两只两只凤凰,一蓝一白漂亮极了!映雪笑问道:“这是妹妹绣的?” 飞絮道:“你只说怎么样吧?” 映雪拿起来细瞧了瞧又问道:“真的是你亲自绣的?” 见映雪如此相问,飞絮便嘟了嘴道:“凭什么这么不信人家?可不就是飞絮一个人绣的,因是要送给姐姐出嫁用的,连紫鹃、鸳鸯她们想帮我都没让呢。” 映雪忙笑道:“真让你费心了。” “姐姐瞧瞧!这一个白孔雀头上毛少,是雌孔雀,那个蓝色的毛多尾巴又大是雄的。”不等飞絮说完,映雪便打断了她的话道:“罢哟!什么有毛没毛的,姑娘家家的满口里说的是些什么呀?真没羞!” 见映雪拿手在脸上抹着羞自己,想想原是自己说得不太雅,飞絮遂红了面颊道:“偏姐姐想的多些,妹妹不过是想告诉姐姐哪个是雌的哪个又是雄的罢了。” 映雪忙笑道:“飞絮绣得那么好,姐姐早瞧出来了。那个蓝孔雀尾巴长可以开屏的是雄孔雀,而那只白色的尾巴短开不了屏的是雌孔雀,对吧?” 轻抚了下胸口,飞絮叹道:“我的娘哎,终于让你明白了。” 映雪将荷包小心翼翼地收入怀里,又拿出一本诗书来递与飞絮道:“姐姐若给你金银珠宝倒显俗气了,咱们跟了王妃这么久了,想想王妃原是个超凡脱俗之人,咱们做丫头的怎么也得随些不是?这本诗书姐姐都能倒背如流了,今日便送给妹妹做个念想吧。” 接过诗书,飞絮问道:“姐姐不会也让飞絮将这诗书倒背如流吧?” 轻轻一笑,映雪道:“我嘱你的那句话也在这里面,倒不用你去背会它,只无事时拿出来瞧瞧,便是见着姐姐了。”言罢,泪水又涌了上来。 却说因不能去亲去参加映雪的大婚仪式,黛玉与水溶便又精挑细选了些应景儿的饰品送与了映雪,映雪也没有太客气便都收下了。 临走时又再三叮咛水溶什么时候起程回京城一定要去告之她,她会与查尔木一起前来送行。 送走了映雪,飞絮一反平日的大大咧咧,每日里做完了手底下的活便静静地坐在自己屋里发呆。 这一日,紫鹃过来道:“飞絮又发什么呆呢?王妃那里唤你呢。” 飞絮忙站起身来问道:“我今日没有做错事呀,王妃因何唤我?” “噗哧”一笑,紫鹃道:“瞧把你吓得,再说了!纵是你做错了事王妃何时责罚过你?” 飞絮低下头道:“映雪走了,我心里头空得很。她走时还说请我去她那里做客呢,可咱们哪里有时间去那里?不过是想想罢了。” 轻轻坐在飞絮旁边,紫鹃温柔道:“等王爷搬师回朝的时候,咱们便能再见着映雪了,她走时不是说要来送咱们吗?” 飞絮也想起来了,便又换了笑脸道:“可是呢。对了,你才说王妃唤我,什么事啊?” 紫鹃笑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才王妃吩咐的,让把你也叫过去,想是有什么话要嘱咐咱们三个吧。” 紫鹃携了飞絮一起来到黛玉上房,见王爷也回来了,便一同上前请了安,水溶便与黛玉道:“还是玉儿跟她们说吧。” 三个丫头便又将目光瞧向黛玉,只见黛玉微微一笑道:“过些天,咱们便可以回京城去了。” “是真的?” “哎呀太好了!” 飞絮与紫鹃先开口笑道,再看鸳鸯双手抱了小世子也高兴道:“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家了!世子也可以早些见到太妃了。” 原来皇上旨意下来,命水溶择日搬师回朝。只是现下天气乍暖还寒,便让他们斟酌着再过个把月起程也使得。 众人都兴奋不已,鸳鸯忙道:“奴婢想着,虽这里天儿还冷些,可咱们越是往东南就越暖和了!早些回去也省得太妃她老人家惦念呢。” 飞絮笑道:“鸳鸯姐姐说话不老实,明明是姐姐想念老太太了,却拿太妃做障眼法。” 黛玉也笑道:“两个竟都想呢!好了咱们还是听王爷的吧。”又转向水溶道:“王爷可与杨大人商量过了?” 水溶道:“杨大人也是归心似箭呢,别忘记了,他府里还有一档子喜事等着他呢。” 想起香儿来,黛玉便问道:“不是说一年后迎娶吗?即便咱们现下就回去恐怕也赶不及了吧?” 水溶道:“听说杨府里来信说,还是要等到杨大人回去再办事呢,一年都等,现下也不过往后再拖个三、五个月的。” “哦?”黛玉轻轻一声,便不言语了。 水溶笑道:“要我说这正好,也让咱们能赶上香儿出嫁,到时候你们姑嫂一定还有许多悄悄话儿要说呢。” 黛玉低下头小声嘟嚷了一句:“我哪里又有许多悄悄话与她说。”一旁的紫鹃听到了不禁轻笑了起来。 水溶忙也笑问道:“玉儿说什么呢?”黛玉故作惊讶道:“玉儿说什么了吗?”水溶只得无奈道:“这事儿是不是跟若飞他们也说一声呀?” 黛玉才应道:“肖公子现不在屋里,不如等晚饭时再说与他们吧。” 转眼便到了天黑,黛玉忙又让人去告诉了肖若飞与肖夫人。肖若飞两夫妻便忙忙带了女儿过来探询。 水溶笑道:“皇上已下旨,允你带了家眷回京,又知你当日是为你父亲所带累,平日里实是个为人谦良谨慎的,又是科举出身,便将你派到了翰林院做一名侍诏,不过只是个从九品官职,倒是比之从前的那个从八品又低了一级呢。” 肖若飞站起来道:“多谢王爷好心替若飞周旋,只是若飞对官场已然心灰,不想再踏入其中,还请王爷与皇上说明,若飞宁愿就此回了原籍务农过活,这个…做官就免了吧。” 水溶轻轻一笑:“怎么?肖公子想要抗旨吗?” 若飞陡然一惊!忙要再解释什么,水溶又笑道:“旨意已下,难不成你想让皇上收回成命?” 