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骑士》 伊修托利的骑士们[复刻版] 死亡骑士是自古以来便长久存在的亡灵,在伊修托利诞生之前,也曾经出现过这样的亡灵,但数量极其稀少,而且并非是为了共同的目的而产生。基本归纳得到的原因不外乎是因某位战士在世时受到了奇特的诅咒而无法得到安息,成为活死人,或者说暴毙的强健躯体在力量强大的亡灵巫师的法术下而苏醒。 而效力于伊修托利的死亡骑士们则是完全不同的,相较于因不洁的力量而成为亡灵的战士而言,得到伊修托利力量的死亡骑士要强大的多,无论是个体,还是组织。 组织: 阶级: 与各人执着的程度与生前的力量成正比,死亡骑士分为高阶与低阶两个等级,但那仅仅是从力量上去判断而已,地位上,低阶死亡骑士同样有可能超越高阶死亡骑士,比如生前擅长战术指挥的某位骑士,其官阶可能较执着于战斗的高阶死亡骑士要高。显然,成为领袖是需要在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 合作: 食尸鬼军团,白龙,蜘蛛战士均是寒冰皇冠骑士团的下属部队,听从其指挥与部署。 巫妖们的渊源较死亡骑士远为久远的多,是伴随着魔法的出现而生的,他们并非依靠伊修托利而生,但却因此而提高了自己的能力。和骑士团相比较,巫妖直接参与战斗的次数要少的多,但他们所拥有的魔力与智慧却是最为有力的支援。 另一方面,同样长寿而执着于某事物的死亡骑士与巫妖在私人交情上也的确很不错。 编制: 因为没有退休与晋升的机制,骑士团的数量并不固定,每一年大陆上成为死亡骑士的人数在七十到八十人之间,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寒冰皇冠因此拥有了数量过万的死亡骑士。而每个效力于伊修托利的死亡骑士在此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地位。 基本能力: 防御: 寒冷/毒/电击/辐射/疾病伤害免疫,火焰和酸性腐蚀的防御75%,但遗憾的是,路维丝的牧师和骑士们用于疗伤的圣光术对死亡骑士的伤害是对于常人治疗效果的三倍。 为此,巫妖们特地为那本不需要任何防御的身躯制作了亮银铠——结合了被征服的北方矮人族手艺的全身铠甲。 在秘银的打造过程中以魔法添加入北地的特产——黑耀石,可以有效的反射圣光的攻击,同时内里蕴涵的祝福之力可以让死亡骑士充分的发挥出再生的力量。当铠甲受到轻微损伤时,则能够在短期内自行修复。 攻击: 依靠巫妖的强大魔法力量和矮人族的手艺,整个寒冰皇冠骑士团所使用的均为“闪”级装备,是仅次于“精王”级的武器。无论就其强度还是攻击力而言,都是一流的,一般的铠甲防御可以无视,配合死亡骑士的力量,是连城门也可以刺穿的攻击。而和亮银铠抵抗生命力量的属性不同,这些武器对于圣光术是完全没有任何影响的,当然,本身也不会因此受到损伤。 擅长各种武器的死亡骑士在亡灵部队缺乏远程攻击部队的情况下,会在作战的时候携带一张加强复合长弓,以在主力部队作战的时候起到掩护攻击的作用,而附着了冰之力的箭羽在精准的射击下,威力足以贯穿任何类型的铠甲和盾牌。 死亡骑士同时还会携带一把骑士匕首,匕首同样以秘银打造,虽然并不附带魔法力量,但在死亡骑士的手中,无论是投掷还是刺砍都仍然是强力的。 在失去武器的情况下,死亡骑士同样能使用徒手搏击技能,其威力与个人专修情况相关。 骑乘: 死亡骑士的坐骑是每一名死亡骑士在特殊的召唤仪式中以自己的血从扭曲虚空召唤来的生物——梦魇。自古以来,死亡骑士的坐骑都是如此得到的,而与伊修托利无关。但在接受召唤者血液的同时,梦魇也会得到其力量,所以,伊修托利的骑士们的坐骑,比古代死亡骑士们的要强的多——拥有精准的反应,迅捷的速度,强大的再生能力,魔法基本免疫,恐惧圣光术。 由于惧怕圣光威力的关系,以亮银制作的重型马铠对于梦魇来说是再适合不过的了,尽管防御的细节上远远不如死亡骑士的装备,但确实降低了梦魇受伤害的可能。实战结果显示,死亡骑士比其坐骑更容易受到圣光的毁灭。 弱点: 与人类的弱点基本一致,头部和心脏。脑的再生比肌肉要缓慢的多,一旦脑被彻底摧毁,或者心脏遭到破坏,也就意味着死亡骑士的覆灭。再生对于肢体的截断来说,十分缓慢。 任何生命之力,包括圣光术,生命流图腾等,都会瓦解其躯体,对死亡骑士造成伤害。 特殊能力: 超级警觉,快速反应,夜视能力(透视灵魂),高速再生,不死特性,精确瞄准,无声移动,精通纵跃,精通武器,精通搏斗,精力无限,迅疾如风(行军速度:低阶平均55公里每小时,高阶平均65公里/小时) 死亡骑士一天可以使用一次死亡缠绕,是以伊修托利所赋予的力量在剑刃上聚集大量的死灵和怨念,向着对方投射过去的攻击。有很大的穿透性,附带溅射伤害和腐蚀效果,能将目标完全解离。该种攻击无论是对于人类还是防御设施的伤害力都是巨大无比的。 死亡骑士周身环绕着寒冷与死亡的气息,这可以使其在近身战斗中保持优势,同时对敌手造成压力和干扰。在战场上,感受到这种气息的亡灵们在战斗力上会有所增加。但在无声移动的时候,死亡骑士有能力将这些保护屏蔽掉,尽管这并不能令其与周围的生命环境融洽的相处,但用于潜行是足够了。 唯一不受到死亡骑士影响的是月之花,有着灵界之灯雅称的植物。 死亡骑士的躯体是由伊修托利给予的,在没有外部伤害的情况下,将永远保持着生前成为死亡骑士时的面貌。而因为这能将幽界的力量禁锢于其内的躯壳与死亡骑士燃烧着的灵魂,他们拥有了神奇无比的力量。 处于现世的与处于幽界的灵魂令死亡骑士置身于两界重叠而生的“狭间的世界”,在此之中,他们得到了摆脱重力束缚的力量——灵魂是没有重量的。只要死亡骑士愿意,就能令幽界的特征在现世得到映射,例如跳下或跃上惊人的高度,或者是在几近垂直的城墙或峭壁上奔驰等。 但无论是死亡骑士还是巫妖都并不清楚究竟如何引发两界的交会,死亡骑士只是凭借本能发挥出这种能力。也许只有里魔法使或者是伊修托利才能解答这个问题。 白金的闪辉 无论何时何地,对于周身围绕着危险与血腥的战士们来说,一柄上好的武器都是必不可少的。它们就象是最忠诚的伙伴,永远默默无闻地替持有者挡下致命的攻击。而获得一柄传说中的神兵利器——或者说一位顶尖的伴侣——无疑是每一位战士的梦想。 在由幽界、灵界、现世以及念之海所组成的这个世界中,人们为武器划分了三个等级,以区分它们的力量大小以及应处的立场。 普通武器: 从最廉价的青铜到高强度高韧性的钢铁,只要这柄武器尚未被附着上魔法,即不会被冠上任何名称。尽管它们的威力相对较低,但却是任何一处战场的主角,无论是佣兵队、世俗军队或者圣骑士团,全都会选择它们作为士兵的主要武器。 魔法武器: 由法师们附加上各种属性魔法的武器。该类武器大多由百炼精钢所制,蕴涵着单一属性的元素之力,或者表面绘有不易损坏的法阵,以发挥出魔法的效果。从量产的角度来看,魔法武器的成本非常高,并非常人能够拥有,能获得该类武器的战士基本都具有骑士头衔,而对于高阶骑士来说,一柄威力强大的魔法武器不仅是战场上最好的帮手,同时也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闪”级武器: 被冠以“闪”之名的武器,都是高阶法师们合力通过法阵精心点化的强大兵刃,根据属性不同,可以选择精金或秘银作为锻造材料。这些武器中大多同时凝聚数种不同的元素之力,而其威力之大,甚至不需要任何接触,仅仅通过肉眼和皮肤便可察觉到其中所蕴涵的魔力。由于材料本身稀有且结构独特,不需要在表面绘制法阵,闪级武器依然能发挥出各种魔法的特效。 比如卡托丽-奥兰德所用的闪剑“琉璃”,即同时具有风之力与冰之力,锐利程度要远远超越魔法武器。 闪级武器涵盖的范围很大,威力大小也千差万别。因此,使用闪武器的阶层同样范围很广——从比较著名的王国骑士一直到威名显赫的剑圣领主,乃至已经存在了几百年的死亡骑士,他们所使用的武器均是闪级武器。但一名初出茅庐的高阶法师所点化的“闪”自然绝对不能同知识渊博的巫妖所点化的“闪”相提并论。 究竟哪一柄比较强,交锋时即见分晓。 在阐述了以上武器级别后,接下来我们要介绍的是——精王武器。 “精王”,这个名字并非是仅仅凭材料与威力而作出的武器等级分类,而是一个真正的头衔。被冠以精王之名的兵刃一定拥有值得自傲的辉煌历史,等待传承的伟大精神以及令持有者浑身振奋的强大力量。当战士终于得到这样的武器伴随一生,他所握在手中的不仅仅是金属与魔力构筑的兵刃,同时也有先代英雄的传说与寄宿其中的信念。 精王剑云耀 铸造者:达斯特-索瑞森 点化者:黎瑟西尔 现今持有者:阿尔萨斯 云耀可以称为所有精王武器中最具有传奇色彩的一柄——并不是因为它本身的力量,而是因为那个神话般的持有者。几百年前,雅加西所使用的武器是一柄名为“天驱”的软剑,为女神菲娜所赠。然而,由于莫巴帝的背叛,菲娜在与世界树融合之际惨遭毁灭的命运,追随她的血族们也大都死在使徒的剑下,从此一蹶不振。而随着女神香消玉殆,神剑中的力量也开始缓慢地衰竭。数百年之后的路维丝时代,传说中的皇帝遇到了精灵黎瑟西尔,而当他为了黎瑟不惜同时对抗三千名精灵族高阶战士时,“天驱”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份力量,断为无数碎片。 此战终结,皇帝不仅救下了黎瑟西尔,同时也赢得了白石厅矮人的尊重——矮人们决定为他重新铸造一柄武器。铸剑师们激烈的竞争下,最终白石厅两大家族之一的索瑞森家族靠着自身的实力以及少许运气,获得了这一权利。族长达斯特-索瑞森亲自在白石山脉最大的熔炉中以魔法金属奥利哈康铸造出一柄锋利无比的软剑,祈祷士黎瑟西尔则为这柄武器加持了最适合皇帝的魔法——驾御风的能力。 雅加西进攻的速度极快,薄薄的软剑在这种速度下很容易为空气阻力本身带偏,但云耀却不会。这柄剑就像是永远将自己包裹在真空中一般,无论周围刮起多大的狂风,它也绝对不会偏转一丝一毫,它将永远随着持有者的意志,如闪电般斩下。 这柄剑就是后世无人不知的“云耀”,它同时也是黎瑟西尔与雅加西爱情的见证。 皇帝最终因炎龙的诅咒而死在大卢尔德著名的热砂战场上,但武器却被传承给了他的手下败将——雷霆剑圣阿尔萨斯。这柄剑于是跟随着它的新主人默默无闻地走过整个卡那多斯,一直到了严寒的诺德森大陆,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云耀,直到伊修托利与路维丝的战争拉开序幕之时。 精王斧傲斩 铸造者:瀚贝瑞-奎罗特 点化者:哈德克 现今持有者:利斯顿-奎罗特 这柄古朴的巨大战斧是由白石厅国王,瀚贝瑞-奎罗特亲自以魔法金属奥利哈康打造的。曾受瀚贝瑞救命之恩的师哈德克自奋告勇地为这柄上好的利刃加持魔法,在十四名顶级法师连续运做法阵一周后,寒冰斧傲斩诞生了。 然而,由于瀚贝瑞-奎罗特的另一个身份是白石厅两大家族之一奎罗特家族的族长,因此,长期不合的索瑞森家族对这柄武器嗤之以鼻,称它是“一把愚蠢的菜刀”,然而他们谁都没有料到,对头打造的武器居然会在危机到来时成为最亲密的战友。 当炎龙美露基狄克试图摧毁月之都时,邻近区域外围的白石厅一度遭遇灭顶之灾。在那段最艰难的时期里,傲斩的主人瀚贝瑞-奎罗特一直与云耀的主人雅加西并肩作战,没有后退过哪怕一步。最终,矮人们和精灵族联合起来,终于帮助皇帝战胜了火焰之王,可是瀚贝瑞却也因此长眠在了白石厅的废墟之下,再也无法睁开眼睛。 与美露基狄克的战斗标志着精灵国度与白石厅矮人从此走向没落,可是白石矮人们却并没有消亡,他们最后走出了山脉,融入整个大陆之中。而继承了精王斧傲斩的奎罗特子孙们,依然象他们的祖先一样,以鲜血和生命捍卫着家族的尊严与荣耀。 现在,这柄拥有驾驭寒冰之力的战斧属于利斯顿-奎罗特。 精王枪龙贯鬼斩 铸造者:凯琳娜 点化者:凯琳娜 现今持有者:法佩罗-德利坦 在这个由神灵所俯瞰的世界中,无论是出于自身性格因素或者是安全因素,绝大多数祈祷士们都保持着低调,但凯琳娜却是一个例外。作为一个主动走出月之都,主动以自己的力量来改变现世的祈祷士,凯琳娜为人们留下了无数传说,精王枪龙贯鬼斩就是其中之一。 当凯琳娜来到北方大陆时,这位见多识广的旅行家惊讶地发现,尽管这是一片由寒冷统治的土地,然而在地层深处,地壳的活动却激烈异常。北地矮人在岩浆河旁拥有设施完善的锻造厂,生产的武器则能与外界的野蛮人和港口的人类进行交换,而事实上,人类和野蛮人本身,也同样是地底岩浆的受益者。 于是好奇的祈祷士顺着岩浆河流继续深入地壳深处,在那里,一块由纯净的岩浆凝聚冲刷而成的巨石引起了她的主意,凯琳娜称这块石头为“熔火之核”,并将它带出地底,带到了冰天雪地的地表。接着,在由人类、野蛮人与矮人共同组成的顾问团帮助下,凯琳娜以祈祷术改变了熔火之核的结构,将它锻造为一柄长度和重心都配合得完美无缺的战枪。 这就是精王枪龙贯鬼斩,它本身就是火焰的化身,因此生来便具有驾驭火焰的力量。 在严酷的北地,龙贯鬼斩曾在无数强大的战士手中流转,它的主人有暴君、骑士、矮人以及其他各种不同类型和身份的人物,但是无论持枪者是正是邪,莽撞还是理智,热血还是冷酷,他们却都有一种同样的特质。 即使以性命为赌注也好,龙贯鬼斩的持有者绝不会在战斗中后退。 也因此,这柄武器有了一个别名——“不败之枪”。 精王剑绯莲 铸造者:托勒尔-伍德 点化者:朱宾 现今持有者:—— 尽管精王剑绯莲与神灵的力量毫无关系,然而对于路维丝的骑士们来说,这柄承载着骑士精神的武器足以被冠上“圣剑”的头衔。 绯莲铸造于动乱之年代,当女神雷娜斯竭尽全力试图压制住路维丝之时,一名渴望超越白石厅最高铸造技术的流浪矮人——托勒尔-伍德在战争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机会。崭露头角的托勒尔很快就成为了最著名的铸剑师,而在这个时候,路维丝骑士团团长柏西巴恩带着一块魔法金属奥利哈康找到了他。 没有任何一名铸造者能抵挡住来自奥利哈康的**,何况是以铸造世界第一名剑为目标的托勒尔。仅仅一小时后,矮人便迫不及待地带着材料冲进了湖底的聚光塔,开始没日没夜的锻造。整整三十天后,一人多高的巨大双手剑成型了。 但仅仅锋利巨大是不够的,如果要让武器成为骑士团的象征,必须为它附加上强大的力量。为此,柏西巴恩找到了隐居于火山中的红龙之王朱宾。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这位强大的圣骑士仅凭一人之力便通过了朱宾的严酷考验,不仅赢得了红龙一族的尊敬,同时也为即将到来的黎明之战取得了强大的助力。 按照约定的内容,红龙之王朱宾不仅亲自为柏西巴恩的新武器加持强大的火焰之力,更是以自己的鲜血作为祝福。精王剑绯莲诞生了。 它随着路维丝的信徒们飘扬过海,经历了残酷的黎明之战,统一了洛伦丹大陆最富饶的南部六国,圣骑士们将这柄剑看作荣誉与勇气的象征,长久以来有资格使用它的只有路维丝最强骑士团——圣剑骑士团的统领。 绯莲的最后一位主人,赫赫有名的“光之指引者”尤瑟尔在与黑暗之鹰的战斗中牺牲,精王剑也随着他一同被埋葬在了炎之城塞的废墟下,尽管死亡骑士们与现已回归故土的人类都进行了细心的搜索,可是绯莲的下落却依然无人知晓。 精王剑紫荆 铸造者:利斯顿-奎罗特 点化者:久远 现今持有者:法珞希黛 相对于其他精王武器,紫荆要年轻得多,不仅如此,它也并非是为了某个特定目的而被锻造出的兵刃。 利斯顿-奎罗特是一位伟大的战士,而流淌在他体内的家族血液却使得他在杀敌的同时,对于如何制造武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某个无所事事的岁月里,这位白石厅最著名家族的子孙自行设计出了一柄结构复杂、可以分成九段的单手剑——利斯顿认为这样的设计能大大拓宽战斗的思路。 在多次试验失败后,以魔法金属奥利哈康为材料的九节剑终于被成功锻造了出来。年纪轻轻但却掌握了强大力量的久远对矮人的工艺品很感兴趣,尽管自己并非剑士,但她却以祈祷术实现了利斯顿的设想,让武器成为了能随主人意志而舞的雷电之蛇。 这就是精王剑紫荆,一柄集成了武器大师奇思妙想、星之都精巧锻造工艺以及强大祈祷术的试验品。 几乎大部分具有好奇心的星之都战士都曾把玩过这柄奇特的武器,但却没有一人真正决定使用它。圣骑士罗兰-斯特莱夫也曾接触过紫荆,但当时,一心想要继承绯莲的青年对此完全没有兴趣。 直到将近二十年后,星之都的另一位客人才终于将沉眠于武具库中的紫荆作为自己永久的伴随者。她的名字是卡托丽-奥兰德。 在接下来的黎明之战中紫荆昙花一现便消声匿迹,直到伊修托利历八年才重新出现在一名叫做法珞希黛的人类女子手中,而她与卡托丽之间的关系则神秘异常。 精王剑晨曦 铸造者:瑞伦斯-奎罗特 点化者:摩提达尔 现今持有者:泽菲利斯 在白石厅衰落后,大部分矮人都选择来到铸造业发达的里德尔发展,其中就包括了著名的奎罗特家族后代。对于瑞伦斯来说,能了解那柄传说中的精王剑“云耀”的构造,并将之再现于自己的手中,绝对是件美妙无比的事情。而对于法术的最高掌握者摩提达尔来说,能面对这样一个挑战——让轻柔的软剑完全摆脱空气阻力的束缚,将超大型法阵的魔力凝聚于一点——同样是令人兴奋的。 只不过,委托人或许并不会这么认为。作为银翼商会的副会长,塞格特——即隐姓埋名的莫巴帝-辛格威斯——从来都不希望自己心爱的养女和战斗搭上关系,无论是成为埋头于法术的学术钻研者,追寻历史的考古学家,研究神灵的神学家,或者哪怕是交际花也好,只要不去碰刀剑,怎样都行。 然而,十四岁的少女却执拗地要成为父亲手中的一柄剑。自从皇帝死后的数百年来,莫巴帝一直暗中操控着卡那多斯的各大势力,从未被怀疑过。所以他怎么也不明白,如此谨慎细心的自己是怎么被泽菲利斯发现真实身份的。 或许这就是属于女儿的秘密吧? 泽菲利斯的天赋无可挑剔,她一直保持着里德尔皇家学院第一名的地位,剑术造诣上也达到了可以学习云耀的水准。所以,当明白自己无法改变女儿心意之时,莫巴帝只得开口确认最后一件事—— “如果要成为我的剑,那也必须面对一个事实,有一天,我或许会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惜背叛你。因为剑只是为了胜利而存在的道具,所以……始终只能被放在第二位。”残酷的话语被明白无误地表达了出来,父亲希望女儿在最后关头退缩。 可是泽菲利斯只是点了点头:“那样也没关系,因为我想要和莫巴帝在一起,而不是和塞格特在一起。” 已经没什么好多说的了,作为父亲,塞格特赠予了泽菲利斯精王剑“晨曦”,希望强大的武器能在战斗中保护好心爱的女儿。而作为首领,莫巴帝赋予了泽菲利斯“夜莺”的称号,等待着她为自己斩开一切敌人。 【其余精王武器的资料将随剧情的进展同步补充】 当执着的铸造者与战士们津津乐道于各种传说中的武器时,他们绝不会漏掉神器。尽管并非每一位女神都愿意将自己的力量赋予凡人,可是神器确实存在,并会直接受到神灵力量变化的影响。 神剑天驱 【资料从缺】 神剑霜恸 铸造者:托勒尔-伍德 点化者:梦琉 现今持有者:罗兰 在路维丝之黎明过后,绯莲的铸造者托勒尔-伍德达到了他事业的颠峰时期,无数身世显赫或是剑术超群的战士纷纷慕名而来,渴望得到一柄威力强大的武器,但矮人自己却陷入了迷茫与痛苦之中——因为之后的作品没有一件能超越精王剑绯莲,他的成长已趋于冻结。 这个时候,一名叫做理查德-巴雷斯的巫妖找到了他。 “你还想要铸造出一柄更强的武器,不是吗?”亡灵的反问令矮人下定了决心,他毅然抛弃了一切,随着理查德来到寒冰皇冠。凭着对武器的狂热与执着,托勒尔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成为了一名死亡骑士。 在担任寒冰皇冠骑士团武具铸造统领的同时,死亡骑士托勒尔也开始挑战自己的极限——他要为梦琉铸造一柄神剑。尚未成为女神的意志体从灵魂之石的基座上取下一片坚冰赠予矮人,接着,在阿雷特山脉最高的特里亚峰冥思苦想了整整十个昼夜后,托勒尔-伍德终于找到了灵感。 短短三天,受到女神祝福的坚冰被打造成了一把与精王剑绯莲相同尺寸的大剑,但是铸造者却能非常满意地感受到其中的不同——这柄剑要更理想、更完美~!而当矮人粗短的手指抚过剑锋时,他所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还要铸造出更完美的武器~!” 梦琉为大剑加持了只有女神自己才明白的魔法,镌刻上文字的武器被放置于卡扎克峰,静静地等待着命中注定的主人到来。 欧林的名字叫做罗兰-斯特莱夫。 神剑诀别 铸造者:【资料从缺】 点化者:凯琳娜 现今持有者:莫巴帝-辛格威斯 当武器的战绩足以成为传说时,它的铸造者早已涅灭在了历史中。作为辛格威斯王朝的祖传武器,十字剑的特别之处在于,尽管武器上并未加持任何魔法,但却从不会在激烈的战斗下折断,甚至连任何磨损都没有。 因为十字剑上附加有一个强力的誓言——除非主人低头,否则永不折断。 但这也可算是一个强力的诅咒,辛格威斯王朝的历代统治者全都因此而不得不舍弃个人的一切,成为一个真正的、不懂得人间感情的“统治者”。 王朝的末代国王,莫巴帝-辛格威斯同样如此。 当希亚女神的骑士们展开入侵时,为了避免国民死亡,他接受了教廷的审判以及绞刑的判决。当从皇帝雅加西那里了解到神灵对于世界的影响时,他又毫不犹豫地投身于反抗希亚女神的漫长战斗,每一次都站在最前线。最后,当凯琳娜为他揭示出菲娜女神的真正目的以及达成该目的会造成的结果时,他唯一的选择就是调转剑头,将菲娜女神以及自己的救命恩人雅加西作为必须消灭的目标。 三次选择都不掺杂任何个人感情,对于莫巴帝来说,他的原则只有一个——“尽可能减少国家的损失,尽可能减少社会的损失,尽可能减少世界的损失”。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多余的。 或许是相当有争议的原则,但那柄剑至今都未断折,它的主人至今都未低头。 在菲娜毁灭于黎明之日后,希亚的统治依然继续着,女神对于自身存在的巩固执着到了病态的程度,而其中一项重要的内容就是消灭“希亚之终末”。身为那样的存在,凯琳娜在被同出一源的女神消灭前,将自己的护身符以及操控它的方法全都授予了莫巴帝。从未加持任何魔法的十字剑于是拥有了神的力量,就连灵魂都能斩开,凯琳娜因此将它命名为“诀别”。 但对于莫巴帝-辛格威斯来说,在握起那柄剑的同时,或许真正诀别的是身为凡人的那个自己。 序章 黑潮[复刻版] 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春天已悄悄地降临在这受到路维丝眷顾的大地上,惹眼的新绿则一直蔓延到目光的尽头,那悦目的颜色仿佛有生命一般,在温柔春风的抚摩下一层一层的翻卷着、伸展着。就连原本寒冷的空气,也在芳草的摩挲下变的鲜美起来了。 湍急的河流向着远方模糊的地平线蜿蜒而去,那湛蓝色的曲折身形,将整个天空都映照在了自己的怀中。 一切就仿佛画中的美景。 “美丽的艾拉泽亚……”栖于高崖上的观望者低声地呢喃了一句,精致的水色瞳孔将整个平原尽收眼底。 “终于,我回来了……”那刻骨的语调中压抑着无法消逝的颤动,而他秀美的脸庞也在一瞬间失去了冷漠的面具。 那是一名骑士,但却与生者的领域无缘。 每当暖风从他的发梢拂过时,都会带起一片晶莹的冰屑。纯黑的斗篷在风中上下翻飞着,仿佛一面携裹着死亡的旗帜,而反射着耀眼阳光的亮银铠甲上,北地的气息正四下流窜。骑士的坐骑同样全身披挂,黑色梦魇的蹄下,冰雪的力量正剥去代表生命的绿色,随后榨出土地中的每一丝活力,寒气如涟漪般向着周围扩散。 那是为执念而存在的狂战士,拥有火焰般的灵魂和冰冷的双眸,现世的人们则称他们为死亡骑士。 “已经过了十年了,温达姆,但那一天却依然烙在我的脑海中,就好象是昨天刚发生的惨剧。”死亡骑士的瞳孔刹那间燃起了水色火焰,耀眼的光芒狂乱的律动,仿佛即将溢出的岩浆,“也许别的人已经忘了,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很快你就会尝到那种烧灼灵魂的绝望的……就和当初的我一样。”夹杂在冷风中的话语就好象利刃一般呼啸着,要将无形的敌人撕裂。 “来吧~!伊修托利的骑士们~!”他高声的喊着,拉动缰绳回过身去。 两千五百名高阶死亡骑士正在那里无言地等待着。同样花纹的披风,同样的亮银铠,同样抿紧的、毫无血色的嘴唇,以及那飘动着的灰色长发。北方的狂风在空中肆虐着,梦魇蹄下的冻土正迅速地扩散,连地面收缩变硬的呻吟都清晰可闻。为那强大的灵魂力量所吸引,各种各样的死灵在他们周围环绕着,甚至敢于在阳光下现身。 “看见了吗,那就是属于神的疆域,耀眼梦想在那里诞生与成长,最后成为辉煌夺目的宫殿。但是,光芒是堆积在以百万倍计算的废墟之上的,而我们则是那些碎片的拥有者。”死亡骑士操纵坐骑来回巡梭,以缓慢但清晰的语气叙述着,“不过现在有些不同了,命运给予了一个补偿的机会,而能否取得它,关键在于手中的剑是否拥有足够的力量。” 年轻的领导者猛地抽出负在身后的巨剑,正对着朝阳高高举起,紧接着冰冷的锋刃便将淡金色的光芒切割成无数的细丝。 “这里是曾经终结我们梦想的地方,但现在,它将成为一切的开始,新历法的。”他说着将武器“刷”地指向前方的地平线,“我们将摧毁路维丝联盟的一切防御,打通从此地通往雅赫维山脉的道路,实现伊修托利成为神的愿望~!” “我可以听见你们内心深处的渴望,”死亡骑士的声音低了下去,但却格外的清晰,“就好象你们可以感受到我灼热的灵魂一样。那不仅仅是我们的愿望,同时也是这个世界的要求,只有伊修托利,才能让这个世界从路维丝的束缚中挣脱,重新回归进步与发展。” 接受训话的骑士们如同黑耀石雕像一般纹丝不动,但厚重的亮银铠甲与冰冷的身躯却无法压抑灵魂的呼喊。那些火焰般的执念正烧灼着他们的内心,让冰冷的血管中淌满沸腾而痛苦的回忆。整个方阵就仿佛是一片燃烧着的冰蓝色火海一般,死灵们在那炙热的灵魂之火中哀号着、逃窜着,却一下子被引燃,成为了四散的灰烬和碎片。 “想起来了吗,那些无法忘却的烙印?”训话者大声呼喊着,“冲锋吧,伊修托利的骑士们,为了伊修托利的梦想……以及我们破碎的回忆……” 死亡骑士再度眺望着眼前的广袤草原。朝阳金色的柔光描绘出黑沉的大地与清澈的天空,而之间那条清晰的地平线上就隐藏着他想得到的一切。 “是的,久远……”他呼唤着这美丽的音节,声音中饱含眷恋,“你看见了吗?你听见了吗?”勾勒出死亡骑士冰冷表情的线条在那一瞬间融化了,仇恨的表情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寂寞、悲伤与悔恨。 温柔而熟悉的气息正在胸口涌动着,死亡骑士将左手按在了心口,尽管心脏不再跳动,但记忆的潮水却熄灭了那瞳孔中的冷火。 “……我回来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他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突然昂起了头,带动那飘逸的灰色长发上落下无数星星的碎片。 “全军前进~!”死亡骑士大声地发布命令。主人的催动下,黑色梦魇打破寂静,长嘶一声,从山崖上一跃而下。 黑色的影子完全不受重力的影响,在那陡峭的直壁上奔驰着。轻盈的动作带起了强风,黑斗篷随之舒卷开来,在死亡骑士的身后拖曳出一条浓重的墨迹,而坐骑冰冷的铁蹄则在岩壁上洒下片片白色冰屑。 他看上去仿佛一只扑向猎物的老鹰,有着黑色的双翼和划出流光的双眸。 静止不动的方阵在瞬间加速,跟着领头者毫不犹豫地冲下高崖,那些技巧高超的骑士们整齐划一的从岩石上掠过,密密麻麻的奔驰者们完全遮住了峭壁本身的颜色,仿佛从河床中咆哮着涌出的潮水。 一股萦绕着恐惧,死亡和复仇气息的黑色潮水…… 第一章 罗兰的战书[复刻版] “即使是圣都,也无法盖过艾拉泽亚的美丽。”这是人们常说的一句话。 作为众所周知的神临之地,路维丝联盟的中心,圣都的每幢建筑都由优秀的建筑师精心设计而成,整个城市的细致程度,比起镂空的玉雕来也毫不逊色。但即使如此,大平原的自然之美仍然令联盟的居民们向往无比。 以此而出名的艾拉泽亚有着肥沃的土地和和煦的阳光。蜿蜒的海岸线为这片大地带来了充沛的降水和潮湿温暖的海风。平原和丘陵构成其大部分的地理环境,唯一特别的地方是横亘整个洛伦丹大陆南北方向的巨大山脉——以与当地不相称的寒冷和险峻而闻名的那加山脉。 那将尖峰探入云端的山脉成为了艾拉泽亚西平原阻挡敌人的天然屏障,而唯一的一个缺口则流淌着东西走向的尼卢河。源头远在内陆的尼卢河,不惜千里,穿越广阔的艾拉泽亚平原,灌溉着两岸的人民,因此,这条河也被艾拉泽亚人称为母亲河。 文德尔,艾拉泽亚的重要边境都市,正位于尼卢河出海口的附近。 自执政以来,该城的领主从来都不觉得会遭到敌人的入侵。的确,会有谁从哪里胆敢进攻路维丝联盟第二大国的城市呢?但当半夜,浑身是伤的斥候闯入领主的宅邸时,他却连抱怨的时间都没有了。 敌人已经攻破城门了。 冰魔法以摧枯拉朽的力量从内部撕裂了厚重的木制城门,在脆弱的城墙防御崩溃后,死亡骑士们立即乘着暗淡而冰冷的夜色冲了进来。黑色潮水轻巧地碾过守卫的尸体,然后迅速涌向全城各处的要害部位,没有半点迟疑。当城防队终于组织起反击时,他们已经被完全分割开来了。 充当开路者的死亡骑士们手中都持着长达五米的骑枪,锯齿状的钢制枪头令其重量剧增,然而对于永不疲倦的亡灵来说,这重量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锋利的尖端依靠着巨大的惯性贯穿了一个又一个的血肉之躯。前胸和后背都被开出大洞的尸体就这样被挂在乌黑的骑枪上,在石板上拖出腥味浓重的痕迹。而死者那扭曲而充满痛苦的表情,更增添了入侵者的恐怖。 手中的武器猛烈的震颤了一下。 第四个……死亡骑士扫了眼手中的骑枪,挂在上面的尚未停止抽搐和惨叫。 随后响起了东西折断的脆响,上面挂了四个人的骑枪终于无法再负荷那巨大的力矩,啪的一声断裂了。他随意的将之甩开,顺手抽出了背上所负的巨剑。剑锋与金属环的摩擦产生了清脆的鸣响,冰屑跟着从苏醒的宽阔剑刃上倾泻而下,不详的夜色因此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气氛。 几名骑士挡在了持剑者的面前。死亡骑士的目标是领主的城堡,他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但在纵马跃上房顶前,月光却反射出了骑士们胸铠上所印刻的徽章——眼前的这几个年轻人均隶属艾拉泽亚玫瑰骑士团。亡灵随即冷笑起来,他改变了绕道的打算。 三名骑士仔细观察着眼前的敌人,他们让坐骑缓步前进,并谨慎的保持好与同伴间的距离。这些青年并没有与亡灵战斗的经验,但从那毫无破绽的姿态和沾满血迹的铠甲看来,这将会是一场艰苦无比的战斗。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领头的人类队长终于发问了。 “我没兴趣把名字告诉将死之人。”死亡骑士冷冷的回答。 高阶骑士的脸顿时因侮辱而涨的通红,他立刻摆出攻击的姿势,旁边的两人也勒紧缰绳。 “既然你没兴趣回答,那我们就用剑来说话,冲锋~!”他高喊着催动跨下的坐骑。三人立刻将长枪平举着猛冲过来。这是标准的骑士突刺,攻击面窄小,但却有很强的贯穿力,非常适合在街道上使用。 死亡骑士也随之而动,黑色的人和马在一瞬间挣开了静止的束缚,以流畅无比的动作展开反击。三柄骑士长枪恍若银色的长蛇,从不同的角度袭向了他的首级,然而,大剑精确的攻击却同时截断了所有的银光。 那柄泛出蓝光的武器十分沉重,但在死亡骑士的手中却快得看不轻轨迹,当交锋的双方擦身而过的刹那,亡灵又连续挥了两剑,剑光掠过了两侧骑士的头颅。下一瞬间,两个冻结着惊讶的首级就那样带着血尾飞上了半空,随后重重坠地,发出碎骨的响声。 最后一名幸存者看了看手中被斩去尖端的骑枪,然后又看了看身旁歪坐的两具尸体,最后将视线定格在那两颗脑袋上。那年轻的脸庞逐渐为恐惧扭曲。 “我说得没错吧?”死亡骑士面无表情地询问对方。 “恶魔~!你一定是恶魔~!”那名骑士语无伦次的喊着,他抛下了手中的半截武器,突然拉紧缰绳,向着反方向逃跑,全然不顾暴露的背面。 短短的几秒过后,逃跑者也成为了一具不会动的尸体,一头栽下了坐骑。他的后心,黑色的箭羽尚在微微颤动着。 “真是的,居然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死亡骑士收起长弓纵马上前,梦魇用铁蹄踏碎那颗年轻的头颅,紧接着轻巧地跃上民居的屋顶,并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当内城的第一道防御崩溃之时,文德尔的守军才刚刚摆脱敌方的袭击所造成的混乱状态,并开始聚集部队,重整势态。但一切已经晚了。巷战中个体战斗力是相对来说比较重要的环节,死亡骑士的战斗力远在一般战士之上,更何况是两千五百名高阶死亡骑士。在那无情而精准的刀光之下,人类的士兵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只能任凭宰割。 四溢的鲜血很快染红了各处的街道。 “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文德尔的领主焦虑地问着身边的法师,并在房间里来回绕着圈子,战斗开始至今,居然仅有一个斥候来传达过战报。 难道全都死了吗?领主一想到这个念头就全身发抖。 “很糟糕。”法师只是摇了摇头。 “难道连这个城堡也守不住了吗?怎么可能……”领主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但从窗外传来的呐喊声打断了自言自语般的询问,同时也让领主的心沉到了最底端。“该死的,那些法师都到哪里去了?” “大部分被杀了,剩余的则使用了移送方阵,但我并不清楚他们撤退到了什么地方。” “那些胆小鬼,关键时刻全都逃跑了,亏他们平时那么傲慢~!”领主露出绝望的眼神,“等我找到你们的时候,全部都要处以刑罚~!” “领主大人,现在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一旁的法师好心的提醒道。 “那么,你知道这些入侵者是什么人吗?居然,居然连我们艾拉泽亚的军队都无法抵挡~!对了,有没有办法和他们交涉一下看看?” “谈判是完全行不通的,大人。那些家伙是亡灵中最为恐怖的战士——死亡骑士,而且他们好象并没有打算留下活口。”法师在说出这个词语的时候放低了声音,仿佛怕被别人听到一般。一回忆起刚才巷战的一幕,他的脊背上就冒出了冷汗。 那时,几十名冲锋的死亡骑士居然从士兵们设置的拒马阵上方一跃而过。刚架设好的前沿阵地在一瞬间就被攻破了。如果不是自己及时启用了移送方阵,那恐怕现在就得和那些表情可怖的尸体躺在一起了。 “总之,从目前的战局来看已经失去反击的可能了,我马上用移送方阵带您离开这个城市~!”回过神来的法师判断到。 “但是,就这样抛弃城市的话,也许首都那方面会有所不满……”领主有些犹豫。 “没有别的办法了,国王的惩罚总比在这里丢掉性命要好些,而且我们也必须把亡灵军队突袭的消息带出城才行。”法师说着强行拉住了领主的手。“我现在就启动移送方阵,先到离文德尔最近的城市德撒克吧。” 法师的口中开始吟唱奇妙而悦耳的语言,一只手则熟练的结着复杂的法印。五芒星从他的脚下凸现了起来,奇妙的力量在房间中搅动,然而,他却永远也没有机会完成这个魔法了…… 威力强大的冲击波裹带着死亡的气息,一下子就将整扇红木门化为了碎片,暗流并没有因此而有半点滞留,随后立刻呼啸着撞上了那名法师。 击中的那一刹那,那团黑暗结界炸了开来,无数的死灵从中喷涌而出,疯抢着被撕成碎肉的法师。四溅的血液,脑浆和带着碎骨的肉块四下飞溅,将半个房间染成了刺眼的猩红色。未完成的魔法文字四散飞舞着,最终融化在了那凝固的血色之中。 淋了一头血的领主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的身子抽搐了一下,然后就砰地一声倒在地毯上。那股血腥味立即引得死灵蜂拥而上,但在领主被杀前,身披斗篷的死亡骑士出手驱散了这些饿鬼。 领主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他尚未取回对身体的控制权,沾着浓重血腥味的剑锋已经指在了面前。透过剑刃散发出来的寒气,令他的牙关不由自主的颤动起来。 “别在这里说废话或是求饶,否则我便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听清楚了?”持剑的死亡骑士说道。 “是、是、是的。”憋了半天,领主终于重新掌握了语言能力。 对方冷漠的点了点头:“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我是这里的领主。我叫卡姆,卡姆-拉萨维斯。”领主努力让自己的话语不受寒冷的影响,但显然失败了。 “真是没用的家伙,不过这么一来,我也可以省力些。”死亡骑士的表情中带着厌恶,随后他放下剑,“别害怕,你会活下去的。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活下去。” “你要我做什么?”卡姆的瞳孔中中所充满了恐惧与迷惑,亡灵是这个政场上的老手从未接触过的敌人,而更糟糕的是,自己的生命此刻正握在这琢磨不透的敌人的手中。 “很简单,只要你带个口信给温达姆就可以了。”他弯下身子凑进领主,嘴角带着冰冷的微笑。 但领主显然被对方的举动吓坏了,因为那双水色的瞳孔中所喷涌而出的,是冰冷的银色火焰。卡姆不敢去想,如果自己被那火焰点着的话会有什么结果,但面对着那柄大剑,他又无法做出任何逃避的举动。 “等你到了达兰拉,去和温达姆这么说,‘罗兰-斯特莱夫回来了,而且还带来了血祭的问候。’”骑士扭曲的笑容逐渐褪去,“千万不要忘记,否则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惨。” 领主鸡啄米式地用力点头。 “给他一匹马,再把他送出文德尔城。”罗兰挥了挥手,两个一言不发的死亡骑士立刻将仍然处于瘫痪状态的领主拖出了房间。 “理查德,外面的情况如何?”罗兰将巨剑收入身后。 “一切都已在控制之中了,不过我还是要说,刚才的一幕真是精彩,就好象是盗贼公会之间的宣战一般。”步入房间的回话者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冰蓝色的瞳仁在那灰色的衬托之下,显得异样的妖娆和诡异,而他那细长的嘴角则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这名法师的黑色长袍没有任何标志——这说明他是一名巫妖,而不携带法杖和护身符的行为显然是在炫耀自身强大的魔力。 “如果不是预先计划好的话,我会立刻把他的头砍下来的。”罗兰阴沉的回答,“而且,这么愚蠢的威胁方法又不是我想出来的。” 对于预料之内的反击,理查德只是耸了耸肩:“效果却很好不是吗?光依靠骑士团根本无法拦截住使用移送方阵的信使们,因此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对方顺着我方的战略去行动,毕竟,从一开始亡灵在数量上的劣势就很头疼哪,这你并非不知。” “局势会很快扭转的,只要我们的速度够快,这一点我保证。”罗兰的目光落在墙壁上,艾拉泽亚王旗就挂在那里——由两侧的飞马所守护的交叉着的两把长戟,但那金色的图案却因沾染着血浆和人肉碎屑,而变成了一块巨大的肉饼。 “很快,这面旗帜的主人就会为他的残忍和愚蠢付出代价了,而阻挡在我面前的敌人亦是如此。”死亡骑士下意识地握紧拳头。 “我希望你能从长远局势去看问题,战争将会持续很长时间。现在的闪电战仅仅是为了亡灵前进而打下的地基,但离胜利还很远。”理查德耸了耸肩。 “我会协调好这些的。”对方叹了口气,随后转移话题,“阿尔萨斯已经把城市完全占领了吧?那么平民们呢?” “当然都是躲在家里了,”巫妖微微一笑,“有谁敢在亡灵出没巡梭的街道上行动?不过,就这样放任不管的话是不行的。” “我马上便去和幸存下来的最高长官交涉,他们一定会配合的。”死亡骑士的语调不容质疑。 “当然,人类可是很聪明的生物。另外,团长大人,登陆作战的第二步已经顺利展开了。”理查德说着,示意罗兰到窗边观看。城外,高耸入云的宏伟框架早已拔地而起,翡翠色的透明外壳在夜空下若隐若现。魔法文字顺着精密而巨大的力量之流凝聚成耀眼的轮印,一层又一层的环绕在虚幻轮廓的周围,每次旋转都带动起阵阵波动,物质在那股力量下被生生的扯出地表,崩解后重组,最后灌进原本虚无的轮廓,形成真正的实体。 “甚至连防御带都未建立完全,你们就已经开始行动了?”罗兰皱了皱眉头,觉得这样的事情与对方谨慎的作风不太符合。 “事实上,巫妖们在死亡骑士攻城时已经开始构建魔力之塔了。”理查德解释道,“这是战争,我们必须争分夺秒,即使对于不死者来说,时间也有珍贵的时候。” “即是说,有时候你也会把一切托付给命运吗?”罗兰的语调中带着恶意的讽刺。 “啊,我的老友,”理查德却以会心的微笑作为回应,“我们这种渺小的生物,其实是并没有资格去讨论什么命运的。在得到结果以后抱怨几声那才是最省事的方法,如果还不甘心的话,只好以生命为代价去找些补偿了。” “可惜这补偿也好不到哪里去。”死亡骑士的目光却迷离起来,“只不过……那是唯一的选择,是我这样的亡灵能做的最后的事,所以一定要尽全力去完成才行。”他说着下意识地将左手按在胸前,熟悉而温柔的气息立即顺着掌心传到了内心的深处,令无法抑制的冷火与回忆一同溢出瞳孔。 城防官是文德尔幸存的最高官员。尽管他以前一直渴望能升职,但现在却巴不得当一个老实的平民,以便躲藏到城市最边上贫民窟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现在,一名高阶死亡骑士正稳稳地站在他的对面,这个家伙的存在令整个房间的温度下降了将近十度,而他脚下的高级羊绒地毯也因此沦为了一块抹布。亡灵燃烧着火焰的瞳孔以及身负的巨大武器令人望而生畏,不仅如此,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兴趣听取他的意见——尽管这是一次“交涉”。 “这座城市现在在亡灵的管制之下,如果我们愿意,一盏茶的工夫文德尔就会变成废墟。”罗兰环顾了一下面前的几个艾拉泽亚官员。 “那么,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死亡骑士摆了摆手:“我们对于人类本身并没有什么渴望,在战争时期,金币的用处也不大。你们只需要向亡灵发誓臣服,并毁掉这里所有的路维丝教堂就可以了。如果有谁害怕遭到女神的惩罚,我建议他先去看看领主的办公室里那名法师的剩余部分。” “值得恭喜的是,”一旁的理查德露出了戏谑的笑容,“城市需要上缴的赋税已全部免除,只需要每月定量缴纳战略物资便可。” “另外,任何非亡灵管辖区进行联系的尝试都是禁止的,我们还要关押所有路维丝的神甫和修士,牧师则当场处死,藏匿者一并处理。具体的你们可以参照这里,”巫妖补充着,递过了一本手册,城防官犹豫了半天,最终小心翼翼的接了下去。 “照做就能获得希望,否则惟有一死。在太阳落下前,本次交涉的决定必须在全城得以实施,赶快开始干活吧,各位。”死亡骑士说完,大踏步走了出去。 “他们会尽全力去安抚人民的,政客擅长的甜言蜜语式欺瞒,再加上人类超常的适应能力,相信只要过一两个月他们就会习惯在有亡灵出没的街道上行走了。总之,伤亡已经减少到了最低的程度。”走出领主城堡,理查德简洁明了的总结着。 “这么一来,伊修托利大概也会感到安心的。”罗兰的语调保持着惯有的冰冷,但在说到“伊修托利”这个名字的时候,却带上了莫名而微妙的温柔。 “不久以后军队便会撤出城市,除了战略物资以外,其他让人类自由管理,只不过……”那招牌式的微笑再次浮上巫妖的脸庞,“有必要在离开前给他们留下点纪念,免得这些健忘的家伙起什么愚蠢的念头。” 尽管昨晚紧闭着门窗,但战斗时士兵和骑士们所发出的惨叫声,仍然毫无顾忌地烙进他们的内心深处,而且恐怕这辈子都没法忘记。直到第二天中午,在传令官四处大声宣传过交涉结果后,不安的文德尔的市民们才终于敢打开自家的房门,然而很多人在走出来后又逃回了房中——刚刚冲洗过的街道上,到处都残余着浓重的血迹,有些被疏忽了的角落里偶尔还残留着断肢和头颅。 死亡骑士们散布在城市的各处,与其说是镇压式的巡逻或搜索,不如说是为了炫耀力量,寒冷气息的影响下,喷泉很快就凝结成了冰雕,石板道上也结了一层薄霜。亡灵们不仅令刚迎来初春的文德尔蒙上了阴霾,更令人们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与未知。 酒馆中挤满了人,但却没有一个点菜的,所有的人都愣愣的相互望着,街道上那近在眼前的死亡骑士,以及城外矗立着的巨大高塔,令人们的心根本无法平静,谁也不知道未来将会变成什么样。 城堡上,艾拉泽亚的王旗早已被扯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面,有着黑色底料和亮蓝色花纹的旗帜。旗帜的四角分别绣着太阳,月亮,星星和雪花,而中央则是无顶的冰晶皇冠。象征着在天的中央拥有无限力量的胜利之冠。 那是属于伊修托利的骑士们——寒冰皇冠骑士团的标志。 第二章 死灵的盛宴[复刻版] “终于到了……”文德尔领主神经质的揉搓着太阳穴,但语调中却带着甩不去的疲惫和紧张,此刻,达兰拉那厚重的城门就在眼前。 死亡骑士眼中冰一般的火焰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脑海中徘徊,就连睡觉也成了噩梦的折磨。在从文德尔脱出之后,几天来他一直不停的催马狂奔,当卡姆终于抵达邻城德撒克时,他差点被守卫当成是越狱后抢劫的逃犯。然而,即使累得睁不开眼睛,他却依然没有任何休息的打算。 “卡姆大人,我们这里有四千艾拉泽亚的正规军,您完全没必要这么担心啊?”对方茫然的说着。但如同惊弓之鸟的领主只是摆了摆手,就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了刚准备好的移送方阵。德撒克的防御力量在死亡骑士面前恐怕撑不过半小时,而卡姆领主并不想再有和亡灵面对面的经历。 依靠着魔法的力量,他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穿越了横亘着那加山脉的广阔平原,来到了位于艾拉泽亚首府外的旅之祠。 清晨的阳光将金色均匀地涂抹在达兰拉的群塔之上,使之几乎要和那绯红色的朝霞合而为一。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这五座高大的方尖塔所组成的法阵才会被冠以“绯红”的名称。 那威严的群塔不仅仅是王权的象征,更为整个城市覆盖了一层透明无形的帷幕,将城内与城外的魔力流动完全隔绝开。虽然不得不因此在城外设立被称为“旅之祠”的建筑,以便为那些使用移送方阵的法师们接风,但路维丝联盟的六座首都的确都因此而大大加强了防御力——攻城魔法在破坏城墙前就会被阻挡住,而利用移送方阵进行突袭的战术也失去了意义。 领主默默地看着眼前彤云四合的景象,那宏伟的高塔终于让他一直提着的心暂时放松了下来。 “即使是死亡骑士也不可能攻下这里,何况前面还有炎之城塞挡着~!”领主这样说服自己,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他催动坐骑,缓缓地向着阴影掩盖下的城门走去。 达兰拉宫殿中宏伟的接见厅,此刻因卡姆-拉萨维斯的急报而挤满了人,文官和武将们分列在大厅的两侧,而尽头那华美的路维丝雕像之下,则是坐在宝座上的国王——温达姆-奥兰德三世。 女神带着永恒不变的温柔表情,舒展开宽大的双翼,从正面看上去就象是在庇护国王一般。然而,对于这位的统治者来说,这种形式上的祝福中却隐含着另一种意思——在路维丝联盟中,教权高于王权,正如女神的雕像俯视着王座上的凡人一样。 但即使是精明强干的国王们也无法摆脱那羽翼的禁锢,不仅如此,他们甚至根本就没起过那样的念头。毕竟,约束他们的并非世俗的权力,而是无与伦比的伟大力量,那是现世的人们永远也无法超越和理解的存在——女神路维丝。 有哪个凡人胆敢反抗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神灵呢? 三百年来,当联盟尚未建立起时,路维丝的信徒们就在女神的预言和保护下,一次又一次的战胜敌人、扩张疆土、占领资源和水脉。最终他们不仅建立起横跨大陆的伟大教国,同时还让繁荣的局面持续至今。 也因此,来自亡灵大军的这次毫无征兆的攻击,令长逸久安的人们嗅到了恐慌的气息——圣都的聆听者并没有给予艾拉泽亚任何预言。 此刻,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大厅中央,文德尔领主那憔悴的身影上。压抑的气氛充斥着整个大厅,低语声在众人之间游移着,一切就如同夏季暴雨来临前,那潮湿而沉闷的热流。 “众卿,请安静,让我们仔细听听来自最前线的报告。”温达姆-奥兰德,这位艾拉泽亚的最高统治者,终于开了口。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拖下的长髯和王冠下的头发却仍然象狮鬃一般散发出金色的光芒,而那炯炯有神的双眼更是平添了几份王者的威严。 大厅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起码表面上如此。 “卡姆卿,”温达姆的目光转向了众人议论的焦点,试图用疲劳掩饰不安情绪的领主,“把那些入侵者的无耻行径,详细地在这里叙述一遍,不要漏掉任何细节,那对于骑士团长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卡姆点了点头,开始诉说几天前让他心惊胆战的那场攻防战。 收割生命、撒播噩梦和寒冷的死亡骑士,无异于屠杀的单方面进攻,比北风更迅捷的速度,还有那彻骨的寒冷和令人发狂的死灵……尽管在众人面前卡姆刻意压制住自己的恐惧,但颤抖的双手却还是出卖了领主的内心。伴随着时断时续的讲述,躁动与不安正不时地从安静地气氛中冒出头来。 “那些可恶的亡灵,居然不在地底安睡,而是试图向路维丝的权威挑战?真是难以置信,丑陋的魔物也想侵占属于神的财富?”卡姆尚未结束他的诉说,温达姆的两道眉毛就拧在了一起,“卡姆,你身为路维丝的信徒、文德尔的领主,为什么如此贪生怕死?” 领主的头在那一瞬间低了下去,即使为恐惧所包裹,他的自尊仍被那锋利的话语刺伤了。 “我只是希望能早点让首都得到消息,那样军队才能尽快做好战斗的准备,”他低声地为自己辩护,同时避开周围各式各样的目光。下一刻,卡姆想起了罗兰告诉他的话,领主立即打算用这个来转移视线,“我并不是懦夫~!我曾与一名死亡骑士的头领面对面地交涉,但不幸中了他们的诡计,最后不得已才采取弃城的做法~!” “哦?亡灵也会说话吗?”温达姆不由自主的问到,“卡姆卿,告诉我们他都说了些什么。” “那名死亡骑士让我带一个口信给国王陛下……” “是什么?” “他说‘罗兰-斯特莱夫回来了,而且还带来了血祭的问候。’”领主一字不差地背诵。 原本镇定自若的国王此刻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如同被利剑贯穿心口一般,他的身躯很明显的抽搐了一下。下一瞬间,沉重的权杖滑出了温达姆颤抖的手指,贵重金属猛地撞在大理石地面上,碰撞的脆响如同涟漪般激荡了开去,撼动着整个大厅。 潜藏在人们心底的躁动在一瞬间被引燃,速度快的让人没有拒绝的时间。 “罗兰-斯特莱夫?他和十年前背叛国家的圣骑士不会是同一人吧?”知情的贵族们在下面低声猜测着。 “什么背叛国家?为什么连我也不知道?”不知情者则四下打听着,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处之地是王宫的接见大厅。而静立一旁的牧师们和圣骑士,脸色则纷纷沉了下去——没人希望艾拉泽亚教会曾经的耻辱被再度提起,他们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乱成一团的大厅。 炸雷般的响声突然爆发,混乱嘈杂的局面因此而定格。 “够了~!都给我闭嘴~!”回过神来的国王大声吼到,凝滞的死寂笼罩了人们,而站在大厅中央,无意中说出那名字的领主则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恐惧。 “仅仅因为一句毫无证明的惑众之辞,你们就会乱成这种样子吗?无论对方以何种身份自称,显然都是路维丝女神的敌人,是堕落的象征~!他们是死亡骑士,违背自然规律而存在的亡灵,我艾拉泽亚是联盟第二大国,有责任和义务将之讨伐~!而且这也是一场卫国战争~!”温达姆的目光闪电般的扫过大厅,最后停在了卡姆的身上,“至于你,在敌人面前表现的如此软弱,不仅抛弃领地的人民独自逃生,而且连蛊惑人心的谣言和真正的情报都分不清楚,根本就没有资格继续当艾拉泽亚的领主,我现在就剥夺你的资格~!来人,把他带到牢房里去~!” 语毕,卡姆立刻被两名卫兵拖出了大厅。 “今天就到这里吧,多说无益,请骑士团先做好战前准备~!”温达姆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接见厅。而他身后,解冻的疑惧和不安则以更大的力量缠上了人们的心头。 “这怎么可能~!他居然还活着~!”温达姆国王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内回荡着,久久无法散去。 寻常而朴素的装饰表明了这间房间使用的频率并不高,但守护在四壁的强力法阵却足以证明,此处的重要性绝对不下于宫殿内的圆桌会议厅。 这是国王的密室。 但有幸进入此地的三人,目前的脸色和心情都很糟糕。温达姆国王在宝座上的威严荡然无存,焦躁和不安在他的脸上表露无疑,而来回走动发出的噪声不仅令自己觉得心烦,而且还影响到了另两人的情绪。 其中之一,便是圣都在这里的代言人,管理着整个艾拉泽亚教会的弗莱德克大主教。有着绿色镶边的白袍表明他是一名高阶牧师。 “当初我们就该派出军队去追杀他的,否则也不会出现这样棘手的问题了~!”国王就好象小孩子一般推卸着责任,但语调中所含有的不安成分却又远远大于了他对两人的责难。 “陛下,只派遣玫瑰骑士团也是无奈的选择,如果当时让国家军队介入的话,也许根本就无法隐瞒到现在。”弗莱德克摇着头反驳。 两人之间毫无意义的对话很快便被打断,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陛下,主教大人,我想我们现在该讨论的不是过去做错了什么,而是现在该做什么~!如果要反省的话,也请等到战争结束再说,两位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那依然保持着冷静的语调属于艾拉泽亚的首相利佛斯,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上正浮动着闪烁不定的阴影。 “消灭他们是个不错的选择,就如同我在王宫中宣布的那样。”国王如此回答着,“我想法王厅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对于我们来说,正好一箭双雕。” “但对方可是死亡骑士~!”主教的表情十分严肃,“如果没有圣光的援助,仅仅用剑去对付的话,必须要取下对方首级或者弄碎心脏才能消灭他们。若是让一般士兵去对付的话,只是徒然增加牺牲者而已,也许……我们该向圣都求援?” “如果让圣都介入的话,那形势只会更糟糕……”首相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隐藏至今的一切秘密都会被揭穿~!尤瑟尔肯定很希望这种事发生,他在十年前就开始怀疑我们了……搞不好他还会亲自来查……” “看来唯一的选择就是单独出兵消灭那些死亡骑士了,无论那个人是否真的是罗兰-斯特莱夫,我们也都要谨慎的将一切亡灵消灭。”温达姆在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下意识的停顿了一下,随后抬头看着露出无奈表情的两人。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目前那加山脉以东地区可以集结三万五千人的兵力,是亡灵数量的十倍以上,而且其中还有一百八十名直隶圣骑士和三百四十名牧师,这样的军队难道还无法赢得战争的胜利?”温达姆直视着主教,带着残忍和冷酷的威严再度回到了他的眼中。 “如果是那样的话……”弗莱德克陷入了沉思,“相信应该没问题吧,虽然死亡骑士对物理攻击的抗性很强,但再生仍然是需要时间的,如果让军队拖住对方的行动,再让圣骑士和牧师们用圣光术攻击的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毕竟,数量上的差距太明显了。” 最后一句明白无误的肯定令国王松了口气:“很好,那么利佛斯卿,就劳你去布置了。至于圣都方面,我们可以拖一拖再报告。” “不过这样的方法会为我军带来惨重的伤亡吧?”与其说是反对的语句,不如说是紧张过后的调侃,首相深锁的眉头终于展开了,拨去阴霾的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和微笑。 “也许,不过可以让这件事情结束的话,付出那样的代价还是值得的。”温达姆似乎也受到了对方的感染,表情逐渐的放松下来,“这是为了尽全力保护联盟人民而做出的决定,顺带地也可以让那个自称为罗兰的家伙再死一次~!” “终于完成了……”即使是一向抱持着冷漠态度的罗兰,在见到这样的景象之时,也不由的感慨起魔法的力量来。 高耸入云的建筑是如此地醒目,简直可以与远方的山脉遥相呼应。就好象无法承载它巨大的重量般,就连坚硬的冻土上也产生了皲裂。混沌的迷雾如同气势雄浑的瀑布,从建筑中央深邃的黑暗中倾泻而出,而逐渐弥漫开的寒冷气息,却又令周围的一切沉淀入死般的寂静。 “这就是黑暗之门,可以跨越现世中任意的距离,将两地连接起来的魔法通道,移送术的最高结晶。”理查德如此介绍着,毫不掩饰语气中的骄傲。 “仅仅是现世?那为何我却感受到了幽界的气息?”罗兰瞟了对方一眼。 “你拥有很敏锐的洞察力,如果再加上好奇心,也许能成为优秀的法师。”巫妖赞许地评价这个疑问,“事实上,两扇黑暗之门间的通道是建立在幽界之中的,尽管那个界同样可以传递物质,但灵魂与物质间的联系却会在这种传递中被割离,换句话说,活的生物无论是进去还是出来都会导致死亡。” “所以虽然是伟大的发明,但对于人类来说利用价值却很小,这就是通道召唤失传的原因对不对?”罗兰接过了对方的话头。 “没错,不仅如此,联盟现在的技术也不足以召唤出这样的东西。但是我却可以做到,而且似乎是巧合一般,黑暗之门正是最适合亡灵使用的东西。”理查德的嘴角一如既往的微微上扬了起来,“这玩意会让所有的法师都大吃一惊,光泡在书堆里是愚者才会去做的事,我这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魔法~!” “我只希望这东西能让部队尽快过来,以便展开下一波攻势。”冰冷的火焰不知何时回到了罗兰的眼中。 伴随着巫妖念颂咒文的和声,黑暗之门正缓缓地开启它巨大的门扉。死亡骑士们则站在足够远的距离上,默默地注视着那几乎遮蔽了整个视线的巨大建筑。 力量正凝聚着向顶点攀登,涟漪般的波动顺着空气的纹路向外辐射,即使是对魔法一无所知的生物也可以轻易的感受到。最终,白色的瀑布的流动逐渐缓慢了下来,然后停止了一会,最后突然反向朝中心点急速收缩。当所有的魔力都凝聚在一点上时,连接现世与幽界的通道终于被融开了一个蛀洞,空间在那一瞬间仿佛海市蜃楼一样颤动着。 伴随着巨大而沉闷的呼啸声,能量爆炸的力量迅速扩散,在地面刮起了一阵阵旋风。 “理查德,你确定这种情况属于正常现象?”罗兰用最大的音量问道,狂风之下,他正努力保持着平衡以免被吹落,黑色的斗篷在空中上下翻飞,发出撕裂般的闷响。 “不要用你的脑子来怀疑我这么伟大的法师~!这当然没问题,自然的力量看上去总是很吓人的,但实际上它们比小猫还要听话。”巫妖半跪着保持重心,一边反驳对方的质疑,下一刻,他的眼中突然燃起了冰蓝的火焰:“看看前面吧,亡灵的大军正等候你的差遣。” 仿佛应和呼喊者的话语般,一朵晶莹透明的白色花瓣从死亡骑士的眼前慢慢飘过,然后一下隐没在了风雪中。 “雪花~!?”罗兰喃喃地脱口而出。 被尘土染得斑驳的狂风,眨眼之间便成了一片白芒芒的幕布。冰屑带着诺德森大陆特有的寒冷气息,从罗兰的耳旁飞掠而过,犹如道道银丝。 “这是寒冰皇冠的气息~!真令人怀念……”仿佛为冰雪融化了一般,罗兰的语气软了下去,变成了低吟。 下一瞬间,白色的风雪碎散成了无数闪亮的星屑,而从卷起的帷幕下展现在死亡骑士们面前的,则是上万名不知疲倦的亡灵战士。这支军队以黑暗之门为中心,排列成整齐的方阵,正等待着上位者们的调遣。 食尸鬼,尸魔像,古老蜘蛛王国臣民们的遗体,以及那些来自扭曲虚空、擅长操纵魔力的深渊魔影,这些强大的战士们正因眼前那充满了生气的世界而兴奋的颤动着。 “我立刻让他们建立起防御带,为战略进攻做准备。”罗兰满意地对理查德点了点头。 “别着急,还有数十万的部队尚未抵达呢,这只是个开始而已……”对方提醒道,“伊修托利为我们屏蔽了路维丝的预知能力,虽然那只是暂时的,不过,已足够在这里建立起牢不可破的基础防御了。” “十二小时后这个地区的魔力浓度就会恢复到一般水平,那时黑暗之门便可把下一批在寒冰皇冠等待的战士们召唤过来~!用不了几天,亡灵大军就会开辟出属于伊修托利的道路。”巫妖自信的说着,冰蓝色瞳孔中的火焰不停的跳动着。 “伊修托利的神道会打通的,而我的愿望也会一并达成。”罗兰缓缓的回答,刷的从身后抽出那柄长剑,用**的指尖轻轻的抚摩着剑身上优美的刻印。 广阔的艾拉泽亚东平原上,一支装备精良的大部队正在急行军,旗帜的徽章是由由金色丝线所绘制的——飞马守护着的交叉的两把长戟。不容质疑,这是艾拉泽亚的亡灵讨伐大军。 在战前牧师和法师们已经详细地向士兵阐述了死亡骑士的力量,尽管对手强大无比,但没人认为人类会输掉这战役。毕竟,己方的人数超过了亡灵的十倍以上,一旦死亡骑士被数十名战士围困住,他们就只有等着被牧师或圣骑士的圣光烧成灰烬了。 然而,直到两军发生接触时,自信满满的骑士们才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洛萨大人,我们已经侦察到了亡灵的位置,正前方两公里处。”一名斥候穿过聚集的人群,来到了骑士团团长的面前,他的声音中混杂着不安的颤抖。 “是吗?那就按照部署好的方案准备战斗吧。”马背上的圣骑士向斥候点了点头,随后开始发布作战命令,但他的话语却被那名斥候截断了。 “大人,请等一等~!” “怎么了?”圣骑士有些奇怪的回过头来。 “我们原本的情报完全错误了,亡灵的数量绝对不只两千五百名……目前初步的估计是在三万以上。”斥候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恐惧,仿佛又看到了刚才那几乎令他窒息的景象。 “怎么可能?再说一遍?”洛萨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你是不是眼睛看花了?” 但在他继续向斥候询问之前,部队最前方的枪兵方阵却已经传来阵阵**。 两公里距离,这么快就到了?圣骑士顾不得继续发问,匆忙地从马背上眺望前方。下一瞬间,黑色的剑林一下便烙入他的眼中,那反射着刺眼阳光的锋刃令圣骑士的瞳孔和心脏在瞬间紧缩了一下。 黑色的铁幕在艾拉泽亚的军队面前严阵以待,那是由上万名死亡骑士组成的冲锋阵。寒冷吞噬着他们脚下的生命与绿色,就连淡金色的阳光也被染上一层晨霜,随后覆上了死亡骑士亮银的铠甲。方阵两翼的蜘蛛战士们则跃跃欲试的嘶鸣,不时伸出多毛而坚硬的前肢,向着人类挥舞着示威。 三万个亡灵,这怎么可能?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会被杀的~!恐惧在无声无息间灌入了圣骑士的脑海。他没有时间去判断为何不死人的数量会剧增,只知道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赶快撤退。但在发布新命令前,又有几名斥候挤了过来——他们都是负责侧翼的侦察兵,这令洛萨嗅到了危险的征兆。 “洛萨大人,我们被包围了~!军队的侧翼和后方都发现大量亡灵的伏兵~!”斥候小声地对团长报告,话语因惊慌而中断了好几次。 “什么~!?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这根本就不符合军事常识~!”圣骑士终于失去了冷静。 就象是在嘲笑洛萨所谓的“军事常识”般,人类军团的侧面突然间涌出无数的食尸鬼和尸魔像,而后方,魔影和埋伏在地下的蜘蛛战士们也现出了身形。那一瞬间,窒息感如同风暴般横扫过整个人类军队。几秒过后,人类终于意识到唯一的选择就是拼死一战,而原本喧嚣的战场也因战士们的觉悟而在刹那间归于寂静。 蜘蛛战士的行动比较缓慢,深渊魔影的近战能力也很差,如果想要杀出一条生路集中力量突破后方的包围是不错的办法。但洛萨很清楚,如果背对着死亡骑士的话,也许三万五千人的军队将无一幸免,所以他最终选择了正面迎敌的战术。 命令发出后,枪兵立即举起长达五米的拒马枪,意图让死亡骑士远离人类的阵地,而重装步兵在他们的身后摆出了防御的姿态,牧师们则低声的念着祈祷的咒文,让路维丝的眷顾降临在战士们的身上。整个方阵就这样相互勾连着缓缓向前推进,而感受到敌人战意的死亡骑士也在同时做出了回应。 伴随着冲锋号角嘹亮的呼号,地动山摇的彻响随即将战前的冷寂撕得粉碎。 亡灵们终于发起了冲锋,铁蹄下碎裂的冰屑混合着焦黑的泥土飞扬而起。那黑色的尖锐阵型轻易地突破了人类的铁壁——锯齿状的骑士枪在冲击的瞬间,就象割草的镰刀一般,击断了士兵们的拒马枪。死亡骑士随即纵马上前,从断裂的长杆上一跃而过。人类的士兵们对此束手无策,为惊讶和恐惧所禁锢的躯体,惟有看着嗜血的长剑袭向自己的首级。 与此同时,另外三面的亡灵部队也动了起来,他们从两翼和后方逐渐吞食人类的军队。艾拉泽亚的部队正以惊人的速度消失,犹如投如黑色染缸的白布,在瞬间就被浸透了一大块。士兵们拼死抵抗着,但映照入瞳孔中的却都是断裂的肢体,飞溅的红色,斗志很快就被恐惧吞噬的无影无踪。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鲜血织成的幕布缓缓落下,在对方优势兵力的包围下,艾拉泽亚大军的垂死挣扎很快就停止了。此刻战场上只有零星几处还未归于寂静,被分成小块的牧师与圣骑士们相互支援着,用最后的力量抵抗亡灵的攻击,但不久之后那些耀眼的圣光也被熄灭了。 罗兰在战场上疾驰着,他的周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红色雾气,每当暴躁的坐骑急停或转身时,带着腥味的血水就会到处飞溅,但死亡骑士却依然没能找到自己的目标。 也许那家伙根本就没有参加这场战役?罗兰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推断。紧接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高大身影,打断了死亡骑士的思绪。 “阿尔萨斯?”罗兰有些惊讶。 被唤出名字的死亡骑士,有着榴火般鲜红的眼睛,尽管身上的铠甲已经完全被血渍淹没,但他的嘴角却依然挂着满不在乎的微笑,似乎现在进行的是猎场上的游戏,而非残酷的战斗。 “我正在休息。”对方想了想,然后这样回答。 “休息?真是难得……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这个词。”罗兰并不打算放过讽刺对方的机会,“这可是为伊修托利而进行的战争,麻烦你也稍微认真一点~!既然平时那么渴望战斗,为什么现在却反而偷懒?” “真是伤脑筋。究竟要怎么解释,团长大人才会明白‘战斗’与‘屠杀’之间的区别呢?我重视的可是过程,才不像你,只希望得到结果。”阿尔萨斯懒洋洋地回答,“拜理查德所赐,我终于见识到十五万对三万的战役是什么样的了——还没来得及挥剑,那些可怜虫就都进了食尸鬼的肚子,真是盛大的宴会啊。” “全都被消灭了吗?我原本以为他们能撑上一会……”罗兰皱起了优雅的眉头。 “也不全是,某处恰巧有一名还在顽抗,如果你现在赶去的话或许能掺上一脚。”他的声音压低了下去,“而且……那家伙似乎正是你的目标……” “那名圣骑士在哪里?”死亡骑士打断了对方抑扬顿挫的话语。 阿尔萨斯故意卖关般的顿了顿,随后才用手指出一个方向,“我想他被蜘蛛战士缠住了,大概还在那边呢。”话音未落,罗兰已纵马从他的眼前一掠而过。 “真是性急的家伙,”望着头也不回奔向战场的罗兰,阿尔萨斯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血的味道随之进入口中,“算了,迟早有一天,命运会重新在你我之间做出选择的,在那之前一切就随便吧。” 对人类来说致命的伤口,却无法给亡灵造成什么伤害,惟有用强大的外力彻底破坏对方的身体构造,才是正确的作战方法。也因此,洛萨付出了比预期多的多的力气,才杀死了那两只张牙舞爪的蜘蛛战士。 然而,当圣骑士正在亡灵残破的躯壳上喘息之时,令呼吸在一瞬间感到刺痛的寒气却逼着他抬起头来——新的敌人是一名死亡骑士——圣骑士立即警惕的拉开距离。 “你还真是健忘,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吗?”对方在他的身旁来回巡梭,嘲弄的语调中隐藏着仇恨的气味。 “你是什么人?”洛萨拿捏着双方之间的距离。 “你还记得十年前的某场战斗吗?顽强的矮人战士穆拉丁,以及勇敢的兽人先知阿斯塔罗斯死在了你的剑下,但是年轻而愚蠢的、所谓的叛国者却逃脱了玫瑰骑士团的追捕。让我来猜一下,如果不是因为那次任务的关系,恐怕你也没办法晋升到今天的地位吧?对不对,洛萨?” 仿佛被闪电击中般,圣骑士在一瞬间将这个亡灵的身影和金发的骑士重叠在了一起。那曾经耀眼的美丽金发,此刻却已浸染为受诅咒的死灰颜色,水色的瞳孔中放射出的仇恨如同炙热的火焰。尽管过了十年,但他的容貌却仿佛冻结了一般,依然保持着消失时的年轻和清秀,只是凝固在嘴角边的,却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曾经取得艾拉泽亚最高荣耀,圣骑士考核的第一名,并身为光之指引者尤瑟尔引以为豪的学生,如今却以不死魔物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罗兰?你是……那个罗兰?”终于,洛萨颤抖着喊出了这个名字。 “既然已经想起往事,那便没有再多说的必要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今天就让我用你的血来为他们祭奠~!能死在这把复仇之剑下,应当算是你的荣幸。”罗兰的眼中腾起了残忍的杀意,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至剑拔弩张的程度,神经紧绷的圣骑士甚至没有察觉到,全身已浸泡在汗水之中。 下了马的罗兰并没有做出进一步的动作,即将到来的战斗唤醒了死亡骑士的回忆,那令他抓狂的噩梦再度让他全身的血液沸腾——背后传来的痛苦咆哮和兵器冰冷的撞击声,坐骑的颠簸,撕裂的悲鸣,以及怀中那冰冷的身体……一切都来不及了,甚至连后悔的权利都没有,唯一留下的只有胸前散发出怀念气息的垂饰。 恨吧,杀吧~!有个声音如此对罗兰说着,惟有毁灭那些毁灭她的人,才能让灵魂得到真正的解脱~! 绝不原谅眼前的罪人……透出死亡气息的眼神仿佛如此诉说着一般,罗兰缓缓的举起了手中沾满鲜血的大剑。 打算进攻了吗~!当罗兰举起手中的霜恸时,等待多时的洛萨立刻抢先一步发起攻击,那柄长剑的锋芒直指向眼前的死亡骑士,圣骑士的舌尖则递出了祈祷词的最后一个音节。 就像应和圣骑士的动作一般,罗兰的面前,四面八方的杂草立刻向着同一个中心伏倒,而耀目的亮金色火焰则紧接着从地面喷涌而出,顺着旋风升腾。远远看去,仿佛一道冲天的火柱。 这就是圣光术,由路维丝女神赋予她高洁信徒的强大能力,那是可以操纵生命之力的词语,也正是不死者们最惧怕的净化之法。 但罗兰却没有后退一步,闪着寒光的大剑一下便劈开那光芒的风暴。紧接着他身体前倾,以无法想象的迅捷向前疾冲,在穿越圣光的瞬间,那股金色的火焰就仿佛被一只大手压迫着般,弯折着改变了烧灼的方向。 甚至来不及惊讶,挟带着剑风的霜恸就到了眼前,洛萨立即举剑抵挡,金属的脆响过后,圣骑士的双手也跟着彻底麻痹了。 “就你这种程度的烟花也配称做是圣光吗?愚蠢的家伙~!”罗兰的语调中,含着异样的狂热。 他丝毫不在意在铠甲上流窜的生命之力,只是一味的向着对方斩击,狂风骤雨般的剑芒令洛萨疲于招架,几个回合的进攻之后,圣骑士的防御终于露出一个破绽,巨剑抓住机会轻巧掠过对方的胸前。蓝钢铠上立刻深陷入一道细而整齐的切口。刹那间,刺眼的红色**从那道斜线里激射而出,洛萨的身体跟着由紧绷转为松弛,随后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真是场无聊的战斗。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有那条项链的话,你确定自己能赢得这么轻松吗?”阿尔萨斯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我并非为了这种事情才佩带‘久远的灯火’。阿尔萨斯,除了挑衅以外你就不能做点别的吗?”罗兰下意识地抚摩着温暖的垂饰,反感地回答对方。 “据斥候报告,艾拉泽亚的军队已经被完全歼灭,”理查德走出了移送方阵的光圈,“相信那些逃走的法师,会在达兰拉的宫殿里好好的描述一番这场战斗的。” “我们已抢得先机,不过这次只是小小的胜利而已,真正的战役还在后面……整装吧两位,亡灵战争已经正式爆发了,而且无论是谁都无法再阻止。”死亡骑士转过身来时,表情已恢复为平常的冷漠。 路维丝历二二七年四月,东艾拉泽亚平原会战在短短半天内,便以人类部队的全灭画上了句号。 而那天,将寒流带来的黑暗之鹰,则振动起不祥的双翼,令整个世界的形态开始崩溃。 第三章 开启的往事[复刻版] 穿过由盛开的铃兰花装饰的洁白长廊,就是圣都那让人神往的法王厅了。整个路维丝联盟的疆域几乎覆盖了全大陆的三分之一,而决定六个成员国命运的最高统治者们,正是在此聚会的。 两百多年来,尽管联盟时常面对各种各样的危机,但大部分时候,信徒并不需要通过紧急讨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女神的预言会将他们导向最好的选择。因此这个大厅已经空寂了多年,唯一伴随着它的只有墙壁两侧的精美壁画,以及透过水晶穹顶筛落的阳光。然而今天,迟到的预言却迫使人们重新打破法王厅的沉眠。 教廷三大圣骑士团的团长、魔法之都的领袖、从梦境中窥视未来的聆听者、以及全联盟的最高统治者——教皇,这六人同时出现在法王厅中的几率,可说是百年一次。 女神官们的颂歌和祈祷之塔悠扬的钟声,为静谧的法王厅平添了几分圣洁和庄严,而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路维丝雕像,则比往常更为温柔美丽。那双手合在胸前的姿态,正透露出女神为世界送出祥和与宁静的愿望。 但雕像之下的高背王座上,教皇朱利安-奥古斯特却并没有心情去感受这份平和,贤者卡达尔接踵而至的问题令他如坐针毡。年近五十的朱利安在这权力的最高峰上已经观望了二十余年,依靠着路维丝的力量,联盟的利益总是能得到贯彻,但这次的状况显然超乎寻常。 根据预言的内容和斥候们的报告,死亡骑士通过海路偷袭得逞,占领以文德尔为中心的大片土地,建立起了坚固的防御带,不仅如此,失传的黑暗之门法术还把他们的主力部队运到了艾拉泽亚——仅仅一周内那里就多出整整十五万亡灵。一向谨慎的温达姆此次却擅自出兵,在未得到正确情报的情况下,东艾拉泽亚的三万精兵因此遭到全灭的命运。 而最重要的是,在此期间,路维丝根本就没有降下任何预言~! 神也会有疏忽的时候?这种想法令教皇非常不安,他下意识地开始抚弄起白色长髯,以掩饰自己的表情和想法。 “的确,这次的预言来的太晚了……以往从未有过在战斗结束后才出现的警告。”教皇无奈的摇了摇头,最后得出结论,“我会让教廷的高阶牧师们调查此事,当然也会让聆听者本人参与,但就目前的局势看来,最重要的应当是考虑联盟下一步的行动方向。阁下觉得如何?” “这点我当然知道,教皇陛下……但是,如果能弄清楚这异象的原因,我相信一定能更快的了解真相~!”对于这种拖延式的结论,卡达尔不由地皱起眉头。联盟对于这位年仅三十五岁的大贤者有着很高的评价,而现在,朱利安自己也尝到了这种才华的威力。 “那么,洛伦你的看法呢?”教皇转向了一旁默不做声的人,从血缘关系上讲,这位洛伦-奥古斯特是教皇的弟弟。但更多时候,他被人们称为聆听者——可以感应路维丝女神的引导,并凭借着一己之力为联盟规避灾难,指引前途的存在。 “如果一定要找个理由的话,也许是有人在阻挠。近期我的感觉一直很奇怪,似乎是被某种力量……类似屏蔽魔法那样的东西缠身了一般。而得到的预言也是断断续续的,梦境一点也不清晰。”洛伦回答。 “真是不可思议……会有谁能屏蔽来自神的预言呢?”卡达尔喃喃自语着,而下一瞬间,他却紧紧的抿住了自己的嘴唇。 会是另一个神吗? 没有人说出这个想法,但它却传播得比闪电更快,刹那间,三人的眼中掠过无法抑制的动摇。 圣骑士根据其能力的不同,所着铠甲也是不一样的,大厅另一侧的三人身穿的均是高阶圣骑士才有资格装备的圣银铠。铠甲左胸不仅印刻着教廷的纹章,同时也分别在旁边雕着圣杯,锁链和长剑——正是三大圣骑士团的统帅们。 此刻他们正在讨论一个与预言完全无关的问题,但讨论者的眉头却同样深锁。 “带领亡灵们前来入侵的,真的就是那个罗兰-斯特莱夫吗?”疑问出自圣杯骑士团的团长尼克罗,年纪轻轻的他才担此重任半年不到,也并未得到任何头衔。但突如其来的巨变并未让年轻的圣骑士感到忧虑,相反他的语调中却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兴奋感。 “尼克罗你太性急了,目前所得的事实还不够充分,我们不能妄下结论。”答话的是圣锁链骑士团的乔伊,他一边友善地提醒同伴,一边不失时机地将锋头转向身旁的长者:“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猜测是对准备有帮助的。我们不妨做个假设,万一这件事属实,尤瑟尔大人您打算怎么处理曾经的学生呢?” 面对如此尖锐而明显的质问,尤瑟尔只是笑了笑:“‘曾经’?尽管已经过了十年,但我从未表示过要与罗兰-斯特莱夫解除师徒关系,而且即使这件事得到证实,我也不会做出这种决定。” “背叛路维丝女神、堕落为死亡骑士、亵渎信仰……如此十恶不赦的行为,也不足以让您下决心吗?”乔伊穷追不舍。 对方沉默了一会,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同僚一眼:“注意你的言辞,乔伊阁下,不要试图用假设为我的学生下结论~!罗兰拥有艾拉泽亚之骄傲的头衔,并且从未在任何时候忘记过慈悲与正义,他绝对不是一个自甘堕落的人,这点我可以以名誉担保。” “但是……” “但是如果……万一他确实变成了假设中的那个死亡骑士,”尤瑟尔打断了对方的反驳,“我一定会亲手了结此事——以罗兰的教导者与监护人的身份——他的剑术与知识都是我给予的,所以由此引发的灾难,也会由我来结束。 “不得不承认,您考虑的非常周全,无论是从逻辑上看,还是道义上看。”乔伊带着不为人知的沮丧回答。尽管三大圣骑士团团长地位是完全平等的,但一旦提到圣骑士,人们脑海中第一个闪现的永远是光之指引者尤瑟尔这个名字。而此刻挑起话端的自己,不得不又一次面对那令他懊恼无比的实力差距。 “无论如何,过会我们便可以了解到为什么死亡骑士会借用这个名字,这个假设等到那时再判断不妨。”尼克罗不着痕迹地缓和着气氛。 十一年前,罗兰以圣骑士考核第一名的身份回到艾拉泽亚,仅仅一年之后他却突然失踪,并被冠以叛国逃亡的罪名,教廷因此而蒙羞。即使尤瑟尔亲自前去调查,也仍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或者是罗兰仍然存在的迹象。慢慢的,满城风雨和无数迷团就那样在时间的洗涤下逐渐的淡去。 直到亡灵们的突然入侵,以及那个自称是罗兰-斯特莱夫的死亡骑士的出现。 “是的,过会就可以知道了……十年来我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尤瑟尔的语调中意外的掺入了强硬的成分,“这次不仅有圣洁法阵的庇护,而且温达姆已被剥夺去沉默权,一定可以令真相浮出水面。” 无论是国王、主教、还是法师,人人都希望能在法王厅占有一席之地,但若不是以当权者的姿态进入这大厅的话,一切就都毫无意义。女神赐予的洗礼和祝福均是在路维丝神殿进行的,被勒令进入法王厅只代表着一件事——审判。 温达姆国王对此非常清楚,所以他的双腿迈得很慢,而紧随其后的弗莱德克大主教和首相利佛斯,同样脸色惨白。三人一言不发地在走廊上前进着,谁都没有说话的打算,而在此刻祈祷,显然也是件可笑而愚蠢的事情。 当担任守卫的白银圣骑士打开那檀香木大门时,温达姆便立刻为两道严厉的目光捕捉了。窥视到一旁毫不掩饰憎恶情绪的圣剑骑士团团长,国王全身不由的有些颤抖:为了十年前的背叛,自己究竟将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但他随即提醒自己,无论是什么样的裁决,总比死在罗兰手里要好的多了。 “温达姆陛下,”看出了对方的内心挣扎,朱利安不由的以微笑示意其镇静,“首先,我必须代表教廷为这次入侵毫无预兆地爆发而道歉。”教皇轻巧的带过开场白,同时举手制止了想要开口的温达姆,“但无论如何,能妨碍预言的降临,那绝对是不容忽视的强大力量~!而且据我们所知,那些亡灵们的决策者之一似乎与你以及弗莱德克主教有着某种瓜葛,如果教廷能得到相关信息的话,相信便能更快的找出那力量的来源,也能为艾拉泽亚提供更多的帮助。” “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吧,从十年前的那件事开始~!”尤瑟尔铁打的声音随即响起。 “是的,我会把一切都说出来的。”温达姆低下了头,声音颤抖得仿佛垂暮老人。艾拉泽亚主力军的全灭,令他失去了和教廷还价的资格,现在,唯一能生存下去的办法,惟有乖乖的听从发落,“希望我能得到路维丝的宽恕……” “那么就请开始吧,我们都在倾听着。”朱利安点了点头。 但温达姆却不自觉的转过了身去,看着同样发抖的主教和宰相。 “该来的总会来,和圣洁法阵对抗是没有意义的,国王陛下。”利佛斯的苦笑中透着无奈与觉悟,“也许这就是命运,就好象我们当初会选择罗兰一样吧。” 首相沙哑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着,当其为冷寂所吞没时,温达姆终于开了口:“那么好吧,如果要算确实的时间,那应当是十一年前的事了……” 路维丝历二一六年元月,罗兰-斯特莱夫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考核,成为海蓝圣骑士,被授予“艾拉泽亚之骄傲”的头衔。但刚一回到达兰拉,他就得知了王族严密封锁的噩耗——温达姆国王突然染上了重病。宫廷中弥漫着不安的气息,而宰相的紧急传唤则将罗兰带到了温达姆的病榻边。 “尽管一度陷入昏迷,但我却做了一个梦,一个烙在灵魂中,令人永远也无法忘却的梦。”温达姆苍老的声音在法王厅中回荡着,“在那之中,某种神秘而无法抗拒的力量,为我指引出一条从死亡的病痛中逃脱的道路……” 仿佛灵魂脱离一般,温达姆的意识在无法侦测的强大引导之下,飞过重重的高山,越过广袤的森林,来到一个奇迹般的地方——星之都。 在这里,有个名叫久远的女孩,她的血液中流淌着奇妙的力量,只有那种力量才能拯救你,你必须要让她的生命转化为你的生命~!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那突然闯入脑海的意识,不仅没有让梦境中的温达姆感到惊讶,相反还在他的心中种下了热切而急迫的**。 没有任何原因和理由,那个声音所说的一切便令国王深信不疑。在梦境沉入黑暗前,他牢牢的记住了每一个细节。 一定要找到那个女孩,一定要得到她的血液,这是唯一活下去的办法~!渴求生存的火焰吞噬掉理性与仁慈,而那扭曲的欲望,却如同疯长的藤蔓一般,牢牢束缚住了温达姆的灵魂。 “而且更奇怪的是,”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也许是圣洁法阵的作用而身不由己的说出事实,弗莱德克的声音带着梦呓的般的声调,“就在同一天晚上,我也做了一个类似的梦,是有关如何进行那血之祭典的梦。当时我只是个牧师,离成为主教的目标实在太远,而这个梦却是非常好契机,一旦能救治国王陛下,那么达成愿望也只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第二天我就进宫去向温达姆陛下提议,而他也说出了他的梦境……我们以为……那是女神的眷顾而深信不疑。” 一旁的聆听者脸色刷的变白,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震惊,并紧紧抿着苍白的嘴唇。好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受审判的三人身上,没人注意到洛伦的表情。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首相利佛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而接下这个任务,在国王不时昏迷的情况下,他计划好了一切:刚成为海蓝圣骑士的罗兰易于控制,剑术高超,而且可以以直隶的身份差遣,不需要与教廷联系,因此成为了任务的第一人选。 年轻的圣骑士被这样告知:从古老的手抄本中我们知道了这样的消息,远在西方,有一个叫做“星之都”的地方,那里的里魔法使拥有治愈这种罕见疾病的能力。由于教廷对里魔法的排斥,以及那种力量的稀有,也许会遭到其他势力的抢夺,所以行动时一切保密。 罗兰带着这道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出发了,去寻找那个名为久远的女孩。 而虽然温达姆国王身患重病,但在罗兰离开的期间,生命却没有凋零的趋势。就这样在病榻上半睡半醒的度过了大半年,直到二一六年十一月,罗兰带着圣女回来的消息,终于传入了久未见阳光的深宫之中。 但归来的圣骑士一进城就被关押了起来,并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冠以数项罪名,打入监狱等待被秘密处死。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在两天紧密的准备好一切措施后,弗莱德克和利佛斯立刻举行了血之祭典。 正如梦境中所诉,当久远的鲜血渗入奄奄一息的国王体内时,疾病就如同强风下的灰烬般立刻飘散的无影无踪。女孩的身躯尚未冷却,温达姆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与年轻的圣骑士共同战斗的两名佣兵并没有遭到囚禁,他们在得到消息后,及时赶到了牢房。然而,越狱赶到祭坛的罗兰,见到的却是他所无法承受的事实…… 在皇家近卫军的追杀之下,斩杀近三十名骑士的圣骑士带着身躯已冰冷的久远冲出重围,逃离了背叛他的艾拉泽亚,之后完全失去踪影。 “在最后的追捕中,洛萨率领的玫瑰骑士团杀死了那两个佣兵,并重创罗兰。”温达姆的语调逐渐平静下来,其中透出觉悟的心情,“我们后来进行了大规模的搜捕,还派遣特使前往毗邻的精灵国度调查,但却什么也没发现,一切都证明他已经死在了不为人知的荒野……但没想到,十年之后的今天,那个人却带着强大的力量回来复仇了……” 大厅随着自首者的沉默而陷入了寂静之中。讲述完一切的温达姆垂首而立,等待着来自上方的发落。而此刻的法王厅,却仿佛为沉默的风暴所席卷一般。就连照射在女神雕塑上的阳光,也因那残酷的事实而变的冷冽起来。 “滥用教廷所赋予的神圣权力、为满足自己的私欲而谋杀无辜少女、为灭口而背叛路维丝的圣骑士……不仅如此,在十年之后,仅仅是由于听到‘罗兰’这个名字,你便驱使三万名战士为你的个人目的去卖命~!这就是艾拉泽亚国王的丑陋嘴脸吗?”尤瑟尔冷酷的声音终于打破沉默,“教皇陛下,我建议您最好立即剥夺温达姆-奥兰德的教籍,然后将他送上审判台~!” “真没想到联盟内部竟然会出现这种事……”卡达尔看着脸色铁青的圣剑骑士团团长。如果不是在法王厅内的话,也许尤瑟尔会直接取下温达姆等人的首级吧?而对方因握着椅柄而泛白的指节,显然说明他正极力克制着那种冲动。 “这真是让人震惊的事实,温达姆阁下,你的所作所为辱没了法王厅以及路维丝女神的荣誉。”朱利安不动声色的开了口,他的语调甚至比往常更为温柔,只有最熟悉教皇的人才能洞悉其中的残酷与锋利,“不仅如此,你的个人行为还让整个联盟陷入了被动的局面之中。我现在决定启用制裁权,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温达姆的生命不再属于他自己,他的一举一动都完全受法王厅的控制。至于另外两位,你们明天就会被送进审判所。” “陛下,这就是最终决定吗?”对于教皇裁决的速度,卡达尔有些吃惊。 “是的。”朱利安轻轻击掌,六名全副武装的圣骑士立即将三人押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处。 “那么,奥古斯特陛下,您究竟打算怎么处理温达姆?”尤瑟尔当仁不让地扭头询问,即使是在联盟最高统治者面前,这位沙场老将也没有丝毫的退缩,“我们并没有确认那个自称‘罗兰-斯特莱夫’的死亡骑士是否真是我的学生,而即使……即使那不幸成真,这个卑劣的叛教者也不具有任何利用价值——亡灵大军的背后肯定有某个强大无比的力量在操纵着,而那力量显然是不会为个人意愿而停下的。更何况……” “更何况,这将会让联盟成为懦弱的代名词。”教皇微笑着打断了对方的话,但眼中的冷酷却并未褪去,“放心,尤瑟尔阁下,我从未打算把温达姆充做交换的筹码。” “那么,为什么还让他活着?他的罪孽深重~!”光之指引者的目光仿佛两道利刃,紧盯着宝座上的教皇,“尽管已经过了整整十年,但我希望能为我的学生,圣骑士罗兰-斯特莱夫讨回公道~!” “罗兰-斯特莱夫是吗……你也一定很想确认那名死亡骑士的真正身份是吧?既然圣剑骑士团现在恰巧在艾拉泽亚境内,那么我想委派阁下拦截亡灵大军是再合适不过了。”教皇顿了顿,“而且,我相信无论真相究竟为何,高尚的光之指引者都一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是吗?” “是的,教皇陛下。”尤瑟尔的回答沉重而缓慢。 “非常好。我会在今晚为圣骑士罗兰、那位名为久远的女孩以及那两位勇敢的无名佣兵献上祝福的祈祷。”教皇看着身边的卡达尔,突然转换了话题,“至于另两大圣骑士团的部署,以及其他五国国家军团的调遣等事宜,我就交给你了,大贤者卡达尔。相信在阁下的天才头脑下,无论是魔法之都的法师还是各国的精英骑士都会很快完成重组吧?另外记得,你可以任意差遣温达姆,以任何方式为联盟的利益服务,无须考虑他的尊严,荣誉或者生命。” “是当成……物品……来使用吗?”卡达尔的话语顿时打了个节,他终于明白了教皇的眼神中所包含的冰冷,是怎样一种残酷了。 “没错,因亡灵们的领导者似乎对他非常感兴趣,也许会成为一颗好的棋子。”教皇扫了尤瑟尔一眼,后者的抗议已销声匿迹,“法王厅并非不重视法律制裁,也并非喜欢以痛苦折磨罪犯,但在目前的紧急情况下,我们必须调动一切能利用的力量来为联盟和女神的利益服务,所以必须这么做。如果各位对这个解释有什么不满,请现在就提出来。” 包括光之指引者在内,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带着赞赏与支持,朱利安感到十分满意:“那么关于总体上的事情,以及温达姆-奥兰德的裁决就此告一段落,我们现在进入下一个议题。” 教皇顿了一下,微妙的调整着说话的节奏,并试着让语气尽量平静:“正如尤瑟尔刚才所述,十五万亡灵大军是绝对不可能在短短十年内组建起来的——也许能召唤足够的食尸鬼,但绝对无法聚集一万名死亡骑士——这绝对不是某个人的力量能达到的境界。而如果我们把预言被屏蔽和亡灵入侵两件事结合在一起,不难推测出,那个隐藏在亡灵背后的强大意志……也许同样是……” “神?”尤瑟尔的眼中掠过一丝颤抖。 光之指引者脱口而出的话语仿佛一望无际的黑暗,比寒夜还冷寂,比鲜血还浓稠,如无数风雪中的冰晶,灌入听者的口鼻,冻结他们的心脏与灵魂。 当军事会议结束之时,从穹顶筛落的日光已染上了淡淡的朦胧和昏黄,归于寂静的法王厅此刻只剩下了奥古斯特兄弟二人。 “在两百年的和平之后,颠覆平衡的未知力量再度出现了,生于这样的时代,对我们来说,究竟是幸运,还是悲哀呢?”褪去那威严的面具,朱利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那样的事情,已经超出人类的智慧所能思考的范围了,哥哥。”洛伦顿了一顿,随后说出了心中的迷惑:“你知道吗,温达姆的梦境……和路维丝女神给予我的那种梦境一模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差别。同样的灵魂离体般的感觉,还有那循循善诱的渗入脑海的话语,那件事简直就象是……由路维丝引导的一般~!” “别说了,洛伦~!”朱利安的语调中带上了罕有的呵斥,“我们是路维丝的子民,无论如何,绝对不能以这样的心态去考虑问题,绝对不能对神抱着怀疑的态度。是巧合也好,不可抗拒的命运也罢,我们只要知道该知道的部分并去做好就可以了。” “只要这样便可以了吗?”洛伦眼中的怀疑丝毫没有减少。 “路维丝为我们带来了和平,繁荣与力量,照她的意愿行动,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并不是盲从者,而是信仰者,以对路维丝的信仰来换取那一切梦寐以求的事物,所以……什么也不用怀疑~!” “这样的辩解,与其说是信仰,不如说是交易哪。”带着莫名的恶意,洛伦将哥哥语句中的华丽修饰毫不留情的撕去。 “你到现在才了解吗?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但确实,人和神是相互需要的,而且永远也无法分离。若不明白这一点,始终也无法成为教皇~!”朱利安露出与身份不符的狡黠笑容,起身离开羽翼庇护之下的宝座,缓步向着铃兰的长廊走去。 与此同时,贤者卡达尔终于追上了在前面疾行着的尤瑟尔:“尤瑟尔大人,请您等一下~!” 闻言的长者停下了脚步。 “您真的要去炎之城塞吗?”尽管刚才的会议上尤瑟尔已经清楚的阐明了理由,但卡达尔仍然执拗的提出疑问。 “亡灵的部队比想象中强大的多,不仅仅是战斗力,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不需要休息,也不需要补给,在联盟大军集结前,我必须在那个战略要地止住亡灵们的步伐,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尤瑟尔简明扼要重复了一遍会议的分析。 “这样的理由我当然非常清楚,尤瑟尔大人~!”卡达尔感觉受到对方的敷衍,脸上顿时泛起红晕,“也许有些唐突,但我想知道您个人的意志,毕竟,我也算是罗兰曾经的好友吧……” “如果你问的是这个,那么我的希望是:宁愿他已经死在荒野中,也不愿他真的成为一名死亡骑士。”圣骑士饱经沧桑的脸庞掠过一丝悲伤,“如果我的学生为了复仇而不惜一切,那我唯一的选择只有亲手了结他。” “没有别的方法了吗?您该知道的,罗兰他非常尊敬您,万一谣言成真我们也可以采取对话的方式……”卡达尔激烈地反驳。 但尤瑟尔却只是苦笑着打断对方:“罗兰的性格可不是一般的偏激啊,虽然平时懂得冷静的取舍。但一旦达到他心中的底限,那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也绝对不会妥协。罗兰就是那样的人,这一点我最清楚。”圣骑士的表情逐渐变的悲伤,“努力的去战斗,却遭到背叛,那位名叫久远的女性也许是他的恋人……如果真是如此,那大概无论什么样的事物也无法阻止他的复仇了。” “这样的话,始终是要站在对立面吗?”卡达尔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也许吧。尽管现在一切都未定,但似乎……”尤瑟尔的眼神有些落寂,“无论如何,我会尽量在战场上找到那名死亡骑士,并确认他的身份的。如果真的是我的学生罗兰-斯特莱夫,那也没有办法,我已有和他一战的觉悟了——为了守护我所热爱的这片大地,以及这片大地上的人民。” 晚风中的歌声早已消逝,惟有铃兰的叶片在律动中低吟着。守护圣都的十二座方尖塔直插云霄的身影,将晚霞的天空切割成支离的碎块,而投落的黑色则为那铃兰的海洋抹上了淡淡的阴霾。 就像是此刻人们的心情一样,无奈而又伤感。 第四章 鲜血的天空[复刻版] 此刻,正是日出的时候,晨曦在露珠的折射下四散飞舞,绯色的朝阳乘着淡淡的雾气和温红的云朵逐渐升起。而在那壮丽的霞光之中,纤细的高塔就如同虚幻的剪影,牢牢地吸引住了往生者们的视线。 四座高塔舍弃了岩石的僵硬和呆板,从不同的方向向中央聚拢,然后巧妙的合而为一,仿佛柔软而具有韧性的藤蔓。即使在那加山脉的鲜明背景之下,那直插云端的塔尖,仍然显得宏伟无比。 这便是近百年来,矮人族的伟大工匠们最杰出的作品——炎之城塞的星见法阵。 传说在很久以前,巨大的星星撞上了横断平原的那加山脉,在那强横外力的作用下,天幕般的墙终于敞开了一个缺口。而因此,原本从地下穿越的尼卢河,也现出了自己的脉络,并用水流一贯的耐心,把那缺口抚平为现在的平地。 “这便是联系东西艾拉泽亚大平原的唯一通道,被世人命名为星见之地的大峡谷。几百年来,在联盟成立之前,这里就是兵家必争的要冲,直到路维丝历○六七年,人们才建立起炎之城塞,”理查德以一贯的学者口吻叙述着历史,“我早已派人准确地勘测过地理数据,整个峡谷的宽度为二十公里,其中尼卢河占了大部分,而且正是水流湍急的那一段。真正的通道,则是炎之城塞所占的那六公里的断面。” 大概是嗅到了日出美景之下隐藏的血腥,阿尔萨斯的语调下意识地兴奋起来:“两侧是高耸入云的山脉,正面是广阔的平原,十四公里宽的河流比要塞的双层城墙更保险,而且西平原的三座农业城市能提供所有的补给,这正是难攻易守的杰作。如果能拿下这样一座宏伟的要塞,一定会非常有成就感吧?” “我记得历史上有很多人都这么说过,但炎之城塞却仅仅易手过一次而已。”罗兰瞟了对方一眼。 “那么这一次就会是它的第二次易手,对不对,我的天才长官?”阿尔萨斯不甘示弱,“而且这位人称‘艾拉泽亚之骄傲’的骑士还曾在炎之城塞中呆过一年,想必对其中的兵力配置和防御结构了如指掌吧?” “我已经对外宣称过自己的名字了,他们一定会做大幅调整的。”对方不置可否地回答,“另一方面,很难想象你居然会寄希望于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是不是害怕了?” 这句挑衅立即产生了作用,阿尔萨斯脸色一沉,就要发作,但在那之前,巫妖却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争吵。 “你们如果那么有精力,不妨再去规划一下战术,这一战对我们而言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如果不能一次性攻下炎之城塞,第一阶段的全部战略计划就都泡汤了,整个东部平原会门户大开,完全暴露在人类的进攻范围之内。这点军事常识我想你们都很清楚。”理查德的脸色逐渐严肃起来,“据最新的情报,联盟主力将会在一周内集结完毕,比我原先的估计快了整整五天~!” “我的战术能充分发挥出亡灵的优势,一周足够了。”罗兰撇了撇嘴。 “完全不够,我的团长~!”理查德面无表情地回答,“为了能击破星见法阵,前六天必须用于召唤一座聚魔之塔。真正能够用来作战的,只有一天而已……仅仅一天~!” “一天时间……真是苛刻的条件,”阿尔萨斯却露出了自信的微笑,“怎么样,罗兰大人,一天内攻下屹立百年的炎之城塞,能做到吗?而且不要忘记,负责防守的可是那位著名的光之指引者尤瑟尔。” 听到“尤瑟尔”这个名字的时候,罗兰的表情无法抑制地动摇起来,但他很快就压抑下了回忆带来的震颤——起码表面上如此。 “我们并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如果理查德只给我们一天,那我们就得在一天内攻下要塞,无论是谁守在城头都一样。”死亡骑士团团长耸了耸肩膀,然后勒马回转,“走吧,阿尔萨斯,我们去重新部署一下,这次得把所有的兵力都用上才行。” 近一百五十年来的矗立不倒,以及埋葬在城墙之下无数的尸骨,令炎之城塞的声望达到了鼎盛时期。尽管联盟的战事从未停止,但几乎没有任何人愿意面对这宽度足以让八匹马并行的城墙——除了眼前的那些亡灵们。 要塞两头分别与接近垂直的峭壁和奔流不息的河水相连接,后方拥有充分而安全的补给线,无论是从战术角度还是战略角度去看,都没有丝毫破绽。但即使如此,城头的警戒也没有任何松懈。 了望台上的士兵们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动向,不时可以看到带领着混编小队的骑士们在各处巡逻。而在那森严的表象之下,更是有十倍数量的战士们,在要塞的建筑内整装待发,一旦发生任何异常,他们便会立刻赶来支援。 “整个圣剑骑士团都在这里了,全联盟的四千名圣骑士中,一千五百名正在镇守着这个要塞,其中更有四百名是高阶的白银圣骑士,难道还无法与亡灵们对抗吗?”即使是熟悉尤瑟尔的副团长迈西斯,也觉得前者担心过度了。 尤瑟尔并没有作出任何回答,依然凝视着远方。亡灵军团的扎营地远在十公里之外,但是鲜明的黑色冻土却跨越了距离的障碍,将刺眼的景象映照入战士们的眼中。而在那片黑色的中央,一座高塔已穿破大地,并直戳向天空,仿佛想要攫取太阳的魔掌。 “他们会拥有突破星见法阵的力量吗?”回想起军中法师们的推测,尤瑟尔禁不住将担心喃喃的说出口。 “可能吗,那种力量?据说星见法阵甚至能抵挡住里魔法的进攻,更何况是那一小撮巫妖的把戏。” “不,我们必须做好各方面的准备,以避免突**况时的混乱。亡灵的数量是我们的一倍以上,而且已经确认了他们并没有等待后援,现在不进攻必定有原因。”他的语调,突然由漠不关心般的沉思转为命令的口吻,“让指挥官们立刻规划出备用的行动方案,还有,让法师们估计一下星见法阵损坏给其他防御设施带来的影响。” “是的,大人。”迈西斯打算离开。 “另外,告诉师安东尼达斯,是履行那个契约的时候了。”尤瑟尔威严的声音中似乎搀杂着一丝无奈。 年轻的圣骑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下一瞬间,迈西斯立刻大声地抗议,并露出无法理解的困惑表情:“请恕我直言,我们并不是背水一战,有必要那样做吗?说实话,我根本就不明白,象这样一座固若金汤的要塞,究竟有什么必要搞那么无聊的机关~!” “正是因为太过坚固,所以更不能易于敌手。我相信契约的履行与否并不影响我们的战术,而且那也是历代的炎之守护者必须遵循的,说是命运也不为过。”尤瑟尔的目光又回到了远处,那与自然格格不入的黑色上,“还是说,迈西斯你觉得我无法在战斗中生还吗?”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既然大人这么坚决,那就我立刻就去通知首席法师。”迈西斯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在离开之前圣骑士的表情却突然充满着坚定:“但是,尤瑟尔大人,绝对不会有人能攻下圣剑骑士团守卫下的炎之城塞的~!” “我相信你们的实力,努力去干吧。”尤瑟尔微笑着点了点头,但当年轻的副手离去后,那微笑便很快为无奈的严肃表情所取代,“也许真的是人类智慧之上的命运,但是,从战士的角度去看的话,能跻身这样的战斗,未尝不是一种幸运吧……” 这两个月来,自会战结束之后,亡灵军团犹如一张撒开的大网,将整个东艾拉泽亚平原收入其中,十五万大军分散成为无数的分支掠夺着城池和资源,而无论人类怎样抵抗,也无法阻挡住那势如破竹的步伐。 今天,那突进的枝桠再度聚集成为一个整体,而矛头所指的,正是眼前那魁丽而庄严的景象。 为了尽可能的拖延亡灵大军前进的速度,圣剑骑士团事先在炎之城塞的前方布置了大量的障碍。死亡骑士到来之前,法师们就以魔力制造了一个巨大的沼泽,并且在其中埋设下五花八门的魔法陷阱。 巫妖们召唤聚魔塔的期间,两军的先锋队在炎之城塞前有过试探性地好几次交锋。深渊之影拥有极强的魔力,在死亡骑士们的掩护下,他们耐心的瓦解着联盟的障碍。而与此同时,圣剑骑士团则主动出击,骚扰正在作业的亡灵部队。六天的时间下来,法师们的杰作基本已被清理,沼泽之底坚硬的山岩再度映入人们的视线。双方在交锋中的伤亡并不大,但神经却都已绷的紧紧的了。 第七天的阳光照耀着大地,将万物唤醒。 潮水般铺开的黑色长线占据了整个地平线,精良武器的锋刃捕捉着天边的寒光,亡灵们的总攻即将展开。 包裹着新生高塔的绿色薄纱已褪去,黑色的聚魔塔突兀地耸立在平原之上,将金色的阳光切割成无数的细线,并不断向周围散布着充斥着魔性的气息。 “终于要开始了吗?”再度走上城墙的尤瑟尔喃喃自语着,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身后所负的那柄巨剑。 就仿佛是绷紧了全身肌肉的巨人般,要塞的各个关节都活动了起来,士兵们迅速而井然有序的到达自己的岗位,而骑士们也早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没有人认为炎之城塞会被攻下来,身为联盟首屈一指的圣剑骑士团,他们唯一所要做的就是以生命和荣誉再度延续炎之城一百五十年的不败传说。 而充斥着寒冷与黑色的冻土,此刻却是鸦雀无声的寂静,不知疲倦的亡灵们在黎明到来之前便部署好了阵型。他们似乎完全不把炎之城塞的高大壁垒放在眼中,摆出的是一目了然的冲锋阵型——中央是由近万名死亡骑士组成的主力突击方阵,两翼则是身躯庞大的蜘蛛战士,食尸鬼组成的军团肩负着混战时主力的作用,被安排在了整个方阵的中央,作为预备队的尸魔像与魔影则集结在后方。 十五万亡灵大军就象一张铺开的地毯,遮蔽了一切的绿色,将生命与希望冻结在黑暗之中。而在他们的身后,黑色高塔直插云霄的身躯,正炫耀般的与终年积雪的山脉争夺着宏伟的称谓。 与生者们的概念相反,拥有无限精力与不死躯体的亡灵们,永远将冲锋的位置留给上位者。因此,身为骑士团正副团长的罗兰和阿尔萨斯处在了离敌人最近的那一列内。但这并不妨碍战术的指挥——借助聚魔塔的力量,巫妖们早已构筑好了意识沟通网,佩带着特殊首饰的死亡骑士可以在战斗的同时得到来自后方对总体局势的判断,随后依此正确地行动,在第一时间打击敌方的薄弱点。 “啊啊,就是今天了。想象一下未来的情形吧,所有的吟游诗人都会用他们的舌头去传颂亡灵们在一天之内拿下炎之城塞的丰功伟绩……不,应当说是奇迹~!”阿尔萨斯的声音中充满了期待般的喜悦,随后又询问着一旁默不做声的罗兰,“那么你呢?” “怎么了?” “那位防守的将领,他拥有的头衔恐怕是要用两只手来数的——炎之守护者,德拉诺的骄傲,红色的描绘者,光之指引者,圣剑骑士团团长……以及……”就象是为了勾起对方脑海深处的回忆一般,阿尔萨斯的声音突然缓慢了下来,“黑暗之鹰曾经的老师……” “我从来没说过和他断绝师徒关系。”罗兰努力地笑着。 “是吗?”阿尔萨斯的语调中带着惊讶,“那么他的想法呢?他是否知道你是为何而战,为何而复仇?” “即使知道了又如何?已经过了整整十年,无论是谁都会在时间的流逝下不知不觉地改变。”复仇者的眼中一瞬间闪现出了迷茫的色彩,“圣骑士背叛自己的女神,投身于伊修托利的麾下,既然连这种事情都可能发生,那么其他也都是无法推测的了,唯一的办法,大概只有见一面才行。” 罗兰顿了一下,但却并没有象往常一样恢复冷漠的表情:“师父所用的精王剑‘绯莲’也是把大剑。‘剑这种东西,根本就是斩人用的,唯一需要的就是威力,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大剑~!’他是这样教育我的。” 也许是刚才阿尔萨斯询问的关系,叙述者的语调中,不宜觉察的增添了某种怀念的味道,“于是那时候,年幼的我在这样的煽动下不顾后果的选择了那种沉重而难以操纵的东西,虽然一开始练习的时候完全无法掌握,但渐渐的,我迷上了那样的武器……大剑令我在北地的严酷战场上活了下来,不仅如此,这样的战斗方式也让我养成了从正面去思考,并且绝不逃避难关的理念。”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命运,霜恸也正是把大剑,很适合我。”罗兰将手执的骑枪插入土中,顺势拔出了身后的大剑,那厚实和冰冷的感觉立刻传遍了全身,“但是,却是和火焰完全相反的冰冷。” “那么,你是说不知道尤瑟尔会在见面后有什么反应了?不打算和他沟通一下吗?” “师父的性格可不是一般的偏激,”罗兰只是摇了摇头,“况且,身为侵略者的我,并没有什么劝说的立场。” “那么,后悔吗?”阿尔萨斯继续追问着,赤红色的双眸凝视着对方,仿佛要看穿罗兰的内心。 若不是内心仍有犹豫,也许便不会怀念那样的时光了吧? 罗兰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但冷漠随即回到眼中:“我已经有所觉悟了,如果必须用剑来分出胜负,那么我希望能得到一场不受打扰的决斗,仅此而已。” 与死亡骑士各自怀揣的心思相比,远在后方的巫妖此刻却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因为进攻炎之城塞的战役已经在那咒语的低声呢喃中,悄然拉开了帷幕。 就像在黑色的玄武岩上镶嵌上闪亮的妖精粉,以魔塔为中心营造的巨大七芒星阵正不断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受到不可思议之力量的引导,空气中无形而有质的魔力,正在方阵每一角的牵引下——均是由七名高阶巫妖组成小七芒星阵——逐渐的向着中央聚集。简直就好象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挤压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空中的云层也逐渐地变形,在塔顶上方的空中形成巨大的旋涡。此时,巨手中所聚集的能量终于达到了临界的浓度,塔的尖端上,空间突然扭曲弯折,视线中景物顿时杂乱的抖动起来,下一瞬间,一道纤细但却光亮无比的细线从中而出,激射向了旋涡的中心。 数十公里外注视着那奇异景象的联盟战士,几乎在同一时刻做出了相同的动作: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就仿佛疾风近距离掠过耳畔一般,那耀眼的细线所激起的某种力量以高速刺破了空气的屏障,摩擦产生的尖利嚣叫跟着贯穿人类的脑际。 “所有的部队都坚守岗位~!保持马匹的安静,不要搅乱阵型~!”尤瑟尔大声发布着命令,但当他再次把目光转向空中的时候,却骤然发现天空的颜色一下子刺眼了许多。 亮线在瞬间没入旋涡的中心,片刻之后,云层的深处突然爆发出一片猩红色的妖异光芒。火焰剧烈地燃烧着,就仿佛白布上的鲜血一般,迅速向周围扩散,然后弥漫到整个天际。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仰望着天空的无数瞳孔中所映照出的清新的天空,已经为那血一般的颜色所替代了。而旋涡的天空,则在隆隆回荡的声响中,裂开一个不断放射着白亮光芒的缺口。 “那是……是连接星界的通道~!”从那旋涡般的裂隙所透露出气息中,安东尼达斯终于辨认出了对方所使用的法术。“他们在召唤赤红星~!赶快,让第一道城墙上的部队都下来,立刻开始疏散~!”第一次见到法师那失态的样子,传令兵甚至来不及思考,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还是会被攻破吗?星见法阵……这名字还真是讽刺,看来只有白刃战了。”一旁的尤瑟尔露出了沉重的表情。 “既然有这样的名称,那若不见识一下流星的真正姿态,始终是说不过去的吧?”理查德嘲弄般的看着要塞城头上混乱的景象,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天空中,血色的幕布正那被火舌舔食着边缘,但巫妖却把注意力转向了身后的高塔,接下来只要等着陨石降临这个法术就完成了,而且正如他所预料的,聚魔塔中还留下了足够的魔力,可以在之后的战斗中充分发挥力量。 “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即使是炎之城塞也抵挡不住进步的力量……”他冰冷的嘴角弯成了一个弧形,并以老成的说教口吻开始和身边的同僚聊天,“一旦经历了漫长的时间,知识本身便会成为巨大无比的力量,那始终是真理啊。” 几乎与此同时,来自星界的毁灭者露出了它那燃烧着的身型。一望无际的鲜血天空中,那庞大的陨星以看似缓慢的速度压迫着感官,烧灼着视线。在人们的意识摆脱震惊的束缚之前,它便已碾过数十公里的距离,坠向要塞的城墙。 在将落未落的那一刹那,星见法阵终于以肉眼可见的力量形式现出身影:空旷的水蓝色穹隆包裹着整个要塞,以坚硬的外壳挡住了那红色的冲击。两股巨大的能量在接触点相互涅灭着,高大的城墙在那巨大的轰鸣中,仿佛风中的树叶般颤动起来。红色陨石的外壳逐渐的龟裂剥落,燃烧着的碎片顺着那光芒四射的帷幕缓缓的落下,在地面上激起大片的尘埃。 即使在法阵的挤压下逐渐碎裂,赤红星内里那极富质感和硬度的黑色内核仍然突破了水蓝色的帷幕,壁障如同激起的涟漪般被挤向两侧,形成褶皱。巨大的的冲击力下,整个炎之城塞立刻掀起一阵巨大的沙暴。 在那几乎不透明的狂风中,不时有金黄色和绿色的光芒闪现——牧师和法师们不得不牺牲部分法力造出防御壁来保全战力——即使如此,仍然有很多来不及疏散的士兵们遭受灭顶的厄运。 山谷中的轰鸣逐渐消逝,尘埃随之渐渐降落,魔法的结界从重新睁开眼睛的人们面前褪去。透过漫天飞舞着的红色尘土,骑士们看见了那原本属于第一道城墙的断垣残壁——以放射性的形状向着四周蔓延着,惯性造成的冲击力不仅令山岩大面积凹陷,甚至使得远处的第二道城墙也遭到了破坏,而那些未被完全掩埋的破碎肢体,则让恐怖无法控制的弥漫了开去。 “所以亡灵才摆出那样的冲锋阵型吗?”迈西斯恍然大悟的看着天边的那道黑线,“我们该怎么办?要使用拒马阵吗?” “实力差距太悬殊了,死亡骑士们的枪尖带有锯齿,可以轻易突破拒马阵。我们必须以动制动,让骑兵部队以圣骑士们为中心,立刻在外围摆出冲锋阵型。银云军团在第二道城墙上掩护攻击。”尤瑟尔果断的下达了命令,“必须坚守到城墙修好为止……然后才可以后退……”他转身注视着城墙上因碎片的冲击而塌陷的缺口,安东尼达斯已经开始指挥修理了,但在那结束之前,骑士团不得不以鲜血作为延缓北地寒冷侵袭的代价。 沉寂如同墓地的亡灵阵营,在那一瞬间打破了良久的寂静。等待多时的死亡骑士终于开始冲锋,伴随着地动山摇的巨响,那六公里宽的黑色排浪夹裹着寒冷和死亡,向着炎之城塞猛扑过去。 冲锋扬起的大片尘土被抛在了巨浪的身后,而微小的冰晶碎屑却逐渐充斥了那密集的阵型,魔塔的第二个法术已接踵而来:寒冰结成的铠甲仿佛有生命一般,在死亡骑士的躯体上迅速蔓延着——如同披上了一层新的外壳,厚重的白色将巨浪冻结,但不知疲倦也不需呼吸的死亡骑士们,并没有因那额外的重量而有丝毫的滞慢。 在那晶莹的铠甲完成之时,来自圣剑骑士团的第一波反击也在同时降临——银箭正以遮天蔽日的姿态向着那死亡的洪流袭来——数量占骑士团十分之一,由八千名经验丰富的长弓手组成的银云军团已经开始曲射。 滞留在天穹的银箭速度看似缓慢,但在临近的一瞬间却根本无法抵挡,甚至连死亡骑士的双眼也无法捕捉到那反射着阳光的耀眼箭矢。冰屑在各处炸裂飞散着,而穿透层层障碍、深埋入亡者体内的银箭,则令疾冲的死亡骑士们咬紧牙关——久违的疼痛感重又被银箭所唤醒,并深深地刺伤了灵魂。 即使是以大魔法阵凝结起的力量完成的冰霜铠甲,仍不能彻底吸收那些划开空气的亮线所带来的强大冲击。不时有死亡骑士被击碎冰铠,然后在瓢泼大雨般的攻击中跌落下马,成为真正失去灵魂的躯壳。 第三波攻击结束之后,以触目惊心还未完全停止崩塌的废墟为背景,同样手持骑枪突击的人类骑士,终于映入了亡者们的视线。 “这十公里路还真是难跑……”阿尔萨斯和罗兰都处在阵型中央,他们受到的攻击是最猛烈的。但两人并不在意埋入躯体的银箭,“他们的反抗很顽强……不过,这样战斗起来才有趣~!如果战斗时连疼痛都感觉不到,那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阿尔萨斯的话音未落,巫妖们的咒语便将那冰晶的铠甲,连同插在其上的箭羽一同扯离死亡骑士的身躯。星屑伴随着阳光,瞬间便被抛在黑色身影的脑后。那激起的大片亮银的碎片,在惯性的作用下飞舞着搅乱寒冷的空气,真的仿佛在礁石上碎裂成无数水花的浪尖似的。而在冰晶的碎沫飞上半空的同时,两股巨大的洪流也终于撞击在了一起。 强横的惯性力挤压下,铠甲就好象是用纸片糊成的玩具,一眨眼工夫就被彻底压瘪。武器相互碰撞擦出刺眼的火花,金属撕鸣的声音伴随着愤怒的咆哮回荡在山谷之中。看似脆弱的骑枪在折断的瞬间带走了无数的生命,即使是死亡骑士的也因此而变形。 更多的人则立刻抽出近战武器,开始抓对撕杀起来。浓重的血腥味沿着剑刃和鲜血铺就的战线,迅速地扩散开去。 用杀意掩盖恐惧,这是圣剑骑士团战斗的座右铭。即使刚刚见识了那样强大的魔法,即使面对的是生命力强大无比的亡灵,士兵们依然能镇静的战斗。 侧翼的蜘蛛战士们有着高大的身躯和厚重的甲壳,但却很快被看出了弱点——不少士兵不顾性命的突刺切开了它们脆弱的腰部,而因此断成两截的亡灵蜘蛛立刻失去了战斗的可能,在挣扎中很快被剁成不会动的腐肉。 后方赶来的食尸鬼则不得不用去承受银云军团的箭雨,尽管这次用的不是银箭,但损失的数量也足够让远在几里外的巫妖皱眉了——仅仅为战斗而生的食尸鬼就生命力而言,远远逊色于身经百战的死亡骑士,何况这一次并没有任何魔法的庇护。 两个月来从未停下马蹄的死亡骑士们,第一次在那长剑编织的荆棘墙前止住前进的步伐。虽然圣骑士的数量远远少于死亡骑士,但同样参与冲锋的高阶骑士有不少就剑术而言并不逊于圣骑士。他们借助着手中蕴涵着魔力的武器,对对手施以有力的反击,还有那不时在战场上爆发的令亡灵的双眼感到刺痛的火焰——圣光术,寒冰皇冠的骑士们再度品尝到了死亡的味道,而这一次所带来的,将是永恒的沉眠。 尽管冲锋在人类爆发性的反击下停滞不前,但却仍有一处势如破竹般扯碎了钢铁的防线,将北地的寒气覆盖到倒地的骑士们身上——当六名白银圣骑士赶来支援之时,罗兰和阿尔萨斯附近已经新添了几十具尸体——无论人还是马,均是身首分离。 那是罗兰非常熟悉的铠甲样式,但现在它们所保护的不再是他自己,而是站在他对面的敌人。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不仅会在鲜血四溅的战场上见到熟悉的铠甲,而且还会见到熟悉的人。 “别阻挡在我面前,否则等待你们的只有死亡~!”复仇者冷酷地警告对方,尽管对方只是以嗤笑回应,但死亡骑士却觉得好受了些——起码在杀死对方的时候,可以更心安理得。 如果真的遇到了老师……必须全力以“云耀”为基础集中精神战斗,不能有一丝犹豫,否则倒下的就会是我自己~!罗兰这样告诉自己,然后让身体箭一般地射向圣骑士们——他要先用这几个家伙来让自己进入状态。 并非进入集中精神的状态,而是进入可以向老师与养父挥剑的状态。 人多势众的圣骑士采用分割战术将两人隔了开来,形成了三对一的局面:两人在前面近身作战,另一人施放圣光术,正是效率最高的战斗阵型。但即使如此,却仍然无法挡住对方的进攻。攻防在八人间极快的转换着,鲜血不时飞溅而出,而爆发的亮光也在一瞬间为莫名的黑暗所压制。激烈的战斗很快便结束了,而当最后一名圣骑士被斩落的时候,人类的防线终于开始后退。 “赢了吗?”在犬牙交错的战场之上,罗兰抓住松弛的间隙四下观察着,但当他的目光落到那以巨石和魔法修补好的城墙缺口上时,才终于明白对方后撤的原因。 并不是战败,只是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消耗而已。 圣剑骑士团那整齐而坚不可摧的方阵则证实了罗兰的猜测——尽管在后退,但死亡骑士怒涛般的冲击,却始终无法打开任何致命的缺口。 直到所有的战士撤回要塞高大城墙的守护下前,亡灵军团一直都没能抓住战斗的节奏,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是透过那密集的箭雨眼睁睁的看着轰然落下的巨大精钢闸门。 “只是为了前进到城墙下,就花费了这么多时间……”以仍未散去的赤红为背景,逐渐向西滑落的太阳在地面拖出欣长的影子,罗兰的表情无法抑制的沉了下去。战场上到处都是死状惨烈的尸首,圣剑骑士团成功的阻住了那黑色潮水的冲击,但却为此付出了万人多的代价,其中战死的圣骑士数量则达到了近五百名。 “我军的伤亡情况呢?”罗兰转过身去,理查德不知何时已来到了战场。 “基本类似,食尸鬼死了不少,有上万的数量,不过骑士团的死亡人数只有两百多。” “两百名死亡骑士~!和白龙一族战斗的时候也不过如此而已~!”罗兰在那一瞬间几乎要因为对方轻描淡写的态度而爆发。“对方可是圣剑骑士团,若不抱着有所觉悟的心态去战斗,怎么可能胜利?连我这个不懂剑术的人也知道这点。”理查德只是耸了耸肩膀,作出了旁观者一般的反驳。“你太急噪了,是因为尤瑟尔的关系吗?”以不带感情的语气说出事实后,巫妖又加了这么一句。 “怎么可能?我只是不想被阻在这里……就像你说的那样,”罗兰的声音缓和了下来,“必须要在一天内攻下这要塞,只是如此而已。” “不用太过担心,我们仍然在战力上占有绝对优势,因为那陨石和消耗战的关系,对方现在只有七万不到的守军,而我们的数量有十四万,再加上可以展开你擅长的车轮式消耗战,没有任何人能和不会疲倦的亡灵相提并论。”理查德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至于时间上的限制……你知道的,战场总是瞬息万变。” 混战的告一段落并未带来哪怕是片刻的宁静,亡灵们再度掀起了新一轮的攻势。尽管第二道城墙的防御相对薄弱的多,但城门的厚度仍然是普通的三倍,配合紧急落下的精钢闸门,强度上绝对是固若金汤。然而,对于亡灵们来说,高耸的城墙根本就算不上障碍——进攻并不是以破坏城门为目的的——六公里长的城墙上每一处都成为死影与鲜血交织的修罗场。 为了保持稳定的结构和强度,城壁的基座比顶端要宽一些。而仅仅依靠着那微乎其微的倾斜角度,亡灵们便可以轻易的攀爬上去。 联盟士兵们从顶端推下了大量的原木,试图阻止黑潮的进犯,但却如投入湖面的石子一般,没有丝毫用处。蜂拥而上的食尸鬼就好象决堤的洪水般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墙头。远远看去,炎之城塞引以为傲的城壁在食尸鬼的覆盖下,就好象是表面长满霉菌的墓碑一般,令人厌恶和恐惧。 死亡骑士们此刻则在后方拉起了长弓。利箭在那远超人类的力量引导下,可以从容的贯穿任何类型的防御,不论是巨大的塔盾,还是精钢打造的铠甲。 银云军团并没有沉默,他们与寒冰皇冠的骑士们相互压制着对方的阵脚,数目惊人的箭雨大片大片倾泻在双方的阵地上。圣剑骑士团的长弓手们依靠地形优势和开阔的视野反击着,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双方的较量逐渐拉开了差距——除非数十支银箭同时命中一名死亡骑士,否则即使正中胸口也无法给那燃烧的灵魂带来致命的伤害,而亡灵射上来的任何一支箭都足以让人类的战士永远的倒下。 不时有士兵从高耸的城墙上坠落下去,而在那回荡在山谷中的惨叫消逝之前,底部拥做一团的食尸鬼便会将他撕成碎片。 人类以勇气和鲜血阻住了那夹裹着死亡气息的寒流四下蔓延,但一旦停下检视滴血的伤口,不知疲倦的寒气便会再度席卷而来。当最后一缕阳光也为远方那模糊的地平线融化之时,圣剑骑士团不得不用预备队代替那些在城墙上战斗得将近麻木的士兵。而直到这个时候,人类才发现亡灵们的冲锋并非有勇无谋——在他们每五米的攻击阵线上都会留有一米的通路,可供那些受伤无法战斗的食尸鬼们撤退——这一发现令士兵的脸上不由自主的蒙上阴影。 死亡尚且无法阻住亡灵的步伐,何况是黑暗。夜间的战斗根本没有任何缓和,相反却有越衍越烈的趋势。大量的火把为城墙映射出惨淡的身影,而亡灵的阵地则是漆黑一片——死亡骑士们拥有极佳的夜视能力,而食尸鬼则拥有灵敏的嗅觉和听觉——亡灵并不需要任何可能成为目标的辅助品战斗。食尸鬼的进攻一如既往的凶狠和猛烈,这些不知疲倦的不死生物将嘶哑的吼叫带到了城墙的各处,而随着体力的下降,圣剑骑士团防御力量的更替却逐渐频繁了起来。 当战斗进行到白热阶段的时候,甚至有几个小队的死亡骑士趁着夜色冲了上来,那黑色的坐骑以人类无法想象的力量在直立的城墙上奔驰着,迅捷而轻盈。而当骑着马的死亡骑士跃上城头的时候,防守的士兵连惊讶的喊叫都未冲出喉咙便被削去了头颅。 整个城墙上立刻**起来,尽管及时赶来的圣骑士和牧师以近乎疯狂的方式将对方的突袭压制了下去——有些骑士甚至奋不顾身的拖着死亡骑士一起跳下城墙——但绝望的气息确实已经逐渐弥漫开来了。 即使是精英战士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体力和时间的准确性,嘈杂与寒冷充斥了整个战线,令那些得到珍贵休息的战士们无法入睡,尽管头脑清醒着,但麻木的身体却不听使唤、不敢休息。而正在战斗的人状态更糟,他们甚至无暇顾及身边的同伴是死是活。 那是前所未有的攻城方式。由北地的寒冷和严酷所铸造的庞大战争机器正以它特有的无情和不知疲倦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城墙上的防御阵型。每一次坚硬如钢的攻击中都蕴涵了另一次坚硬如钢的攻击,显然无穷无尽。而在这样的攻击之下,再坚固的盾牌也会有龟裂的时候——人类的防线正逐渐滑落向崩溃的边缘。 “他们还有多少人?居然能持续一整天一整夜这样的猛攻~!”迈西斯有些不可思议的自语着。从昨天下午开始,圣骑士便分成数个集团支援并加固战线上薄弱的部分,前不久死亡骑士的突击更是令骑士团元气大伤,直到现在才得到珍贵的休息时间,而迈西斯却始终无法让高度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好在一旁尤瑟尔闭目养神的样子令副团长多少感受到了镇静的氛围。 “我们一定能胜利的,即使是不知疲倦的亡灵也好,人类的潜力比想象中的要大的多,而且,战术也是绝对的正确,只要等援军一到,对方就会成为强弩之末。”尤瑟尔缓缓的起身,握住了那柄众所周知的“绯莲”的长柄。 仿佛是应和光之指引者的话语一般,远处的东方,那黑暗的天幕突然开启,犀利的金线蜂拥而出,而亡灵的魔塔则在那映照下显出诡异的身形。尽管细微,尽管隔着一层抹不去的黑暗,但那亮线却仿佛救赎的祈祷般吸引住了众人的视线,并将那热切的目光引导到了天边水色的地平线上——那挥洒着光与热的物体——太阳,终于升起来了。 城头飘扬百年的绿底金边的圣剑骑士团旗帜,在此刻显得格外夺目耀眼。 第五章 冰与火[复刻版] 金色的朝阳将尤瑟尔威严而夺目的身影投射在炎之城塞的顶端,那一刹那,就连时间也仿佛被冻结。亡灵和人类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停止,瞳孔在东方辉煌的光芒中失去焦距。嘈杂的战场在盖上了寂静的薄纱,惟有峡谷的风声在战士们的耳中回荡着。 紧接着,城墙上爆发出联盟骑士浪涛般的欢呼声:“我们做到了~!” “太阳升起来了,炎之城塞守住了~!” “胜利在望~!” “太阳升起来了……”迈西斯目不转睛地望向耀眼的太阳,仿佛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目睹日出。 “传令下去,让各军团保持原来的战斗节奏和更替方式,现在才是真正的决胜时刻,绝对不可以有任何的松懈~!”尤瑟尔泰然自若地下达命令,但语气中也同样包含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情绪,“身为圣剑骑士团团长,我一定要让战士们活着见证援军到来的时刻~!” 清晨的阳光为士兵们的铠甲镀上一层闪烁的表面,驱散开夜晚冰冷的阴影,在北地严寒的笼罩下挣扎一夜的战士们,再度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了食尸鬼一轮又一轮的进攻。 “这光芒……是太阳?居然这么快已经到黎明了?”罗兰无法置信地自语,但锋利的光线却刺痛他的眼睛。面对即将失败的事实,死亡骑士的理智顿时被复仇的火焰吞噬了,他下意识地拉紧缰绳抿紧嘴,最终在嘴角弯出一个扭曲的冷笑。 “师父,你高兴得太早了……光凭这个程度的反击是没办法阻止我的,别说是炎之城塞的高墙,就连太阳也没办法阻止我~!”罗兰刷地将霜恸直指向前,大声吼了起来,“骑士团听令,列阵,准备冲锋~!” 但与此同时,另一个尖利的声音却突然截断他的命令。 “你疯了?我们必须让食尸鬼军团撤退,然后进行全军休整。”即使对方那闪现着狂热的双眼紧盯着自己,理查德的语气也没有丝毫犹豫,“亡灵的也是有极限的,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现在食尸鬼的再生之力已跟不上消耗了,再这样继续下去将无法维持攻势,你却还要搭上骑士团?” “谢谢你的分析,但现在已经没时间了,战争可不是下棋。”罗兰尖声反讽着,平时的冷静荡然无存。 “圣骑士团还未到强弩之末,而且此战结束后,我们接着必须面对联盟主力的四十万军队。”巫妖的音量依然低沉,“而且,现在周围的魔力早已失去平衡,聚魔之塔完全无法使用。强攻只会令我们付出不必要的代价,你还打算让多少部下去送死?” “如果现在再不出击就没机会了,对方的援军一来,我们精心策划的闪电战战略就会全盘崩溃。我已经在北方呆了整整七年,难道你打算让我再被困七年~!?炎之城塞必须现在就被攻下来~!”罗兰的声音里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志。但下一瞬间,巫妖脸上却突然露出不可思议的自信笑容,这顿时令他的怒火扑了个空。 “你在笑什么?” “团长大人,别忘了这个战略计划可是我亲自制定的。即使你打算反驳我也完全不该用这个理由。”理查德的语气中带着阴谋得逞的讽刺,“事实上,我早已派出克拉费里格率领的部队去狙击联盟的主力阵容。” “什么……白龙之王?”罗兰露出难得的惊讶表情,尽管语调中仍然饱含着因不知情而导致的愤怒,但冷火渐已褪去的双眼却揭露出死亡骑士此刻的放松:“该死的,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我可是这里的战术指挥官~!” “我可是战略指挥官,团长大人。何况那毕竟只是应急之策,克拉费里格率领的那些飞行部队数目并不多,也许在四十万部队面前只能算是微乎其微的力量罢了,我并不确定他们到底能把对方的主力拖多久。另一方面……”理查德凝视着城墙上飘扬的旗帜,巫妖的眼神中带着尊敬之情,“我也没想到圣剑骑士团会如此顽强,居然真能挡住亡灵大军的步伐。” “说实话,你的老师光之指引者真是位顶尖的统帅。”理查德微笑着总结,“不过论战略,我似乎略胜一筹。为了能让亡灵统帅理查德-巴雷斯的功勋更加耀眼,好好地照我的话去做吧,先储存力量,然后再抓住关键时机,施以致命一击。” 罗兰无言以对。 随着食尸鬼大军退潮般地散去,城墙上立刻现出了一身触目惊心的班驳伤痕——那是亡灵们整夜进攻留下的痕迹,原本威严而颇具压迫感的城墙因此变得丑陋不堪。然而,人类根本无暇顾及或感叹那样的表象,在对方攻击停止之时,即使明知道只有短暂的一小会宁静,士兵们仍然松了口气。 “他们会撤退吗,尤瑟尔大人?” 光之指引者只是严肃的向迈西斯摆了摆手,同时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亡灵的阵地。 黑色的冻土在死亡骑士的影响下逐渐在炎之城塞的城墙下蔓延了开来。一群倔强的蜘蛛战士正疯狂地刨着地面,试图挖掘出一条通道,但他们很快便不得不放弃——地表之下是那加山脉的坚硬岩石,无论怎样挖掘也纹丝不动。周围的食尸鬼安静地等待着损伤的身体复原,他们极具进攻性的阵型则没有任何的改变。 “亡灵还没打算放弃,他们将会继续进攻。”尤瑟尔肯定的判断中带着不宜觉察的忧虑,那轻声的自语并没有传入一旁副团长的耳中,“卡达尔第一次迟到了哪……” 沉默的空气很快便在食尸鬼再度爆发的撕吼中散去了,还未等城墙的阴影现出明显移动的迹象,亡灵们夹杂着冰屑的怒涛已经又一次掀起。那贯彻着燃烧意志的无以计数的个体,正肆虐着昨晚的疯狂。在一轮又一轮的狂攻下,人类士兵值得苦苦支撑等待援军的到来,然而他们眼中所映射出的,除了敌人还是敌人。 “炎之城塞一定会被攻下来的。”理查德的语调就如同诉说着古老的预言一般。 而他身边则立刻响起了一个更为迫切的应答:“应该这么说——它必须被攻下来。”罗兰那燃着冷火的双眼正紧盯着城墙上的战斗。 时间之河正以她那永恒的公正和耐性缓缓的流淌着,但沐浴其中的存在却已无法继续忍耐那样的恒古不变了:对人类来说,这一切就仿佛度日如年般缓慢而艰难,在城墙上支撑的每一秒都必须以大量的鲜血为代价——长时间消耗战的效果此刻终于得以体现,很多士兵在得到同伴的更替前便已阵亡,更多的战线则根本失去了后备力量。 而另一方则是完全相反的心态,诸多的不确定因素令亡灵大军几名领导者的眼中烧灼着无法掩饰的迫切。死亡骑士们已经停止了掩护攻击,再度排出蕴涵着强烈压迫感的冲锋阵型——一旦人类的阵线有任何溃退的迹象出现,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城墙。 拖曳着金色光芒的太阳越过天穹的中央,而防御阵线也正在一点一滴地崩溃,原木的障碍不再如往常一样猛烈,多处隐患在同一时间爆发,食尸鬼冲上了城头。而面对潮水般袭来的亡灵,圣骑士根本来不及同时对各处进行救援。 人类的铜墙铁壁终于被撕开一个缺口。 “他们已经支撑不下去了,骑士团全体冲锋~!让寒冰皇冠的旗帜飘扬在炎之城塞的最高处~!”罗兰强大的执念贯通了魔法网,在一瞬间横扫整个战场,感受到那股战意的同僚顿时士气高昂。呐喊声中,食尸鬼们纷纷向着两侧退去,让出一条宽大的道路,而死亡骑士则再度发起排山倒海的冲锋。 聚集在一起的死灵曳着黑暗的长尾,率先在城头爆开数目众多的妖艳血花,高大的城墙对于梦魇们来说和平地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携带着死影与寒冷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城墙的顶端。 “我们已经越过防御工事,即使联盟的主力赶到恐怕也难以反击了,很好。”罗兰在城墙的了望台上谨慎地观察着西方水色的地平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确定天穹边缘的模糊之处并无任何异样,死亡骑士的表情顿时放松下来,“即使是炎之城塞,也无法阻挡伊修托利的意志……久远,我就要回来了……” 伴随着低声但热切的呢喃,一掠而过的寂寞显现在自语者充斥着冷火的双眸中。 黑色的潮水以不可阻挡之势汹涌而来,整个要塞顿时被淹没,成了一片刀光剑影的海洋。每一处都充斥着呐喊与咆哮,将鲜血编织成死亡的大网,吞噬战士的生命。圣剑骑士团正拖着疲惫的步伐向要塞的另一侧蹒跚撤退。死亡骑士和食尸鬼们则紧追不舍,连不擅长攻城的蜘蛛战士们此刻也出现在了战场上,要塞的大门早在防御崩溃的同时就已经被拿下了。 “迈西斯大人~!”一名身着蓝钢铠的低阶圣骑士高喊着在食尸鬼中砍开一条血路,终于到达留守后路不肯后退的副团长身边。 “怎么了?”那名呼喊自己的圣骑士是尤瑟尔的直属部队之一,这令迈西斯有种不好的预感。 “尤瑟尔大人已经下令,请你立刻放弃要塞,并协助首席法师安东尼达斯撤退,尽快与联盟主力汇合。” “什么?”对方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那么尤瑟尔大人呢?” “他……”对方的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情,也许是无奈的缘故,年轻的圣骑士甚至忘了使用敬语,“他还在星见法阵的中心塔里,说是要保护约束之力……” “那根本只是白白送死吧?即使要撤退,我们也绝对不能丢下尤瑟尔大人~!”迈西斯的怒气无法抑制地爆发出来,他大声地打断了对方的话语,“你听好了,立刻去纠集突击部队,我们马上开辟一条抵达中心塔的通道。” 然而下一瞬间,准备疾冲的副团长却被意料之外的阻碍挡住——对方从后面抱住了他。 “失礼了,迈西斯大人,但是那么做是错误的,我们必须立刻撤退~!”圣骑士的声音颤抖不止,可是却又坚定无比,“即使真的出了什么事……也不行,尤瑟尔大人的命令必须被严格执行~!” “但是……”迈西斯咬了咬牙,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光之指引者尤瑟尔与手下圣骑士们的纽带并不是只言片语便可以形容的。而他的命令,也绝非“命令”二字足以诠释——无论是战场的考量,判断的冷静与理智,还是公正与合理,全都无可挑剔。对于圣剑骑士团的任何一名战士来说,光之指引者的话语并不仅仅是命令,而是可以无条件信任、并以生命为代价去实践的某种存在。 然而这一次,大家都很清楚,付出代价的将是发布命令者本人。 “迈西斯大人,请立刻撤退吧……”海蓝圣骑士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啜泣声,即使在喧嚣的战场上,听起来依然格外刺耳。 “好吧,发布命令,全军撤退。”对方低下头,轻声呢喃着,“让我们祈祷尤瑟尔大人能平安归来。” “食尸鬼们在这里的行动比往常迟缓了许多。”理查德的目光停留在星见法阵中央,那里有一座高大的弧型穹顶建筑物,“是受到地方针对性约束魔法压迫的关系,难怪一夜的进攻也无法击破他们的防御。” “换句话说,我们必须占领星见法阵,对吧?”阿尔萨斯不耐烦的回答,联盟军队正因为压力的减轻而得以喘息,无意再战的他们已经撤退到了要塞的另一侧。 “只要破坏中心塔内运作的魔法之力,这场战役就可以结束了。”罗兰点了点头,“我来带路。” 尽管星见法阵的中央仍然有着相当数量的防御部队,但为战斗所困,他们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力量阻止霜恸强横的开路方式。而当罗兰与一名正陷入缠斗的圣骑士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肩甲上的徽章映入了他的眼角——是羽翼环绕下的一把长剑。 圣剑骑士团近卫军的标志。 尤瑟尔就在这里~!当罗兰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胸口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般,急促的起伏着。即使血液早已冻结,心脏却仍然还会有跳动的时候吗?无暇分辨胸腔内涌动的感情究竟意味着什么,最先跃入罗兰脑海的却是尤瑟尔常说的一句话:也许……这就是不可抗拒的命运吧。 “命运吗?”罗兰自嘲般的重复着,表情却越发凝重。 三人很快便突破近卫军的防御线,来到高塔之下。罗兰下了马,推开沾染着战火硝烟的精美大门,翠绿的光芒立刻映入他水色的瞳孔之中。魔法的文字在圆形大厅的墙壁上仿佛水流般流淌着,在晶石地面的反射下,构造出恍若梦境的一片空间。 可是没有人把注意力集中在这美景上——大厅中央的那名圣骑士正抬起头,以凌厉的视线打量着眼前的三人。 阿尔萨斯和理查德很有默契地在外围站定不动,而罗兰却依然大踏步走向前去,直到离开圣骑士五米的地方才停下。双方都很清楚,在这个距离下,即使只是一瞬间的动摇也会被轻易察觉。 “师父……” “罗兰,”沉默几秒后,尤瑟尔做出回应,“关于久远的事,我很难过。”当对方提起那个名字的时候,罗兰的表情在那一瞬间仿佛融化一般。“我并没有阻止你复仇的理由,可是目前圣都已经给予温达姆严厉的制裁,你应该停下了。” “哦,是吗?圣都的公正……真是让人感动。”死亡骑士的声音没有任何解冻的迹象,他冷笑着耸了耸肩,“想想看,如果亡灵大军没能击溃艾拉泽亚的主力部队,如果温达姆不是被迫吐露真相,有谁会想到要去制裁他?过了整整十年,这就是法王厅的答复?” “但无论如何,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了~!”尤瑟尔棕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愤怒,“没错,不仅是温达姆,法王厅或许同样不可原谅,可是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不欠你任何东西。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侵略~!这是我绝不允许的,放下你的武器~!” “师父,那是不可能的。”罗兰的语调中带着某种微妙的感情,“这并非一个人的战争,身为寒冰皇冠骑士团团长,我同时也对另一位神明——伊修托利负有责任。” “伊修托利……是你的新神吗?为了获得复仇的力量而成为她的道具,这种关系简直就好象是交易一样,你被利用了,罗兰。”尤瑟尔的声音中带上了浓重的嫌恶语调。 “真要这么说,信仰路维丝的你也同样只是被利用而已。”罗兰凝视着师父的眼神中抹上了悲伤的色彩,“所谓能洞察一切的路维丝根本没有对我伸出援手,现在又有什么权利在我面前自称正义?” “我在死亡中挣扎的时间或许比师父你更长,所以也更明白活着的意义。看吧,这就是令我在北地的严酷中生存下来的东西,叫做‘久远之灯火’的垂饰。”往生者从胸铠中取出项链,“成为死亡骑士,成为伊修托利的利剑,一切都是为了能达成复仇……法王厅的那些政客又怎么会明白这些?打算以制裁温达姆来安抚我,这恐怕才是真正丑陋的交易。” “所以……即使将灵魂出卖给邪神,即使投身于侵略战争,你也依然不会向路维丝联盟臣服,对吧?我明白了。”尤瑟尔的声音却逐渐平和了下去。 “伊修托利是否代表邪恶,那由历史决定。至于我的灵魂,它永远是属于我自己的~!”察觉到光之指引者的异样,死亡骑士顿时绷紧全身。 “看来战斗已无法避免,只不过你我的立场都有些牵强罢了。”尤瑟尔叹了口气,伴随着清脆的震响和灼眼的火花,出鞘的精王剑绯莲已稳稳地握在他手中,律动着赤色光芒的巨大剑锋直指向罗兰。 “就象你不会臣服于教皇一样,我也绝不会让死亡骑士通过这里。这并不是为了法王厅,而是为了战死沙场的数万将士之魂以及联盟的未来,我尤瑟尔绝对不允许亡灵染指这片土地,即使站在面前的是你也要一并斩杀,一切也只可说是不可抗拒的命运~!” “但是,”罗兰也抽出了负在身后的霜恸,以一样的姿势与尤瑟尔对峙着,“死亡骑士便是为了与命运对抗而诞生的存在。” “多说无益,战士是应当以剑来交谈的。”圣骑士面无表情地回答。 双方越过渴血的剑锋相互凝视着,空气在双方沉重的目光下就好象被点燃一般,烧灼着两人的意志,然而在把握到稍纵即逝的最佳出剑时机之前,谁也没有随便出手。 没有任何奇迹出现,就如理智判断的一样,相遇的结局是一场无法逃避的战斗,也许在选择成为死亡骑士的那一刻,这场战斗就已经在等待着自己了。但是……真是不可思议……自己居然会如此的冷静……对手可是那个光之指引者尤瑟尔~! 自己曾经最亲切的人,又是现在最强大的敌人。 透过霜恸散发出来的寒气,罗兰可清晰的看见尤瑟尔,但是从剑的对面所传递过来的并非高昂的斗志或愤怒,而是一种无法看透的平静。这大概就是“云耀”的高阶技巧了,代表着毫无漏洞和迷茫的集中力,即是说,师父是那样的坚决吗? 其实你自己又何尝不是过分的偏激?罗兰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但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只要想着怎样斩下去就可以了~! 下一瞬间,察觉到爱徒心情动摇的瞬间,尤瑟尔毫不犹豫地举剑突刺,罗兰连忙格挡。两人的大剑在同一时刻飞舞了起来,盛开的剑风在冰与火的涅灭中绽放。 就连地面的倒影也无法跟上两人行云流水的动作,大剑的锋芒拖曳着闪亮的轨迹破开几近凝固的空气,而在那攻防频繁转换的节奏下,因力量的碰撞而掀起的剑风将两人的身影包裹其中。 精王剑绯莲比想象中的更为强大,即使是位于大厅边缘观望着的阿尔萨斯和理查德都能感受到滚滚的热浪,就更别提正在战斗的罗兰了。道道赤红的光芒在空中翻腾着,就好象是一条又一条的火蛇,尽管死亡骑士勉力抵挡,可是铠甲上依然留下了不少乌黑的痕迹。 而更糟的是,在以绯莲的邺火为载体的圣光焚烧下,即使是久远的守护也无法令罗兰的灵魂不受到伤害。那种无法忽略的炙热感传遍了灵魂的每一处,伴随着痛苦的记忆在脑海中闪现,即使是不知痛苦的亡灵也开始颤抖起来。 但是,我可以战斗下去。为了那样的理由,我已经战斗了十年了……这样的痛苦根本算不上什么……绝对不会被阻止在这里的~!绝对~! “他会输给光之指引者吗?”当看到罗兰的连斩被尤瑟尔一一化解后,理查德终于皱起眉头。“毕竟,尤瑟尔是罗兰的师父而非他的复仇目标,再加上伊修托利并没有赋予霜恸太多的魔力,恐怕压制不住精王剑的力量……” “光之指引者比想象中的更有天赋,他引入‘云耀’的技巧非常高超。”阿尔萨斯的眼睛一刻未离两人的决斗,“不过我猜最后留下的人应该是我们的团长大人。何况……即使罗兰死了,不是还有我在吗?” “嘿,那么你在剑之丘败给罗兰的决斗又该如何了结呢?”不满于对方大而化之的态度,巫妖恶狠狠地问了一句。 阿尔萨斯的脸色果然沉了下去:“那样也不要紧,如果能战胜战胜了罗兰的人……一样能够雪耻。” 罗兰与尤瑟尔的战斗依然持续着,几轮交锋过后,经验丰富的圣骑士已将对方逼入死角。下一瞬间,携裹着绯莲卷起赤红的光芒猛地刺了过来——光之指引者打算以高速连击结束战斗,即使对方能格挡下全部斩击,但在这个距离内,火焰依然会将他焚烧殆尽。 但死亡骑士却并没有正面抗衡,他突然向后轻巧地跃起,跳上了流动着魔法文字的墙壁。接着,霜恸的剑锋一沉,罗兰已经和他的剑一起射向了尤瑟尔。圣骑士立即举剑格挡,火焰在瞬间凝聚成一块密实的盾牌,强横的冲撞顿时令两柄武器的锋芒间溅出大片火花。 就如同急奏中突然崩断琴弦一般,战斗在那一瞬间突然静止了。两人的身影从交锋的距离中错开,一道鲜红的血箭飙出圣骑士的左肩,伤口深可见骨。 “师父,你已经输了。”罗兰的动作有些迟缓,为了创伤对方他同样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人类的脆弱是无法战胜死亡骑士的,投降吧~!”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战斗还未分出胜负。”尤瑟尔瞄了一眼破损的铠甲,声音中没有任何动摇。 “那么,你是想死在这里吗?”死亡骑士眼中透出果断的残忍。 “和你一样,这场战斗对于我来说,也是绝对不可后退的。现在,也只有以信仰为后盾,用我的性命来赌一赌了~!”尤瑟尔再度举起绯莲,那巨大的锋芒直指着眼前的对手。还未等罗兰讽刺的话语出口,圣骑士短促而直接的祈祷就响了起来。 狂暴的火焰呼啸着,一刹那横扫整个大厅。远处观战的阿尔萨斯立即反射性地跳开,并摆出拔剑防御的姿势,与此同时一旁理查德也立即启动魔法防御结界。亡灵的双眼可以直视太阳,但在这种光芒的辐射下,却感到烧灼般的刺痛。 “这种力量~!?这就是精王剑的力量吗?怎么可能……”巫妖忍耐着疼痛向那光芒中一瞥,可罗兰的身影已完全消失在了火焰里,“该死,他会被化成灰烬的~!” 光之指引者正将路维丝的守护与火焰元素的力量融合在一起,成为暴风骤雨般的顶阶神术——圣光风暴。 身处中心的罗兰正步入死亡的边缘。金色的圣焰将他包裹其中,灵魂正一点一点的磨损、崩离。只是短暂的几秒钟,但仿佛却已经熬过了数个世纪,死亡骑士全身的力量正迅速流失,过往的回忆却又如疯长的藤蔓,侵袭着他的脑海。一切就仿佛要在混乱与痛苦中终结,此刻,罗兰唯一能做的,只是依靠着插在地上的霜恸勉力支撑着不倒下去。 圣焰的烧灼下,就连亮银打造的魔法铠甲也开始逐渐分解,然而,当罗兰的胸铠发出脆响裂开之时,铠甲的内部却透射出一股格外醒目的水色光芒——名为“久远的灯火”的饰物,无数次替罗兰抵挡下净化之力的泪珠状垂饰,此刻正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响,并随着水色光芒的高涨而越发高亢。 忍受着难以言传的痛苦,头脑处于茫然的混乱中的罗兰,在刹那间却突然感受到心如止水的平静,风暴停止了呼吸,火焰冻结在眼前,一股亲切而温柔的熟悉却仿佛水流般传遍全身。 “那是……久远?久远~!”罗兰睁大眼睛抬起头,用嘶哑的声音高喊起来。 圣光火焰熄灭了,死亡骑士的周身暴涨起湛蓝的波纹。 “伊修托利~!” “久远?” 阿尔萨斯和理查得几乎同时叫了起来。罗兰的身后,一个窈窕的身影正逐渐从空气中浮现,仿佛水晶雕刻的塑像。秀美的长发在光芒的抚动下飞舞着,而有着温柔表情的少女正做出保护的姿态…… 那一刻,黑暗之鹰的羽翼击碎了神之盾牌。 透着寒光的大剑如同奔雷般破开沉重的空气,在注视的目光中留下银白的轨迹。从紧握在罗兰手中的剑柄上传来了切实的震动和的颤抖。尤瑟尔的圣银铠上现出了一道笔直的斜线。鲜血从那斜线中激射而出,而圣骑士的身躯也缓缓地倒了下去。 大厅在一瞬间归于平静,咆哮着的金色火焰,迸发的水色花朵,以及那琉璃雕刻的美丽女性,一切都蒸发一般消失不见,惟独留下身受重创的罗兰在大厅的中央喘息着。 “那个,就是……久远吗?”尤瑟尔断断续续地问着,嘴角流下一缕鲜血。 “是的,师父。”罗兰在尤瑟尔的身边跪了下去,这个动作令他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圣光的余威仍然在死亡骑士的身上肆虐着,但将死的长者仍然从学生的瞳孔中捕捉到了微妙的温柔表情。 “嘿,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出现,真是令人羡慕。”尤瑟尔尽着最后的力量,握住了徒弟的手,“但是,到此为止吧,罗兰。你还不明白吗?若因悔恨而复仇,最终得到的结果只能是更加悔恨……”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对方平静的回答中带着无法抑制的狂热与坚决。 “这样的话,只能将你埋葬在这里了。”尤瑟尔的眼神中带着怜悯与悲哀,“一个疯狂的复仇者是不能为世界带来任何价值的,你必须随我一同长眠于此~!”随着话音的消逝,光之指引者的表情逐渐凝固,但他的手却依然紧紧抓着罗兰不放。 轰鸣的巨响令三名胜利者下意识地抬起头,无数沙砾从大厅的穹顶倾泻而下,沉重的大门也突然关闭,高塔的核心设施俨然成了一个囚笼。 “炎之守护者的宿命?”罗兰想起什么般喃喃说着,将绯莲慎重的放置在尤瑟尔的胸前,“我想起来了,当订立炎之契约的那个人死亡之时,加诸在炎之城塞所有重要支点上的魔法就会令整个要塞崩塌~!” “圣剑骑士团的小秘密吗?实在是要命的机关~!”阿尔萨斯说着跑向大门,“理查德,能把门打开吗?” “上面的魔法结界已经大幅度增强,而且某种封印正在抽取这里的魔力,恐怕会有一场大爆炸。”巫妖简洁地回答了一句,开始迅速地结起复杂的手印,“必须赶快启动移送方阵,虽然现在魔力场波动剧烈……但也只有赌一赌了,你们最好祈祷别卡在岩石里。” “来吧,”阿尔萨斯说着扶起眼神有些涣散的罗兰。 “一定要离开这里……否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罗兰以复杂的表情注视着死去的师父。 “当然了,即使是著名的光之指引者,我们也完全没有兴趣当他的陪葬品。”阿尔萨斯如此回答着,下一瞬间,巨石崩落的响声和漫天的尘埃淹没了整个大厅。 随着星见法阵的颤抖,炎之城塞剩下的三道城墙也开始崩溃。崩解的石块和尘土形成奔流的瀑布冲垮了整个要塞,建筑物在那强力的冲击之下纷纷土崩瓦解。组成法阵的四座高塔几乎在同一时间划出倾斜的弧线落入狂乱飞舞的尘埃之海中,伴随着彻耳的巨响,溅起大片的灰云,中心塔则在剧烈的魔法爆炸中成为一片瓦砾。 罗兰在那加山脉陡峭的悬崖上一语不发的俯视着脚下地狱般的景象——星见法阵的魔力波动令巫妖仓促的移送方阵扭曲到了要塞侧翼的山上,脱出的三人碰巧得以拥有最佳的鸟瞰点。 “我杀死了自己的师父。”死亡骑士低声自语,凝视着自己沾染着鲜血与尘土的双手。 我杀死了自己的师父。 “真是壮观的景象,”理查感慨着,语调有些无奈,“这种程度的爆炸,粗略估计起码要付出四千只食尸鬼作为代价,而且还失去了拦截圣剑骑士团残余部队的机会……这样的策略,不知道该是赞赏还是叹息……” “他们来了~!联盟的主力部队~!”无视巫妖的自嘲,阿尔萨斯用手指着西方的地平线,高喊声令眼神涣散的罗兰顿时醒了过来。 三人禁不住全都屏息凝神地远眺着那略微反射着剑刃寒光的黑色长线。山脚下废墟依然是一片混乱,但另一种沉默与冷寂却缓慢地在眺望者中扩散开来,直到成群的巨龙降落在亡灵大军的面前——白龙之王克拉费里格的部队回来了。 路维丝历二二七年六月,炎之城塞攻防战在两天内落下了帷幕,圣剑骑士团在损失了包括一千一百十二名圣骑士的四万五千部队后败北撤退,亡灵军团则付出了三万五千部队的代价,其中永久消失的死亡骑士五百七十六名。 被称为黑暗之鹰的罗兰在和光之指引者尤瑟尔的决斗中胜出。 第六章 崩刃[复刻版] 圣剑骑士团的撤退正沉闷而迅速地进行着,几乎每个人的心情都处于失神状态,就连风暴狮鹫们有力的振翅也无法将那种死一般的寂静驱除。炎之城塞的崩溃,尤瑟尔的死亡,这一切就好象无形的锁链缠绕在骑士们的心头,并令窒息的感觉渗透到意志的最深处。 崩塌的废墟和吞噬绿地的冻土带很快就被抛在身后的地平线外,与此同时,一字排开的联盟主力部队——以圣杯骑士团和圣锁链骑士团为核心的四十万军队——正映入迈西斯的眼中。他停下脚步扫视着前来迎接的几人,然后猛地冲向其中的一个。 “卡达尔~!”圣骑士咆哮着,冲破几名同僚的阻挡,一下子将那名法师拎了起来,“你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早点来?现在你自己睁开眼睛看看吧,炎之城塞变成什么样子了?” 法师并没有任何反驳,也没有避开那股怒火中烧的视线,他只是沉默地承受着对方愤怒的发泄,直到另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住手,迈西斯,你到底在做什么?失去理智了吗~!”迪莉西亚冲进两人之间,用力制止住同僚的行为,尽管她是圣骑士团六名领导者中唯一的女性,但一举一动中却包含着无法抗拒的威严。被理智唤醒的迈西斯终于放开了卡达尔,然后象喝醉酒般摇摇晃晃地颓坐在地。 “为了阻止亡灵的追击,尤瑟尔大人已经没办法再回到我们中间了……”他将头瑟缩在臂弯间,旁若无人地自语着。 “迈西斯~!” “他说得没错,这全都是我的责任,如果能早一点推测到对方设下的埋伏,那些冰龙和石像鬼根本就无法阻止大军的步伐。”卡达尔却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迪莉西亚不要再继续争吵,“如果光之指引者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愿意为此引咎,但是……现在时间紧迫,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击溃亡灵大军。” “为了尤瑟尔大人苦涩的决斗,还有联盟的未来,我们必须赢得战争的胜利,将亡灵赶出洛伦丹大陆,这才是祭奠死者的最好方式,我是如此认为的。”那庄重而严肃的语调中透出一种无法言传的坚决,“女神路维丝已降下了新的预言,迈西斯,如果你打算为尤瑟尔大人复仇的话,最好赶快振作起来。” 那句话令圣骑士一下抬起头,恰巧迎上卡达尔坚决而清澈的目光,四目相交的瞬间,嘈杂声顿时冻结。 “能有为尤瑟尔大人复仇的机会吗~!?”对方有些颤抖着重复了一遍。 “没错。”法师肯定地点了点头,“来吧,不能逃避战斗。” 亡灵们最初的计划是占据要塞进行防守,然而在炎之契约带来的巨大破坏,这个构思就象肥皂泡一样破灭了,面对着联盟四十万精锐的进逼,食尸鬼们在废墟之上建立起的简陋防御形同虚设,即使是死亡骑士也无法保证能守住星见峡谷。 尽管亡灵军队中并不存在着士气那样的因素,但看到空中盘旋着向着远方的敌人示警的冰龙,罗兰多少感到了一些安心。察觉到这一点的理查德禁不住笑了起来。 “还记得吗?当初决定首先征服北方大陆的时候,你一直反对得很厉害,看看现在吧,如果没有巩固好后方,在遇到危机的时候便会令全局崩溃。” “你应该改改说教的毛病。”罗兰皱了皱眉头,故意抬头观察起飞翔的龙群以结束这个话题。这些高贵的生物来自北方的白龙一族,总计有八十七头,是臣服于伊修托利而获得幽界之力的强大战士,从本质上来看,是和死亡骑士们完全相同的存在。 “但是,总觉得抽调了太多部队,寒冰皇冠的防御力量已经被空前弱化了。”突然想到这一点,向来冷漠的罗兰不禁自然而然地透露出担心的表情。 “我明白,但是我们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对方的军队是以两大圣骑士团为首的国家精锐,而由于风暴狮鹫的存在,甚至无法奢望龙群和石像鬼在战斗中能提供额外的助力……唯有正面作战了……还是说你期望我有什么歪门邪道的战术?”巫妖并没有忘记加上一句讽刺。 “没有选择的战斗之路,这样反而比较省心。”和往常一样忽略掉建议中的毛刺,罗兰低下了头,“这几天联盟应该不会立刻发动进攻,我想要稍微离开一下,一切事务就交给你了,理查德。” “你要去哪里我也大概能猜得出来,是迷雾之森吧?虽然我们的战略并不涉及到那片领域,然而他们毕竟是联盟的同盟国,是我们的敌人,一个亡灵孤身闯入怎么可能被视为友善的举动?”巫妖反问着,眯起的瞳孔中辐射出一种诡异的冰蓝色。 “我不会在那里和他们起冲突的。”罗兰斩钉截铁的回答。 “随便你,我仅仅是在讨论某种可能性而已。联盟的大军就在对面,很难保证不发生什么以外,如果骑士团团长打算外出,我认为一天已是极限了,如何?”巫妖的手势显然是打算结束这次对话。 “差不多正好一个来回,我对那片土地相当熟悉。”死亡骑士的语气有些苦涩。 “就这么说定了,路上请小心。” 罗兰心不在焉地应了句,然后转过头,眺望着远方翠绿色的地平线。已经过了九年了吧?那里会变得面目全非,还是依然能与我的记忆相重合?久远……真想早一点见到你…… 当夜色降临之时,死亡骑士在黑幕的遮掩之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营,别说是联盟方面的监视者,就连大部分同僚也不知团长的行动。强健的梦魇在主人精妙的操纵下绕开敌方的岗哨,以追风般的速度越过山峦和河川,深入联盟境内,载着骑手向着那加山脉北方的迷雾之森急驰而去。 水滴汇聚在颜色鲜绿的叶片边缘,泛出晶莹剔透的光泽。夏季的朝阳透过飘渺的雾气,折射出宜人的金黄色,为苍翠的树木描绘出纤细的轮廓。迷雾之森无论在何时,都是洛伦丹大陆上的一颗明珠,而世代居住于此的精灵们也是一样,带着人类永远难以企及的神秘与美丽。 死亡骑士尽量收敛起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寒冷气息,小心地在林间穿行着。依靠幽界的力量,梦魇的步伐完全摆脱了重力,所过之处甚至不会带起一片落叶,踩断一根枯枝,而即使是最茂密的枝叶也无法阻挡那黑色的身影。仿佛时光倒流一般,两旁的景物带着模糊的残象飞速倒退着,原本在林间时有时无的潺潺流水声,此刻正迅速增幅,最后成为巨大的轰鸣。 “就快到了……”罗兰止住梦魇的动作,低语着注视身前壮丽的自然。 作为尼卢河的最大分支,恒河所拥有的不仅是翡翠般清亮的水流和活跃骄横的个性,对于路维丝联盟和精灵王国来说,它也同样具有着重要的意义——一旦过了这横亘森林的银蓝亮线,人类的法则和信仰便不再有效,取而代之的是精灵们所信奉的自然之律。 亡灵眼中那片绿色的领域被称为精灵之国度,一个有着五百年历史的国家——布拉因那斯。 你还在犹豫和害怕什么?这里并没有值得留恋和挽回的,死亡骑士是只为一个理由而存在的,我是为复仇而生的,罗兰告诉自己。然后他用力地摇了摇头,就好象是为了甩掉浮现的记忆一般。 接着,往生者拉动缰绳,身下的梦魇立即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恒河的激流之中,以不可思议的迅捷和精准从微露水面的礁石上一点而过。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宽阔的河面已被亡灵抛在了脑后,黑影很快便没入层层叠叠的绿色之中。 静谧的翡翠湖畔旁,大片大片有着繁复而纤细结构的洁白花朵——月之花——正盛开着。在树木间萦回的气流带动下,晶莹的花瓣伴随着夏风的低语翩翩起舞。而从那白色花海的深处,拨动心弦的话语若有若无的传了出来。 你要带我去什么样的地方? 安心吧,最强的祈祷士会在这里保护你的~! 只是……有一点点在意而已。 谢谢。 请你一定要活下去…… “你去别处休息吧。”罗兰轻轻的拍了拍坐骑的颈项,随后在那茫茫一片的花丛中落足前行,步伐细心而谨慎。晶莹如白雪的碎片在他的身旁飘扬,仿佛有生命一般,不时抚过亡灵被风吹起的灰色长发。 当朴素的衣冠冢映入死亡骑士的眼中之时,罗兰觉得自己早已冻结的血液再度流动起来了,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温暖的血液流遍全身。而那水色的瞳孔之中,冰冷的火焰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只有在面对恋人时才会现出的温柔眼神。 “久远,我回来了……” 罗兰紧抿的嘴唇无法抑制地张开,饱含眷恋惆怅的声音正呼唤着那个有着美丽音节的名字。 当风再度抚弄起那灰白的长发之时,闪亮的冰晶从中四散开来,沉浸于往事中的死亡骑士甚至忘记了掩饰自己的气息。然而,亡灵脚下的大片花海并没有任何凋零的迹象,相反的,当洁白的月之花接纳了冰冷的死亡气息后,突然在风的节奏下发出沙沙的摩挲声,就好象诉说着安慰的话语一般。 是的,能理解,能听懂那样的感情。那死亡的无奈中所蕴涵的憎恨、懊悔、迷茫……以及爱恋和思念…… 如此共鸣着的花海淡淡地亮了起来,盛开的花朵上燃起橘黄的光芒,连同青空飞舞之下的瓣片一起,构建出一个充满着温暖灯火的世界。那是属于往生者的祭奠之地,月之海,现世与瀛海相互融合而产生的领域,即使是不眠的灵魂之火,在这里也会变得安详而伤感。 过往的记忆犹如夜空中的雷电般,带着巨大的呼啸,一瞬间照亮了眼前的衣冠冢。记忆的海洋逐渐鼓噪起来,好象海啸般重重叠叠无法抗拒的无数感情正蜂拥而至。迷茫、寂寞、孤独、快乐、窃喜、悲伤以及憎恨……那并不是仅有单一颜色的火焰,而是包含了一切的巨大感情旋涡。 十多年前的那些伴随着篝火和星星的日子已被唤醒,一瞬间便浮了上来。映照着火焰的光之泡如同一盏盏明灯,抚过回忆之海上的汹涌波涛,令痛苦的拥有者归于平静。 经过共同的生死考验,矮人穆拉丁映着营火的诡异笑脸和尖酸的讽刺也逐渐亲切起来,兽人萨满阿斯塔罗斯的大锤和智慧则是引起惊讶的源泉。一想到这些,罗兰的身躯就会不由自主地颤动,仿佛自己又重新回到他们的身边,十年之前的冒险历程中。 跳跃在眼前的花瓣点缀着寻找星之都的艰苦旅途,罗兰涨红了脸试图命令那两个老神在在的佣兵,只有当夜晚降临之时年轻的圣骑士才想起自己连生火都不会,而此刻对方的嘲笑已令他有拔剑的冲动。 但当面对着强大的敌人之时,昨夜令青年愤恨不已而又无可奈何的背影,却是最有力的依靠,怪物们倒下的瞬间,心照不宣的默契正在三人的心中生根发芽。 昏黄的花火则照射出那些躲藏在黑暗之中等待着猎物的地狱犬和炎魔,归来的旅途因一路上异常艰难且为数众多的战斗而显得格外的漫长,透过紧握在手的剑柄,罗兰甚至可以感受到利刃埋入恶魔时的颤动。 而越过所有的记忆,往生者的双眸正追随着在这一切之中穿梭的窈窕身影,飘扬在风中的秀发与悦耳的银铃般的笑声填满了他的脑海,而那温柔的表情和体贴的心,再度令早已冻结的心灵感受到一种熟悉无比的温暖。 那是无论岁月怎样冲刷也绝不会消逝的回忆,对于死亡骑士来说,则代表着他的全部。 这是……梦?是梦吗?惆怅的眼神很快就代替了因回忆而生的短暂喜悦。死亡骑士缓缓地闭上眼,仿佛要将刚才烙印在脑海的景象永远留住一般。 即使是梦也不要紧,如果能选择一直继续下去的话该多好?如果永远也不会醒来,那也可以算是……幸福吧?这样对自己说着,罗兰不由地露出温柔的笑容。他凝视着衣冠冢,下意识地用手抚摩着胸前的项链。 时间飞快地流逝着,月光为大地披上清冷的纱衣,风早已停止,而抹去飞舞花瓣的点缀,仅仅映照着明月的翡翠湖则显得格外广阔与静谧。不知何时,长裙在花丛中拖曳的声音打破了属于死者的安详,冷火立即回到死亡骑士眼中,恍若雕像的亡灵转过身,无言地注视着那名有着娇小身材的不速之客。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躺在月之花下面的那个人,因为无论斗转星移世事变迁,始终都有人记得她。”一句带着怀念气息的精灵语缓缓飘过安睡的湖面,传入亡灵的耳畔。 话语的主人是位美丽的精灵少女,她有着比雪更白皙的皮肤以及海水般湛蓝的长发,看上去就像是只存在于童话中的美人。然而,那双泉水一样的眸子中所埋藏的,却是与童话格格不入的悲伤。 “奥露哈?”罗兰的舌尖滚过熟悉的名字,他下意识地跨前一步,栖息在肩头的洁白花瓣纷纷掉落,一瞬间便顺着黑色的披风隐没入花丛。 “罗兰……”精灵女孩此刻却低下了头,避开对方火焰的双眼。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我可是里魔法使,难道你忘记了?虽然守卫们都没有发觉,但罗兰的气息我绝对不会弄错的。”对方一瞬间露出寂寞的笑容,“我猜你到这里来的目的想必是为了看看她,所以就过来了……不出所料……” “果然还是瞒不过布拉因那斯的咏者,”罗兰顿了顿,仿佛回忆起了九年前的往事,“我要谢谢你,这里的月之花非常漂亮,让人留连忘返。” “恩,因为我知道罗兰一定会回来的,所以就种上了,相信久远小姐她也肯定会喜欢的吧?”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两人顿时沉默下来,而当奥露哈的声音再度响起之时,已充斥了再也无法掩饰的悲伤,“但是,我没想到罗兰会以这个姿态回来……” “你不明白。”罗兰的声音逐渐僵硬起来。 “没错,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成为亡灵?为什么要成为一个侵略者?” “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因为人类的欲望和教廷的冷漠,我早就被剥夺了一切,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的了。” “即使这样也无所谓吗?除了有着灵灯别称的月之花以外,这个森林已经不会再接受你了啊~!即使隐藏着自己的气息也好,绿色一旦碰到你仍然会枯萎,这样的话……”不知不觉的,女孩的话语中带上了哭腔。 “那只是说明躯壳的属性和生命之力相反罢了……亡灵并不是邪恶的象征,我们既不渴血也不嗜杀。”罗兰冷淡地耸了耸肩,“我不否认这是一场侵略战争,可是路维丝以前也曾做过相同的事情,她没有资格质疑这一切。 “我对亡灵和人类之间的战争才没有兴趣,我只想问你一个人,罗兰。”奥露哈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死亡骑士,“为什么你为了复仇不惜抛弃其他一切?甚至……甚至不惜杀死养育自己的人,光之指引者尤瑟尔?” “你怎么知道的~!?”询问从罗兰的口中不由自主的冲了出来。 “原来是真的吗?你真的杀了他~!”奥露哈惊叫起来,禁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唇,“今天早上,贤者卡达尔拜访了布拉因那斯的宫廷,当他以死亡骑士的罪行劝说国王陛下与路维丝联盟共同战斗的时候,我还以为那只是人类的一面之辞……罗兰……为什么?” 质问之下的往生者一语不发,但却不自觉的避开了精灵女孩的视线。 “你还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吗?罗兰应该是很温柔的,为什么会变得这么不择手段?”精灵少女刻意压抑住颤抖的语调,然而晶莹的泪水却不争气地划过她的脸庞。 “那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我和师父不可能相互迁就,所以只能为各自的信念战斗到底。”罗兰以苦涩的声音回答,“在用剑对话的修罗场上,砍下去的剑是没办法收回的,即使现在后悔也已来不及了……” “是吗?”奥露哈再度凝视着那燃着冷火的双眼,仿佛要看出对方内心的真实一般,“那,若是我的话呢?” “你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这句单刀直入质问太过突兀,就连罗兰也禁不住激动起来,他立刻大声地反驳,“死亡骑士是绝对不会为毫无理由的战斗拔剑的。我们因执念而留存于此,成为伊修托利的契约者,获得强大的力量。但是如果一个人过于沉迷于力量,忘记了自己的执念,那就会造成自身的灭亡~!” “那若是阻止你达成愿望的人呢?布拉因那斯也许很快就必须要和联盟一起战斗了……那时,身为布拉因那斯咏者的我,唯一能使用‘里魔法’的我,该怎样面对罗兰呢?”女孩说着,下意识的用手拭去泪水,糅合着无奈的困惑一再的重复着,“罗兰会怎么做呢?我又该怎么办呢?” “照你自己的意志去做就可以了。”死亡骑士回答,就连自己也无法忽略掉语调中的冷淡与陌生。 “‘照你自己的意志去做就可以了’……还真是不负责任的答案呢。”奥露哈下意识地用手抚摩着胸口,现出痛苦的表情,“很久以前,是罗兰令我从那个黄金打造的牢笼中挣脱出来的,温柔的罗兰让我获得了自由,懂得了坚强,可是现在……当我想要以自己的意志去帮助灾难中的人民时,却发现站在对面的就是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被一次又一次呼喊着名字的亡灵无奈地低下头。 “难道不能恢复到从前那样吗?只为了单纯毁灭的行为,就可以抛弃世界对你的羁绊吗?久远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绝对……”精灵少女终于无法抑制地啜泣起来,她突然伸出手想要触摸眼前的黑影,但在那之前,死亡骑士却敏捷地跳开了。 “停止吧,这么做只会让你受伤而已,我们之间隔离着生与死的鸿沟,那是永远都无法跨越的距离。”出现在罗兰脸上的,是与冷漠语调相反的悲哀表情,“一切都只是不可抗拒的命运。也许正如你所说,我忽略了很多东西,而只专注于没有未来的毁灭,可是……对于你眼前的这个亡灵,这个因罗兰的执念而生的复仇者,惟有温达姆的死亡才能令他得到平静。” 失去风的依托,沉重的白色花瓣很快便掉落在地,渗透着死亡味道的夜色逐渐弥漫开来,令生者与死者之间的距离恍若隔世般遥远。 “无论如何,我已经不能回头了,只有继续的战斗下去,直到达成那愿望为止……”冷漠再度掩盖了死亡骑士的表情,他缓慢但坚定地走过女孩的身边,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低低地开了口。 “对不起,奥露哈……” 在对方来得及回答前,那个鬼魅般的影子就已消失在了重重黑暗之中。 “久远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绝对……”奥露哈那喃喃的啜泣声回荡在罗兰的耳旁,即使当瘟疫般扩散开去的冻土映入视线之时,死亡骑士的思绪仍然无法平静下来。 很快,两个熟悉的两个身影进出现在了眼前。“现在的重点是击溃联盟大军。”罗兰告诉自己,下意识的摇了摇脑袋,似乎要将心中的迷惑甩去一般。 “他看上去样子很奇怪。”阿尔萨斯低声评价。 “迷惑的表情,大概是在祭奠之时遇到在意的人了吧?”理查德露出狡黠的笑容,“这样也好,若是真的迷失在复仇的业火中的话,恐怕伊修托利会很难过的。”说着,巫妖戏谑的声音逐渐低沉,他轻声地带过最后一句,随后径直向着纵马急驰的死亡骑士走去。 “你迟到了,罗兰。”阿尔萨斯率先打了招呼。 “抱歉,因为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所以……”当来到两人面前之时,罗兰已经恢复了原样,正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远方寂静的战场之上。 “身为骑士团团长,大战前却出去散步,实在是悠闲哪。”理查德恶意的打断对方的辩驳,炎之城塞崩溃的事实至今仍无法令他释怀,而即将到来的毫无把握的战斗使得那燃烧着冰蓝火焰的双眼也抹上了急噪的颜色。 “若是等到战前才去考虑战术的话,未免迟了,现在已没空讨论这些。”罗兰则回以冷漠的应答,“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该侦察过了吧,对方的状况如何?” “无可挑剔,风暴狮鹫的数目和预期一样——五千名,即使有亡灵巨龙的帮助我们也无法得到制空权。他们的地面防御阵线也是滴水不漏,而法师们已经在各处布置了大量的侦测魔法,奇谋已无效了。唯一的办法是正面应战,蜘蛛战士在平原战上能发挥作用,不过始终太过脆弱。”阿尔萨斯则仍然保持着一贯的轻松。 “而且至今这里的魔法浓度也未达到能再使用那座聚魔塔的程度……”理查德对同僚的报告作出了补充,丝毫不掩饰其中夹杂的担忧。 “即使对于不知疲倦的亡灵一族来说,这样的连续作战也是太过勉强了吧?”罗兰皱起眉头,下意识的勒紧手中的缰绳,“何况,布拉因那斯精灵们的动向也很不明确……他们恐怕会在近期内有所行动。但是,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那就必须要做到不败,我们至少要守住炎之城塞才行。” 另两人则很有默契的表示赞同。 “那么来吧,为了伊修托利,也为了我们自己,要战斗了~!”如此诉说着,死亡骑士燃烧着灼热战意的双眼扫过天边的战线,人类军队眼花缭乱的旗帜正在风中呜咽着,静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血祭。 第七章 仇恨的业火[复刻版] 第三天黎明时分,在防御工事构建结束后,联盟主力部队率先摆出进攻的姿态。四十万军队所铺展开的广阔阵型就像一张巨大地毯,覆盖了整个平原,隔断了眺望的视线。亡灵目之所及,全都是剑光所编织的大网,仿佛一片钢铁的海洋波涛起伏。金属嘶磨的声音预示着武器渴血的欲望,牧师洪亮的祈祷振奋着战士高亢的意志,而在大军压迫之下的战场,却显得越发寂静。 “不能使用拒马阵吗?”一名圣骑士有些惋惜抱怨着,看了看身后由重装步兵搭起的巨大塔盾阵。 “对于在短短两天内攻陷炎之城塞的敌人,我们是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的。那些盾牌在死亡骑士面前形同虚设,若是让他们冲进去的话,我军一定会遭受重大损失。”圣锁链骑士团团长乔伊简短地回答,和尤瑟尔曾经做出的判断一样,他也将全联盟的近三千名圣骑士们布置在阵线的最前方,而两侧则辅以各国骑士团中的精锐。 “以动制动,是这个意思吧?”圣杯骑士团团长尼克罗皱起眉头,“在这种平原地带,如果加速起来,不晓得那些梦魇究竟会具有多大的动量?” “即使死伤惨重也别无选择,和冲锋比起来……接下来副官们的处境要危险得多啊。”乔伊叹了口气,低声地加了一句。 比起战场上骑士们的不安感觉,中枢指挥部的气氛更是剑拔弩张——在这里,负责统领全军的贤者要面对的不仅是虎视眈眈的亡灵大军。 “温达姆陛下,请看这里,第二道防御线的正面就由你负责了,应该没有问题吧?”卡达尔用手指抚过沙盘,以平常的语调问了一句,然而其中却蕴涵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可是……”温达姆的声调禁不住颤抖起来。 沙盘上,第二道防御阵型的两侧,是斯托加德和泰拉斯两国的精锐骑士团。而供温达姆本人调遣的,除了近位骑士团以外却只有为数不多的四个步兵方阵,显然卡达尔并不想掩饰自己的真正目的——以温达姆为诱饵将罗兰引入口袋阵中。 “贤者大人,死亡骑士的突击能力……以四个步兵方阵去抵挡是不够的啊~!” 面对对方的抗议,卡达尔终于按奈不住板起了脸:“在战场上,无论是谁的性命也都没有保证,究竟什么样的战略最为合适,可不是以你的看法来决定的,陛下。” 温达姆不由地打了个寒颤,细密的汗水不知不觉中爬满了他的额头。没有人能逃脱路维丝的惩罚,眼前的景象仿佛正这么诉说着,而透过卡达尔严酷的行动,另一侧的四位国王也再一次感受到法王厅令人窒息的威严与权力。 “我们掌握了详细的情报,黑暗之鹰是死亡骑士团的高层领导,他的阵脚一乱,必定会给全局带来极大的影响,而能做到这点的,就只有你——温达姆。这可是由教廷给予的将功赎罪的机会,非常难得,希望你能好好利用。”卡达尔说着,视线又回到沙盘上,“另外,仔细看一下,你拥有足够的缓冲力量和后撤空间,只要支撑到两翼的骑士们将对方包围,那时你便可与第三道防御线的部队汇合,共同反击亡灵军队。” “还有什么意见吗?”沉默半晌,法师最后问了句。 被对方强硬的气势盖过,温达姆最后不得不低下头表示受命,而当五位国王全都离开帐篷的时候,卡达尔才现出严厉表情掩饰下的担心。 “身负重罪,居然还想安稳的躲在后方,这家伙还真是不知廉耻,联盟中也会出现这样的败类啊。”一旁的迪莉西亚说着叹了口气——作为直属于教廷的圣骑士,从一开始她便清楚整套作战方案,所以刚才才会冷眼旁观。 “真是没有办法,”卡达尔苦笑了一下,“说起来我们反而要感谢罗兰歼灭了艾拉泽亚的主力部队,否则这些国王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臣服。” “光是这个程度的作战就表现出恐惧,如果他们知道了突击队的任务,大概会吓得浑身发抖吧?”迈西斯哼了一声,“教廷果然不能太过信赖世俗力量,能称为女神之剑的恐怕也只有圣骑士团了。” “但是……我们却必须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啊……”一想到即将展开的作战行动,卡达尔就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 如果说温达姆和国王们是法王厅的棋子,那我们法王厅便是路维丝的棋子吧?原来人类这种渺小的生物,始终也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取得胜利,而只能用生命去交换安逸…… “别担心,整个突击队的斗志都很高昂。”仿佛看穿了卡达尔的心思一般,迪莉西亚微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大家并不仅仅是为了神的预言,联盟的未来和战士们的信念才是真正驱动我们战斗的因素。” “话虽如此,但这个任务简直就是去送死,这样的胜利是没有价值的。”大贤者只是悲伤的摇了摇头。 “不要上来就这么没信心,突击队中法师和牧师的比例很高,并不是没有生存下来的机会。”迪莉西亚安慰着,她身边的迈西斯和安东尼则同样自信地点了点头。 “真是的,送行的人可不该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安东尼达斯露出了微笑,“我们会回来的~!” “大型移送方阵准备就绪,我们也该走了。”迪莉西亚扭头对同伴说道,“卡达尔,记得要为我们祝福,否则……” 可是女骑士的这句话却被打断了,法师并没有用言语解释,而是直接抱住了对方。两个身影就这样重叠在一起好几秒,迪莉西亚这才回过神来,她那白皙的脸庞顿时刷地变红,可是身体却并没有反抗。 “请你一定要回来……”贤者温柔地说。 “恩,卡达尔。”迪莉西亚坚毅的眼神在那一瞬间融化了,“我保证,一定会回来的。” 整个寒冰皇冠骑士团已准备就绪,亮银铠反射着夺目的光芒,燃烧的灵魂之火描绘出整齐的战线。在梦魇之后则是雕塑般一动不动的食尸鬼军团,就象一片沉潭死水,即使是清晨最温暖的阳光,也无法令这片黑暗产生哪怕一点点波动。 “终于要开始了,双方主力部队的正面战斗。哼,即使是再迟钝的家伙也感觉得出来,这里的气息已经在躁动着渴求鲜血了~!”阿尔萨斯跃跃欲试地抓着缰绳,从身后吹来的峡谷狂风卷起了他的黑斗篷,看上去仿佛巨大的旗帜。 罗兰只是无言的摩挲着手中的骑士长枪。 “你怎么了,这几天一直懒洋洋的。再这样下去,我看就算是联盟的新兵都能打赢你。”阿尔萨斯颇有兴趣地打量着对方。 “少说教几句吧,一个理查德在这里就够受的了,你还想怎样?”罗兰的语调依然冷漠,只是回应却有些答非所问,“我就是我自己,无论变成怎样,也一定要达成自己的愿望,只是那样而已。” “奇怪的家伙……” 正当阿尔萨斯一边摇头一边嘀咕时,理查德的声音却传入两人的脑海:“各就各位,等下由我从整体上指挥,记得一定要绝对精确的完成每一个细节。这次的平原战和攻城战完全不同,我们在数量上也处于极端劣势,必须发挥出死亡骑士的速度,这样才能弥补双方的差距,绝对不可以有任何疏忽的地方。” 这是由那些天才巫妖们构筑起的魔法网络,借助着聚魔塔的力量,这张看不见的通讯网覆盖了整个军队,它不仅可以让后方的法师轻松自如地操纵食尸鬼等亡灵傀儡,而且还联系着指挥的中枢。战场上纵横驰骋的死亡骑士因此可以在第一时间得到来自巫妖的重要情报,并籍此抓住稍纵即逝的瞬间,象一柄尖刀,直插入对方阵型的致命部位。 “恩,的确,一个理查德在这里就够受的了……”阿尔萨斯撇了撇嘴。 “就算平时会迷惑也好,等到上了战场,我们自然会本能地屏蔽掉与战斗不相关的一切。”罗兰耸了耸肩膀,“没什么好担心的。” 下一瞬间,巫妖终于发布了冲锋命令。这句简短的话语就好象是落入死寂水面的石子,立即激起连锁波动。死亡骑士们发出震天的呐喊声,化为一股排山倒海的飓浪,向着远方同样怒吼着开始冲锋的人类骑士们扑了过去。 四天前的那一幕再度上演,但这一次的战线则要长得多。近万名死亡骑士排成双层冲阵,占据数十公里的横断面以拦截联盟第一阵线一万五千名骑士的冲锋——其中有两千五百多名是圣骑士。两翼的蜘蛛战士紧随其后,这些亡灵依靠着厚重的甲壳和八条腿带来的平衡感从侧面发动攻击,冲锋的威力绝对是手执长枪的骑士所无法抵挡的。 大平原在鼓点般密集的蹄声下颤抖着,发出隆隆的巨大轰鸣,风沙、尘土与冰屑混合在一起,一眨眼就被抛在死亡骑士的后面。罗兰身下的地面在高速的冲锋下就好象是一张模糊的白纸,而随着视野的不断开阔,人类很快就进入可以清晰观察的距离。 率先映入往生者瞳孔的是两张年轻的脸庞,他们的眼神中带着无法忽视的坚毅,长枪上蕴涵着死亡的光芒,简直就好象是亡灵在镜中的倒影。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两支骑枪便已划开乱流般的空气,向着罗兰袭来。 死亡骑士超越常人的躲闪速度使其中一支落了个空,而几乎同时,罗兰用手中的骑枪改变了另一支的轨迹。当尖锐的枪头带起罗兰的长发时,他手中的骑枪则传来一阵埋入的颤抖。而对方抽搐的身体尚未栽下马,亡灵已抽出霜恸,剑锋的光芒嗖地掠过另一人的颈项,一股喷涌而出的血箭立刻喷射而出。 “继续冲锋,把他们切割成小块解决,尽早突破这里的防御~!”罗兰无声的呐喊传入身边死亡骑士们的脑海之中。作为回应,他们的剑刃变得更为疯狂,带起更多的红色,就好象一支浸着朱砂的画笔,无情地描绘出眼前疯狂的修罗场。 尽管寒冰皇冠骑士团的强大令一切敌人为之颤抖,但战争的胜负却关键取决于主力部队的持久能力——食尸鬼军团必须消灭尽可能多的步兵,同时又保持住自己的数量。一旦主力的覆灭便意味着战争的完结,为了避免食尸鬼们在发挥再生之力前便被毁灭,死亡骑士们必须控制住战场的节奏,阻止联盟骑士攻入阵线的薄弱环节。 另一方面,为了避免战局成为强对强,弱对弱的消耗之势,死亡骑士在面对联盟的冲锋队之余,还需要尽可能多的屠杀对方的主力部队——步兵——罗兰和阿尔萨斯所率领的两千五百名骑士的目的,正是在人类冲锋队中撕裂出一个缺口。 依靠着巫妖们统筹全局的引导,死亡骑士一刻不停地冲击着敌方战线的薄弱环节,同时巧妙地避开他们的锋芒。千变万化的局势下,原本横冲直撞的两股巨浪如今却成为完全不同的形态,若是说联盟的骑士们是刚硬无比的铁锤,那死亡骑士便是灵活攒动的水银。无论铁锤怎样用尽全力捕捉,最后依然一无所获,而散开的水银珠却会在它的背后重新凝聚到一起。 金属喘息的间隙,死亡骑士们的创伤正在迅速地痊愈,然而人类们的伤口却仍然在滴血。对于联盟的战士们来说,如果没有圣光术的帮助,必须毁坏亡灵的心脏或者大脑才能彻底杀死他们,但圣骑士的数量相对来说太过稀少,而两翼赶来的牧师也陷入了和蜘蛛战士战斗的泥潭之中,完全无法发挥出应有的作用。而死亡骑士们却凭借着神所赋予的力量,率先夺得了战场之剑的光芒。 突破了~!罗兰的视野突然一亮,黑压压的人群和刺眼的剑光已被抛在了脑后,现在他的部队终于突入联盟第一阵和第二阵之间的开阔地,眼前是大批使用塔盾的重装步兵。 “重组阵型,冲散他们~!”他甩了一下手中的大剑。 命令之下,从防御中渗透过来的死亡骑士迅速而有序地结成三角形冲阵,马不停蹄的开始进攻人类步兵——对于加速度极高的梦魇来说,这段距离能够带来威力巨大的冲力,足以将钢制盾牌象薄纸一样捅穿。 霜恸携着寒冷气息的光芒斩开一面又一面盾牌,钢铁构筑的壁垒成片倒下。而下一刻,当重装步兵团中央的那面旗帜映入罗兰的视线时,披荆斩棘的死亡骑士却不由地当场楞住了。 “那是……那面旗帜?”罗兰的音调有些颤抖。 死亡骑士下意识地勒住缰绳,就好象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一般——烙入他眼中的旗帜上,鲜明地绣着由飞马守护的两把长戟。对于任何一个艾拉泽亚人来说那都是再熟悉不过的标志——王室标志。而在那面大旗之下,一个头戴王冠的男人令复仇者的灵魂燃烧了起来。 “温达姆~!!”喷涌而出的火焰顿时充斥罗兰的双眼,他的表情在瞬间因仇恨而扭曲变形。那股憎恨的气息太过强烈,以至于周围的死亡骑士也都反射性地策马远离开几近疯狂的首领。 “理查德大人,罗兰失去了与魔法网的联系。”一名巫妖报告,语调中带着一些迷惑,“似乎是因为意识波动太过强烈的关系……” “怎么可能?”对方皱起眉,立即以远视术观察起战场的前线,展现在他面前的则是这位指挥官最不愿看到的景象——罗兰所率领的部队已经单独深入敌阵,完全失去了与主力前锋的联系,现在正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 “该死的……”巫妖低声嘀咕了句。 然而,魔法通讯中断也好,战线太过深入也好,这些都根本无法阻止罗兰的猛冲。就好象被主人钢鞭般的意志所驱使着,他跨下的那匹梦魇奋力奔驰,脚下简直要冒出火星,而以机动著称的死亡骑士们全都不得不跟在他身后策马狂奔,这才不至于让主将陷入敌人的重重包围。 霜恸划出的亮线因移动速度的激增而欣然加长,六名士兵的铠甲在一刹那便被撕裂,分成两半的身体在巨大外力的作用下飞上半空,洒下肉块的碎片与血雨。下一瞬间,死亡骑士轻巧地纵马跃上半空,身着沉重铠甲的士兵尚未来得及抬头,梦魇已精准地踏上一名士兵的头部。伴随着脊椎骨断裂的脆响声,死亡骑士再度跃起,巧妙地穿梭过那些闪烁着光芒的刀剑,亡灵就这样连续几跳,那面艾拉泽亚的王旗顿时陡然近了许多。 快了,就快到了~! 无论是战况还是来自理查德的召唤,一切都已经被罗兰抛在了身后。现在,除了心跳与挥剑的风声以外,罗兰脑海中唯一还存在的念头就是如何杀出一条路来,然后手刃自己的仇敌。 为了复仇那种无聊的事情,一个人居然会变成这种样子吗?简直就像是召唤腥风血雨的狂战士……不、或许还要更疯狂也说不定。真是不可思议。战场一片混乱,喊杀声不绝于耳,可是阿尔萨斯却禁不住勒马,着迷般地看着那个化身为复仇者的罗兰,一动也不动。 也许那就是我所缺乏的部分,否则作为一个活了上百年的剑士,我根本没理由输给他。然而,那究竟是什么呢?狂热?天赋?感性?还是执着? “还是弄不明白,也许再和你战斗一次会有所收获吧?”阿尔萨斯自言自语着,露出古怪的笑容,“嘿,在那之前,你可千万别死啊。” “怎么可能?居然没有人能阻止黑暗之鹰吗?那家伙甚至已经和部队脱离了,根本只是一个人而已~!”即使是向来冷静的卡达尔,此刻的语调也有些颤抖。 他原本认为,只要顺利把罗兰引入第二阵,从侧面合围的部队就能将他和他的死亡骑士们一网打尽,可是现在的局势却依然在恶化。包围圈的骑士们尽管占有数量上的优势,却来不及阻挡机动性极强的对手,而发了疯一般的罗兰却势如破竹,单凭一个人就突破了将近全部的步兵方阵,此刻正在迅速地接近温达姆。 用膝盖想也知道,如果艾拉泽亚的国王被杀死的话,联盟就没有可以出的牌了。 “必须再拖延一点时间才行,否则迪莉西亚他们便……”卡达尔暗自下定决心,然后大声发布命令,“没办法了,召集来圣骑士预备队,派他们去支援中央步兵方阵。” “这、这么早?”一旁的法师禁不住失声问道。 “如果艾拉泽亚国王现在出了什么事,那我们的阵线恐怕就会真的被突破了。”贤者的语调就好象绷紧的琴弦,“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传我的命令,立刻使用短距离移送方阵。” 魔法的光辉很快出现在罗兰眼前,象一面屏风,截断了他的去路。在铺开的六芒星光芒掩映下,由二十名白银圣骑士与八十名海蓝圣骑士组成的支援中队迅速摆开包围阵型。 那家伙就是堕落的圣骑士吗? 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浸透鲜血、眼中燃烧着火焰的恶鬼,即使是经验再丰富的战士也禁不住心里发毛。不过所有人都相信,在一百名圣骑士面前,别说是恶鬼,恐怕就连龙也无法突破这铜墙铁壁。 “听着,黑暗之鹰,我们不会再让你前……” 带头的领队刚开口,话语就被打断了——掠过的凄厉剑风将这名高阶圣骑士的头颅砸成了肉沫,巨大的冲击力则令尸体一下飞了出去。也许是为了发泄充斥全身的憎恨,自称毫不嗜血的罗兰回手又是一剑,失去主人的骏马惨叫一声,也被拦腰斩断。周围的视线在那一刻为鲜血构筑的牢笼所禁锢,而当圣骑士们回过神来拔剑的时候,眼睛冒火的敌人已欺近身前。 “被诅咒的亡灵~!”圣骑士毫不畏惧地迎上前,双手握剑正面格挡,但直到两柄剑相撞的时候,他才发现对方的力量远远凌驾于自己。穿着全身铠的骑士一下被打得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砰”地响声,接着死亡骑士纵马踩了上去,对方当即毙命。 “滚开,你们这些废物。”罗兰以威胁的眼神扫过圣骑士方阵,“别阻在我面前~!” 这句话更象是挑衅而非警告,人类眼中的怒火顿时也旺了起来,更多的圣骑士开始逼近——他们打算从四面八方同时发起攻击。 “好呀,你们都不怕死,对不对?”死亡骑士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在躁动,就好象有一只狂暴的野兽在里面舔着牙齿,磨着爪子一样。 “那么就用来感受一下我的痛苦吧~!”罗兰冷笑着回答,催动坐骑,冲向同样呐喊的圣骑士。承受往生者怒火烧灼的梦魇发出凄厉的嘶鸣,在大地上刻下深深的蹄印,好象一个个血肉外翻的伤口。 只是差少许而已,也许只有几十米~!只要能突破眼前的防线,我就能杀了他~!罗兰在武器的锋口上游走,目光却一次又一次地停留在不远处的那面旗帜上。 几个来回下来,这片狭小的地带已倒下近二十名圣骑士,鲜血染红了草地,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显得格外刺眼。罗兰自己的状况也同样糟糕,圣光术的焚烧下,亮银铠多处龟裂,残破的披风则被死亡骑士扯下随意地甩在地上。 你们绝对挡不住我的,再来一次冲锋~!罗兰用力扯着缰绳,他就象满劲的长弓,只等射出的一刻。 然而在那之前,一个人影却带着耀眼的魔法光芒突然闪现在他的眼前,死亡骑士顿时呆住了,动作在瞬间冻结。但罗兰尚未来得及开口发问,那个不速之客就从口中吐出一句简短的咒语,接踵而来的第二个移送方阵便将浑身是血的战士和施法者一同抽离战场。 “是你,理查德?你在干什么?”罗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被带回了战场的后方,愤怒的火焰立刻从他的双眼中爆发了出来。 “看看你干的好事~!?你究竟在做什么?”死亡骑士的怒吼几乎撕裂对方的耳膜,“现在立刻你把我送回到温达姆那边去~!” “附着在王旗上的结界很坚固,仅凭移送方阵是无法突破的……” “那就把我送回刚才的地方~!给我听好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必须杀了他。”罗兰不耐烦地打断对方,眼中流露出浓重的杀意,“即使是你也别想阻止我。” “我当然没理由阻止你的复仇。但身为伊修托利的欧林,你必须首先负起自己的责任。”理查德毫无畏惧地承受着对方的视线,冰蓝的瞳孔中透出一种罕见的坚决,“还有,别用‘死亡骑士的愿望高于一切’那种借口来搪塞我。” “理查德,你到底想说什么?”往生者眯起眼,缓缓举起手中的大剑。 “寒冰皇冠出事了~!路维丝居然派遣了敢死队,打算直接摧毁伊修托利的灵魂之石。” “什么~!?”死亡骑士的语调中带着无法抹消的动摇。 北地的山风比想象中的还要寒冷彻骨,当混合着冰屑与雪花的气流搅过时,迪莉西亚不由地再次裹紧锁子铠外的毛皮斗篷。 此刻,由一百五十名战士组成的队伍正在阿雷特山脉上攀爬。尽管法师们为每个人都施加了结界防护,在这种险峻无比的峭壁面前,人类的动作仍然显得十分艰难。经过好几个小时的努力,他们才终于战胜巨大的自然屏障,抵达几乎触及苍穹的顶峰。 那就是……寒冰皇冠吗?无法忽略的震撼顿时牢牢攫住迪莉西亚的双眸,眼前的景象几乎使她在一瞬间忘了此行的目的。 皑皑飘扬的雪花掩映下,绛紫色的宏伟宫殿盘踞山顶,仿佛一条沉睡的巨龙。护城河下的水泛出眼花缭乱的光芒,象一条巧夺天工的项链,温馨的烛光透出彩色的窗户,温柔地抚摩着周围绽开的片片花丛,在天穹之顶变幻莫测的极光笼罩下,整个城堡就好象是朦胧飘渺的海市蜃楼,让人觉得遥远无比,但却又近在眼前。 简直就象是只存在于童话中的世界,是令人思维停滞景象。 “我们能做到吗……那样的事情?”女骑士禁不住低下头,喃喃自语,“弑神……” 在联盟实施总体战之前,路维丝的预言就已降临。不同与以往需要揣测的暗示,这一次几乎可以称为是清晰的命令——女神直接通过梦境将聆听者的意志带到了北方高山的顶端,亲自指出亡灵们力量的源泉——名为伊修托利,赋予往生者们力量的那个存在。她是被禁锢在灵魂之石中,渴望能成为神的意志体。对于路维丝来说是威胁,而对于人类信徒们来说,则是侵略的幕后指示者,邪恶的象征。 处于深层睡眠的聆听者在梦境之中得到昭示,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消灭伊修托利。尽管身处神界的路维丝无法亲自出手,但现世中的人类信徒依然可以得到来自她的帮助——他们将会获得由路维丝所赋予的弑神之力。 一旦持有蕴涵路维丝之力的武器,人类便能轻易破坏那块灵魂之石,失去载体的灵魂将灰飞湮灭,整个战争也可以画上句号。 当聆听者将梦境中所示的地点在地图上准确无比地标出之后,法师们便开始时间长达一个月的布置。虽然联盟的技术水平远远不如巫妖,但对于目的地明确的传送,他们还是可以做到的。很快,一个凝聚魔法之都最高水准的移送方阵就制成了,它的能力足以将一百五十名战士从艾拉泽亚大平原一下子送到寒冰皇冠守护结界的外缘,突击队将从那里发起袭击,在亡灵们忙于平原战时,摧毁灵魂之石。 尽管明知在千里之外的战场上几乎没有幸存的可能,但志愿成为突击队成员的顶级战士仍然超过了三千名。 而最终从圣骑士团,高阶牧师和顶级法师中所选出的精英们,此刻终于悄无声息的越过从法阵边缘到达寒冰皇冠的那段危险路程,寒冰皇冠宫殿冰雕的大门就在他们眼前,战斗即将展开。 长剑出鞘的利响惊醒了沉醉于美景之中的迪莉西亚。 “是亡灵巨龙,而且有四条,我们不能在这里纠缠。”迈西斯皱起了眉头,“最好赶快进去~!” 他的话音未落,宫殿大门突然自动开启,从里面冲出大量的魔影铠甲。这些魔力驱动的长剑和铠甲就好象被透明人穿着一般,作出奔跑和攻击的姿态,闪耀的剑芒令所有的人都绷紧神经——那绝对不是可以轻松拿下的障碍。 “采取突击阵型,山下敌人的防御部队要过来还需要不少时间,我们必须在那之前击溃这里的敌人,迅速进入宫殿内部~!快~!”安东尼达斯大声命令,咒语的吟唱与祈祷之声立刻此起彼伏的弥漫开来。牧师紧握权杖的双手与法师们凌厉的眼神仿佛浮雕般映刻入圣骑士们闪亮的剑刃之上,下一瞬间,撕杀的怒吼与金属碰撞的尖利声音打破了雪山之顶的宁静与安详。 “这是最后一点魔力结晶。”巫妖说着摊开手掌,展示出一小块类似蓝宝石的晶体,“用这个的力量就能把你送到极光法阵的外面,但是,剩下的路……” “别在那里自说自话,你最好找别人去寒冰皇冠解围。”恢复冷漠的罗兰再次打断对方,“为什么必须是我?阿尔萨斯也好,或者你自己也好,你们去也是一样的吧?” “笨蛋,你是伊修托利的欧林,只有你才能发挥出她的力量~!”理查德的眼中闪过怒火,“他们人数很多,我们光送一个人过去支援有什么意义?所以必须送欧林过去才行,你明白没有?” “可是温达姆就在那里~!”罗兰也开始咆哮,“我已经等了十年,怎么可能现在功亏一篑?” “守护是比复仇重要得多的事,放弃他吧。” “重要得多?”罗兰爆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下一瞬间,那柄大剑猛地斩了过来,早有防备的巫妖立即抬手构起一道厚重的冰墙,在千钧一发之时挡开了死亡骑士力量恐怖的攻击。 一击不中,罗兰露出“你倒也有两手准备”的嘲讽冷笑,缓缓收起剑,重又开口。 “哼,别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啊,一个人的痛苦只有他自己能明白,象你这样只懂得讲大道理的家伙又有什么资格说教?在短短一天之内,我的世界毫无征兆地消失了,我的信任崩溃了,所有的同伴都死了,什么也都没有了,就连路维丝也不再回应我的祈祷~!那样的永远也无法淡忘的感觉……你现在居然叫我放弃吗~!” “复仇能让你找回一切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阻你。”理查德冰蓝色的瞳孔凝视着他,“可是我可以肯定,这个选择将会导致伊修托利的死亡,即使那样也不要紧吗?” “……”这句话并不响亮,但却贯穿过死亡骑士眼中燃烧的复仇之火,透近他灵魂的最深处。 “为了复仇,你打算抛弃女神吗?你已忘了以前说过的话吗?还是说,那根本只是空谈?”对方继续追问,“你真的觉得伊修托利只是赋予你力量的契约者?” “不,伊修托利……是无可替代的。”沉默了好几秒,罗兰低下头,“无论对于我来说,还是对于所有的执念者来说,都是。” “你也很清楚吧,如果不能拯救她,那么所有的亡灵都会就此湮灭。当然,对于自私的往生者来说,自己的意志始终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不打算多提那种事情。” “可是就算是为了自己也好,你必须做出选择。”巫妖一字一顿地说,盯着那双水色的眼睛。 “但是,复仇的机会……”罗兰咬着牙齿,浑身颤抖起来。就连最迟钝的人也看得出,此刻他正陷于矛盾的天人交战之中。 但巫妖并不打算等他自己找出答案,他悄悄退开几步,然后握住手中的魔力结晶,轻声地呢喃一句咒文。移送方阵的光芒突然包裹住罗兰,看不见的魔力之手在梦魇的脚下描绘出一层又一层的轮印,死亡骑士只来得及抬起头,眼前的景象就已全都模糊起来,整个身体也好象冻结住了。 “理查德~!?”罗兰大叫着想要挣扎。 “没有时间给你多想了~!如果有什么不满,等危机过去后再说吧。”巫妖的声音远远飘来,“伊修托利就拜托了……罗兰,伊修托利的欧林,请一定要保护好她~!”那一瞬间,透过攒动着的海蓝色魔法光辉,罗兰仿佛看到了对方瞳孔中无法捕捉的睿智与向往。 第八章 守护的咏叹调[复刻版] 魔法作用下,上万公里的距离在一瞬之间便被跨越,罗兰脱离法术禁锢的时候,眼前已是一片无垠的北国风光。山涧的强风令他的灰发在半空中飘扬,飞舞的雪花仿佛花瓣纷纷落下,而死亡骑士水色的瞳孔却只是凝望着远方,那为五彩的极光所眷顾的高山之顶——寒冰皇冠就在那里。 ……伊修托利就在那里…… 白雪的描绘下,原本虚幻的窈窕身影正逐渐在罗兰的脑海中清晰起来。如瀑布般的秀美长发,清脆而悦耳的笑声,以及那温柔但却不失坚定的眼神。尽管明明知道是不一样的,但罗兰的心中,久远的身影却时常与她重合,成为令人无法分辨出的模糊存在。 “你是把我当成久远的替代品吗?”那曾经凝视着他的眼神再度浮现。 罗兰用力地摇了摇头,告诉自己此刻并不是去想那些东西的时候。既然已经作出了这样的选择,那此刻唯一要做的就是立刻赶到宫殿,全力守护住无可替代的存在。 在淡金色的阳光照耀之下,死亡骑士原本迷茫的眼神,一瞬间映刻入不可磨灭的坚定。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失去了~!绝对。”那迅捷的身影带领着冰晶碎片与风声鸣响,在山道上滑行一般高速移动着。骑士巧妙地操纵下,梦魇长鸣一声,轻巧地踏雪而过,一下便跃上陡峭的山岩。 冲破宫殿大门的封锁后,进入寒冰皇冠的突击队不得不面对巫妖们令人窒息的强力魔法和魔影铠甲毫无休止迹象的压制性攻击。有着锋利边缘的巨大冰花不时在人群中绽开,魔铠的巨剑如狂风般斩下,许多勇敢的战士就这样永远倒在冰冷而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甚至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在亡灵们疯狂的反击下,撕裂防御突破入第二层的人数屈指可数,而这些人中的大部分却又不得不留下拖延时间。 到达第三层,负责完成路维丝所赋予的任务的,只有区区六个人——圣剑骑士团副团长迈西斯,圣锁链骑士团副团长迪莉西亚,圣杯骑士团成员阿迪司,高阶法师安东尼达斯,以及两名高阶牧师,达米亚与达尔斯。 与前两层的宏伟气势相比,这一层则显得更为精致。透过绘着釉彩的玻璃窗,杂糅着北地阳光成分的极光筛落进一条宽广的走廊之中。两侧分布着错落有致的小花坛,朵朵盛开的月之花正从中探出头来的,花瓣上映照出温暖的光芒。紫水晶般的墙壁在落地窗帘的披被下,散发出神秘与高贵的气息。此情此景,恐怕就连法王厅的庄严与路维丝神殿的华美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然而,对于闯入宫殿高层六名不速之客来说,再美丽的景色也都只是迷惑视线的障碍,别说是眼前巧夺天工的喷泉雕像,就连花芯中渗出的芬芳根本无法引起他们的注意。占据他们内心世界的,除了紧张以外,只有崇高的使命感。 随着小队的步步进逼,沉淀着宁静与详和的琴声逐渐清晰起来,将眼前的景象点缀成令人陶醉的梦境。虽然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敌人出现,但探索着前行的六人仍保持着谨慎的作风——直到抵达正厅大门前。 门扉开启的刹那,无论懵懂的人类如何抗拒,刻入瞳孔中的景象依然打破封锁,将震撼传达到了他们心灵的深处。 若隐若现的五彩光芒如同清冷辉煌的瀑布,透过镂空的穹顶倾泻而下;顺着一侧爬满新绿藤蔓的亭台看去,一望无际的茫茫云海顿时占据全部视线,只有偶尔突出的几个小岛,标志着阿特雷山脉最高的山峰。头顶上方绵延的极光就好象是一条宽广无比的河流,曲折蜿蜒到模糊云海的尽头。 而端坐在花丛之间,沐浴在极光帷幕下的黄裙少女,却令入侵者的眼神彻底失去焦距与冷静。 女孩有着清秀而不失活泼的容颜,但从夜空颜色的眸子中所透出的,却是无法抑制的坚毅神情。在双方对峙的静谧之中,她无言地偎依在木制竖琴上,惟有连衣裙上的缎带随着一头秀发同在空中飞舞,描绘出微风的身影与久远的旋律。 仿佛从未体验过痛苦与狂喜、悲伤与幸福、失落与渴望,无法控制的感情激流在一瞬间突然暴涨起来,剧烈冲击着六人的心灵。即使明明知道眼前的影象所映照出的是代表邪恶的敌人,但在灵魂深处,却有着一个无法忽略的声音在告诉着他们—— 这就是人所渴望的东西。 在那逐渐变得敬仰的目光之下,毫无原由的喜悦感顿时吞噬了一切。 “等、等等……那一定是催眠术~!我们被迷惑了~!”两名牧师最先回过神,他们几乎同时叫了起来,在那阵声嘶力竭的叫喊中,抚弄着琴弦的纤细手指终于停止弹奏。其他几人也随之收回涣散的视线,大梦初醒般相互对视着,然后纷纷在心中默念颂路维丝之名。 “催眠术?明明是自己源于内心的渴望,但却要冠上罪名以便安心去摧毁……路维丝的信徒,你们不觉得这很可笑吗?”少女反驳的语调带着明显的傲慢,但却依然如银铃般清脆,带着悦耳的跳跃。而当她的目光扫过众人之时,那种禀然而不可侵犯的神情就像是一层结界,令人类无法动弹。 “你究竟是什么人?”安东尼达斯掩饰住内心的动摇,尽量让语调和平常无异。出于谨慎考虑,他迅速为同伴们布下数道魔法结界,而一旁的牧师也在布置类似的防御措施。 “我的名字是伊修托利,你们此行妄图挑战的目标。”伊修托利显然没有掩饰的打算。 话音未落,悦耳的话语就如投入水面的石子,瞬间在短暂的平静中激荡起层层涟漪。虽然早就做好了觉悟的准备,但战士们仍然无法掩饰心中的茫然感觉——和想象中的形态比起来,几乎没人相信如此气质的女孩会是亡灵力量的来源。 “怎么……可能?你?”战士手中的利剑随着内心的动摇而游移不定。 “只因为她的一句话,你们就要不惜性命地前来面对从未谋面的‘邪恶’,”少女微微一笑,视线扫过渺小的人类,“路维丝究竟灌输了些什么样的观念给人呢?伊修托利很好奇。” 尽管明知在现世中,伊修托利尚不能算为神,她的灵魂被禁锢在水晶之中;尽管手中的闪剑中蕴涵着路维丝赋予的力量;尽管在心中不停地念颂着虔诚的祈祷,但是迈西斯却还是挥不出剑——残留于心中的奇妙感觉,以及面对神的惶恐令他的手抖个不停。 弑神……这样的事,能在我这个渺小凡人的手中实现吗?这会改变世界,改变历史,大概也会改变我的一生吧?年轻的圣骑士用出汗的手掌一次又一次握紧剑柄。 “身为路维丝的信徒,我们可不是来听你说教的。”安东尼达斯试图反驳。 “你们应当是第一次与我见面吧?”伊修托利的声音中不无冷漠的讽刺,“即使明知道自己无法看清真实,那样也要舍身成为路维丝的剑吗?” “这是你们首先引起的,如果不是死亡骑士入侵属于人类的疆域,我们也没必要来这种地方。”仿佛害怕气势被瓦解一般,一名牧师大声回答,“哼,亡灵们的正义比想象中的还要荒谬。” “很多时候,真实并不是光通过逻辑和眼便能判断出的东西。”少女幽幽叹了口气,“何况我也无意遵循路维丝定下的正义。” “那么,我们为了路维丝而讨伐你,也绝非是什么违背自身信念的事情,大家都是为了守护家园而战的,为了将冷血的入侵者驱逐出洛伦丹大陆~!”安东尼再度开口,他的目光同时深入大厅的内侧——幕帘的掩盖之下,一颗幽蓝色的巨大水晶被安置在莲花一样的冰座上,正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而那颗水晶的核心中,一朵鲜明的橘黄色火焰完全无视凝结物质的禁锢,正在活泼地跃动。 “看哪~!那一定是伊修托利的灵魂之石,绝对不会错~!”迪莉西亚喃喃地复述聆听者曾传达过的预言。 “既然目标已经确定,我们就别再和这个幻影多罗嗦了,准备进攻。”迈西斯用力甩了甩头,将心中的动摇与杂念一并的驱除,接着终于摆出突刺的姿态, 身为一名骑士,我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绝对不能让来到这里的同伴们白白牺牲~!他对自己如此说着。现在只要考虑如何完成路维丝给予的使命就可以了,其他的事还是让历史去判断吧。 “掩护我,先摧毁眼前的幻影,然后再粉碎灵魂之石~!”圣骑士高喊着,像箭一样射向目标,长剑在空气中划开一道亮线,呼啸的剑风激荡起飞舞的花瓣。 但这雷霆万钧的攻势却在瞬间被熄灭。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那一刹那挡在伊修托利之前,速度之快甚至在身后拖出一条冰屑编织的轨迹。利刃咬合的脆响盖过狂风的呼啸,冻结时间的流动,面前燃烧着的双眸令迈西斯不寒而栗。就好象要被那凝视的目光吸进去一样,圣骑士觉得视野内一片黑暗,耳中一片寂静,惟一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意识……失重了。 “罗兰~!?”迪莉西亚的声音从遥远的后方飘了过来。 对于保持劈砍姿态的迈西斯来说,时间似乎已经过了漫长的数个世纪,但事实上,秒针仅仅走过短短的一小格。自己只是一瞬间的分神,死亡骑士已将压倒性的力量灌注在剑刃中,强横的碰撞之下,圣骑士强健的身躯一下就失去平衡,整个向后倒下。 死亡骑士乘机发动连击,第二剑横着拦腰砍来,很显然是打算把对手斩成两半,迈西斯只得孤注一掷,以单手空翻躲避。最终,霜恸的尖端的以厘毫之差错过了目标——但这仅是开始,黑色的影子根本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攻击一波接着一波。圣骑士刚站稳脚跟,全身就被完全笼罩在了呼啸的剑风之中。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剑术?这种速度和反应神经不是人类能达到的,他果然是前所未有的怪物~!每接下一击,迈西斯的双手都不由自主地颤动一下,虎口也已经疼得麻木了。 死亡骑士的攻击完全不合通常的剑术常识,角度出乎意料,配合着巨大的力量和那把长得可怕的重剑,所掀起的狂风令圣骑士头皮发麻,骨骼中潜藏的寒意也正无法抑制地扩散。 是尤瑟尔大人所说过的“云耀”吗?这不是我能抵挡的剑术……迈西斯绝望地感受到了横亘在自己和对手之间的鸿沟。然而,就在圣骑士觉得力不可支的时候,另外两个身披银铠的身影加入了战斗。死亡骑士不得不分出精力应付另一名战士,原本凌厉的攻势顿时迟滞了下来。 “稳住~!”迪莉西亚和阿迪司在同一时间切入霜恸的寒光之中。 长剑的锋芒所编织的死网之下,伴随着金属的交击所孕育出的火星和冰屑,为剑风所激荡起的花瓣正在激斗的四人间狂乱飞舞。为了能抓住那一闪而过的契机,每个人都毫无保留地使出全力,拼着性命在战斗,就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可是即使如此,胜利的天平却依然在双方之间悠闲地摆动,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如果僵持下去,不会疲倦的亡灵显然会占上风。对于安东尼达斯来说,混乱的战局束缚了魔法使用,可是——这并不妨碍牧师们施放神术。 祈祷声响起的瞬间,死亡骑士立即虚晃一剑,接着抽身跳出交锋的距离。与此同时,花海中一道火焰冲天而起,扬起无数花瓣,将三人包裹在耀眼的光芒之中。那色泽温暖的光流将圣骑士的铠甲染成了淡金的颜色,而在战斗中消耗的精力也迅速得以恢复,很快再度充满三人的全身。 尽管处于伊修托利的宫殿中,但身为这个世界的女神,路维丝的力量依然可以通过凡人发挥出作用。 火焰缓缓散去,大厅重归寂静,斗志高昂的双方透过落下的花雨相互凝视,而悦耳的琴声也再度响起,从伊修托利纤细的指间流淌而过。美妙的旋律之下,那些被狂暴的剑风所吹散和撕裂的花朵重新恢复了原样,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你们别想通过此地。”死亡骑士终于开口,水色的瞳孔中荡漾起某种微妙的光芒。 “罗兰……你怎么可能在这里~!?”法师无法置信地说出了口。 “你们觉得伊修托利的欧林应该在什么地方?艾拉泽亚王旗下的血海中?”罗兰以平静的声音回答,语调却比北地的寒风更冷酷,“真是没想到联盟会采取这种战术,一切都是策划好的吧?你们不仅以温达姆来引诱我,而且还打算加害伊修托利吗?” 死亡骑士露出嫌恶的表情,下意识地举起剑,瞳孔中的水色光芒无法抑制的高涨起来,横亘在人类与亡灵之间的霜恸散发出强烈的寒冷气息,不仅将花丛笼罩,也令脆弱而短暂的平衡进一步拉紧。 “等等~!罗兰~!”女骑士的声音率先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 “你是……迪莉西亚?”死亡骑士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停顿了一下,“十年未见,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相遇……” “够了,罗兰,赶快醒悟过来吧。我们之间的战斗是无意义的~!”迪莉西亚大声说道。 “刚才你挥剑的时候并没有犹豫……”罗兰的反驳在那一瞬间却为清脆的响声打断,一柄锋利长剑从光洁的地面上滑过,最终在花丛中被截停,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搅乱了潜藏在美景之下的杀机——迪莉西亚将剑抛了出去。 “保护同伴时是不能有任何迟滞的,那是你曾经告诉我的准则,没忘记吧?但现在我想和你好好地谈一谈,这样够了吗?” “迪莉西亚,你应该明白,我绝对不会同路维丝的信徒谈判。”即使在短短一刹那感到久违的惊讶,罗兰的瞳孔仍然毫无动摇地凝视对方。 “那个邪神只是在利用你而已~!为什么指向温达姆的剑刃最后却会结束光之指引者的生命?为什么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你曾经的战友?罗兰,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正在堕落~!停手吧~!”那激烈的声音顿时盖过了优美的琴声。 罗兰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是要我再度向路维丝献上忠诚?让一个亡灵成为路维丝的骑士?” 迪莉西亚顿时语塞,安东尼达斯连忙接过她的话头:“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请你务必相信联盟与神灵,路维丝女神会让你得到真正的安息,在应允你的那个愿望之后~!” “你们的意思是把温达姆交给我处置?”死亡骑士眼中的冷火顿时蹿起了**的光芒。 “我们从没有为他战斗的必要,联盟没有保护被剥夺教籍的人的义务。”安东尼的回答没有任何含糊。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不错的筹码。”死亡骑士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但他的瞳孔却依然炙热地燃烧着,丝毫没有动摇的趋势,“但是……难道你们认为,我从近在咫尺的艾拉泽亚王旗下撤退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向路维丝效忠的吗?” 罗兰手中的寒光一闪,优雅地将地上的长剑挑了起来,缓慢滞留在空中的长剑翻转着划出一道光亮的弧线,随后准确的插入迪莉西亚身前的地面。 “我站在这里唯一的理由就是为了保护伊修托利。”罗兰的语气不容质疑,“很抱歉,迪莉西亚,我拒绝联盟提出的任何条件。” “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没有办法了,虽然我们个人之间没有战斗的理由,但是,”女骑士淡淡地回答,但在刻意冷淡的同时却无暇掩饰脸庞上的悲痛表情,“为了联盟的人民,我的剑是绝不会有任何犹豫的。” “不用再多说了,打倒我才可以通过~!”罗兰点了点头,剑锋微微摆动着。 究竟已经遗忘多久了?这种专注着品味战斗的感觉…… 单纯的心跳声仿佛回音萦回在耳畔,微妙的紧张感象藤蔓一样纠缠在心头。面对眼前这六名经验丰富、配合默契的敌人,即使是历遍无数战斗的罗兰也觉得没有完全的把握——那种无懈可击的防御并非光凭速度和反应就能突破的——他别无选择,只能让剑刃停留在可以回转的余地上,伺机而动。 因为,此刻是为了守护的信念而挥舞着长剑吗?舍弃了疯狂的仇恨,为羁绊所困而令剑芒无法放肆的进攻,这样的感觉……那是与十年之前烙入脑海深处的回忆相同的…… 远方绵延的极光仿佛在一瞬间勾勒出了久远的剪影,在罗兰的眼前鲜明地闪耀着。 迈西斯的长剑化为霹雳当头斩下,罗兰轻巧地格挡下,接着后跳闪开来自两侧的攻击。归复宁静的花海之上,夹裹着剑风的死亡之光再度盛开。 速度极快的巡梭令罗兰成了一个影子般的存在,依靠灵活的身手,死亡骑士在三名圣骑士之间穿梭着,竭力凭一人之力构建起滴水不漏的防御——他必须支持到巫妖们的增援到来,在那之前,他既不能令自己失去战力,也不能允许人类们前进哪怕一小步。 但是,即使是对于拥有强大力量的黑暗之鹰来说,这个目标也显得太过沉重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激斗中的灰发身影正在被一点一滴地磨去锋锐——安东尼达斯的强力魔法令白银圣骑士们的剑锋有力而精准,而罗兰却不得不在近身战的同时,提防来自法师的干扰,尽管伊修托利所赋予的对于魔法有着坚韧的抗性,但那瞬间的停滞却可能导致致命的失败。 罗兰的左肩和胸铠庇护之外的腰部已被划开几个伤口,正渗出暗红色的血液——缓慢术带来的干扰令人类的长剑有机会切进死亡骑士的身躯,而在魔法之力的作用下,创伤复原的速度也明显减慢。尽管并不会受到疼痛的干扰,但是亡灵的神经却非常清楚,肌肉的创伤已令力量受到损害,挥舞大剑的动作越来越迟滞,躲避起来也逐渐力不从心。 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突然间记忆苏醒了,仿佛贯彻长空的闪电,照亮了罗兰心口那个永远也无法痊愈的伤口——阻挡在他面前的高阶骑士,以及他们身后正在进行血之祭典的路维丝神殿。黑沉沉的背景之下,那庞大的建筑仿佛是妖魔的洞穴,看上去令人心惊肉跳。倾盆大雨下,划过天际的雷电在一片黑暗中映照出匕首上洗刷不去的血渍…… 绝对不可以让那种事情重演,绝对不行~!罗兰猛地发力,一招威力无比对斩令正面格挡的迈西斯立即架势崩溃,霜恸的锋芒随即直取向对方首级。 但这一击依然没能成功,圣光术引发的金色的火焰突然在两人之间爆发,形成一面盾牌,撑起在圣骑士身前,然后猛地压向亡灵。从罗兰胸口流泻而出的光芒令路维丝的力量的扭曲打偏,但早已在之前的战斗中龟裂的铠甲却支持不下去了,它就好象玻璃一样,在清脆的响声中崩解为无数碎片。 忍受着刺痛的烧灼,守护者勉强躲过另两名圣骑士的夹击,然后赶忙一退再退。 防守~!防守~!不要进攻,拖延时间,一定要支持到巫妖们抵达这里才行~!罗兰,现在你并没有可以一战的资本~!死亡骑士咬了咬牙,这样告诉自己。 即使懂得云耀也不行……难道已经到底限了吗?罗兰又被逼得退了几米,对面的圣骑士们没有丝毫松懈,配合默契的交叉攻击如磐石般压上,不留半点回旋的余地。 我真是太愚蠢了~!以为获得力量便可达成一切,在明白无误的道路面前犹豫不觉……如果能早一点来的话,或许就不会变成这种情况了……罗兰咬紧牙关,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将眼前的三名敌人压回去,可是却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很显然,对方在出发前进行了某种仪式,接受了来自路维丝的力量——也许他们自己并不知道,可是亡灵却感受到了那种不属于人类的气息,就像是一条无形的锁链,死亡骑士每退一步,它就会收得紧一点,而现在,顽抗的亡灵恐怕已经被捆得根本动弹不了了。 结果……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吗? 但这一次,至少我可以战斗,可以为了守护某个人而拼上性命。想到这里,死亡骑士不禁露出一丝笑容,他突然剑锋点地,摆出同归于尽的突刺姿势,然后猛地冲了过去。 而罗兰的身后,轻柔的琴声的节奏正在逐渐加快,音色正在迅速锐利。 仿佛有什么在心中爆发一般,旋风般扩散开的寂静在一瞬间屏蔽了罗兰的视听,即使凝视也无法穿透的黑暗将一切都淹没。而伊修托利的声音却轻盈的浮了上来。 “约定好的事情,一定能达成。我亲爱的欧林,你不用悲伤,也不用忧虑。”微澜的涟漪在罗兰的心中缓慢荡漾着,“欧林只要仔细的聆听命运的旋律,并做出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那就足够了。” “伊修托利?伊修托利~!” 为战斗的鼓噪所掩盖的琴声,此刻却成为世界中唯一的存在,节奏仿佛急雨,落入平静的念之海,激起一个又一个晶莹剔透的皇冠,而伴随着天籁般的旋律,双眼放射出深蓝色光芒的罗兰和他的剑,踏出致命的舞步。 黑色的身影与反射着寒光的巨剑融合在了一起,化为一道闪耀的亮线,在瞬间贯通伊修托利面前的整个大厅。整个空间猛地震动了一下,轰鸣声中,就连寒冷的空气也好象沸腾般狂乱地鼓噪着。而与此同时,琴弦断裂时的脆响则席卷了整个大厅。 双眼中惊讶的眼神逐渐涣散,安东尼达斯死不瞑目的尸体就那样僵硬的倒了下去。从左肩直达腰际的恐怖伤口中,大片鲜血迅速地蔓延到了地面上,立刻染红一大片花朵。 尽管只有短短一瞬间,但那无疑是属于神的力量。在最后的关头,伊修托利以欧林为载体发动了那种力量,在路维丝淬不及防的刹那瓦解了对方辛苦布置的整盘棋局。现在,属于女神路维丝的棋子已经全都躺倒在地一动不动,唯一站着的是罗兰,此刻他正站在大厅的尽头,倚靠着霜恸保持半跪的姿势,大口地喘着粗气。 亡灵的皮肤因大量微血管破裂而呈现出深紫的颜色,关节各处都因为强烈的冲击力而产生淤血症状。 在一瞬间跨越整个大厅,也许那就是光的速度吧?比云耀还要快的速度……罗兰这样想着,蹒跚地撑起身体,然后回过头看着自己破坏的一切——空气因沸腾而产生了扭曲,花海正中被开出一条笔直的道路,两名牧师早已身首分家,三名圣骑士的身躯也正缓缓冷去,迈西斯的闪剑甚至断成了好几块碎片——按照传统的说法,即使过了数百年,“闪”级武器也绝对不会磨损,现在看来那完全是胡说八道。 接着,死亡骑士将视线转向了竖琴旁的那个身影。四目相触的瞬间,他的表情突然起了变化,想要下意识地掩饰些什么,但目光中却又流露出自然而然的温柔。开启的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直到对方清脆的话语打破修罗场的寂静。 “欧林,谢谢你。”凝视着罗兰水色的瞳孔,少女浅浅地微笑起来。 第九章 罪之镜[复刻版] “没事吧,伊修托利?”罗兰下意识地别过头,避开对方的目光,“对不起,我本应早点来到这里的。” “为什么要道歉呢?欧林一直在拼命战斗着,所以我才能毫发无伤。”身着连衣裙的少女穿过花丛,缓缓地在死亡骑士面前站定,“伤……不要紧吗?” “这样的伤不会有什么妨碍。比起这些,还有重要得多的事~!”罗兰温柔的表情里带为难和坚决,“伊修托利,我必须尽快回到艾拉泽亚的战场去~!” “为了继续指挥战斗吗?”女孩故意试探。 “是为了能达成我的复仇。”往生者的语调中带着无法压抑的苦涩,“你应该很清楚,我必须杀了温达姆~!” “如果一味强调某件事,合理的愿望也会变成任性的想法。欧林现在不能去,因为光凭这样残破的躯壳根本没办法冲进敌阵。”伊修托利很难得地露出严肃的表情,瞳孔中掠过一丝浅浅的波澜,“何况……你不打算救那个人了吗?” “……”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去,迪莉西亚被鲜血浸透的胸铠仍然在微弱地起伏。 “迪莉西亚?”亡灵立刻奔过去跪下,以谨慎的手法抱起奄奄一息的女骑士。为了避免触碰到伤口,他只能尽量缓慢地卸下破碎的锁子甲,接着,已经被完全染红的衬衣和一道皮肉外翻的伤口便显现在了两人面前。 身经百战的罗兰见过无数死亡景象,才看了第一眼,他马上就判断出这是一个致命伤——就连圣光术也无法拯救她。但一个轻柔的话语却仿佛读出罗兰心思般,在他身后响了起来:“虽然是很重的伤,但并不是无药可救……欧林,把手放在她的伤口上,快。” “真的要救她吗?”死亡骑士反而犹豫了起来。 “难道你不那么希望?”对方反问。 沉默了几秒后,罗兰点了点头。 “那便是了,即使立场上敌对我们也必须保持自己的本质。欧林请静下心,聆听来自念之海的旋律引导。” 伊修托利如此说着弯下腰,视线越过半跪在地的往生者,凝望着昏迷的圣骑士。她那秀丽的长发滑过肩头流泻而下,而夜色的瞳孔中却映照出繁星般闪烁的点点光芒。罗兰的双手中突然凝聚起洁白的星屑,就象雪花般洒向怀抱中的伤者,死亡骑士可以明显的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正迅速地覆盖在迪莉西亚的身躯上,而夺目的红色在纯洁光芒的反复洗刷下也正逐渐的从视线中消退。 “这是来自灵界的力量,足以平衡幽界之力对的损害。相信她很快就能脱离危险。”仿佛验证女神清脆的话语一般,尽管迪莉西亚尚未恢复意识,但脸色却已红润起来,呼吸也逐渐趋于平缓。 “接下来的事务就交给巴洛沙他们吧。”伊修托利的目光转向大厅的正门,数名巫妖已在那里垂首而立。“无论如何,欧林还请先留在这里,毕竟很难得才回来一次,可以吗?” “恩,似乎……现在的确是赶不上了吧……”罗兰站起身来,露出无奈的表情。 当巫妖们收拾好一切后,伊修托利走近罗兰身旁:“很担心吗?我听见你嘱咐巴洛沙注意给她保暖。”她说着用眼角偷瞄了一下死亡骑士,也许是由于为复仇所困绕的缘故,对方的眼神中有些茫然。 “担心?”罗兰的脸庞上现出不属于亡灵的疲惫,“也许吧。原本我以为拥有了力量之后,复仇并不是一件难事,起码对专注于战斗的亡灵来说,唯一需要做的应该只是用剑去开出一条道路,但是现在才发现需要顾虑的问题还是太多了。” 仿佛要将积压在胸中的困惑尽情地宣泄,罗兰缓步走出大厅,从风雪交加的露台上俯瞰大地——在这里,北国风光一览无余,入眼的是绵延千里的群山,一望无垠的云海。默立良久,亡灵眼中冷漠的火焰终于熄灭了,仿佛再度感受到了寒冷一般,死亡骑士用双臂紧紧地环抱住自己。 “迪莉西亚是和我一起完成圣骑士考核任务的同伴,尤瑟尔是我的师父……身为孤儿的我,自小以来就是靠他带大的……即使在踏上艾拉泽亚海岸线的时候就有所觉悟了,但是在面对本人的质问前,其实还是奢望不会在战场上遇到他们。”罗兰的声音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就好象是噩梦,而醒来的时候双手已经沾满鲜血。明明,我想要的只是温达姆一个人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果然和师父说的一样吗?我造的罪孽已经多的无法弥补了。 “那么,欧林后悔了?”伊修托利轻声问道。当死亡骑士转过身来的时候,将双手背在身后的女孩正抬头凝视着他,深邃的眸子就好象是一面镜子,倒映出眼前灰发的身影。 “后悔那样的事情,应该不是给死亡骑士去考虑的事吧?”罗兰楞了楞,然后避开对方的视线,“亡灵并没有未来可言……不,应当说,复仇者是没有未来可言的。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后悔的资格?” 他说着苦笑起来:“说实在的,有时候我很羡慕阿尔萨斯和理查德,如果是以力量和知识为目标,他们或许可以活的比龙更长久,而且大概永远也不会迷茫吧?” “当在意的人阻挡在自己的剑锋与复仇的源头之间时,无论是谁也都会迷惑。人心的向背一向是很难改变的,对于神灵来说也是如此,但若不是各种理念的相互冲突,恐怕这个世界也不会产生变化和发展。所以,光用逻辑来判断对错也并非绝对……只不过,”伊修托利的眼中流露出动摇的波澜,“我们也没有让对方放弃的立场吧……所以,才会产生这样无法选择的旋涡……” “但是,这种事情始终也是罪孽。侵略,杀戮,任何理由也是无法掩盖事实的,有很多人因战争而死亡,我这样……是堕落了吗?”死亡骑士的话语说到一半,突然被打断了。 伊修托利纤细的手指贴在了他的唇上,随后摇了摇头。尽管明明知道眼前的女孩只是一个意志的投影,但罗兰却在这一触之下呆住了。 “不是那样的,欧林错了。”女孩叹了口气,“无论是何时,封神之路都是以鲜血换来的。此刻的路维丝以守护者的面貌出现,可是在几百年前,她的信徒也曾发动过类似的战争吧?这就是现实。” “那么,凡人们呢?” “总有一天……”伊修托利的眼神飘到了遥远的地方,“为此失去生命的往生者们,我会给予他们和在世者一样公平的机会~!至于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的欧林……我想令你在那之前就能得到解放……” “你是说改变我的命运?”罗兰露出不置可否的眼神。 “我还不具备改变命运的里,但是却可以作出一定程度的影响。何况,你是我的欧林,是离神灵最近的凡人,不是吗?”伊修托利的眼中有着无法磨灭的坚定,“在点化霜恸之时我就已经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是说这个吗?以神之名铸造,汝等无罪……”罗兰轻声背诵,剑身上所刻的精灵文字再度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我原以为这是增强这把大剑的咒语,但没想到会和玄妙的命运有瓜葛。” “那可以算是一个约定吧,不过由于并没有切实的针对性,所以它的力量还不足够。为此,我想和欧林做个真正的约定,可以吗?”说到这里,伊修托利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约定……那样的事,我可以吗?”死亡骑士的声音低了下去。 “当然了,因为,欧林是伊修托利的欧林呀~!”伊修托利露出浅浅的笑意。接着,女孩认真地注视着对方,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请你守护我,直到那一天的到来,直到属于伊修托利之黎明的到来……” “黎明~!!你是说~!!”对方喊出了声。 “恩,虽然那只是达成目的的方法而非目的本身,但却是唯一的道路,也是亡灵回归大陆的理由,我想要坚持那样的信念。” “欧林。直到毁灭为止,请一直为我挥剑。”注视着罗兰的瞳孔在极光的沐浴下透出无法磨灭的坚决。风的涌动下,长长的青丝飞舞起来,就象是一面旗帜,周围的声音全都沉淀下,只留下寂静萦回在花海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答案。 “我答应你,罗兰将为伊修托利而挥剑……直到属于黎明到来的那一时刻。”罗兰庄重地低下头,语调中带着积冰的坚硬,双眸中燃烧起跃动的火焰。 “谢谢你,欧林~!”银铃般的笑声打破了寂静,伊修托利微笑着将手掌贴在胸前,感受着从那里传来的旋律奇妙的颤动,夜色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洋溢着幸福的颜色。 若是这样的话,或许还会有机会。 对吗,久远? “另外,也要谢谢欧林特地从战场上赶回来。”伊修托利的语调掺杂着不宜察觉的温柔。 “应该象理查德道谢才对,我的话,不值一提。”罗兰摆了摆手。 “他又钩起你的过去了吗?”女孩转过了身去,突如其来的动作令秀发在空中绽开,“果然,欧林是因为想起了久远所以才……” “我不会那么做的,即使有着同样的容貌也好,我很清楚,伊修托利和久远是不一样的~!”罗兰很难得地打断对方,“无论是伊修托利还是久远,对我来说都是不可替代的……怎么可能……”死亡骑士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因为他刚刚发现女孩脸上带着阴谋得逞式的笑容——自己已经中计了。 “那么,欧林是惟独为了我而放弃复仇的?”怎么看都是诱导式的问话。 “就算舍身冲锋,我想自己也没有可能战胜上百名圣骑士,而若是寒冰皇冠出事的话,亡灵力量就会大大减弱。所以,从长远的角度出发,我想还是……” 但死亡骑士的回答却被震动的笑声打断了,伊修托利正双手捂着腹部,无法抑制的弯下腰去:“真是失礼了,但是这真的好有趣~!” “嘲笑自己的大将,这是缺乏修养的领袖才会做的事。”看着笑声不止的女孩,罗兰苦笑着回答。 “因为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欧林居然会和理查德一样笨拙,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伊修托利用手遮住微扬的嘴角,但却掩饰不住眼中的笑意,“不过呢,在法阵完成之前,欧林还是在这里休息吧。” “恩。”罗兰点了点头。 清晨,微红的朝霞将漫天飞舞的雪花染成落樱的颜色,五彩极光的描绘下,寒冰皇冠的山颠一如既往的寂静,仿佛一条沉睡的巨龙。山脚下的亡灵基地中,罗兰与迪莉西亚正默默无言的走向巫妖们所绘制的巨大移送方阵。即使在茫茫的雪地上,死亡骑士脚下蔓延的寒冷气息仍然散发出异样的感觉,两人之间因此而横亘着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 咒语的念颂声中,法阵中逐渐涌出层层叠叠的光芒,逐渐包裹住两人的身影。但当周围的景色逐渐的模糊起来的时候,沉寂的死亡骑士却感受到来自远方的注视。 “伊修托利……”罗兰抬起头仰望着遥远的山顶,喃喃自语着。下一瞬间,凝聚的魔力携带着被施法者,在瞬间跨越了空间,将相隔万里的艾拉泽亚与寒冰皇冠连接了起来。 “昨天的战斗中,由于你拒绝服从指挥所的命令,共有九百十一名死亡骑士因得不到正确的指挥而安息,多亏阿尔萨斯率领的突击部队掉过头来夹击联盟的骑士才扭转局面。食尸鬼军团的损失也不小,近万名……若不是蜘蛛战士挡住了两翼的骑士团突击的话,也许我们的防线就彻底崩溃了。”理查德不带感情地诉说着昨天的战报。 “是我的责任吧。”罗兰低下了头。 “看在伊修托利安然无恙的份上,我不打算追究你的责任。另一方面,周边地区魔力的浓度也终于恢复正常,借助聚魔塔的力量,接下来的防御应该会比较轻松。”理查德扫了一眼对方身着的全新亮银铠甲,“那场战斗……很艰苦吧?” “多亏了伊修托利的帮助。”死亡骑士缓缓回答,微妙的语调代替了平常的冷漠,“而且,关键还要谢谢理查德你才对。” 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巫妖的动作顿时停滞,过了好半天,他才耸了耸肩膀:“这……我觉得自己并没有战胜那么多突袭者的可能,毕竟,只有身为欧林的你才能发挥出神明的力量吧,而若是寒冰皇冠出事的话,亡灵力量就会大大减弱……所以,我才会不惜一切也要说服你回去,否则怎可能为此打乱了指挥……” 但理查德的话语却被意料之外的笑声打断了,罗兰正双手捂着腹部,无法抑制的弯下腰去:“真是失礼了,但是这真的好有趣~!” 而全身震动着的死亡骑士的脑海中,无法抑制的浮现起不久前,伊修托利曾说过的话:“但是想不到,欧林居然会和理查德一样笨拙呢~!” 原来伊修托利说的是这件事吗?果然,这的确是很笨拙的掩饰方法……但是,却也很温柔啊。 这种发自内心的感觉,究竟已有多久没有体会到了?上一次发自内心的大笑,究竟是什么时候? “我说的话有什么可笑的吗?”巫妖疑惑的质问中带着一丝愠怒,“真是没想到把冷漠套在脸上的团长大人也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而当罗兰转过头去避开对方视线的时候,阿尔萨斯恰巧出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时间到了,该是送战俘过去的时候了。” 冷漠与沉寂在一瞬间如闪电般迅速覆盖了罗兰的脸庞。 旗帜在路维丝联盟的阵地中上下翻飞着,唯有金属铠甲的摩擦和剑鞘碰撞的声音偶尔响起,对面亡灵的阵地也是一样,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昨天的骑士冲锋最终演变为拉锯战,一直持续到半夜,因此战场上的尸体到处都是,根本来不及埋葬。肮脏的暗红色血液流淌成一条条小喝,被撕裂的人类肢体堆积成山,亡灵僵硬的残骸化为粉末,各种触目惊心的景象充斥了整个大地。 就连厚重的铠甲和一字排开的塔盾也无法抵挡那种寒冷气息的渗透,战士们只有把视线钉死在敌人身上,才会暂时忘记死亡缠绕全身的感觉。 罗兰与迪莉西亚在这无声的地狱中缓慢纵马前行,从迪莉西亚恢复意识到现在,两人甚至未曾说过一句话,但当女骑士注意到对方不着痕迹地配合着自己身下那匹劣马前进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为什么要放了我?还是说,你们已经和联盟达成什么交易了吗?” 死亡骑士的身形顿了一顿,但却并没有回过头:“原本打算用你去交换温达姆的,但是……路维丝的教廷似乎认为这是妥协的行为,会动摇路维丝的权威,所以宁可抛弃你的生命也不同意。” 迪莉西亚在那一瞬间因为震惊而瞪大了眼睛,张开的嘴唇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不妨回去后好好询问下吧,如果说我是棋子的话,那你也一样。”罗兰冷漠的话语如同尖利的刀刃般透入对方的灵魂。 “那么现在,既然交涉失败……”迪莉西亚茫然地问,“为什么?” “伊修托利告诉我,是因为在我的意识中未将你当作是绝对的敌人,所以你才没有在那样的攻击之中丧命,”死亡骑士转过了头来,“既然不能用来交换,那就说明你是没有价值的俘虏,留着也只是浪费粮食,所以我打算直接丢给联盟了事,只是如此而已。” 迪莉西亚无言地低下了头。 “你们眼中的那位邪神,伊修托利,她也很赞同我的想法。”罗兰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温柔。 “以后的话,随你喜欢去做吧,我并不打算说教。但话说在前头,”说到这里,对方的眼中突然燃起冰冷无情的火焰,“下一次若仍然阻挡在我面前,霜恸便不会再停下。” 女骑士不再答话,只是带着复杂的表情避开对方的视线,然后用沉默包裹住自己,直到人类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之中。 一向注重仪表的卡达尔如今却带着一身的疲惫,原本镇定的表情如今也掩饰不住写在脸上的担心,在双方就位后,他立即毫不犹豫地来到战场的中央——那是双方约定好释放迪莉西亚的地方——而随同贤者一起前来的六名圣骑士则立即将手放在剑柄上,做好应付一切意外的准备。 罗兰,卡达尔与迪莉西亚,曾经共同战斗的伙伴,如今却站在了完全相反的立场上,尽管只是隔着微小的空间距离,但对于渺小的凡人来说,这距离比最深的峡谷还要难以跨越。 死亡骑士以轻蔑的眼神扫视着那些圣骑士,然后开始催马前行,当看到在意的人并没有受伤之后,卡达尔勒住马匹,他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沉默很快便四下蔓延,唯有狂暴的风声依旧。 长久的寂静和复杂的眼神交汇过后,死亡骑士对身边的女骑士做了个默许的手势。 “迪莉西亚~!”卡达尔催马上前迎接的行为令圣骑士们出了一身冷汗——毕竟,当回想起罗兰在战场上那异样的疯狂时,即使是最有经验的战士也必定会感到无比的震撼。但另一侧的死亡骑士似乎根本不在乎对方剑拔弩张的态度,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相会的两人。 他们曾经是同伴,现在依然是。但自己却已经再也无法跨出一步了。 “没事吧?”当对方如此轻声的询问时,迪莉西亚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任务失败了,我们什么事也没有做好。安东尼,迈西斯他们都死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孩子般的啜泣令她的声音时断时续。 “你能回来就好了,那就是最重要的事,其他什么也不用去想。”卡达尔的眼神中带着温柔与安慰,他说着轻轻地抱了她一下,“能回来就好。” “那么,我已经确实的把她交还给你了……卡达尔。”罗兰迟疑了一下,随即淡淡地念出对方的名字,语调生硬无比。 贤者无语地点了点头,凝视着死亡骑士的眼神带着一种微妙的波动,罗兰无法看透其中蕴涵的意思,而且也不打算看透。 无论如何,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复仇才是最重要的事。 “我既不会让你们伤害伊修托利,也不会让你们阻止复仇。送还俘虏并不是为了证明任何事情,就当做是基于个人的行为吧,一个基于‘棋子’个人意志的行为。”罗兰冷冷地讽刺了一句,随即掉转马头,那黑色的身影就如同疾风,在眨眼之间就远离了人类的视线,引领着冰屑的轨迹向着那黑色的冻土之地奔去。 “虽然最后未能得到温达姆,但联盟在是否值得为了所谓的威信而牺牲这方面的信念上,却产生了分歧和动摇,若是此次纷争的源头——圣骑士迪莉西亚回到联盟之中的话,也许会令各种争端浮出水面吧?尽管我们无法看透命运,但是几率和推测这样的事情却是可以去把握的。” “所以你才会同意将她送回去吗?真是复杂的战略,法师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啊?”阿尔萨斯瞟了一眼身旁的巫妖,对方冰蓝色的瞳孔和往常一样的平静。 “当然不是,”理查德露出了莫测的笑容,“我只是看到了已经发生的事实中有利的一面,并打算加以利用而已。但是,若是为了这种理由而去刻意算计,恐怕很快便会迷失自己的本质吧?对于往生者来说,那可是致命的。” “的确,”阿尔萨斯表示赞同,抚摩着手中细长光滑的宝剑,“那样的做法是无法得到这柄剑的赞同的。” “不用着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是需要依靠力量之道去解决。”理查德走向了归来的死亡骑士。 艾拉泽亚平原大会战结束一周后,死亡骑士们重新集结在炎之城塞的废墟之下——对于不知疲倦的亡灵来说,惟有战斗才是他们的归宿。 “两千五百名高阶死亡骑士,和当初登陆时的阵容一样,很好。”望着眼前整齐的军容,罗兰满意地点了点头。身着亮银铠甲的骑士们仿佛雕像肃立,而他们燃烧的双眼却证明着这些冰冷的躯壳内寄宿的是火焰般的灵魂。 高耸入云的魔塔表面再度浮现光线描绘出的文字,此刻它就好象在歌唱一般,在巫妖们念颂的咒语声中产生规则律动的光芒,沉寂的冻土在这波动中浮现起精致的图案。 “现在塔的力量已经恢复了,虽然并不能用来进攻可以移动的军队,但用来防御的话,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联盟大概也已发现,现在再进行会战绝对没有胜算,所以他们已经全部撤退了。”理查德解释道。 “那么,现在要做的,应当就是切断对方的补给线了。”罗兰接过巫妖的话头,“我们必须要攻下那三座农业城市才可以。” “没错,依靠这座塔的力量,大规模的移送方阵将成为可能,”对方抬头仰望着高塔,此刻在光芒的包围下,它就象是一颗跳动着的水晶心脏,“虽然距离上有比较大的限制,但眼前联盟的防线将完全失去意义~!这次,我会直接将你们传送到最大的那座农业城市中去。” “那么另外两座呢?”罗兰追问。 “当然是硬攻。” “若是继续闪电战的话,也许可以连下两城。”阿尔萨斯的眼中放射出赤红的光芒,“即使在敌人的领域内,死亡骑士的速度也依然能算是大陆第一,我们只需要考虑来自空中的威胁就足够了,那些铁罐骑士不足为惧。” “那么,准备施法吧。”罗兰朝巫妖点了点头,下一瞬间,那灰发的身影纵身跃入了波涛汹涌的魔力之海中。 爆发的光芒在一刹那席卷起耀眼的旋风,预兆着新的战斗即将开始。 第十章 祈祷的奥义[复刻版] 秋风带动落叶,地面涌起波涛,发出阵阵沙沙的响声。滑向地平线的夕阳泛出昏黄的色彩,不仅令彤云衬托下的绯红法阵蒙上一层寂静的薄纱,同时也勾勒出高大的落地窗前,那个亭亭玉立的身影。 这里是联盟第二大国艾拉泽亚的首都达兰拉,有着坚实无比的城墙,高耸入云的法阵,以及无数训练有素的士兵与骑士驻守,然而即使如此,俯瞰者也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安全感或是斗志——每个人的表情都象是在说“一切都无所谓了”,就连前线激烈的战报也无法影响到他们麻木的表情。 都已经察觉到了吗?这个国家即将崩溃的事实……迪莉西亚透过玻璃眺望着远处的风景,出神地思索着。 处于旋涡中心的温达姆已在会战结束后被剥夺了指挥权,现在几乎每个艾拉泽亚人都知道,他如今正被软禁在王宫之中。 原来一旦遇到外部未知势力的冲击,看似牢不可破的联盟体制就会如此动摇了吗?以后的局势又会如何发展呢?女骑士叹了口气,视线转向并列在艾拉泽亚王旗旁的圣剑骑士团团旗。 路维丝又在想什么?还是说神的意志是人类的智慧所无法理解的东西? 即使是因女神的意志而行事,但当各国的旗帜汇聚于修罗场上,为了战胜同一个敌人而舞动时,它们之间依然存在着裂痕。在利益趋势下,渴望权力的凡人们正在变着花样勾心斗角——除了触怒路维丝以外,其他任何手段都是可行的——教廷渴望通过制裁温达姆树立更大的权威,并且就此吞并整个艾拉泽亚,令其成为教皇国的一部分,因而强硬地拒绝了亡灵的交换要求。而不愿就此沉默的国王们则转而支持起大贤者卡达尔,魔法之都的势力尽管远在神的代言人之下,可危机感深重的世俗当权者却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作为唯一一名幸存者,迪莉西亚因伊修托利的仁慈而重获自由,但在回到联盟之时,却根本没有安心的感觉——甚至有传言认为迪莉西亚是与亡灵们达成了某种协议才得到释放的——正如黑暗之鹰所言,失败者始终要承担起所有的责任。 尽管这一切都在教廷的威严之下被压制下去,但流言蜚语足以令迪莉西亚难堪,她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开圣锁链骑士团。在卡达尔的建议下,迪莉西亚决定转而着手重建圣剑骑士团——在炎之城塞的防卫战中,这支八万人的集团军失去了超过半数的战士和无可替代的团长尤瑟尔,如今甚至连副团长迈西斯都已壮烈牺牲,残余部队已经成了一条无头的蚯蚓,唯一能做的只是负责艾拉泽亚王都与后勤补给线的防卫。 失去荣誉的骑士,以及失去领袖的骑士团,这也算是一种绝配吧?她想着笑出了声。 如果说我是棋子的话,那你也一样。罗兰冰冷的话语此刻却仿佛尖锥一般,突破了女骑士心中重重的防御,烙印般显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仿佛再度感受到了北地的彻骨寒冷一般,沐浴在温暖阳光下的迪莉西亚用双臂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对不起,能打扰一下吗?”一个悦耳的童声打断了女骑士的思绪。 “是……卡托丽?怎么了?”当那熟悉的娇小身影映入眼中时,转过身来的迪莉西亚不由的问道。 被唤出名字的女孩却并没有回答,低头的动作令齐耳的短发遮住了她朦胧的眼神,但此刻那清秀的脸庞上却露出了与十岁孩童完全不符的悲伤表情。 “出什么事了吗?”女骑士弯下腰去,再度柔声问道。 “我想去看看父王过的怎么样了,可以吗?迪莉西亚姐姐?”卡托丽突然抬起头来,鼓足勇气一下子把话说完,但是从那翡翠绿色的瞳孔中,却透露出孩童掩饰不住的担忧之情。 “如果是卡托丽的话,那当然没有问题,来,我带你去吧~!”女骑士点了点头,牵住对方的小手,但沉思的目光却并没有离开眼前的女孩。 宫廷的管教令她拥有无可挑剔的举止,尽管今年还未满十岁,秀丽的容颜与高雅的气质却隐隐透露出艾拉泽亚王后的影子。曾经的强国如今正处于危机的边缘,入侵的北地之风令一切也冻结,政权又仿佛风中颤抖的树枝般摇摆不定,但她身着衣衫上所绣的纹章却仍然毫无顾忌的显示出了那高贵的身份——卡托丽-奥兰德,温达姆-奥兰德的女儿——艾拉泽亚的公主。 但是,也有些与艾拉泽亚王室血统完全无缘的特征在卡托丽的容貌上体现了出来。众所周知,美丽的王后拥有一头纯金色长发,双眸如海洋般湛蓝,可是她的孩子却完全不同。迪莉西亚眼前的这个女孩有着夜空一样的发色,以及如翡翠般清亮的瞳孔——那是属于久远的秀发和眸子。 血之祭典在受术者后代的命运中,留下的无法磨灭的印记。 “守卫的士兵,还有圣骑士们,他们都说父亲堕落了,是个坏人……”走着走着,卡托丽突然怯生生地问起来,眼中流露出既害怕又悲伤的神情,“那是真的吗?迪莉西亚姐姐?” “卡托丽的父亲一定很细心体贴的吧?” “恩……自从三年前母亲死后,他一直都很疼我,还经常陪我玩。但是,总觉得他很寂寞的样子,所以,卡托丽也想多陪陪父亲。”小公主低下头轻声回答,“而且,以前人们都说父亲是个好国王。我不相信,父亲怎么会做出坏事呢? “但是,对卡托丽好的人并不一定会对其他人也那么好,”迪莉西亚的语气既温和又缓慢,但是却带着一种坚决的立场,“温达姆的确对别人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所以,即使卡托丽觉得温柔……即使如此,也不能改变他是个坏人的事实啊。” “连姐姐你也这么说吗?”黑发的女孩终于停下了脚步,伴随着无法抑制的啜泣声,泪水在一瞬间毫无征兆的就涌出了那美丽的眼睛,“可是他是我的爸爸呀~!” “卡托丽?”迪莉西亚连忙蹲下了身去,凝视着对方眼中那不停打转的晶莹光芒。 “爸爸他会死吗?他会被处死吗?”哽咽不时打断着卡托丽的询问,“就象其他的坏人一样……一想到那些我就好害怕~!” “教廷究竟会给予什么样的处分,我也不知道。”女骑士无奈地叹了口气。 卡托丽突然用力拽住迪莉西亚的衣角,小手握得紧紧的不肯松开,仿佛那是溺水者的救命稻草一般:“姐姐,我求求你,请帮帮爸爸他吧,他绝对不会是坏人的~!我不想要他死~!” 但这一回,对方却坚决摇了摇头:“抱歉,卡托丽。那并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事情,何况温达姆的确是罪有应得,他不可能得到赦免。” 女孩握着衣角的手一下子弹开了,就好象是触摸到滚烫的火焰般。恐惧的阴影在一瞬间覆盖上她苍白的小脸:“连平时一向对我最好的迪莉西亚姐姐也这么说吗?为什么……怎么会这样的?”就好象受惊的小鹿一样,卡托丽突然转过身,向着走廊的另一头奔去,“一切都不对了,这个世界变了~!” 是我说的太过分了吗?也对,残酷的真实并不适合连十岁都不到的孩子,她应当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天地才对。可是在失去母亲之后,现在的卡托丽恐怕连父亲也要失去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归宿又在何处呢?望着那逐渐模糊的娇小身影,迪莉西亚陷入了沉思。 没错,一定是我太过分了。但是,温达姆是不可饶恕的,即使是安慰的欺骗也不可以,那只会带来错误的偏见。想到这里,女骑士的眼中顿时掠过一丝微妙的波澜。不知为何,罗兰曾经微笑的容貌在那一刻从记忆的深处浮现了出来。 尽管最终决定的权利并不属于自己,但慢慢地告诉卡托丽整个事件的真相,也应当算是我应尽的责任。虽然在出生前就已继承受害者的血液,但这个女孩是完全无辜的,而且我也不能让仇恨的火焰或者任何黑暗的种子乘机进入她的内心。 绝对不能。迪莉西亚暗暗下定决心。 “迪莉西亚大人,请留步。”一名守卫跑了过来,他的身后则跟着一名气喘吁吁的法师——从袍子上的纹章来看,他隶属于圣剑骑士团。 “不要慌张,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将思绪转向眼前之人的女骑士有种不详的预兆。 “菲亚那的法师前来求援。”法师回答到。 “你是说,农业三城中间的那一座?”圣骑士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没错。我们以最快速度做出回应——同时向菲亚那、伊斯和克鲁贝斯三城派出通信者,”对方的声音急促而尖锐,“结果发现南部城市克鲁贝斯的守军已经全灭,储存的补给物资被烧得一干二净。而在通信者以移送方阵赶到菲亚那的时候,死亡骑士们也已经彻底焚毁了那里的粮仓。” “这怎么可能?你是说死亡骑士?他们不是在前线吗?”迪莉西亚睁大眼睛,询问脱口而出。 “据我们的推测,那应当是某种大规模移送方阵的杰作。”法师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阴沉了,“毕竟,巫妖的技术比联盟先进得多,那是不争的事实。” “技术上的问题等以后再讨论也不迟。既然死亡骑士已经开始袭击补给线,那我们必须立即派出部队,不惜一切代价防御。”迪莉西亚的声音很快恢复平静,并且带着大将在战斗时特有的冷酷,“伊斯的状况如何?” “还没有……” “很好,我大致可以想象出他们的行动路线了。伊斯一定是亡灵最后的目标,想要掐断联盟的补给吗?以我军现在的速度,大概无法及时增援,但是还有办法~!立刻让法师用移送方阵把牧师们送过去,同时通知贤者卡达尔这里的情况,请求前线以最快速度派出增援。我们绝对不能连伊斯也失去。” “是,迪莉西亚大人~!我这就去执行命令。”法师匆忙离开,甚至来不及回礼。 