就听一旁的肖夫人柔柔道:“不如先脱了这苦寒之地,暂时去了翰林院任职。等任期一满相公便找一个托词卸甲归田,回了原籍与母亲相聚,从此一家人再不分离,如何?” “还是弟妹说话通情理呀!”水溶不由赞道。 肖夫人微微一笑:“妾身也是怕相公他辜负了王爷的一番好意。” 肖若飞哪里不知这一切都是水溶为自己争来的,又听了夫人所说也甚有道理,便忙双拳一抱道:“若飞大恩不言谢了!” 水溶笑道:“那便接旨吧!”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圣旨来,若飞忙双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接了过来。 肖若飞又将圣旨轻轻打开扫了一眼,一阵心酸涌了上来,强忍了快要流出的泪水,将圣旨收好,又转头望向一旁的肖夫人。 只见那肖夫人此时也早已泪盈于眶了,伸出一只素手来将肖若飞轻轻搀起来,若飞从肖夫人怀中接过女儿轻吻了下,喃喃道:“女儿,你终于可以跟着爹爹回家了。” 水溶那边又笑道:“到了京城就去王府与我们做伴儿去?” 若飞轻摇了头道:“在这里便够麻烦王爷了,难道回了京城还要叨扰了王爷去?” 黛玉一旁笑道:“王爷就不能把话一起都告诉肖公子吗?真真越活越像个孩子了。” 听了黛玉的话,若飞不明所以便将目光又投向水溶。 第二十一章 边塞归来(大结局) 水溶指了黛玉笑道:“你呀!就是一味的心软,子谦想逗一逗他也不成吗?” 黛玉不理会水溶,将身子转向若飞道:“好让你知道,当年你在京里的那座宅院被皇上赐给我了,如今皇上又下旨将大观园也赐还于我。我与王爷商量过了,想着请太妃她老人家把玉儿的外祖母接回园子里去住,而你那个肖府便给你腾出来依旧是你的,如何?” 肖若飞听了心下欢喜至极,嘴上却连道若飞不敢收下如此大礼。 黛玉抿嘴一笑:“谁说是白送给你们的?这宅子的价钱我与王爷都说好了,”言罢转头看向一旁的水溶。 水溶笑着指了黛玉道:“还说我淘气,现瞧着竟比不上玉儿一半呢!” 黛玉遂笑弯了腰道:“三十两纹银怎么样?” 肖若飞先一楞后也哑然笑道:“这也太便宜若飞了吧?这么大个院子怎么着也要给五十两呢。” ‘哄--’的一声,屋里众人立时都笑了起来。 并连平日里不拘言笑的肖夫人也不禁掩面而笑。黛玉忙拉了她道:“你倒是给我们说说,怎么若飞如今也学成这个样子了?” 那肖夫人面上挂着浅笑,心里也实是为夫君高兴。要知道从自己嫁给他那天起直到今日,他还从没有似现在这么开怀大笑过。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归期,因着十日后便要班师回朝,水溶又想起映雪来,便提前派人去了浩罕国告诉。 那映雪忙与来人道,一定会在王爷起程前赶到的。 却说这一日,水溶在黛玉这里用过了晚饭。想着不久就要回京城了,手下的事情也交待得差不多了,便不想再回将军府去歇息。眼瞅着天都黑下来了,也不见他说要回去。 黛玉便问道:“王爷还有什么事与玉儿说吗?” 水溶轻咳了一声道:“映雪是已经嫁了,除去飞絮不说,可咱们这里还有两个丫头呢,俗话说女大不中留,玉儿想想是不是也该将她们早些嫁出去呢?” 黛玉问道:“为何要除去飞絮?难不成王爷真的要随了她的意,一辈子都不嫁?” 瞧黛玉似喜非喜,似怒非怒的模样儿,水溶不由暗骂自己:“怎么又偏偏提起这个话题来?” 见水溶一下子被自己的话噎住了,黛玉得意一笑,又问道:“看来王爷也要学太妃给人家乱点鸳鸯谱了?” “谁说是乱点?这么久了你怎么没瞧出来成永喜欢哪个丫头?”水溶忙笑问道。 “你只瞧出她来了,倒不知成恩心里也有人了呢?”黛玉轻笑道。 “这个我也瞧出来些了,是不是他看上你的贴身丫头了?”黛玉不由有些泄气道:“没承想并连这些个事儿王爷也瞧得清楚。”水溶只笑了笑并不接话。 见水溶说完了这些,还没有要回将军府的意思,黛玉遂又轻声道:“咱们还有几日便要回去了,王爷还是回将军府去睡吧,省得惹人笑话。” 水溶轻笑道:“谁敢笑话本王?玉儿不知那伊犁将军的家眷就住在将军府的后宅,他回家倒是方便得的很,可我水溶与玉儿都快有一年不在一起了!一年呀玉儿,为夫今日定要歇在这里。” 一朵红云不经意间飞上了面颊,黛玉用手轻推水溶道:“话怎么说得那么难听,快快回去吧。” “玉儿不答允,子谦是不会回去的。”水溶耍起赖皮来。 黛玉不由哑然笑道:“真真是个磨人的,答允不答允王爷都一般的要留下。” “这么说玉儿是同意了?”说着水溶便上前要揽了黛玉纤细的腰肢来。 轻轻将伸过来的手打了下,便听黛玉又向屋外问道:“紫鹃,谁在照看溪儿呢?” “溪儿早被肖夫人抱去了,说是今儿个晚上世子就睡在他们屋里了。”紫鹃在外面忍了笑应道。 黛玉早听出这丫头腔调里带出来的笑意,便又绯红了脸吩咐道:“罢了,倒是又烦了她去,你们却又脱滑了。” 外面紫鹃与飞絮相视一笑,眼见飞絮便要笑出声儿来,紫鹃忙拉了她一下应道:“王妃放心,鸳鸯跟着去了。现如今小世子就喜欢让鸳鸯抱着呢。” 黛玉听了又问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那飞絮实是忍不住了,便捂了嘴高声应道:“现已过了戌时了,王妃很该歇息了。” 黛玉扭过脸来只瞧着水溶恨声道:“都是你王府里教出来的好丫头。” 水溶忙低了声音苦笑道:“紫鹃那个丫头说出话来也不太中听啊。” “偏说你们王府里的丫头眼里没主子!”黛玉也小声儿气道。 “王妃,热水已打好了。”又是紫鹃在外头道。 水溶抬脚走了出来,见紫鹃与飞絮都笑盈盈地站在门口,瞧水溶出来飞絮便笑问道:“王爷,您这是要回将军去?” “你今日话怎么这么多起来?把水放到屋里准备好,你们俩个便都退下吧。”水溶面色稍有些沉。 “王爷!奴婢还没有伺候王妃洗浴呢?”紫鹃一旁忙道。 “本王说了,让你们将水拿进去,沐浴的东西都准备好就退下去,怎么说的还不清楚吗?” “可是,可是…”两个丫头面面相觑。“难不成王爷要…”水溶见两个丫头面色古怪,索性道:“没错!今天由本王来替你们俩个服侍王妃,你们都下去吧。别让我再说第二遍了!” 飞絮忙悄悄拉了紫鹃一把又低下头道:“是,奴婢听清楚了。”两个人便拉了手快步离去了。 水溶叹了口气,出来将地上的一盆热水端了进来,抬起头见黛玉沉了面坐在床边看向自己。便笑问道:“怎么又在气恼了?玉儿千万别生气,才为夫不是已经训过她们俩个了?” “玉儿是在生王爷的气呢!王爷愿意做下人,玉儿也不能不随了王爷的意。只是洗浴用的巾子、帕子、还有夷皂都在哪里呢?” 水溶微微一楞,心道:“坏了,才那两个丫头放下这盆水便跑了,却不曾将这些东西拿了来,这两个坏了心的丫头!看我明日里怎么责罚她们。” 心里正想着却又见黛玉坐直身子,端了面容道:“溶儿,去把本王妃洗浴的东西都拿了个来。” “呵呵…”水溶见黛玉一本正经的娇俏模样儿,不禁又笑了出来。忙又低了头弯了腰应道:“是王妃,小的这就去拿,请王妃稍等。”说着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后面黛玉也忍不住一笑,又得意想道:“看你上哪儿去拿,等着那两个丫头又笑话你吧。” 却说水溶抬脚又出了屋门,一眼便看见紫鹃正手里拿了一个包袱在门外候着。见水溶出来便忙上前将包袱放到水溶手里,悄声儿道:“东西都在这里了。奴婢告退。”便扭身跑开了。 水溶忙打开包袱,见里面不仅沐浴的东西都有,并连自己与玉儿的寑衣也都在里面了。 “真是个聪颖的好丫头!”水溶心下一松由不得叹道。 黛玉见水溶这么快便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个包袱,便知道定是紫鹃这丫头多事儿,便开口问道:“是玉儿的丫头好还是王爷的丫头好呀?” 水溶呵呵一笑:“还是紫鹃这丫头体贴呀。”便去准备黛玉沐浴。 过了一会儿,水溶走到黛玉跟前儿,见黛玉面色微红,头深深地低在胸前。便轻轻揽了细腰:“玉儿,都准备好了,来吧。” 一双纤手却紧紧的攥住身上只剩下的一抹白绸小衣,双眸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水溶向着黛玉温润一笑,伸出一双白皙有力的大手将小衣轻轻向外一拉。纤手一松,小衣便直落到地上,水溶眼前一花,立时便呆住了! “王爷!”一声娇唤,水溶似从梦中醒来,只见眼前的璧人儿正含羞带笑地望着自己,水溶顿觉一股热流立时涌便了全身。 黛玉见水溶楞在了那里,顾不得害羞便忙赤了白玉般的身子向盛满了温水的浴桶前走去。 轻移莲足之态竟翩若惊鸿,水溶的目光随之转动,只见眼前的黛玉虽不久前才生产过,却依然腰若约素,肤色白玉无瑕,飘飘然便若流风之回雪…。 眼瞧着黛玉已到了浴桶前,水溶才忙着走上前去,口中笑道:“玉儿真乃仙姿玉色,世间无双啊。” 回眸一笑,黛玉道:“王爷去拿了巾子来。”水溶忙笑道:“为夫听命。”说着便向一旁去拿巾帕之类。然回过头来一瞧,黛玉早已趁机进了浴桶又将身子蹲在里面,此时只露了头出来向自己得意地笑着。 “小滑头!”水溶轻笑一声,过来随手将东西放在一旁的几儿上,便三下五除二将身上衣衫脱掉,吓得黛玉忙道:“王爷不是要帮玉儿洗浴的吗,怎么也…” 不等黛玉说完,水溶早已踏进了浴桶将滑溜溜的软香抱入怀中。桶中的水一下子便向外溢了出来,满室的春光也瞬间向四周泄去。 “王爷,水都洒了。”传来弱弱的一声。“不必去管它,这里的水有的是呢。”水溶将强壮的身躯紧紧的贴向娇小的身子。“王爷不要…”娇弱的喃喃声从怀中吟出。 轻轻抬起如玉的娇容,向着樱唇便吻下去。一抹淡香随之袭来,水溶的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更觉燥热难耐,探寻到了灵舌般的丁香花瓣便迫不及待地吸允起来。又情不自禁地将一只手伸将出来轻轻抚弄着怀中软香,身子也莫名地动了起来。随着一声声的娇吟,两个早已激情似火的人儿随着诱人的节拍,慢慢地升入了仙境欲罢不能。 终于两个人的动作慢了下来,黛玉已是香汗淋漓,如玉的面上娇艳欲滴、如痴如醉。 水溶将唇又吻在细白的脖颈,轻声唤道:“玉儿,玉儿。” “嗯…” “再来一次。” “不,不要了。” 说着,黛玉便要从水溶怀中挣脱出来,无奈浴桶太小,而黛玉无谓的挣扎无疑更是增添了水溶的斗志。 