又是罗兰吗?当想起那个名字的时候,迪莉西亚却突然有一种无法理直气壮去面对的感觉。 广阔的艾拉泽亚西平原上,整齐的三角阵列正以极高的速度擦着地面行进。骑手们一声不吭地操纵着黑色坐骑,就象是一群掠食的老鹰,非但没有在地上带起一丝尘埃,反而洒下片片冰冷的白霜。 他们是死亡骑士,一柄由理查德插入联盟咽喉的锋利刀刃…… 依靠着超大型移送方阵的力量,死亡骑士们在一瞬间出现在了南部农业城市克鲁贝斯的市中心。守军顿时乱做一团,在他们来得及组织反击前,亡灵就已经控制了整个局势——法师尚未念颂咒语便被突入各处的先锋秒杀,秋季平原风的鼓噪之下,蓄意引起的火势很快就吞噬了城市各处的补给资源。喧嚣过后是寂静,当最胆大的市民颤抖着将窗户打开一道缝隙时,死亡骑士们早已趁着滚滚的浓烟离开了。 六个多小时后,掠夺者疾驰的身影和手中沾血的长剑出现在了三百公里外的菲亚那,尽管这一次必须从正面进攻,但仅仅五千余人的守军根本不足为惧,他们构筑起的防御和十米高的城墙形同虚设,很快,菲亚那的上空也腾起了一股又一股的浓烟。 只剩下最后一座了。按照斥候上报的兵力配置,伊斯的守军是三座城市中最弱的,但是……恐怕那座城会是最难攻破的堡垒。罗兰默默地盘算着,毫不在意马蹄下急速倒退的景色,以及身旁阿尔萨斯意味深长的眼神。 菲亚那的法师们应当已经发出警报了,所以肯定会有精锐们传送到那里等待着,又会是激烈的战斗吗?在那里迎接霜恸的敌人会是谁呢?死亡骑士有些自嘲地想着。 “必须切断对方的补给才可以。但是,我真不想再次遇到曾经的同伴,那时候该怎么办?”罗兰喃喃地将心中的思绪说出了口。 “想太多会老得很快的,团长大人,不要辜负你那张英俊的脸。顺便提醒下,我们快要进入战斗了。”与对方并肩齐驱的阿尔萨斯大笑起来,在罗兰板起脸之前就将手指向前方,在亡灵视野中迅速推进的地平线上,一个黑影正在逐渐膨胀,很快凸现出坚实而厚重的轮廓。 “就要到了,补给线的最后一站,伊斯。”那水色的瞳孔凝视着在眼前铺开的城墙。 久经沙场的死亡骑士们眼中顿时燃起熊熊的战意,但是散发出的气息却又冰冷异常。 “妈妈,我好害怕,”小女孩将头埋进母亲的臂弯,“那些怪物会冲进来吗?” “不会的,这里有好多骑士在呢,不会有事的,亲爱的。”虽然如此回答着,但中年妇女的脸上却透露出担心的表情。在听到那天真的询问之时,拥挤在周围的人群和持枪的士兵也都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没人能确实地回答这个问题,即使是领主城堡厚实的墙壁似乎也无法抵挡住北方风雪的到来,尽管目前只是些微的冷意,但却蕴藏着明显异样的一种气息,阵阵的律动仿佛在宣告着亡灵们的逼近,不安与恐惧因此在人们的心中悄然滋长。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了,所有的平民都被安置在领主城堡里,部队也已埋伏完毕,亚米尔大人。”传令兵的声音令高阶法师亚米尔回过神来,他收起了眺望城头的视线,朝对方点了点头。 “但是,那样做真的好吗?把主力部队集中在神殿,却不去保护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精灵女孩有些犹豫地开了口,担心地看着远处的城堡。 “请您放心,我想不会有问题的,”亚米尔毫不犹豫的回答那突如其来的质问,“从以往的报告来看,死亡骑士不屑于屠杀平民。而且这一次,他们摆明了是要烧毁战略物资,所以肯定会冲着神殿来。” “恩,是我多心了。何况,”对方的语调一瞬间起了微妙的变化,“无论怎样,罗兰也不会变成冷血的杀手……一定不会。” “另外,还有件事我想事先声明。”法师显然并没有听到对方低声的呢喃。 “什么?” “尽管您是代表布拉因那斯,应卡达尔大人的请求前来支援联盟的,但是,我们还是希望不到万不得已,请您千万不要发动那种力量。”对方的语调严肃了起来,“一方面这本来就是联盟的战争,另一方面……阁下应该很清楚,教廷对于里魔法的态度一向是很排斥的。” “我知道了,请放心。”女孩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早就料到了对方的要求。 “非常感谢您的善解人意,奥露哈殿下。”亚米尔深深的鞠了一躬。 “哼,这些家伙也开始打埋伏了吗?”阿尔萨斯摇了摇头,眉头早已纠结在了一起,“我讨厌冷箭。” “对方一定是将平民疏散到了城堡中,这正和我意。”罗兰的情绪则与身边的副官完全相反,“不过从兵力的布置来看,恐怕联盟是打算防守到底了。” 从越过城墙到现在,死亡骑士们还没有遇到任何抵抗——这表明对方已经放弃了广场与市区。但接下来,他们眼前的街道却纵横交错形同迷宫,显然是个布设伏兵的绝佳场所,如果死亡骑士们试图硬闯,就等同于自己钻进陷阱中。而选择谨慎推进,闪电战就会变成拉锯战,形势会更加不利。 “没有太多的战术选择,这将会是一场恶战。”他催马跃上树梢,坐骑在细长的枝条上一点而过,随后稳稳栖落在一栋三层建筑物的屋顶。随着视野的开阔,两条街之外的神殿以及守卫着它的战士们,全部映照入死亡骑士水色的瞳孔。阳光的浸染之下,神殿顶端的路维丝神像收拢起双翼,此刻正如同沉睡般安详。 然而下一瞬间,划破空气的亮线在刹那中打破静谧,箭矢如雨点般落下,扑向静止的黑色身影。回过神来的罗兰凭借本能急忙闪避,但即使如此,数支银箭依然贯穿了胸铠,死亡骑士这才意识到自己所在的位置太过显眼了。 “这种箭术并不是人类的伎俩……”罗兰下意识地皱紧眉头。 当他跃下鸟瞰点时,在街道上行进的骑士团已成为狙击的目标,无数暗箭正从四面八方袭来,不时有浑身是箭的死亡骑士从梦魇上跌落。 深埋入体内的利箭中蕴涵着路维丝的力量,这令罗兰感到阵阵刺痛。而当他把箭头拔出之后,精巧无比的做工表明了一切——躲藏在暗处的攻击者们是来自布拉因那斯的精灵。很显然,距离迷雾之森不到一百公里的伊斯已经获得了那些高超猎手的协助。 任何一扇窗户后都有可能隐藏着强弓与利剑。 居然这么快便已经遭遇到了吗?罗兰的心不由一沉,他并不担心这些来自精灵的骚扰——即使箭术再精准,死亡骑士也不会畏惧这种程度的攻击,亡灵强大的恢复能力与厚重的铠甲足以承受它们——钢铁的洪流怎么可能在蜘蛛丝一样的障碍前被截住? 往生者想到的是另一件事。既然这些精灵们已经决定放弃中立,那么……她在哪里呢? 身为咏者的奥露哈现在身处何第?是否在这战场的某一处注视着自己?是否打算用自己的力量来阻止亡灵的寒流? “奥露哈,你在这里吗?”罗兰轻声呢喃,眼中泛起一层薄雾。 伴随着精灵弓手们突如其来的利箭,伊斯城内拉开了巷战的序幕。 在神殿内养精蓄锐的人类守军此刻终于蜂拥而出,在圣骑士们的率领下,呐喊着冲向混乱中的街道。移送方阵的作用下,法师与牧师一同占据了周围屈指可数的几个制高点,圣光的光芒顿时在亡灵中爆发了开来,将寒冷的冰霜融化成四散的飞屑。数名领头的死亡骑士顿时被扯下马,身中数箭后又遭圣光焚烧,立即化为灰烬。 “其他的都别管,保持锋矢阵型,只要能冲出街道就是胜利。”罗兰抽出身负的大剑,拨开迎面而来的箭羽,“光是这种程度的埋伏,怎么可能阻止得了死亡骑士~!你们的战术未免太小瞧亡灵了。” 他冷笑了一下,从腰间的口袋中掏出一粒赤色的石子,然后用力地甩向一栋建筑的房顶。在碰撞的瞬间,石子爆炸了开来,伴随着腾起的红光,四溢的火舌迅速令整个房屋陷入火焰之中。 这种东西叫做活性之珠,是理查德为突击部队特制的引燃道具,每一名死亡骑士都配备了好几枚,原本只是用于迅速焚烧粮仓,但此刻却令亡灵们在战斗中得以占据上风。 尽管早已料到了对方会采取火攻的方式,而且也做了相应的准备,但法师们的神色仍然无法抑制地动摇了起来——他们终于发现了,那并不是用水魔法可以扑灭的火焰——无数的火源几乎同时燃起,半个城市顿时处于火海之中。滚滚黑烟遮蔽了天空,贪婪的火舌挥洒着灼热,简直就好象是世界末日的景象一般。 精灵们的冷箭终止了,浓烟的催逼下,他们只能放弃阵地。瘦长的身影一个接一个撤离民宅,并避开亡灵的锋芒收缩入神殿之中。而在火焰中行动如常的死亡骑士则大开杀戒,疯狂斩杀蹒跚而行的人类士兵。第一轮交锋结束后,联盟方面只有集结着圣骑士的几队人马得以逃脱。 “事先布置下这么多埋伏,居然还是无法阻止他们,亡灵果然是前所未有的敌人。”神殿一侧高耸的钟塔上,亚米尔正紧张的俯视着眼前的战场。原本井然有序的街道现在已彻底崩溃,房屋就好象被孩童摧毁的积木,混着黑烟横七竖八地倒下一片,而那些黑色的潮水,正越过废墟,向着神殿蜂拥而来。被这股洪流吞噬的联盟士兵无一例外,全都被砍得四分五裂。 “因为部队的数量始终也太少了吧?光凭布拉因那斯的射手和念诵咒语的方式是不能阻住闪电式攻击的,而且我们防线的正面又太虚弱了。”艾伯塔摇了摇头。 身为咏者的贴身护卫,这位有着优雅容貌的精灵在战场上总是小心翼翼,不让奥露哈接近任何危险,这次他同样决定只允许被监护者呆在后方。 “因为联盟没有料到亡灵的精锐会在这种地方出现,艾伯塔阁下。”亚米尔有些不快地作出解释,“但是我们还有另一道防线,是专门为人手不足的情况准备的。我相信这一次一定能拖延更多时间,足够支撑到援军到来。” “我也希望如此。”精灵不着痕迹地回答。 “光是这样的水准就想和我对抗吗?”借助烟幕的遮掩,罗兰再度跃上屋顶,凄厉的剑风掠过一名法师的长袍,但当分成两半的躯体从空中坠落之时,大地却突然颤抖了起来。遮挡住阳光的巨大身影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突然闯进死亡骑士的视线。 “钢魔像?”罗兰反射性地勒紧缰绳。 庞然大物以与身体不相称的敏捷行动了起来,一名死亡骑士来不及后退,立即被它抓起紧握在手中,接着,钢铁的掌心中突然喷涌出一股魔火,立刻将挣扎着的亡灵化为了一滩类似烂泥的残渣。 “嘿,我看到有趣的东西了。”不知何时,阿尔萨斯也出现在了屋顶上,“他们以为这样的玩具能阻止死亡骑士吗?” “一共有多少?” “三个钢铁魔像,十个肉身魔像,还有一些泥魔像。我有个提议,比比谁能先解决钢魔像,如何?”阿尔萨斯赤色的双眸中涌动起奇妙的光芒。 “好吧。”罗兰不置可否地回答,随后纵马跃起,就如同一支黑色的利箭,射向那堵巨大的铜墙铁壁。灰发的身影就如同燕子一般灵巧,令魔像一次又一次的攻击落空。而每当黑色的骏马跃上巨人的肩膀时,大剑的光芒都会在魔像的颈项上留下一道深痕。 “那些死亡骑士很懂得战斗的方式,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认为已经无法拖延下去了。”艾伯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正单枪匹马和钢魔像战斗着的死亡骑士,最后作出结论,“亚米尔阁下,我们必须使用里魔法才能阻止住他们,已经没有余地了~!” 人类法师的脸庞顿时蒙上一层阴霾,沉寂过后,他终于叹了口气:“现在的确没有其他选择余地,那就只能拜托咏者大人了。” 精灵点了点头,但当他最后一次审视战况时,亡灵清秀的脸庞却令艾伯塔的瞳孔剧烈收缩,“那个死亡骑士是~!?”精灵不由自主发出低沉的惊呼,“是罗兰?” 在他紧锁双眉的同时,并没有注意到,身旁娇小的咏者正以忧愁的目光追随着那迅捷如风的影子。 无论怎样,我也无法追上那样的身影吗?奥露哈的嘴唇因紧抿而失去血色。 罗兰的心里只能放下一个人,以前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吧?他现在在想什么呢?他是想着要为久远战斗吗?他还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吗?女孩闭上眼睛,试着让心中的惦记从瞳孔中消失,可是过往的记忆却越发强烈地回荡在脑海之中。 现在的我已经和那时不一样了,是你改变了我,是你使我懂得了坚强与自由的含义,但是……奥露哈悲伤地想着。你为什么要就这样离开呢? 如果就这样一直等待下去的话,究竟何时才会得到再次与你相遇的机会? “其实我根本不想战斗的,战斗这样的事情……”奥露哈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木杖,然后睁开眼。 “必须使用里魔法,殿下,那些魔像很快就要崩溃了~!”艾伯塔面色沉重地回过头来,而当他看到咏者茫然若失的表情之时,立即明白了一切,精灵的眉头顿时纠结更深了。 “殿下,别去想不该想的事情~!”他的话语中带着斥责。 “什么是不该想的事情?”大大出乎艾伯塔的意料,一向随和的奥露哈很难得地发起了火,“而且我现在根本无法使用里魔法,我的心已经乱了……请你不要再说下去了,可以吗?” “奥露哈殿下有什么不适吗?”亚米尔有些奇怪。 “不,没什么,请稍等~!”艾伯塔简短地回答,并将咏者迷惑的目光挡在自己身后。 “听着,奥露哈殿下,请立刻镇定下来~!”精灵严肃的注视着女孩,而他那有力而温暖的双手则搭上了对方的肩膀。 “艾伯塔~!” “请不要再反驳了,殿下。我知道这很困难,但是罗兰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的目标并不是罗兰,而是亡灵大军~!”艾伯塔顿了一顿,“国王陛下为什么会派我们来支援人类的联盟,就是为了不让那些亡灵入侵我们的森林。若是不能把他们阻止在这里的话,那一切都会完结的~!” “又是国王陛下……” “即使不是为了国王陛下,也请为了你的同胞和布拉因那斯想一想吧。”精灵的目光沉寂如水,“还有这里无辜的平民们。” “……”奥露哈终于低下了头,“你说得对,我明白了。” “我们也只是在自卫而已,”艾伯塔的语调缓慢了下来,“所以,请尽力去战斗好吗,殿下?而我,即使是牺牲生命也一定会保障您的安全的~!”精灵说着,将银箭搭上闪弓的弦。 精灵女孩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重又闭上眼睛——但这次,不是为了回顾过去,而是为了击溃敌人——她轻启朱唇,旋律美妙的古精灵语便缓缓响了起来。 当奥露哈再度睁开眼睛之时,无法穿透的黑暗代替了蓝色的天空。周围的一切都已悄无声息,窒息般的寂静包围着她,惟独心跳可以确认自我的存在。脚下的湖面就仿佛镜子一般光滑,而沉睡在那湖中的,则是透明如琉璃的伊斯城。 原本以为不会再来到这里了,这片不属于三界任一处的领域。呈现出半透明模样的女孩如此想着,叹了口气。随后她开始逐渐集中自己的意志,召唤起周围无形但有质的力量与物质。 “由虚空把元素的主宰者召唤来这里,当心中的明灯点亮之时,请回应我急切的心情~!仁慈的海浪之王啊,以你的名义,令万物得到滋润,令世界得到洁净吧~!” 感应到祈祷者复杂的心绪,平静的湖面在那一瞬间,如同惊醒般激起汹涌的波涛来。冲天的水柱翻绞在一起,迸射出无数的水花,整个虚空都澎湃了起来,鼓噪着迎接巨大力量的降临。而半透明的水之旋涡中心,一个变幻莫测的形体正隐隐地浮现出来。 “请令所有的灾难远离我,无论在何时何地,我也受到您的守护。水的眷族们,流动起来,翻滚起来吧~!”奥露哈高唱着蕴涵巨大力量的曲子,歌声传遍四方。 旋涡顿时在祈祷的节奏中席卷整个湖面。宏伟的神殿,坚固的城堡,以及那错综复杂的街道,一切也都已容纳在那水晶般的浪花之中。 “还有一个钢魔像了……”尽管剑上并没有血迹,罗兰仍然下意识地挥了几下。轮番进攻下,再坚固的身躯也无法支持,最终身首分离,成为了不会动的铁块。与此同时,阿尔萨斯则解决了对面的另一个。 “真可惜,只是平手而已。不过,这不还剩下一个好玩具吗?”阿尔萨斯指着最后的一个钢魔像说道,那有着坚硬皮肤的巨人双手各执了一根粗大的房梁,正拼命地挥舞着不让死亡骑士们前进。 但罗兰却没来得及评论对方玩世不恭的态度,落在额头上的冰冷**令他分散了注意力:“这是……雨?” 他的话音未落,秋季的晴空已为墨黑的云层遮蔽,无数粗大的水晶线将天与地连接了起来,伴随着哗哗的声响,雨滴在死亡骑士的铠甲上激起一层薄薄的水花。 接到命令的人类士兵正慌忙在精灵弓手的掩护下狼狈撤退。而失去目标的死亡骑士们,此刻的动作都因奇异的天象而停止了下来,个个如同雕像般肃立着。唯有毫无智慧的魔像还在对着失去阳光的天空大声咆哮着。 “雷阵雨?状况很奇怪,但我觉得这不像是魔法一类的伎俩。”阿尔萨斯的语调中带着不常见的迷惑。 “的确,这不是魔法……”罗兰回答道,无法预兆的不安感在那一瞬间包围了他。 第十一章 激流与羽翼[复刻版] “这就是里魔法吗?被教廷所排斥的力量……”亚米尔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精灵女孩的脚下正不断涌出翻卷的浪花,仿佛是扩散的涟漪。伴随着裙摆的波动,溅起的波涛围绕着奥露哈欢快飞舞着,如同为光芒吸引的蝴蝶一般。 让一切都融入水的咆哮中。一副又一副景象掠过奥露哈的脑海——倾泻如注的瀑布,奔流不息的河川,掷地有声的暴雨,以及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水流,放眼所见,无不是水千姿百态的身影。 自然的象征正在回应着祈祷的灵魂,逐渐形成由意志所塑造出的,无可阻挡的姿态。 仿佛预感到某种不属于现世的东西即将到来,无论是避难的市民还是手持利剑的士兵,每个人都在那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见多识广的法师们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异象。 “地震吗?这次又是什么?”阿尔萨斯皱起了眉头。 “总觉得很不妙……”罗兰不耐烦地拨开湿漉漉的头发,警惕地环顾四周。 豪雨的威严之下,火焰早已被驱散,城市在那赤红的光芒褪去之后,露出了墓地一般的颓态。伴随着逐渐逼近的轰隆巨响,不时有被烧灼的摇摇欲坠的房屋坍塌成废墟,就连白石建造的坚固神殿,此刻也微微颤抖了起来。无名的恐惧驱使下,远处城堡中的人们不顾倾盆大雨,纷纷跑上塔楼向着路维丝神殿的方向跪下,低声念颂起祈祷词。 而接下来的轰鸣声,则令他们无法抑制地大声狂喊起来:“看哪,是、是洪水~!” 人们不约而同地屏息凝神,一齐向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尽管雨水令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但却完全不妨碍里魔法的宏伟景象烙入他们的脑海——对于凡人来说,那样的力量是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 “这样的事情……这也是魔法吗?”亚米尔无法置信地睁大眼睛。 放眼望去,是一片水的世界。轰鸣的洪水如同势不可挡的千军万马,回应着祈祷者的召唤而来。厚实的城墙如同玻璃般脆弱,在瞬间就被凿开了巨大的缺口,强大的力量在晶莹的载体中酝酿着,沿着街道猛扑而来。 几乎与此同时,祈祷塔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地晃动。神殿与城堡是伊斯城中最坚固的两栋建筑,可是如今在里魔法的力量面前,它们却如同波涛中的渺小楼船,亚米尔甚至觉得脚下的地板正随着怒吼的巨浪在上下起伏。 数十米的水柱高高腾起,抹去视线中的一切,然后劈头盖脑地砸向停滞的战场。浪涛撞击地面的生硬就好象爆炸一般,钢魔像在冲击的瞬间就不见了踪影,而那些原本不可一世的死亡骑士,也在同时被湍急的水流吞噬了。 整个城市成了一片汪洋,街道成为了涌动着暗流的河川,不时凹陷的水面形成巨大的旋涡,将其上挣扎的一切都吞噬进冰冷的黑暗之中,而对于亡灵来说,他们甚至没有一处可以立足的地方——每当死亡骑士费尽力气跃上房顶之时,总会有一道强劲的激流从洪水中射出,就好象长了眼睛般发起攻击,被火焰烧灼过的房屋脆弱不堪,立刻便会因此而坍塌,而再度落水的死亡骑士则不得不与更加汹涌激烈的波涛搏斗。 锋利的长剑在此刻派不上丝毫用处,厚重的全身铠反而成为了一件无法脱去的枷锁,更糟糕的是,死亡骑士们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再自由地控制重力——伊修托利赋予他们的能力被隔离掉了~!于是在一阵疯狂地挣扎过后,再度浮上的只剩下了亮银铠的残片。 雨下得越来越大,就好象是云层中倾泻而出的瀑布,但全身湿透的人们此刻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那些亡灵都被冲走了,他们全都被干掉了~!”站在城堡了望塔最高处的一个年轻人高声地喊着,惟恐下面的人听不见。 “感谢路维丝,这真是奇迹呀~!奇迹~!” “大家都好开心的样子,妈妈,我们得救了吗?” “是的,亲爱的,那些亡灵都被冲走了。我们得救了~!我们得救了~!”妇人紧紧的搂住了女儿,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这就是里魔法~!映射在瞳孔中的景象令亚米尔的思绪一片混乱,空白的脑海之中,惟有这句话反复回荡着。 明明对方只是个普通的精灵女孩而已,并没有高强的魔力,为什么能引发如此巨大的力量?不,不对~!这根本不是什么魔法,而是人间的奇迹啊~! 不需要复杂的咒文和手势,不需要任何的引导,甚至连魔法元素的浓度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很显然,这并不是以魔力凝聚起的东西,而是一种更为纯净的、更接近自然本质的力量。或许正是由于自己是一名法师,所以才会陷入思维定势,无法感悟和捕捉到那一瞬而逝的奇妙。 这就是传说中的里魔法。高阶法师注视着咏者的视线中带上了不宜察觉的向往之情。 此刻,无数水珠正在浪尖上舞蹈着,围绕在亭亭玉立的奥露哈身旁,好象旋转木马一样不停的徘徊,犹如一朵盛开在湖面之上的冰花,看上去异样的夺目。 “这究竟是?” “这是里魔法。”罗兰心不在焉地回答,绽放冷火的双眸却注视着远处冰花的中心。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的景象,难怪理查德会如此痴迷,原来这就是他追求了两百多年却仍然无法把握住的力量吗?”阿尔萨斯徒劳地用剑去抵挡波浪的攻击,却又一次被压入水下。在暗流之中摸索半天之后,他才终于冲出冰冷牢笼的束缚。 “没用的,想要和自然抗衡只是徒劳。”同样刚刚浮起的罗兰撩开灰色的长发,“这并不是用剑可以解决的对手。” “那么就换个思路好了。若是把引导这种力量的人干掉会如何呢?”阿尔萨斯的声音在一瞬间收缩成一柄刃,“这个里魔法也一定会终结了,对不对,罗兰?”他赤红的双眼此刻涌动出奇妙的光芒,就好象在试探来自对方内心的动摇。 在罗兰回答之前,突如其来的一连串巨浪打断了对话。一时间,两人都只得沉默地抵挡着威力无比的冲击,并尽力不让自身被卷入旋涡之中。过了好一会,罗兰才终于重新拾起话头。 “阿尔萨斯,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水色的瞳孔毫不在意地迎上对方,“你甚至没有立足的地方,这里的水元素之力对我们持有敌意,幽界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发挥。要抗衡波浪的吞噬已经很困难了。” “只有这些算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懦弱……”阿尔萨斯的反驳说到一半便被打断,从天穹传来的刺耳鸣叫与羽翼的拍击声令两人抬起了头。 三千名头戴鹰羽盔、全副武装的高山矮人,驾御着性格倔强的风暴狮鹫,正将原本灰蒙蒙的天空覆盖成亮黑的颜色。在大雨的洗涤之下,巨大掷斧的锋刃越发耀眼,而狮鹫翅膀有力的震动声也清晰可闻。 “哼,看来只能撤退了。这样的天气,狮鹫攻击起来也会很不方便的,我们可以趁此全身而退。”阿尔萨斯冷淡地叹了口气,“不过团长大人,我以后还会和你讨论的,别忘记了。” 罗兰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开始专心应付起汹涌的潮水来。 亡灵部队溃退后两小时,百年罕见的大雨终于停止了咆哮。云开天现,从罅隙中筛落的道道阳光映照而下,为洪水褪去后的街道抹上一层金黄的地板,看上去简直象是金子铺砌一般。 “终于完结了。”走在街道上的人们喃喃说道,表情恍若隔世。 整座伊斯城有超过半数的建筑被摧毁,潺潺的溪流则把房屋当成河道,在废墟与散落的残片中欢快地跃动,从三楼流淌到二楼,再沿着楼梯蔓延到街道。原本因平原秋风而显得干燥的城市,此刻却是湿漉漉的一片,就连空气中也饱含着沁人心肺的潮湿味道。 奥露哈急匆匆地奔下高塔,穿越神殿敞开的大门,无言地漫步在湿滑的广场上。 “附近的河流和地下水大概都决口了,正是那些水流冲跨了死亡骑士。”亚米尔感慨的说道,“咏者大人,这可真是伟大的力量啊。” 但精灵女孩却低下了头:“我没想到破坏力会如此巨大。” “完全没有自责的必要,殿下。”一只有力而温暖的手握住了她,“你做的很好,拯救了整个城市和战争的关键所在。虽然手段似乎粗暴了些,”艾伯塔笑了笑,“但是没有人会责怪你,我们需要保护的仅仅是生命。” “艾伯塔?”奥露哈的表情带着一丝惊讶。 顺着对方的指向望去,年轻的咏者这才发现,大批平民正向着她所在的地方聚拢过来,士兵根本来不及阻拦。 “都给我停下来,不准如此无礼~!”高阶骑士的怒吼声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不要一个人独占,也让我们崇拜一下吧,骑士大人。”年轻人嬉皮笑脸地从军人身旁挤了过去。 “精灵果然不只是外貌美丽而已啊,好羡慕。” “居然能引发那样的魔法,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人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真的没问题吗?”面对着这些友善的脸庞,奥露哈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咏者大人,请不用介意,我们只要把房屋重建就可以了。不仅如此,粮食也全都保住了,不会有什么问题。俗话说得好,‘活着就能做到一切’。”年迈的领主如此回答,和蔼地看着女孩,而他的身后,则响起了大片欢欣的呼应之声。 但一旁的高阶法师却敏锐地发现,当法师们和平民纷纷围拢过来的时候,联盟的牧师却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开了,圣骑士们的表情上也带着无法抹消的尴尬。 原来如此,习惯被尊为拯救者的人现在却坐了冷板凳,自然会愤愤不平了。一丝悲哀爬上亚米尔的心头。身为神所眷顾的人,却无法引发人间的奇迹,所以里魔法才会被如此对待吗? 但是,身为追求魔法之道的路维丝信徒的自己,又该如何去做? “我该怎么做?”罗兰抬头仰望深邃的天空,火焰的瞳孔无法看透无尽的黑暗。 在阵型完全崩溃之后,死亡骑士们终于逃离了洪水的束缚。尽管风暴狮鹫斥候紧随其后,追出了上百公里,但当夜幕在大片乌云的遮掩下降临时,即使是拥有卓越夜视能力的矮人们也失去了目标——亡灵冰冷的躯体没有在空气中留下哪怕一丝破绽。 现在,寒冰皇冠骑士团的精英们,正刻意隐藏起亡灵独有的死亡气息,在一片算不上茂密的树林中稍做休整。 “那么现在该怎么做?”阿尔萨斯走了过来,不耐烦地甩着头发,“真是的,居然会这么狼狈。我可是第一次被弄的和落汤鸡一样啊。” “斥候们有什么消息吗?”罗兰冷漠的询问了一句。 “并没有发现任何敌人包围的迹象。不过那是因为我们离伊斯并不远的关系,所以才没有遇到。按一般思路推断,估计联盟已经派出大批骑士前来支援了。” “若不快点解决的话,计划便会失控。”对方水色的瞳孔在瞬间闪烁了一下,“对了,告诉我骑士团的损伤情况。” “目前已经休整完毕,共计有四十七名战死,但我们依然保持着充分的战力。你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你是打算现在回头进攻吗?”罗兰摇了摇头,“尽管夜间进攻对我们有利,但在矮人和精灵面前,我们的夜视能力并不占优,而且……” “团长大人,你没必要担心里魔法的问题。”对方露出期待的笑容,似乎一直在等待着这句话,“这次一定会把那施法者解决的,就由我的剑来承担好了~!” “你是打算杀死那个里魔法使吗?”罗兰的声音立即缓慢下来。 “难道你打算反对我的提议,庇护一个敌人?”阿尔萨斯一贯玩世不恭的语调,此刻却带上了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罗兰一时间无法回答对方的质问,唯一能做的只是无言地凝视对方,试图从他的眼中看出不同于往常的异质。 拥有赤色光芒的双眸,那不灭的灵魂之火,此刻正在激烈的燃烧着。但是,罗兰却无法发现其中蕴涵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或迷茫。阿尔萨斯完全没有破绽。 为何要如此执着? “无法对在意的人下手,而且还想要去保护对方?就这样被阻着,无法复仇的话也无所谓吗?”阿尔萨斯的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 “你~!”耀眼的光芒从罗兰的眼中喷涌而出。 “没办法呢,灵魂波动得太过激烈的话,是很容易被猜到心思的啊。”仿佛回应对方的情绪一般,阿尔萨斯的瞳孔也燃烧了起来,“会如何呢?我也开始好奇了,若真是那样的话,你会为了那个施法者,为了保护她而和我战斗吗?” “原来如此,”罗兰冷冷的回答,“你还是对剑之丘的那场决斗耿耿于怀吗?” “并非是耿耿于怀如此简单的感情,罗兰。因那正是我的执念之所在。”对方沉下脸。 彻骨的寒冷骤然降临,凝滞的空气将两人的身影包裹其中,惟有灵魂无声地燃烧,腾起的光芒正清晰的勾勒出无形中绷紧的气氛。 “你们两个,究竟在吵什么?”熟悉声音的突然出现,僵硬的气氛顿时被击碎。 “理查德?你怎么会在这儿?”罗兰松了口气。 “真是的,来的实在不是时候。”阿尔萨斯则是完全相反的语调,“不过……算了,究竟有什么紧急事件,需要劳烦贤者大人亲自前来?” “至今尚未收到任务完成的答复,所以我想可能出了什么差错,于是使用了移送方阵。”对方简洁的回答道,“虽然不清楚你们在讨论些什么,不过似乎是关于里魔法的吧?”巫妖冰蓝色的瞳孔中掠过了一丝复杂的神情。 “另外据空中斥候的报告,联盟的两万名增援正火速赶往伊斯,”巫妖顿了一顿,以强调事态的紧急性,“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每分每秒,若是等到对方到达的话,那么作战结果就等同于失败——联盟的主力可以凭借伊斯一城的补给支撑足够的时间,直到其他地区的粮食运来。” “那么,关于作战以及里魔法,你有解决的办法吗?”罗兰的视线转向了理查德。 “我调来了两千石像鬼和十二条冰龙做支援,总之,一定要把伊斯的补给完全摧毁才可以。”理查德平静的语调中,包含着异样的坚决。 “现在就开始行动吧,没必要再讨论了,照理查德说的做就好,团长大人意下如何?”阿尔萨斯做出总结。 “严格贯彻计划即可。”罗兰同样恢复了惯常的冷漠。 “死亡骑士攻过来了~!”当设置在各处的魔法侦测陷阱被触动后,神殿洪亮的钟声立刻将警报传遍全城。正在搭建简陋的防御工事的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工作,匆忙地向着城堡跑去,以期能熬过亡灵们下一轮的进攻。而士兵和骑士们,则默默地拿起锃亮的武器,等待着再度降临的战场召唤。 “居然这么快就开始第二波进攻?”艾伯塔无法掩饰住自己的忧虑。 “这就是死亡骑士的力量,既不需要补给,也不需要休息,他们是为战斗而生的利剑。”对于精灵的担心,亚米尔理解地点了点头,“但是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了。战斗中损坏的魔像全都已修复完毕,而且还有将近三千名风暴狮鹫在这里驻守,占据了绝对的空中优势。只要能等到联盟主力的救援赶来,那就没问题了。” “估计什么时候能到达?” “太阳升起的时候。这一次,绝对不会被亡灵阻挡在半路上的。”法师肯定地回答。 “若是那样的话,应该没有问题了。”精灵露出了略为宽慰的表情,“再加上奥露哈殿下的力量,亡灵即使速度再快,也是无法突破防御线的。” 冰冷的利刃反射着火把的光芒,在一瞬间破开夜幕下的寂静。安静而毫无任何征兆,往生者们突然出现在防御工事最薄弱的区域,潜行之下积压的力量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即使是加高的拒马阵也根本无法阻挡死亡骑士的奔袭,黑色的潮水几乎没有任何停滞,刹那之间冲破阻碍,涌入了伊斯幽暗的街道。 尽管死亡骑士必须要面对精灵射手们的箭雨,但在这样的无星之夜下,即使是再优秀的视力也无法完全穿透凝滞的黑暗,箭矢也同样难以捕捉行动如此迅捷的目标。仅仅凭借火把的光芒,精灵射手们的准头更是大为下降。 惟有魔像们的动作没有因阳光的逝去受到影响,他们挥动拳头横冲直撞,试图截断亡灵的洪流。受到触动的魔法陷阱不时在街道上产生剧烈的爆炸,将高速前进的死亡骑士掀翻在地。 但这对急驰的寒流来说,一切抵抗都是徒劳。钢铁的潮水依然冷酷地推进,亡灵们行进的速度很明显比白天要快了许多。 “立刻升空~!集结阵型~!动作再给我迅速点~!”诺尔德大声咆哮着,**的风暴狮鹫高鸣一声,在矮人吹起的嘹亮号角声中振动起巨大的翅膀来。 尽管狮鹫在夜间的视力被大大地削弱了,但这位空军首领显然没有别的选择,“就算那些死亡骑士和石头一样硬,我们还是得守住这里的粮食~!”他对着周围的部下吼了几句,然后扬起手中的掷斧。 联盟最精锐的空中力量迅速地布置好了阵型,从外型上看,犹如一柄从天而降的巨伞,笼罩住神殿的所有角落,并向外伸展出坚硬而锋利的棱角。组成保护伞的矮人们纷纷握紧手中的武器,瞪大眼睛注视着前方的战局。 但战斗在联盟的战士们察觉到之前就已悄然降临。担当冲锋主力的死亡骑士尚未突破街道的防御,神殿上空却已刮起战斗的疾风。此刻借着黑暗的遮掩,事先埋伏于低云中的两千名石像鬼向着那顶展开的巨大幕布发起了强有力的冲击。 他们以坚硬的翅膀包裹住全身,并借助高度的优势俯冲而下,仿佛一柄柄尖锐的飞梭,射向联盟空军的防御阵。地面战场的嘈杂声和视力的削弱令矮人们感觉迟钝了不少,当他们察觉到头顶上袭来的亡灵时,那如同急雨般的俯冲已经在瞬间贯穿了风暴狮鹫的防线。 不少矮人试图将石像鬼拦截下来,但却被那破城槌一般的力量带下了坐骑。更有不少风暴狮鹫在强力的冲撞之下瞬间毙命。坠落向地面的巨大躯体撞毁了数栋房屋,并激起了巨大的尘云。 突破空中防线的亡灵们在接近地面的一刹那展开双翼,以不可思议的协调性和敏捷将身子拉起,并紧贴着地面高速的飞行。被激怒的空气狂暴的呼号着,卷起了燥热的旋风。神殿内的守军在那些如流矢般穿梭的黑影前乱做了一团。 “该死的,我们居然被摆了一道~!”诺尔德用力将右手的斧子砍在左手的那一把上,武器顿时发出巨大的鸣响,“转向,全部转向~!” 然而在矮人怒火中烧的时候,他脚下的神殿已经成为了混乱的战场,牧师的圣光不时爆发,法师的火球到处飞舞。其中不时穿插着将一切映照的煞白的闪电。 “我们立刻冲下去。否则神殿很快便会失守,那些人类和细胳膊的精灵撑不了多久。” “但是,大人,”附近的一名同僚有些犹豫,“这样我们可能会伤在自己人手里,下面太混乱了,而且空间过分狭窄……” “小子,闭嘴~!”诺尔德咆哮着打断对方,“这就是战场,你以为你在玩游戏吗?现在就给我下去,全军使用俯冲阵型~!”他说着用力投掷出手中的武器,锋利的斧头准确地令不远处的一只石像鬼身首分离。 “冲啊~!”矮人战士们呐喊着开始俯冲。 弓弦的轻响过后,伴随着流星般射出的箭矢,四只石像鬼从空中一股脑地栽落。当祈祷厅的轮廓进入精灵的视线之后,艾伯塔不由松了口气,同时觉得有点庆幸:自己恰巧曾经学习过连射,否则面对众多俯冲而来的敌人,很可能会陷入困境吧。 “我们到了。”精灵射手放松了弓弦,随后回过头来,“奥露哈殿下,没事吧?” 但对方并没有回答,只是摆了摆手——精灵女孩正弯着腰大口地喘着气——和艾伯塔比起来,她的耐力实在差太多了。 和透过墙壁传来的撕杀声截然相反,此刻的祈祷厅显得寂静无比。也许是由于路维丝神力的关系,亡灵们并没有入侵此处,相对而言联盟的士兵们,这里也就失去了防御的价值。 “没有其他人来打扰,不错。”艾伯塔满意的说道,“奥露哈殿下,这里适合发动里魔法吗?” “应该没有问题。” “外面的战局很混乱,己方和敌方的阵线完全渗透在一起了,若不快点打开僵局的,恐怕那些死亡骑士就会突破防线,所以……” “我已经知道了,”对于对方不厌其烦的解说,奥露哈禁不住皱起眉头,“总之,要把亡灵们拒之门外对吧?” 艾伯塔点了点头:“是的。所以请殿下尽快施法,我会保证这里的安全……”但是,精灵的话语尚未说完,玻璃破碎的脆响就充斥了整个大厅。 身披亮银铠的灰发骑士操纵着黑色的骏马,以流畅的动作跃过毁坏的窗棂,轻巧地落在了两人的对面。只是一瞬间的工夫,祈祷厅内的寒意骤然上升,冰霜四下蔓延着,而当梦魇不紧不慢地踱步上前之时,铁蹄下则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薄冰碎裂声。 “死亡骑士~!怎么会……”艾伯塔失声喊了出来。 “这么惊讶?你从来没见过死亡骑士吗,精灵?”来者有着赤红的双眸,“不过无所谓,我对你不感兴趣。” 阿尔萨斯说着下了马,并举起手中的战戟,锋利的尖端直指向精灵战士身后的女孩。下一瞬间,他戏谑的语调中却浸透了残酷的杀意:“你一定就是奥露哈,布拉因那斯的咏者,会使用里魔法的精灵……我要的就是你~!” “你说什么?”艾伯塔浑身顿时一紧——对方居然是来狙击奥露哈的。 “其实我和你并没有什么瓜葛,但既然能触发黑暗之鹰的疯狂,那便值得我去杀了。”阿尔萨斯赤红的瞳孔就仿佛燃烧起来一般,正透射出刺眼的光芒。 “我不会让你伤害到奥露哈殿下的。”艾伯塔的语气坚定无比,他将闪弓抛到一边,顺手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艾伯塔?”奥露哈的声音中带着颤抖。 “没时间多说了,殿下,请到安全的角落里避一避。”精灵命令式的口吻令奥露哈无法反驳,而当眼角的余光确定咏者已经离开战斗区域之后,艾伯塔立刻率先发动起了攻击。 巨大的半月形风之刃从精灵的长剑上激射而出,透明的刀刃边缘,不同密度的空气使景物看起来微微有些扭曲。阿尔萨斯侧过身体勉强躲过了对要害的致命一击,但艾伯塔的第二波攻击却间不容发地抵达,两波强大的攻势之间甚至没有给人丝毫喘息的空隙。更关键的是,这位身经百战的精灵战士已经算准了敌人的退路——风之刃封死了死亡骑士所有的行动方向。带着尖锐的呼啸,风刃划过笔直的轨迹,直指向阿尔萨斯的首级。 结束了,你绝对不可能躲过魔法风刃的攻击~!艾伯塔紧盯着亡灵,等待着战斗的结束。 但阿尔萨斯却忽然冷笑起来,这位仅仅对战斗有兴趣兴趣的往生者,其实有时就在刻意等待这种千钧一发的瞬间。狂风一样的攻击唤醒了他的记忆,那燃烧的瞳孔中于是流溢出强烈而狂热光芒来。下一瞬间,死亡骑士不再躲避,而是抛下战戟,突然抖出腰间的长剑,那柄柔软但锋利的武器一下就切进了风之刃中。 雷鸣般的巨响和强横力量的碰撞令大厅中卷起了鼓噪的旋风,而当一切归于寂静,混乱逐渐散开之时,看清一切的艾伯塔不由的咬紧了下嘴唇。 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风之刀消解于无形,雷霆万钧的爆裂风刃像一个幻象般可笑。死亡骑士手中握着一柄稀有的武器,软趴趴地看起来很不可靠,但是它却完全击碎了精灵的风刃~! 柔软是为了刚柔并济,而非退缩或逃避。那柄剑上散发出的古老光辉似乎在如此诉说着。 “什么嘛,我还以为你是剑斗气的使用者,原来只是魔法而已。”阿尔萨斯的语调中带着失望,“既然是魔法剑士,为什么不早说呢?不过算了……如果当成正餐前的开胃菜,这个程度已十分可口。” “能破解魔法并不代表能战胜我。”艾伯塔再度摆出攻击的姿态,“来吧,亡灵,我是不会退缩的。” “说起来,活了那么久,你有没有听说一种名为‘云耀’的技巧呢?”死亡骑士的眼神躁动了起来,“对于‘云耀’的使用者来说,其实最讨厌看到的就是这种类似风刃的东西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们太弱了……”阿尔萨斯的语调比冰还要寒冷。 第十二章 初雪[复刻版] 剑刃的呼啸撕裂了大气的肌肤,如同雕像般蓄势的死亡骑士在一刹那化作一道模糊的黑线,贯穿两人间的距离。从长剑上呼啸而出的魔法刀刃扑了个空。而下一瞬间,与风融为一体软剑已到了艾伯塔的面前。 伴随着燃烧的鲜红光芒,刺骨的剑风扑面而来,根本就没有任何躲避的可能。精灵只得咬紧牙关,用双手紧握住剑柄,尽全力迎了上去。 “乒~!”金属碰撞的脆响掠过耳膜,艾伯塔的手掌立刻失去了知觉——死亡骑士软剑抖动时的力量更甚于一柄巨斧,难以想象究竟有何种顽固的杀意凝聚在那柄武器之中——他的身体也在同时失去平衡,整个人被击飞离地。 但一切只是短暂而无法捕捉的瞬间,在露出致命的破绽前,精灵便已经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就像灵巧的山猫一般迅速调整好姿势。在风之力的庇护下,那轻巧的身影并未落入死亡骑士长剑的锋芒笼罩,而是稳稳的滞留在了空中,从高处俯视着眼前的修罗场。 “哼,我还真是被小看了……”阿尔萨斯轻声嘟囔了一句,高大的身躯随即跃上墙壁,还未等对方察觉到他的意图,死亡骑士便以此为跳板,长剑平挥,斩向停留在空中的目标。 交叉的弧形风刃立刻从精灵的长剑上脱离,咆哮着迎了上去,试图拦截下疯狂攻击的敌手。祈祷厅的穹顶因此而卷起剧烈的气流,天花板上的吊饰则被扯成无数的碎片,化做闪亮的风暴遮蔽了一切的视线。 战场顿时变得混乱不堪,但在这样的状态下,死亡骑士却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即使是锋利的风刃也无法阻挡那柄软剑尖端划出的清晰轨迹。 为什么?怎么可能这样……当看清眼前的一切时,死亡的气息正扑面而来,袭向自己首级的光芒,令艾伯塔紧绷的神经在那一刹那停止了运作。他下意识地举剑格挡,但这一次,悬空的躯体不再有任何依托。当摧枯拉朽的剑光扯裂风的守护时,精灵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砸向坚硬的地面。 猛烈的撞击令精灵的背部彻底麻木,胸口也受到压迫般的冲击。但在对方暴风骤雨的攻击下,艾伯塔根本没有喘息的余地。若不是及时翻身的话,在落地的瞬间,随之而来的横扫攻击便会将他斩为两半。 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地~!那柄软剑究竟是什么?一会就像条活蛇,一会又坚硬无比,若是被削到的话,大概连骨头都会粉碎吧?精灵如此想着,他的身上并没有伤口,但在寒冷的剑风压迫之下,躯体的每一处都像是浸透在冰冷的海水里一般,觉得刺骨的痛。 但是,绝对不可以死在这里,否则的话……女孩的笑容很自然地浮现在艾伯塔的脑海之中。精灵一言不发地握紧长剑,打算铤而走险发起反击。 下一瞬间,几道银色的光芒在罅隙间掠过艾伯塔的耳畔,死亡骑士的急攻骤然停止,阿尔萨斯忽然向后猛地一跳,脱离了战斗交锋的距离,而他原本所在的位置,此刻已深埋入了两支利箭。 第三支箭的尾羽则在阿尔萨斯的肩头兀自颤动着。 就好象急奏的琴弦突然崩断一般,两人之间的战斗也顿时停了下来,但这并不代表着危机的完结。大厅中的气流不仅没有安静下来的趋势,相反的,无形之中凝聚起的血腥味却更加浓重了。 “很不错的连射。”死亡骑士说着拔出了那支箭,语调中带着些许调侃,然而更多的是冷酷,“但是,这种程度的攻击实在不足挂齿。” 当那血红的双眸紧盯着奥露哈的时候,她的心脏顿时无法抑制地狂跳起来。本来就血色不多的嘴唇在下意识的抿紧动作下,显出了和脸色一样的苍白。但精灵女孩眼中的倔强却没有任何退缩,她不仅没有畏惧,反而再度举起手中的长弓。 “够了,奥露哈~!”艾伯塔大声的喊了起来。 “但是艾伯塔,我也要一起战斗~!你难道要我看着这一切……” “我会解决这家伙的,你不要再出手了~!”精灵试图将亡灵的注意力吸引回来,他不顾女孩担心的眼神,再度将长剑的锋芒指向死亡骑士,“来吧亡灵,你的对手应该是我~!” “有趣,你就那么喜欢充英雄吗?”阿尔萨斯剑锋微垂,摆出突刺的姿势,“虽然是个优秀的战士,而且拥有操纵风之力的能力,但是你离真正的剑术还有很遥远的距离。所以你无法从我手下幸存,她也是。” 时间在那一刻显得特别漫长,不知不觉,艾伯塔的手掌已全是汗水。亡灵躯壳散发出的寒冷就好象是藤蔓,正缓缓渗入精灵的体内,令他的四肢与灵魂逐渐冻结。 这就是死亡骑士的力量吗?和我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啊。本以为总有足够的力量,能令一切都在控制之中的,但现在看来,罗兰的预言真的实现了。我已经在封闭的森林中徘徊了过长的时间,已经被宝剑所抛弃了……精灵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宜察觉的自嘲。 但是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奥露哈受到任何伤害,即使这是我的最后一战~!艾伯塔的衣角不自然地舞动起来,周围的景色在纠结的气流旋涡下,逐渐扭曲变形。不时有一闪而过的旋风形成,将大厅内的物品扯得粉碎。 “那样的眼神……”当精灵坚定无比的眼神迎上自己燃烧的瞳孔时,阿尔萨斯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很容易让人产生不愉快的回忆,真讨厌~!” 然而在他动手之前,突兀的弦外之音再度爆发。伴随着一阵急雨般坠落的玻璃碎片,另一名死亡骑士冲进了祈祷厅中。即使是周围狂暴的风刃,也根本无法束缚住这名闯入的不速之客。灰发的身影在精灵和亡灵有所动作前,已从奥露哈的面前掠过,在梦魇减速的一刹那,往生者竟然将精灵女孩拦腰抱了上去。 “奥露哈殿下~!”艾伯塔的眼神顿时狂乱,他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 “罗兰?”阿尔萨斯的瞳孔中闪过一线冷火。 死亡骑士的精美披风在激烈的动作下飞舞着,就如同是展翅的鹰一般,直到此刻,回过神来的两人才终于有所动作。但在主人的驱使下,那匹梦魇根本无视他们的行动,长鸣一声高高跃起,有力的铁蹄将窗棂轻易踢碎,然后一下就冲出包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水色的瞳孔与秀美的脸庞,以及那再熟悉不过的动作和神态,当奥露哈看清眼前之人的容貌时,不禁怀疑这是否仅仅为自己的幻觉。 “罗兰?是你吗?”女孩如梦呓般轻声呼唤起那个名字。 “抓紧了。”死亡骑士答非所问地应了一句,依然将视线集中在正前方。 奥露哈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紧紧搂住对方。下一瞬间,梦魇突然加快了速度。 此刻的伊斯城中,到处都是黑色的身影,一切都映照出鲜血般的红色。天空不再如往常一样安静,而是成了地面战场的倒影,风暴狮鹫与石像鬼在其中上下翻飞,冰龙俯冲着喷吐出一道又一道寒霜,将那些高耸的防御塔连同人类一起冻结。而在这些冰雕的旁边,灼热的火焰正贪婪地吞噬着它可以触到的一切——粮食,物资,房屋,以及生命。但往生者并没有注意那些,他只是小心翼翼的避开嘈杂的战场,如飞鸟般轻巧地掠过一座又一座房屋。很快,周围的空气逐渐凉了下来,不再带着血腥味和热风。 “罗兰?”奥露哈再度低低地呼唤了一声。 “你没事吧?”黑暗中,死亡骑士的表情难以分辨,但精灵却察觉到了他语调中的矛盾与动摇。 “恩。”女孩点了点头,随即露出担心的表情,“但是,艾伯塔他……” “阿尔萨斯并不喜欢追击逃跑的敌人,他也没兴趣阻止别人逃跑,不必担心,奥露哈。”那一瞬间,罗兰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艾伯塔是个很强的战士,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撤退。” “也对呢,我这个累赘不在,他已经没有继续战斗的必要了。”女孩的头渐渐低了下去,“本以为已经掌握了力量,但没想到还是会拖累别人。” 罗兰摇了摇头:“那家伙的目标是我。” “那个死亡骑士的目标是……罗兰?” “在北地的剑之丘,我曾经击败过他。阿尔萨斯所执着的正是纯粹的力量,因此,我也成为了他执念的一部分吧。”仿佛感受到同病相怜的痛苦,罗兰的语调缓了下去,“死亡骑士的执念是无法以任何理由阻挡的……因为当年我为久远而战胜了他,所以,现在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为什么?”精灵有些迷惑。 “他想要再一次地面对那个疯狂的罗兰,为此,激怒我是必须的。”那水色的瞳孔闪烁了一下,“所以他才打算杀死你,因为你大概算是……”说到这里,死亡骑士突然住了口,不再继续。 “那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对方情绪的微妙变化并没有逃过奥露哈的眼睛,“那么,罗兰……” 罗兰是为什么来救我的呢? 是不想因为同样的景象而再度回忆起痛苦的过去吗? 我在你的心中,究竟占有什么样的地位? 若是我死了,你真的会为我复仇吗? 无数的心绪在一瞬间如同喷泉般无法抑制地冲出奥露哈的心口,又恍若纤细但坚韧的蛛丝,紧紧缠绕着她,令无力的窒息感充斥全身。精灵女孩用力按住胸口,就好象要抑制住心脏的跳动一般,但苍白的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奥露哈?”察觉到异样的罗兰露出关心的眼神。 女孩却只是摇了摇头:“还记得吗?我们以前也曾这样在迷雾之森中穿行。” 那时,你的眼神明亮而清澈,手掌温暖而柔软,现在却一切都物是人非了。瞳孔中燃烧着的是不灭的复仇之火,尽管臂弯还是放在往常一样的位置,但却和铠甲一样的冰冷。是你教导我如何寻找勇气与自由,但为何现在的你却会心甘情愿地被禁锢在复仇的牢笼之中?现在我终于拥有了坚强与自由,但却发现依然无法得到想要的人……罗兰,你不觉得这样太残酷了吗? 死亡骑士陷入了沉默,但清脆的女声却仍在呢喃着:“罗兰,我一直在想,若是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那该多好。”奥露哈的眼神朦胧了起来。 “奥露哈~!”罗兰的眉头皱了起来。 “对不起,老是说些不可能的事情,和往生者在一起,我似乎很容易伤感呢。”精灵再度露出了微笑。 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获得和你在一起的机会? 秋风令奥露哈的长发飘起,顽皮的抚弄起对方冰冷的脸颊来。两旁的景物如湍急的河流急速倒退,就好象曾经的记忆般逝去。 即使是亡灵也不要紧,若是能一直就这样在你的怀抱中就好了,女孩缓缓闭上眼睛。战争,立场,亡灵……这些事情对我来说根本没有意义,我只想要把此刻感受到的一切,全都印刻入记忆的深处。 两人一骑就这样在静谧之中轻巧穿梭,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一般。 “到了。”罗兰勒住坐骑。 “这里是?”奥露哈环顾四周。夜色下,领主城堡黑魁魁的影子顿时跳入眼中。 “城堡并非亡灵的目标,而且还有相当数量的联盟军队驻守,应该是很安全的。你只要过去请求庇护就可以了。”罗兰转过头去,与黑暗的背景相比,战场上燃起的赤红色光芒显得格外耀眼,才只一会工夫,火势就已四下蔓延,整个神殿区都陷入了火海之中,建筑物几乎无一幸免。作战显然成功了。 “罗兰要走了吗?”精灵明亮的眼神沉寂了下去。 “恩,否则让人看到咏者和亡灵走在一起的话,会带来很糟糕的影响吧?” 那样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在乎?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个畏惧国王的小女孩了~! 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女孩硬生生的压回了心中。奥露哈只能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也对,无论是人类还是精灵,都是很多疑的生物。” “保重吧。”罗兰跳下梦魇,然后将女孩轻巧地抱下,但对方意料之外的动作却令他的思维冻结。 “谢谢你,罗兰。”奥露哈突然紧紧地抱住了他。 透过冰冷的铠甲,死亡骑士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体的温暖。 “没这个必要,这是我应该做的,为了避免将无辜的人卷入死亡骑士的宿愿。”罗兰小心翼翼地拍了拍精灵的后背,“为了复仇,我曾经对许多人举起过剑,阿尔萨斯就是其中之一。现在他的反击来了,所以出面抵挡的也必须是我。” “即使如此,我也要谢谢你。”奥露哈顿了顿,缓缓回答,泉水般的眸子中却掠过一道暗痕,“对了……如果,如果复仇完成的话,以后罗兰会怎样呢?” “我不知道,死亡骑士是不会去考虑愿望以外的事情的,未来并不重要。”亡灵以冷淡的语调回答。下一瞬间,灰发的身影已挣开对方的拥抱,轻盈地跃上了等待一旁的坐骑。黑色的梦魇腾空而起,惟独留下冰冷的寒霜将死亡的气息缠绕在微微颤动的枝头。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躺在月之花下面的那个人呢。”望着远去的背影,奥露哈轻声自语着,晶莹的泪痕悄无声息的从脸庞上划过。 “风暴狮鹫部队不愧是联盟中的精英,即使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仍然能临危不惧,发起有效的反击,”理查德感慨的说道,“矮人们有一位能将狂暴转化为力量的优秀领袖。” “那么,我军的损失如何呢?”望着空中远去的石像鬼群,罗兰问道。 “就数量的比拼来看的话,完全的惨败吧。粗略估计,风暴狮鹫坠落的数量只有三百左右,但我们却损失了一千一百只以上的石像鬼,另外还要加上在巷战中牺牲的六名死亡骑士,”巫妖顿了一顿,“但与里魔法所造成的损失相比,似乎这个结果尚能接受。” “要多亏阿尔萨斯阻止了里魔法的发动。”罗兰瞟了身边的同僚一眼。 “我却觉得很可惜。应当说是太过贪心造成的失误吧,我居然会把注意力全部放在玩弄弱者身上,偷吃果然是不好的习惯。”对方并不在意罗兰蕴涵着敌意的视线,“而且最后还让那个魔法剑士逃掉了,哈哈哈……” “阿尔萨斯,我可以保证,你的这种挑衅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罗兰的双眸中顿时腾起冰冷的火焰。 “得了,若是你能表现出让我满意的状态,再现当时的情况,我根本就不用浪费这么多力气去找精灵。”阿尔萨斯则毫不让步。 “够了,你们两个。死亡骑士这种亡灵即使再自私,也请有个限度吧,不要在战场上内讧啊。”理查德皱起眉头,“无论如何,我们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便足够。其他的事情还是听从命运的安排好了。” 这段过分直白的圆场令两人都住了口,过了好一会,罗兰才终于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了手中的地图:“那么,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那水色的瞳孔突然在瞬间急剧扩张,“达兰拉城吗……” 路维丝历二二七年十月,战争的天平终于打破了僵持的局面,开始向着亡灵的意志倾斜而去。 菲亚那,伊斯和克鲁贝斯,这三座城市控制着西艾拉泽亚平原东区的全部粮食供应,如今其秋收的储存却在死亡骑士们的突袭下一并焚毁。因此,联盟的主力部队也陷入了极端被动的局面之中。在亚米尔递交伊斯战报的当天,卡达尔就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存粮仅仅够四十万人的军队维持一月,若是继续在星见之地与亡灵们对阵的话,也许会导致全灭的结局。 而在战场之外,人们的境况更是惨不忍睹。在死亡骑士们的三城突袭结束之后,尾随着那冰冷的气息而来的,是令人胆寒的饥荒。伴随着今年提前降临的寒冷冬天,大多数城市的街头都挤满各式各样的流民,其中数量最多的,便是从伊斯逃出的无家可归者们。而布拉因那斯精灵的援助,此刻也根本无法抑制住恐怖气息的蔓延——亡灵们正马不停蹄的攻向这里。 即使剑上没有沾染鲜血也好,如今的死亡骑士,已确实成为了邪恶的代名词。但对于这些早已被遗弃的亡灵来说,被冠上什么样的称呼他们根本就不在乎。 罗兰率领部队小心地避开联盟主力的撤退路线,在战斗结束后的第三天,那加山脉宏伟的姿态终于重又进入了死亡骑士们的视线。 而山脚之下的场景,却是完全与那壮丽无缘的——尽管战场经过了打扫,但却是以食尸鬼所喜好的那种方式:无数尸体堆积而成山丘很快就映照入了罗兰水色的瞳孔之中。当行军的部队穿越积起浓重血水的大坑时,即使是身经百战的死亡骑士们,也不由皱起眉头。 “战斗比我想象的还要惨烈,毕竟这里才是真正的前线。”罗兰小心地操纵马匹,避免踏上四处散落的断肢和内脏碎片。 巫妖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战略中最脆弱的时期已经过去了,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中。” “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阿尔萨斯却毫不在意马蹄可能会踩上什么。 “你们也已看到了,我打算好好地整修一下,并留下几名巫妖,率领一万名食尸鬼在此镇守,建立起一个支援基地。依靠魔塔的力量,就算是迷雾之森的精灵们来袭击,也不会有意外发生的。”理查德带领着众人进入废墟中刚搭建起的营地,边走边解释,“主力部队则继续挺进,肃清一条到达兰拉的道路即可。” “这样的战略规划是错误的,目前的部队数量根本无法完成那样的任务。”罗兰反驳道,“经历了大小数场战役,寒冰皇冠骑士团的数量已经有所减少。战死者,迷失者,加上达成愿望的那些,安息的死亡骑士们共有一千六百多名,食尸鬼军团的补充也完全无法跟上消耗……你还打算分兵防御?” “哦,你是说兵源问题吗?早就已经计划好了。”一贯的狡黠微笑浮上理查德的脸庞,“我正打算带你和阿尔萨斯过去检阅一下,总之到魔塔再说吧,我会在那里等你们的。”如此回答着,移送方阵的光芒在瞬间笼罩住了巫妖瘦削的身影。 “那家伙,在我不在的时候他又搞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罗兰不满地皱起眉头。 “猜测一个巫妖的行为是愚蠢而毫无意义的,特别是理查德那种类型。”阿尔萨斯的回答恢复了一贯的调侃语气。 两人纵马在炎之城塞的废墟里轻盈地跳跃着,峡谷立即被抛在了身后,艾拉泽亚东平原缓缓铺展开来,而环绕着魔法光芒的黑色高塔也很快占据了亡灵的视线。 “那个是?”罗兰勒住了马。 整齐划一的八个方阵紧紧围绕着高塔,排列成众星拱月的图案,与黑色冻土截然相反的白色令他们显得格外醒目,就好象是占卜师的白玉星盘。然而,伴随着强烈的魔法波动传来的,却是不详而混乱的气流。 还染着血渍的躯壳,龟裂而可怖的面目,以及空洞而无神的双眼。浓重的血腥味,就好象尸布一般紧紧的裹住了这些白色的身影,而紧握在其手中的剑刃则散发出诅咒般的气息。 “是骷髅战士。”阿尔萨斯的声音沉了下去。 “他们将会成为亡灵大军新的主力部队。”理查德似乎很满意两人的表情。 “叫做‘它们’就可以了。”阿尔萨斯的眼神转为不屑,“这些只是失去自我意识的傀儡而已。木偶挥剑的动作,根本无资格被称为战斗~!” “这也不该是伊修托利的力量。”罗兰也开了口。 “死亡骑士和骷髅当然是完全不同的,毕竟,这些东西只是依靠魔塔的力量而重新聚合起来的骨头而已,但是无所谓吧?”巫妖耸了耸肩膀,“食尸鬼和它们也没什么区别,只要能确实削弱联盟的部队数量,采取什么方法又有什么关系?你们觉得如何?” “数量有多少?” “总共是四万名骷髅战士,在会战的间隙我就派人收集了大量的尸体,现在终于派上用处了。” “那么,说明一下计划吧,”阿尔萨斯的嘴角扬了起来,“虽然只是傀儡,但能聚集到这个数量,若不好好使用的话实在是可惜了。” “看上去越来越邪恶了,和小说里的描写简直一模一样。”罗兰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可惜,现实和小说毕竟是不同的。”巫妖笑了起来,“当权者时常利用文字粉饰自己,丑化敌人,那才是最常见的事。” 路维丝历二二七年十月底,死亡骑士们的铁蹄终于停止了闪电战式的前进。在那加山脉的星见之地,构筑起新基地的亡灵大军同时也开始了部队的整编,而其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吸纳了孕育自战争的魔法傀儡——骷髅战士。 拥有四万名骷髅的军团被分成了五千人的八个方阵,其中,每个方阵又分成以百人为一小队的团体,每个小队中都拥有一名“控骨者”,一旦骷髅们在战斗中被摧毁,他们就会以依附在身体上的魔力将被尚好的部分重新搭构起来。而隐藏于战场后方的巫妖们,也正是通过这些特殊的傀儡们去下达指令的。 但控骨者在自身被摧毁的同时,作为触媒的那些魔力却并不会被打消,只会转移到其他的骷髅身上,这大大加强了白骨们在战场上的生存能力,也使其一跃成为了亡灵们新的主力部队。 以八千三百二十六名死亡骑士为首的亡灵军团,很快便完成了整编,去除留守在星见之地的防御力量,新的部队拥有五万五千食尸鬼,四万骷髅战士,以及三万五千以蜘蛛战士为主的混编部队,总计十三万五千,与两次大战役之前的规模相差无几。 十一月初,不休不眠的往生者们,再度踏上了通向修罗场的征途。而在道路的尽头,艾拉泽亚的首府达兰拉,正等待着来自命运的判决。 “看,下雪了。”罗兰说着,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自然的雕塑在死亡骑士冰冷的手掌中,仿佛睡着般安详。 “冬天始终也是最配亡灵的季节。”理查德显露出少有的感性一面。 “尽管在北地遮天蔽日的大雪是常有的事,但到了这里,还是很怀念啊。”罗兰的眼中燃起了微妙的火焰。 ……十年前,我和久远也是在这个漫天雪花的时候回到达兰拉的…… “那时候,也是在下雪吗?”对方问道。 “恩。”罗兰的眼神不知不觉地软了下去。 “这就是死亡骑士了吧,无论世界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心却始终停留在过去。”巫妖的目光停留在飞舞的冰晶上,“虽然大家都是执着于某个目标,但我和阿尔萨斯总是看着未来,而你却只能活在记忆之中。” “不必你说教,我早已了解这些了,这是身为一个复仇者的归宿。”罗兰严肃地回答,“对于我来说,如果还有值得守护的东西,那当初就根本不会成为死亡骑士了。” “那么,其他都不在乎了吗?比如那个精灵女孩。”理查德意味深长地看着身边的同伴,阿尔萨斯则是一脸地恶毒笑容。 而死亡骑士此刻只是抿紧了嘴唇,将视线转向遥远而苍白的地平线,大片的白色令视野中的一切都逐渐模糊了起来。 “虽然我只是因里魔法的关系而对此产生兴趣,但是却也略微知道了一些事情,”巫妖再度开口,“即使你再迟钝,对于她的感情也不会一无所知吧?” “那样的问题有什么好讨论的?”罗兰打断了对方,“这一切都只是命运而已。就好象师父的绯莲必然会挡在我的面前一样,早在九年前越过恒河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决定了。” “但你的确很在意她,不是吗?” “我只是不想让她成为被阿尔萨斯利用的工具罢了。”罗兰面无表情的回答,“在离开布拉因那斯时我考虑过很多,但是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现在也不会有任何后悔。既然我已经选择了复仇之路,这便是我存在的理由,只是这样而已。” “是吗?”巫妖低下了头去。 “你又为何要问这些呢?同情?好奇?觉得愚蠢?还是无法理解?” “因为伊修托利希望你能‘活’下去。”理查德的眼神中带着异样的坚定。 “‘活’下去吗……”死亡骑士的眼神耸动了一下,他轻声重复着对方的话语,下一瞬间,灰发的身影已在积雪上一点而过,融入了茫茫的白色之中。 雪下得大了起来,在那渲染之下,一切也都染上了朦胧的美丽。而在这白色的幻境之中,名为命运的迷宫,正逐渐成型,令燃烧着的灵魂不知不觉迷失其中。 第十三章 战士的黄昏[复刻版] 冬风的歌声中,冰花在空中不知疲倦地舞蹈,艾拉泽亚平原宜人的翠绿急速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银装素裹的北国风光。雪越积越多,吸收了声音与阳光,令世界变得既静谧又寒冷,但在那之下的战火,却依然熊熊燃烧着,仿佛要将一切也吞噬进去。 在断绝补给的情况下,联盟大军不得不一口气后撤将近五百公里,士气也随之陷入低迷之中——战士们失去了目标,只能龟缩于城堡之中。而就在此时,路维丝女神的新预言又一次降临了。 聆听者在梦境中得到了清晰的警告,当天晚上他便依靠移送方阵来到了联盟主力的驻扎地。此刻,大将的营帐之中,贤者卡达尔正单独与对方进行着对话。 “那么,这就是亡灵们的目标吗,洛伦大人?”卡达尔露出略带迷惑的表情。 “也许吧,我只能这么回答。毕竟除了战斗方面以外,我们对亡灵其实一无所知。”聆听者苦笑着回答,“我只是个凡人,无法洞察预言真正的涵义。你应该很清楚,路维丝女神一向只是告诉我们该做什么,而不是为什么要这么做,深究也没有用。” “您说得没错。”贤者陷入沉思之中,视线在桌上游移着。 眼前的大陆地图上,聆听者已经清晰地标出亡灵们前进的方向——正西。以醒目的红色所描绘出的路线狭长而曲折,宛如一条粗壮的巨蟒,蜿蜒的蛇身盘踞在艾拉泽亚和斯托加德之上,而蛇头则隐没入广袤的西方丘陵之中。 “原本法王厅假设亡灵是为扩张而入侵联盟,一切的战略方针也是基于这个假设展开,”卡达尔叹了口气,“但从预言的内容来看,难道他们只是想穿越联盟的领土,而不是去占领吗?” “这得问亡灵们的女神才知道吧?”洛伦笑了笑,“依我的看法,他们似乎是在开拓一条通往某处的道路。” “那么,既然知道了对方的目的,我们又该怎么做呢?” “还用问吗?迅速建立起防御带,阻止亡灵大军进一步深入大陆腹地。”聆听者明确无误的下达了指示。 “若是继续战斗下去的话,我军伤亡会不断增加,而联盟也会陷入长期战争的泥潭。那些体会不到战争危害的亡灵根本不会停止进攻,这点你该知道。”卡达尔的目光转向身边的长者。 “那样的话也没有办法,难道你打算同亡灵们谈判,请他们改道吗?”洛伦的语调逐渐掺入威严与压迫的感觉,“而且,即使他们不以扩张为目的,对方的神灵已经在向路维丝的权威挑战了。一个世界不能有两个神,这是永远的真理。身为路维丝的信徒,迟早有一天我们必须面对其他信徒的力量,所以不妨在对方羽翼未满的情况下战斗,胜算来的更大。” “聆听者,请允许我冒昧地问一句,”卡达尔思索了一下,谨慎地选择着词汇,“这是否只是教皇朱力安对这个预言的解释呢?” 聆听者紧盯着对方看了一会,随后严肃地回答:“这是路维丝女神自身的意思,除了预言以外,女神也明确指出,要求身为信徒的我们阻止亡灵并且消灭他们。” “我明白了。”卡达尔微微欠身。 “若是没有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也该回去了,教廷内部的事务现在也突然多起来了。” “等等,洛伦大人,那么被占领区的人民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 “就报告来看,亡灵们并没有做出屠杀一类的举动吧?”洛伦顿了一顿,但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滑向一旁,“所以目前那方面不用考虑,我们必须把战略目标放在第一位。等到彻底击溃死亡骑士后,那时自然能光复被占领的地区。” “直白地说,法王厅打算抛弃他们吗?”贤者以质问的目光注视着对方,“同样都是路维丝的信徒,为什么在关键时刻却得不到庇护呢?” “神也不是万能的吧,有些事情是迫于无奈,”聆听者的声音缓了下去,“朱力安曾说过,神和人是相互需要的,人类因神而得到了繁荣与力量,神则因人类而得以影响现世,我觉得这样的说法很有道理。” “这样吗……”卡达尔喃喃自语着。 “我们为路维丝战斗也就是为自己战斗,那并非狂热的信仰,而是因为神的利益就是我们的利益。我相信路维丝是绝对不会抛弃她的信徒的,所以,我们只要照着神的意志去做,就可以了。”洛伦轻轻地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并露出慈祥的表情来。 “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吧,卡达尔。” “是的,大人。”卡达尔深深鞠了一躬。 在预言的引导之下,联盟的将领们很快就制定了新的战略计划,四十万大军分别驻扎在包括艾拉泽亚首府——达兰拉在内的五座城市之中。拥有内线作战优势的联盟,可以在亡灵进攻任何一座城市之时,迅速地调集兵力支援。而城市所处的地理位置,又可以方便部队的进攻和撤退。 五座城市形成的防线,犹如一把巨大的铡刀,将亡灵的巨蟒拦腰截断,不留一丝破绽。 “那些矮人们的兴致还真不错……”看着头顶的景象,罗兰不由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伸手去取马鞍上的长弓。 尽管大雪下个不停,但风暴狮鹫们并没有停止往常一贯的骚扰战。在联盟大军后撤的同时,法师留下了大量魔法幻觉陷阱,陷入其中亡灵常常会因此掉队,接着,落单者就会成为风暴狮鹫的牺牲品。由于骷髅战士的速度无法与亡灵们协调,理查德只得将它们安置在大车中,由食尸鬼拖弋前进。而如此一来,行动不便的食尸鬼首当其冲成为了掷斧的目标。 “还是让石像鬼去对付他们吧。”理查德提议道。 “白天的话,石像鬼连一点优势都没有,而且由于这些大车的关系,行军速度又被拖慢了。”像往常一样,阿尔萨斯仍事不关己地进行分析,“你不觉得这个行军方案让我们变得很被动吗?” “据斥候们的报告,他们已经在我们的前进道路上布防了,”理查德扫了一眼身边的两位同僚,“五座城市中的两座储备了大量的补给,而且拥有内线作战的优势,可以完全守住艾拉泽亚剩余的所有地区。” “看上去路维丝已经推测出了我们的前进方向。”罗兰仍然注视着天空,风暴狮鹫此刻正与石像鬼们缠斗着。 “被识破只是迟早的事,但我们不能因为那种理由被阻停。”巫妖冷静地回答,“很快军团就可以到达预定区域,我们将在那里建立起一座新的聚魔塔,然后再把五座城市都攻下来。” “好吧团长大人,第一个目标是哪里?”阿尔萨斯的目光转向了罗兰。 “理查德,我拜托你的那件事情……”对方却并没有马上回答。 “已经有结果了,”巫妖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依靠安插在联盟里的内线,可以确定温达姆仍然被软禁在达兰拉的宫殿中,并没有任何要转移的趋势。毕竟,即使站在联盟的立场上来看,恐怕也没人会愿意为他而战吧。而且,还有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情。” “什么?” “温达姆有个女儿,叫做卡托丽,她今年正好十岁。”理查德故意顿了一顿,并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与金发蓝眼的王后完全不同,她拥有一头夜空色的长发,以及翡翠般的眼眸。” “即是说,她体内同样流淌着久远的鲜血……背叛遗留下来的产物吗?”罗兰的口吻中顿时搀入了冷酷无情的杀意。 “很好,既然情报已明白无误,那么我们就进攻达兰拉。”尽管死亡骑士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淡,但那水色的瞳孔却在一瞬间燃起了冰冷的火焰。 黄昏已近,橘色的阳光将飞舞的雪花染成了枯叶的颜色,整个达兰拉就仿佛是童话中的城堡一般,洋溢着静谧而详和的气息。然而,冰晶点缀的美景之下,却是冷酷无情的寒意。亡灵们即将来袭的消息和恶劣的天气令市民们的活动减少到了最低的程度,而即使是构筑工事的士兵们,每过一小时也不得不换班,回到营房中温暖冻僵的四肢。 唯有绯红法阵,仍然矗立在城市之中,向着灰蒙蒙的天空伸出守护者的双臂。 空气内的魔力正缓缓地流动,借助着事先规划好的雕刻轨道,高塔上所镌刻的魔法文字编织起四大元素的力量,形成如蛛网般密集的脉络,将城内与城外的魔法力量完全隔绝。除非有可以匹敌绯红法阵的强大力量介入,否则,无论什么样的魔法也不能突破这无形而有质的屏障。 得益于这固若金汤的防御,达兰拉的守军可以专注于城墙的工事,而不必像其他四城一样,为了对抗亡灵的大规模移送而在城内设置反击力量。 然而,这样的防御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城内的法师同样无法通过魔法的力量与城外沟通,若想使用移送方阵的话,唯一的办法是通过密道到达城外,或者搭乘桀骜不逊的风暴狮鹫飞出绯红的作用范围。若是敌人来袭,并控制了这两条道路的话,那么达兰拉便会失去与外界联系的方式。 为此,贤者卡达尔专门制定了一条规定:每天早上八时,会有一名邻城的信使通过移送方阵抵达城外一里处的旅之祠,直到下午四时返回。一旦信使的活动被中止,即意味着达兰拉陷入了围困之中。 “斥候报告说,那名法师已经离开了。”理查德对身边的同僚说道,“我们该发起进攻了,各位。” 罗兰与阿尔萨斯默默点了点头,临战前的气氛如往常般宁静,但往生者们灵魂燃烧的火焰却已悄然腾起,伴随着风雪的呜咽的声音,逐渐将周围的一切都包裹其中。 阳光映照下的达兰拉城,已进入了死亡骑士们灼热的视线之中。 “联盟进驻达兰拉的兵力有六万五千,再加上原本就驻守在这里的四万名圣剑骑士团的战士,总共是十万五千战力。邻近两城的兵力各八万,若是他们赶来的话,我们便无胜算,”巫妖解释道,“明天我们将格杀旅之祠的来访者,在这样的天气中,最近的援军抵达此处也需要四天的时间,所以,总共有五天可以进攻。” “五天,要攻下驻守十万大军的城塞都市……”阿尔萨斯瞟了罗兰一眼,“你确定没问题,团长大人?” “我生前大半时间是在这座城市中度过的,”罗兰冷漠的回答,“无论是达兰拉的街道,还是宫殿中的密道,我都了若指掌,即使有疏漏,理查德的情报也已将一切都补充完整,不会有任何差错的。” “是想说‘今次一定要攻下来’吗?”对方的嘴角扬了起来。 “看那里。”罗兰的手指向城门的方向,燃烧的瞳孔在一瞬间湿润起来,“穆拉丁和阿斯塔罗斯就是在那里死去的,即使奉命追杀的王家骑士团有数百人,他们也没有任何退缩。” “伊修托利曾经说过,久远与我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而若是他们的话,便只可算是巧合了。但这些并不重要,他们是伟大的战士,即使一切都已淡忘,但至少有一个人还记着他们。”罗兰的声音颤抖着,“即使怎样也好,我也绝对不会忘记,没有他们的牺牲,罗兰-斯特莱夫是无法生存下来的。” 所以,就让我以复仇者的身份,来到这里,结束一切……无论最后会变的怎样,现在也绝对不可以回头~! “所以才一定要攻下来吧?”阿尔萨斯的眼神认真了起来,“这会是你的最后一战吗?” “直到我的复仇达成之前,”罗兰一字一句地回答,“无论什么事都不能被称为‘最后’。” “嘿,或许还有决斗的机会。不过别担心,今次我会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的。”那火红的瞳孔如今正激烈的放射出光芒来,“会把达兰拉攻下来的,罗兰。” “要开始了,各位,尽全力去战斗吧。”巫妖朝两人点了点头。 石像鬼凄厉的长鸣划破了城市的寂静。当风暴狮鹫们升空之后,他们骤然加快了飞行的速度,仿佛挑衅一般在矮人面前肆无忌惮的以弧形轨迹飞舞着。但比起表面的嚣张,这种战术比想象中的更谨慎——每一只石像鬼都小心翼翼地不进入掷斧的攻击范围,它们大多聚拢在龙群的周围,形成一股庞大的阴风,在高空中绕着法阵的尖顶不断的盘旋。那些驾御着气流的亡灵白龙,每扇动一次结冰的翅膀,便会令北地的寒风呼啸不止。 达兰拉上空已裹上一层厚重的雾岚,随着死亡骑士的到来,地表结冻的土地也急速向着城墙脚下推进。丑陋的食尸鬼,巨大的尸魔像,负着荆棘甲壳的蜘蛛战士和诡异的深渊之影,亡灵的大军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四溢的寒气令松软的积雪凝聚成坚硬的冰层,而那死亡的气息则将一切染成了触目惊心的黑色。 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涌出的死者们,很快便将整个城市围了个水泄不通。亡灵与人类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近,高墙之上的士兵们甚至能看清食尸鬼们尖利无比的长牙,蜘蛛战士嘴角滴淌的毒液。 “最终,你还是选择了达兰拉吗?”俯视着眼前躁动的景象,卡达尔叹了口气。 复仇会令人变得如此不顾一切吗?那个眼中燃烧着火焰的骑士……真的可以算是罗兰的意志吗? “他们居然已经冲到这么近的距离了~!”士兵们纷纷议论着,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城外的那些斥候们……难道全被杀死了吗?” “在死亡骑士面前,有血有肉的人类是无法隐藏自己的。但是,即使能瞒过狮鹫巡逻队的双眼,突然包围这个城市,也不代表他们能攻下来,”一名圣骑士冷静的说着,“与这里的十万守军相比,他们的数量并不占有优势,联盟的援军也会很快抵达。” 但青年骑士的声音尚未落下,脚下黑色的阵地上便涌起了阵阵波涛,此起彼伏的光芒如同水面的涟漪,向着周围不停的扩张着。以魔法的波动为中心,搀杂着深色血渍的惨白颜色,正向着四面八方辐射式地铺开。 亡灵大军的傀儡之剑——骷髅战士。 行动相对迟缓的傀儡们不适合夜晚的潜行,但远在两百里之外,巫妖们建立起的新聚魔塔弥补了这样的缺点——大规模移送方阵的力量足够将四万白骨者送到战场的第一线上。 伴随着骷髅们出现在阵地之中的,还有数百部用于攻城的机械。向外伸展出的尖角的巨大冲车,就仿佛是张牙舞爪的怪物。面对着这种震撼的阵型,即使是达兰拉厚重的城墙也相形失色。 目睹这一切的战士们在那一瞬间抽紧了心脏。 将会是一场激烈无比的战斗吧?所有的人都如此想着。 “你是要打算孤注一掷的进攻吗?”卡达尔的声音低了下去,“但是,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我也不会让你踏入城中一步的,罗兰……” “不用担心,我们一定能抵挡住亡灵的。”一个温暖的声音在他的旁边响了起来,迪莉西亚微笑着说道,并轻轻握住了爱人的手,“一起战斗吧。” “要训话吗?”阿尔萨斯问道。 “如果对攻城有帮助,当然要训话。”罗兰缓缓回答,但随即,那若有所思的眼神在一瞬间便被冰冷的火焰淹没了。 寒冰皇冠骑士团的八千名骑士分成了四个大队,分别指挥着包围着四方的军团。而最为精锐的高阶死亡骑士们,则被安排在了攻击正门的位置上。此刻,两千多名身披银铠,手执长戟的战士们,正向着人类的阵地摆出冲锋的姿态。 冰冷的躯壳之下,燃烧的是灼热的火焰;飞舞的雪花之中,涌动的是逼人的执念。灵魂之海正激荡起阵阵汹涌的波涛,以无可阻挡的力量将死亡骑士们的战意推向,即使是迟钝的人类,此刻也在那压迫般的意志下感觉到了一丝无法抗拒的窒息。 罗兰在整齐而沉默的阵型前纵马奔驰着,飞舞的披风在他的身后拖曳出比夜更漆黑的墨迹。在所有的灵魂之火中,从那水色的瞳孔中所溢出的灼热光芒,始终是最亮的。 “伊修托利的骑士们~!”罗兰举起了手中长戟高喊着,那发自灵魂深处的颤动传遍了战场的每一处。 “在世之时,我们失去了命运的眷顾,世界离我们而去。但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伊修托利赋予了我们强大的力量,现在我们自己就是最锋利的战场之剑~!在执念的指引之下,没有人能够阻挡住我们的步伐~!” “只要能毁灭眼前的城市,伊修托利的力量便会更加接近真实。而对于我们来说,无论是力量的追求者也好,梦想的殉道者也好,所有的愿望也都可以达成~!伊修托利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意志~!”罗兰检阅着目光锐利如剑的战士们。 阵地仍然笼罩着寂静的气息,但死亡骑士们眼中的波澜却更加激烈地动荡起来。 “很好~!那么,就把全部的力量都拿出来,让手中的武器饱饮敌人的鲜血~!”他的话语停顿了一下,“今次,我以团长的身份最后一次对你们训话,因此地便是我的愿望之所在,只要把达兰拉攻下来就可以了~!你们能做到吗~!?” 执着的往生者们高举起手中的长戟,尖端指向白茫茫的天空,锋刃的寒光令周围的一切也显得苍白而无力。而那如冰雕的沉默,也在刹那为死亡骑士热切的呼喊所击碎。 “胜利~!” “胜利~!” “胜利~!” 骑士们高喊着,双眸中绽放出耀眼的火花,长戟碰撞的声音仿佛是怒涛的咆哮。 “来吧~!让那些生者知道死亡骑士的力量~!”罗兰掉转马头,用力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武器。无数的雪花在那一斩之下,化为了飘渺的碎屑。 “冲锋~!”伴随着清脆的命令声,亡灵大军发起了总攻,黑色的潮水向着达兰拉的城墙咆哮着压了过去。 凭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人类的弓箭手率先发起第一波攻势。大片密集的箭雨击碎风雪的屏障,洒向冲在阵型最前的食尸鬼群。黑色的血液顿时飞溅了开来,在那发出尖锐嚣叫的亮线切割下,失去肢体的亡灵尚未反应过来便失去了力量,有些甚至被贯穿身体的箭矢牢牢的钉在了地面上。 但大军的冲锋并没有因此产生任何混乱,亡灵很快就展开了反击。人类尚未将第二支箭上弦,进入预定位置的骷髅弓手便拉开了手中的长弓。远在两百公里之外的聚魔塔正不断的向外散发着魔法的气息,而这些傀儡正是从那源泉中汲取自己所需要的能量的。 依靠着源源不断的强大动力,骷髅们射上城墙的流矢不仅没有显出任何颓势,相反却轻易贯穿了士兵们身上所穿着的皮铠。而当人类的箭雨倾盆而下时,那些骷髅战士却丝毫不为所动,利箭无法对它们造成伤害,即使强力的弩矢将其骨架击断,得到的效果也微乎其微——在控骨者的作用下,碎骨会再度凝聚,重新成为无所畏惧而又不知疲倦的战士。 当联盟的部队在发觉攻击无效后,只得暂时停止攻势,并以投石机代替弓手们的位置。第三次反击展开之时,从城墙上投射而出的,不再是金属反光的亮线,而是巨大的石弹。大片的白色顿时凹陷进去了一道又一道的深痕,这一次,彻底粉碎的骨骼再也无法重生。而巫妖也不得不令骷髅们向后撤退。 但就是依靠着这短短的间隙,食尸鬼军团已经冲到城墙的脚下。达兰拉高大的垂直屏障根本无法阻挡住黑潮的冲击,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涌动的亡灵们已经攀爬到了一半的高度。 “把那些亡灵都砸下去~!”守城的骑士们大声咆哮着,士兵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大段原木从城墙上滚下,而一边的神射手则会迅速地补上一支火箭。沿着城墙的边缘滚动的重木很快燃烧了起来——之前它们的表面都涂抹过大量的油料。在那样的攻击下,前几列食尸鬼立刻粉身碎骨,并哀号着跌落下去。而携裹着火焰的原木,在落入那黑色的海洋瞬间,立刻激荡起由残肢组成的浪涛。 不知恐惧和疼痛的潮水并未退缩,仍然咆哮着涌向城墙的顶端。而人类的第二波重物攻势随即展开。燃烧的原木再度呼啸着碾过城墙,但这一次,却并没能阻止住黑色潮水的冲击——它们在半路便被截停了。 死亡骑士手中的战戟止住了人类的反击。他们以五人为一小队,分别将城头上抛下的燃木拦截住,并将之拖离大军冲锋的路线。完全不受重力影响,在城墙上奔驰的轻捷身影,以及那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令每一个目睹此景象的人在那一瞬间都停止了思维,直到食尸鬼的咆哮传入耳中。 很快,食尸鬼丑陋的嘴脸便映入了守军们的眼中,而那异于冬天的刺骨寒冷也随之侵袭而来。 “会变得和那个时候一样吗……”一名圣骑士失神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喃喃自语道,他的胸铠上,清晰的刻着圣剑的徽章。年轻的骑士随即醒悟般地摇了摇头,然后大声下达了指令:“弓箭队继续射击~!剑士队和戟队,准备肉搏战~!注意节约体力~!” 当光线隐没在地平线之时,城头的混战终于爆发了。 炎之城塞的那一幕再度上演,亡灵们的攻势持续了一整夜。愤怒的咆哮与尖利的叫声,混杂着刀剑碰撞的脆响,令整个城市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然而,即使声势席卷全城,这一次的消耗战却并没有为亡灵打开一条前进的道路。食尸鬼军团在经历了几次战役后数量减少了将近一半,而以魔力创造的骷髅战士却根本无法攀上城墙。相反,人类的守军多达十万之数,他们分成数批轮流战斗,并成功地抵挡住了亡灵的猛攻。直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为止,达兰拉城头的教廷旗帜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纷飞的大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伴随着逐渐明亮的天空,迪莉西亚登上制高点,无言地俯视着眼前的景象。一夜持续的攻击,令不少食尸鬼身受重伤,无法支持,此刻他们正不断撤出战场休整,晨间的攻势因此而更为薄弱。嘈杂与鼓动之声逐渐低了下去,不少士兵甚至已经开始构筑起新的防御工事。 照这样的情况来看,要守住达兰拉不成问题。女骑士如此想着。 突然间,一颗巨大的火球从迪莉西亚的头顶呼啸而过。火焰的刺鼻味道,搀杂着狂风的怒吼,再度将逐渐沉淀的混乱猛地翻搅了起来。那耀眼的光芒如彗星一般,拖曳着燃烧的长尾,在人类的营地中犁出一条丑陋的深痕,休息中的士兵们甚至还未感觉到疼痛,死神便已将他们带离了现世。第二颗,第三颗流星接踵而致,同样精确的击中了城内补给线的要害。朵朵鲜红的火焰之花顿时在迪莉西亚的眼前绽开。 血腥战车。由十名力大无比的尸魔像协同操作,以精铁为骨架,投掷巨型燃烧弹的庞大机械。尽管在进攻炎之城塞之时,它尚未制造出来,但理查德却早已决定,将这样的东西用于城塞都市的作战之中。此刻,亡灵最强力的攻城兵器,终于发话了。 而原本在垂直的城壁上游弋的死亡骑士,也在同一时刻迅速集结,向着城头的守军发起了猛攻。圣骑士们和精锐部队随即迎了上去,拂晓的战场杀声四起,一切再度沸腾了起来。 永远也不会让猎物的伤口有痊愈的机会,这就是亡灵的战场之道。 “损失怎么会这么严重~!?”俯瞰着营地的惨状,卡达尔的表情严峻无比,“南西北三个门的情况怎么样?” “那里的亡灵也都发动起了猛烈的进攻,每处都有两台巨型投石器。”一旁负责联络的法师回答,“损失报告还没有出来,不过似乎正门的状况是最糟糕的。” “其他的攻击都只是遮掩,他们想要攻下的是正门~!”迪莉西亚判断道,“这里有六台投石器,而且很容易就可以判断出,那些死亡骑士是最精锐的部队。我们必须毁掉这些攻城机械,否则惟有挨打的份……” “但是,风暴狮鹫军团并没有太多的战力,”卡达尔回答,抬头望去,石像鬼群和白龙们正在与矮人的精锐们缠斗着,坚硬的石翼,灰白的薄膜,以及棕色的翅膀,交织在一起的色彩成为了遮天蔽日的巨网。不时会有模糊的身影从空中直直的坠落下地,令城中腾起大片的烟尘。“而且,面对大量的骷髅弓手,空中力量过去也只是白白送死……” “那么,由我率领突击队,从侧面的铡门中出去,把那些投石车解决掉~!”迪莉西亚坚定地回答。 “迪莉西亚~!”卡达尔沉下了脸来,“你太冲动了,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从铡门出去,根本无法再回到城里~!我们必须计划出更好的,切实可行的办法来。” “卡达尔,”迪莉西亚叹了口气,语气低了下去,“我知道你很担心我,但是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你也知道吧?亡灵的攻城机械威力实在太大了,再这样下去,战士们全都会死掉的。对不起,但是,我一定得出战。” “等等~!迪莉西亚……”卡达尔突然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就好象害怕对方突然消失在空气中。贤者看着爱人的眼神焦虑而又无奈,苍白的嘴唇微微颤动着,但却又说不出一句话语。 “抱歉,急报~!”急促的声音令两人同时转过了头来,看着眼前的景象,前来的法师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立即将手中字迹潦草的纸张递给了贤者,“我想在确定战术前,两位大人该先看看这个,其他三个城门守军的损失报告,说实在的,情况非常古怪。” 与正门相比,南,西,北三处防线的损失要少得多,亡灵的巨大火球尽管声势骇人,但却大都无法击中目标。惟有正门的投石器准确无比……若机械本身并没有区别的话,为何只有主攻方向的部队能看透一切? 卡达尔皱起眉头,苦苦思索了起来。而下一刻,他突然如恍然大悟一般,抬起头紧盯着成为喧嚣战场的天空。亡灵们正与风暴狮鹫们缠斗着,白龙的咆哮,石像鬼的鸣叫,以及掷斧划破空气的声音,一切都显得混乱而嘈杂。 然而卡达尔却发现了什么,他的瞳孔中露出喜悦的眼神,并大声命令法师:“立刻去把诺尔德找来~!我找到瓦解亡灵攻势的方法了~!” 依照着贤者的指示,诺尔德如今正率领着一小队风暴狮鹫,小心翼翼地绕开各处的激烈战斗,向着更高的天穹飞行。他们的目标就在那里——与亡灵部队的全力攻击完全相反,在高空中缓慢盘旋的那个身影。当矮人们依照优秀的视力估算出具体位置后,十二只狮鹫精英立刻熟练而悄无声息地布置好阵型,向着那里猛扑过去。 随着距离的急速拉近,目标的轮廓也逐渐清晰了起来,是一条亡灵龙,比起在下面战斗的那些,他的体型要大上整整一圈。死亡的气息笼罩在其周围,将环绕的空气也染成了诡异的紫黑色。异样的寒冷使得巨龙的身后拖出了一条冰霜的轨迹,而那流溢出冰蓝火焰的双眼,则会令靠近他的一切生物都不由自主地感受到恐惧。 但即使目标是如此危险,首先吸引住矮人们视线的,却是镶嵌在巨龙颈项上的那颗水晶球。 即使是对魔法一无所知的诺尔德,也可以轻易的感受出魔力的躁动。每当水晶球内里的紫色火焰闪耀之时,这种感觉就特别明显,仿佛是某种生物向外伸出了窥探的触须。 那是拥有穿越绯红法阵屏蔽的力量,可以把整个达兰拉的情况映照出来,并将信息传送给另一半的水晶球。 孪生紫炎石中的一块。 而守护着这宝物的,则是已故的北地白龙之王,克拉费里格。 第十四章 归来[复刻版] “好家伙,真够大的,是龙王吗?”诺尔德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矮人们排列出最为坚固的阵型,缓慢而无声的向着那危险的目标靠近。 下一瞬间,亡灵巨龙突然猛地扇动起翅膀来,周围的雾气顿时惊醒般向着四面八方逃逸,而那游动着的庞大身躯,则成为了在云间穿梭的模糊黑影。 “我们被发现了~!”诺尔德大声的发布着命令,“牧师,祈求路维丝的庇护~!快~!” 风暴狮鹫的身躯在祈祷语的呢喃中,逐渐为暖人的金色所包裹,而矮人们手中的武器,也泛出了银白的光芒。耳旁贯彻着北地龙王的咆哮,即使身经百战的战士,此刻也不由的紧张了起来,并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掷斧。 与亡灵巨龙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就要开始了。 克拉费里格展开双翼,高速滑翔着,翅膀的尖端在晨间的雾气中,破出两道白色的轨迹。无须多言,这队偷袭者的目标显然是紫炎石。而龙王的任务也只有一个——杀死一切妄图接近宝物的敌人。伴随着第二波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他率先发起了攻击。 冰冷的龙息撕裂开大气的障蔽,狮鹫编队仿佛风中的树叶般,在那波涛般的气流中颤动着,布置好的阵型很快就被刮得支离破碎。而环绕在生者躯体四周的金色火焰,正发出咝咝的响声,在染的漆黑的狂风中挣扎着。 诺尔德顶着呼啸的气压抬起头搜索着目标,而当他回过神来时,龙王的巨大躯体已近在眼前。矮人条件反射的掷出手中的斧子,但却落了个空——克拉费里格以与身躯不相称的敏捷躲过了他的攻击,眨眼之间,拖曳出金色光芒的掷斧就隐没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而那包裹着寒冷的黑影则从身边一掠而过。 擦身而过的交锋,激起剧烈的音爆,刹时便贯穿矮人们的耳膜,他们无法抑制地放弃战斗的姿态,纷纷捂住耳朵。而在那刺耳的共鸣中,毫无征兆的一声惨叫令所有人的心脏猛的紧缩。 一只狮鹫被克拉费里格敲碎了头颅,失去生命的躯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往地面坠落,很快就化为了瞳孔中一个渺小的黑点。而搭乘其上的矮人则被撕成了碎片,仿佛是警告一般,龙王将金属铠甲与的碎片在空中随意挥洒着,浓重的血腥味顿时充斥了整个天空。 “该死的~!”目睹这一切的诺尔德大声咒骂着,他的脸因愤怒而涨的通红。 克拉费里格依然沉默,而行动上也没有任何迟滞,亡灵巨龙在空中划出优美的转向轨迹,并再度向着偷袭者们喷吐出冰冷的气流。紧接着,龙王收起翅膀,向着眼前的敌人俯冲而下。那姿态犹如一支无可匹敌的利矢,射向了矮人们仓促组成的盾牌式阵型。但这一次,怒火令战士们顶住了寒冷刺骨的龙息,并在龙王接近前便发起了反击。 十一柄掷斧挟裹着圣光的力量,将遮蔽天空的黑色帷幕撕得粉碎。矮人战士的反击犹如一张巨大的网,要将迎面而来的庞然大物捕捉。大部分的攻击在对方迅捷的动作下都落空了,但仍然有两柄击中了目标。闪耀的金色花朵刹时在龙王的身体上绽开,烧灼着由寒冷与死亡所构筑的躯壳。 圣光将剧烈的阵痛深埋入骨髓,克拉费里格顿时无法抑制地低声咆哮了起来。但这样的创伤根本无法令他退缩,相反,被激怒的龙王以更大的力量发起了冲击。又一次近在咫尺的交锋之后,第二名矮人战士被那锋利的龙牙送进了坟墓。 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那该死的爬虫干掉的~!诺尔德的眉头深锁,双眼紧盯那散布着死亡与恐惧的身影。每当千钧一发的时刻来临之时,这位大大咧咧的矮人就会用沉默来武装自己,直到冷静地击中强敌的致命弱点。 而此刻,诺尔德的目光就如同刀锋般锐利无比。 “你们几个~!掩护攻击~!”他用泰拉斯的方言向同胞们发布命令,“我要到那蜥蜴的头上去大干一番~!” “但是,大人……” “闭嘴~!立刻开始迎击~!”诺尔德抽出了负在身后的巨大战斧,沉甸甸的手感和锋刃上燃烧的光芒令矮人信心大增,“要给那家伙点颜色看看~!” 风暴狮鹫精英的尖刀阵迎上了咆哮的龙王。 尽管有着圣光之力的庇护,威力巨大的龙息仍然令诺尔德全身打颤,寒冷的狂风刮在他的脸庞上,就如同刀割一般疼痛。但倔强的矮人忽略了所有上的警告,他顶着风压从坐骑身上站了起来,并操纵狮鹫扑向迎面而来的敌人。 眼见首领的玩命行为,战士们也立即向着龙王猛攻。而诺尔德不顾被自己人击中的危险,藏身于掷斧划出的金色轨迹之中,迅速地接近那巨大的身躯。当克拉费里格察觉到矮人的企图之时,诺尔德已经纵身跳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挥舞着战斧,向着那宽大的脊背斩了下去。 龙王的鳞片比北地的积冰更为坚固,但在无法想象的速度冲击下,这开山断石的一击仍然在其上撕裂了一个巨大的伤口。锯齿状的刃口深深的咬入了克拉费里格的身体。剧烈的疼痛令巨龙狂吼着在空中奋力挣扎,试图甩掉背上的敌人,龙王的双眸燃烧了起来,令周围的雾气全都浸透了恐惧与杀意。即使是风暴狮鹫,此刻也不再听从矮人的驾御,而是本能的避开那无法阻挡的怒气。 矮人的身躯在那狂澜之中,不停的与坚硬的龙鳞碰撞着,秘银的铠甲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其中几处甚至凹陷了进去。但诺尔德只是一声不吭的死死抓住斧柄,并将涌出喉头的血液用力咽下。 克拉费里格愤怒到了极点,那不仅仅是因为从背部传来的疼痛,更是因为被唤醒的记忆。 龙族是北地最为强大的力量。千年蜘蛛王国曾尝试着占据属于白龙们的领地,然而仅仅是尝试,便为此付出了几千战士的代价,最终不得不狼狈地逃回地下的巢穴。野蛮人曾抢掠过落单者的财宝,但随之而来的报复将他们赶到了千里之外,沿途则尽是饥寒交迫而死的尸体。 这就是白龙一族,克拉费里格统治下的北地最高贵的眷族,永不妥协,永不屈服,只能被毁灭,不能被奴役。 然而,伊修托利的骑士们打破了这个传说,他们征服了白龙一族。 在第一线浴血奋战的克拉费里格,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品尝到了败北的滋味。那眼中燃烧着水色冷火的死亡骑士,以及冰冷的巨剑贯穿头颅的刺痛,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但是,即使流尽了鲜血,龙王也仍然无法得到安息。为了维护剩余龙族的存在,他与伊修托利达成了协议,成为了亡灵大军一份子。 既然无法入土,那便要摧毁眼中的一切,摧毁禁锢住我的这个世界~!拥有不知疼痛的躯壳的我,绝对不会再度失败~!高傲的克拉费里格如此对自己立下了誓言。但是,此刻,这丑陋而渺小的矮人,居然也敢向自己挑战吗? 不可饶恕~! 当发现尽力飞翔并不能甩脱背上的敌人时,克拉费里格放慢了速度。紧追不放的风暴狮鹫们迅速靠拢了过来。矮人们眼中燃烧的斗志表明了一切——他们是绝对不会舍弃首领的。 龙王只是轻蔑地看着敌人聚集在四周。 “拜你们所赐,现在我的心情非常糟糕,谢谢。”龙王的眼中流溢出冰冷的光芒,而笼罩全身的死亡气息也在空中弥漫了开来,“持续到战斗结束,都给我去死吧~!” 刺眼的连环闪电切开了单薄的云雾,那银白的光芒就如同一条被激怒的毒蛇,肆无忌惮的扑向环绕在周围的狮鹫。矮人们连忙闪避,但从那粗大的电光中伸展出的枝桠却仍然掠过了铠甲,令他们的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 在克拉费里格的魔法轰炸下,即将凝聚起的阵型很快便被摧毁,风暴狮鹫们只得游离在战场的边缘,等待着进攻的时机。而将对方打成一盘散沙之后,龙王却并没有停止咒语的吟唱。空寂的战场之中,电光再度闪耀,而这一次,击中了施法者自己。 诺尔德仍然在竭力支撑着,尽管斧刃上带有坚固的倒刺,但在对方剧烈的动作下,却已经逐渐的开始松动。本打算敲碎龙王头颅的矮人,现在才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完全的被动局面。从亡灵巨龙的体内渗透出的寒冷气息,正逐渐的吞噬着庇护自己的圣光之力,诺尔德觉得寒冷仿佛已经渗透入了逐渐麻痹的四肢,钻入了骨髓的深处。但他并没有打算放弃。 直到那道落雷降临为止。 亮蓝色的光线在克拉费里格的身体上流窜着,那尚不足以伤害到强大的龙王,但对其背上的敌人来说,却是致命的一击。为金属的气味所吸引,所有的奔雷都向着诺尔德紧握的战斧涌去,矮人在被烤成焦碳前及时松手。而下一瞬间,狂风立即将失去凭借的战士扯入了空中。 亡灵巨龙发出狰狞的咆哮声,掉转方向扑向下落的矮人。 龙王的血盆大口近在咫尺,腥臭的气味混合着呼啸的寒风迎面而来,仿佛要将时间也冻结在那一瞬间。那是死亡的味道。 锋利的龙爪贯穿了诺尔德的身体,他的全身都抽搐了起来,但在失去意识之前,矮人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向着同样在眼前闪耀的紫色水晶球,投射出了手中的匕首。 “终于瓦解了,亡灵的攻势……”卡达尔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血腥战车仍然未停止攻击,频繁的向着城内发射着火球,但此刻却完全失去了准头,几乎没有一次击中目标。援军不必再龟缩在投石器的射程之外,而得以迅速的支援激战的城墙。相反,不顾疲劳,在晨间发起攻击的亡灵们却现出了颓势。 城头傲然飘扬的教廷旗帜,又一次成功经受住了战火的洗礼。 但当贤者仰望着天空之时,却发现只有不到一半的风暴狮鹫返回。当矮人战士们蹒跚着陆时,卡达尔才发现他们的铠甲全都结了冰,表情中也看不到任何喜悦。年轻统帅的目光在人群中游移着寻找着老友,但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诺尔德呢?”卡达尔询问的声音有些颤抖。 “死了,死在龙王的爪下。”为首的矮人简短地回答,“叫牧师过来,还有新的装备,掷斧都用完了,铠甲也坏了。” “但是……”贤者第一次接不上对方的话。 “虽然摧毁了法器,但那条混球还在上面和同胞们战斗,我们若是在这里休息,诺尔德大人的灵魂也会受辱。”战士说这话时,眼角有些湿润,但语调中,更多的则是熊熊的斗志。 紫色的光芒颤动着,逐渐收缩变小,最终无法抑制的熄灭了。 理查德叹了口气。摆放在他面前的是孪生紫炎石中的另一块,而火焰的熄灭只代表着一件事——水晶已经死亡了。 “即使是白龙之王,也不过如此。通知罗兰,暂停攻击,现在已经没办法有效的使用血腥战车支援战斗了。”巫妖摇了摇头,从帐篷外透射进的阳光,在不知不觉中已转到了正午的位置,“还有三天半的时间……” 愤怒的克拉费里格放弃了自己的任务,那庞大的身躯很快便融入了喧嚣的战场,胜利的天平甚至在那一瞬间,向着亡灵们直直倾斜。风暴狮鹫唯有下降高度,以寻求来自弓手们的帮助。然而,即使是龙王施展的强力魔法,也无法扭转战局的推进,因那只是石子激起的涟漪,很快便会消失在波澜不惊的水面上。 亡灵的大军正从攻城的战场中撤离,黑色的躯壳仿佛退潮的海水,从反复冲刷过的城壁上落下。伴随着那冰霜帷幕的褪去,达兰拉的城墙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表面,但在阳光的照耀下,那棱角分明的轮廓却依然坚韧的挺立着,就好象在嘲笑面前渺小的骑士一般。 “别阻挡在我面前啊~!”罗兰握紧手中的武器,再度向着视野中高耸的庞然大物冲去。 然而,从城头倾盆而下的箭雨,令一切变得毫无意义,银光呼啸着切入长戟转动的罅隙,贯穿亮银的铠甲,深埋入他的身躯。 即使是再轻盈的动作,再有力的格挡,也无法令死亡骑士前进一步,但那水色的瞳孔之中,复仇的渴望却没有丝毫熄灭的征兆。就好象是飞蛾扑火一般,那灰发的身影仍然坚持着逆流而上,不知疲倦地重复着冲锋,却又一次又一次的被击退。 下一瞬间,耀眼的火花突然在罗兰的面前,毫无征兆地迸裂。一堵透明的屏风令来自城墙的箭羽全都折断,而在魔法的力量前,死亡骑士也惟有勒马止步。 “又来了,你是打算在复仇成功前自杀吗?”理查德不紧不慢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即使是黑暗之鹰,也不可能突破这样的防御吧。” “克拉费里格还真是令人失望,人类的力量明明已到极限~!”罗兰的语气中夹杂着怒火,“只要能支撑到今天晚上的话,就能攻进城门,只要再多一点时间……” “但亡灵同样也是有极限的吧,即使今次不能成功,下次也一定能达成愿望。”巫妖对对方的反应感到不可思议,“死亡骑士拥有不老不死的,既然已经等待了十年,为何现在却无法理智的面对?” “这种问题,我自己也回答不了,或许是本能吧。”罗兰的表情复杂了起来,“我就是为了这样的事情而诞生的,所以……” “也对,”巫妖笑了笑,“不过既然主力部队都已经撤退了,那即使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请团长大人也一起撤退吧。” 从昨日下午开始,持续了近一天的攻势已全线停止,如今,死亡骑士和食尸鬼正小心翼翼地游弋在守军的攻击范围之外,骷髅战士们则放松了绷紧的弓弦,安静地站立着等待下一道命令,就连血腥战车,此刻也已停止了咆哮。 一切声音都沉淀了下来。此刻的达兰拉,就如同一座孤独的岛屿,漂浮在散发出冰冷气息的死水之上。 然而,所有的人都知道,也许在下一瞬间,那结冰的黑色沉潭便会沸腾起来,成为燃烧着灵魂之火的岩浆。 冬天的白昼总是短暂的,橘色的落日开始沉没到高耸的城墙背后。但鸟瞰点之上的人类战士们,却并没有因此产生任何诗意的想象。寒冷的雾气正随着亡灵们的躁动而四下流淌着,一切的征兆都表明,新的战斗即将在夜幕的遮掩下再度展开。 火把的光芒遍布全城,连成了一条蜿蜒曲折的长蛇。在那昏黄的光芒之下,拉长的影子正狂乱地舞动。而城墙之下蠕动着的黑暗,则似乎要将一切吞噬般,迅速地向着有着温热血液的地方蔓延,即使是燃烧着的原木,巨大的钢铁魔像和闪耀着光芒的利剑,也无法阻止那疯狂的冲击。 夜晚的降临,令人类的感官变得迟钝,即使是拥有优秀夜视能力的矮人,也无法轻易地捕捉到死者们冰冷的躯壳。相反,不知疲倦的死亡骑士,以及以怨念作为触须,捕捉外界一切的食尸鬼们,却完全不受影响。在亡灵一波又一波的攻势下,无论是夜空还是城头,联盟的阵线都在一步步后退着。 “虽然夜间的战斗比较辛苦,但是,即使是不知恐惧与疲倦的亡灵,也无法在几天内拿下有着上百年历史的达兰拉。”在无言地观察过战场之后,卡达尔终于把视线转向了一侧亲切的身影,“我们不会输给那些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家伙,绝对。” “恩~!”迪莉西亚微笑着点了点头,“今天的战况很激烈,你先去休息吧,这里就交给我好了。” “若是发生什么事情的话……” “别担心,我会及时通知你的,”女骑士试着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还是说,你觉得圣剑骑士团的代团长,连突发状况都应付不了吗?” “说的也是。”贤者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然而,卡达尔尚未转身,眼前的景象便如钢铸的锁链般,将他牢牢的禁锢在了战场上。 食尸鬼疯狂的嘶鸣响彻了城墙的每一处,而在那蠕动着的冰冷海水之下,来自蜘蛛王国的精锐战士们,正悄无声息的执行着另一项任务——挖掘出一条直通城内的地道。火把微弱的光芒无法撕去夜色的掩盖,战场表面的鼓噪则遮蔽了人类的感知,一切也都在隐蔽之下。死亡骑士们将会绕过坚固的防御,直接将冰冷的利刃贯穿人类的后心。 若不是挖掘队伍被卷入埋设的魔法旋涡的话。 黑色海洋的表面,刹时腾起冲天的浪涛,振聋发聩的巨响从爆炸的裂口中喷涌而出,随后,又化做一阵急雨,洒下断肢,碎肉和冷血的猩红色冰雹。 大地仿佛被唤醒的某种生物一般,各处此起彼伏的隆起巨大的山丘,亡灵大军在那愤怒的咆哮声中上下起伏,甚至连达兰拉宏伟的城壁也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魔法之都的杰作——砂泉法阵,威力无比的土元素魔法。当这些精心绘制的图形被印刻入大地的深处时,便成为了一个个随时可能被粗心大意者触发的致命陷阱。 卡达尔为艾拉泽亚的首府,构筑了真正意义上的立体防御体系。即使是来自北地的寒风,也只得在其之前止步。 地表上,双方仍然僵持着战斗,大片的箭雨在城墙与地面间穿梭,战士们呐喊着将原木滚下城头,而死亡骑士们的双眸从未停止过燃烧。但在那虚张的嘈杂之下,亡灵的攻势却已完全冻结。 往生者们的后备部队立即被派了上去——原本一直处于待命状态的深渊之影们,现在终于展开行动了。绯红法阵的隔离性能,以及稀少的数量,使得这些擅长魔法的妖魔在攻城中毫无用武之地。但现在,形如烟雾的魔影则成为了挖掘队的护卫。他们开始谨慎地以天赋感应起隐藏的陷阱,并用自身的魔力将之消解。 地下法阵的布置,比理查德预想的还要复杂。尽管联盟并没有设置许多大型法阵,但套在外围的小型法阵,却星星点点地分布在各处,一旦触发,就有可能引起连锁反应。即使是熟识魔法的深渊之影,这样的任务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排除障碍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直到第三天夜晚的降临,魔影们才清理出一条直达城墙脚下的道路,蜘蛛战士则一改之前的缓慢,迅速地让宽大的地道伸展入达兰拉城内。 “很快就可以发起攻击了。”罗兰牵着坐骑,在没有一丝亮光的地底摸索着前进。 “别急,肯定会有一场刺激的战斗在等着我们的。”阿尔萨斯调侃身边的同僚。 在两人的身后,是三百名高阶死亡骑士,他们肩负着打开城门的重要任务。而充当护卫的一百名深渊之影,则可以保证地下通道不会在法术的影响下坍塌。 此刻,黑暗的路途已接近终点,而尽头的蜘蛛战士们,则在进行着最后一道工序——构造一个足够大的布阵之地,以供死亡骑士们在一瞬间全部冲出地道,发挥出所有的力量。 “就是这里,那些亡灵就在下面。”法师的脚步停在了城门附近的一个小广场上。 当地下的通道穿越城墙之时,**的侦测魔法便感应到了地脉的异常,然而,尽管人类以法术引发了好几次小地震,但亡灵们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通路的抗震能力强的异乎寻常。 唯一的应对之道,就是在亡灵们破土而出时加以歼灭。 以圣骑士为主力的防御部队包围了此处,外围是负责支援的法师和牧师,弓手们则隐匿在附近的民居之中。以广场为中心,这里聚集的战士,总共超过了两千名。风雪逐渐地大了起来,但所有人却都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生怕任何一个细节逃出自己的掌控。 “来了~!”站在最前线的年轻圣骑士高喊了起来。 地面的裂缝就仿佛是黑色的闪电,刹时间遍布了整个广场,下一瞬间,伴随着隆隆的响声,无数的碎片迸裂了开来,广场的中央塌陷进去了一个直径十米多的大洞。 几道闪光从那黑色的深渊中激射出,烧灼着人们的视线,借助着那一瞬间的混乱,魔影率先冲上了地面,肆无忌惮的让魔法的力量贯穿人类的血肉之躯。 早已在垂直的坑壁上等待多时的死亡骑士紧随其后,整个广场顿时成为了一座愤怒的火山,向外喷吐着携裹着寒冰的岩浆。 恢复过来的守军立刻开始反击,炙热的圣光穿透了亮银的铠甲,撕咬着死者们的灵魂,飞蝗般的箭矢在他们的头顶呼啸,不时会有死亡骑士在金黄的光芒中化为灰烬,然而,人类却仍然无法阻止那黑色利刃的突进。 一名牧师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无法想象,为何圣光的火焰无法阻停这名死亡骑士的冲锋,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霜恸便贯穿了锁子甲下的。 “别想阻我~!”罗兰的眼中闪耀着复仇的光芒,坐骑随即高高跃起,从面前的圣骑士头顶掠过,那水色的瞳孔中所映照的景象,如今只有一个——达兰拉城的正门。 两名白银圣骑士守卫在城门管制室内,通向这里的走廊仅能允许一个成年男子侧身走过,可算是坚固无比的防御。然而,从走廊另一头的铁门外所传来的惨叫声,却仍然令两人的情绪高度紧张。 削铁如泥的霜恸一下就劈开了大门,为怨念所聚集起的死灵们形成了一股暗流,发出令人恐惧的尖叫,扑向为首的敌人。与此同时,一把骑士匕首则精确无比的射向了另一个目标。 刚以圣光之力消解死灵的啃噬,迎面而来的寒冷剑风就令圣骑士咬紧了牙关。管制室狭小的空间限制了巨剑的威力,入侵者立即舍弃了手中的武器,改以搏击进攻。物品的跌落,简陋家具的破裂,各种刺耳的喧嚣顿时充斥在三人的耳旁,直到骨骼断裂的脆响终结了这一切混乱。 其中一人的脊椎在重击下断裂,生命立即离他而去。另一人则被扭断了手腕,此刻,那名受伤的圣骑士正斜斜的靠在墙角上,愤怒地盯着眼前的敌人。他的嘴角微微张开,仿佛要说什么一般,然而,那句话却永远的卡在了喉咙里——胜利者毫不犹豫的一记侧踢,扯碎了他的颈骨。 冲破重重的防御,穿越圣光术的屏障,罗兰凭借着十年前的记忆第一个来到这里。此刻,不仅铠甲已伤痕累累,躯体上的几处伤口也正向外渗出暗红色的冷血——即使是死亡骑士的,在这样的战斗下也已达到了极限,然而,那水色瞳孔中燃烧的冷火,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马上……就可以达成愿望了……”罗兰喃喃自语着,用力扳动城门的开关。 “做得真是利索。”玩世不恭的语调在他的身后响了起来。 “你太慢了,阿尔萨斯。”罗兰皱了皱眉头,“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骷髅战士现在终于可以发挥力量了,食尸鬼跟随在它们的后面冲锋,”对方简洁的回答,“我们已经控制了西门,同时正与南北两门的部队呼应,而人类联盟则向东门方向后撤。” “很好,让他们再快一些~!” “当然,理查德希望能在撤退前破坏所有的重要设施,包括城墙。”有着红色瞳孔的死亡骑士又补充了一句。 罗兰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什么?撤退?” “对,斥候们发现大批援军,数量超过了六万,此刻正在迅速向达兰拉进发。” “不可能,今天只是第四天而已……”罗兰毫无意义地反驳着对方。 “很显然,我们得到的情报是错误的,”阿尔萨斯的情绪并没有多大变化,“看来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我军进攻的消息,而且支援的速度似乎完全不受大雪的影响,若不尽快撤退的话……” “够了。”罗兰的眼神如同刀一般锐利,“阿尔萨斯,立刻纠集一队死亡骑士~!都已经到这里了,怎么可以放弃……绝对不能让努力化为泡影~!我都已经等了整整十年了,温达姆的末日不能再拖延哪怕一分一秒~!” “悉听尊便,团长大人。”对方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终章 冰之迷宫[复刻版] 冬日的阳光顺着镂空的穹顶,缓缓流淌入大厅。 兵器的碰撞声,火球的爆炸声,以及战士的呐喊声此起彼伏,然而这些战场的征兆却与这一处无缘。路维丝神殿就象是独立于现世之外的圣地一般,将血腥、屠杀与恐惧隔绝在高墙之外,惟独留下孤独与寂静。 女神的雕像沐浴在筛落的光芒中,露出祥和的表情守护着神殿。而在大厅的中央,一名忏悔者正虔诚地祈祷着,一动也不动,就好象自己也变成了一尊雕像。尽管喊杀声逐渐逼近,但他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直到神殿的大门打开,那低垂的头颅才终于缓慢抬起。 “陛下~!”皇家骑士不顾礼节,打断了国王的祈祷,那年轻的脸庞上正透露出焦躁与不安,“死亡骑士已经攻过来了~!若是再不离开的话,恐怕……” “谢谢,但是我已经累了,逃到哪里也都一样吧。”温达姆却只是摇了摇头,“那件事情确认了吗?” “已经确认了,是我亲眼所见,陛下。但是……” “那样就足够了。辛苦你了,请赶快离开此地。”国王制止了对方的劝说,“至于我,在经历了这一切以后已经没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只能留在此地等待命运的审判。不必担心,路维丝一定会引导一切的。” 骑士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的鞠了一躬,随后转身离开。 “我的生命,大概会在这里终结吧?”目送着对方的离去,温达姆的肩膀顿时坍塌了下来,表情与刚才相比,仿佛老了半个世纪。 十年之前的那一幕,不顾主人的意志,强行从脑海的最深处浮起——身躯逐渐冷去的女孩,浸透鲜血的祭坛,以及那在红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的女神雕像。一切都仿佛刚刚发生过,就连浓重的血腥味,此刻也再度充斥了整个大厅,将那飘渺的圣洁冲刷入无尽的深渊。为了自己的苟且偷生,温达姆窃取了他人的未来,而现在他明白自己必须付出代价了。 温达姆深吸了一口气,试着让意识清醒过来,然而死亡的味道却逐渐从舌头根部泛起。接着,一阵夹杂着冰屑的狂风令他的全身感到无比的刺痛。 因为那并非触目惊心的回忆,而是积蓄了十年的愤怒与仇恨。 罗兰就站在路维丝神殿前,亮银的铠甲为大片的血渍染红,手中的霜恸反射着冰冷的寒光。大门已被砍成碎片,冷风混合着雪花在大厅内呜咽。当曾经熟悉无比的身影映照入那燃烧的双眸时,死亡骑士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灵魂的火焰在他的全身流窜着,将触其锋芒的一切化为灰烬。 “审判的时刻到了~!”复仇者的声音如同坚冰一般,锋利而无情。此刻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止他的步伐。 灰发的身影大踏步迈进路维丝神殿,温暖的阳光在刹时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寒冷。十二名死亡骑士无言地紧随其后,将温达姆围在了中间。他们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那名颤抖的人类,仿佛一群渴望祭品的乌鸦,正等待着啄食死者的血与肉。 尽管早已有所觉悟,但国王的勇气却在转瞬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温达姆低下了头,让自己的目光避开对方燃烧的冷火,随后清了清嗓子,痛苦而缓慢的念出了眼前之人的名字:“罗兰……” 下一瞬间,伴随着痛苦的呻吟,国王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掠过的剑光切断了他的肌腱。然而鲜血却并没有流出,伤口在产生的同时就被冻结了。 渴求着复仇的灵魂并不急于赐猎物予死亡,他想要慢慢享受愿望达成的瞬间,用猎物的痛苦来填补自己破碎的灵魂。 死亡骑士眼中盛满了冰冷的火焰,简直象要溢出,但此刻的罗兰却异常的平静:“终于见面了,温达姆,为了这一刻,我已经等待了十年时间。” 温达姆没有回答,他只是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反复念颂着路维丝的名字,并且紧闭着眼睛,拒绝接受已经发生的一切。 “无论何时,你都只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而已~!十年之前,为了能苟且偷生,你甚至不惜牺牲久远的性命。”死亡骑士弯下腰,让手中匕首的刀锋掠过对方的脸颊,随即猛的将那把匕首齐根扎进温达姆的大腿。剧烈的疼痛烧灼着国王的全身,他立刻发出尖利的哀号,并在冰冷的地面上抽搐着翻滚了起来。 “而今天,你所做能做的一切也只是无耻地逃避~!”罗兰冷冷地看着猎物的丑态,随即一把拎起对方孱弱的身躯,冰冷的双手扼住了尚留一丝温暖的颈项。 “别以为自己很聪明,能够逃脱复仇的惩罚。”那冰冷的声音中充满了残酷的杀意,“今天我要把一切都返还,就象你在十年前对我所做一样……那个叫卡托丽的女孩,没有资格再活下去了~!” 温达姆的瞳孔在一瞬间扩张,而身体也下意识地开始挣扎。 “想以自己为诱饵,以便让女儿从密道逃脱吗?构思的确很不错,但可惜的是我已布置下足够的兵力,就连飞鸟也无法离开达兰拉,何况是你的女儿?” “别……别那样,求求你,罗兰……”死亡骑士的话语就如同冰冷的长剑,在瞬间贯穿了国王最后的尊严,“对我怎么样也可以,请原谅她、请原谅我的女儿吧……她没有做错什么……” “感觉到了吗,那种撕心裂肺的心情?但是即使现在悔恨,一切也都无法改变了……”罗兰的瞳孔流溢出燃烧的火焰,痛苦的表情在疯狂的脸庞上凝滞,“所以,我也不会给你留下任何侥幸~!玷污久远之血的人全都必须死~!” 压迫在颈项上的力量突然消失了。然而,被解除禁锢的温达姆尚未着地,放射着冷炎的霜恸就将他钉在了空中。锋利的大剑从前胸贯入,后背穿出,鲜红的**顿时喷泉般涌出,冲刷着银铠上结冰的血渍。 在温达姆的眼神涣散之前,他听到了罗兰最后的话语——“我会把你最后的希望撕成碎片的。” 由骷髅战士们组成的惨白色洪流,淹没了全城的街道。紧随其后的食尸鬼大军将寒冷的冻土铺满目之所及的每一处。西、南、北三处的城门均已被攻陷,亡灵们就象决了堤的洪水一样,冲毁了可以破坏的一切。 伴随着沉闷的爆炸声,达兰拉坚固的城墙在震动中化为一片废墟——察觉到人类的增援即将到来,巫妖们迅速以尸爆术破坏了防御设施,以为下次进攻铺好伏笔。而城内的粮仓也全都燃烧了起来,那鲜红色的火舌正贪婪地舔噬飞舞在空中的雪花。 卡达尔并没有打算撤退,只要援军到达,整个局势就可以扭转,联盟的军队将夺回对城市的控制。但是在此之前,只要再后退一步,整个达兰拉便会在死灵法术与大火中毁于一旦。 联盟的战士们正为保住这一步而誓死战斗。 迪莉西亚纵马疾驰着。刚从城内的密道脱出,早已等待多时的亡灵埋伏者便阻挡在了面前,战斗惨烈异常,六名负责护卫的圣骑士与七名高阶法师全部丧生,惟有她一人得以冲出包围——但绝非全身而退。肩膀上的一道伤口正在向外渗血,草草包裹的纱布很快就被扩散的红色所吞噬,但女骑士却并没有去在意。 她甚至没有哀悼战友的时间。自己现在必须尽快找到前来增援的部队,然后在第一时间将他们部署到正确的反击点,联盟才能在整个城市陷落前阻止住黑潮的侵袭。 不仅如此,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驱使女骑士不顾一切突出重围。她并不是一个人——卡托丽正坐在马鞍的前侧,紧紧地搂着迪莉西亚。 刚才的伏击中,一名死亡骑士的长刃划破了小公主的衣服。此刻,呼啸的寒风令她的全身僵硬,纷飞的大雪迷离了她的双眼,然而,为浓烟和红光所吞噬的达兰拉城,仍然清晰地印刻在了那双翡翠绿的瞳孔之中。 女孩知道那景象所代表的一切。和几天前最后一次看见父亲时,那无奈眼神中所包含的悲伤与恐惧,是完全一样的东西。 “姐姐,我好害怕……”卡托丽低声呢喃着,下意识地抱住对方。铠甲十分冰冷,但女孩却觉得安心了许多。 “别担心,很快就可以到安全的地方了。”女骑士温柔地回答。她已经察觉到了吧?看着双眼红肿的女孩,迪莉西亚回应般地搂紧对方,默默祈祷这一切不会令她的心灵受到无法磨灭的伤害。 就在此时,一支箭羽突然破空而来,准确地从后侧贯穿了坐骑的心脏,圣骑士的爱驹立即哀鸣着倒了下去。迪莉西亚下意识地护住卡托丽,惯性的作用之下,两人被重重抛飞,翻滚着在雪地中留下一道又一道散乱的痕迹。 下一瞬间,灰发的影子以无法想象的迅捷掠过了她们的头顶,随后轻巧地停在了几步开外的地方。死亡骑士双眸中正闪耀着夺人魂魄的光芒,即使是遮天蔽日的大雪,也无法阻止那火焰的燃烧。 那是复仇者的执着。 罗兰下了马,缓步走向他的猎物。霜恸不知何时已紧握在了死亡骑士的手中,狂暴的气息顺着锋利的剑刃流泻而出,在厚重的积雪上侵蚀出黑色的深渊。 “停下吧,罗兰~!”迪莉西亚刷地抽出长剑,挡在卡托丽身前。 “迪莉西亚,你是打算阻止我吗?”死亡骑士的声音在风雪中回荡着,显得既空洞又冷漠。 “温达姆的罪孽,只要温达姆一个人去承担就可以了,这和卡托丽没有关系~!” “你是要我‘宽恕’吗?”对方冷笑着反问,“看看那样的瞳孔~!还有那头发的颜色~!那些是久远的,而非她的容颜~!” “没有人能决定自己的父母,你这样做根本就是滥杀~!” “哈哈哈哈哈……”罗兰的笑声毛骨悚然,“总也有人以正义之名阻挡在我的面前,但当我遭到背叛,久远成为祭品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迪莉西亚,若是说教的话,就到此为止吧~!” “这一次,霜恸不会再为你停下了~!”话音刚落,耀眼的剑芒便已盛开。 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负伤的身躯令长剑变得无力,寒冷的大雪则令圣骑士的行动蹒跚。才几个回合交锋过后,迪莉西亚手中的长剑已被挑飞,那纤细的身躯一下便栽入白色的雪地,鲜艳的红色从她的身下缓缓渗出,看上去格外刺眼。 罗兰无言地举起手中的霜恸,环绕着寒冰的剑刃挑战般指向天穹,并将金色的阳光切割成无数的细线。为雪的反光所勾勒出的剪影,浸透着无法看透的黑暗,惟有那眼中燃烧的火焰,在几近冻结的时间中狂乱的舞动着。 大剑即将斩下。 但在那发生之前,卡托丽瘦小的身躯却突然扑向迪莉西亚。女孩表情中的恐惧无法掩饰,冻僵的嗓子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但即使如此,她的双手仍然环抱着几近昏迷的迪莉西亚,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紧。 是守护的姿态。 在那一瞬间,罗兰眼中的冷火,无法抑制地动摇了起来。 狂暴的拍击声仍然在复仇的灵魂中回荡着。什么也不用多想,就这样斩下去~!那个声音这样告诉他。死亡骑士的喉咙里发出了野兽般的沉闷咆哮,就好象在和某种无形的力量对抗一般,双手更紧地握住霜恸的剑柄。 但紧绷的气氛却突然被打破了,一支银箭毫无征兆地贯穿过残破的铠甲,深埋入死亡骑士的体内,随后又一支在空中划出银白的轨迹。冲击力令罗兰在一瞬间失去了平衡。 “情况不妙,放箭~!”射出两箭的圣骑士再度拉开弓弦,他的身后,是一队圣杯骑士团的先锋。 年轻的骑士迅速来到两人的身边,将披风覆在瑟瑟发抖的女孩身上,骑士团的精锐部队则立即构筑起坚固的防御阵型,警惕地在四周巡逻着,然而他们什么却都找不到,刚才的黑色身影早已消失在了白茫茫的大雪中。 罗兰的全身无法抑制地颤抖着。 那由伊修托利所赋予的达成愿望的利剑,不知疲倦不知恐惧的躯体,如今却和脆弱的血肉之躯一般,无法抑制地颤抖着。印刻入双眼的景象一再出现,并令记忆的深处产生剧烈的共鸣。 十年之前,久远也是这么守护着我的吧?和刚才她所做的简直一模一样…… 所以我才会手下留情吗?罗兰眼中燃烧的冷火早已熄灭,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冰冷的双手,飘落其上的雪花组成了各种奥妙的图案。 “算了,这样也好。”死亡骑士用力扯去破损的铠甲,紧握住胸口散发出温暖光芒的垂饰,“因为,无论怎样,她也没有办法回来了。” “久远,我好想你……”喃喃地低语着,罗兰的眼中浮起孤独与冷寂的波澜。 冬风呜咽着吹起灰白色的长发,晶莹剃透的雪花在空中欢快地跳跃,而当随风起舞的白色映照入死亡骑士的视线时,一切却化为了记忆的洪流,涌进业已熄灭的灵魂之中。 飘扬的秀发与翡翠的眸子,翩翩起舞的窈窕身影,银铃般的笑声与温柔的话语,鲜明的记忆被再度点亮,一切恍若昨日刚刚发生。 你要带我去什么样的地方? 安心吧,最强的祈祷士会在这里保护你的~! 只是……有一点点在意而已。 谢谢。 请你一定要活下去…… “久远~!”罗兰大声的喊着爱人的名字,伸出手去试图抚摩那飘渺的幻境,但是却落了个空。雪花不再停留在那冰冷的躯壳上,而是直接穿透了过去~!死亡骑士的身躯,正逐渐的幻化为透明的剪影…… 沉浸入自身回忆中的往生者忘却了周围的一切,而仍然滞留于现世中的存在感,也如风中的残烛,迅速而无声的消退着。愿望已达成了,那么,就这样安息吧……罗兰这样告诉自己。 “请你守护我,直到那一天的到来,”另一个清脆的声音却慢慢响起,“直到属于伊修托利的那个黎明的到来……” 语调轻柔而舒缓,但却如滴落沉潭的水珠般,激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令响亮的回音唤醒沉睡之人。 “伊修托利~!”罗兰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大雪纷飞,血一样红的火焰勾勒出达兰拉惨淡的轮廓,武器激烈碰撞的声音,战士的咆哮与亡灵的嘶鸣从远方的战场上传了过来。 那是梦吗?死亡骑士低下头去,仔细地审视了起来。尽管雪下的很大,但全身上下却没有一处沾染到白色的结晶。直到现在,那六棱形的花朵才愿意栖在自己的肩头。 是因为那个约定的关系,所以自己才没有消失吧?伊修托利,仍然希望我留存在这个世界上吗……罗兰下意识地望着北方,坐落着寒冰皇冠的那片土地。 “他回来了。”理查德放慢了坐骑的脚步。 “是的,他回来了,但是已经不一样了吧?”阿尔萨斯皱起了眉头,“那家伙已经不再拥有力量了~!” 巫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但表情明显是一切尽在意料中。 “伊修托利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打破死亡骑士的约束,让那个失去目标的人活下来?这样没有任何意义,现在的罗兰,无论是什么事也都做不了……” “即使是死亡骑士,也不会永远按照着约定存在下去吧?”理查德打断了对方的质问,“即使是神也无法看透命运,你又如何去预言呢?我们拥有不老不死的,只要静静的等待,便可了解隐藏在表象后的真实。不是吗?” 巫妖催马向着罗兰走去:“来吧,一起去迎接归来的战士。” 即使是冰铸的迷宫,也总有融化的一天,那时,迷失其中的灵魂便会寻找到新的道路——无论是否通向死亡。毕竟,命运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循环,而是无法预测的螺旋。 死亡骑士第一部归来 完 序章 曙光[复刻版] 绿色的霞光仿佛是从内部渗透出来一般,浸染了整个天空,将寒冰皇冠之颠的五彩极光洗刷而去。在那宜人的照耀之下,就连终年飘扬的雪花,此刻也笼罩上了一层薄纱的新绿。身着鹅黄色连衣裙的身影,轻盈地站立在晶莹剃透的花朵中,柔顺的乌丝顺着肩头倾泻而下,飞舞着描绘出风的姿态。 那一瞬间,罗兰甚至以为久远就在眼前。 “欧林,你来了~!”少女转过身来,明亮的翡翠色眸子令整个大厅顿时一亮。 “是的,伊修托利。”死亡骑士回过了神。 “看,空中的光芒。”女孩纤细的手指指向了天空。 “从昨天就开始持续了,而且,连你的神光也因此被掩盖……那究竟是什么?” “那是这个世界对我的召唤,和二百三十五年前的路维丝得到的力量,是一样的东西。”伊修托利简短地解释,目光却逐渐飘向远方,“了解联盟历史的欧林,应该知道那是什么。” “路维丝之黎明……”罗兰喃喃的说道。 “没错,二百三十五年前,在信徒们的帮助下,路维丝成功完成了与世界树的融合,成为了‘神’,拥有可影响灵界、幽界与现世的无与伦比的力量。但是,她依然不是一个完整的个体。神应当为达成自己的愿望而努力变得完美,但路维丝却迷失在了强大的力量之中,再也听不到念之海的声音了。”那清脆的声音中夹杂者一种微妙而复杂的情绪,“对她来说,命运的道路已到了尽头,无法再继续攀升,所以才会想要扼杀一切吧。” “成为神难道不是最终的目标吗?” “当然不是,那也只是达成信念的手段而已,”女孩摇了摇头,“但是,却是必须的手段,所以我也一定要成为神才可以。等到那个时候,我会去完成路维丝无法达成的事情。” “会是什么呢……伊修托利的信念?”罗兰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对方。 “欧林的信念又是什么呢?”伊修托利却反问了一句。 “若是连自己的信念都没有的话,又如何去了解、体会他人的信念?”女孩的目光突然深邃起来,“凡人总是要去追求某种东西,或者守护某种东西,以此来确定自己存在的理由,死亡骑士们就是最好的体现,但是……甚至连身为申明的路维丝尚且迷失了自我,凡人如此渺小的存在,是否能真正了解到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愿望呢?” 死亡骑士顿时沉默了下去。 “不过那毕竟只是理论而已,至于现在,只要完成约定好的事情就可以了。”伊修托利的嘴角微微扬起,“欧林冥思苦想的样子很有趣呢~!” “对我来说,只要能找到西方的世界树,就可以了吗?” “约定完成之时,我便会把世界的真实,展现在欧林的面前。”少女的表情认真了起来。 “恩,”罗兰舒展开皱起的眉头,并回以微笑,“现在仍然能站在这里,就是因为那个约定的关系吧。没错,直到属于伊修托利之黎明的到来,我都会一直挥剑的~!” “那么,现在就赶快做好准备吧,旅途可并非一帆风顺的哦。”她说着递出了手中的戒指,“欧林是伊修托利的欧林,并且拥有我赋予的躯壳,不需要其他的力量,你的血液就能令世界树苏醒,并使之成为属于我的东西。但是要达到极西之地,并非容易的事情。” 罗兰点了点头,并接过了戒指。 自达兰拉一战结束,他便回到了寒冰皇冠,不再战斗。整整七年,霜恸未曾出鞘。然而北地的平和并不意味着战事的顺利,理查德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突破五城防御——直到把所有城墙都摧毁的时候。亡灵大军在占领了整个艾拉泽亚后,终于侵入了地势复杂的斯托加德。之后的六年,在对峙的拉锯战下一闪而过。 这意味着神道并没有畅通,人类仍然控制着通向世界树的道路,而手中的戒指,将会是此行的关键。 “中指戒‘诚挚的欺骗’,”伊修托利缓缓地说道,“以前向欧林说过这个的作用吧?” “你是要我利用这个这个通过联盟的领域吗?” “如果欧林愿意借助这个戒指的力量的话。” “当然没有问题,”罗兰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做久了亡灵,我并不介意转换一下身份。”他说着,将戒指套上了手指。 下一瞬间,金色的光芒从戒指中流溢而出,如同疯长的藤蔓一般,顺着死亡骑士的手臂蔓延到了全身上下。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他向着喷泉俯下身去的时候,水中的倒影仍令罗兰的眼神在刹那间停滞。 耀眼的金发披散在身后,冻结的肌肤透出健康的红润,秀丽的脸庞不再冰冷,唯一不变的,是那水色的瞳孔。 这是罗兰成为死亡骑士之前的容貌。 “恩恩,我早就想看看欧林曾经的样子了,真的很不错哦,”伊修托利露出顽皮的笑容,“若我是久远的话,大概也会爱上你的吧?” “伊修托利~!”罗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窘迫。 “欧林脸红了哦~!依靠我的力量创造的戒指,效果真的好厉害。”女孩丝毫不顾对方的不满,那银铃般的笑声随着飞舞的雪花在空中跳跃着,“真是失礼了……” “算了,我已经习惯了。”罗兰苦笑了一下,“总之,我会尽量去熟悉人类的姿态的。” 这个曾经属于过我的姿态…… 霜恸出鞘的震响在大厅中回荡着,罗兰试着挥舞了几下,破空之声随之而起。刃口依然锋利无比,而之上的气息也一如既往的凌厉。 以神之名铸造,汝等无罪。剑身上的刻印隐约闪现着光芒。 伊修托利希望我能活下去,所以,今次我也一定要尽全力挥舞着霜恸为她而战。 “那么我该离开了,保重吧,伊修托利。”罗兰顿了顿,随即加重语气,“一定能够实现与你的约定~!” “恩,一切就拜托了,欧林也要保重。”少女庄重地回答,罗兰的身影最终与月之花的光芒混合在了一起,成为飘渺的轮廓,在大厅的尽头隐去。 他将要穿越无数的势力领域,直到到达回忆的,亦是伊修托利的预言无法看透的地方——星之都。在那里,进一步通向世界树的道路将会明确。 若是就那样向着某个目标飞奔而去的话,总也会在不经意间得到什么的。我的欧林啊,希望你能在回忆之旅中能寻找到这个世界的真实。 以及,我和久远之间的真实。 第一章 预言的道路[复刻版] 十二座方尖塔向着天穹的至高处伸展,仿佛虔诚的信徒们祈祷时伸出的手臂。那拔地而起的身影安静的矗立在城市的四方,它们的脚下是宏伟而整洁的街道,梦幻般的建筑群,以及栩栩如生的路维丝雕像。高阶牧师在这里到处可见,三大圣骑士团的旗帜在城头飘扬,不仅如此,整个联盟的动向也被看不见的力量维系在了此处。 那就是圣都,由以米特兰为首,连同艾拉泽亚,德拉诺,斯托加德,泰拉斯和索克拉特五国组成的路维斯联盟的中枢。 她的另一个名字是“神眷之地”。 今天的日期是路维丝历二三五年元月二十三日,对于骑士们来说,这个日子拥有特殊的含义——圣骑士考核的完结日。经历了为期半年的任务考核后,有资格成为圣骑士的精英们将被召集回圣都,在此得到路维丝的加护与引导,并成为新生的神之战士。 圣都中央的路维丝神殿中,教皇正亲自主持着圣骑士就职仪式。神殿大厅的两侧,高阶牧师与圣骑士们肃穆的凝视着眼前的景象:盛名的高阶骑士,功勋卓著的武将,剑技过人的领主……他们虔诚的跪拜在教皇的面前,并接受来自路维丝的祝福。 从黑暗之鹰的闪电入侵开始,联盟与亡灵之间的战事已经持续了整整八年,而且丝毫没有结束的趋势。即使是圣骑士,在那不知疲倦与恐惧的黑潮面前,也有倒下的时候。而眼前的这些战士们,将接过牺牲者们的遗志,肩负起抵御亡灵们的重大责任。能否将死亡骑士的步伐阻止在斯托加德,取决于他们的能力。 “请最后一位就职者上前~!”红衣主教嘹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厅。依照惯例,最后接受仪式之人,应当是本次考核的第一名,也因此,众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起来。 有着美丽眸子的少女镇定自若的走上了台阶,齐耳的黑色短发从脸颊上拂过,合身的银锁子甲描绘出那窈窕的身形。女孩那雪白的肌肤沐浴在阳光之下,恍若一尊玉石的雕塑,沉静而安详。然而,即使她的表情一丝不苟,却仍然无法掩饰瞳孔中那掠过的波澜。 七年的岁月一晃而过,不知不觉中,白发爬上了朱利安_奥古斯特的鬓角,但这却完全无损于他的威严,此刻,所有的人都等待着教皇的训话。 “诸位,这是个战乱的年代,自亡灵大军入侵联盟以来,战火不断蔓延,艾拉泽亚与斯托加德两国的人民正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整个联盟也因此而疲惫不堪。但是,”教皇顿了一顿,“我们并没有屈服~!即使面对的是不知疲倦与恐惧的妖魔,路维丝的信徒们也不会有任何退缩~!永不妥协,永不屈服,只能被毁灭,不能被奴役~!” 身着绛紫色长袍的教皇朱利安环顾着整个大厅,圣骑士们精神抖擞,牧师们沉着冷静,而眼前的少女,则透露出一种无形的宁静与安详,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我们同时也拥有希望,那就是你们,新生的圣骑士,路维丝的战士们~!即使身处乱世,你们仍然能屏除干扰,一心为守护路维丝而战斗,不愧为世人学习的典范。”朱利安的视线转向了这名最后的就职者,并将手掌放在了对方的肩上,“而你则尤其值得称赞,不仅能完美的达成教廷给予的考核任务,而且还巩固了联盟的战略优势,这样的优秀人才在近年来是十分少见的。” “感谢法王厅对于我的努力的认可。”少女沉着的回答。 “那么,请接受路维丝的祝福与引导吧~!” 就职者随即单膝下跪,双手接过教皇赠于的武器。 “这是矮人们与法师联合制造的闪级装备,短剑‘琉璃’与刚盾‘雷缚’,在这里以联盟的名义赋予你。”朱利安顿了一顿,然后提高了音量,“另外,鉴于你的优秀功绩,教廷将承认你为此次考核的第一名。并以法王厅的名义,授予卡托丽_奥兰德圣骑士称号,‘艾拉泽亚之荣耀’~!” 女孩抬起了头来,那翡翠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坚定与自信。 “卡托丽果然很厉害,这次考核的第一名,而且获得了自己的称号。”走出神殿,同样是今年获得资格的一人走了过来,在那棕色的卷发下,是一张充满活力的脸庞。 “你该知道的,那算不上什么,雷恩。”卡托丽的声调突然变的复杂,“十八年前,那个人也是以第一名的身份在此接受称号的吧?‘艾拉泽亚之骄傲’……” “黑暗之鹰吗?”雷恩轻声的呢喃着,同时摇了摇头。 五年来,他与卡托丽在一起学习与战斗,这次更是成功的完成了考核任务,以优异的评价成为了圣骑士。但是女孩的目光却总是停留在迷离的远方,而不是他的身上。 雷恩知道那是为什么。被称为黑暗之鹰的那个存在,即使已经早已在战场上销声匿迹,那仇恨的种子却仍然深埋入了少女心灵的罅隙,一旦提到和那个人有关的一切,阴霾总会在瞬间缠上她的眉头。 一定要令你摆脱这一切,雷恩凝视着女孩的目光突然变的温柔了起来。 “怎么了,雷恩?”卡托丽有些奇怪。 “啊?哦……我是在想,黑暗之鹰也许已经彻底消失了吧?”年轻的圣骑士苦笑了一下,“据说死亡骑士在达成愿望的同时就会消失,而自那一战以来,整整七年中,他都一直没有出现过,所以……” “我才不在乎他在哪里,你以为我和那家伙的想法一样吗?”女孩打断了对方的话,“即使罗兰死了,但是一切也并没有好转。就算是复仇这样的理由……也不能成为发动战争的借口~!这么多人失去生命,全都是因为那家伙~!若是可以的话,我明天就要上前线~!” “明……明天?”雷恩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对啊,我才不要抱着这个和黑暗之鹰很配的称号傻等在这里。”卡托丽生气的捏紧拳头。但下一瞬间,她的表情却突然变的不知所措。 朱利安_奥古斯特正微笑着站在旁边。 “教皇大人~!”两人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年轻人还真是有活力,”离开神坛的朱利安显得十分和蔼,“不过在上战场前,周密的计划才是更为重要的事情,若是愿意的话,两位请先跟我来吧。” 会是什么样的事呢?卡托丽默默的猜测着,教皇带领他们走过了神殿,径直进入了法王厅大堂之后的建筑,显然,这并不是一次公开的会面。 “到了。”朱利安说着,推开了房间门,这是教皇的办公室。在宽大的办公桌一侧,洛伦_奥古斯特正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一名年轻的法师站在他的身边,手中捧着一本古旧的书卷,当与女孩的目光相对时,他友善的露出了微笑。卡托丽也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投向了房间的另一头,当那熟悉的身影映照入眼眸时,喜悦之情在一瞬间充满了全身。 “爸爸,妈妈~!”女孩扑进了对方的怀抱。 “半年不见了,有没有想我们哦?”迪莉西亚露出了明媚的笑容,而卡达尔则只是微笑着看着养女。 “恩~!想得不得了~!”卡托丽只是把头窝在养母的怀中。 “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开始说明此次的任务吧。”朱利安对卡达尔点了点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么,就由我首先来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贤者的脸色严肃了起来,七年的风霜在笑容褪去后,再度爬上了他的脸庞。 “现在联盟的形势不容乐观,斯托加德已有多处重镇被攻陷,而圣骑士和高阶骑士的数量却在战斗中逐渐消耗,新征入伍的士兵们战斗力也大不如前。”卡达尔叹了口气,“另一方面,精灵们在两年前也失去了和我们的联系。” “是因为那种昏睡病的关系吧?”卡托李插了一句,联盟盟友的危机她也略有耳闻。 “没错,那简直就像瘟疫一样……”贤者点了点头,“那种症状在整个布拉因那斯肆虐着,成群的精灵们倒地不起,就那样一直陷入梦境的迷宫,那大概是伊修托利的杰作吧?可是身为凡人的我们并没有解决的办法,女神路维丝也完全没有给出任何预言。” “就连那位精灵咏者奥露哈现在也不知去向。”一旁的青年法师补充道,“现在残余的精灵已经完全失去了和我们之间的联系,所以战局变的更困难了。” “本以为能通过消耗战取得胜利,但我们现在反而陷入了被动中,黑暗之鹰的闪电战令亡灵们在这块大陆上牢牢的扎根,而人类的时间却不多了……三天前,在各地都出现了绿色的极光,那是不详之兆啊,”聆听者有些惆怅的开了口,“路维丝通过预言告诉我,那是能让亡灵的主宰获得神之力量的征兆~!” 话音未落,整个房间就已陷入了死寂。沉默在一瞬间向着四周扩散,大家只是相互望着,却没有一个人开口。 这样的事情,一个新的神吗?年轻人们以不可思议的眼神交换着意见。 “这样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教皇最终打破了寂静,他的语调有些感慨,“二百三十五年前,路维丝女神也正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成为高高在上的神明的。” “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抢在亡灵之前,毁灭那个力量。”洛伦做出了总结,“预言已经为我们指出了方向,虽然并不完整,不过那是唯一的道标。” “法王厅的意思是?”卡托丽凝视着须发皆白的长者。 “现在前线不可能调派人手,何况联盟的疆域之外,圣光的威力会大减,所以,决定本次考核的成绩优异者,圣骑士卡托丽与雷恩,以及高阶法师修因负责这次的任务。”聆听者简洁的回答。 下一瞬间,卡托丽不顾礼节的打断了他的话:“为什么非要让我去?” “慎言,卡托丽_奥兰德,我知你很希望能上前线作战,但是若是认为这个任务是简单的寻宝,那就错了,”教皇的嘴角微微上扬,“事实上,自联盟成立以来,到达传说之地‘星之都’的惟有一人而已。” “黑暗之鹰……吗……”女孩的目光在那一瞬间迷离了起来,七年前的景象似乎就在眼前——那个浑身是血,有着燃烧的双眸的黑影。她喃喃自语着,却并没有注意到来自身边那担忧的目光,“那样的话,我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很好,我一向认为,只有志愿者才能顺利完成任务。”教皇露出了微笑,随后扫了一眼雷恩和修因,显然,他们对于如此重大的任务并没有任何异议,那闪亮的眸子中正反射出年轻人特有的坚定与自信。 “既然卡托丽是此次考核的第一名,因此我想由她来担任任务的领导者是最合适的。”朱利安说着,向着少女递出了手中的项链,在那银色链条的顶端,束缚着一颗闪烁着血红色光芒的水晶,“这是随同预言一起到来的东西,路维丝之血,唯一能毁灭那力量的东西,请务必妥善保管。” “这就是……路维丝的鲜血?”女孩将项链紧紧的握在了手中,那翡翠色的瞳孔中透露出绝不放弃的眼神,“以圣骑士的名誉保证,即使牺牲生命,也一定会完成这次任务的~!” 传送法阵的光芒从旅之祠的大厅中渐渐褪去,修因的魔力作用下,三人将首先抵达斯托加德的城塞都市伯日丁。在那里,名声显赫的游侠约瑟芬,将会成为队伍的最后一名成员。 看着卡托丽逐渐消失的身影,迪莉西亚的眼眶无法抑制的湿润了起来,而与此同时,一只有力而温暖的大手抚上了她的肩膀。 “别担心,她一定会安全的回到我们的身边的。”卡达尔微笑着鼓励妻子。 “恩~!”迪莉西亚回应般的紧紧搂住了对方。 “卡托丽_奥兰德,温达姆之女,七年前达兰拉攻防战中,她是王族中唯一的幸存者吧?还真是讽刺。”朱利安摇了摇头,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此刻办公室中只剩下了奥古斯特兄弟二人,“若是她知道自己是因为血统上的缘分,才成为任务的人选的话,也许会把我的胡子都扯下来吧?”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吗?”洛伦只是叹了口气,默默的注视着窗外的景色。 路维丝预言的另一半——惟有来自星之都的血缘,才能开启通向星之都的大门。 伯日丁城堡的会客室中,卡托丽静静的依在窗旁,玻璃隔开了初春的冷寂空气,同时也令城中闪耀的灯火成为了模糊的烛光,夜色之下,那翡翠的眸子中无法抑制的抹上了一丝伤感。 “爸爸,妈妈,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长途旅行呢……”卡托丽低声自语着。不知为何,这七年来的点点滴滴此刻却再度浮上了心头:身为联盟的重要将领,卡达尔和迪莉西亚时常在外,但无形的纽带却如篝火一般,温暖着少女的心。每一次团聚都是美好的回忆,每一次谈话都令自己受益无穷。 他们是最了解我的人,少女如此想着,下意识的把手放在了心口。 但是,现在要靠我自己的力量去完成一切,既不是象考核那样有稳固的后援,也不是象在战场上那样只要考虑战斗,现在……要面对完全未知的道路。我能完成这么重大的使命吗?女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绝对不可以让那些死者的怨恨得逞~!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 约瑟芬不仅是联盟最著名的游侠之一,同时也负责伯日丁整个周边战区的补给管理——在离开岗位之前,他必须将一切都整理的滴水不漏,以免联盟失去那逐步被吞噬的优势。因此,直到夜晚这名最后的成员也仍未来报道,而为了打发时间,保养完武器的雷恩和修因攀谈了起来。 “结果,就职仪式刚结束,我们就被托付了这个任务,阻止伊修托利封神……想想真是不可思议。”雷恩感慨着,“你也是这样的吗?” “似乎我的余地要大一些,之前已经得到了消息,是自己选择要成为任务人选的。” “想要拯救这个世界吗?” “与其说是想拯救世界,不如说是想探询魔法的力量,”修因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关于里魔法的秘密……” “那应当是被联盟所排斥的东西吧?”圣骑士皱起了眉头,“我认为,过分的追求力量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样的道理显而易见,”法师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但是你若是亲眼见过里魔法的话,就不会有那种偏见了。我的导师,高阶法师亚米尔,曾在七年前的伊斯之战中目睹精灵咏者使用里魔法的力量,他现在把它称为奇迹……” “那么你呢?” “星之都的传说,你有听说过吧?”修因却突然反问对方。 “是的,那是被称为传说之都市的地方,据说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以及现世中早已流传的知识。”雷恩整理着脑海中的记忆。 “罗兰十八年前的经历中有提到过……那里也有里魔法使,以及关于里魔法的知识……”修因并不掩饰自己的向往之情,“我想,若是有人能接触到那些的话,并把失散的知识带回联盟的话,人们就不必再用‘天赋’那样的东西去解释里魔法了~!” “不错的想法,不过即使是黑暗之鹰本人,也并没有得到什么好结果。”一个清脆的声音插进了两人之间,一提到罗兰,卡托丽秀丽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我想现在应该把任务放在第一位,联盟的存在是最重要的,我们并不是出去冒险。” 修因点了点头:“这是当然的。” “另外,我想现在正好有个机会可以增加一下各位的实战经验。”女孩笑了笑。 “什么?” 卡托丽熟练的将小盾装备在了左臂上,随后抬起了头:“伯日丁有麻烦了。” 窗外,沉睡的都市已经醒来,到处都是闪亮的火把。那游弋不定的光芒在大街小巷中窜动着,交织成不安与焦躁的大网,笼罩在整个伯日丁之上。几乎与此同时,会客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寒冷的空气瞬间涌入了房间中,而走廊上的躁动也击碎了原本的宁静。 一名士兵冲了进来,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安:“是死亡骑士~!死亡骑士来了~!” 士兵们手持着火把在城中各处要道设置了路障,而骑士们也在法师的指引下行动了起来。尽管对手仅仅是一名落单的死亡骑士,但没有人敢有一丝疏忽——否则必定会付出血的代价——这是在多年与亡灵的战斗中得到的教训。 入侵者的身后有超过三十名以上的斯托加德骑士在追赶着,死亡骑士身着一袭黑衣,奔跑的动作就如同滑行一般无声无息,但人类骑士的铠甲却发出震天的响声,将所有的守军都吸引了过来。 “拦住他~!”几名追赶的骑士大声的高喊着,前方出现了同僚们执剑的身姿。 尽管入侵者早已考察过脱离的路线,但最终还是不得不面对前后的包抄。他放慢了前进的速度,而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了。 “终于抓住你了~!别做无谓的反抗,亡灵~!”为首的是一名年轻的圣骑士,他的脸上带着不容反抗的神色。当看清眼前的对手时,雷恩有些惊讶——很少会有死亡骑士遮掩自己的容貌,但眼前的这名,却戴着严实的面罩,惟独让那燃烧着的双眼表明自己的身份。 死亡骑士环顾了一下从四方包围过来的骑士们,随即简短的答复对方:“我没空和你们在这里纠缠。” “事到如今,居然还嘴硬~!?”雷恩的脸庞因愤怒而涨的通红,“全体包围他~!不要有任何松懈,对方是死亡骑士,即使只有一人我们也要全力应付,赶快把他的头砍下来~!” 包围圈最内侧的五名骑士率先发起了攻击,五把闪亮的长剑当头劈下。 下一瞬间,一道光芒从死亡骑士那裹的严严实实的斗篷中呼啸而出,就如同最具威力的炸雷,带着耀眼的蓝色,划开了寒冷的空气。只是转眼之间,长剑,铠甲与躯体就在那道光芒之中一分为二。金属的碎片搅拌着血腥的肉块四下飞散,地面顿时被染成了暗红的颜色。 绚丽的蓝色逐渐凝固,战士们这才看清,那是一柄比双手剑还要大了整整一圈的重剑,就尺寸来看,简直和光之指引者的“绯莲”不相上下。死亡骑士再度挥舞了一下,血液立刻顺着宽大的刃锋洒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鲜红色长线。 “那家伙……” “居然一下就杀掉了五个人~!” “看那把剑~!” 烙入眼中的景象令骑士们下意识的后退。 入侵者抓住这个机会,冲向了萌生怯意的敌人。骑士长剑编织的大网严密而锋利,但裹着斗篷的身影却能在其中顺利的穿梭。 很多时候,剑芒与他的身躯仅只有一纸之隔,但那燃烧的双瞳却没有显出一丝慌乱,只是冷静的观察出包围网的漏洞所在。只有在必要的刹那,死亡骑士手中的重剑才会动起,如捕猎的毒蛇般射向对方的头部,并在下一瞬间带起惨叫与血柱。 再这样下去的话……骑士们会失去战意的~!看着被扯的支离破碎的阵型,雷恩心中升了不祥的预兆。必须要抑制住对方的攻势…… 年轻的圣骑士立刻开始念颂起祈祷语,生命之力在意志的引导下,扑向了黑色的亡灵。 然而,圣光的火柱却并没有击中目标——有所察觉的死亡骑士在最后的一瞬间跳离了所站的位置,并立刻调整姿势,向着雷恩冲了过来。 “别以为我会被你打败~!”雷恩大声的吼着,从正面抵挡对方的冲击。然而死亡骑士的第一剑就令他的双手麻痹,随后一系列暴风骤雨般的斩击更是使得圣骑士连连后退,毫无反击的余地。更糟糕的是,在贴身战斗中,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使用圣光术。 这家伙简直是怪物~!雷恩咬紧了牙关。他双手的虎口都已被震裂,鲜血正顺着剑柄流淌,而呼啸的剑风则令眼睛疼的几乎睁不开。但圣骑士不能有任何分心,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握紧手中唯一的依靠,否则就会在眨眼之间被砍成两半。 几个回合下来,雷恩的状况很不利,但年轻人却并没有任何恐惧与迷茫,相反,他的眼神中带着融化寒冰的坚韧。死亡骑士发现自己的判断失误了——对手的剑术比预料中的要高超的多,不仅如此,在两人对峙之时,守军已经重整事态,并以更紧密的阵型包围了过来,城中的几名牧师此刻也已经抵达了战场。 “你已经无路可走了~!”援兵的抵达令雷恩信心大增。 “很不错的剑术,但是尚不足以阻挡我。”尽管对方的脸庞藏在了面罩之后,圣骑士却相信,此刻死亡骑士的表情一定充满了不屑。 “别太猖狂~!”雷恩尽全力斩了下去。死亡骑士并没有闪避,只是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两剑相交,剑刃上顿时溢出了火花的光流。在入侵者的巧妙带动下,雷恩的长剑立即偏离了方向,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在那短暂的一秒内,灰发的黑影已经来到了眼前,雷恩只觉得上身猛的一沉。 死亡骑士跃上了他的肩头。 下一瞬间,尚未等圣骑士反应过来,入侵者已借助高度的优势,跃出了逐渐成型的包围圈。 “快去追~!”从地上爬起来的雷恩大吼着,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但那黑影却早已隐匿入了夜色之中。 失去了目标后想要再找回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别是当追踪的目标是死亡骑士的时候。即使是矮人的视力,也无法寻找到那冰冷的躯壳,守军不得不改变策略,采取拖网式的搜索。火把的长蛇顿时分散无数的细枝,向着全城散布了开来。 但他们并不知道入侵者早已离开了市区,此刻正在城墙之上潜行。 除了一个人。 灰白的长发在高墙的强风下舞动,黑色的斗篷包裹住了矫健的身形,而厚实的面罩则遮蔽着入侵者那冰冷的表情。惟独燃烧着火焰的双眸,向外放射着凝重的死亡气息。周围的尸体在那幽暗的笼罩下加速冷去,而鲜血凝聚的红地毯,则已漫过了亡灵的脚下。 死亡骑士停下了脚步,他静静的凝视着眼前的女孩。那翡翠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朦胧,而月光则为女孩的容颜披上了淡薄的面纱。两人就那样在狭窄的城墙上保持着对峙的姿势,仿佛雕像一般,直到琉璃出鞘的脆响驱散了凝滞的寂静。 “一定认为自己的脱离路线很完美吧?”卡托丽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敌人,“但是骗不了我呢,从行动的规律就可以看出你会以城墙为突破口~!别以为自己逃的掉。” “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执着,但是,这是阻止不了我的。”死亡骑士凝视着对方,语调同月光下如冰的剑刃一样平静。 “别来和我说什么执着~!我会战胜你的,但我才不会象你们那样,为了某个执念而不惜引燃这样的战争~!”女孩恨恨的说道,将手中紧握的短剑指向了入侵者,“自私的死者,今次就让你的灵魂归于尘土,不再危害现世~!” 第二章 星星的轨迹 两人在同一时刻踏步上前。死亡骑士率先发起攻击,他手中的大剑呼啸着撕裂了空气,犹如一道刺眼的落雷,直斩向对方的首级。 但卡托丽的动作比这道闪电更为迅速。女孩黑色的短发几乎紧贴着寒冷大剑的锋芒,但她的眼神却专注于目标之上。那窈窕的身影就象一只轻盈的燕子一般,从光芒之下以厘毫之差一掠而过,下一瞬间,少女手中的短剑有力的削向了入侵者的颈项。 死亡骑士及时侧身躲过了这一击,但丝绢般的灰发仍然被切断了很大的一束,断发四处乱舞着,而当混乱的景象被强风吹去的刹那,圣骑士的第二波攻击已经间不容发的到来。表面翻涌着苍青色细丝的刚盾“雷缚”直接击向了入侵者的身躯——卡托丽所擅长的,绝不只是剑术而已。 短剑与小盾的交叉攻击令对手目不暇接,在贴身的交锋距离下,大剑完全没有施展的余地,而死亡骑士还不得不以空出来的一只手应付圣骑士的侧踢。很快,他就被逼到了城墙的一侧。 你已经无路可逃了~!卡托丽切断了对方的所有退路,并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在了左手之上,感应到主人决胜一击的意志,雷缚放射出了强烈的光芒。这一次,死亡骑士没有再躲避,而是以肘击回应。 那排山倒海的力量令纤细的女孩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在背部着地之前,卡托丽以几个后翻迅速的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在站稳的瞬间,她已做好了防御的准备,而死亡骑士也得以再度举起了大剑。 蓝色的光芒在黑色的斗篷上流窜着,发出咝咝的声音。即使只是在攻击的瞬间接触,入侵者的手臂仍然被烧成了焦碳,对方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内里白森森的骨头,但是,那双紧握着大剑的手却并没有因此产生哪怕一丝颤抖。 “感觉不到疼痛吧?还真是适合战斗的躯壳。”卡托丽冷冷的说道,“但是,正是因为没有痛心的感觉,所以才会为了一己的想法发动这种毫无理由的战争~!所以才会为生者们带来这么多苦难~!” 死亡骑士的目光停滞了一下:“也许吧……但那是达成愿望的唯一办法,换了你,也不会有别的选择。” “放肆~!别把我和你们混为一谈~!”女孩的眼中掠过愤怒的火焰,话语随即为绽放的剑光代替,“我是为了消灭你们这些死灵而成为圣骑士的~!” 面对琉璃的锋芒,死亡骑士再度举起了大剑,并全力斩向了对手. 以为再用这种方式会击中我吗~!卡托丽轻盈的闪避了过去。 但这一次,模糊的亮银色轨迹却在半途中不可思议的变换了方向。在攻击落空的刹那,对方化纵斩为横扫,女孩尚未反应过来,大剑冰冷的锋芒已经迎面而来。金属挤压的脆响令耳膜刺痛,双臂几乎失去了知觉,卡托丽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以盾牌和剑格挡住了这威力无比的一击。然而,被击飞的身躯却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狭窄的城墙上直直坠落了下去。 无尽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掉落的瞬间,卡托丽觉得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但悲鸣的风声立即将她的意识拖回了现实之中。 我绝对不可以死在这里~!那翡翠色的眸子涌动着坚定无比的意志。女孩回转过柔软的身体,迅速调整好姿势,随后两手猛的用力,将短剑扎入坚硬的城墙中。剧烈的摩擦之下,身体的每一处都仿佛被匕首剜肉一般,撕心裂肺的疼痛着。但少女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仍然牢牢的握着剑柄。 琉璃在黑色的壁面上划出一道巨大的伤口,而在这醒目痕迹的最下端,卡托丽的双脚终于够到了地面,她尽最后一点力气将武器拔了出来,随后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卡托丽,你没事吧?卡托丽~!”雷恩在对方倒下前扶住了她,圣骑士的手正颤抖着,而眼中也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担忧。女孩的外衣在剧烈的摩擦下早已磨的粉碎,而鲜艳的血液,则缓缓的从内里银锁子甲的空隙中渗透出来。 “没什么,只是一点擦伤而已。”卡托丽的目光却还停留在城墙上。 “怎么可以这样说~!”雷恩不由的提高了音量,“你别乱动,我马上为你治疗~!”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但是你现在受了伤……” “别耽误时间,赶快去追那个死亡骑士~!”卡托丽突然紧紧抓住了雷恩的手,“光是这样的伤口,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雷恩,别让我的努力白费啊~!” 那翡翠色的瞳孔中正映照着无法忘却的悲伤,以及不甘心的无奈。 每次都是这样……雷恩的心头突然涌起一丝苦涩,为什么要如此执着于战斗呢?为什么不多在意一些身边的事情呢?如此仇恨着死亡骑士的你,目光却为什么总是停留在他们的身上呢? “我这就去。”雷恩轻声的回答,卡托丽紧锁的眉头在那一瞬间松了开来。 “不用了,雷恩阁下就在这里照顾这位少女吧。”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顺着来源望去,是一位年近四十的男子。他的脸庞棱角分明,棕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着,而磨损的剑鞘与其身负的巨大长弓,则与那矫健的身影融洽的合为一体。 “我就是约瑟芬,详细的以后再说,现在一切就交给我吧,”男子说道,“当然,功劳是你的,卡托丽阁下。”他又微笑着补充了一句。 “等等,我才不在乎那个~!”女孩白皙的脸庞顿时涨的通红,但对方却早已远去了,就象一阵风一般。 “看来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赶来的修因评价道,同时命令守军从这段城墙的两侧迅速集结。刚才法师负责城区另一个地区的搜索,因而错过了拦截死亡骑士的机会,不过他的表情仍然保持着平时的冷静——追求魔法之道的人并不会在意战功。 雷恩没有回答,而是立即开始祈祷,伴随着虔诚的呢喃声,金色的光芒顺着他的双手蔓延了开来,如同水流般流淌到了女孩的全身,刺眼的血迹在光芒的洗涤下,逐渐褪去。笼罩在锁子甲上的帷幕尚未消失,卡托丽就已经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谢谢你,雷恩。” “现在感觉怎么样?”对方的语调依然十分担忧。 “对自己的信仰有点自信吧,虽然感觉还有点疼,不过那只是感觉而已,已经全都好了~!”少女微笑着回答,顺手撕去破烂不堪的外衣,“修因,准备移送方阵。” “我是第一次来伯日丁,这里对我很陌生,而城市环境一向很复杂,所以没办法使用那种魔法。”法师反驳道。 “没那么麻烦,只要传送到城墙上就可以了~!”卡托丽指了指眼前的巨大黑影。 “原来如此,你就这么心急吗……”修因不可思议的轻声自语着,而五芒星的光芒也随即出现在了他的脚下. “真是很可惜,那家伙逃走了。”城墙上,约瑟芬对身旁的三人摇了摇头,“不过伯日丁有很多矮人战士,我可以派出夜间搜索队。” “那只会造成不必要的牺牲而已。”卡托丽回答,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毫无表情的紧抿着嘴唇,“那名死亡骑士很特殊,比其他的要强很多,即使派出搜索队也不会有结果的。归根结底,这还是我的能力不足造成的。” “卡托丽……”雷恩默默的将手放在了女孩的肩膀上。 “若是当初能看穿他的那一击就好了。”女孩悔恨地低下了头。 “别介意,这只是与亡灵的无数场战斗中的一场,”修因也走到了卡托丽身旁,“结果才是最关键的,不是吗?而且,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去做,只要能达成那个任务,即使在这里失手也不算什么。振作起来吧,队长大人。” “咦?”卡托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是在说你呢,卡托丽队长,此次任务的领导者。”约瑟芬也露出了微笑,并向着女孩伸出了手,“刚才处于紧急情况,所以失礼了。现在请允许我正式介绍一下自己。我就是游侠约瑟芬,伯日丁的管理者,不过人们都称我为‘森林之子’。之所以参与这个秘密任务,不仅是为了能尽早结束战争,同时我也想寻找出令精灵友人们从昏睡中复苏的方法。请多指教。” 卡托丽转过了身来,凝视着眼前比她高出了一头的男子:“此次任务的领导者……吗……” “是的。”三人一致确认。 月光为那黑色的亮发蒙上了一层薄纱,女孩的容颜因此而朦胧了起来,然而,那清澈的双眸此刻却沉淀下焦躁,显示出美玉般的亮丽之色。卡托丽握住了约瑟芬手:“请多指教~!这一次的任务,我们一定能顺利完成的~!”. 当月色逐渐淡去之时,躁动了整整一夜的伯日丁终于安静了下来。经过调查,发现被死亡骑士夺走的,正是约瑟芬管辖地区的地图。尽管上面标有详细的关卡以及兵力分布,但对于目前的战争而言,并没有任何用处——伯日丁处于斯托加德的西部边境地区,与战场隔开了整整半个国家的距离,即使依靠聚魔塔的力量,也无法将亡灵们大批的送到这里突袭,地图当然也起不到作用。 也许是为了能顺利穿越国境而采取的行动吧? 那个死亡骑士是伊修托利为了寻找到封神之力而派遣出的队伍一员吗? 他们现在是在我们前面,还是在后面? 那支队伍里……会有那个人吗……黑暗之鹰…… 但卡托丽把最后一个疑问放在了心里,没有告诉任何人。 约瑟芬则迅速采取措施,不仅将突变转达给了法王厅,同时也发布戒严命令,希望能在死亡骑士拦截在国境上——毕竟,亡灵再怎么掩饰,在这里是也非常显眼的。在夜袭结束的第二天,一切准备妥当以后,四人组成的队伍依靠移送方阵抵达国境,从那里,他们将以徒步旅行的方式前往路维丝联盟疆域之外的第一站——贝利尔村. “居然不能使用移送方阵……”修因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一路上的丘陵地形实在不能算是平坦。 长距离的传送需要依靠旅之祠中的法阵凝聚魔力,并且事先定位好目的地,而短距离的则需要精确的地图。而在离开了联盟的疆域以后,这两个条件一个也无法达成。 “但若是现在仔细留意的话,那回来的时候便会方便许多了。”约瑟芬安慰对方。 “依靠个人力量,一次传送只有几百公里而已。”青年法师仍然十分沮丧,“不知道路有多远……” “还是把精力集中在前进上吧,不过今晚,我们可以在旅馆里好好休息一下。”游侠微笑着回答。 “到了。”领头的卡托丽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的望着前方。 起伏的丘陵,清澈的河流,肥美的青草,吵闹的知更鸟,以及可爱的野兔。美丽的自然风景令旅者赏心悦目。这片土地既不属于西方之国法赫多德,也不属于路维丝联盟。这里的人们信仰着路维丝,但也保留着古老的传统。善意的访客会受到热情的欢迎,而心怀鬼胎的人则没有任何容身之处。这就是贝利尔村。 四人在街道上行走着,直到拐弯处才停了下来。眼前是一幢白石建筑,坚固的表面没有任何装饰,看上去既古典又朴素。悠远而祥和的气息正从敞开的大门中缓缓的流淌而出,仿佛有一股暖流正在大厅中萦回着。 “似乎是神殿?”雷恩有些迷惑。 “但是并不是路维丝的神殿,这里没有路维丝女神的雕像。”卡托丽的目光转向了身旁的约瑟芬,而对方只是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我不认为这个世界上除了路维丝以外,有其他什么神灵。”修因的声音低了下去,“还是说,伊修托利……” “年轻人,这里并不是路维丝的神殿。”一个沙哑的声音毫无征兆的插了进来,它的主人是一名年近四十的男子,他留着一脸豪迈的络腮胡子,全身的肌肉匀称而结实,即使是约瑟芬在他的面前也矮了一截。不过比那身高更引人注目的,则是那铁铸的右臂与右腿。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被打断的法师有些不快。 “你们是旅行者吧?”男人咧开大嘴,笑了起来,“这里是灵之祠,每个贝利尔都知道这幢建筑代表的含义。”他接着用健全的左手拍了拍义肢,“这就是灵之祠所纪念的事件造成的结果之一。” “是敌人入侵吗?你是个战士?” “天也不早了,我带你们去老橡树酒吧吧。”男子看了看逐渐下落的夕阳,晚霞正忙着为洁白的精灵之祠涂抹上温暖的橘黄,“至于这段历史,只要请贝利尔最好的铁匠比尔喝郎姆酒,你就可以了解想知道的一切~!” “看来会很有趣。”卡托丽似乎也被那幽默感染了,尽管要自掏腰包,但女孩丝毫没有拒绝的打算,“这个交易很公平,我接受了。请带路吧,比尔先生。” “当然了,而且,虽然贝利尔人没去过大城市,但对于美丽的小姐的礼仪,是绝对很周到的,我保证~!”铁匠眨了眨眼睛. 很显然,这名叫比尔的铁匠做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因为当一行人进入老橡树酒吧的时候,并没有谁对此表现出惊讶。相反,村民们都笑嘻嘻的恭喜比尔——今天又不用付酒钱了。而众人对于卡托丽美貌的称赞,则令女孩白皙的脸上浮起了一层红晕——尽管接受过严格的训练,并且是拥有丰富经验的圣骑士,但对于来自众多陌生人的恭维,卡托丽仍然有些不知所措。 现在,比尔已经手握着郎姆酒的瓶子,舒服的坐在木椅上了,而卡托丽,修因,雷恩和约瑟芬则围坐在他的身边。今晚他们打算好好放松一下,毕竟,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听上一段历史上的传奇,不失为放松的最好方法。 “那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用你们的历法来算,该是二一六年末吧。正如这小伙子的猜测,”比尔用酒瓶指了指雷恩,“那时候我是个战士,负责领导贝利尔村的守备队。当时来了一支队伍,也是四个人。矮人和兽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士,他们装备着威力巨大的武器。不过,真正吸引我们的却是那一男一女。” “男孩有着亮金色的长发,而且是个非常漂亮的人,有些人甚至怀疑他是女性。而那个女孩……和眼前这位小姐一样,有着一头黑发,以及绿色的眼睛。” “和我……一样吗?”卡托丽翡翠色的眸子中掠过一丝波澜。 “虽然过了十七年,不过这两样特征我还是记的很清楚的。”凝视着眼前的少女,铁匠的记忆逐渐清晰了起来,“我猜,即使在大城市,卡托丽小姐也可算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吧。不过那位少女可是一点都不输你的。我是个粗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那种感觉……总也忘记不了……” “一开始我们以为他们是从西方之国法赫多德来的,可能是私奔的贵族后裔吧,矮人和兽人则是护卫,而且没人认为那个男孩能使用身负的大剑。但后来,我们才发现那些自以为是的猜测,根本都是大笑话。” “队伍在这个村子里补充了水和食物,尽管看上去很疲劳,但无论我们怎么挽留,他们也坚决不愿意在这里住宿,似乎是很急着要去艾拉泽亚的样子。而那个事件,就是在当天晚上发生的。” “敌人入侵吗……”雷恩轻声的问道。 “若是人类的话,我倒是有把他们打回去的自信。”比尔的回答有些无奈,铁匠下意识的摸着自己毫无知觉的义肢,随后将酒瓶凑到了嘴边,“但是当我看清楚来者的面目时,腿都吓软了。他们是恶魔~!来自扭曲虚空的恶魔~!” “我知道,任何人一开始听这段历史的时候都不会相信。”铁匠以严肃的目光扫过无法掩饰惊讶的四人,而其他的村民们也沉默的向他们点头,“但那就是事实,后来我去寻找了很多资料,所以知道了他们的名称。地狱犬,深渊女妖,还有炎魔,这些只可能出现在书本上的东西,却就在我们的眼前,并且疯狂的破坏一切~!” “值得我这个前守备队队长自豪的是,当时没有一个人退缩~!战士们压下了恐惧,冲向了最近的那只地狱犬,它的三个头各咬死了一个人,但我们也把它捅成了马蜂窝。随后的形势糟糕极了,地狱犬的数量很多,而我们又无法伤害到炎魔,战斗中,我被炎魔的火焰刀扫中,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若不是那支队伍赶回来的话,不仅比尔会死,而且连这个村子也会被夷为平地。”酒店老板端来了第四瓶郎姆酒,并且接上了铁匠的话头,“我们不清楚他们是如何得知这里发生了危险的战斗,而且后来他们也只字未提,但那位少女的治疗技巧确实非常高超。”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拖到了战场的一角,伤口已经被细心的包扎好了。而那个男孩就在我的眼前,与炎魔战斗着。那柄大剑在他的手中挥舞着,带动起响亮的呼啸,就好象是手臂的延伸一般,即使在险恶的战场上,我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战斗~!我这才明白,他并不是什么贵族公子,而是个强大的战士~!” “然后天上开始下雪,那不是普通的雪,因为飞舞在空中的冰花比剑刃还要锋利,而且它们就好象是受到引导一般,总是会射向那些邪恶的生物,恶魔们不得不撤退。当时,我还以为那是奇迹降临了……但后来才知道,那是里魔法。” “里魔法~!”修因无法抑制的叫了起来,引的所有人都向这里观看,但卡托丽却冷冷的示意对方冷静下来。 “没错,你们也有听说过吧?就是里魔法~!”比尔点了点头,“少女解释说,这是依靠意志去影响灵界与现世的一种方法,而且借助了灵界四圣王的力量,所以我们按照她说的方式,建立了那座灵之祠,以纪念这一次的事件。村子的损失很惨重,农作物与居所都损毁了不少,但人们并没有因此失去信心。虽然我不能当战士了,但却可以做铁匠,而依靠魔法安装上的铁臂,除了比较重以外,并不比任何人要差~!”. “能提个问题吗?”卡托丽打断了对方的叙述。 “请随意。” “那个女孩的名字是?” “久远。” “那么矮人的名字应当是穆拉丁,兽人则叫做阿斯塔罗斯,”少女的脸庞上蒙了一层阴霾,“而那个剑士……那个使用大剑的男人,应当叫罗兰吧?罗兰_斯特莱夫。” “原来你认识他们?”被酒精麻痹了感觉的铁匠惊讶的回答,他并没有察觉到周围气氛的变化。 卡托李的嘴唇动了动,但却仿佛失去了言语的功能一般,无法回答对方。窥探到真实的瞬间,毫无防备的内心失去了支撑的基石。 我绝对不会承认的~!光是因为拯救了一个村子就被如此崇拜着,那在战争中牺牲的那些生命又算是什么?任何事情也不能成为那个人挥剑的理由,任何曾经的痕迹也不能成为原谅他的理由~! 过了半晌,在雷恩担心的目光注视下,卡托丽终于作出了回答。 “没错,我知道他的事情,但是我也以此为耻~!”女孩的语调中带着压抑的愤怒,她的声音并不大,但酒吧的每个人都听的很清楚,“即使拯救过他人,也无法令那种个性有所改变。为了自己的仇恨而不惜成为死亡骑士,并且理所当然的投身战争,这样自私的家伙,我绝对不会认同的~!无论过去如何,现在的罗兰,已经是被称为黑暗之鹰的邪恶亡灵了~!” “卡托丽,冷静一点……”雷恩试图握住对方的手,但却被一下甩开。 “我现在很冷静,而且相信在座的各位并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反驳我。”卡托丽露出了优雅但却冰冷的笑容,“花这么多时间去听无聊的事情,真是不值得。失陪,我要去休息了。” 然而,从街道上传来的惨叫声,却一下子撕裂了那僵硬的气氛。一名浑身是血的守备队战士跌跌撞撞的冲进了酒吧,他的声音中夹杂着无法压抑的恐惧:“是恶魔~!恶魔来了~!”. “怎么可能?”比尔第一个站了起来。 **与不安的气息从房间外,一下子涌入了人群之中。 卡托丽立刻进入了临战状态,眼中的愤怒在一瞬间为冷静而锐利的目光所熄灭。那窈窕的身影展现出无法想象的轻盈,迅速的穿过酒吧的桌子,来到了阴冷的街道上。 酒吧门的对面,六只血红的眼睛正盯着表情冰冷的少女,那是一只地狱犬。它有三个头,每个都有着一口锋利而外突的尖牙。酸水不断的从那微微颤动着的嘴角滴出,令石板道上腾起阵阵发臭的烟雾。 卡托丽冷静地摆出了进攻的姿态,她将小盾置于身前,短剑则藏在其后。下一瞬间,女孩就象射出的利箭般,冲向了黑暗中的地狱犬。 三张血盆大口一起咬了过来,不仅封住了左右两侧,而且还直攻向卡托丽的要害。但女孩却迅速的矮下身子,借助惯性从怪物的脚下滑了过去,琉璃在地狱犬的肚子上开出一条狭长的伤口,雷缚则将咆哮的闪电缠上了它的全身,地狱犬的三个脑袋同时吼叫了起来。但对于强大的恶魔来说,那并不致命。卡托丽同样知道这一点,在站起的同时,她就以漂亮的空翻跃上了对方的背部,并将短剑深埋入地狱犬的体内。 “卡托丽~!”雷恩从酒吧里冲了出来,但却陷入了苦战——附近的地狱犬有六头,此刻它们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吸引了过来。修因与约瑟芬立刻上前支援,一个吟唱起防护魔法,一个以长弓狙击恶魔. 整个村子乱做了一团,火光不时冲天而起。妇女和小孩的尖叫声,利剑与尖牙的碰撞声,火球的爆炸声,以及房屋倒塌的巨响,这一切最终都混合成了恶魔的咆哮。 短剑锋利的尖端在怪物的体内探索着,最后触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恶魔之心,那是恶魔们强大生命力的来源。伴随着微弱但却清晰的玻璃破碎声,地狱犬终于倒在了地上。然而,卡托丽却没有可以休整的时间。 另一条街道上的炎魔劈开了面前的房屋,咆哮着来到了少女的面前。这是卡托丽第一次面对面的站在中阶恶魔面前。对方的个子超过了八米,比两层楼房还要高。头顶上长着两只巨大的牛角,无瞳的眼眶中绽放出赤红的光芒,而全身各处则不时向外喷发着灼热的岩浆,它的尾巴悠闲的摆动着,在空中拖曳出一条刺眼的轨迹。 炎魔的左手握着九头鞭,而右手上是一把火焰凝聚而成的大刀。这不仅令它的交锋距离扩大到十米以上,同时也不会在近身战时处于劣势。 这就是真正的恶魔吗?卡托丽感觉得到冷汗正顺着脊背向下流。眼前的是来自扭曲虚空的强大力量,比亡灵更为危险,而且更邪恶。我的短剑,并不是为了和这种东西战斗而铸造的……光凭自己的力量,能战胜对方吗? 女孩有些踌躇,但她立即想起了刚才的对话。……若是那个人曾经做到过的话……我也无理由退缩~!今次就由我来保卫这个村庄~! 然而,尚未等卡托丽发起攻击,炎魔就发出了痛苦的嘶鸣声。一柄携裹着寒冰的大剑贯穿了它的咽喉。持剑者站在对方的脊背上,就在那滚烫的热流扑向自己的瞬间,他突然从恶魔离地七米的肩膀上跳了下去,双手仍然紧紧握着剑柄。体重的带动下,整把剑就象风车的叶片一样转动了起来,并利索的切下了炎魔的首级。 尖利的牛角倒插入地面,而无头的移动火山也倒在了地上。剑士再度跳了上去,并准确的将大剑插入了尚在颤抖的胸腔。伴随着恶魔之心的碎裂,整具躯体在一瞬间,化为了无数的火星与灰烬。 散乱飞舞的光芒下,剑士金色的长发映入了卡托丽失神的双眸中。 第三章 魔群 罗兰在街道上缓慢的步行着,直到石板尽头的灵之祠映入那水色的双眸。他才意识到,自己踏上的是一条充满了回忆的旅途。死亡骑士在建筑前停下了脚步,默默的站立着。宁静而又熟悉的气息环顾在他的四周,再度令十七年前的一切燃起逐渐冰冷的灵魂——温柔而幸福的时光,以及刻骨铭心的仇恨。 但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此刻的我,只是为了履行约定而存在的亡灵而已。罗兰这样告诉自己,并审视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诚挚的欺骗”令他可以毫无顾虑的行走在人类的街道上,但即使再度拥有了人类的姿态,在那外壳之中燃烧的,却仍然是往生者的灵魂。 “若是到了星之都,我该怎么向芙罗拉开口?”罗兰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了下去。 昏黄的太阳迅速下沉,死亡骑士的影子逐渐拉长,最后终于融入了周围的黑暗。他犹豫了一下,随即缓步向着街道的另一头走去——老橡树酒吧就在那里。 在强取了联盟边境的布防图之后,罗兰一直小心而迅速的行动着,在短短的一周之内,他就穿越了国境。但这一次,死亡骑士打算停下自己的脚步,稍做休整。 今天的老橡树酒吧特别热闹,一半是铁做的男子正唾沫横飞的向着围坐在他身边的旅行者们讲述当年的往事。罗兰一下就想起了此人的名字——他的右臂与右腿太醒目了——十七年前的守备队队长比尔。当他们一行赶回村庄的时候,年轻的圣骑士恰巧看到他浑身冒烟的倒了下去。 过了十七年,应该不会有人认出自己了。时间的洗涤之下,即使是再清晰的印象,也一定会变的模糊,并被逐渐的挤压到记忆的角落中去。但即使如此,罗兰仍然让自己置身于热烈的气氛之外。 只有旅馆老板注意到了这个站在角落里的客人,于是他挪动胖胖的身躯,走了过去。 “请问这位客人,你要些什么?”老板问道,但语调中却包含着掩饰不住的惊讶——眼前的旅者拥有比精灵更优雅的容貌,看样子就象是落难的贵族子弟。 “一间房间就可以了,我很疲倦,需要休息。”罗兰递给对方一枚联盟金币。 “是的,先生。我会让侍者把晚餐送来的。”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感觉,老板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不必了,我自己带了食物。”客人摇了摇头,“我想要最左边的那间,看样子似乎比较安静。” “很抱歉,先生,那个房间已经有人住了,我给您安排旁边的那间怎么样?”这些年来,老板头一次听到指定房间的奇怪要求,不过他仍然耐心的做出了解释。 “也好,那就拜托你了。”年轻人露出了微笑,以掩饰内心的失望。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年前,那一天,与恶魔的战斗结束后,自己就是住在这个房间里的。但是,久远却已经不在隔壁了。即使把头探出窗口,也不会有人从另一边与自己聊天。 这也算是命运吗?罗兰躺在**,无言的望着老旧的天花板。 毫无征兆的凄厉咆哮突然穿透了木板墙,刺入死亡骑士的耳膜。战士的本能令罗兰反射性的一跃而起,顺手抽出了身边的大剑。窗外的景象顿时烙入了他的眼中。 “那是……炎魔?”罗兰无法置信。高度超过两层楼房的灼热形体正挥舞着手中的巨大武器,在颤抖的建筑群中劈开一条宽阔的道路。刺眼的火焰随即将他身后的一切吞噬,只留下触目惊心的废墟,以及焦黑发臭的尸体。年轻旅者的双眸在那一瞬间燃起了火焰,他无言的握紧了霜恸,从窗口跳了出去。 炎魔拥有高超的战斗技巧,即使是高阶死亡骑士,在面对它们的时候胜算也很小。但罗兰很清楚这些家伙的弱点——感觉迟钝——若是从背后进行偷袭,并能一击斩下头颅的话,那战斗就能在瞬间分出胜负。 恶魔为什么会在这里?罗兰谨慎的屋顶跟随着眼前的目标,但思绪却倒流回了十七年前。 久远的血液中蕴涵着神秘的力量,那不仅能解除温达姆身上的诅咒,同时也受到恶魔们的窥觎。在从星之都归来的旅途之中,罗兰一行曾遭遇过无数次来自扭曲虚空的袭击。贝利尔村是在回到路维丝联盟之前的最后一战,直到进入神的领域后,那噩梦般的战斗才得以消除。 眼前的景象恍若记忆的重现,但这一次的原因又是什么?死亡骑士的脑海中充满了疑惑,但他很快就回过了神,并将精神集中在了眼前的景象上——目标已经近在眼前了。 炎魔停下了脚步,正张牙舞爪的对着街道咆哮,因为有一个人挡在了它的面前。 是守备队的战士?借助着高度的优势,罗兰的视线越过了炎魔的肩膀,投向了持剑的战士。然而,当他的视线与对方那窈窕的身影交汇时,却再也无法移开了。 女孩活泼的黑色短发在热风中飞舞着,而翡翠绿的眼眸在火光的映照下,则反射出神秘的光芒。即使面对着来自扭曲虚空的强大力量,她仍然摆出了攻击的姿态——对罗兰来说,那是个很熟悉的姿势,因为那行云流水的进攻曾令他不得不付出一只手的代价,以获得反击的机会。 她到这里来做什么?死亡骑士的思绪飞快的转动着。 根据地图猜测出了我的路线,前来拦截?联盟派出的使者,游说各地以建立更强大的反亡灵力量?还是说…… “你和我肩负了一样的使命?你也是来寻找世界树的人吗?”罗兰轻声的自言自语着,并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炎魔再度发出了咆哮,并且向着眼前渺小的人类逼近。原本在全身流窜的火焰,此刻如同喷发的火山一般,剧烈的燃烧了起来。借着那刺眼的光芒,罗兰清晰的看到了女孩表情上无法抑制的动摇。 第一次与传说中的恶魔对峙,无论是多么优秀的战士也不可能冷静如常。即使是逃跑也在情理之中。过了整整十七年,死亡骑士仍然可以回想起当时冷汗爬满脊背的感觉。但女孩的姿势并没有改变,也完全没有后退的意思。 “你是打算保护这个村庄吗?”看着打算以短剑与炎魔对峙的女孩,罗兰的嘴角露出了微笑,“你我的信念似乎相互排斥……不过今次,要守护此地的目标是一致的。所以,我的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未落,那矫健的身影就如同利箭般,射向了眼前的火焰之形。 “你……你是谁?”卡托丽终于回过了神来,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子。 若是说对方的容貌是种让人羡慕的天赋,那么他一击斩杀炎魔的行为,则根本是超越了人类~!周围的热风令女孩的皮肤感到阵阵刺痛,卡托丽因此确定,自己现在并不是在梦中。 “我是名猎魔人。”罗兰简短的回答,对方翡翠色的双眸带给了他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猎魔人?”女孩机械的重复了一遍对方的答复。 “一种很生僻的职业,不过那并不是重点。”他指着眼前被烧的焦黑的石板,“我也不清楚恶魔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但若是无法击败它们的话,那就没有机会去查询真正的原因了。” “那么该怎么做?” “我希望你能去保证村民们的安全,把他们带到灵之祠,在那里,灵界的力量会让恶魔们止步的。而这里可以交给我。” “你要一个人对付魔群~!?”卡托丽有些惊讶。 “我对他们的弱点和行动方式都很熟悉。而且若是偷袭失败的话,我也有足够的经验去应对,不会出什么意外的。”尽管罗兰如此提议,但他却并没有令对方接受的把握。一名心高气傲的女孩,而且拥有高阶圣骑士的身份,是否会承认自己的力量对于恶魔的无奈,并且接受象他这样的“猎人”的建议呢? “既然如此,那么我就接受你的建议。”卡托丽不假思索的回答大大出乎了死亡骑士的意料,所幸对方并没有看到他一瞬间的失态。 “战斗的本意也是为了保护村民。毕竟,虽然短剑能应付地狱犬,不过用来对付炎魔,是有些勉强了。”女孩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真正的战士,应当能从纷争的旋涡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这是光之指引者尤瑟尔的名言。” 但她随即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直视着罗兰,并一字一顿的说道:“但是,我绝对不是因为畏惧战斗才接受这样的提议的~!” “这一点我很清楚。”罗兰同样一字一顿的回答,同时不由的对自己先前的猜测感到一丝愧疚。 “那么,就这么说好了,我和我的同伴会去保护村民,而攻击的任务就交给猎魔人先生了。” 罗兰点了点头:“炎魔会差遣三头地狱犬作为先锋,因此,即使遇到了那些低阶恶魔也要避免陷入缠斗。若是与炎魔交锋的话,绝对不要从正面攻击,他们的感知力低下,可以让一人负责牵制,其他人从背后袭击,就象我刚才做的那样。若是你的同伴中有法师的话,使用沙暴术会比水系魔法更奏效。” “我会记紧的,绝对不会让村民们受到伤害。”卡托丽下意识的做出了圣骑士宣誓的姿势。 “拜托你了。” “放心吧。”女孩露出了微笑。 “‘一切也只可说是不可抗拒的命运。’这是师父的另一句名言……”目送着卡托丽的远去,罗兰轻轻的摇了摇头。但死亡骑士仅仅停顿了几秒,就再度借着废墟跃上了屋顶,锁子甲包裹下的身影很快就融入了夜晚的黑暗之中。 锋利的冰箭深埋入恶魔的身躯,随后旋转着从另一侧穿出。当修因的法术解决了第三只地狱犬的时候,雷恩喊了起来:“她回来了~!” “卡托丽,你没事吧?”他担心的打量着女孩。 “你怎么只知道用这句话和我打招呼?”对方不满的皱起了优雅的眉头,“我还没那么容易出事~!” “抱歉了。”虽然受了责备,雷恩的心情却放松了许多。 “现在情况很糟糕,地狱犬到处都是,不过炎魔还在外围建筑群里。”约瑟芬从屋顶上喊话,“他们似乎不懂得沿着街道走路会比较快,只要是眼前的障碍都一律摧毁。” “村民们在哪里?” “守备队的战士们在保护他们,不过大概支撑不了多久,地狱犬的数量太多了……”游侠摇了摇头,“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也过去~!”卡托丽如此判断。 “光凭四个人是无法形成防御阵型的,而且会令小队的力量分散。”修因反驳道,但年轻的女队长只是摆了摆手。 “不需要那么做,让守备队的力量殿后,而我们则负责在前面开出一条路。”卡托丽迅速的布置着新的战术,“这里有不少地狱犬,但只要能到达那座灵之祠,优势就在我们这边了。” “为什么这么说?”法师觉得很奇怪。 “灵之祠的力量会保护我们的,那个人是这么说的。” “‘那个人’是指谁?”雷恩不认为法王厅会派出援军跟随在他们的后面。 “一名值得信赖的战士。他去牵制外围的炎魔们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卡托丽眼前顿时浮现起罗兰一击解决炎魔的姿态,即使要一人去面对魔群,他的表情也依然保持着冷静与从容。女孩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扬起。 “而我们则负责保护好这里的村民,不可以让他们受到恶魔的威胁~!开始行动吧,同伴们~!” 作为两大势力之间的缓冲带,贝利尔村拥有坚固的防御设施。但对于恶魔们来说,人类的城墙和石碉堡就好象是孩童的沙雕,完全不堪一击。此刻整个村庄的外围建筑,都已经遭到了严重的破坏。鲜红的火光正从地面腾起,并贪婪的舔食着黑沉沉的天空。 不过这一切对罗兰并没有影响。他可以毫无困难的在火焰中穿行——亡灵不需要呼吸。而即使周围的建筑都被烧的只剩下了焦黑脆弱的骨架,死亡骑士也仍然能在那之上轻盈而迅捷的跳跃。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解决了三个炎魔。不过在这段时间内,更多的炎魔正向着村庄的中央进发,即使是经验老到的猎魔人也无法阻止局势的恶化。现在若是从三楼的高度观察,谁都可以轻易的发现十只以上的地狱犬,而且每一只都大摇大摆的在街道上徘徊。 或许就这样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罗兰的脑中掠过这个想法。 恶魔们的进攻的规模完全不亚于十七年前的那一次,但现在并没有里魔法的力量在身后支持,无论手中的霜恸有多强,也无法抑制住这样的攻势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恶魔是比龙更为难缠的敌手,它们不仅成群行动,而且战斗起来疯狂无比——若是局势脱离了自己的控制,那么也许就没有机会全身而退了。 不过,即使认真考虑了这种选择的可行性,死亡骑士也没有采用的意思。 十七年前,久远希望我能够守护这个村庄。现在,即使一切都成为了回忆,我也仍然会守护这里。伊修托利也一定会理解的……罗兰想着,露出了不经意的微笑。 又一只炎魔进入了追击范围,死亡骑士立即放低姿势。感觉迟钝的大个子并没有发现猎杀者正隐匿在屋顶的浓烟中,就那样从他的面前走了过去。罗兰迅速的紧随其后,他谨慎的利用滞留在空中的厚重灰烬遮蔽住自己的身形,并握住了身负重剑的剑柄。剑士自信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有能力率先发起攻击。 在跟踪了一段时间之后,罗兰找到了适合进攻的地点:一个十字路口,炎魔在那里必然会放慢速度,而死亡骑士将趁着那个机会斩下它的头颅。然而,在猎杀者从黑暗中现身的瞬间,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打断了那精心计划好的攻击。 罗兰回过了头去,水色的瞳孔在刹那间无法抑制的扩张。即使是这位身经百战的死亡骑士,在辨认出那个发出吼叫的来者后,也无法令自己保持冷静。而同样回过头来的炎魔则愤怒的发现,有个人类跟在自己的身后~! 剑士敏捷的跃向一侧,同一时刻,四米长的火焰刀准确的砍进了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在这种蛮力的冲击下,原本就已呈现出半塌状态的废墟立即崩溃了。死亡骑士在下落的瞬间就已调整好了姿势,他轻巧的落在了石板道上,并迅速的做出了防御的姿势。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脱离了危险,相反,正面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附近的五只地狱犬在躁动下迅速的赶了过来,它们将罗兰包围在了十字路口的中央。炎魔的九头鞭在空中飞舞着,划出眼花缭乱的轨迹。周围的空气在那条火蛇的挑逗下,沸腾一般的发出嘶哑的鸣叫声。 原本的猎场此刻却成为了猎杀者的牢笼。 炎魔首先发起了攻击,九头鞭的攻击就象暴雨般倾泻而下,但死亡骑士精准的卸下了它的全部攻击。大剑在他的操纵下编织出一张辉映着蓝光的大网,将从各个角度袭击而来的火蛇一次又一次的击退。 现在的我连进攻也不会了吗?没想到七年不碰剑的结果,会在这种时候体现出来……罗兰悻悻的想着。 无论是体形、武器、数量还是环境,此刻自己都处于极端的劣势。死亡骑士十分清楚,这将会是一场苦战。更重要的是,他无法想象若是自己被困在这里的话,那个新出现的恶魔会对这个村庄造成什么样的破坏。 不过,也许还有希望……不知为何,那双翡翠色的眸子突然闯进了剑士的脑海。也许那名圣骑士可以阻止这股黑暗之流的侵袭……她能达成与我的约定吗? 整个村子有大约两千多人,在恶魔的夜袭下,很多村民尚未从睡梦中醒来就死在了**,得以幸存并集结起来的,仅有一千五百左右。不过,对于仅有六十名成员的贝利尔守备队来说,如此规模的队伍已经大大超出了其防守的极限。为了避免出现大规模的伤亡,卡托丽唯一想到的方法,就是尽快清除一切进入视线的敌人。 虽然有御火结界的保护,但负责突袭的雷恩仍然被炎魔的烈焰烤焦了头发。而正面承受九头鞭洗礼的三人,同样也都灰头土脸的。值得庆幸的是,尽管是四个人的第一次合作,但队伍成员相互之间却十分默契,并没有受伤的情况出现,战绩也十分显著——从队伍出发开始到现在,他们一共解决了六条地狱犬与两只炎魔。 “马上就到了~!”雷恩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看到灵之祠就在眼前,被恐惧压抑到现在的村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而步伐也下意识的加大了不少。人群很快就穿越了最后一条街道,来到了祠堂的面前。 这栋建筑并不大,仅仅够容纳两三百人。整支队伍停顿了一下,随即有序的向两侧分散,男人纷纷让开,而妇女和儿童则进入了灵之祠中。 “大家都别怕,十七年前我们就把这些怪物打回过老巢,这一次也是一样~!而且今次还有五名旅行者的帮助,比上一次要多一个哦~!”铁匠比尔面带微笑,大声的向着人群呼喊着,但卡托丽却发现,他的双腿正无法抑制的颤动着。 究竟是什么支撑着这些平凡的人们?女孩觉得不可思议,在这种情况下,大概连圣都的市民都无法保持镇定吧?但眼前的这些人,尽管同样恐惧,却始终未曾失去理性。 “这是贝利尔的传统,若不是如此的团结力,坐落于两大势力之间的村子不可能至今仍然保有自由。”村长仿佛看穿了卡托丽的心思。一脸络腮胡须与精良的实战装备,令这名同时兼任守备队队长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十分威严,“我们以此为豪,而且也打算用性命来捍卫自己的家园,但是你们这些年轻的旅行者,并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觉得我们很碍手碍脚吗?”卡托丽微笑着反问。 “说实在的,你们几个人比整支守备队都要强。”村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既然拥有这样的力量,若是就这样逃跑,并留下手无寸铁的人在这里对抗恶魔,那我们这些年来的修行就全都白费了。”女孩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当有确实的人们需要你去保护的时候,我是没有办法视而不见的。比起为了某些自私而空洞的理由,例如复仇……这才是不会迷惑的用剑之道,我是如此认为的。” “说的好~!”修因插了进来,他的法杖在地面上笃笃的点着,这是法师表示完全赞同的一种方式。一旁的雷恩虽然保持着休息的姿势,但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副“那还用说”的样子。游侠并没有听见队长的小小演说,那矫健的身影仍栖立在夜下的房顶上,仿佛不知疲倦般默默的守护着此地。 “而且,我也和一个人约好了,”卡托丽优雅的捋了下被风吹乱的短发,“无论来多少恶魔,也绝对不会丢下这里不管~!” 约瑟芬对着同伴们比了下手势,又一只炎魔逼近了这里。 “现在该怎么办?”村长询问道。 “那个猎魔人说,来自灵界的力量会阻止恶魔的前进,”卡托丽回忆起刚才的对话,“具体的我也不了解,总之,首先部署好守备队的战士们,由你们去对付地狱犬,而我们则阻止炎魔的前进。但是尽量不要离开灵之祠,也许在这里,我们的力量会得到提升。” 守备队刚摆好防御阵型,对方就已经进入了视线。恶魔的身躯占据了街道的整个横断面,仿佛一堵移动的墙壁,逐渐压向街道的尽头。从铜铃般的眼中所散发出的光芒,将刺眼的血色笼罩在了面色惨白的人们头顶。 现在炎魔就站在卡托丽的眼前,距离之近,女孩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火焰之流在它的全身上下遍部的脉络。只要对方再前进一步,站在阵型最前方的圣骑士,就将成为九头鞭攻击范围下的靶子。 巨大无比的火山毫无顾忌的踏步上前,并扬起了粗重的长鞭。与此同时,卡托丽也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绷紧全身的神经,静待火光降临的刹那。 然而,从女孩的耳畔呼啸而过的强风,却将一切的战意洗刷而去。 灵之祠的上空沁出一缕微光,仿佛薄而锋利的刀刃,一瞬间切开了夜空严实的黑暗。莹白的星屑如泉水般从中涌出,并急速围绕着祠堂旋转,就好象是道道银线。这些光芒的细丝迅速的汇聚了起来,形成耀眼的光流,并律动着一圈又一圈的铺展开,最后将周围的一切全都淹没入以祠堂为中心的光之旋涡中。 “这就是灵界的力量?”卡托丽喃喃自语,光流在飞扬的短发间穿梭着,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蕴涵其中的温暖气息。不仅如此,原本只存在于灵界的羽精们,此刻也在人们的眼前若隐若现的飞舞了起来。 炎魔在接触到银色水流的瞬间,全身的火焰就熄了一半,它立即凄厉的吼叫了起来,并以惊人的力量跳了开去。然而即使如此,失去光芒的一侧仍很快崩裂,碎片化为无数的灰烬四散而去,那庞大的躯壳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仿佛言语的能力被抽走了一般,所有人都只是无言的看着一切在眼前发生,一动也不动,思维的本能在这一时刻停止了运做。 “里魔法~!就是这个的力量~!”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修因语无伦次的喊着。 其他人则开始试着用手去触摸近在眼前的光流和羽精。眼前的景象恍若梦境,但环绕在周身的感触,却是无法抗拒的真实——那是悠远而祥和,令内心感到宁静的气息。 “看来局势已经扭转了。”雷恩将长剑收入鞘中,缓缓的走到卡托丽的身边。 但在女孩开口之前,毫无征兆的咆哮声突然响起,飞舞在空中的羽精群在那一瞬间**了起来。 “一切只是刚开始而已……”随后,一个低沉的声音穿透了光的帷幕,绕过了人们的耳膜,直接将未知的恐惧植入灵魂的深处,“这样的机会,我已经等待了很久了,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逃掉的。” 那个声音的主人,不紧不慢的走进了混合着颤抖的视线之中。大地在他的脚下腐蚀,空气在他的周围沸腾,即使是炎魔,此刻也哀号着用半残的身躯向另一头挣扎着爬去。然而,一柄巨大而锋利的三叉戟却毫不留情的将它砍成了碎片。 稳固的下半身有着强健的四肢,魁梧的上半身披挂着厚重的铠甲,一对坚硬的翼膜则收在背后。他手中的长戟沾满了炎魔的残火,刺眼的绿炎则从丑陋的头颅各处喷射而出,血红与惨绿相互映照着,最终混合成地狱深处的无尽黑暗。 来自扭曲虚空最底层的深渊领主,此刻就站在卡托丽的面前。 第四章 交汇的道路 锋利的三叉戟从羽精群中横扫而过,在那股强大力量的搅动下,银白色的水流顿时激荡起狂乱的旋涡。 深渊领主停下了动作,仔细的审视着心爱的武器。炎魔残留在上面的余焰已被冲刷的无影无踪,但那柄流窜着绿炎的巨大锋刃却毫发无伤。 “哈哈哈,正如我所预料。”恶魔发出了刺耳的笑声,凄厉的声音直透人们灵魂的深处,“仅仅依靠这种结界,是无法阻挡住我的步伐的~!”深渊领主向着人群举起了一只手,耀眼的蓝色光芒在尖爪上迅速的凝聚,咆哮的闪电随即如同急射的水流一般,击穿了阻挡在他面前的屏障。 毫无征兆的危险在人们意识到之前就这样降临了,闪电射出的瞬间,修因才发觉自己正是恶魔的目标——对方打算一劳永逸的解决这里唯一的法师。 链闪电几乎是擦着他的眉梢过去的,若不是修因事先施放过魔法护盾,异或恶魔的这一击正面命中的话,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将他变成散发着恶臭的焦碳了。即使如此,法师仍然陷入了短时间的昏厥。 “修因~!”雷恩立即扶起了不省人事的同伴,与此同时,卡托丽则默契地挡在了两人的身前,以雷缚抵挡住了接踵尔来的第二道链闪电。被扯碎的魔法之光随即在整个结界中四处流窜着,令人们的眼睛和四肢同时感到无比的刺痛。 “渺小的东西无论怎样挣扎,最后所能得到的结局也只不过是死的更悲惨一些而已。”深渊领主的声音中带着恶毒的讽刺。他施放闪电术的右臂上此刻深埋入了三支利箭,约瑟芬的连珠射虽然未能打断对方的法术,但却令法术的攻击方向出现了微小的偏差,正是因此,同伴才得以死里逃生。 不过恶魔似乎并不在意第一击的失败,他甚至看都没看屋顶上的游侠一眼,依然放肆的大笑着。而当那三支羽箭被拔出以后,伤口则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很快愈合。 “这个结界的制作者想要让灵界的力量长久而稳固的守护此地,但是为此,那个愚蠢的家伙也不得不将法阵本身简化。”深渊领主以宣判死刑的口吻解释,同时颇为陶醉的欣赏着村民们扭曲的恐惧表情,“尽管依然对恶魔很有效,但是,却仅仅只能阻挡住来自扭曲虚空的力量而已~!” “只要摧毁掉召唤出羽精的法阵,那么你们就只有任凭我的处置了~!”那柄巨大的三叉戟在地面上描绘着,坚硬的石板道立即被腐蚀的冒出了阵阵白烟,很快,一个精致的五芒星阵已经初具规模了。 “这下问题严重了。”刚恢复过来的法师气喘吁吁的走近队长。 “那是什么?”卡托丽有种不祥的预感。 “赤星召唤。和亡灵们在炎之城塞用的法术一模一样。”修因的脸色十分苍白,“威力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但要把灵之祠变成废墟却没有任何问题。现在的我们就好象是一个活靶。” “也就是说,这个结界对于法术是束手无策的。若是继续留在这个结界里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吧?” 法师无言的点了点头。 “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去把他解决掉了……”雷恩总结道,同时抽出了长剑,“说实在的,我已经开始后悔当初的决定了,若是没有停留在这个村子就好了。” “但是,既然已经决定战斗了,那就没有可以退缩的理由了。”卡托丽微笑着拍了拍同伴的肩膀,“而且,很快就会有帮手来的,我们还有希望。” “若是那个猎魔人无法达成约定的话……” “那么我们就只有依靠自己来解决这个家伙了。”女孩耸了耸肩膀,“不过,我相信他一定会来的。” 尽管守备队的成员们十分不满,但他们仍然被安置在了结界内部,负责用弓箭牵制深渊领主。用卡托丽的话来说,与其为了荣誉而战死,不如审视清自身的实力,并以此发挥最大作用。在村长的熟练指挥下,他们很快排布出有效的阵型,随时注视着恶魔的一举一动。 卡托丽和雷恩的铠甲上泛出魔法的银光,这一次,修因为自己和同伴加上了双重的抗魔护盾。然而,即使身后有高阶法师的支援和接近六十名战士的弓箭做掩护,他们仍然以最谨慎的方式接近几乎占据了全部视野的深渊领主。 无论是充当先锋的圣骑士,屋顶上的游侠,吟唱咒文的法师,还是紧握着长弓,手心渗出汗来的守备队战士,每个人的心中都在重复一个问题:我们究竟能撑多久? 用来召唤赤星的法阵即将完成,仿佛将雕花窗棂平放一般,坚硬的石板道上此刻已铺开一大片奇形怪状而又巧妙结合的符文。但在最后一个字符刻完之前,那柄巨大的武器就停了下来。 卡托丽就站在深渊领主的眼前,只要伸出三叉戟就可以够到。 “很有勇气的举动,还是说,你们真的认为能击败我呢?”恶魔眼中的火焰不宜察觉的晃动着,“人类再怎么努力,也绝对不可能战胜自己的影子,何况光是就力量的对比看来,已经没有悬念了。” “你在说什么?”女孩不由自主的问道。 “那并不重要,”对方发出了刺耳的笑声,“你很幸运,因为正是我要的东西,所以我不会让你现在就死。但是其他阻挡在我面前的弱小生物,一个也没有活下来的资格……” ‘因为正是我要的东西’?难道这些恶魔是冲着我来的吗?女孩的脑海中闪过这个无法想象的可能,但她并没有进一步思考的余地。下一瞬间,深渊领主的长戟已经夹裹着狂风,迎面刺了过来。 对方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攻击了。 尽管只有十七岁,但卡托丽已经历过无数的战斗,并且每一次都依靠自己的力量获得了胜利。此刻,七年以来所经历的全部训练,都已在不知不觉间融合入了眼前的战斗。对法术的防御,盾击,十字斩,一切可以使用的战斗方式,都被她年轻而紧绷神经的身躯唤醒了。女孩就好象一只轻盈的燕子,在利刃的白光中左右穿梭,并耐心的等待着可以发起致命一击的机会。 身穿全身铠的雷恩相对来说要迟钝不少,他只能硬接下来自恶魔的攻击,很快,圣骑士的双手就已麻痹,随着战斗时间的延长,麻痹又逐渐转化为钻心的疼痛——无法承受剧烈摩擦的皮肤已经开裂,鲜血从他的虎口汩汩的流出。然而,无论雷恩如何努力,却依然无法绕到侧翼,长达七米的三叉戟封锁了一切缺口。 面对着两人的,始终是深渊领主丑陋而毫无破绽的正面。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原本就所剩不多的体力正被一点点的抽去,而来自同伴的援助却始终显得苍白而无力。 约瑟芬的利箭无法射穿恶魔那身比大字典还厚的铠甲,而一旦攻击他的头部,那双坚硬的翅膀就象长了眼睛的盾牌以便,以更快的速度伸展开,将所有的银色轨迹全都切断。而光是保护同伴们不受到魔法的攻击,就耗去了修因的全部精力。 这是前所未有的艰难战斗。 恶魔的长戟再度横扫而来,雷恩向着卡托丽使了个眼色,随即奋不顾身的迎面抢攻。圣骑士不顾流血的双手,用尽全身的力量斩向粗大的戟身。巨大力量的震荡下,雷恩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击飞了出去,但与此同时,收势不住的利刃也整个插入了地面。 机会~!卡托丽咬紧牙关,抑制住想要去救同伴的冲动,在箭雨的掩护下,踏着那细长的戟身冲了上去。反应过来的深渊领主立即放开了武器,腾出手来施放闪电,但却再度被对方的魔法圆盾击碎。女孩已突破了对方所有的防御,此刻,那颗放射着火炎的头颅就在眼前。 结束了~!卡托丽高高跃起,并以流畅的提剑姿态斩下。 但下一瞬间,女孩的眼神却突然涣散。深渊领主用牙齿咬住了她的短剑,致命的一击被截停了。 不仅如此,攻击者的境地也变的极端危险——卡托丽只能单手吊在自己的短剑上,她失去了任何可以逃脱或者保护自己的方法。 “结束了……”深渊领主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随后右手拔起三叉戟,左手抓住了卡托丽。沉重的压迫感透过锁子甲传递到她的全身,女孩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 我会死吗?我会死在这里吗?我不想死~!那一瞬间,卡托丽甚至无法发出声音,恐惧感剥夺了她思维的能力,令大脑变的一片空白。 但在女孩失去知觉前,映入瞳孔的利刃寒光,将那崩溃的眼神重新凝聚了起来。 罗兰从后侧的屋顶扑向了深渊领主,霜恸的锋芒在那双翡翠色的眸子中显得格外清晰。感觉敏锐的恶魔立即以与身躯不相称的速度扭过腰,并反手扫出一击。但即使如此,仍然无法阻止那突如其来的袭击。 猎魔人的大剑穿透了握着卡托丽的那只手,锐利的剑刃迅速扯出一道可怕的巨大伤口,并顺带着割下了恶魔的四根手指。第一次品尝到疼痛的深渊领主狂暴地咆哮了起来,猛力将两人扔向了眼前的地面。 无法想象的冲击力令卡托丽感到窒息,但像石头一样被对方高速投掷出后,却并没有在地面上撞成肉饼,甚至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罗兰带着女孩稳稳的着落,并迅速的摆出了防御的姿势:“没事吧?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事……”卡托丽双腿不停的颤抖着,她不得不扯住对方的衣服,否则就有可能软倒在地。 “现在就交给我吧。”年轻猎魔人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辛苦你了。” “我还能战斗~!别小看人~!”尽管脑袋仍然感到天旋地转,但女孩却大声的反驳着。而在罗兰来得及回答前,深渊领主的咆哮就再度响了起来。 “愚蠢的东西~!你居然敢伤害我~!你这个垃圾居然敢伤害到我~!”恶魔狂怒地挥舞着受伤的左手,浓密的绿炎正从伤口中不断的涌出。天赋的回复力令四指奇迹般的再度生长,但那份疼痛感却烙入了他的脑海深处。 “不可饶恕~!”深渊领主将三叉戟插进了身侧的房屋,将整块屋顶掀了起来,随后猛的拍向面前的两人。震耳欲聋的巨响下,无数的碎石如火星般迸裂了开来,激起一片厚重的尘云。 “卡托丽~!”刚站起身的雷恩嘶哑的喊着,眼中透露出一丝绝望。 圣骑士不顾全身的疼痛,疯一般的冲进了那片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烟雾之中。但他很快就松了口气,尚不清晰的视野中,隐约现出了两个站立着的人形——看来卡托丽安然无恙。而那名高举着大剑的金发男子,显然就是她提到的猎魔人了。 伴随着逐渐散去的尘土,逐渐清晰起来的景象映照入了雷恩的瞳孔:巨大力量的挤压下,整块屋顶深深的镶嵌进了地面,无数蛛网般的裂痕向着四面八方辐射式的延伸。然而,猎魔人与卡托丽所在的断面,却没有任何一块石头落下——剑士手中那柄锐利而巨大的武器把屋顶劈成了两半,切口处光滑如洗。 这种事情……真的是人类的力量?即使身处险境,圣骑士仍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惊讶。原本紧抿着的嘴也不由自主的张大了。 “若是同伴的话,就赶快带她到后面去。”罗兰偏过头对发呆的青年说道,霜恸宽阔的剑锋依然警觉的指着深渊领主。 “等一下……”卡托丽拽着罗兰袖子的手并没有松开。 “优秀的战士,应当能在激烈的战斗中,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猎魔人只是冷静的注视着对方双眸,“这个是我的经验,你觉得呢?” 犹豫的表情浮上了卡托丽的脸庞,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的雷恩立即架起女孩向结界中后撤:“我们可以先休息一下,然后从侧翼辅助攻击。”他在卡托丽耳旁轻声建议。看到同伴担忧的眼神,卡托丽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同时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罗兰再度冲向了身躯庞大的恶魔,两人的身后随即响起了金属激烈碰撞的喘息声。 手中的霜恸忠实的将主人的每一分力量都倾泻在了剑锋之上。但三叉戟所构筑的防御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将罗兰全部的攻击都挡了下来。不仅如此,随时会出现在眼前的闪电链也十分棘手,一旦死亡骑士逼近了恶魔的身边,化作银鞭的闪电就会从深渊领主的指间不断的涌出,将他再度逼回最适合长戟交锋的距离内。 但深渊领主也同样无法改变对峙的局面,眼前的对手明明只是个渺小的人类,但恶魔敏锐的直觉却感受到了敌人体内的另一种力量……那是和自己一样的,来自幽界的力量。正是那种力量,使得他拥有可以与自己相抗衡的能力,此刻,透过三叉戟的戟身传递过来的强烈震颤,令深渊领主不得不以全部力量应付重剑的劈砍与突刺,同时集中精神施放闪电法术。 几个试探性的交锋过后,恶魔终于得到了一个全力攻击的机会。流窜着寒光的武器立即横扫出去,尽管罗兰的力量非同寻常,但在体型上却处于绝对的劣势。只要角度正确,领主有自信可以将他一击击飞。 然而,下一瞬间响起的却并非金属碰撞的脆响。一堵厚实的冰墙突然拔地而起,阻挡在了两名对手之间。伴随着沉重的闷响,锋利的长戟在眨眼之间就切断了轨迹上的坚冰,激起的无数碎片则很快被灼热的绿炎吞噬。但深渊领主的攻击却扑了个空——刹那的停滞已足够猎魔人躲过这一击了。 “防御的事就交给我吧~!”法师的声音从罗兰的后方传来,金发剑士点了点头。 而当恶魔将全部精力放在危险的死亡骑士身上时,翅膀的反应速度便慢了许多,游侠的箭羽因此而越来越具有威胁性。 几个回合下来,约瑟芬的利箭终于契入了防御的间隙,直中深渊领主的首级。下一瞬间,那双巨大的肉翅立即无目标的拍打了起来,并带起阵阵强风。绿炎再度从那无眶的瞳孔中溢出,就好象是决了堤的洪水一般。 显然,恶魔已经再度陷入了狂暴状态,而从他摆出的突击姿态看来,显然已经放弃了谨慎的战斗方式,打算一次性将眼前的几个人类解决。危险气息的气息借着强风,迅速的刮遍了整个战场,银箭纷纷偏离方向,魔法的光芒也在一瞬间黯淡了下去。 愤怒中的恶魔是任何人都不会想遇到的。在刚才的一场战斗中,被激怒的炎魔毫不畏惧猎魔人的攻击,即使霜恸在它的身上留下了无数的伤痕,火焰刀的光芒依然没有任何减弱。相反,炎魔身上的伤口越多,他攻击的力量就越大。只有当罗兰不顾火焰的烧灼,舍身将大剑埋入它的胸口时,那咆哮着的噩梦才化为无数的灰烬散去。 眼前的深渊领主,显然要比炎魔更为危险……可能战胜他吗?即使是在全盛期,罗兰也无法下定论可以将这样的对手轻易地斩于剑下,何况是七年不曾拔剑的现在。 不过,既然连新生代的圣骑士都敢于面对这样的危险……那么我也没有理由退缩~!不知为何,女孩眼眸中所蕴涵的那种坚定,令死亡骑士沉寂的灵魂再度感受到了那种战斗时的亢奋。 “来吧,这一次也一定会把你们驱除出现世的~!”霜恸再度从正面迎上了长戟的尖利嚣叫。 圣光术的治疗下,卡托丽身上的烧伤已基本痊愈,不过四肢麻痹的感觉仍未消除。女孩正用力的摆动着手臂,试图尽快的让身体恢复往常的灵敏。而身边的同伴,则在不知不觉中被那激烈的战斗牢牢的吸引住了。 “简直是两大怪物对决……”雷恩很直观的说出自己的感想。周围的村民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而更多的则仍大张着嘴出神的观望着,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的险情。 那名剑士不仅像切蛋糕一样将整个屋顶一分为二,而且居然拥有和深渊领主正面对斩的力量~!他手中那柄又长又重的大剑,拥有比长剑更快的速度,此刻正在主人的操纵下攻向恶魔的各个要害。圣骑士不禁猜测:如果站在猎魔人对面的是自己的话,究竟能撑几个回合呢? “那个男人真的很厉害。”卡托丽走到了雷恩的身边,结界的边缘。 “虽然猎魔人是个稀有职业,不过我还是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做到那种程度的?”对方无法置信的摇着头。 女孩耸了耸肩膀作为回答,随后则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挥舞着大剑的矫健身影,两件巨大的武器凶狠的相互撕咬着,溅出大片绚目的火花,令那双翡翠色的眼眸迷失其中。 刚才被深渊领主抓住时的恐惧仍然在女孩的心中徘徊不去,她下意识的用双臂抱紧了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谁也都需要依靠某种可以安心的东西以对抗未知的黑暗……但是,他为什么能做到那个程度?当所有人都无法前进的时候,那柄剑却能有力的挥动,并斩开一条生存的道路。那种眼神……与其说是绝对自信自己能够取得胜利,还不如说是对死亡毫无畏惧。不仅强大,而且无畏,这就是猎魔人的姿态吗? 我想要和他一起战斗…… “我想要和他一起战斗。”卡托丽不知不觉把内心所想的说了出来。 “你的伤才刚痊愈,要战斗的话,我去就可以了~!”雷恩不明就里的回答。 “已经不碍事了,”女孩握紧了手中的短剑,“现在的状况虽然势均力敌,但照这样的打法,他很快就会感到疲劳的,我们必须加入到战斗中去,越早加入,则胜率越大。” “若是这样的话,也没有别的办法……不过卡托丽绝对不要勉强自己~!”尽管感到不满,但他的确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两人再度离开了结界的庇护,向着身躯庞大的深渊领主冲去。但这一次,内心的恐惧已一扫而空。 深渊领主的攻击摧毁了周围的大部分建筑,街道两侧的房屋不是被掀去了顶层,就是被砍成了两半。而在那种以击飞对方为目的的扫荡下,罗兰也不得不尽量避免正面抵挡,优势再度倒向了恶魔这边。 对方使出一记大范围的横向攻击,这种攻击的速度并不是很快,猎魔人有足够的时间后撤。但很快,罗兰就发现了自己的失误之处——深渊领主这一次的目标并非自己——乘着双方距离拉大的空隙,恶魔又一次掀起了一整块屋顶,并向着箭羽射来的方向砸了过去。看似野蛮的攻击经过了精确的计算,那块庞然大物在划过一道抛物线后,正好压垮了游侠所在的那栋房屋,约瑟芬的身影立即消失在了烟雾之中。 恶魔发出了刺耳的咆哮声,随后将长戟指向了罗兰。 但这一次,察觉到某个契机的死亡骑士摆出了正面抵抗的姿势。深渊领主抓住这个机会,发起了猛烈的冲锋,一路上并没有任何魔法的阻拦——事实上,即使修因再制造几堵冰墙也完全无法抵挡这种力量的冲击。 三叉戟准确的砸在了猎魔人的大剑上,并毫无停滞的继续突进,强力的横斩令戟锋从左侧嵌进了街道旁的房屋,随后从右侧的墙壁穿出。被腰斩的建筑立即塌陷了下去,而整个过程中,罗兰一直连人带剑挂在那支长武器的尖端上。 当对方收回长戟后,金发剑士也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人类始终是垃圾。全身骨头碎裂的感觉怎么样?”深渊领主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战果,“我马上就把你拍成肉饼~!”话音未落,三叉戟就再度抡圆了斩下。 然而,出乎恶魔的意料,那嗜血的锋芒在离对方几寸的地方停了下来——罗兰的大剑挡下了那一击,金属扭曲的震颤顺着戟身传递到了深渊领主的全身。 “时机很不错。”罗兰平静的说道,丝毫不想全身骨折的样子。 下一瞬间,借助着漂浮术来到空中的卡托丽,就象一只燕子般,轻盈的落在了恶魔的脊背上,手中的魔法短剑立即齐柄没入了那颗丑陋的头颅中。深渊领主再也笑不出来了,他发出了痛苦而凄厉的咆哮,双手下意识的抛掉了武器,抓狂的挥舞了起来。卡托丽立即矮下身体,躲避那无目的攻击,但狭小而无法躲避的位置却令情况变的险象环生。 “切掉他的手~!”站起身来的罗兰对着法师高喊。两道锐利的风刃立即应声而出,而在失去唯一可以用来反击的双手后,发狂的深渊领主为了甩掉身上的敌人,竟不顾一切的将自己的身躯撞向了一旁的建筑。 死亡骑士的眉头纠结在了一起,他一言不发的奔跑了起来,跟在像疯牛一样到处冲撞的恶魔身后。那庞大的身躯沿途摧毁了一座又一座的房屋,但移动的速度却始终不在猎魔人之下,罗兰唯一能做到的仅仅是不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 约瑟芬的额头上全是鲜血,棕色的长发也被源源不断渗出的红色浸染了,但游侠却丝毫不在意这些,他的眼睛掠过被恶魔犁成一片废墟的村庄,急切的搜寻着目标,最终,暴走中的深渊领主和依然在他背上的卡托丽终于被捕捉到了。 “送我到那边的屋顶上去,那个位置可以准确的进行狙击。”约瑟芬以不容质疑的口吻对法师说道,后者正紧紧的抓着游侠的衣服——对于毫无保护就站在屋顶上的行为,修因一点也不习惯。 “也许会传送失误,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也不要紧~!总之必须立刻传送,我们的队长撑不了多久。”游侠打断了对方的反驳,他说着又轻声的加上了一句,“不可以让卡托丽有什么闪失,那是我和她约定好的……” 专心念颂咒文的法师并没有听到那被狂风吹散的话语。 深渊领主狂奔的速度突然慢了下去。失去了有意识的保护,游侠很轻易的就在对方的每条腿上都射了四五支箭,而法师构筑的冰墙则令盲目奔跑的恶魔一下子失去了平衡。那具笨重的躯体终于倒在了地上。 从后面赶来的罗兰将大剑猛的刺了下去,霜恸一下就贯穿了铠甲,直接埋入了深渊领主的胸口。伴随着恶魔之心碎裂的脆响,不可一世的恶魔甚至来不及发出最后的声音,就化为了一股浓重的烟尘散去了,留下的只有那身严重磨损的巨大铠甲。 “结束了。”罗兰扶起了晕头转向的卡托丽,水色的瞳孔中掠过一丝担忧,“你不要紧吧?” “太好了,村庄保住了。”这是结束战斗后女孩的第一句话,她说着露出了一个疲惫但甜美的笑容。 我的剑是有价值的,是和死亡骑士的破坏之剑不一样的存在。 第五章 月下 温暖的水流温柔的淌下,并勾勒出少女曼妙的曲线。卡托丽觉得全身的每一寸皮肤此刻都舒展开了,并且惬意的呼吸着湿润的空气。 “简直比在圣都还要舒服……”女孩满意的叹了口气,闭上眼安稳的泡在澡盆里,刚才的一幕再度浮现在了眼前。 “即使家园被摧毁了,只要我们依然站在这里,就可以重新建造起来。”当卡托丽担心的看着几乎被完全摧毁的村庄时,村长是这么回答的。村民们的眼中依然有着无法消除的恐惧,但与此同时,女孩也确实的感受到了那种百折不挠的自信与顽强。 正因为这样的精神,这个处于势力交界处的小村庄才不至于被吞并吧?能得到他们的认同真好。妈妈,谢谢你教授我优秀的剑术。看着放置在角落的锁子甲和短剑,女孩的嘴角不由的扬了起来。 持续到半夜的恶战令每个人的耐力都达到了极限,法师一回到房间就倒在了**,约瑟芬与雷恩均受了伤,此刻也在各自的房间内沉眠着——村民们负责着警戒和善后的工作,刚经历过激战的他们并不需要担心什么。 但是,卡托丽的意识却依然很清醒。 也许是热水澡冲去了疲劳的束缚,也许是刚才战斗的鲜明影象依然占据着脑海,女孩没有一点困乏感,她拉开了一侧的落地帘,推开窗户打算吹吹清冷的夜风。外面的景象一下就跃入了那翡翠的瞳孔——浓烟在空中徘徊着,各处的断墙残垣拼凑成了村庄支离破碎的全貌,街道上则不时传来村民们焦虑的呼喊声。 对了,大概还有很多人被埋在废墟之下吧?而且这样的局面,究竟要怎样才能重新开始?他们甚至连可以栖身的地方都没有了……女孩下意识的用双臂环绕着自己,但她随即发现,寂静的月下并非是自己独自一人。 隔壁的窗口旁,金发的猎魔人正出神的凝视着街道尽头——环绕着灵之祠的光之流早已散去,但顽皮的羽精们却依然在空中舞蹈着,远远看去,就仿佛是闪烁的星光一般。 “睡不着吗?”清脆的声音令死亡骑士回过了头,但当女孩映入眼中时,他却一下楞住了。 和身着戎装的时候比起来,卡托丽就仿佛是换了个人似的。棉衬衣柔软的领口托起了少女细长而优雅的颈项,轻轻拂过的微风则带起了阵阵淡雅的芳香,还有些潮湿的短发紧贴着她红润的面颊,乌黑亮丝的对比下,女孩那细腻的皮肤显得愈发白皙。 一瞬之间,朦胧的月光令罗兰脑海中浮现的那个身影,与眼前翡翠色的眸子重叠在了一起。 “怎么了?”卡托丽有些奇怪对方的反应。 “啊?不,没什么……”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罗兰立即将目光避开,“觉得没什么睡意,所以就打算吹吹风了,你呢?” “我也是,可能的确是太过兴奋了……毕竟和恶魔战斗,还是头一回。”卡托丽心有余悸的回答,“居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被稍微烤了一下,要多谢你来救我呢。” “没必要这么正式的感谢吧。”罗兰回以微笑,“何况,起主要作用的并不是我。” “你是说那座灵之祠吗?” “恩……那里是灵界与现世重叠的地方,”罗兰解释道,“多亏了那个里魔法的力量,否则也许就连这样的结果我们也得不到。” “建立这座灵之祠的女孩……她叫做久远,对吗?”卡托丽的声音中包裹着复杂的情绪。 这就是我体内另一半血液的主人……不仅会使用强大的里魔法,而且还细心的照顾到了所有的人。她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呢?村民们提到久远二字时的那种神往之情占据了卡托丽的思绪。一定是位温柔而美丽的女性吧?而且有着保护她的人和她要保护的人……但最后那一切却都被粉碎了…… 被温达姆-奥兰德粉碎了。 父亲是有罪的。女孩艰难的的告诉自己,这句话曾在她的脑海中重复过无数遍,但每一次所唤起的痛苦与压迫却从未有过丝毫的减轻。 体内混合着杀人者与被害者的血液,我的存在果然是矛盾而毫无依靠的。卡托丽下意识的抿紧了嘴唇。大概只有在战斗的时候,我才能感受到自己的价值…… 然而,死亡骑士并没有察觉到对方眼中荡漾的波澜,因为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全身同样无法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死者是很快就会被遗忘的吧?当村长和铁匠比尔向着罗兰走来的时候,死亡骑士一度害怕自己会被认出来。但事实上,尽管眼前的男子同样使用着巨大的武器,同样有着耀眼的金发与秀丽的容貌,他们依然没有任何把自己与十七年前那名青年联系在一起的想法。最终,隐藏在谨慎心情之下的那一丝期待,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破灭了。 为村民们所怀念的,仅仅是那个模糊的传说而已。 而会记着你的,大概只有我一人而已。罗兰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胸前,隔着衣服握住了那个散发出久远气息的饰物。金发的剑士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七年前的复仇没有为他带来任何东西,讽刺的是,温达姆却从此在记忆的深处占有了无法磨灭的一席之地。 寂静很快弥漫了开来,两人都不再说话,而只是怀着各自的心思,默默的眺望着月光照耀下,那个清冷的轮廓。 “她一定很了不起。”半晌过后,卡托丽重新拾起了话题。 “久远是位温柔的女性。”罗兰以肯定的语气回答,“不过,若是战斗时只有里魔法而没有你的剑的话,结果也是一样。” “你该不会是在哄我吧?”女孩噘起了嘴。 “怎么可能?下次铁匠比尔给旅者们讲故事的时候,肯定会有新的题材了。”猎魔人露出了笑容,“而且我也该感谢你,今次的战绩一共是四只炎魔,半个深渊领主。若是一个人的话,大概什么事也做不成吧?” “那么另外半只算是我的了?”卡托丽的声音终于轻快了起来。 “觉得这样分配如何?”对方诙谐的反问。 “我同意。”女孩翡翠色的眸子中闪现出了笑意,随后她恍然大悟般的说道,“对了,我们还没有正式相互介绍过呢~!” “我叫做卡奥斯,猎魔人卡奥斯。”罗兰谨慎的回答。 “我叫做卡托丽,卡托丽-奥兰德。请多指教~!”她认真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尽管大家早已决定在任务中使用化名,但对于一同跨越了死亡界限的战友,女孩不想做出任何不尊重的举动。 但卡托丽并没有注意到对方在一瞬间变的僵硬而失神的表情。 “卡托丽-奥兰德吗……真是个不错的名字。”罗兰回答,他尽量掩饰住了语气中的不自然,“时候也不早了,那么失陪,我先去休息了。” “晚安,卡奥斯。” “晚安。”死亡骑士重重的合上了窗户。 “卡托丽-奥兰德……”罗兰呢喃着这个名字,僵硬的靠在墙壁上。厚实的窗帘掩盖了最后一丝月光,令整个房间沉浸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因为她得到了久远的鲜血,所以才会有令我感到那么熟悉的眼神和姿态……那种并肩作战的感觉原来只是我记忆中的幻影而已……我居然会和仇敌的后裔谈笑风声~!罗兰下意识的褪下了中指上的戒指,于是那个有着一头金发的青年,再度成为了眼中流转着火焰的亡灵,死寂的气息迅速而无声的缠上了他的全身。死亡骑士的嘴角逐渐扭曲,最终凝聚成一个带着自嘲的冰冷笑容。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那些恶魔是因为感觉到了久远血液中的力量,所以才会再度出现在现世的。而卡托丽则是为了寻找到世界树的所在,所以才会途经远离前线的此地——路维丝一定很清楚,只有她才能打开通往星之都的通道。 若你的目标与我的相同的话……罗兰无言的抽出了霜恸,那双燃着火焰的眼眸透过墙壁,凝视着少女水晶般的灵魂。 卡托丽就睡在隔壁,距离自己站定的位置不到五米。若是借助死亡缠绕的力量,可以轻易的在木制墙壁上开出一个大洞,在对方反应过来前,霜恸就会把她连人带床一分为二。而经历过如此激烈的战斗,其他三人也不会有什么反击的余地,即使他们同时进攻,罗兰也依然有十足的自信。 冰蓝色的剑芒映出锋利的光芒,将周围的黑暗切割成无数的碎块。出鞘的重剑就好象是渴血的獠牙,等待着主人将它埋入敌人的。 但在罗兰握紧剑柄前,那双翡翠的眼眸却如同幻术般浮现在他的眼前。并不是与久远重叠的部分,而是独属于卡托丽自己的——面对炎魔的坚定,结束战斗后的欣慰,以及……说着“请多指教”时的真诚。 那是注视着同伴的眼神……罗兰的灵魂之火不宜察觉的抖动了一下。最终,死亡骑士轻轻的摇了摇头,并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霜恸的光芒逐渐暗淡了下去。 “今晚,无论怎样,我们依然是同伴。”他对着眼前的墙壁自言自语道,将大剑收入鞘中,“但是……若是还有下一次相遇的话……”那水色的瞳孔再度燃起了冰冷的火焰。 当卡托丽从熟睡中醒来的时候,太阳早已高高升起。女孩睡眼惺忪的爬了起来,她并没有忘记昨晚的那个想法。 若是卡奥斯的旅行方向也是西方之国法赫多德的话……邀请他与我们一起行动并没有什么不妥。他应该不会拒绝我的提议,毕竟多几个同伴总是好的,不知为何,卡托丽突然担心了起来。她一边想着该如何说服对方,一边轻轻的敲起了隔壁的房门。 不在房间里吗……是不是下去吃早饭了呢?到第五遍的时候,女孩停止了动作。 “那位猎魔人已经离开了。”出现在楼梯口的旅店老板打断了她的猜测。 “离开了?”卡托丽奇怪的反问。 “是啊,凌晨的时候就离开村子了,”老板无奈的笑了笑,“我劝了他半天但没有用,昨晚的战斗那么激烈,他却完全不肯休息,实在是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 但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女孩已经冲到了老板的面前:“他往哪个方向去了?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有没有留言给我?” “这些……都没有。”对方好半天才反映过来。 “怎么会这样……无论如何,请先借我一匹马,我会尽快归还的~!”不等旅馆老板做出回答,少女已经风驰电掣地奔下了楼梯。 昨天不是聊的很开心吗……为什么就这样一声不吭的离开?简直……就好象是逃避我一样。那双翡翠色的眸子中掠过失落的阴影,女孩下意识的喃喃自语:“明明……我们可以一起走的……” “卡托丽到哪里去了?”雷恩有些奇怪。尽管昨晚战斗带来的伤痛尚未完全消除,但对于这支队伍所肩负的使命来说,那样的情况并不会成为停下休整的理由。此刻,约瑟芬与修因都来到了他的房间里,游侠已经拆去了头部的绷带,正安静的坐在一边闭目养神,而法师则专心致志的查看着一张铺展开来的羊皮纸地图,几件简单的行李也都已经整理完毕,但是——他们的队长却缺席了。 “据旅店的老板和村民们说,卡托丽是去追那个金发的猎魔人去了。”法师耸了耸肩。 “开什么玩笑,一个人出去这也太危险了~!”圣骑士立即将搁置一旁的长剑拿了起来,“只是过了一夜而已,村庄外面也许还有残留的恶魔在,她会有危险的……我现在就去找~!” “怎么找?难道要我们三人做地毯式搜索吗?何况她还骑走了这里唯一的马匹。”修因的反问令对方语塞。 “别担心,相信必要的时候,她一定能随机应变,毕竟卡托丽可是圣骑士考核的第一名,”一旁默不作声的约瑟芬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但是……” “其实我们也很担心她,但现在这种情况,没有必要因为自己的猜测而乱了阵脚。”游侠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相信同伴的决定。” “好吧,我知道了。”圣骑士终于放弃了打算,但握紧的拳头却并没有松开。 为了仅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不惜打乱行动计划,甚至还特地跑出去找他,难道是想让对方加入队伍?就算他长的很帅,剑术高超,但也完全没有理由这样吧~!回想起圣骑士考核时,尽管自己和卡托丽曾一起学习过五年,但对方的态度却依然是谨慎无比,雷恩不禁觉得很不公平。 正当圣骑士闷闷不乐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脸疲惫的卡托丽走了进来:“我回来了。” “你刚才去哪里了?要知道,外面可是很危险的,搞不好还有恶魔……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行动?”雷恩劈头盖脑的问道。 “外面才没有恶魔,而且我们迟早要离开这个村庄,就当我是去侦察不就可以了?”卡托丽觉得对方太过大惊小怪了,“再说我只是在周围转了一圈,难道你觉得圣骑士考核的第一名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吗?” “就算这样,也没理由这么急着去追那个陌生的剑士吧?”雷恩没好气的回答。 “卡奥斯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女孩加重了语气,“而且身为此次任务的领导者,我很希望他能成为队伍的一员,与我们共同作战。” “这次的任务可是关系到整个联盟命运的~!怎么可以随便雇佣来路不明的家伙~!”圣骑士大声的反驳。 “雷恩你也太健忘了吧?若不是他的帮助,也许昨天晚上我们就已经全灭了~!你究竟看卡奥斯哪点不顺眼?”卡托丽的音量也相应的提高了。 “我说……两位……”一旁的游侠和法师异口同声的插了进来。 “总之,是否要邀请那位叫卡奥斯的猎魔人加入队伍,现在并不重要吧?”约瑟芬微笑着打起了圆场,“毕竟,对方都已经离开了,即使想要邀请也已没有机会。我们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未来的旅途上,卡托丽你觉得怎么样?” “而且有个好消息,村民们的谢礼非常有用。”修因晃了晃手中的地图,“这张魔法地图详细的标出了边境城市塔克拉玛周围的所有要素,因此即使我没去过那里,现在也可以直接使用移送方阵。估计这将为我们节约三周的时间~!只要准备好了,我就可以立即进行传送。” “那么好吧,我先去整理一下自己的东西,”卡托丽对法师点了点头,“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女孩瞪了雷恩一眼,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少男少女永远也无法消除的心理躁动是吗……看着同样气鼓鼓的坐在床头的雷恩,约瑟芬不由的轻叹了口气。若是我当年能有现在的认识,大概也不会错过那个人了吧? 西方之国法赫多德拥有超过五百年的悠久历史,在路维丝联盟诞生之前,这个国家就以洛伦丹最强大的势力自居。那时,神对于法赫多德人来说,仅仅是历法中出现的一个名称而已——因为雷娜斯远在海的另一头,神秘的卡那多斯大陆。但二百三十五年前,一切却都改变了,描绘出天穹宏伟轮廓的五彩极光不仅为人们带来了新的年代,同时也将一种完全不同的力量带到了法赫多德人的身边——路维丝与她的信徒们来到了洛伦丹大陆。 在路维丝女神的引导之下,世界树的所在国德拉诺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发展着,并与周围的五国以政教一体的形式共同扭成了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路维丝联盟。直到那时,法赫多德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当宏伟而巨大的法阵在联盟的各地拔地而起,并成为移送方阵和攻城法术的噩梦时,法赫多德却甚至连塔体本身都建造不起来——夕日的巨人此刻突然成为了人们嘲笑的对象,联盟眼中的侏儒。而之后的一百多年里,即使法赫多德的历届国王再怎么努力,最终能做到的也仅仅是不让国家遭遇吞并的命运。 但现在,转机终于出现了,只要能把握住它,法赫多德的再度崛起将指日可待~!一想到这一点,身着黑衣的男子就不由的浑身颤抖了起来。尽管他并不喜欢告诉他转机的那名法师,不过至今为止,来自各地的情报都证明了法师的说法没有半点虚假。 “奥斯汀大人,就是他们。”一旁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那名部下小心翼翼的揭开了一侧厚重的窗帘,于是塔克拉玛城熙熙攘攘的城门区,随即透过三楼的窗玻璃,整个呈现在了奥斯汀的眼前。 男子很快就看到了目标——人流中身着旅行者服的卡托丽一行。 “走在最前面的黑发少女是卡托丽-奥兰德,已故艾拉泽亚国王的女儿。她身后板着脸的则是雷恩-布伦特,两人都是圣骑士。后面那名是以前负责联盟西部防线的‘森林之子’约瑟芬,和他讲话的年轻人名叫修因-威拿,高阶法师。”对方以清晰而流利的语调说着,“在联盟境内我们很幸运的得到了一次评估的机会,结果不容乐观,就伯日丁一战的观察看来,他们拥有很强大的实力……强到足以和死亡骑士对抗……” “那不是很好吗?”奥斯汀微笑着打断了部下的评论,“实力强劲则说明他们肩负着重要的任务,这样我们的工作就不会落空。不过,除了这四位的私人信息之外,我倒是希望知道这一次的秘密任务,究竟对联盟具有什么样的意义。” “很抱歉,奥斯汀大人,我会尽全力的。”那名部下低下了头。 “去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男子点了点头,再度将目光转向了那些来自路维丝联盟的不速之客们。 面对神的力量,法赫多德的情报力量几乎毫无用处。圣都的圣洁法阵拥有屏除谎言的力量,间谍们根本无处藏身。而事先安插在贝利尔村的手下,至今仍然没有任何答复——也许他们已经被那些圣骑士识破了身份而遭到了全灭的命运。 不过,即使再怎么困难,我也一定会撕去你们的伪装,并得到路维丝想要得到的那种力量的~!奥斯汀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先好好享受享受吧,不过很快,你们就会成为我的猎物了。若是真的能令祖国复兴的话,那样的东西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也一定要得到~!” “现在我们已经在法赫多德境内了,我想你们都该知道,这个国家与联盟之间一直维持着冷战关系,”旅店的房间内,约瑟芬严肃地对着另外三个人说着,“若是我们行动的目的被知道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从现在开始,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但当然也不要刻意掩饰,那样只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因为现在联盟正在与亡灵打的不可开交,所以法赫多德人才会如此嚣张吧?”雷恩哼了一声,自那次吵架以来他就看什么都不顺眼,“不过即使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畏惧的。” “少惹麻烦总是好的,何况……封神的力量……这种东西肯定会吸引来亡命之徒的。”游侠摇了摇头。 “我们要在什么时候离开?”卡托丽突然插了一句话,而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的大街上。 “离开?不是才刚找到一间旅馆吗?何况从旅之祠走到这里都快天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修因立刻抗议起来。 “因为看样子,我们是被跟踪了。”女孩的嘴角露出了冰冷的微笑,“时间过的太久,联盟似乎低估了法赫多德的情报力量。”她说着拉上了窗帘,尚未点灯的房间立刻陷入了黑暗之中,而从大街上传来的嘈杂声也在一瞬间沉淀了下来,整个房间顿时为寂静所淹没,只有心跳的声音回响在空气中。 “已经……被跟踪了?”修因咽了口唾沫。 “相信我辨认敌人的感觉,修因。有三个人从不同的方向监视这里,我不认为旅店里还有其他值得这么做的目标。”卡托丽的声音依然保持着平静,“不过目前还是保持按兵不动比较好,毕竟,我们也不清楚对方的身份。” “等到天黑后就可以清楚了。”约瑟芬轻声的回答,眼神中透露出捕食者独有的专注,“到时候我会去找他们其中的一位,并好好询问一下的。”游侠说着,握紧了插在腰间的长剑。 第六章 悸动 和路维斯联盟的大都市比较起来,塔克拉玛城的夜晚要安静的多,既没有吵闹的夜市,也没有各式各样的商贩,就连酒吧的关门时间也很早。不过,如此冷清的街道,却正是偷袭者最爱的环境。 在夜晚来临前,擅长反侦的卡托丽与雷恩就已经了解到了那些监视者的确切位置——就在旅馆对面的建筑二层。而约瑟芬现在要做的,正是出其不意的潜入那里,并带一个倒霉的猎物回来。修因已经在他身上施加了法术,游侠半透明的轮廓几乎与周围的环境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即使是矮人的视力也无法在这样的黑暗中分辨出他的身影。而从二楼进行监视的那些法赫多德人更不可能察觉到,已经有人来到了他们的腹背位置。 这比在街道上战斗要好得多,只要出其不意的侵入房间,就能一下子制服对方。游侠如此想着,轻巧的借着钩绳攀上了二楼的阳台。 约瑟芬将手按在了阳台的木地板上,伴随着那种微小但确实的振动,游侠很快就确认了房间内的状况——只有一个人在,这正是最佳状况。他立即深吸了一口气,抽出怀中的魔法卷轴,并轻声的呢喃起了法师告诉他的咒文,在最后一句即将念完的时候,游侠手中的锋利长剑利索的削断了阳台的门闩。下一瞬间,约瑟芬用力的将卷轴丢了进去。 沉默术立即就发挥了效果,周围的声音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约瑟芬的剧烈动作令隐形法术的伪装迅速的褪去,不过游侠并不在乎这些,他有自信能击败眼前的这个家伙。 对方的反应同样很快,他大声的召唤同伴,但在法术的范围内这些都是徒劳的举动,法赫多德人现在只能孤立无援的面对森林之子的攻击。意识到这一点的敌人迅速抽出腰间的武器,两柄长剑随即在摇曳的灯火下激烈的交锋了起来,刺眼的火花不时地绽开。 时间拖的越久,变数就会越多。约瑟芬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在一开始就采取了最强有力的攻势,从所有方位压制着对方。不过眼前的敌人在剑术造诣上也并非泛泛之辈,一时间,战斗陷入了僵持的局面。 而防守相对攻击来说要容易的多,看中这点的法赫多德人一味保持着防御的姿态,以等待沉默术解除的瞬间,召集来更多的同伴。但几个回合的交锋下来,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计划希望渺茫——约瑟芬的攻击完全不是他能够抵挡的住的。很快,对方那飘忽不定的剑光就在自己的身上划开了好几个伤口,鲜血立即染红了地面。失血过多带来的晕眩感令法赫多德人的出剑速度逐渐缓慢了下来,最后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破绽。 约瑟芬侧移了一步,右手的长剑轻巧的导开了对方武器的轨迹,而长剑的主人则飞快向前抢上,倒持的厚重剑柄狠狠撞上了敌人的鼻梁,一蓬鲜血在几秒钟之后从完全塌掉的鼻子里喷射出来,剧烈的疼痛令对方的全身都抽搐了起来,下一瞬间,游侠的剑刃已经平稳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森林之子~!你……你想做什么~!?”法赫多德人惊恐的问道,随后他突然发现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了。 “看来已经不需要自我介绍了。”约瑟芬冷笑了一下,一记重重的手刀砸在了敌人的脖子上,对方立即两眼翻白,昏了过去。 游侠在几分钟内漂亮的结束了战斗,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但他依然保持着谨慎的作风。森林之子小心翼翼将昏迷的俘虏抬到了房间另一头的窗口旁,随后用手边的台灯对着守侯在旅店内的同伴们发出了信号。 魔力的悸动迅速地传了过来——在修因的远距离漂浮术作用下,约瑟芬扶着的那具沉重躯体,很快就脱离了重力的控制,轻飘飘的从窗口飞了出去。而游侠自己则再度隐藏在了街道的黑暗中,按着原路悄无声息的返回了旅馆。 “那个人怎么样了?”约瑟芬打开了房门。在他返回的期间,由空中转移进来的法赫多德人已经被卡托丽等人牢牢的绑在了椅子上。直到现在,游侠才有空仔细的打量一下这个倒霉的家伙。他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留着络腮胡的脸模样非常普通,可以轻易的融入人流之中,不过游侠很清楚,不让自己引起他人的注意,正是间谍的必备素质之一。 但卡托丽却能敏锐的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些老练的监视者……她一定每时每刻都紧绷着自己的神经吧?游侠的目光转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少女。 “如果是说他的鼻子,并没有什么大碍。但目前情况有些棘手,这个人的魔法抗力已经受到了暂时的强化,心灵系法术完全没有作用。”修因的回答打断了他的思绪,“而且肯定是法阵式的强化,以人类的力量想要抽取他的记忆是不可能的。但我们并没有时间去等待这种强化精神力消失……” “也就是说,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直接问他,对吧?”约瑟芬皱起了眉头。 “恩,虽然对方会回答的希望不大,但始终只有这个办法而已,雷恩已经在做相应的准备了。”卡托丽说话的间隙,仍然通过窗帘上的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过了好一会,与俘虏亲密接触了半天的雷恩终于抬起了头:“他的头发和牙齿里都不含毒物,而且也没有携带什么隐藏的自杀工具,唤醒他的话,不会有问题。” “那么就立刻开始吧。”法师点了点头,“虽然这么做不怎么礼貌,但也没办法了。”他说着拿起了一杯冷水,往俘虏的脸上泼了下去,法赫多德人在呻吟了几声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谁先开始?”修因询问道。 “当然是你~!”卡托丽,雷恩与约瑟芬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好吧好吧,我承认拷问是法师的任务……”他嘀咕着,弯腰凑近了刚清醒过来的俘虏,“你醒了吗?” “你们想怎样?”法赫多德人冷冷的问道。 “只有我才有提问的资格,而你没有。”法师那双湛蓝的眼睛在一瞬间展现出了异样的冰冷,“现在,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是谁指使你行动的?