目光迷离中,眼前的黛玉瞧在水溶眼里竟是千般的风情、万种的娇媚,水溶嗅着黛玉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身子渐渐又硬挺起来… 正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雪压红梅梅更红。 话说不日便要起程回京了,几个丫头便撺掇了黛玉要去街上走走。 黛玉也想着来了这里也一年了,却一直也没有机会到这惠远城里逛过呢!便找了个时候与水溶说了。 水溶想了想道:“现下天儿也暖和了倒也去得,这样吧,便让昆仑与昆珊都跟了你去,还有让成永、成恩也都一起去吧。” 黛玉道:“哪用得了这么多人跟着?人越多倒觉得拘着了,不如还让昆仑跟了王爷身边吧。” 明明是玉儿心系自己的安危,却用这等方式来表达。水溶心里一暖,又笑道:“那便听玉儿的,只是溪儿还小就不去了吧。” 微微一笑,黛玉道:“这个自然,才已让鸳鸯留下了。” 听说鸳鸯不去,水溶身边的成永忙问道:“依属下说,小世子不如交给肖夫人先帮忙给带着,也让鸳鸯随王妃去吧,过几日便回京城了,若她不去逛逛倒可惜了。” 水溶与黛玉都惊讶地望向成永。跟着黛玉心下一动便淡淡道:“是鸳鸯说不愿意去的,飞絮还劝了她好一阵儿呢!再者说肖夫人整日里被溪儿缠着,现在连自己的孩子都顾及不到了。纵是让肖夫人帮忙,也总该有咱们的人一起看护着才是。何况肖夫人也要腾出时间去准备准备呢。” 成永听了便笑道:“原是这样,那不如属下也留下看护小世子吧,她一个人想是也顾不过来。” 水溶才要发话,便见一旁的鸳鸯顾不得规矩便抢话道:“你便去你的吧,别忘了你还要保护王妃呢,再说家里有那么多侍卫守护,倒用不着你来操这个心的。” 话一说完,便见水溶与黛玉都会心一笑。水溶道:“成永说的也对,这客栈里也不能没有咱们自己的人不是?那么成永你便留下与鸳鸯一起照看世子吧。” 成永忙笑着躬身一礼道:“多谢王爷。”水溶故作奇怪道:“这个该本王谢谢你们俩个呢,你却来谢本王做什么?”那成永只笑嘻嘻地不接话。鸳鸯使劲儿瞪了他一眼便也低下头去。 一时水溶又道:“一会儿我还要与杨大人商议一些事情,便不陪玉儿去了。” 黛玉忙道:“王爷有事尽管去忙,不用太惦记玉儿,我们也不过随意逛逛便回去了。” 水溶便又转头向成恩、昆珊等道:“你们随了王妃出去可都经心着点儿,现在这天儿渐渐暖和了,来来往往的闲杂人也不少呢。” 原来因着前些日子这惠远城及周围的几个小城都开放了与浩罕的通商贸易,这街上的商人、百姓一下子便多了起来。惠远城里便也不似从前那般,除去当地一些少量的原住民便是满街的兵丁了。 这日用过了午饭,黛玉遂领着众人来到了城北一带,听说这里是城里最为热闹繁华的地方。 黛玉为了方便只坐了一乘二人小轿,紫鹃走在轿旁服侍,昆珊与众侍卫也都随在轿子后面不远处。而那飞絮却是求了黛玉依旧骑了马跟在轿边,又与同是骑着马的成恩不停的说笑着。 听飞絮与成恩说得起劲儿,紫鹃便笑向飞絮道:“我今儿可真的服了你了,哭着喊着要跟了王妃出来逛街,逛就好好逛吧,瞧你这一张嘴从出了门到现下就没消停过,吵得人脑袋疼。” 飞絮向成恩撇了一眼笑道:“知道你在下面走得累了,想坐我这匹马吗?” “我才不骑马呢,一个女孩家像个什么样子!”紫鹃头一扭道。 “哎哟别说得那么可怕,女孩儿家怎么了?那映雪姐姐在她们那里还整日都骑在马背上呢。”飞絮也一撇嘴道。 “人家那是浩罕国的风俗,你又不是浩罕女人?”紫鹃的嘴一点儿也不饶飞絮。 成恩在一旁也不知怎么劝解两个人才好,正张口欲说什么,就听飞絮又笑道:“可笑死我了,紫鹃妹妹,我总算明白过来了,你是不是想与成恩一块骑在马上,是不是?” “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紫鹃气得不理会他们了,只向前面跟了轿子行去。 “罢了罢了!妹妹别生气,姐姐把这马让给你还不成吗?”说着飞絮一侧身从马上跳下来,又把缰绳扔给成恩。笑道:“一会儿紫鹃骑马,你可得照看着点儿啊。” 成恩忙笑着应道:“这还用你嘱咐。” 谁知紫鹃听见了,回过头来下死劲儿挖了成恩一眼却不言声儿。成恩便笑问道:“紫鹃,你真的不愿意骑呀?” 飞絮忙过去搂了紫鹃的胳膊笑道:“好妹妹别生气了,姐姐也不骑了,陪妹妹一起走路总行了吧。” 紫鹃甩了两下没有甩开,只得拉长了声调道:“哪个生你气了?哼!就是一张嘴巴甜!”说着又向后瞅了一眼,只见成恩手里拉了两个缰绳正疑惑地望着自己,便忍不住‘噗’的声笑了!又把飞絮伸进来的胳膊用力挟紧了道:“那咱们两个就都在地下走着陪王妃吧。” 飞絮见紫鹃瞬间又高兴了起来,也不管她是什么原因遂也跟着笑道:“好哇!都听你的。”便似忘记了自己原是骑着马的,头也不回地跟着紫鹃走了起来。 后面的成恩向她们‘哎’了两声儿,总没人理他,便也只得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一众人随意地在街上行着,黛玉不时地掀开轿帘向外瞧。 又来到了一处卖首饰的摊前,黛玉便让轿夫停了下来,紫鹃与飞絮忙上前扶了。 