为什么要监视我们?” “真是老套的对话,”对方咧开嘴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会说吗?” “那么,要不要尝尝电击的滋味?”修因的右手在一瞬间缠上了无数的蓝色细丝,奔腾的电流在他的掌心打转,并发出嘶嘶的叫声,“被链闪电击中可不是抖个几下就能完事的,这条毒蛇会在你的体内到处流窜,让你的肝脏变成气球,肠子打结,全身的水分也会在一瞬间蒸发掉……即使这样,你也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 对方只是笑了笑,随后就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游侠:“你就是鼎鼎有名的‘森林之子’约瑟芬吧,以前我只是听过你的传说,但这一次却有幸与你一对一的战斗……虽然输了,但对于战士来说,就这样死去的话是不会后悔的。不过有一点,我可以明确的断言,你们是不会取得胜利的。” 法赫多德人平静的说完,立即念了一句简短无比的咒语,在四人反应过来前,他的脑袋便无力的垂了下去。 “不好~!”修因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随即愤愤的握紧了拳头,“他死了~!他居然死了~!” “不可能~!我已经全部都检查过了……怎么会?”雷恩无法置信的回答。 “是诅咒,某种依靠咒语激活的诅咒。”在仔细查看过尸体后,法师的表情阴沉了起来,“看来我们的对手中,有力量强大的死灵法师,真是个坏消息……” “不仅要和不知疲倦的亡灵们竞争,而且还要面对拥有死灵法师的未知敌人吗?这条通往星之都的道路还真不好走。”卡托丽小心的为死去的俘虏松了绑,并将尸体平置在了**,“不过,既然我们已经走下去了,就没办法再回头了。即使只是为了能得到一个安稳的生存环境,也一定要毁灭那种力量~!” 女孩严肃的看着同伴们:“今晚好好的休息吧,记得保持警惕,明天一早我们就向斯坦提尔进发。若是那些窥探者打算发动攻击的话,就用剑来和他们交谈~!” 三人肯定的点了点头。 “卡托丽,等一下。”在修因和雷恩离开后,游侠叫住了女孩。 “怎么了,约瑟芬?” “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很有领袖的气势啊。”约瑟芬笑呵呵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只是……不希望大家泄气而已……”一向习惯接受赞扬的卡托丽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发自内心的想法才更能鼓励同伴吧?虽然你是迪莉西亚团长的养女,但说起话来的神态却和她很相似。”游侠的表情有些落寂,“不过,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记得你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果然还是被看出来了。”卡托丽苦笑了一下,随即下意识的握住了胸前的垂饰,“但是,当世界的命运就掌握在自己手上的时候,无论是谁也不可能觉得轻松吧?” “还有我们在你身边。”游侠直视着她的眸子。 “真的能抵达那个传说之地吗?”女孩却避开了对方的目光,“十七年前,黑暗之鹰完成了那个不可思议的任务,所以我想要做到同样的事情……想要抹消他的存在感……但是,直到在贝利尔村遇到恶魔的时候,才发现那根本就是一相情愿的想法……这条路比想象中的难走太多了,仅仅凭借我们四个人的话……” “也许以后还会遇到那位卡奥斯先生,或者遇到其他一些愿意帮助我们的伙伴,我是不反对他们加入队伍的。即使没有遇到他们,我们依然有逃跑这个选择。即使是圣骑士,也不必对每一场战斗都来之不拒。”约瑟芬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回答,“再说,虽然恶魔很强大,但在现世那毕竟是少之又少的,如果我们的对手是普通的人类,完全没有必要放在心上。虽然我对深渊领主没什么办法,但还是有自信干掉几个死灵法师的,难道你连这个都不放心?我好歹也是赫赫有名的‘森林之子’哦~!” “说的也是~!大概我是被那个丑的要死的深渊领主给吓怕了也说不定。”看着装出生气模样的游侠,卡托丽的表情终于明朗了起来。 “所以,今晚你也去好好的休息吧,不必特意去观察旅店周围的状况了。” “咦?你……”女孩发出了惊讶的声音,随后下意识的捂住了嘴。 “在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周围设置了些法术障碍,如果有异常的话,立刻就能知道,队长你就放心好了。”约瑟芬眨了眨眼睛,语调突然神秘了起来,“别累坏了自己,否则我可没办法和圣都的某个人交代。” “哪个人?”卡托丽的好奇心一下子涌了上来。 “等任务结束了,我就告诉你。” “说好了,不可以反悔的。”女孩伸出了小手指。 “恩,就这么约定好。”游侠也伸出了小手指,拉了对方一下。 “谢谢你,约瑟芬。”离开房间时,卡托丽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靥,对方则同样报以微笑。 既然不能成为她的依靠,那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她心爱的人。 监视者们很快就发现了同伴的失踪,不过即使猜测到了事件的可能情况,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卡托丽一行早上离开了旅馆,法赫多德的间谍们才得以展开调查。 “埃布尔牺牲了,大人。”一名部下走进了房间。 “是吗……”奥斯丁的眉毛不宜察觉的颤动了一下,他随即让目光落在了远方的地平线上,“他是被折磨死的?” “是自尽的,大人,尽管他的鼻子被打碎了,但据医生的推测,很有可能是战斗时造成的伤害。” “这样吗?够了,你继续去搜集情报吧,我需要知道对方行动的确切路线。”男子叹了口气,而当部下离开之后,一个黑影般的轮廓从房间的角落凸现了出来,并缓缓的移动到奥斯丁的身后。 “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办,托马斯?”奥斯丁并没有回头。 “您还记得那个神秘的法师所说的话吧?‘五彩极光出现在了星之都更西的地方,并映照出整个世界的景象。这代表着能令路维丝畏惧的力量已经出现,女神必定会不惜一切的毁灭它,法赫多德若是能抓住这个时机的话,也许会从此摆脱神带来的厄运。’”脸色苍白的死灵法师背诵着记忆中的那几句暗示,“就我的推测来看,即使我们没得到那种力量,它依然能发挥出令联盟衰弱的影响力。”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就应当动手,而不是等待更进一步的情报?” “这些天来我查阅了很多资料,就目前的推测看来,那种力量大概不会受到我们的控制。所以我们需要做的,只是阻止联盟的人破坏那种力量。”托马斯冷静的分析道,“原本静观其变也是一种策略,但既然现在监视的行为已经被发现,那若是不尽快做出反应的话,一切就会变得难以控制。” “很有道理,那么我们现在就动手。如果说他们的目的地是那个传说中的星之都的话,斯坦提尔将会是必经之路,我会在那里设置重兵埋伏,并且亲自指挥,他们一个也逃不掉。”奥斯丁自信的说道,“不过这大概会引起国王的恐惧吧?毕竟,法赫多德一向不敢对来自联盟的使者们出手的。” “那方面就请交给我去办,一定会让您在行动结束前,完全控制斯坦提尔地区的全部军事力量而不会遭受任何干扰的。”死灵法师鞠了一躬,随后再度消失在了黑暗的深处,“我会随时用魔法与您联系的,请等我的消息。” “又要开始新的战斗了。”奥斯丁紧握着腰间的剑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微笑,“和圣骑士的战斗一定会很有趣的,真是令人期待。” “小子,这是今天的食物,赶快动手做饭吧~!”穆拉丁随手将两只死野鸡丢到了青年的面前,说话时,矮人的胡子不停的颤动着。 “我的名字是罗兰~!别忘记了我可是你的雇主,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年轻的圣骑士瞪了对方一眼,一把拎过晃荡的猎物,但他立即发现了一个自己难以解决的问题——在这种刚下过雨的潮湿森林里,究竟该怎么生火? 罗兰心虚的抬头偷瞄了一下。身高超过两米的兽人先知正安静地在一旁盘坐冥想,表情的祥和与威严绝对不下于任何一位祈祷中的高阶牧师。但营地的另一头,斜下的夕阳却映照出了矮人诡异的笑脸。 该死的,我一定要把火给生起来~!否则若是被那个酒桶嘲笑的话……身为联盟圣骑士考核第一名,被授予“艾拉泽亚之骄傲”称号的罗兰就会成为旅途中的笑柄了~!青年想着,摩擦着火绒的双手顿时加了几分力。 但过了整整半个小时,罗兰还是没能把火给生起来——无论圣骑士如何努力的吹气,每一次微弱的火苗在遇到树叶的水分时都无助的熄灭,对此他没有任何办法。而在这段时间内,夕阳的残影却已迅速的沉向了地平线。 “我说,你该不会不知道怎么在雨天生火吧?”矮人慢条斯理的开口了。 “开玩笑,那怎么可能~!只是今天的状况不太好而已。”罗兰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容。 “但你居然用湿树叶做火引,要知道,那玩意是绝对不可能烧的起来的。”穆拉丁眯着的眼睛中透露出一丝凶光,“还是说,被称为“艾拉泽亚之骄傲”的圣骑士,其实连怎么在雨天找干树枝都不知道?要知道,即使是最菜的猎人对此也是一清二楚~!” “穆拉丁你这家伙……”罗兰愤愤的站了起来。 “菜鸟,不懂的话最好早点说出来,否则大家一起饿肚子就不好玩了~!” “你实在是太阴险了~!明明知道我不懂,还偏要刁难~!”圣骑士猛的将野鸡扔在了地上,它们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死后还要遭到鞭尸的命运,“等到了塔克拉玛城,我非把你解雇不可~!” “解雇,天~!菜鸟,难道你以为自己拿着把这种尺寸的武器就可以吓人了吗?别忘记了这些天来能吃饱肚子是靠了谁~!”矮人完全不在乎对方的威胁,语调越发不屑了起来。 “我说,你们两个最好先……”兽人先知终于看不下去了,但他的话语却立即被打断了。 “哦,闭嘴,这里没你的事~!”两人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下一瞬间,反射着夕阳昏黄光芒的利矢从罗兰的眼前一掠而过。 凭着优异的反射神经,圣骑士的身体在思考之前就滚到了地上,箭羽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罗兰立即明白了过来——自己已经被偷袭了,不过幸运的是,对方的弓术显然不怎么样。 “我刚才就想和你们说了,这里似乎被包围了。”阿泽塔罗斯以惋惜的语调说道,而一旁的矮人则露出了严正以待的表情,并握紧了巨大的战斧。 接下来,他们遇到了此次旅途的第一个大危机——一百五十名以上强盗将这个“出逃的贵族公子与他的奇怪侍卫们”的组合包围了起来。强盗团中有不少都是精通剑术的高手,而三人却不得不饿着肚子与他们周旋到天亮。等到朝阳懒散升起的时候,即使是体力最好的矮人也已浑身带血,疲惫不堪,而强盗们却像不知疲倦的蚂蚁般,纷纷从阴暗的角落冒了出来。 年轻的圣骑士一度以为自己的锦绣前程会葬送在那个天杀的树林里,但最后三人不仅成功的达成了一百五十人斩的完胜,而且还像一起战斗了十年的老战友一般在塔克拉玛的酒馆里喝了个痛快。 一切仿佛都发生在昨天。即使已经过去了十七年,但当死亡骑士再度踏上这片土地时,记忆依然清晰可辨。 如此缅怀着过去,究竟是由于对同伴的思念,还是因为向往成为安息的灵魂?罗兰问自己。也许两者都有吧……他这样想着,随后缓缓地卸下了身负的大剑,找了块干净的地面坐了下去。五天以来,死亡骑士第一次停下了自己前进的步伐。 今天是晴天,明媚的阳光透过翡翠色的绿叶洒下点点斑纹,在大地上勾勒出一幅春天的景象,除了罗兰耳旁拂过的阵阵微风,一切都显得静谧而安详。但死亡骑士却非常清楚,目前身处这片树林中的绝非自己一人。 “理查德,是你吗?出来吧。”罗兰对着丛林深处说道,伴随着一阵树叶摩擦与枯枝断裂的声音,一个穿着法师袍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巫妖的表情看上去相当沮丧,“就连我在穿越联盟领土的时候都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亡灵的气息与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太不协调了,连这都感觉不出来吗?”罗兰带着恶意解释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告诉法赫多德人一些联盟使者们的信息,调查一下这里的军事设施,为以后亡灵大军开辟神道做个准备,另外告诉你个坏消息。” “什么?” “虽然你在五天内就赶完了三周的路程,但那几个幸运的家伙却得到了魔法地图,四天前已经用移送方阵直接抵达塔克拉玛了,现在他们正在通往斯坦提尔的路上。” “是个让人头疼的消息。”死亡骑士摇了摇头,“不过你不会是为了这种事情来见我的吧?” “的确,比较起时间上的劣势,你还有其他的方面更值得担心。”理查德直言不讳,“在搜集情报的时候,我听说了你在贝利尔村的事迹了——当然不是指十七年前的那次。” “……不得不承认,在寒冰皇冠做了巫妖们的助手七年以后,还想要驾御这东西是有些困难的。”罗兰凝视着手中的霜恸,“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灼热燃烧着的灵魂了,那时候的罗兰-斯特莱夫即使在面对强大的白龙之王克拉费里格时也不曾有半点畏惧,但现在,一只深渊领主就足以抵挡他的斩击。” “所以你害怕了?”巫妖选了一块比较平整的地面坐了下来。 “很害怕……伊修托利是一定要成为神才可以的,她需要我的力量,如果在这种时候又象以前一样的话……”死亡骑士的脸色阴沉了下去,“那么我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 “但无论结果如何,伊修托利也绝对不会因为选择你作为任务人选而感到后悔。”理查德凝视着那双水色的瞳孔,“你的命运并非仅仅是因果律的结果,罗兰。” “你知道伊修托利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为什么要选择我成为欧林,以及……”罗兰猛的站了起来。 “如果想知道一切真相的话,你应该去问她本人。” “十四年来她从没说过与此相关的事情,从寒冰皇冠的第一次见面,直到赋予我寻找世界树的任务为止,一次都没有,”死亡骑士皱起了眉头,“而且每次我问她的时候,都会被扯到很尴尬的事上去……” “你从没想过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七年前为复仇的火焰燃烧着自己的一切,而之后则成为了无所事事的寒冰皇冠御用园丁,”理查德微笑着说道,丝毫不顾对方的不满,“若我是伊修托利的话,也不会和这样的家伙倾诉心事吧?” “真是让人难以反驳,理查德,你说教的本领又提高了不少。”罗兰苦笑了一下。 “对了,和他们一起战斗的感觉怎么样?”巫妖突然转换了话题。 “他们?你是说卡托丽一行?”死亡骑士的眼神染上了犹豫的色彩,“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光一般,当时的感觉就象是和同伴们一起战斗……但是,我没料到对方会是仇人的后裔……” “仇人的后裔?”理查德打断了对方,“真有趣,现在仇恨这个词依然对你具有束缚力?你在得知对方的身份时真的感觉到了憎恨,就像达兰拉一战的时候?还是说,那是由于自己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对待,所以才自愿的求助于仇恨的过去?” 两人之间的气氛在一瞬间凝固了起来,罗兰沉默的将目光扭向一边,并下意识的抚摩着手中的大剑。过了半天,他才终于开口:“毕竟,他们的目的是要去破坏世界树,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当然,就这方面来说,他们是无须质疑的敌人。”巫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但你是不能把自己的战斗寄托在这样的理由上的。一个已经达成愿望,仅仅依靠约定而存在的死亡骑士,若是强迫自己战斗的话,很有可能会彻底的消失掉……你非常清楚这点,不是吗?” “是的。”罗兰短短的回了一句,他突然发现自己毫无反驳的余地。 “所以,还是好好的思考下关于自己的事情比较好,我是那么认为的,也许某天伊修托利就会让你知道一切,”理查德说着伸出了右手,“至于寻找世界树的任务,虽然女神并没有拜托,但我打算以自己的方式来帮忙,怎么样?” “荣幸之至。”死亡骑士点了点头,随后握住了对方的手。 “话就说到这里吧,接下来由我送你一程好了,塔克拉玛城就不必去了。”理查德站了起来,脚下逐渐闪耀起移送方阵的光芒,“与贝利尔一样,斯坦提尔也是现世与幽界的交界所在,想要用法术穿越那里并不容易,不过,能在这趟长途赛跑中取得一点优势也总是好的。” “那么开始施法吧,”罗兰起身来到了巫妖的身旁,“也许在那里,我还会再遇到他们,那个时候……” 我会试着让自己重新判断自我存在的价值与方式。 本作为爬爬vip作品,**请保留 第七章 窒息之雨 斯坦提尔是法赫多德境内面积最大的丘陵地带,有着大片的森林与灌木丛。在那翡翠色的枝叶遮掩下,尼卢河的最大支流——斯坦河正悄无声息的沿着蜿蜒的轨迹流淌,由河水抚平的沙地成为了连通边境地区与首都地区的唯一道路,而沿途的成千个小湖泊,则演化为旅行者们扎营与观光的最佳地点。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显然并不适合放松。阴霾的天空正淅沥沥的下着大雨,雨水在士兵们的铠甲上激起朦胧的雾气——这不仅使得他们的动作变得迟钝,同时也令丘陵中的搜索行动困难了许多。 “据报告,联盟的使者们已经进入这片区域了……怎么会在这时候下雨呢?不过对方的行动也会因此变得迟钝吧?”奥斯汀对身旁的死灵法师说道,为了能顺利捕捉到这四人,他在此地布置了超过一千名的直属部队。看着眼前这些身经百战的优秀战士,奥斯汀不禁觉得,即使对方比恶魔强悍,一样能轻易地将他们击败。 “但是防水术并不是什么高深的魔法,而且需要消耗的魔力也很少,”托马斯看着自己的衣服,此刻他的全身已被一层透明薄膜包裹住了,雨水只会在这滑溜的表面撞出涟漪的旋涡,然后沿着边缘滴落地面,“就像我为你和那些队长们做的一样,他们也肯定会使用这个法术……这场雨大概只会降低我方士兵的战斗力,来的真不是时候啊……” “你的意思是我方的牺牲会加倍?” “对方虽然只有四个人,但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战士,再说我们的目标是活捉而非歼灭,如此一来,一定会变的很困难。” “那么,使用精英战怎么样?”对方看了死灵法师一眼。 “用那个方法的话,的确可以大量减少我方的伤亡,”托马斯却露出了一丝犹豫的神色,“但是……” “没关系,如果可以减少伤亡,就那样办吧,”奥斯汀转向了一旁的传令兵,“让各个搜索小队注意,一旦发现了目标,立刻发出信号让所有的人知道,战术上只要尽量拖延就可以了,别把自己的命都搭上,明白了吗?” “两名海蓝圣骑士——不过他们的实力绝对不在白银圣骑士之下,一名高阶巫师,以及赫赫有名的‘森林之子’,”死灵法师叹了口气,“说实在的,我并没有确实的把握……” “但惟有一试才行,我不能让部下们去送死,我们的力量也不能全部消耗在这件事上,”对方安慰法师,“别忘记了,我掌握着这个大陆上最强的剑术~!”男子的眼中闪过自信的光芒。 “这是春雨吧?没想到会来的这么早。”卡托丽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翡翠色的眸子因湿润的空气而越发灵动。 “应该是的,丘陵地带的气候与环境一向能激起研究者的好奇心,不过……”游侠的声音有些无奈,“……我却没办法来这里研究法赫多德的地理。” “没关系,以后也可以这么干,假装成是普通的旅行者,然后一到这里就潜伏起来住上个十年二十年,这样不就可以研究了吗?”女孩心情很好的回答,完全不像是前几天神色严肃的队长。卡托丽说着伸出手去抚摩雨水串成的细线,尽管防水术令自己与自然完全隔离了开来,但她并不介意。 “那到时候你要记得来看我。”约瑟芬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我们似乎不是出来郊游的吧……”雷恩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没关系,周围并没有敌人,起码现在没有,”法师打断了他,“我在来路上设置的魔法陷阱并没有被破坏,而用来探测的使魔也没有遇到什么异常情况,一切都很正常……”修因说着再度伸出手,感应了一下魔力的波动,但这一次法师的脸上却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前面和后面同时都……失去联系了~!”他下意识的提高了音量。 “果然来了。”卡托丽的表情耸动了一下,“不过也没办法,如果连必经之路斯坦提尔都没有遇到什么障碍,那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人来找麻烦了。” “你早就预料到了会在这里遭遇敌人吗?”雷恩有些惊讶。 “不啊,我只是做好了逃不过的心理准备而已。”女孩微笑着回答,“一定要让这些家伙知道,联盟圣骑士绝不是好欺负的~!” 此刻,斯坦提尔丘陵已经完全处于奥斯汀直属部队的控制之下了。除去负责封锁对方退路的两百名以外,剩余的八百多名则分成了四十多支小队,迎着卡托丽一行的前进方向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 每支搜索队包括在周围警戒的两名斥候,十二名担当战斗主力的剑士——小队的队长也在其中,五名处于保护下的弓手,以及阵型核心位置的一名法师。 “很显然,法师才是搜索行动的关键,”在观察了一阵之后,隐藏在树丛中的约瑟芬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即使有队长在指挥,那种兵力的战斗能力也不会提高多少的,但绝对不能让法师有时间与其他队伍联系,否则我们就会被包围了。” “但那家伙周围有防御结界,而且坚固到足以抵挡破魔箭的穿透力。”修因摇了摇头,“另外还有一层魔法防御结界……他身上肯定带着护身符,否则以低阶法师的力量,根本无法做到这种程度……” “那种结界应当抵挡不住我的短剑‘琉璃’。”卡托丽插了进来,“修因,使用大范围沉默术,然后我就可以解决掉那个法师了。” “但如果他们的通信方式是依靠无声施法实现的话……” “那样的话也没办法,若是现在不动手的话,过几分钟就会被发现,我们必须抢得先机。开始行动吧,等我发出信号就动手。”女孩回答。那翡翠色的眼眸中反射着剑刃的寒光,锁子甲包裹下的身躯紧绷着,水流抚过的轮廓显得柔软而富有韧性。 如果感应到了最适合出剑的契机,她一定会精确的狙击到那个瞬间,而且不会有哪怕一丝的迟疑……卡托丽认真起来的神情,真是百看不厌。在这种肩并肩的距离下,雷恩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起来,并让自己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她的背影上。 雨幕大大限制了士兵们的视野,搜索队的行动速度也因此比平时慢了不少。不过他们的状态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干扰,斥候依然谨慎的在阵型的两翼来回疾行,剑士们的武器早已出鞘,锋刃上沾满了晶莹的水珠,就连弓手也已将箭羽搭上了弦。很快,最前面的三个人就发现了目标——一名身着全身铠的路维丝圣骑士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这些人是在找我吧。”雷恩的嘴角露出了讽刺的微笑,“上次在塔克拉玛还躲躲藏藏的,现在居然这么明目张胆?” 法赫多德人愣了一秒有余,随后,队长与法师同时叫了起来:“抓住他~!” 战士们立即冲向了眼前的敌人,法师则打算取得其他小队的支援——在奥斯汀的直属部队中,绝对不会出现因贪功而不服从命令的现象。然而在心灵联系的咒文完成前,他的咏唱就被打断了——周围的声音仿佛被吸收了一般,突然消失的无声无息。下一瞬间,一道刺眼的光芒从圣骑士的身边咆哮着喷涌而出。 白炽的闪电就如同一条残忍的毒蛇,在剑士们的血肉之躯上肆意噬咬着。依靠着雨水良好的传导力,一眨眼的工夫五名训练有素的战士就变成了五具表情扭曲、全身焦黑的尸体。与此同时,外围的两名斥候也已被冷箭贯穿了胸口,五名弓手随后倒下了两个,还有一支箭直接射向了法师,在防御结界的阻挡下停在了距他脑门十厘米的地方。 “停止进攻,立刻开始防御,保护好法师~!”小队的队长及时作出了反应,以熟练的手语指挥身旁的部下——他们都很清楚,受到攻击的同伴已经全完了,若是有迟疑的话只会导致更糟的结果。剩下十一个人的队伍立即放弃了对圣骑士的攻击,转而收缩为紧密阵型,将法师围在中间,并迅速向着沉默术作用范围外的地方移动。弓手则盲目的向着圣骑士和法师所在的方向张弓射箭,丝毫不顾是否命中了目标。 一分钟之后,雨水打在铠甲上的滴答声重又在他们的耳畔响起。失去的听觉再度回归,法师不由的松了一口气,随后开始继续吟唱咒语。 但这一次,他还是没能完成这个魔法,而且以后也永远无法完成了。 在约瑟芬与雷恩将他们逼入卡托丽的攻击范围后,女孩毫不犹豫的从栖身的树上跳了下去。她就象一只轻盈的燕子,穿越重重雨帘,掠过那些目瞪口呆的士兵们的头顶,随后稳稳的落在了法师消瘦的肩膀上。 法师的身子因惯性的冲击而摇摆了起来,但卡托丽就象猫一般依然保持着平衡,她手中的短剑猛地扎了下去。一开始剑刃在空中停滞了一下,然后,伴随着玻璃碎裂般的脆响,琉璃的锋芒咬入了对方的后颈,并从胸口贯穿而出。乘着断了气的法师还没倒下的瞬间,女孩拔出了武器,在泉涌般的血柱喷出来前就以一个利索的空翻动作跳出了战士们的包围,并落在几米开外的草地上。 “还有一半人。”卡托丽甩去了短剑上的鲜血,那清脆美妙的嗓音在法赫多德人的耳中如同坚冰般寒冷。 “马上就可以解决掉。”雷恩从另一侧走了过来,他说着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为了能让自己的魔力用在最恰当的地方,修因一直隐藏在树丛中,并没有加入接下来的战斗,不过即使如此,另外三人也显得十分轻松。己方的法师已经被杀,后援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赶到的,一想到这一点,剩余的法赫多德人眼中就露出了绝望的神情——这直接将他们的进攻变成了垂死前的挣扎。两名圣骑士的强攻和游侠精湛的箭术令战斗在几分钟之内就结束了,胜利者的身形很快融入了茂密的丛林,只留下悲鸣的死亡气息在战场上萦绕。 “照这样的速度,我们很快就能走出丘陵了。”在确认了位置后,游侠如此总结道。 到现在为止,他们总共解决了三支搜索队。如果要与整支军队对抗的话,只有四个人的队伍肯定会被拖跨掉,但这并不是毫无目的与方向的战斗。斯坦提尔的道路有好几条,而且都没有设置以逸待劳的关卡,再加上崎岖不平的小路,可供他们选择突围的地域十分广阔,而对方却不得不搜索丘陵的每寸土地。 按照卡托丽的战术,只要能依靠法术事先了解到搜索队的位置,就能避开那些无谓的战斗,只解决阻挡在自己所选择的那条路上的敌人。据约瑟芬的估计,再经过两次遭遇战,就能突破法赫多德人的包围圈了。 又一支队伍进入了他们的视野,但这一次,卡托丽却敏锐地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走在队首的那名男子与以前遇到的敌人完全不同,对方的动作自然而流畅,但是却没有任何破绽。那双剑眉下的眼睛如同野兽般闪烁着无法琢磨的光芒,高大的身材很轻易的撑起了黑斗篷,而他手中的那柄长剑,则拥有魔法武器特有的锐利与锋芒。 是个很强的敌人,也许……就是这次行动的首脑。直觉的意识到这一点的女孩,不由的握紧了手中的短剑。 “那个人会是最难缠的对手。”游侠在她的耳旁说道,“不过后退的话,只会让我们重新陷入包围,要躲也躲不掉……” “那么就打败他。”卡托丽回答,并对保持着一定距离的法师比出了手势,“准备行动吧。” 修因开始集中精神,并轻声的吟唱着发动沉默术的咒文,然而仅仅过了几秒,他就发现自己的脚下发生了异变,法师反射般地低下头去,恐怖的景象立刻映入了瞳孔中——一只浑身带血的骷髅正从泥地里钻出,骷髅的左手紧紧地抓住了修因的脚腕,右手上握着的锈剑则斩向了法师的身体。 有生以来第一次和怪物近距离面对面的接触,高阶法师的思维在一瞬间被抽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个念头烧灼着他的脑袋——我会被杀的~!愣了一秒之后,修因不顾一切的大叫了起来。 “救命~!救命啊~!” “修因?”前面的三个人同时回过了头来。 法师下意识地用法杖挡在身前,幸运的是锈剑的钝锋没能砍断木制的法杖。骷髅兵顿了一下,随后再度举剑狂砍,不过这时卡托丽已经及时地来到了修因的身旁,雷缚盾的一击引出了闪耀的电光,对方随即变成了一堆碎骨。 “你没事吧?” “没,没事……”修因半天才缓过气来,“吓死我了……” “身为法师,不可以失去冷静啊,不过也难怪,你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吧?”卡托丽叹了口气,“赶快做好战斗的准备,因为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对不起。”一想到自己刚才狼狈的样子,修因的脸不由地涨得通红。 “没关系,反正即使是正面战我们也一定能胜利的~!”女孩轻松地说道,“不过这次的对手有点棘手,不用顾虑,尽全力施法吧。” “恩。”法师握紧了手中的法杖。 被叫声惊动的法赫多德人迅速的靠了过来,很快就与四人面对面的接触了。卡托丽与雷恩站立的位置,此刻只与那名黑衣男子距离五米不到,圣骑士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对方衣领上的花纹。 “没想到这么快就会遇到你们,没想到圣骑士也知道要偷偷摸摸的行动。不过很可惜,我的斥候比你们更擅长隐蔽。”处于后方的托马斯说着,挥了一下手中的法杖,四五个担任斥候的骷髅兵立即从周围的土地中钻了出来,迅速的围拢在了他的身旁,并摆出防御的姿态。 那家伙是死灵法师……卡托丽想着,不过一旁法师的眼神很明显是在说“把那个家伙交给我就可以了”,因此女孩并不是十分在意。自己唯一需要面对的,就是眼前的这名剑士,决斗的胜负将会左右整场战斗的结果,所以……必须赢。 下一刻,从修因指尖射出的电光率先打破了敌对双方之间的僵局。在大雨中静止不动的战士们在同一时刻化为了模糊的影子,伴随着剑刃的寒光踏出死亡的舞步。 与之前的敌人相比,这些法赫多德的战士的剑术要精湛的多,雷恩推测其中至少有一半是高阶骑士,因为自己的全力攻击并没有收到多大成效,到现在为止,他只解决了两名露出破绽的对手,却因此陷入了同时面对五人的拉锯战。 修因一上来就召唤来了珍藏已久的土元素战士——在恶魔面前,它和一团泥没什么区别,但现在的确为法师提供了很大的帮助。在土元素战士和结界的保护下,年轻的高阶法师可以不受干扰施展各种法术,闪电与火球不断的从他的指间激射而出——为了能牵制住同样肆意施法的死灵法师,修因已经顾不得节约魔力了。 约瑟芬的处境也同样糟糕,他必须要对抗对面的五名弓手——每一名的身上都罩着防御结界,同时支援最前面的雷恩,不仅如此,若是有敌人打算绕过去攻击法师,信不过召唤生物的游侠还得返身防御。 附近的其他搜索队随时都可能来到这里,而在神秘的死灵法师与多名百里挑一的优秀战士面前,三人却怎么也无找到抵达胜利的突破口。原因在于,四人小队的领导者并没有为这场战斗提供任何帮助。 卡托丽正在与奥斯汀做一对一的决斗。 黑衣男子的表情非常严肃,他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性别与年龄而产生任何轻敌的想法,奥斯汀的每一次攻击都蕴涵着自己的全部技巧,纵斩,斜削,突刺,横扫,所有的方位都被他封的死死的。那柄锋利的窄刃剑就象是一条灵动的银蛇,在空中飞舞着,弹开落下的雨点,咬向卡托丽的要害。 奥斯汀希望能在自己的部下出现伤亡前就结束这场战斗,否则,实施精英战的目的就失去了意义,但很快他就发现,一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达成。卡托丽挡住了全部的攻击,而且似乎游刃有余。 手持小圆盾的圣骑士拥有防御的优势,比起长剑的全方位攻击,盾牌的格挡要迅速的多——奥斯汀的速度再快,也没有快到足以令她反应不过来的程度。而细长的剑身所带来的冲击力,与死亡骑士的那柄重剑比较起来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攻击——而且其中的大部分都被魔法盾吸收了,根本没有传递到女孩的手臂上。如果就这样坚持防御战术,卡托丽相信对方的体力迟早会被耗尽,但她现在却没办法那样做,因为除了眼前的黑衣男子以外,圣骑士还面临着另外一个“敌人”的压力——时间。 唯一的办法是速战速决,也许对方就是想到了这点所以才持续猛攻的,但卡托丽顾不了那么多了。当奥斯汀再度试图以疾速突刺打开局面时,女孩不再持续防御,而是迎着那股凄厉的剑风踏进了去。 和伯日丁城头上的战斗比起来,这种攻击又算的了什么?和深渊领主摧枯拉朽的力量比起来,这种剑风又算的了什么?若是连这种程度都没办法突破的话,我又怎么能完成拯救联盟的任务,我又怎么能在面对黑暗之鹰的时候相信自己的剑~! 就这样踏进他的死角去~! 窄刃剑的锋芒已经近在眼前,卡托丽的眼睛却一眨都不眨,相反,那翡翠色的双眸准确的判断出了来剑的距离与轨迹。下一瞬间,奥斯汀引以为傲的武器“朔月”从少女的发梢间掠了过去,而她手中的圆盾则准确的击中了黑衣男子的胸口。耀眼的电光顿时从雷缚中爆发了出来,强大的魔力在瞬间裹住了对手,但遗憾的是这一击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那件黑色的铠甲具有强大的魔法抗性。 奥斯汀只觉得胸口一闷,他确信自己的肋骨已经断了好几根,唯一能扭转局势的方法就是重新拉开距离,不过眼前的圣骑士显然不会让他如意。卡托丽完全放弃了以武器取胜的想法,转而以贴身战对付黑衣男子——如果说短剑和小盾可以切入重剑的死角,那么能切入这柄窄刃剑死角的,则是格斗术。 一记漂亮的侧踢直取黑衣男子的头部,女孩的长腿看起来很纤细,但就威力而言,恐怕不下于铁锤。奥斯汀并没有想要硬挡,他打算借助这一击的力量拉开双方的距离——他确实做到了,只不过整个人是斜着身子飞出去的。 我赢了~!卡托丽站定后立即追了上去,准备给失去平衡的对手致命一击。但在那之前,即将落地的奥斯汀单手举起了长剑,猛地向前方一指。 卡托丽立即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向自己袭来,她无法躲避,只能将小盾挡在了胸前。那一击的威力让她想起了死亡骑士的横斩,坚固的魔法盾立刻发出了刺耳的悲鸣,女孩觉得自己的左臂就好象是断了一般剧烈的疼痛着,而那轻盈的身影也在一瞬间被击离了地面。 原本打算顺利地捕捉目标,因此奥斯汀采取了冷兵器交锋的方案,但现在他才明白,不以杀死对方为目的的话,只会导致自己的失败。所以这一次,在拉开交锋距离的瞬间,奥斯汀毫不犹豫地发动了那种力量。 名为剑斗气的最强剑技。 卡托丽落在了五米开外的地方,优异的反射神经令她着地时没有跌倒,但即使如此,女孩还是觉得脊背上直冒冷汗。等到她稳住脚跟时,黑衣男子也已经恢复了常态。 “好戏现在才开始,你们生死攸关的时候到了。”奥斯汀抹去嘴角的鲜血,再度挥出一剑,这一次的目标不是眼前的圣骑士,而是远在战场另一头的修因。 无数雨线编织而成的帘布一下就被这道宽阔而锋利的气刃撕裂了开来,散落开来的大滴水珠纷纷向着两侧弹开,就好象是绽开的烟花一般,只不过这一次是透明的色彩。如此显眼的一击立刻就被法师的目光捕捉到了,他迅速的做出了应对措施。 风刃术……那名黑衣男子是魔法剑士吗?修因轻唱了一句咒文,在自己身旁布置了第二道魔法防御结界。年轻的法师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判断犯下了致命的错误——直到那道威力无比的剑斗气击碎物理防御结界,并将自己的上半身斩开为止。触目惊心的伤口从他的左肩一直延伸到腰部,鲜血从那整齐的切口中迸射出来,在雨水中拉起了一道血做的幕帘,修因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激烈的战斗因这个突兀的断弦之音而中止了,不仅是卡托丽,雷恩和约瑟芬,就连法赫多德人也停止了动作。 “修因~!”卡托丽不顾一切的回过了头去。 “这种力量就是大陆最强的剑技——剑斗气~!它可以进行远程攻击,而且几乎不需要准备的时间,与剑斗气的威力比起来,魔法战士的风刃术根本就是瘙痒。不知道那名高阶法师的命够不够大,能受我的一击而不死。”局势再度恢复了控制,奥斯汀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但他的眼神却依然保持着谨慎,“觉得我这个剑圣的力量怎么样?卡托丽-奥兰德,‘艾拉泽亚之荣耀’?” “你这家伙……”女孩回过身来,瞪着奥斯汀的眼神充满了愤怒。 “你还想继续打下去吗?我乐意奉陪,但不知道那名法师能不能撑到战斗结束,”奥斯汀忽略了对方投射过来的怒火,“另外我还要警告你,这一次我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了,绝对不会让你靠近的。”他说着,再度举起长剑向前猛地一指。 卡托丽就像触了电一样立即跳了开去,而她刚刚站立的地方则多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圆洞,泥地松软而潮湿,洞口边缘却光滑的好象大理石。 “放下你们的武器,来自路维丝联盟的使者~!”雨水的洗刷下,黑衣男子的声音显得格外威严而响亮,“我奥斯汀-斯图尔特,法赫多德首席骑士在此承诺,绝对不会虐待俘虏~!” 修因已经丧失了意识,失去控制的土元素变成了泥像,防水结界也因此迅速的从三人的身上褪去。冰冷的雨水灌进了三人的衣服内,就好象缠绕在身躯上的毒蛇一般,带着令人窒息的感触。变成落汤鸡的卡托丽,雷恩与约瑟芬相互对视着,最后,队伍的领导者终于作出了表态。 女孩将手中的短剑扔在了地上,潮湿的短发遮住了她的表情,但奥斯汀感觉的出那清脆声音中的颤抖:“我们投降,请允许我去救助我的同伴,拜托你……” 雨越下越大,最后终于变成了倾盆大雨,无情的水流将地面的血迹都冲刷的干干净净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四人的战斗已经结束,相反,困难才刚刚开始。 本作为爬爬vip作品,**请保留 第八章 乱流 修因终于醒了过来,他呆呆的望着眼前那片灰黄色的天空,过了半天才终于认出那是灯光照耀下的帐篷顶。随后,意识丧失前的记忆从脑海中浮现了起来。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卡托丽他们怎么样了?敌人在哪里? 修因打算坐起来确认这些,但直到付诸行动时,才发现这对自己来说太困难了——身体自脖子以下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法师随后将全部的精神力都集中到了手指的尖端,就象平时施法一样,他想象着自己的意志会通过肌肉传递下去,最终抵达右手的食指。而在坚持不懈的努力下,顽固不化的食指终于抽搐般的动了动。 看来那一击还没把我劈成全身瘫痪,法师松了口气。但目前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也许我被那些法赫多德人抓住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卡托丽成功突围……总之,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坐起来。 当托马斯掀开帐篷的门帘时,正好看到试图用双臂支撑起自己的修因,他做的很专心,以至于完全没有发现身旁站着一名死灵法师。 “已经醒了吗?年轻人的恢复力真不错。”当对方完成坐在**的目标后,托马斯开了口,“你已经睡了整整两天了。” “已经两天了吗……”法师呢喃着,他随后认出了眼前的人正是自己的死敌,修因顿时明白了现在的状况,语气也硬了起来,“这里是哪里?你想把我怎么样?” “在发问前请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年轻的法师。”死灵法师以胜利者特有的高傲回答。 “……我叫修因,修因-威拿。”对方沉默半晌,随后开了口。 “我叫托马斯,和你一样,也是高阶法师,而且专修死灵类。”对于俘虏的态度,托马斯只是一笑了之,“你现在是在法赫多德首席骑士团的行军帐篷里,再过一天,我们就可以走出斯坦提尔丘陵地区,抵达这个国家的首都了。另外,你的物理防御结界做的很不错,居然能吸收掉剑斗气的大部分力量,我本来以为你会被奥斯汀大人砍成两半。” “原来那是剑斗气……”修因苦笑了一下,“那么……我的同伴们……也被抓了吗?” “你以为那种程度的重伤有谁能治好?”死灵法师颇有兴致的坐在了对方的床边。 年轻的高阶法师沉默了下来,他吃力的伸手到衣服里面,摸索着胸口和腹部的肌肉——每一处的皮肤都很光滑,根本感觉不到一点受过伤的迹象。 “那位漂亮的女孩为你做的治疗,之后另一名圣骑士负责恢复你的体力,否则受了这么重的伤,恐怕两天之内是无法醒来的,”托马斯并没有掩饰表情中的向往,“这就是神的力量……能操纵生命之力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议。” “卡托丽、雷恩、约瑟芬……他们也被抓住了吗……”修因喃喃自语着,低下了头。 “你的同伴也在这个军营里,不过我想你最好不要有任何愚蠢的念头。你们之间隔着一千名以上的骑士团精英,另外我也已经给你施展了法术封印,不要妄图使用移送方阵。”死灵法师站了起来,走向帐篷的出口,“话就先说到这里吧,明天一早我会让人用担架来载你的,等到了首都以后,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们。” 对方一走,死一般的寂静就迅速围拢了过来,并将木然的法师包裹其中。说了那么多话,修因觉得喉咙干地发涩,但他却完全没有喝水和休息的心情。悔恨的感觉就好象灯光所投射出的巨大影子,将他整个笼罩在深邃的黑暗之中。 这次的失败,应当由我负全部责任。如果在被骷髅兵袭击的时候我能保持冷静,队伍就不会被发现了。如果在遭到攻击的时候能仔细思考,就不会理所当然的把剑斗气当成是风刃术了。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的话,卡托丽怎么可能会投降? “修因-威拿,你真是个没用的家伙。”法师以空洞而无奈的声音说道。自己通过高阶法师考核的时候只有十九岁,和卡达尔当年一样~!不仅如此,修因还曾参加过多次与亡灵的接触战,依靠着强大的魔力与出其不意的战术,每次都能令己方成功的防御住那潮水般的冲击。被法王厅选为世界树搜索队一员时,他自信的认为一定能攻克一切障碍,但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不仅无法对抗恶魔,而且就连同样身为人类的敌人也战胜不了。 这么看来我和普通书呆子也没什么区别……也许,只有里魔法才能让自己真正了解到力量的涵义…… 不过,那也是在没有被抓到的前提下才能实现的愿望,现在自己已经变成了俘虏,而且还连带着同伴们一同成为了俘虏,会有什么样的未来等着我们呢?死亡……吗?想到这点,法师不由的缩起了身子。 “真想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修因无法抑制的说出了心中所想。 真想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卡托丽叹了口气。 正如奥斯汀的承诺,成为俘虏的卡托丽一行并没有遭受任何严刑拷打,此刻这间帐篷里也只有她一个人。但女孩很清楚,某种魔法道具正不眠不休地监视着自己的行动,门外负责看守的剑士也至少有六名。 不仅如此,自己的双脚上还套着秘银制做的脚镣,这东西不仅坚固无比,而且重量也是普通制品的好几倍,白天行军的时候还可以忍受——法师会在上面施加轻量化魔法,但现在,就连走动都很不方便。卡托丽怀疑即使手中拿着武器,要砍断这种脚镣也起码需要十分钟以上。 明天法赫多德人就会走出斯坦提尔丘陵,进入戒备森严的首都了。今天晚上是最后的机会,如果现在无法逃脱的话,那这次的任务就等于是失败了~! 我该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逃出去?还是说……只能坐以待毙? 不安感悄悄地缠上了女孩的心头,她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胸口的垂饰上,想要寻求来自神的呵护。但卡托丽念颂的祈祷词越多,心中的罅隙就变得越大,两天来一直被她压抑在心底的恐惧,此刻就好象是澎湃汹涌的波涛,一次又一次的发起冲击性的质问,令无法抹消的绝望深刻入她的脑海之中。 法赫多德人是无法找到世界树的,即使找到了,凡人又怎么能控制只属于神的力量?如果被亡灵派遣的死亡骑士捷足先登,最后会怎样? 伊修托利会成为新的神,苦苦支撑了七年的路维丝联盟会崩溃,女神的子民会沦为亡灵大军的剑下亡魂,而洛伦丹大陆也会为死者们的怨念和墓土的气息所掩埋。 不过还好,我肯定见不到那种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因为,在那发生之前就会被这些渴望力量的愚蠢者处死吧?女孩的脸庞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下一瞬间,混合着害怕味道的泪水不争气的涌了出来,而且哗哗地流个不停。 “我该怎么办?”卡托丽啜泣着,将头埋进了双膝之间,“有谁能来帮帮我?” 雷恩在帐篷里烦躁的来回走动着,脚镣随之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已经过了两天了,连行军的时候都见不到卡托丽……他们不会拿她怎么样吧?”圣骑士又一次担心地念叨着。 “如果你是指‘那方面’的侵犯,我相信法赫多德首席骑士团是做不出来的。”约瑟芬在一旁叹了口气,暗自思索这段对话究竟重复了几遍。 “明天就会抵达法赫多德的首都,如果今晚再不逃走的话,就不会有机会了。”雷恩再度伸手去扯脚镣,但秘银制品对他的挣扎完全没有反应。 “这个区域有魔法在监视着,何况外面的守卫少说有十名,我们手无寸铁,要怎么逃跑?” “难不成就这样坐以待毙吗?”对方终于放弃了徒劳的动作,坐在了游侠的身旁,“可恶,要是我能再强一点就好了,那样就能和卡托丽一起对付那个剑圣,战斗也会很快结束。” 约瑟芬看着身旁的青年,对方愤愤地紧握着拳头,眉头也不甘心地纠结在了一起。那副模样令游侠很自然的想起了十几年前的自己——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表情。 “喜欢卡托丽吗?”他突然问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怎么想到要问这种事情~!?”雷恩的脸“唰”的一下变的通红。 “如果在某个时候必须为她去死,你会愿意那样做吗?”游侠单刀直入的问,那副严肃的神情告诉对方,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为她而死吗?也许在行动的时候我会犹豫,但如果那是唯一的选择……再怎么害怕也不得不做吧?”尽管有些奇怪,但雷恩还是认真的做出了回答,“只不过在和她一起的五年中,似乎麻烦卡托丽的次数很多,但能帮到忙的地方却屈指可数……” “别太介意,她一定能了解到你的心情,”约瑟芬拍了拍他的肩膀,“只不过,有一点我要以过来人的身份忠告你,比起为对方而死的那种感动,也许平时的细心体贴和吸引人的梦想更能留住女孩的心。” 雷恩刚张嘴打算回答时,从帐篷外传来的巨大咆哮声打断了他。优秀战士对恐惧的感知本能在一瞬间令圣骑士与游侠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而不久之前那噩梦般的记忆也在这凄厉的震动下一闪而过——两人很快想了起来,那声咆哮正是来自炎魔喉咙最深处的诅咒。 扭曲虚空的恶魔们来了。 一头庞然大物在丛林中疯狂的横冲直撞,不时有碗口粗细的树木因此颤抖着倒下。树木着地时的轰鸣,以及镶嵌在黑色轮廓前侧六个刺眼的红点,立即引来了一支法赫多德人的夜巡队。骑士们并不清楚来袭者的真面目,但超过二十人的数量令他们自信的认为,一定能战胜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 “保持阵型向前,一旦对方进入射程,弓手就立即进攻~!”队长发布着命令,并以身作则地站在了最前方。 “大家要当心,那东西并不是普通的野兽……可能是召唤生物,一定要全力以赴对付它~!”法师则处于阵型的中心位置。 那矫健的身形很快就逼近了处于丛林边缘的骑士们,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对方的躯体比想象中的更大,而移动速度也快的异常——弓手射出的箭雨仅有几支命中,而且都没能阻止它的冲锋。几轮曲射下来,巨大的黑影已经冲出了树木的包围,直扑向眼前的血肉之躯。 法赫多德人的队长面不改色地迎了上去,手中的长剑准确的斩向怪物的头部,他身旁的两名骑士也跟着从侧面支援。然而,随之响起的并非是怪物的哀号,而是金属断裂时的呻吟——地狱犬的三个头分别接下了骑士的斩击,被它咬在嘴里的双手剑就如同脆弱的牙签,一下便折断了。 低沉的咆哮声从恶魔的喉咙深处传了出来,令失去武器的三人觉得毛骨悚然,那六只闪烁着赤红色光芒的眼睛仿佛燃烧起来了一般,刺眼的无法正视。下一瞬间,骑士队长的脑袋就象西红柿一般,在地狱犬的牙齿间被嚼成了碎沫。血箭从撕裂的颈部飙上了半空,另外两人则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甚至忘了逃跑。 “快~!别愣在那里~!弓手继续射箭,前锋绕到侧面攻击~!”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队伍中心的法师,但在他说话的间隙,敏捷的恶魔已经像一把尖刀般契入了阵型,在撕裂了另外两名弓手后冲向了他们身后的营地。 “该死的,那是地狱犬……来自幽界的恶魔~!斯坦提尔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出现?我必须立刻向上级报告这件事,不能让营地受到恶魔的攻击~!” “但是,我想现在有更严重的问题要面对……”一旁的弓手以颤抖的声音接过了话头,并扯了扯对方的袖子。法师回过了头来,这一次映入他瞳孔的是有两层楼那么高的巨人,它的全身都流动着灼热的岩浆。 “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着,就如同身旁的战友们一般,觉得脑子变的一片空白,而周围的树木则在火舌的舔噬下迅速地枯萎,冒烟,燃烧,最后终于连成了一片火光,在黑沉沉的夜幕下描绘出人间地狱的景象。 当奥斯汀从帐篷中冲出来的时候,四米长的火焰刀恰好迎着他的脸砍了下来——一只炎魔正打算毁掉骑士团长的住所。在被烤成焦碳前,奥斯汀凭借着优异的反射神经躲过了那一击,但武器带起的猎猎风声依然令他的耳膜觉得刺痛。 恶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剑圣恢复平衡后的第一个疑问,不过很显然,对方并没有回答他的打算。炎魔再度举起了手中的大刀,一脚踢开已经变成废墟的帐篷,并咆哮着转向了眼前的新猎物。对于使用窄刃剑的奥斯汀来说,中阶恶魔的装备原本颇为棘手,他根本无法突破炎魔九头鞭的全方位攻击,更别提对付那包裹着火焰外壳的长刀了。但战斗却在眨眼之间就分出了胜负——剑圣的剑斗气一下就削去了对方的大半个脑袋,炎魔额头上的犄角在狂风的带动下在空中翻滚着,最终深深的插入了地面,而那庞大无比的身躯也随之倒了下来。 还没死透吗?真是麻烦的敌人……看着挣扎着想要爬起的无头躯体,奥斯汀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对了,一定要摧毁恶魔之心才行~!”在想起文书上的记载后,剑圣顺手又是一道剑斗气,恶魔的胸口立即被那股力量贯穿了一个大洞,这一次,炎魔再也无法动弹了。 “现在周围的情况怎么样了?”奥斯汀转过了身来询问托马斯,后者刚踏出移送方阵的光芒。 “看看就知道了。”死灵法师回答,语调保持着往常的冷静——不过那并不代表形势有多么乐观。 法赫多德骑士团的营地是以严密看守四名俘虏为目的而进行布置的,因为没人认为他们会在本国遭遇大规模的袭击。这种决定导致了外围防线兵力的严重不足,大批地狱犬很轻易的就突入了毫无防备的营地内部。它们就好象是一把把尖刀,将骑士团切割成了无数的小块,很多人还未醒来便被压在了翻倒的帐篷底下,而当准备好战斗时,骑士们才会发现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毫无目的搜寻视野中的怪物,而非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这些恶魔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些恶魔绝对不会受人类的控制。”对方不负责的耸了耸肩膀,“法赫多德的记载中,十七年前也曾在此出现过恶魔……也许这场战斗只是个巧合,我们可能挡了他们的道……” “那么骑士团能对抗这些恶魔吗?”奥斯汀摆了摆手,打断了托马斯的历史课。 “使用附魔武器就可以了,我已经通知法师们务必为骑士做好援助工作,但即使能对抗地狱犬,我也不觉得人类在那种东西面前会有胜算。”托马斯说着指了指营地以东腾起的那道刺眼的火墙,几十名巨人的影子在那橘黄的背景下张牙舞爪的摆动着,“值得庆幸的是,除了你打倒的那只以外,营地里目前并没有其他炎魔,我们必须现在就撤退,否则与中阶恶魔交锋的话,一定会令骑士团损失惨重。” “你说的很正确。”对方点了点头,“首都离这里只有一天的路程,那里有足够多的军队可以抵御这些家伙,立刻派一名法师以首席骑士团的名义去求援,我们则迅速向西方撤退,争取尽早与援军汇合。” “那些联盟的俘虏呢?” “交给你了,负责好他们的安全,同时也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人逃脱。”奥斯汀拍了拍死灵法师的肩膀,“我得去把骑士团组织起来,仅仅是这些狂吠的地狱犬,还没资格阻止法赫多德首席骑士团的行动~!” “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约瑟芬站起了身子,“也许这是个逃跑的好机会,即使面对恶魔也总比被法赫多德人当成棋子要好,你觉得呢?” “说实在的,两者我都不喜欢,”雷恩坦率的回答,年轻的圣骑士永远都无法忘记与深渊领主的生死较量,“但如果一定要选择的话,我希望做出能让我们摆脱困境的选择。” 此刻,两人均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不过那套程序其实非常简单,只是指从地上站起来,并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而已。他们手无寸铁,而且依然套着沉重的脚镣,这种样子即使再拼命估计也对付不了恶魔。从那声毛骨悚然的咆哮声传入帐篷到现在,并没有任何人进来做出什么解释,雷恩甚至怀疑那帮法赫多德人是不是抛下俘虏逃跑了。 “我出去看看~!”年轻的圣骑士终于下定了决心,“现在这种时候,那些守卫应该不会在开口询问前就砍我吧……如果帐篷外还有守卫的话。” 就在雷恩迈出第一步时,帐篷的门帘恰好被掀开了,但探头进来的并不是人类,而是三个连在一起的丑陋狗头——其中一个的嘴上还叼着守卫血淋淋的上半身,肿胀的大肠从尸体撕裂的腹部拖了出来,在地上划出一道腥臭的痕迹。 “地狱犬~!”两人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话音未落,门口的恶魔已经飞身跃起,扑向了离它最近的雷恩。 这一击落了个空,圣骑士以狼狈的翻滚方式躲过了地狱犬的攻击,但狭小的帐篷却经受不起那股强横力量的冲撞,摇晃了几下就垮掉了。雷恩在努力了半天之后,终于摆脱了压在身上的沉重帆布,但与此同时,圣骑士突然发现自己眼前突然冒出了一张血盆大口——那是地狱犬的嘴巴。 “雷恩~!快逃~!”游侠声嘶力竭的喊着,但那丝毫无法阻止恶魔即将发起的致命攻击。 圣骑士下意识的将右手挡在了面前,下一瞬间,一支锋利的冰矛擦着他的耳朵掠了过去,深埋入地狱犬的口中,长矛的尖端则从后脑勺贯穿而出,带出一大片红色的**,那个狗头立刻就悄无声息的耷拉了下去。 “别担心,骑士团会保证你们的安全的,现在请你们赶快到这边来,那只地狱犬由我来解决~!”托马斯大声说着,与此同时,六名法赫多德骑士则从两翼迅速的包抄了过来——与其说是为了解决恶魔,不如说是为了防止两人逃跑。 雷恩与约瑟芬则迅速的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都很清楚,如果现在再不逃跑,那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不知为何,圣骑士突然想起了在贝利尔村的战斗中,卡托丽默默注视着对方的信赖眼神——只是那并不是给自己的,而是投向敢于正面对抗深渊领主的猎魔人的。 “也许吸引人的梦想更能留住女孩的心。”游侠的话在他的耳畔响了起来。 我并不打算奢望什么……但如果现在能成功的突围出去,并打破目前被俘虏的不利局面,卡托丽一定也会更信赖我一些吧?以后……会多注意到一些我的事情和心情吧?我已经不想一直被当成是需要照顾的角色了,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把局势扭转过来~! 就以我的性命作赌注~! 雷恩咬紧了牙关,大吼一声,随后冲向了受伤的地狱犬。法赫多德人被这自杀式的行为惊呆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发现人类的逼近,恶魔剩下的两个头立即动作了起来,但圣骑士却巧妙的依靠惯性从它的前肢之间滑了过去,随后扯住对方的身体,一个翻身骑到了地狱犬的背上。 恶魔剧烈的摇摆着身体,想要将身上那个渺小的人类给甩下来,但雷恩很清楚,光是这种程度还没办法让他突破法赫多德人的包围,于是他不顾后果的将手指插进了地狱犬红色的眼睛中——疼痛令地狱犬变成了一头疯牛,它咆哮着撕裂了够的到的一切东西,并以惊人的力量和速度撞开了骑士们,就连托马斯制造的冰墙也没能挡住被激怒的恶魔。 所有人只能目送着那只恶魔连同它背上了俘虏一同隐没入阴森的丘陵中,而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才发现森林之子也已不知去向了~! “该死的~!怎么会变成这样~!?”死灵法师的语调终于失去了一贯的冷静,“立即开始搜捕,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们两个给我抓回来~!” 本作为爬爬vip作品,**请保留 第九章 血色残象 这是个无风的夜晚,周围的植物仿佛停止了呼吸。沉寂的树木将自己的枝叶纠缠在一起,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幕布,切断了扎根的地面与月光的联系,而瘴气则乘机迅速滋长,直到充斥了整片丛林,令一切都浸润在湿润而安静的黑暗中。 但身处其中的死亡骑士却非常清楚,纹丝不动的凝滞只是表象而已,在那之下,来自幽界的力量正剧烈的横冲直撞着,令现世如同被惊醒的水面一般,泛起波纹般的涟漪。 和在贝利尔村的感觉一模一样……就在不远的某处,扭曲虚空的恶魔们已经来到了现世了。罗兰思索着,他当然能推断出这意味着什么——卡托丽等人肯定就在附近,因为除了她以外恶魔没有任何来到此地的理由。 斯坦提尔丘陵并不是贝利尔村,这里既没有建筑也没有居民,不仅如此,茂密的森林也非常适合隐蔽自己的行踪。尽管这次的恶魔似乎更多,但要逃跑的话,应该没问题。死亡骑士回想着十七年前的战斗,并以此做出了判断。但下一刻,那冰冷的嘴角却微微弯曲,勾勒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怎么……我居然会下意识地去考虑她的事情……面对卡托丽的时候,不仅手中的剑会犹豫,而且连目光也会被吸引过去吗?就象是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般,七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早晨再度映入了罗兰的脑海之中。那次也是一样,当瑟瑟发抖的卡托丽为了保护迪莉西亚而奋不顾身的扑在她身上的时候,我的剑也犹豫了。 她的体内流淌着我最憎恨的人的血,不仅如此,现在她还要按路维丝的意志和伊修托利对抗。她是我的敌人~!我怎么会被她吸引住的? “仇人的后裔?真有趣,现在仇恨这个词依然对你具有束缚力?还是说,那是由于自己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对待,所以才自愿的求助于仇恨的过去?” “好好的思考下关于自己的事情吧,如果能真正的了解自己的内心,也许某天伊修托利就会让你知道一切。” 理查德的反驳与忠告再度在死亡骑士的耳畔响了起来。仿佛为了将内心的犹豫甩去一般,罗兰用力的摇了摇头:“等到见了面以后再做打算吧,毕竟主动权在我手里,我可以选择战斗或者隐蔽,而在那之前……面对如此数量的恶魔,她能否走出斯坦提尔丘陵还是个未知数,现在不必考虑那么多。” 然而,死亡骑士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断了,罗兰立即停下了轻盈的步伐,并拔出了负在身后的大剑。来自丛林深处的凄厉咆哮以及树木倒地时的呻吟,令他的战士本能迅速苏醒,并很快传遍了全身的神经和肌肉。但即使死亡骑士已做好无懈可击的防御,当暴走了的地狱犬进入视线时,他还是吓了一大跳。 那只恶魔的背上居然趴着一名赤手空拳的人类~! 地狱犬的模样非常骇人,尚未融化的冰箭还插在它的左边的首级上,那个完全死亡了的头颅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而中间一个头的左眼则被挖了出来,黏乎乎的体组织令瘪了一半的眼珠依然挂在红肿的眼眶旁。,不仅如此,地狱犬身上的伤口还在不停的往外喷血,使得它走过的地方都带上了刺眼的猩红,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诡异。 由此带来的剧痛令恶魔疯狂的冲撞着可以碰到的一切东西,并用利爪犁着脚下的地面。不过罗兰并没有被这种景象镇住,他很快就做出了判断——首先先干掉这只恶魔,然后再慢慢决定它背上那个人是否有利用的价值。 技巧高超的亡灵战士立刻动作了起来,他优雅的避开了地狱犬的猛冲乱抓,并迅速契入交锋的距离。在对方露出破绽的瞬间,大剑的利刃立刻飞舞了起来,在反射出清冷月光的刹那削去了地狱犬的前爪。 失去平衡的恶魔呜咽着倒在了地上,罗兰又冲上去补了一剑——这回则穿透了它的胸膛,霜恸的尖端准确地捣碎了那颗的恶魔之心。伴随着那声玻璃碎裂般的脆响,地狱犬的身躯立即停止了挣扎,而丛林也再度归于寂静。得胜的死亡骑士将注意力转向了那名人类——此刻他就象一块破抹布,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罗兰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用手中的大剑把对方翻过了身,当那张熟悉的容貌映入瞳孔时,死亡骑士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这个企图驾御地狱犬的人是卡托丽的同伴,同样身为海蓝圣骑士的雷恩。而既然他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的,不难推断出女孩目前的处境。 命运这么喜欢开我的玩笑吗?罗兰叹了口气。 雷恩终于恢复了知觉,率先映入他眼帘的是遮蔽天空的茂密树枝,好象大网一般笼罩在圣骑士的头顶上,这景象不仅令月光无法透射进来,同时也堵塞了雷恩的思绪。过了好半天,他才终于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自己打算借助那只疯狂的恶魔突出重围——看来现在这种不计后果的搏命成功了,但……同伴还都在法赫多德人的营地里。 “卡托丽~!”雷恩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负伤的立刻发出了抗议,疼痛仿佛电流般流窜过全身,他禁不住闷哼了一声。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猎魔人的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我还以为得用水才能把你泼醒呢。” “是你……卡奥斯?”雷恩转过身来看着罗兰,“你怎么会在这儿?” “因为我是个猎魔人,有恶魔的地方就有我。”死亡骑士为自己完美的圆了谎,可是雷恩却没心思听他的解释。 圣骑士站了起来,在这种面对面的距离下,他第一次仔细开始打量对方。尽管林间只漏下了几缕月光,但却足以清晰地勾勒出他的脸庞。那头丝绢般的金发整整齐齐的束在猎魔人的脑后,衬托出罗兰精致的五官,以及那双仿佛涌动着清澈泉水的双眸。圣骑士不得不承认,用秀丽这个词汇来形容他,比英俊要合适得多。 但卡托丽肯定不会为了这种无聊的原因而在意你的,和她在一起五年,我比谁都清楚这点~!雷恩下意识的撇了撇嘴角,同时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你怎么了?没受伤吧?”罗兰有些奇怪对方的沉默,“还有,卡托丽他们在哪里?这附近出现了不少恶魔,情况似乎不容乐观。” 情况究竟糟糕到了怎样的程度,雷恩比罗兰要更加清楚。如果能得到这位强大的猎魔人的援助,事情一定会变的容易不少,然而准备好的措辞到了圣骑士的喉咙口,却又被某种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拉了回去。 如果请求卡奥斯帮忙的话,他大概会给卡托丽留下更深刻的印象吧……也许她会再度邀请这个猎魔人加入队伍……如果自己能一个人解决眼前的危机该有多好~!那样卡托丽一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的~! “也许是我多心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恕我失陪。”看出了雷恩的犹豫神色,罗兰露出了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不过记得下次骑地狱犬兜风的时候可要小心些。”猎魔人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随后头也不回地向着丛林深处走去。 雷恩你这个笨蛋,你究竟在做什么?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圣骑士的嘴唇颤动了起来。别说是武器,你的手里连根木棒都没有,该怎么去对抗那些法赫多德骑士?该怎么去对抗剑斗气?如果现在还想要逞强的话……卡托丽也许会死的~! 无论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哪怕为此要求得那个人的帮忙,我也不能让那种事发生~! “等等……卡奥斯,请等一下~!”雷恩大声的喊了起来。 “还有什么事吗?”死亡骑士停下了脚步,凝视着对自己带有微妙敌意的青年。 “请原谅我刚才的失态,但那是由于事关重大的缘故,希望你能理解。”圣骑士深深地低下了头,让黑暗隐藏住自己的表情,“卡奥斯先生,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援助,否则的话,我的同伴也许会有生命危险……” “那么,长话短说,告诉我现在的情况吧。”罗兰点了点头。 在说话的间隙,雷恩已经用圣光术治疗好了身上的撞伤,但在疾行时圣骑士的动作却完全跟不上猎魔人。对方的步伐简直就好象是在滑行,那矫健的身影在枝繁叶茂的林间穿梭着,犹如月光折射下的幽灵,轻盈而安静。而雷恩则完全相反,为了能跟上罗兰的速度,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刚才的那只地狱犬一样,在丛林间凭蛮力开出一条道路。 这种程度的神经反射能力……他真的是人类吗?圣骑士觉得不可思议。 “你刚才说法赫多德人中有一名剑圣?”罗兰的声音从前面飘了过来,打断了他的感慨。 “是的,他会使用剑斗气。如果能早点知道的话,我们就不会和他发生正面冲突了。”雷恩的语调中带着后悔,“那种攻击的力量用剑根本无法对抗,就连魔法结界都防御不了。” “那是很稀有的剑术,它起源于卡那多斯大陆,拥有极强的破坏力,是面杀伤的首选,”死亡骑士耸了耸肩膀,“但若是说对决的话,剑斗气却有着致命的弱点。” “你是说……你能战胜剑圣~!?”年轻圣骑士的声音立即提高了八度。 “在战场上并没有什么确定的事,但既然要救人,和他对决是必然的。”罗兰说着抽出了霜恸,“总之,试试看吧。” 法赫多德人的营地已经近在眼前,炎魔引发的火焰正从营地的东方迅速的蔓延过来,那道高耸的火墙就好象是层叠的波浪,在地面汹涌翻滚着,将阻挡在它面前的一切吞噬。最外围的帐篷都被卷入了那赤红的光芒中,此刻正发出哔哔剥剥的响声。 而在那夺目的背景下,金属武器与利齿的碰撞声、骑士的呼喊声、以及恶魔愤怒的咆哮已完全交织在了一起,最终都化为了灼热的风声。 “一部分人正在撤退,骑士们则负责抵御恶魔,战术思想是没错,不过看来战况很混乱啊,”猎魔人对身旁的圣骑士说道,此刻两人正隐蔽在树丛中观察着周围的局势,“是个好机会,这种局势对我们的行动很有利。” “可是我们该怎么找?卡托丽在哪里?要知道,修因挨了一记剑斗气,到现在都无法行动……他根本没有自卫能力……”雷恩忧虑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是圈笼阵,法赫多德人专门用于扣押俘虏的驻扎阵地。这种营地在防御外界进攻的方面很脆弱,所以这些骑士现在才会这么狼狈。”罗兰仔细观察了一下帐篷或帐篷残骸的驻扎位置,随后得出结论,“不过也难怪,他们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这里会出现恶魔。” “是圈笼阵又怎么样?” “这种营地是以双圈辐射的方式安置帐篷的,目的就是为了能最有效的看守和隔离俘虏——卡托丽和修因一定是在另外一个中心的某些帐篷里,只要到那里去,就一定能找到他们。”罗兰解释道。 “但他们也许已经被带走了~!”雷恩提出了异议。 “如果是那样的话,按照我的行动方式,一定会在半路就遇到押运队伍,”死亡骑士以不容置疑的语调回答,“现在去拣一把剑过来,然后跟着我走~!”话音未落,他已跃出了树丛,轻巧地落在了战场之上。此刻在火光的映衬下,猎魔人那头金色的秀发显得格外灿烂。 愤怒的咆哮声传入了少女的耳畔,随后又带起人类的惨叫以及剑刃切割的闷响。 是恶魔……地狱犬,还有炎魔……法赫多德人的防御线被击溃了吗,雷恩、修因还有约瑟芬怎么样了?卡托丽猜测着,有些不安的皱起了眉头。不过她依然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并没有任何打算逃跑的想法——外面的骑士还坚守在岗位上,卡托丽听得见他们激烈的争论声,而自己脚上的镣铐又过于沉重,如果现在就行动,很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结局。 在没有希望的时候失去耐心,只会把可能到来的希望赶走,女孩告戒自己。为了能让焦躁的心情平息下来,她开始念颂献给路维丝的祈祷词。然而,才念到一半,卡托丽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帐篷外的争吵声消失了~! 我该冲出去吗?在少女犹豫不决的时候,厚重的门帘被一下掀了开来,一个瘦削的身影映入了她翡翠色的眸子中。 “约瑟芬~!”卡托丽的表情由惊讶转为喜悦,“没受伤吧?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逃跑的经过那可说来话长了,不过幸运的是一路上没遭遇什么危险的战斗,”游侠微笑了一下,“队长,我来的不算迟吧?” “正是时候~!” “先用这个把脚镣拆掉,然后我们再去找修因。”约瑟芬说着递过了一把掷斧,“撬掉铰链的中轴,这样才能让镣铐从脚上松开,刚才我就是这么做的。” 尽管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女孩非常清楚时间的宝贵性,她只是点了点头就半跪着开始埋头作业。圣骑士在机械学方面也同样受过相当程度的教育,然而秘银制品比一般脚镣要牢固的多,过了好几分钟——这段时间足够卡托丽拆掉两个脚镣了——咬合在左脚上的镣铐才终于松动了一下。 “我们很幸运,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守卫被干掉了。”约瑟芬说道,这段时间里游侠同样也没有闲着,他已经将倒在门外的两名骑士拖了进来。这不仅能让此处引人注目的程度降到最低,同时也解决了卡托丽的武器问题——虽然骑士双手剑不是最适合她的,但起码比赤手空拳的面对法赫多德人和恶魔要好的多。 “好了,撬开左脚上的了~!”卡托丽喘了口气,并用袖子抹去了额头上的细汗。 “别着急,慢慢来,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里。”约瑟芬想试着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但当他从门帘的罅隙中再度朝外窥视时,那个落入视野的人影却让游侠的心头紧缩了起来。 前几天将他们击溃的那名男子,剑斗气的使用者奥斯汀正缓缓地走向帐篷。 我必须保护好卡托丽,不能让她再和剑圣对抗,否则一定会出事的~!约瑟芬沉默地咬紧了嘴唇,在思考了几秒之后,他走到了与门帘反向的地方,用手中的长剑利索地在帐篷上切开了一个大口。 “约瑟芬?”卡托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有敌人过来了,你先找个地方躲避一下,顺便把右脚上的镣铐也解开。”游侠解释道,递给她一柄剑,“这里由我来应付就可以了。” “但是……我已经能战斗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相信我,这副镣铐比你想象的还要重,不把它从脚上拆掉的话肯定没办法剧烈运动,”约瑟芬不由分说地将她推出了帐篷,“你先去找修因,过来的敌人不多,我会尽快脱身来找你的。” “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女孩有些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当然,否则我怎么能达成和你之间的约定呢?”游侠的嘴角微微上扬,“放心吧。” “要小心,那么我这就去找修因。”卡托丽下定决心般地点了点头,那窈窕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了为火焰染红的夜色之中。目送着女孩的远去,游侠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而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却在他的身后响了起来。 “就敌人的角度来看,你做的实在很利索,森林之子约瑟芬。”当奥斯汀看见帐篷上的大洞时,他立刻就明白了一切,那两道剑眉随即拧在了一起。 “承蒙夸奖,奥斯汀,法赫多德首席骑士团团长。”游侠缓缓地转过了身来,凝视着对方,“在亡灵战争爆发以前,你我的部队曾经有过多次交锋,不过我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和战场上的老对手相遇。” “如果能在几年前就解决你,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奥斯汀的语调中掺杂着冰冷的死亡气息,“不过我想现在还来得及补救,对不对?”剑圣说着将手中的长剑指向了游侠,利刃反射出一旁闪烁着的烛光,仿佛猛兽嗜血的獠牙。 正如约瑟芬所述,秘银脚镣十分沉重,即使双脚已经不受拘束,但若不彻底摆脱它的话还是无法自由行动。在奔跑了一段时间后,气喘吁吁的卡托丽终于决定先把镣铐拆下来,然后再继续寻找失散的同伴。很快,她就在帐篷间找到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女孩立即弯下腰开始拆卸。 卡托丽的动作不得不快,她非常清楚眼前的这种状况是最危险的。没有了同伴的掩护,半跪在这里的自己简直就像是一个活靶,但糟糕的是,正在她担心的时候,不远处却偏偏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居然会在这种时候过来……明明再给我五分钟就能解开镣铐了~!想到自己如此倒霉,卡托丽禁不住要哭出来了。然而,随着声音的逐渐逼近,圣骑士却逐渐冷静了下来——她依然没有任何战胜的把握,但身体却很自然地摆出了最佳的突袭姿势。女孩的背部紧贴着帐篷的表面,全身的神经和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她就好象是一触即发的捕兽夹,安静地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依靠着听音技巧,卡托丽判断出敌人已经到了一旁,只要再稍稍前进就能看到贴在帐篷旁的自己。她闪电般地从遮蔽处探身而出,手中的长剑用力挥出,斜削向对方的上身——这一击即使无法砍下目标的首级,也足已造成致命的伤害。 下一瞬间,金属摩擦的脆声在空中响了起来。 “卡托丽?”以霜恸接下攻击的罗兰有些意外,但很快略带嘲讽的笑容就浮上了他的脸庞,“你比我想象中的样子要精神多了。” “……卡奥斯?”女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旁,背着高阶法师的雷恩惟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总之,我们已经把修因救出来了。”简短的几句解释后,罗兰总结道。死亡骑士随后小心地挥出一剑,霜恸的锋刃精确的将束缚在少女脚踝上的秘银一分为二。 “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遇到你。”卡托丽的表情有些复杂。 “有恶魔的地方就会有猎魔人,这是很自然的道理。”猎魔人的嘴角上扬了一下,“我们先去找约瑟芬吧,其他的慢慢解释。”死亡骑士说着走向了前方。 这一次你可别再偷偷溜走了。看着对方的背影,女孩暗暗思索。 “卡托丽,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雷恩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他背上的高阶法师也虚弱地朝队长点了点头。 “恩,这次真得谢谢你,雷恩。”卡托丽凝视着对方,认真的说道,“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们根本得不到卡奥斯的帮助,也许就没办法脱出重围了……谢谢。” “这没什么,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在那双翡翠色眸子的注视下,年轻圣骑士的脸顿时涨红了。 “这么谦虚,都不像你了。”女孩笑了起来,“来吧,只要找到了约瑟芬,队伍就又可以前进了~!” “恩。”雷恩点了点头。 没错,很快一切就能恢复原样了,可以继续完成路维丝所交托的任务。而且……这一次,我一定要说服卡奥斯加入我们的队伍~!想到这些,卡托丽实在无法隐藏自己此刻的心情,笑容在不知不觉中在她的脸庞上绽开。 只要找到约瑟芬就行了,现在他已经解决掉那些敌人了吧?女孩推测着,但下一瞬间,映入眼前的景象却如同北地最寒冷的暴风,在刹那间冻结了她的笑容。 怎么会这样……不是和我约定好的吗……卡托丽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了嘴,以避免喊出声来。 恶魔带来的灼热火焰已经近在眼前了,那蜿蜒扭曲的火墙仿佛是一条吐着信子的大蛇,发出嘶嘶的声音缓缓地碾过干裂的地面,并张开大嘴舔噬着黑色的夜空。 奥斯汀就站在这条巨蟒之前,无数在空中飞舞着的金色火种环绕在他的周围,不仅令黑色斗篷的边缘越发清晰,同时也映照出了剑圣瞳孔中野兽般狂热的光芒。约瑟芬残破的身躯就倒在离他六米开外的地方,原本是右臂的地方只剩下了一截突出的断骨,惨淡的白色在大片鲜血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眼。 “约瑟芬~!”女孩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扶起了不省人事的游侠。直到现在她才发现约瑟芬的伤势到底有多重,不仅肩关节以下的右臂被截断,而且他的上半身自左肩到右腹被切开了一道既深又阔的伤口,大腿上也被某种极端蛮横的力量穿了个洞——毫无疑问,这是剑斗气的杰作。此刻,这些恐怖的伤口正毫无顾及地萃取着游侠所剩无几的血液,并用力的向外喷着,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卡托丽的衣服就被染成了红色。 “雷恩,放下修因,过来帮我,快~!”女孩迅速的命令道。 “怎么会变成这样~!这,这是致命伤啊~!”雷恩跪在了游侠的一旁,他说话的语调无法抑制的颤抖着。 “别废话了~!不要思考其他任何事情,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集中精神,这样才能发挥圣光术最大的力量~!”卡托丽简短的回答,“无论发生什么,我也一定要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伴随着抑扬顿挫的祈祷语,金黄色的暖流从两名圣骑士的手中倾泻而出,温柔的包裹住了奄奄一息的约瑟芬。 无论如何……我也一定要把同伴从死亡的口中救出来~!女孩凝视着眼前的景象,抿紧了苍白的嘴唇,甚至连呼吸都不敢放松。 当卡托丽与雷恩竭尽全力使用圣光术的时候,罗兰则踏前了一步,挡在了他们与奥斯汀之间。