黛玉下了轿子便一径来到了摊前,紫鹃忙与摊主道:“把你们家上好的首饰都拿出来让我家夫人瞧上一瞧。” 那摊主见一个绝美佳人亭亭站在眼前,不由伸出手来擦了擦眼睛,他实是不相信世间还有这等美貌的女子。 见这人只顾擦眼睛,飞絮便问道:“姑娘问你话呢!你可是耳朵有些背吗?” “飞絮!不得无礼。”黛玉轻责道。 那摊主忙笑道:“你们等一下,我这里的东西都是最好的,都拿给你们瞧瞧。”说着才弯下腰拿出十几个刻了花的方盒子来,又摆好了一一打开。 见王妃亲自上前挑选,紫鹃与飞絮也都在一旁帮着相看,后面的成恩与昆珊等便扇形排开,将此摊位围了起来。 黛玉与两个丫头不多会儿便选好了,又让摊主将东西包好了,吩咐紫鹃付了银子转身便向轿子行去。 “嗖--”的一声响,众人眼看着一支箭头直直的向王妃射去。说时迟那时快,就见昆珊一个起跃,伸手便挟住了箭尾,反身便向来处瞧去。熙熙攘攘的街上聚满了行人,一时也瞧不出这箭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成恩忙四下里瞧瞧,向黛玉道:“请王妃快上轿吧。”点了点头,黛玉扶了紫鹃便又快步向轿子走去。 “嗖嗖嗖!”接连有三只箭又向黛玉方向射来,箭射得极快,成恩抽出剑来挑落了一支,另一支被昆珊又是陡手接下,然而第三支箭竟比前两支更快,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却见那箭就要射到黛玉身上,黛玉面色一滞,只道自己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却听一声娇喝,身旁的飞絮腾空跳起,接着便有一个人撞向自己,黛玉收不住身子便一下子倒在了紫鹃身上,两个人一起被推向轿边。 随后只听一声娇哼,便见飞絮也重重落在地上,胸口处却一支箭羽插在那里突突直晃! “大胆贼人哪里跑!” “昆珊快快截住他们。” 便见成恩与昆珊一起跑向集市深处,后面有几个侍卫也忙跟了过去。 “飞絮!” “飞絮你别吓我呀?” 黛玉扶了地站起来,又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倒在地上的飞絮哭喊道。 紫鹃也忙爬过来,见了飞絮胸口上的那支箭也吓不轻,下意识地便要伸手去拔那支箭。 一旁留下的几名侍卫忙上来道:“姑娘千万不可!咱们还是赶紧回去找了太夫来。这里离将军府还近些,不如去那里吧。” 黛玉也想了起来,忙道:“走,快带了飞絮回去找李太医救治。” 一个侍卫上前将飞絮轻轻抱起来放到轿子里,黛玉对轿夫道:“快快!快将飞絮送到将军府去。”轿夫抬起轿子拔腿便向将军府跑去。 却说将军府里,水溶正与浩罕汗王查尔木聊得热闹,原来因着水溶不日便要起程回京城,便提前派了人去告之了映雪。 映雪现下已然做了浩罕王后,不似从前那般可以随意出来,而这几日又正赶上查尔木的母亲身子有些不适,便稍迟了几日等得老王后的身子大好才动身过来。 查尔木与映雪说好了,来的时候少带些人,也少些阵仗,又道如今雪儿已是浩罕国的王后了,纵是两个人微服出行却也要顾及礼仪。映雪俱一一应了。 两个人今天午后到了伊犁,便依了查尔木直接先到了将军府来见水溶。只说与水溶见过面后再一起去客栈看望王妃去。 谁料才一见着水溶,便被告之王妃带了人去城北逛街去了。映雪便笑道:“定是飞絮在家里呆不住才撺掇王妃去的。” 水溶点头笑道:“还是你了解她。” 这里几个人正说着话,便听外头一个侍卫在门外大声回道:“回禀王爷!外头有王妃的侍卫来说,飞絮姑娘中箭了,让找李太医呢。” “什么?” “飞絮被箭射中了?” 水溶与映雪一下子都站了起来,映雪更是一个箭步跑到门外。只见外面院子里停了一顶轿子,飞絮已被人抱了出来,人却已是昏迷过去了。 映雪跑上前大声哭道:“飞絮!你怎么了!可别吓姐姐呀!” 水溶早让人快将李直找来,自己也快步来到飞絮面前,蹲下身子瞧了瞧道:“这箭刺得倒不深,雪儿快将飞絮抱到屋里去。”映雪低声应了便将飞絮轻轻抱了起来,立时鲜血便染红了她的衣裙。 不过半柱香功夫,便见李直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后面还跟了黛玉、紫鹃两人。原来黛玉一进将军府便瞧见李直跑过来,李直见到王妃顾不得见礼,口中忙道:“王妃,飞絮姑娘她受伤了。” 黛玉忙向他道:“你快去瞧瞧,想是伤得不轻呢。” 等李直进了屋,瞧见飞絮已是面若白纸,气若游丝了。只得赶紧先往她口中灌了些天山雪莲绞成的汁子,又细瞧了伤处,然而待查过了飞絮的伤势,那李直竟是泪如雨下, 屋里众人本都焦急的看向他,却见他这般模样便都道飞絮定然是没救了。 又见黛玉扶了紫鹃向李直道:“李太医,黛玉请你一定要将飞絮救过来,黛玉这里给你行礼了。”说着流着泪就要给李直行礼。 李直忙过来跪下,带了哭音道:“王妃不要如此,李直已尽力了,飞絮姑娘她。她挺不过半个时辰了。” 身子微微一晃就要倒下去。一旁的水溶眼疾手快忙上前扶了,对紫鹃道:“快扶了王妃去坐一会儿。” 又转向李直道:“才我瞧了,射得不算太深,怎么就没救了?” 李直拭了把泪水道:“这箭上是带了毒的,您没瞧见飞絮姑娘的嘴唇都紫了?” 水溶忙又来到飞絮面前,细瞧过去,便见飞絮微张了口急促的喘着气,嘴唇已然变成青紫,忍不住眼圈儿也红了。又问跟过来的李直道:“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吗?” 默默地摇了摇头道:“才下官给她吞了些天山雪莲,只怕她支撑不了多久了。” “不!”凄凉而尖厉的一声,映雪直仆向躺在那里的飞絮。 许是映雪的声音过于刺耳,早已陷入昏迷的飞絮竟然微微睁开了一双好看的凤目。迷迷糊糊中瞧见映雪就在眼前,不由咧了咧青紫的嘴唇轻声道:“姐姐…你来了?” 映雪抿了嘴使劲儿点着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又轻轻合上眼睛,稍歇了口气,飞絮睁开眼睛向一旁用力瞧了一眼,又问道:“王妃…” 黛玉忙走过来道:“飞絮,我在这里呢,你好些了没有?”说着又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瞧向飞絮。 飞絮有气无力道:“是飞絮太无能了,若是昆仑在,那…那三箭他一个人便都能接住的。先前…奴婢让昆仑教给奴婢,他不肯…不然。”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黛玉忙道:“快别说话了,李太医快过来瞧瞧来。” 李直分开两人过来,又取出一小丸药给飞絮服下,停了一会儿飞絮又缓过来些含笑道:“多谢李太医了,飞絮还有好些话没说完呢。” 映雪忙问道:“妹妹,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飞絮又瞧向黛玉道:“奴婢想留在这里陪着映雪,还望王妃成全飞絮。” “不行!飞絮你放心!我会与王妃一起将你带回京城,带回王府,你平日里不是总说王府就是你的家吗?”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水溶大声道。 两行欢喜的泪水无声落下,飞絮低声道:“有王爷这句话,飞絮死也值得了,不过我还是想跟着姐姐。” “姐姐!”飞絮又将头微微转向映雪。“我在这里呢,好妹妹。”映雪的下唇已被自己咬出血来,她忍着泪不愿意让飞絮再伤心。 “爱屋及乌,飞絮读懂了,也做到了。”声音轻得让人几乎听不到,但见映雪却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飞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飞絮!” “飞絮!” “飞絮,你不要死,不要死…” 一片悲鸣之声响彻天空,外面屋檐下几只才筑巢的小鸟也被惊得四散而飞。 飞絮走了,她是带着满足的微笑走的,没有一丝遗憾,更没有一丝抱怨,没有…。 事后众人才得知,原来射箭的那个人竟是额卓之子克里。那日他父亲派他跟了一帮人去哈尔布搬援兵,后因水溶埋了伏兵才知难而退。 而克里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便留在哈尔布部落伺机而起。可巧后来浩罕与天朝开始通商,周边各国的商人也都蜂拥而至。 那克里便在哈尔布酋长的挑唆下,又带了几个人来到伊犁惠远城里,想寻机找了水溶报仇。 这一日正在城北一带游逛,突然便瞧见了黛玉一行。众位,这个克里便是那日在客栈后门,黛玉遇袭时与映雪大打在一起的那个武士,只因那日他面上刻意覆了帕子,才没有被映雪认出来。他是见过黛玉的,知道了眼前之人竟是那王妃,窃喜之下便动了歪脑筋。 却说昆珊与成恩带了几名侍卫,直追他们几个到了城外,才将他们擒住。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水溶与查尔木看见克里俱是红了眼。查尔木不由分说,上前便狠狠地一掌搧在他面上:“找了你多日,原来竟来了这里做这等勾当,你还是个人吗?” 克里只大声嚷道:“有种的你就过来杀了我,你杀了我父亲,我当然要为他报仇。谁像你,竟然取个仇人的女儿做自己的女人!呸!” 查尔木厉声道:“冤有头,债有主,要寻仇便来找我,凭什么去找寻人家一个女人?你当真是个孬种!” 冷冷一笑,克里道:“如果不是这个天朝的王爷,你的王位哪里会坐得如此稳当?杀了他,再杀了你!王位便是我的了!哈哈哈…。” 疯癫之态,让人溢于言表。 水溶那边淡淡道:“这些话你不久便可以到坟墓里去回味了,那些愿望也可以到坟墓里去实现了。”不等克里再说什么,便转身向外面道:“来人!将这个败类押下去立时给本王砍了!” 却说飞絮死后,映雪万分伤心,便请求能将飞絮留下,言道已与查尔木商量好了,就将飞絮葬在浩罕国与天朝交界的地方--喀什。 这里距浩罕国也近些,以后映雪会每年过来给飞絮上坟。 水溶道:“这些年来,飞絮在本王心中就如同亲妹妹一般,本王也跟王妃商议过了,便将飞絮认做妹妹,回京城后会上书给皇上,写入王府玉碟,请封为郡主。” 映雪泪眼汪汪道:“做了王爷的妹妹,与王爷成为永世的亲人,想来也能慰藉飞絮的在天之灵了。” 两日之后,水溶便亲自动身与映雪、查尔木一同来到了喀什,亲眼瞧了飞絮棺木下葬。并亲在墓碑上写下‘飞絮郡主之墓’几字。 原本黛玉、紫鹃等都要跟过来,水溶立意不允,映雪又百般相劝才罢了。 因想着虽除去了额卓之子,但那哈尔布部落却总是在一旁窥视,水溶便知会了伊犁将军,将天朝在喀什的常驻兵马从三千增到了六千,足足长了一倍之多。那哈尔布酋长知道了才算暂时收敛了侵犯之心。 再说京城北静王府里,太妃收到了水溶来信,上面说再有十来天便能到京城了。 太妃拿了信不由热泪盈眶,香草忙着劝慰道:“太妃很该高兴才是,怎么又落泪了?” 太妃拭了泪水道:“你哪里知道一个做母亲的心呢?待你哪日做了母亲便知道这心里的挂念是怎么一回事了。” 香草笑道:“奴婢知道的,叫做儿行千里母担忧!” 主仆二人正说着,就听外面梧桐回道:“回禀太妃,侧太妃带了二夫人过来了。” 太妃道:“快请进来吧。” 便见纱帘一掀,侧太妃李珍珠半含笑意地走进来,先给太妃施了一礼,后面跟着依兰也过来要与太妃行礼。 太妃忙笑道:“还不快扶起来呢,不是说过了现下不用这么多礼了。”一旁的小丫头忙过去将依兰扶了起来。 伸出手来,太妃又笑道:“过来给我看看,快五个月了吧?” 便见依兰挺了大大的肚子走了过来笑道:“太妃记得真清楚,可不是明儿个便整五个月了。”说着向那边的侧太妃瞅了一眼。 侧太妃跟着便嗔道:“罢了,瞧什么瞧呀?不就是昨儿个我说是已经五个多月了吗?谁让你这肚子这么大,竟比我那时怀沾儿的时候大了不止一点儿呢。” 依兰见侧太妃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忙向着太妃伸了下舌头,不敢言声儿了。太妃遂又笑问道:“这几天没有再腰疼了吧?” 依兰才笑应道:“好多了,一点儿也不疼了,只是腿好像有些肿了起来。” 一旁的侧太妃又道:“哎哟罢了,怀个孩子不是这疼就是那儿痒的,真真事儿多得不行。” 太妃责怪地看了珍珠一眼,忙问道:“可找太医瞧过了?” 依兰笑道:“太医说了,有些人怀了身子腿便会肿,也有的不肿,让依兰不用担心的。” 轻舒了口气,太妃道:“这便好。”又向一旁的香草问道:“你把那些小玩意儿都收到哪里去了?可别忘记了,到时候找出来给溪儿预备着。” 香草忙笑道:“放心吧太妃,奴婢忘不了的。小世子就要回来了,太妃说说是想孙子多些还是想儿子多些呢?” “越发没规矩了!还不去给侧太妃端茶去。”太妃嗔怪道。 瞧香草笑着便要去端茶,侧太妃忙阻了道:“香草快别弄了,姐姐说说,我现下还不到五十岁,怎么这记性就如此不好了呢?” 太妃笑呵呵地望向她道:“我的记性也不如你的呢,有些事情若不是这两个丫头在一旁提点着,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侧太妃笑道:“可不是这样,我现下也不怎么喝茶了,每日里只让她们做了那个什么琵琶百合银耳汤,真真的好喝,听说还能滋润皮肤呢。这不,才妹妹特让她们做了些来要给姐姐尝尝,可恨依兰一来便说这问那的,害得我把这事儿倒忘了。” 说着便向外边提高声音道:“端进来吧。”便瞧外面侧太妃院里的一个头脸干净的小丫头,手里捧了一个精致的白瓷盖碗进来。 太妃笑道:“哎哟!这才刚用过饭,哪里有肚子吃这个?只是倒难为你一片好意了。”说着便向底下的梧桐吩咐道:“快接过来送到小厨房去,先搁着,等晚上再用吧。” 李珍珠笑道:“随姐姐的意,不过听人说,这汤要日日喝的,不能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不然就不管用了。姐姐一定要切记啊!” 香草一旁嘴快道:“那便劳烦侧太妃每日里做好了,也给太妃送一份过来便罢了。” 侧太妃一楞,又笑道:“那也好。” 太妃悄悄向香草撇了一眼,眼角也含满了笑意,心道:“这个丫头,总是找人的痛处戳,不知道这珍珠最是个把家的吗?” 面上却不露出来,只笑道:“香草总爱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妹妹不用理她。”侧太妃才又笑着岔开话题道:“姐姐信不信命?” 太妃笑道:“今儿个怎么会有这一问?” “妹妹只是想起了从前。想妹妹嫁入王府都快两年了竟没有身孕,老王爷虽然没说什么,可妹妹心里一直为此郁郁不乐。可谁想姐姐进府不过一年,便生下了王爷。巧的是随后妹妹也有了身子,才生下了沾儿。”侧太妃回忆起往事,心里的确有些不解,面上禁不住便带了些许感伤来。 太妃才要相劝,却见侧太妃又接着叹道:“然这还不是巧的,最巧的还是我们依兰自进了王府到了现下也总有三、四年了吧?硬是没有怀孕的迹象,可是前不久王爷来信儿说王妃生下了小世子溪儿,这不依兰便跟着有了身子。姐姐,你说巧不巧?” 太妃听了想了想也笑道:“倒底是你会说话儿。” 侧太妃道:“不是妹妹会说话,这事儿真的是奇巧呢。”见太妃面上一付不大相信的模样,侧太妃又自叹道:“太妃姐姐不信,可妹妹却是深信不疑的,看来这命竟是挣不得的。” 太妃见她今儿个的话颇多,知她又不知想到哪里去了,便不理会她只向着香草又吩咐道:“别忘了找个时间让人去林府去通知了老太君去。” 香草笑道:“太妃真真糊涂了!想王妃定然也早已去通知了林府了,哪里用的着咱们巴巴儿去告诉?” 太妃责道:“她说她的,我做我的,正经的快去报信去。” 香草忙缩了下双肩笑应了。 水溶到京这日,北静太妃特地将贾母也一同接到了王府等待水溶与黛玉的归来。 眼瞧着天儿已过午,还是没有水溶他们归来的消息。太妃急得了不得,扶了香草、梧桐在王府门口直向远处望着。 ‘嘚嘚…’几匹快马瞬间便来到了府门前,见了太妃前头那人忙滚鞍落马,香草一瞧正是成永。 便见成永上前行了一礼回禀道:“成永给太妃请安了!王爷现已到了德胜门,让属下先来给太妃报个信儿,王妃带了世子先行回府来,王爷被皇上请进了宫里,可能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呢。” 太妃忙笑问道:“王妃带了世子回来了?在哪里?” 成永笑回道:“不过一刻功夫便要到了。” 太妃忙道:“快快,香草呀,快去瞧瞧花园里都摆好了吗?” 香草笑道:“太妃别慌啊,不是太妃才亲自瞧着摆好的?” 一会儿功夫,王府门前霎时喧闹了起来。 “来了,回来了。”站在台阶下的水兴先高兴地叫道。 “咦?那不是王爷吗?不是说王爷被皇上请到宫里了吗?”香草前面伸了头嘀咕道。 “香草,你嘀咕什么哪?还不快快扶我相迎呢。”太妃一旁忙对香草道。“哎哟太妃姐姐您慢着点儿。”跟在一旁的侧太妃也忙笑着过来相扶。 后面的贾母也在琥珀的搀扶下,手搭在额头颤巍巍地问道:“玉儿在哪儿呢?我怎么什么都瞧不见呢。” 见了水溶,太妃未语先滴下泪来,张了半日的嘴,喉头却似有东西堵在那里般,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溶儿给母妃请安!”水溶跳下马来,向着太妃便要跪下。太妃忙一把扶了,才哽咽着道:“不是说你被请入皇宫了吗?” 一旁的侧太妃笑道:“我的姐姐,怎么想了半日倒问了这一句呀?还不是皇上体恤太妃姐姐一片思儿之心,才特许王爷与王妃一起回府来了。” “见过侧太妃!侧太妃说的很是呢,皇上的确这么说的。”水溶也含笑向一旁的侧太妃道。 侧太妃李珍珠听王爷这一声‘侧太妃’叫得竟如此自然亲切,心里一阵暖意涌上来,不禁也湿了眼眶。忙连声应道:“哎!哎!王爷一路辛苦了。对了王妃呢?还有小世子?” 那边早有黛玉携了世子水溪过来,太妃一把便将黛玉拉了起来,流泪道:“玉儿,回来了。太好了!”又从鸳鸯怀中接过世子,不住地赞叹! “玉儿,玉儿呢?”贾母从人群后面走了过来,黛玉忙上前两步含泪道:“外祖母,身子可还好呀?” “好!好!我的玉儿,我的心肝儿啊!”贾母搂了黛玉便哭了起来。鸳鸯忙也上前与贾母请了安,贾母一手拉了道:“鸳鸯丫头也好好的回来了!” “太妃,您瞧您,高兴得都忘记了让王爷王妃赶紧进府歇息歇息了。这后面还有一大群人和一大堆车黑压压地堵在府门口呢。”香草忙与太妃道。 一时,水溶与黛玉等众人才进了府回到了隐溪院内歇息。因水溶早已知会了太妃将贾母挪到了大观园里。那肖若飞夫妇便被引见给了太妃之后,又回他那肖府去了。 北静王府后花园里,初夏的天空一片蔚蓝。花园里的花都开得极盛。 绿树阴浓夏日长, 楼台倒影入池塘, 水精帘动微风起, 满架蔷薇一院香。 夕阳西下,太妃在花园的知春亭里大摆宴席,款待归来的众人。小世子溪儿更是成了座上客,太妃、侧太妃更有依兰一个个轮着来抱着,把个小溪儿弄得睁大了一双灵活的大眼睛骨碌碌地看向几人,一脸的疑问? 转眼溪儿又回到太妃的怀里,太妃便笑向他道:“小溪儿过了半岁了才见到祖母,知不知道祖母可真想你呢。嗯?” 香草笑道:“人家还不会说话呢?不过若要像王爷那样以后便不愁不爱讲话了。” “你哪里知道?王爷小时候的话也金贵着呢!”太妃笑道。 花园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主子丫头都乐成一片。却又听太妃问道:“溶儿和玉儿呢?” 众人忙四下里瞧去,竟不知何时没了二人踪影?还是紫鹃眼尖,与太妃道:“太妃快瞧那里?” 太妃眯起眼来向那边的池塘瞅去,只见两个人正在池塘边并肩坐着,黛玉柔弱的香肩微微靠向水溶。 黛玉抬起小小下巴向水溶瞧去,见水溶突然展颜一笑道:“玉儿,还记得那日在小溪边说过的话吗?” “噗”的一笑,黛玉道:“王爷又在想你那个渔公了?” “怎么,玉儿现下可想做那个渔婆了?” 黛玉微微点了点头道:“但愿能有那么一天。”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送来缕缕荷花的清香,黛玉轻轻合上双眸,喃喃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水溶伸出坚强有力的胳膊将黛玉轻轻揽入怀中,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柔夷也轻声和着。--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