路维丝的信徒们是亡灵军团的敌人,但现在的自己并不是死亡骑士,而是猎魔人卡奥斯——没什么需要犹豫的,既然在接受雷恩求助时已经答应了,那么要做的事便只有一件。 “你就是那名剑圣吧?”罗兰警惕地打量着对方,奥斯汀的外衣上有多处火焰摩擦留下的痕迹——很显然,他曾与数个炎魔交手过,并取得了全部的胜利——而这对猎魔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是奥斯汀-斯图尔特,”对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傲慢,“报上你的名字~!” “我是卡奥斯,这可真是令人怀念的礼仪,”罗兰讽刺地回答,“我们是在进行崇高的骑士决斗吗?” 奥斯汀并没有被这种话激怒,他依然与死亡骑士保持着恰当的距离:“看来我今天真是背运到了极点,恶魔,佣兵……什么人都来凑热闹,我给你五秒时间,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死~!” “要我离开是不可能的。”猎魔人举起了手中的大剑,沉着地回答。 “那么我只好杀了你。事情既然发展到这种地步,我也不在乎究竟会死多少人了,反正,只要留下一个活口即可,俘虏多了也不好管理~!”那柄窄刃剑在剑圣的手中舞动了起来,“你很快就会象那个游侠一样变成支离破碎的抹布~!死在世上最强的剑术下,你应该感到荣幸~!” “那不是世上最强的剑术。”罗兰说道。 奥斯汀没有回答,他的剑就是回答。狂风与怒气在那柄长剑之上凝聚收缩,随后化为一道锋利无比的气刃,带着尖锐的呼啸,扑向了眼前的目标。 本作为爬爬vip作品,**请保留 第十章 约定 奥斯汀确信这一击能让战斗立判胜负——剑斗气的攻击角度经过了精心计算,如果那名金发剑士闪避的话,锋利的气刃就会击中他身后毫无防备的卡托丽和雷恩——对方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用去抵挡,而那就意味着死亡。 但实际上,死亡骑士从一开始就没有躲避的打算。罗兰紧握着霜恸,屏息凝神地调整着横置的剑刃与呼啸而来的剑斗气之间形成的夹角。当锋利的风之刃即将命中他的刹那,静止着的猎魔人挥出了水平的重斩。 大剑划出的半圆轨迹埋入了剑斗气之中,下一瞬间,伴随着雷鸣般的巨大响声,撕裂大气的气刃就象玻璃般破碎了。爆炸般的力量冲击下,周围的景象因空气的抖动而扭曲,鼓噪的旋风围着霜恸发烫的锋芒打转,罗兰的长发被刮得狂乱的跃动,束带也发出猎猎的响声。 而当一切归于寂静后,那道无坚不摧的剑斗气不仅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相反已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被击碎了?我的剑斗气被击碎了?这怎么可能?奥斯汀睁大了双目,无法抑制自己震惊的表情。 “剑斗气不可能比剑更强,正如同剑不可能比持剑者更强。”罗兰冷冽的声音灌进了剑圣的耳朵,“任何一名剑斗气的使用者都该知道这句话,那是‘皇帝’雅加西的名言。” “‘皇帝’……你怎么会知道~!?” “在大卢尔德竞技场内,雅加西以自创的剑术保持着无敌的地位长达数百年没有动摇,即使在他死的那一刻,人们依然承认他是掌握着最强之剑的‘皇帝’~!”死亡骑士回忆起了自己曾着迷过的故事,“在名为‘云耀’的技巧前,剑斗气根本就不堪一击~!我以为自那以后剑斗气就被淘汰了,但没想到将近两百年过去了,此处还会有人使用这种华而不实的技巧。” “你居然说这是华而不实的技巧……别太放肆了~!”奥斯汀的脸色由苍白转为通红。 “不是吗?刚才的感觉和一阵微风没什么区别。”猎魔人嘲讽的回答,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对方拿剑的手正在颤抖。 “住嘴~!”愤怒的剑圣再度使出了剑斗气,在右手手腕的有力抖动下,空气仿佛变成了一条绸缎,在窄刃剑的带动下如涟漪般荡漾着,随后激射出多道波纹推向敌人。 多层风刃,这是奥斯汀能做到的最强的攻击,他相信这次一定能把对方斩成两段。 为了回应那道凄厉的叠加攻击,罗兰的防御也转为多段斩,那柄巨大的剑仿佛完全没有重量一般,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连挥了好几下,每一下都溅开无数的混乱气流。当狂风散去后,猎魔人依然站在剑圣的面前,连头发都没掉一根。 又被击碎了? 这怎么可能?奥斯汀忽然觉得眼前的火光变的阴暗了起来,恐惧正悄无声息地席卷而来,而自己内心深处一直信赖的东西却无法抵挡住那股黑色的潮水。 但罗兰并没有什么怜悯之心,他继续嘲讽对手:“值得夸奖,你居然领悟出了多层风刃的奥义……可是,这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那毕竟是‘震空’层次的技巧。而据我所知,这种境界的威力是无法与高阶剑圣的‘碎石’相提并论的,更何况是传说中的‘断山’~!光是掌握‘震空’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还是说那已是你的极限?” 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对剑斗气如此了解?奥斯汀昏昏沉沉地想,但现实却并没有给予他更多的时间去猜测——猎魔人已经放弃了防御的战略,转而采取主动攻击的方式冲了过来。 法赫多德骑士团团长急忙举剑一指,但罗兰已预料到这次的攻击,并事先转移了身体的重心,剑斗气擦着他的发梢一掠而过,只在地面留下一个边缘光滑的洞。 下一瞬间,那金发的身影已经到了剑圣眼前,挟裹着寒光的剑刃在热风中劈开一道欣长的亮线,直取对方的首级。 光靠这柄窄刃剑挡不住他~!这个念头从奥斯汀的脑海中闪过,剑圣的左手条件反射地抽出腰间的匕首,和长剑交叉着打算架住落向头顶的霜恸。 随后,金属发出了刺耳的脆响。硬接下这一击后,奥斯汀觉得自己的双臂都要断了,而更糟的是,并未加持魔法的匕首上出现了崩痕~! 那道崩痕迅速的扩大,仅僵持了一秒不到的工夫,剑圣的防御就彻底崩溃了。不过这段时间已足够奥斯汀反应过来,在匕首断开之前,他就迅速地向后跳出剑风的笼罩。失去了目标的霜恸立刻砸进地面,劈开一道宽阔的裂缝,并溅起无数的砂石与尘土。 奥斯汀的额头上多了一道浅痕,正缓缓的向外渗着血——如果不是及时跳开,就不仅仅是一个伤口的问题了,也许剑圣会沿着人体纵轴线被整个切开。更糟的是他发现在这场决斗中,自己的力量被完全压制了。 我该怎么防御?该怎么反击? 而对于罗兰来说,这场战斗和他所经历过的无数死亡之旅比起来,实在算不上什么——敌人只是名低阶剑圣,而且缺乏近身战斗的能力。尽管一击不中,但猎魔人相信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切割人体的计划,他再度放低姿势,准备发起下一轮连攻。 然而在那之前,敏锐的死亡骑士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立即跳向一旁——而与此同时,一支锋利的骨矛从他刚刚站立的地方闪电般的刺出。 “托马斯?”剑圣将视线转向了后方,死灵法师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身旁。 “准备离开吧,奥斯汀大人。”对方回答道,并让事先召唤出的四个骷髅兵缠住了罗兰。 “但是那些路维丝的信徒该怎么办~!我们就这样两手空空的回首都~!?”一看到远处依然念颂着祈祷文的圣骑士,奥斯汀就禁不住提高了音量。 “我们两个一起上也未必有胜算,何况这附近还有很多恶魔,部队已经准备好撤退了,如果再拖下去,也许会全军覆灭~!请冷静行事,奥斯汀大人。而且我保证,还会有另一次捕捉他们的机会。”在死灵法师解释的时候,猎魔人已经解决掉了两只骷髅。 “会有另一次机会……我知道了,撤退吧,托马斯。”法赫多德骑士团团长点了点头,随后又看了一眼那名金发剑士——被傀儡阻挡着的猎魔人也同样将注意力放在了这边,以提防可能到来的剑斗气。 叫卡奥斯是吗……下一次……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我也要除掉你这样的存在~! 死灵法师将一只手搭在了奥斯汀的肩上,随后轻声呢喃起了魔法咒文。当罗兰解决掉最后一只骷髅兵时,移送方阵的光芒恰好消失在了嘈杂的夜色之下。 “撤退的时机挑选的真不错,看来以后会有另一次恶战……如果你依然执着于神的力量的话。”望着逐渐褪去颜色的湛蓝法阵,罗兰轻声地自语道,那水色的双眸正反射出火光跳跃的影子。 战斗终于告一段落了,但死亡骑士依然保持着警惕——恶魔们还在附近,而且也许很快就会发现他们,周围的火势也越来越大了,如果不尽快脱身,危险将会再度降临。一想到这些,他那优雅的眉头就迅速皱了起来,猎魔人立即走向依然跪在约瑟芬身旁的卡托丽。 “怎么样……”罗兰的话讲到一半就断了,因为约瑟芬残破的躯体已经说明了一切。 双重圣光的治疗下,游侠的右肩、胸口的深伤和被贯穿的大腿都已痊愈,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情况得到了控制。猎魔人那水色的瞳孔已经见证过太多的死亡,不仅如此,曾身为圣骑士的他也非常清楚圣光术的局限性——表面的痊愈之下,约瑟芬的生命依然在不停的流逝着,而且……已经再也无法挽回了。 “这是致命伤,即使得到治疗月也无济于事,他的灵魂正在消逝。”罗兰无情的判断令卡托丽的全身无法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不会的~!我一定要把约瑟芬的灵魂拉回来~!”卡托丽咬紧了下嘴唇。 刚才不间断的祈祷令女孩和雷恩都消耗了大量体力,但只是休息了短短的几分钟,她便开始继续使用圣光术,伴随着那股强烈的意志,金色耀眼的光流再度覆上游侠的全身。 平时你就一直很细心地照顾我,和我一同分担压力,你是我最好的同伴,就好象我的兄长一样,但是……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为什么不惜独自面对剑圣也不愿意让我受到伤害?如果是两个人的话,也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种情况了~!我应该早点察觉到的……卡托丽觉得自己的心好象被针刺了一下,呼吸在一瞬间窒息了起来。 我根本就不配当什么队长~!如果我能早点察觉到,你就不会变成这种样子了。约瑟芬,别就这样离开我们~!求求你~! “停止吧,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罗兰的大手搭上了女孩的肩膀,“那只会令你自己失去体力和意识而已。” “闭嘴~!不要胡说八道~!”对方用力挣脱了他的束缚,但卡托丽的脸色却越发苍白了起来——正使用着圣光术的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森林之子的灵魂与躯壳最后的联系,正在逐渐的消失。 路维丝的力量可以治疗上的伤痕,但却无法唤回迷失在死亡阴影中的灵魂,这点圣骑士是最清楚的。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少女绝望地低声自语着。 就在此刻,沉寂的森林之子终于睁开了眼睛。 “约瑟芬~!”卡托丽惊喜的叫出了声,雷恩和罗兰立刻提起了精神,一旁的修因也挣扎着靠了过来。但只过了几秒钟,同伴苏醒带来的喜悦便已被灼热的狂风吹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沉重的寂静萦绕在他们的身旁。 游侠茫然无光的的瞳孔深处,死亡的阴霾清晰可见,他的脸颊已完全失去了血色,那孱弱的躯壳也开始越发激烈地抽搐。鲜艳的血沫肆意地顺着约瑟芬的嘴角流下,仿佛在嘲笑着渴望奇迹出现的人们。 “看来,我似乎快死了。”约瑟芬断断续续的说道,吃力的露出了惨淡的笑容,“我的剑术真够差劲的,没能抵挡住剑斗气的攻击。大家……都还好吧?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我们已经击败了法赫多德人,他们都夹着尾巴逃回城堡里去了。”卡托丽清脆的声音此刻透出一种异样的柔和,女孩回答着,小心翼翼的扶起游侠,并让对方的头偎依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那就好,不过我大概没办法达成和你之间的约定了,真可惜……”咳嗽打断了游侠的话语,过了好一阵,他才恢复过来,“卡托丽,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必须知道一切……这样我才能安心。” “恩,我在听着。”女孩低声回答,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终于冲破了压抑情绪的束缚,顺着少女的脸庞划出两道泪痕。但卡托丽只是默默流着泪,没有发出一点哭声。 “几个月之前,当教皇朱利安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时,我一直对此持有怀疑,直到旅途的开始。但现在……如果我不在了,而你们尚未知晓真相,那么很可能会在不知不觉中踏进死亡之路。” “卡托丽,其实无论你是否是此次考核的第一名,不,应当说无论你是否能成为圣骑士都是无关紧要的,在路维丝的预言降临时,你就已经被确定为这个队伍的一员了。因为,只有你的血液才能开启通往星之都的道路。”约瑟芬的话语不时被咳嗽打断,附近的火焰正一寸寸地逼近,但所有人都只是安静地倾听着。 “因为……那位叫做久远的女孩的关系吗……”卡托丽的瞳孔深处掠过了一丝波澜。 “抱歉,让你想起了那时候的回忆,但教皇大人不告诉你预言的内容是有原因的。因为……久远的血液不仅仅是一把开启道路的钥匙,那神秘的血统中还蕴涵着某些无法解释的力量,而那种力量……会引来幽界的恶魔们……” “什么~!?”除了罗兰以外的三人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下一瞬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炎魔愤怒的咆哮,仿佛一闪而过的雷电,击碎了死亡气息带来的宁静,并令卡托丽禁不住颤抖了起来。 “恶魔们想要吸食你的血液,所以,教皇委托我作为向导与保护者,加入此次行动。我已经当了将近十五年游侠,但始终没有成为一名猎魔人,因此任务的内容令我十分担心。幸运的是,我们遇到了卡奥斯,”约瑟芬的目光转向了卡托丽身后那个金发飞扬的身影,“如果没有你,也许我们在贝利尔村就得止步了,这应当算是……命运吧……” 死亡骑士让自己的表情隐藏在了摇曳的阴暗面中,并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也许是命运,不过那并不重要。教皇的命令是一个方面,但我想森林之子会做到这样的程度,应该有别的理由。” “猎魔人的直觉一向这么敏锐吗?还是说,那是阅历丰富的关系?”游侠笑了笑,“你说的没错,真正让我挥剑的理由是另一个——和迪莉西亚的约定。” 约瑟芬的语调掺杂进了惆怅的成分,猎魔人的推测点燃了他青年时代的回忆,“你知道吗,卡托丽,我一直……一直很喜欢迪莉西亚。” “我的母亲?”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十八年前吧……那时候我还没到二十岁,在圣骑士考核中和你的父亲卡达尔一同担任两名见习圣骑士——迪莉西亚与罗兰——的副官。但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卡达尔。当然我们依然是好朋友,所以在出发前,她便拜托我在这次危险的任务中保护好圣剑骑士团团长最疼爱的女儿不受到恶魔的伤害,并带着你平安的回到圣都。” “一开始我仅仅是为了迪莉西亚,不过后来却喜欢上了这份工作。卡托丽,你和你的母亲很相似,温柔而不失坚强,是最值得信赖的同伴,如果我年轻个二十岁,一定会爱上你的。”游侠的目光飘向了远方,“只是,现在已经没办法达成保护你的约定了……我辜负了迪莉西亚的信任……” “不是那样的,约瑟芬~!妈妈绝对不会那样想的,你是我最好的同伴~!”卡托丽终于止不住啜泣了起来,“如果没有你的照顾,我根本就不可能走这么远。谢谢你……约瑟芬。” “好好完成任务,然后平安地回到母亲的身边,卡托丽。”森林之子露出了安详的笑容。 “是的,我答应你。”少女温柔地回答着,“我答应你,约瑟芬。” 高贵的游侠停止了呼吸,生命之火已他黯淡的双眸中凋零,只留下空洞而深邃的黑暗。围绕在众人周围的火焰正上蹿下跳着,吞噬着大地与天空的红色信子勾勒出一副丑陋的嘴脸,仿佛嘲弄着人类的脆弱。而在那讽刺的劈啪声中,女孩搂着游侠逐渐冷却的躯壳,低声地痛哭了起来。 这就是人类。复仇、守护、野心、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渴望……这些强大的执念从一开始就蕴涵在人类的本能中,并促使那脆弱的躯壳不惜一切地去反抗命运。约瑟芬,你又会怎么选择呢?如果可以成为死亡骑士,你会愿意用那样的方式去完成和你所深爱着的迪莉西亚的约定吗? 就象我用那样的方式去复仇一样,你会愿意吗? 下一瞬间,炎魔近在咫尺的咆哮声打断了罗兰的思绪。透过火焰的障蔽,猎魔人可以看见正向着此处前进的巨人般的身影。 “此地不宜久留,更何况你是恶魔们的目标,我们该走了。”罗兰对卡托丽说道。 “恩……我知道,但是,就这样让约瑟芬……” 死亡骑士俯下了身子,将游侠冰冷的尸体扛在了肩上:“约瑟芬是位值得尊敬的游侠,慈祥的大地母亲才是森林之子的归宿,我们会为他找一处沉眠之地的。” “谢谢你,卡奥斯。”女孩翡翠色的眸子终于平静了下来。 “你们是要去星之都吗?”罗兰看着她和正背起法师的雷恩,“去把趁手的武器找回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务必做好准备。现在,跟我来。” 猎魔人大踏步地离开了战场,那头飞舞在火星之中的金发,很快便消失在了寂静的黑暗之中。 夏季的暖风抚过少女散乱的短发,明媚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筛落,那苍翠欲滴的景色就仿佛是大师精心绘制的油画。 卡托丽从柔软的睡袋中爬了起来,安静地欣赏着眼前的一切,随后她回想起了昨晚的一切——一直照顾着自己的同伴在剑斗气下死去,之后的突围则险象环生,一路上他们不仅遭遇了好几只炎魔,还受到了后侧尾随而来的地狱犬的袭击。当击溃所有的敌人,并终于抵达安全地带时,自己和雷恩都已筋疲力尽了。 如果这一切只是场梦该多好,如果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一定能想出完美的解决方案。女孩这样想着,但不远处那个刺眼的坟墓却在同时映入了她碧绿的双眸,卡托丽娇小的身躯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那是约瑟芬的墓。游侠的墓很简陋,只是一个隆起的小土丘,如果不仔细看是无法注意到的,在那之下既没有棺木也没有石碑,只有斯坦提尔的湿土、一把剑、一张弓陪伴着沉眠的森林之子。昨晚的葬礼也同样很简单,只有一段祈祷词——当时卡托丽觉得自己还有使用圣光术的力气,然而却找不到可以用来祝福的水。 现在我该怎么做呢?女孩下意识的将手探到胸前,握紧了那个饰物,沁心的凉意很快便透过手心传到了她的全身——路维丝的鲜血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严厉。 “卡托丽,你醒了?”雷恩的声音传了过来,注意到了对方的消沉,他以尽量温和的语气询问道,“怎么样?现在感觉还好吗?” “谢谢你,不用担心,”卡托丽笑了笑,“我会尽快振作起来的……因为,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任务要完成。” “那可得保养好身体,队长小姐。一晚上没喝水,一定渴了吧?”圣骑士说着递过了水壶,对方则不客气地灌了一大口,而饮料那股意料之外的清新滋味,却令女孩禁不住产生了疑问。 “这不是水?” “是……一种树汁,卡奥斯弄来的,”雷恩耸了耸肩,“修因回忆说在书上看过,肯定没问题。” “卡奥斯弄来的?”卡托丽重复了一遍,一丝阴影掠过了她的脸庞,而女孩询问的语速也顿时加快了几倍,“他现在人在哪里?” 雷恩再度耸了耸肩膀:“不清楚,他让我负责守卫你们,自己就离开了,我没问……” “雷恩你先照顾好修因,我这就去找他~!”女孩腾地站了起来,迅速的装备好了小盾与短剑。 “但是……” “保持警惕,等我回来。”话音未落,卡托丽的身影已消失在了茂密树叶组成的屏风之后。 他一定又走掉了,就好象上次一样悄无声息地走掉了~!这家伙……他是只知道和恶魔对砍吗?一点也不考虑别人的心情,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实在是太过分了,简直比德拉诺那个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还要过分~!简直和那些法师们的召唤生物没区别~!如果下次那家伙再死皮赖脸的出现的话,我一定会用盾牌敲掉他的鼻子,然后再让他尝尝电流过体的滋味~! 在丛林中穿梭了将近半个小时后,少女终于放弃了搜索。她选择了一块平坦的石头重重地坐了上去,然而轻巧无形的失落感却依然令她心焦,过了好半天,女孩才静下心来。 那么,现在该怎么做呢?伴随着偶尔掠过耳畔的鸟鸣,卡托丽再度拾起了刚才被打断的问题。虽然是年度考核的第一名,但她却不得不承认,失去了约瑟芬的保护,自己对于脚下的这片土地,完全一无所知。 星之都位于法赫多德西部边境地区,先不说具体位置尚不清楚,光是如何穿越这个国家就已经是个大问题了。那名叫做奥斯汀的剑圣是首席骑士团团长,这就代表了卡托丽一行目前正与整个国家机器为敌,如果进城一定会被逮捕。但是如果不进城的话,又应当如何补给?在丛林和高原中,怎么样才能找出一条通往目的地的道路?旅途上是否有什么可能致命的危险需要注意? “连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了。”她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也许该去和同伴们讨论讨论,但雷恩有多大能耐,与他共处了五年的自己是最清楚不过了。而修因——“是……一种树汁,卡奥斯弄来的,修因回忆说在书上看过,肯定没问题。”——女孩回想起了刚才雷恩的话。 “看来现在只能祈祷高阶法师的记忆力足够好了,希望他看过关于法赫多德地理概况的所有书籍。”女孩出神地看着眼前的地面。 “你怎么了?一大早就在这里沉思?”罗兰熟悉的声音在身后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那一刻,少女觉得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卡奥斯~!?”卡托丽猛地转过身,激烈的动作令齐耳的短发在空中欢快地跃动着。 “因为昨天没能搜集到干粮的缘故,我刚才去捕捉了一些猎物来,”死亡骑士解释道,并举起了手中的两只兔子,“这些应该可以应付一天的需求了。” “我想也是。”少女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并低下头以掩饰自己的表情。 太好了,原来你没有离开……那么,我能依靠你吗?能象依靠约瑟芬一样依靠你吗? “振作一点,别太伤心。”罗兰拍了拍她的肩膀,“身为人类,难逃一死。森林之子已经做到了他想做的,那就是保护好迪莉西亚的女儿。而你该做的,就是振作精神,连他的份也一起活下去。” “恩,谢谢你。”卡托丽以圣骑士的正式礼仪深鞠一躬,“这是对昨天的事表示的感谢,如果没有你,也许我们都会死在那里,请接受我的敬意。” “那没什么。”罗兰的表情却有些复杂,因为女孩的动作令他想起了对方正是伊修托利的敌人。 “昨天约瑟芬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我们肩负着联盟的重要使命,为此要寻找到传说中的星之都。法赫多德人的军队在追赶我们,不仅如此……由于某个无法启齿的原因,我的血统还会引来贪婪的恶魔们。旅途中一定会遭遇许多无法预料的危险。”卡托丽抬起头,凝视着猎魔人水色的瞳孔,“我知道这么说很自私,也很过分,但是……” 女孩突然把话咽了下去,因为一个残酷的可能性占据了她的脑海。如果猎魔人明确拒绝了自己的邀请……那我该怎么办? “你希望我能留下来,对吗?”死亡骑士说出了显而易见的后一句。 “……是的,因为我一个人没有办法走那么远,”卡托丽白皙的脸庞染上了红晕,“同伴们……我很信任雷恩和修因,但是他们帮不上忙。我需要你,有你在,旅途才能继续下去。卡奥斯,你愿意成为我的同伴吗?” 同伴……我们明明是敌人吧?但是很奇怪,我的目光却总是会被吸引,七年未握的剑有理由再度挥舞,灵魂律动的声音也逐渐清晰了起来……都是因为你的关系,在找到这一切产生的原因之前,就那样一起行未尝不可。 或许那会令我重新确认自己十七年来存在的意义,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吧,伊修托利? 死亡骑士伸出了右手:“那么我们约定吧,就像约瑟芬和迪莉西亚的约定一样。” “恩~!就这样约定,不可以反悔。”卡托丽的眼中流溢出闪烁的光芒,罗兰可以感觉从女孩手心传来的细腻感触,就好象是温暖的玉一般。 “我们要离开这里了,约瑟芬,”少女柔声说着,将一束雏菊放在了游侠的墓前,“安息吧,沉眠之人不会觉得寂寞,因为在世者一定会将你铭记在心,永别了,我的同伴。” “我们走吧,继续前进的旅途。”雷恩露出了感慨良多的微笑。 “恩。”卡托丽点了点头,随后转向了沉默不语的猎魔人,“卡奥斯,还有件事我可以拜托你吗?” “什么事?” “你能教我‘云耀’吗?”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死亡骑士的双眸中掠过了一丝不宜察觉的微光,恍若因灵魂的燃烧而产生的闪电。 那是交缠着复仇与毁灭的闪电。 本作为爬爬vip作品,**请保留 第十一章 别样的旋律 奥斯汀在房间里焦躁跺着脚来回走动,就好象是一只被困在窄小牢笼中的猛兽。不仅如此,现在充斥在他瞳孔中的已不再是敏锐而犀利的目光,而是沮丧与不安的血丝。 夜晚的奔波早已结束——在尚未看到首都拉山德城高耸的城墙前,炎魔和地狱犬就已放弃了对骑士团的追击,此刻部队已回到了首都内的骑士团总部中,也就是剑圣所在的这处城堡内。然而,虽然避免了全灭的结果,但现在的局面对于奥斯汀来说,依然很糟糕。 “统计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一旁的死灵法师叹了口气,“昨晚的交战中,共有一百二十一人战死,再加上在追捕圣骑士中损失的骑士和士兵,总共的死亡人数是……一百八十三名。伤者的数目则超过了两百人,法师们现在都忙不过来了。” “该死的~!我真是倒霉到了极点~!”奥斯汀猛地一拳打在墙上,“这简直就是童话~!恶魔,天~!如果他们能说话我非得好好拷问一下,那些家伙究竟为什么要袭击我们~!而且偏偏挑在那个时候~!” “更糟糕的是军用辎重都丢了,目前我已经派遣了一千五百名城防队士兵前往昨晚的战场了,不过估计收获不会很大,那场森林大火会把一切都变成灰烬。”托马斯避开了对方愤怒的目光,继续冷酷地说明情况,“这么一来,我们的直属部队可说是存步难行,而骑士团的三万名主力又无法在这种行动中发挥作用,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了。” “等待~!本来我们还有反击的机会的……真该死……”剑圣掀开窗帘,呆呆的望着城外广袤的森林,此刻树木们正沐浴在清晨的潮湿雾气中,而自己的猎物就隐藏在那片绿色的某处。 不过,托马斯事先做好的预防措施多少令他得到稍许安慰。死灵法师在那名青年法师的衣服上缝进了一条魔法线,它会产生微弱的魔力波动,并使之与周围空气中的魔力混合在一起。即使是高阶法师,不使用特殊的法术也无法察觉。而制作者本人却可以依靠水晶球来探知到这条线——也就是猎物——所在的位置。 但现在,那颗平稳地放在桌上的水晶球却毫无动静——魔力波动仅能传递五十到六十公里的距离,再远就消失了。 “他们并没有进城,聪明的决定。” “是吗?说实在的,即使他们进城,我也未必有把握取胜。”奥斯汀自嘲地笑了笑。 “那个能对付剑斗气的人叫卡奥斯是吗?” “我原以为我的剑斗气足以斩开一切,但他却斩开了我的剑斗气。”剑圣下意识地摸着额头,霜恸造成的伤疤已经为魔法治愈,但刻在他内心深处的烙印却依然如旧,“说老实话,我第一次觉得有点束手无策。” “别担心,我的团长,”托马斯拍了拍他的肩膀,“会有办法的,战斗的方式有很多种,正面交锋只是其中之一。我会在法赫多德找到能对付他的合适人选。” “希望如此。”奥斯汀点了点头,下一刻,两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突兀的敲门声上。 “奥斯汀大人,国王陛下想要见你。”一名高阶骑士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不安的神色。 “现在吗?” “是的,大人。传唤官还等在城堡的会客室中。” “那么好吧,我也正想看看可敬的国王现在是否别来无恙呢,”剑圣耸了耸肩,随后转向了一旁的死灵法师,“我这就去见他……还有那些大臣们,这里就由你负责了,托马斯。” “要小心行事,团长大人。”对方在“团长”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当然。”奥斯汀摆了摆手,随后走向了走廊尽头的会客室。 他很清楚目前的状况,在宫廷中对自己的作风感到不满的贵族并不少,而这次的失败很显然会让处境变的更糟——法赫多德的国王是个缺乏主见的人,他的目光只会停留在眼前的利益上,而非更远。但奥斯汀也同样清楚,国王与贵族们离不开他。除了赫赫有名的剑斗气的使用者以外,还有谁能抵挡的住路维丝联盟的侵犯? 如果联盟不存在的话,我是否会变得和你一样,森林之子?剑圣想起了死于自己剑下的老对手。真有趣,我的存在竟然是以联盟的存在为依靠的。但是……无论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一定要以自己手中的剑,复兴这个国家~!我一定会知晓那个能扭转一切局势的秘密,并得到隐藏在其中的力量~! 即使付出生命也再所不惜。 “如果要学习‘云耀’,就得先了解剑斗气的产生原理,这样你们才会知道为什么要那么做。”罗兰扫视着围坐在身旁的三名年轻人,夜幕早已静悄悄地降临,此刻赶了一天路的队伍在一个隐蔽而安静的地方扎下了营,眼前的篝火正欢快地舞蹈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而卡托丽和雷恩则仿佛忘却了自己的圣骑士身份,而象是最好奇的学生一般,认真地聆听着猎魔人的每一句话,受到这种气氛的感染,就连一旁对剑术毫无兴趣的法师也竖起了耳朵。 “剑斗气的使用者们拥有将怒气转换成物质性攻击的力量,当他们挥剑的时候,怒气就会顺着锋线激射而出,并以剑刃的横切面为边界,凝聚起上下两侧的气流,最后形成风刃——这种气刃和魔法造就的风刃是完全不同的——就最简单的‘震空’层次来说,风刃分为三层,剑面上侧的凝聚气流是一层,下侧是另一层,而中间,就是将两层气流连接起来的怒气层。战胜剑斗气的关键,就是要摧毁凝聚起风刃的怒气。” “只要将风刃夹层中的怒气层击碎,那么锐利的气刃本身就会失去凝聚力,解离成普通而无害的气流。” “听起来似乎很简单……”雷恩评价道。 “任何剑术理论听起来都不会很复杂,直到你打算去掌握它,或者是对抗它。”罗兰耸了耸肩膀,“要知道,在‘震空’之上还有两个层次的境界,‘碎石’是依靠两道怒气交叉形成的十字来凝聚气流的,最高境界的‘断山’则是更为牢固的旋涡形怒气,以此形成的剑斗气可说是冲击波一般的力量。不仅如此,我所说的这些都只是基本型,每个剑圣都会在此之上衍生无数的变种,以适应战斗的需要——比如那个法赫多德人所使用的点式攻击和多层风刃。在危机时刻,他们也有可能不按常理出牌。” “换句话说,要想摧毁隐藏在坚固而锐利的气流之后的怒气,仅仅靠记住剑斗气的结构是不行的。所以,我们就需要使用一种更强的技巧,‘云耀’。”猎魔人给出了这样的结论,他说着站起身,并抽出负在背后的那柄巨剑,“现在仔细看着。” 罗兰对着手掌中的一片树叶吹了口气,那又薄又轻的叶片立即在空中飞舞起来。下一瞬间,在其他人的视线捕捉到攻击的景象前,霜恸的锋刃已划开停滞的空气,并将树叶一分为二,只留下一道令人眼花的冰蓝色残像逐渐地在火光的映照中淡去。 一秒以后,重剑挥舞所带起的狂风突然爆发,刮过众人的脸庞,并令营火抖动着,发出呼呼的声音。 卡托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把散发出寒冷气息的武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要斩中自由下落中的物体并不是什么难事,关键问题是树叶实在太轻了,只要被风一吹,就会到处乱飞,即使对于使用细刃剑的人来说,要使出不带动气流的挥砍动作也是非常困难的。但卡奥斯居然能压制住那柄巨剑掀起的剑风,在树叶被吹跑前将之削断~!究竟要怎样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高阶剑士一次呼吸的时间被称为‘分’,其十分之一被称为‘秒’,接下来的十分之一是‘系’,然后的十分之一是‘忽’,再然后的十分之一则是‘毫’,而‘毫’的十分之一就是‘云耀’。那是与闪电相等的速度。在‘皇帝’雅加西所创造的剑术中,‘云耀’所具有的含义则是集中力与速度的最高境界与完美协调。”罗兰收起了剑,一边踱步一边说着。 “剑斗气本身几乎是透明的,而且飞行速度极高,要想在那么短暂的时间中辨别出气刃的结构很不现实,但我们可以通过观察剑圣的出剑轨迹来判断出剑斗气的解离点,这需要非常高的集中力,误判任何一个细节都会带来致命的错误。” “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按照剑圣的出剑轨迹来解离进入攻击范围的剑斗气,如果动作足够精确,就可以摧毁所有隐藏在其中的怒气层,但不仅如此,还要记得保持斩击速度——要快得足以在气刃咬入你的身体前终结它,否则最后的结果还是死。” “看来这似乎和镜子把戏有点类似,我们必须通过再现剑圣构筑剑斗气的动作来摧毁剑斗气。”卡托丽形容着自己的感受,并等待临时老师作出评价。 “没错,但在实际情况中你会发现节奏要快的多,每击碎一道气刃,你的眼睛都会被由此引发的狂风吹的睁不开,更糟糕的是,剑斗气可不是树叶,虽然只是密度不同的空气构成的,但它却坚固而锋利,要在切入时保持攻击的速度很困难。”死亡骑士因女孩的聪颖而露出会心的微笑,“无论如何,原理就是这些,接下来就是实际的练习了,我会告诉你们剑刃与气流之间的微妙关系,以及如何在短时间内进入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记住,只有当你的剑能抢在剑风之前削中目标,才算是达到了‘云耀’的境界。” “那么现在就开始吧~!”卡托丽和雷恩立刻站起了身,并异口同声的要求道。 “看来今晚似乎不需要布置防御法阵了……”修因无奈地打了个呵欠。 在女孩察觉之前,朝阳已悄悄地浮出了地平线。脆金色的光芒在茂密枝叶的梳理下,描绘出一道道清晰的线条,呈阶梯状散落在林间,就好象是竖琴的琴弦,棱角分明而又不失弹性。 一片翠绿的树叶缓缓落下,轻柔地拨过那些琴弦。下一瞬间,耀眼剑芒的急掠惊醒了静止的空气,少女手中的短剑就象闪电一般削向眼前的目标。 结果……还是不行~!卡托丽睁大眼睛看了半天,最后终于发现自己什么也没削中——那片叶子已经嬉笑着飞到了三米开外,稳稳地着落在地面,而且毫发无伤。女孩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脑海中浮现出了猎魔人昨天说过的话。 “‘云耀’不仅可以用来对付剑斗气,在平时的战斗中也很有帮助,毕竟集中力的高低是攫取胜利的关键因素之一。但别以为可以轻易掌握这些,据我所知,近年来联盟之中只有被称为光之指引者的尤瑟尔领会了‘云耀’的奥义。” 只有伟大的光之指引者才了解的战斗方式,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也许的确太过勉强了。卡托丽安慰自己,但下一瞬间,她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瞳孔中掠过一丝深邃的阴霾。 那么……黑暗之鹰呢?他曾经是尤瑟尔的学生,他是否掌握了这种剑术的最高奥义?如果黑暗之鹰同样领悟了‘云耀’的话,那在未来的某一天,我又应当如何去面对他?要证明自己的正确,就一定要在所有的方面都超越罗兰-斯特莱夫才可以~! “继续练习~!”卡托丽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再度聚精会神地握紧手中的短剑。 为了约瑟芬,也为了我自己,必须掌握这种技巧~! 从罗兰接受卡托丽的邀请算起,今天已经是四人共同旅行的第五天了,拉山德城早就被远远的抛在了后面,而法赫多德骑士团似乎也在与恶魔的交战中损失惨重,至今没有什么明显的动向。一直保持高度警惕的死亡骑士,此刻打算借着晨间的休息时间转移一下注意力,他抛下了负责早餐与整理的两名年轻人,缓缓地在林间踱步而行,让紧绷的身体感受着温暖而潮湿的朝气。 很快,那水色的瞳孔就捕捉到了女孩窈窕的身影,罗兰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在茂密树叶的遮掩下静静地看着她。 卡托丽挥剑的动作有力而不失轻灵,那柄短剑在她的手中收放自如,就好象是飞舞在空中的夜光蝶一般。 迪莉西亚是位好老师,而且卡托丽也具有极高的天赋——比那名叫雷恩的圣骑士高得多,这令她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领悟出剑术的本质。但罗兰非常清楚,光具有这些,还不足以达到‘云耀’的境界。 还需要另一样不可或缺的东西。 舍弃一切的执着。 少女黑亮的短发顽皮地跳跃着,翡翠色的双眸中正映照出清冷的光辉,但死亡骑士的双眸却失去了聚焦,并缓缓映照出十五年之前的景象。 那时的罗兰正被仇恨的火焰啃噬着灵魂,为了能得到足以向整个联盟复仇的力量,年轻的剑士舍弃了路维丝的信仰,并义无返顾地离开了收留自己的精灵之国,踏上了寻找传说之剑的旅途。然而,在北地他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终年为冰雪覆盖着的诺德森大陆人迹罕至,矮人们都躲在幽深的地下城市中,地表则充斥着擅长放毒的蜘蛛战士,再加上各种具有奇异能力的怪物,以及随时可能出现在头顶上喷吐冰棱的白龙,这个复仇者发现自己寸步难行。每一次遭遇战都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生存下来,不仅如此,几乎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风雪和食物的极端匮乏,就好象最专横的魔王般,嘲笑着苟延残喘的渺小人类。即使是最老练的游侠也无法在这种环境下生存。 如果不能让自己变的更强,那一切就将在此止步,真相将随着自己的尸体一同被掩埋在冰冷彻骨积雪中。 为了能活下去,罗兰变成了另一个自己,一个只专注于战斗和食物的猎人。他变得富有攻击性,象怪物一样昼伏夜出,而且很快具有了比往常敏锐的多的直觉,那柄巨大的剑让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对决中生存了下来,年轻的剑士终于也习惯了食用死去怪物的——尽管蜘蛛战士的腿肉煮上六个小时也不会烂,但至少那可以让他活下去。 在北地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与两名矮人的遭遇中,他甚至在一瞬间产生了那样的念头:为什么不试着猎杀他们呢?也许老矮人的脂肪会比冰雪魔猿肉要嫩一些~! 即使是现在,想起当时几乎一念之差的情形,那个完全只根据本能行动的、野兽般的自己依然令死亡骑士全身发冷。但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中,为了能生存下去,为了能够再次站在艾拉泽亚的大地上,为了能向温达姆挥出复仇之剑,舍弃一切的罗兰领悟了尤瑟尔曾教导过,但他却一直无法掌握的战斗技巧——‘云耀’的最高奥义。 那么,你能领悟吗?猎魔人的思绪转回了眼前,水色的瞳孔凝视着少女窈窕的背影。你也渴望复仇,不是吗?为了约瑟芬而向剑圣复仇,以及为了艾拉泽亚……向黑暗之鹰复仇,你也打算舍弃一切吧? 我们很相似,也许就是因为我们同质的灵魂与对复仇的渴望,我的视线才会被你吸引住。 没错,你和七年前的我是一样的,我们是同类。 “提剑的姿势很不错。再这样下去,你就能练成大陆第一的居合拔刀术了。”罗兰的声音从一侧传出,打断了卡托丽的练习。女孩循声望去,猎魔人正巧妙地避开树枝的拉扯,向着自己缓缓走来。 “拔刀术~!和在贝利尔村见面的时候相比,你似乎长了不少幽默细胞。”少女撇了撇嘴,装出生气的样子。 “你才仅仅练了四天而已,别太心急,剑术绝非一日可成。” “但糟糕的是,我对这种技巧完全没有任何概念……”卡托丽摇了摇头,“即使了解了原理和练习的方式,但似乎总也无法领悟到其中的真意,到现在我都还只能在‘云耀’的门外徘徊。” “那是因为光凭天赋,耐心与毅力,还不足以达到领悟‘云耀’所需要的必要条件。”死亡骑士的眼中掠过狡黠的微光,“还需要另一样东西——执着而单纯的心。” “那是指什么?” “你知道人们是怎么称呼那位‘皇帝’的吗?——剑之主。据说他既不为正义战斗,也不为邪恶挥剑,无论站在面前的是谁,雅加西都会上前挑战,并将对方击败。”罗兰凝视着聆听故事的女孩,“权力、荣誉、正义的事业或者是邪恶的引诱都吸引不了他,雅加西只执着于剑,他只为练剑而练剑。而最终,眼中只看得到剑的他,创造出了能战胜剑斗气的最高奥义——‘云耀’,雅加西也因此成为了永恒的传说。” “只为练剑而练剑,这就是所谓单纯的心吗?” “是的,比起拥有能变强的天赋,想要变强的欲望才是领悟的关键。卡托丽,你必须明确自己学习‘云耀’的目的,比如说……复仇。”当这个滚烫的词语滚过死亡骑士冰冷的舌尖时,罗兰的瞳孔之底不由自主地闪现出灵魂颤动的火光。 “复仇,没错,那的确是种强大而单纯的动力,但是……”卡托丽紧盯着对方水色的双眸,“我不希望那成为我学习‘云耀’的唯一理由,也不希望我的心被复仇左右。” “复仇并不是需要消弭的恶念,”猎魔人耸了耸肩膀,“当然,如果那对于圣骑士来说是禁止的话……” “路维丝的教义中并没有提到复仇之类的事,这是我自己的原则,”少女摇了摇头,“卡奥斯,你知道亡灵战争的事吗?” 罗兰点了点头。 “路维丝历二二七年,亡灵战争的第一年,那时出现了一个非常强大的死亡骑士。他曾拥有众多的头衔,‘艾拉泽亚之骄傲’,‘北地的征服者’,‘白龙之领主’,但现在,他被人们称为‘黑暗之鹰’。” “罗兰-斯特莱夫。我知道这个名字。”猎魔人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据说他是个叛教者。” “他是个复仇者。一切的起因是由于艾拉泽亚的国王温达姆,那个懦弱的男人为了苟且偷生而将罗兰的恋人放上了祭坛,国王还试图杀死罗兰灭口,但失败了。活下来的罗兰不惜成为死亡骑士也要得到力量,最后他带着势不可挡的亡灵大军回来了,在短短的一年内就打到了艾拉泽亚的首都,并杀死了自己的仇人。”卡托丽一字一顿地回答,“当然,在这整个事件中,我的父亲温达姆-奥兰德是罪有应得的。” 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女孩翡翠色的双眸一直凝视着罗兰,连眨都没眨一下,而那清脆的语调中,也完全感觉不出颤抖、犹豫或是伤感。 “很少会有人这么评价自己的父亲。”沉默半晌,猎魔人简短地回答。 “你知道吗?‘温达姆-奥兰德是罪有应得的。’这句话……我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说出口。”少女的目光飘向了远方,“十四岁那年,养母迪莉西亚告诉了我关于那件事的一切,当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哭着跑出房子,骑士们在三天之后才找到了躲在街道角落的卡托丽——一个失去了可以依靠的信念的女孩,在知道真相之前,她一直都渴望能为父亲复仇,但现在,她一无所有。” “回到家的我不愿和任何人说话,养父、养母、雷恩、或者是其他青梅竹马的同伴,他们时常来安慰我,但那些话没有办法为我重新建起新的希望……所以我就把耳朵捂住,不去听。我只是一个人练剑,有时还跟随其他城市的佣兵去剿灭土匪强盗——父母阻止不了我的行动,我第一次杀人就是在那一年,”卡托丽说着突然露出了凄凉的惨笑,“卡奥斯,照你的说法,如果在那时候知道‘云耀’的话,我说不定倒可以很快领悟……这真是讽刺。” “后来怎么样了?”罗兰轻声地询问着,仿佛害怕惊动身旁的女孩。 “后来有一天,和强盗们之间的战斗非常激烈,我方和敌方都死了不少人,战斗结束后我发现自己身上都是血——都是我杀死的那些人流出来的,于是我就去到附近的湖边打算洗一洗,面对着镜面般的湖水,我发现映入眼中的景象突然变了,我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子~!我好象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死亡骑士……” 女孩的思绪回到了七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早晨。黑暗之鹰的双眸中正闪耀着夺人魂魄的光芒,即使是遮天蔽日的大雪,也无法阻止那火焰的燃烧。 罗兰的思绪也回到了七年前,自己复仇终结的时刻。在那之后,曾经不顾一切、疯狂燃烧着灵魂的往生者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并不得不独自咽下伴随着复仇结束而结成的苦涩果实——迷茫,空洞,以及孤独。久远和他之间的距离,依然如故。 “我曾见过黑暗之鹰,那时具体的情形已经毫无印象了,但他的那双眼睛……好象燃烧着火焰一般,让人无法正视的双眸,我却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那是我童年的噩梦。然而,当我注视着湖面的时候,我这才发现自己也变成了噩梦。”卡托丽清脆悦耳的声音再度响起,“那个时候我终于醒悟了过来,如果自己无法坦然面对曾经发生的一切,那么我就只会在仇恨的泥潭中越陷越深,最后变成与自己的信念完全相反的存在。” “我不希望变得和狭隘而自私的死亡骑士一样,所以我打算重新审视整件事,然后再决定自己的目标。” “结论呢?”罗兰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 “就是我刚才告诉过你的,绝不让自己的心被复仇左右~!当然,如果那个该死的法赫多德人胆敢再度出现,我一定会尽全力杀了他。”少女认真地回答,“但如果不再相遇,我不打算通过战争来对付他——尽管联盟的确有吞并法赫多德的想法,但我一定会反对,因为我自己就是战争的受害者。” “那么,你的另一个仇人……黑暗之鹰呢?” “这次的任务如果成功,亡灵们的战略计划就会彻底被摧毁,那时我会加入圣剑骑士团,把食尸鬼、蜘蛛怪还有死亡骑士都赶出大陆。如果那时候遇到黑暗之鹰的话……我发誓一定会杀死这个战争犯~!” “但据说他已经死了。” “那样也不要紧。我会以自身的经历来证明,罗兰-斯特莱夫的行为是错误的~!为了复仇而投身战争,甚至不惜杀死自己的导师,持剑与曾经的同伴撕杀,这样的复仇是错误的~!”卡托丽的声音就好象是彻耳的闪电,贯穿了倾听者的全身。 本作为爬爬vip作品,**请保留 第十二章 追击者 第十二章追击者 卡托丽的话语如同回音般在罗兰的脑海中激荡着,不仅没有逐渐消失,反而还震撼着被死亡骑士封存在记忆深处的过去。 “我亲爱的弟子,到此为止吧。若你因悔恨而复仇,最终得到的结果只能是更加悔恨……”炎之城塞威严的高塔内,尤瑟尔苍老而深沉的劝戒再度响了起来。 “久远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绝对……”飞舞着花瓣的久远墓前,精灵女孩压抑而伤感的表情逐渐变得清晰。 “为什么指向温达姆的剑刃最后却会结束尤瑟尔的生命?为什么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你曾经的战友?罗兰,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正在堕落~!停手吧~!”矗立在云霄之上的寒冰皇冠中,迪莉西亚抛剑的身影重又映入那水色的瞳孔中。 当灼热的复仇之火在内心燃烧的时候,一切都是可以抛开的,但现在,那双只执着于一件事的双眸已经失去了凝视的焦点。崩裂的刃在血中浸泡了太久的时间,当他斩断了想要斩断的东西后,便无法再抵挡来自外界的冲击。 罗兰没有办法反驳少女的宣言,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卡托丽,同时下意识地抿紧嘴唇。 “你说的很正确,也许……如果坚持这样的信念,我想即使不需要复仇,一样可以领悟出‘云耀’的奥义。约瑟芬也一定会为你而骄傲的。”沉默扫过两人之间,最后,猎魔人终于想出合适的语句来回答对方。 “谢谢你,卡奥斯。”少女回答道,但随后好象发现了什么般地捂住嘴,白皙的脸庞也在瞬间染上一层红晕,“啊,我这样是不是太罗嗦了,是不是好象枯燥的说教一样?我居然会花了一个早晨的时间来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还有对千里之外那些亡灵的谴责……” “不,没那回事,我很喜欢听,”罗兰避开对方的视线,看着新绿点缀下的天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的声音清脆悦耳,非常吸引人。” “你不会是在哄我吧?”卡托丽露出腼腆的微笑,短发在那一瞬间遮住了流转着神采的双眸。 “怎么可能?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想知道更多的事情。”猎魔人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但现在已经不早了,也许雷恩和修因会等得不耐烦,你先回营地去吧。” “你不和我一起吗?” “猎魔人也是游侠出身,我发现这附近有一种有趣的植物,”死亡骑士信口胡扯,“我想先去观察一下,过会便回来。” “那么我先走了。”女孩点了点头,“对了,卡奥斯……” “怎么?” “下次如果可以的话,再陪我聊聊天,好吗?”卡托丽轻声细语地问道。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猎魔人试着让自己的笑容尽量显得自然一些。 女孩转身走向了营地的方向,而罗兰则无言地注视着逐渐隐没在绿色中的那头黑发,当对方轻盈的身影完全消失以后,他如释重负般地摇了摇头,随后用手捂住了脸,摇曳在瞳孔之底的火焰随即被埋在了手心的阴霾之下。 一句话也没有办法回答~!哪怕仅仅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的余地~! 那清脆嘹亮的声音就好象是最锋利的剑刃,毫不留情地将冰冷的事实刺入自己的心脏——温达姆的尸体之下,还汇聚着深不见底的血海。 作为伊修托利的欧林,罗兰完全可以毫无顾虑地在那之上撕杀,但他却没有办法让这个理由成为信念的依托。因为自己之所以会在亡灵战争中充当战斗的先锋,更多是为了能够复仇,而不是为了死亡骑士的信仰。在西艾拉泽亚大平原的战斗中,如果不是理查德的叱责,也许自己甚至会抛下伊修托利~! 你说的没错,那是狭隘而自私的复仇,这点我最清楚的。 “卡托丽-奥兰德,你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办法反驳。”罗兰喃喃自语着,语调中带着无法抑制的颤动,“但是……复仇……那是我唯一能为久远做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而且,我绝对不会为复仇而感到后悔~!” 话音未落,大剑的侧面已狠狠地砸在了树干上,重剑的撞击之下,两人合抱的大树立即剧烈地摇晃起来,死亡骑士的头顶上顿时下起一场叶片构成的大雨。但在那些翠绿色的雨水滴落入地前,霜恸的锋刃已从中飞掠而过,并将它们全都一分为二。那道耀眼的剑芒仿佛是吐着信子的银色毒蛇,紧紧地萦绕在罗兰的身侧。 卡托丽,你的灵魂拥有美丽的颜色,但是,在嘲弄人的命运面前,你是否还依然能闪耀着那种灼伤我的光芒?当你再度面对杀死约瑟芬的凶手时,你是否还能冷静挥剑?到了某一天,当你面对着罗兰-斯特莱夫的时候,你是否还能坚定地贯彻自己的原则? ……也许那个时候,你会变得和我一样? “只有用自己的灵魂去感受,你才会明白那是怎样的痛苦。”罗兰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冰冷的微笑,“我会做好猎魔人卡奥斯的工作的,这点不用担心。等到了那个命中注定的时刻,一切才见分晓。” 死亡骑士收起了散发出寒冷气息的大剑,随后缓缓地走向营地,他身后披风在狂乱地舞动着,仿佛是黑暗之鹰振动的双翼。 “终于解决了~!这次任务中最大的危机之一~!”望着逐渐升起的朝阳,卡托丽露出灿烂的笑容。女孩身后的雷恩与修因也在这一结果宣布的同时,异口同声的欢呼起来。 “约瑟芬,我一定会达成和你的约定,顺利完成任务并平安地回到圣都的~!”卡托丽轻声地呢喃着,下一刻,罗兰的微笑映入了她的双眸。 “队伍成功地经受住了考验,身为队长,你做的非常好。”死亡骑士说道,语调却有些复杂。 “那是因为有个无所不能的后盾。”少女调皮地回答,跳跃的目光令人无法捕捉。 路维丝历二三五年五月二十八日,卡托丽一行穿越了旅途中最后一个现世与幽界的交汇点,这意味着接下来的行程中,恶魔的力量将再也无法对他们造成威胁了。 从离开圣都的时候算起,已经过了四个多月,猎魔人与卡托丽共同旅行的时间也已超过两个月。在罗兰正式成为队伍的一员后,躲避恶魔便具有了切实的可行性——根据联盟魔法界已知的材料来看,恶魔只有在现世与幽界的交汇点才感应得到现世生物的活动,而经验丰富的猎魔人“恰好”十分熟悉法赫多德境内这些地点的所在——特别是处于队伍即将涉足地区的那些。 除了贝利尔村和斯坦提尔丘陵外,另外还有三处地方可能会出现恶魔——农业都市拉德亚诺,吉桑城,以及露比斯山。两座城市并非必经之路,何况即使没有恶魔,被通缉的一行人也同样无法进入城市,罗兰带着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了去,途中唯一遇到的麻烦只有几只地狱犬——这些家伙的嗅觉太灵敏了,即使是贴着交汇地带的边缘走,它们依然发现了那诱人的目标——不过这些不自量力的低阶恶魔很快就成为了剑下亡魂。 露比斯山中同样有很多条路可供选择,但遗憾的是,现世与幽界的交汇覆盖了整个山区,无论选择哪条道路都无法逃脱恶魔的追踪。即使做好了充分的战斗准备和心理准备,但接下来的耐力拉锯战依然令一行人的体力与意志受到了严峻的考验。疲于奔命的队伍还在半山腰遇到了一支二十人的法赫多德巡逻队,对方很快就认出这些伪装的旅行者正是骑士团长的目标,但在他们发起攻击前,愤怒不已的炎魔和地狱犬就将这些可怜的斥候撕成了碎片。 最后,经过了四天几乎不眠不休的反跟踪战,卡托丽一行终于穿越了露比斯山,当罗兰的大剑斩下尾随而来的最后一只地狱犬的头颅时,其他三人仿佛忘却了全身的伤痛,都无法抑制地欢呼了起来。 “按照目前的前进速度,再过一周左右,我们就可以抵达雅赫维山脉,传说中星之都所在的地方。”罗兰总结着眼下的情况。 死亡骑士脚下的土地比斯坦提尔丘陵那里要干燥的多,因为在几米厚的土层之下是坚硬的山岩,周围的树木也逐渐转为寒带的针叶丛林,只要抬起头,映入那水色瞳孔的便是雅赫维山脉高耸入云的宏伟身影——据说这座山脉的高度甚至超过了艾拉泽亚人引以为豪的那加山脉,而在这沉睡着的巨人脚下,同样横亘着一条古老的河流——尼卢河的源头之一,格兰戴尔河。 “终于可以抵达传说之都了……里魔法的奥义,还有无数的历史秘密都在等待着我们~!简直好象在做梦一样~!”一向冷静的高阶法师此刻却成了最兴奋的人,“我真想知道,那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谁知道。据说到达过雅赫维山脉的修行者不计其数,都是冲着星之都去的,然而没有一个人能证实传说,”雷恩下意识地耸了耸肩膀,“目前的结论是:星之都的切实位置是在雅赫维山脉的最高峰上……因为没人能爬得到那么高,所以那里必定是传说之都的所在地……” “但是,有一个人曾目睹过星之都的一切——罗兰-斯特莱夫。”卡托丽接过圣骑士的话头,“黑暗之鹰在那里遇到了改变了他一生的女性……那并不是虚无飘渺的传说,因为此刻我的体内正流淌着那个女孩的血液,这也算是命运的一种讽刺吧?” “罗兰-斯特莱夫永远的爱人,久远。”死亡骑士出神地凝视着地平线尽头的宏伟屏障,水色的瞳孔中满溢着思念的火种。 若是到了星之都,我该怎么向芙罗拉开口?猎魔人再度想起了曾经担心的事情,并下意识地将手按在胸前的垂饰上,温柔的气息依然如故,死亡骑士因此而沉浸在怀念的寂静之中。 但很快,战士的本能反应就将追忆中的罗兰扯回了现实,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得到,一个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气息正隐藏在附近的灌木丛中,离队伍最前面的卡托丽只有几米远。 几乎在同时,卡托丽和雷恩也捕捉到了周围环境中掺杂的那一丝异样,修因的洞察力要迟钝的多,不过,身旁三人的眼色很快令聪明的高阶法师了解了一切。原本放松的气氛就象弓弦般突然被拉开了,而且紧绷地让人感到窒息。 离潜伏者最近的卡托丽在刹那间拔出了腰上的短剑,轻盈的身躯在障碍物上一点而过,眨眼之间,剑刃的锋芒已指向隐藏在灌木中的敌人,罗兰默契地担任起了少女的后援。另一侧的法师则立即为自己布下两道结界,圣骑士也在同时绕到了猎魔人的侧翼。 然而,下一瞬间,卡托丽混合着惊讶的叫喊声却令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你们两个都把剑放下,快放下~!”少女以不容质疑的语气命令身后的两人,自己也在同时将短剑插入鞘中。 促使她这么做的原因出人意料,但也理所当然——潜伏在灌木中的并非是骑士团的刺客,而只是一个年仅十二、三岁的男孩。在被发现了之后,对方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声不吭地紧靠着身后的大树,他试着遮掩住腿上明显的摔伤痕迹,并保持着与卡托丽对峙的姿势,然而,那双棕黑色的瞳孔却泄露了小鬼隐藏在内心中的恐惧。 这就是他躲到灌木丛里的原因……受伤了行动不便,却又突然遇到四个全副武装而且身份不明的旅人,无论是谁也都会感到不安的吧?卡托丽这样推测着,暗暗叹了口气,随后缓慢地靠近男孩:“别害怕,我们只是普通的旅行者,我保证绝对不会伤害你的~!你的腿受伤了,疼不疼?是不是妨碍到走路了?” “别、别过来,我没事~!”男孩有些语无伦次。 “现在的小孩怎么越来越胆小了,这样一点也不可爱。”卡托丽一改刚才的谨慎外交,不由分说地按住小鬼,“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居然已经全都肿起来了,难怪你跑不掉~!别乱动,那样只会让你更疼而已。修因,过来帮我一下。” 接下来,原本紧绷着神经的战士们只能在一旁无言地等待,而危机的始作俑者却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法师的治疗,并在同时无偿享受圣骑士考核第一名无微不至的呵护。 “这是否就是所谓的怀柔政策?”雷恩有些迷惑地问猎魔人。 “我更愿意把这个称为‘所有女性都拥有的无法抑制而又不可理喻并且严禁他人阻止的母爱心理’。”罗兰耸了耸肩,颇为无奈的回答。 孩子毕竟是孩子,在少女的友爱攻势与治疗术的作用下,小鬼的防御心理很快便告瓦解。而在短暂的治疗结束后,队伍也理所当然地带上了这个他——有猛兽出没的丛林并不适合十三岁的孩子单独行动,这一点上,无人质疑。 “看,我们现在化敌为友了。”卡托丽握了握男孩的小手,随后对一旁的猎魔人炫耀般地眨了眨眼睛。 “是啊,你可真厉害。”罗兰的表情却有些复杂,为了转移注意力,死亡骑士随即将视线投向身旁的小家伙,“对了,能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吗?还有,你怎么会到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来的?” “我是依诺克村的佛伦德,村子离这里有一天多的路程呢。我是到这里来查看前几天放下的捕兽夹的。”小鬼依然有些拘谨,不过语调已放松了下来,“没想到回家的时候遇到了野猪……如果不是及时爬上树的话,我就没命了~!但在下来的时候却跌伤了腿,真倒霉~!” “一天多路程……为什么跑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来打猎?”女孩不解地问道。 “那是因为村子附近能捕捉的猎物都被捕捉完了,”佛伦德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依诺克村可以说就在大山脚下,因为山太高的关系,我们那里一天只能看到半个太阳,田里根本就没什么收成,附近大河的水流又急,没办法下捕鱼的网。原本有一条公路直达大城市的,那时依诺克村也算是热闹的驿站,但后来贵族们设置了很多关卡,状况就一直糟糕下去了……想要不饿肚子,只有自己多想办法了……” “这样吗……”卡托丽低下了头。年轻的圣骑士突然意识到,面对这种情况时,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加无言以对。 先不提德拉诺的王子和那些贵族后裔的奢侈,即使是一向自认清高、不受**的我,十三岁之前也都没有离开过圣都,不是读书就是练剑,或者去神殿的唱诗班。但眼前这个同样是十三岁的孩子,此刻却不得不为生存而奔走……这样的反差,是否是连神都无法消弭的现实? “姐姐你们又是要去哪里呢?”佛伦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感慨。 “我们要去攀登雅赫维山。”女孩拍了拍对方的脑袋。 “要去攀登雅赫维山~!?”小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是象村子里的大人说的那样,要去寻找那座传说中的星之都吗?” “你可真聪明,一下就猜到了。”少女微笑着颔首。 “那样的话,卡托丽姐姐,你们来我们村怎么样?不是我夸张,攀登大山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在那之前不好好休息可不行,而且,也必须做好登山的准备工作啊,对不对?” 佛伦德的话令四个人在一瞬间沉默下来。“到村子里去休息一下”,这对在野外呆了整整三个月的人来说,可是非常大的**,何况他们前不久才经历了几次与恶魔们残酷角力的战斗,彻底的休整是必须的。但与此同时,来自骑士团的追击却是另一个不得不考虑的因素,对于这支四人小队来说,进入法赫多德人聚居的地区,也许就代表着自投罗网——这次如果再有什么万一,可不会有恶魔出来帮忙搅局了。 “来吧~!虽然现在生活的状况不怎么样,但比起邻近的村庄来,我们过的还是很不错的,要招待四个人一晚肯定没有问题~!你们为我治疗伤口,还一路护送我回村子,妈妈也一定会欢迎你们来家里的~!”望着相互交换眼色的旅者们,小家伙再度发出邀请,这次他的语气加重了不少,看来卡托丽的友爱攻势做的确实是非常之好。 究竟该怎么决定呢?找个理由拒绝掉?还是……接受呢?如果只住一个晚上,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吧?毕竟,即使是在通信技术发达的联盟境内,也不可能做到将通缉令发布到所有村庄的……法赫多德人就更加不可能办得到了。而且攀登雅赫维山也确实需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十七岁的队长觉得光靠自己一个人拿不定主意,于是她偷偷地瞟了身旁的金发剑士一眼。 “那么,同伴们,你们觉得该怎么办?” “我想应该没问题。”高阶法师露出肯定的神色。 “我们的存粮也快吃完了,在山上可能没办法靠狩猎来补充。”雷恩掂量了一下背上的行囊。 “卡奥斯你怎么看?” “雅赫维山的第一道山脊平均海拔高度是三千七百米,众所周知,巨大的山脉是灵界众生的聚集地,越往上元素精灵数量就越多,因此也越不容易受控制,那意味着修因的法术会失灵,我们没办法依靠魔法来御寒或是保护自己,如果不借助专用的工具,攀登起来会非常困难,而且安全方面也得不到保障。事实上,我本来就有打算要去找一些登山工具和保险索来。”罗兰看了身旁的男孩一眼,“小鬼,你的村庄应当是有这些东西的吧?” “当然了~!在村庄热闹的那会,有很多人来我们这里买呢~!到现在还有很多存货在铁匠铺里~!”佛伦德大声地回答。 “那么,就这样决定了~!”卡托丽自信地点了点头,“我们出发去依诺克村~!” 在来自路维丝的旅者们作出决定的一天之后,法赫多德第五搜索大队内的那颗水晶球突然摆脱了沉睡的状态——某种特定的波动惊醒了它。在水晶球紫色的透明躯体内,闪耀的水蓝色光辉向监视在旁的法师说明了一切——目标已经出现在了半径六十公里的捕捉范围内了~!三十分钟之后,通信术将这个紧急情报送到了死灵法师的面前。 “过了整整两个月,谨慎的猎物们也终于放松警惕了吗?”托马斯的嘴角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我就知道,这个计划一定能成功的~!” 斯坦提尔丘陵之后的地区均是开阔地带,为了不让目标从指缝中溜走,奥斯汀不顾国王与贵族们的不满,调动大批兵力在卡托丽一行可能出现的地区做了地毯式的搜索,然而却收效甚微——唯一的线索是露比斯山中消失的那一队斥候,至今仍未调查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最后,奥斯汀决定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个神秘法师所给予的提示上——“五彩极光出现在了星之都更西的地方……女神必定会不惜一切的毁灭它”——骑士团的精英们因此被集中在了传说中星之都的所在地,雅赫维山的脚下。 但在这古老的巨人面前,想要凭渺小的人类实施封锁是完全不可能的,而嵌入修因衣服中的魔法线力量又太过微弱,为此,死灵法师不惜重金,在几天内迅速赶制出了数十个专门用于接受该信号的水晶球,并让每支搜索队携带一枚,在指定的范围内守株待兔。 现在,粗心大意的飞蛾终于被粘在这张精心打造的蜘蛛网上了,更妙的是,飞蛾自己还毫不知情。 “已经找到目标了?那么,我也没有必要留在这个地方了,请告诉我猎物的位置吧,托马斯大人。”一个影子般的战士从栖身的暗处走了出来,一身黑色的斗篷勾勒出他极度瘦削的身材,被黑色面纱遮住的脸庞也显得阴森恐怖,若不是深陷入眼眶的瞳孔中所透露出的那种残忍的冰冷,也许所有人都会把他当成是一具干尸。 “他们在依诺克村,那个小村庄距这里一百四十公里,埃摩罗,我希望你和你的手下们能在今晚的月亮落下之前抵达那里。”死灵法师盯着对方,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惜一切代价,一个人也不能放走,在骑士团赶到前,必须把那四个人拖住。” “是拖住三个人,托马斯大人,同时不惜一切代价杀死那个使用大剑的猎魔人。”埃摩罗边笑边回答,沙哑的声调中带着危险的颤音,“我想合同上应该是这么说的,请别随意变卦呀,大人,否则大家都会很难做的。” “是的……杀一个人,拖住三个人。” “还有一个小问题……如果说是‘不惜一切代价’的话,那么我猜骑士团不会介意我误伤那些愚蠢的村民吧?” “……是的,但是我提醒你,最好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否则我无法保证奥斯汀大人的反应~!”顿了一顿后,托马斯终于压制住了愤怒的情绪。 “我会谨记的。”优雅的鞠了一躬后,对方退出了帐篷。死灵法师无法看清埃摩罗的表情,面纱隔绝了一切,但他几乎可以确定,那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听自己的。 算了,在这种情况下……就像奥斯汀大人所说的一样,如果国家能因此而振兴的话,那一切都是值得的。托马斯呆呆地想着,最后摇了摇头,起身大踏步地走向骑士团团长的营帐。 蛛网已经撒下,毒蜂也已放出,接下来,只要在飞蛾察觉前给予最后的一击,胜负便可分出。 法赫多德和骑士团的命运将在明天决定。 本作为爬爬vip作品,**请保留 第十三章 山的阴影 “看,就是那里~!我们马上就要到村子了~!”佛伦德指着不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兴奋地说道。 相对于路维丝联盟的乡镇来说,依诺克村显然要小得多。村庄的整体布局很简单,三条又短又直的大道就是全部的交通设施,它们在村庄中央的交界处则形成了一个小广场,而依附在道路两旁的民房中,则居住着将近三百的村民——这个数量仅仅是贝利尔村的七分之一而已。 由此再往西北方向五公里,就是著名的格兰戴尔河,据佛伦德说,吊桥所在的地方不仅是河道最窄处,同时也是水流最湍急的河段。而此刻混合在空气中那微弱但清晰的咆哮声,向众人证明了这点——那是不知疲倦的浪涛撞击在岩石上所发出的轰鸣。 “我们离梦想之地只有一步之遥,明天就可以出发去寻找星之都了~!真没想到,我居然也能得到目睹奇迹的机会。”修因恨不得现在立刻就游过河去爬山。 “不过如不充分准备,这一步足以葬送你的性命。”死亡骑士给法师泼了盆冷水,但下一刻,映照入双眸中的景象却令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和十七年前相比,法赫多德的村庄居然会衰败到这种程度…… 当卡托丽一行进入村庄后,大部分村民都只是躲在家中,从打开的门缝中观望——毕竟,自从贵族们设立繁重的关卡税以来,这个自给自足的小社区已经有将近十年没和外界交往过了。而眼前这些携带着精良武器的陌生人,不仅打破了他们宁静的生活,还将不安与躁动的气息带了过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实在无法想象会是这样衰败的景象。那些法赫多德的笨贵族究竟是怎么回事?”环顾着那些简陋的房屋,雷恩不由地对着卡托丽耳语。 “并不能把责任都推卸到那些贵族头上啊。”卡托丽若有所思地往着远方的山脉。 “为什么?怎么了,卡托丽?”圣骑士有些不解地看着对方。 “亡灵战争爆发前,联盟一直对这个国家实施局部战争法的外交策略,之后别说是贸易额了,就连到法赫多德来旅游或者修行的人也减少了五成以上——这个情况是我从《对法赫多德作战总纲》上看到的,当时并没有什么感觉,但现在亲眼看到后,才发现那些数据究竟意味着什么。”少女的目光黯淡了下去,“国家的收入减少,但却又不得不担负大量的军费,结果最后受苦的还是人民。” “居然……会是这样吗?战争还真是种讽刺的事情。”雷恩有些尴尬,“不过,你不用这么垂头丧气,这样的情况并不是我们能改变得了的。” “这点你说对了,即使是路维丝也没有办法一举两得,何况是渺小的人类?”从进村开始就保持着沉默的罗兰,此刻却突然插了进来,“只要做好眼前的事就可以了。” “也许吧。”卡托丽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下一刻,男孩的欢笑声打断了三人的对话。女孩将目光转向前方——佛伦德的母亲牵着儿子的手,正缓缓地向他们走来。 这位妇人只有三十多岁,但丧夫后的艰辛生活却令白发过早地爬上了她的额角——造成这些的原因中也有联盟的一份。卡托丽这样想着。也许……我并没有接受她道谢的资格。 眼前这栋破败的二层旅店——也是依诺克村为数不多的几栋多层结构建筑之一——就是卡托丽一行今晚歇脚的地方。也许它曾经有过气派的外表,但在经历了十多年的风霜后,面对着街道的那张破败不堪的大脸,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另一方面,尽管在洛伦丹大陆通用金币的**下,改行当了农民的旅店老板立即重操旧业,并保证会动员全家一起提供最好的服务,但显然不会有人对这一保证抱任何期望。 “我们要在这里呆整整一个晚上?”比起一开始对室内过夜的期待,目睹这一景象的法师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雷恩在一旁耸了耸肩,但一想起刚才的教训,他就没心思再发表什么感想了。 “是的,只有一个晚上,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卡托丽故意忽略了修因的沮丧,“现在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我要和卡奥斯去铁匠铺……曾经的铁匠铺那里,把能用的东西都买回来,你们没事的话就勘察一下周围的情况吧,一定要保持警惕,这种时候是绝对不允许出意外的。” “没必要那么麻烦,我一个人去买就可以了。”罗兰有些奇怪队长的多此一举。 “我想要多学些知识,比如与外国人的交往,以及登山用品的选购,这样不好吗?”卡托丽装出无辜的样子,“不过如果那会妨碍到你的话,我还是不去比较好……” 女孩楚楚动人的眼神让人难以拒绝,于是猎魔人只得点了点头:“这……当然不会,这是我的荣幸,如果队长大人有想了解的,到时候直接问就可以了。” “那么,现在就走吧~!”少女的脸上浮现起狡黠的笑容。 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广场的另一头,圣骑士与高阶法师也在同时展开了工作。但这个村庄实在是太小了——路就那么几条,又没有任何防御建筑,无论走什么方向都能轻易脱出,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利用屋顶逃跑——仅仅过了半个小时,对于所有细节的全方位考察就已经结束了。 用修因的话来说,“现在即使是闭着眼睛也能走出这个村子而不撞到墙。”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在考察完最后一条街道后,法师百无聊赖地看着对方。 “回旅店去,然后在那里等卡托丽和卡奥斯结束任务。” “这么早就回去?在那种阴暗潮湿的房子里呆太久,肯定会憋出病来的。”修因有些心有余悸,“不如我们直接去铁匠铺找他们两个如何?” “我看还是算了吧,去了也没什么意思。”雷恩摆了摆手,轻声叹了口气。 “你这家伙,平时不是很积极的吗?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种样子?该不会是因为刚才那件事的关系吧?”法师自认切中了对方的要害,“虽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根据常识和经验来看,如果遇到挫折就不再主动出击的话,那便永远也无法得到心仪女孩的芳心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圣骑士顿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这根本就不是挫折不挫折的问题。” “我当然知道,你在意的并不是有没有看过《对法赫多德作战总纲》,而是卡奥斯。那个猎魔人……怎么说呢,给人的感觉,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才吧?他的经验很可能已经超过了约瑟芬……剑术上就更不用说了。我个人觉得,能遇到这样的天才也可算是路维丝的眷顾。” 接着,修因慢条斯理地展开分析:“这一次的任务从一开始就显得异常艰难:路维丝的预言过于急切,简直就好象是畏惧着什么一般;尚未离开联盟我们就遇到了老对手死亡骑士,还被那家伙摆了一道;法赫多德人的消息又异常灵通,队伍刚进入这个国家就遭遇盯梢和截击……说实话,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们大概无法走到这一步。” “谢谢你的精彩论述,修因。不过我实在没时间听这些。”雷恩悻悻地说道,随后加快了步伐打算甩掉对方,但在那之前,法师用力地拉住了他。 “急性子的家伙,你听我说完~!我是说无论如何,在任务和战斗上我们应当以卡奥斯为中心,我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哦,是的~!这点我当然非常清楚~!你难道认为我会公私不分吗~!?”圣骑士愠怒地回答。 “但是还有另外一点,是你不清楚的~!我认为你该了解一下。”修因尽量让自己的目光显得诚恳,语调也逐渐向着恋爱顾问的方向转变,“听我说,雷恩,我觉得你和卡托丽还是有希望的~!” “有希望的?哈~!”对方的情绪缓和了下来,但语调依然十分激动,“这种安慰太无聊了~!要知道,在任务开始前,我和卡托丽认识的时间就已经快六年了~!她十二岁那年,我正好十五岁,那时我们在唱诗班一起为路维丝神殿的合唱做准备,认识的第四年我们又一起通过了德拉诺的骑士考核,第五年则通过了高阶骑士考核,今年则是通过了圣骑士考核……想想也真是不可思异,我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那么多训练,还成为了圣骑士,但是,但是她还是只把我当成一个需要照顾的朋友~!你觉得这种样子叫做‘有希望’?” “六年并不是一个很长的时间,如果现在放弃,那只能说是你的毅力不够而已~!没有人能随随便便就俘获‘艾拉泽亚之荣耀’的芳心。”高阶法师反驳道,他已经完全进入了恋爱顾问的角色。 “是的,也许我该追她十年然后再看看结果怎么样,但现在出现了你所谓的那个‘天才’~!你觉得我还能做什么?在三天内学会‘云耀’,然后去手把手地教卡托丽,以挽回劣势?卡奥斯没有手把手地教她我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找不到爱情攻势的突破口,是因为当局者迷的关系。你冷静地听一下我的分析吧。”修因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只要仔细回忆下就可以发现,这两个月来,卡托丽与卡奥斯的共同行动,八成都是卡托丽提出的——当然,那么优秀体贴而又俊美的男子,肯定会吸引少女的目光,即使是我们的队长也不例外——但是,这也说明了另一件事:卡奥斯一点都不主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卡奥斯的性格比较内向?” “你这个笨蛋~!我看连路维丝也帮不了你了~!”法师夸张的呻吟了起来,“那意味着猎魔人有意和她保持某种距离,他设下了一条清晰但又不让对方察觉的界限。而在他自己解除那防备之前,你大可以放心地去追卡托丽~!” “但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那么做?”雷恩显然是被修因的说辞吸引住了。 “你自己可以推断一下,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拥有比大名鼎鼎的‘森林之子’更丰富的经验?他又怎么可能拥有和深渊领主正面对抗的力量?光是天才二字,显然没有办法解释这些。”修因露出了洋洋自得的笑容,“卡奥斯的年龄肯定不小,只是看上去比较年轻而已,他一定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所以才会如此出众,但不幸的是,那些经历却令他无法接纳卡托丽~!” 雷恩安静了下来,低头沉思着,过了半天,他才抬起头。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的确如你所述。而且不仅如此,就连对我们的时候,他的态度也总是掺杂着某种异样的成分。”圣骑士的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声调,“那究竟会是怎样的经历呢?” “谁知道?也许是某种强烈的诅咒令猎魔人的外貌冻结在了二十岁,但其实他的灵魂却即将被吞噬殆尽……于是卡奥斯决定在最后的一段时间内帮助心仪的少女,但却又不得不保持距离……这还真是个冷酷的推断~!也有可能是剑圣杀死了他的爱人,悲痛的猎魔人因此发誓要杀尽剑圣一族,并寻找到能继承‘云耀’的人,最后卡奥斯找到了卡托丽……但他依然沉浸在对死去恋人的爱中,所以无法接受少女的心意……这又是个冷酷的推断~!” “够了,修因你平时是不是专看爱情悲剧?”雷恩忍不住笑了起来,下一刻,映入两人眼中的景象打断了他们对话。 “我们把事情办妥了,今晚就让卡奥斯来教授登山的注意事项吧。”街的另一头,女孩清脆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清脆而悦耳。 微风顽皮的轻拂下,少女纯黑的短发仿佛轻软的羽毛般飞扬着,而夕阳的柔光则为她勾勒出窈窕精致的剪影,她就像走出画中的美人,令周围的村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安静地欣赏着。 卡奥斯则一如既往地走在卡托丽身旁,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的那头长发正反射着淡金的光辉,并衬托出猎魔人异常精致的五官和线条冰冷的脸庞。 无论怎么看都是非常合适的一对恋人,如果排除修因那些希奇古怪的想法,我大概连百分之一的胜率都没有吧?雷恩着迷地望着正迎面走来的两人,如此对自己说道。但是,卡托丽……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就一定会努力下去,因为我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你得到幸福。 和雅赫维山下的其他村庄相比,依诺克村的晚上明显与众不同——格兰戴尔河永不停息的澎湃声总是萦绕在人们的耳畔。在挥洒着清冷月光的寂静夜空下,那古老的低语越发显得空灵而又令人敬畏,不过对于世代居于此地的人们来说,那却可以称为是最自然的安眠曲。 可是旅行者们并不习惯这种声音吧……卡托丽姐姐,还有她的同伴会不会因此失眠呢?佛伦德不禁猜测了起来。一天的繁重劳作结束后,小家伙的母亲早已进入了梦香,旁边的房间一片寂静。但佛伦德却依然处在兴奋状态中——他已经和卡托丽说好了,明天将由自己作向导,带着队伍通过格兰戴尔河上的吊桥,并把他们送到雅赫维山第一道分水岭的脚下。而这趟服务的报酬,将会是整整三枚大陆通用金币~! 可以参与如此重大的冒险——尽管只是个开头部分,还能因此得到不菲的酬劳,这对于佛伦德来说的确是个非常大的刺激,所以,即使已经过了半夜,小鬼却还是只能在**翻来覆去而无法入睡。 下一刻,木门开启的咯吱声打断了佛伦德的胡思乱想。 是风把门吹开了吗?但我记得熄灯前明明已经锁好了……小鬼有些奇怪,于是迷迷糊糊地下了床,走进了窄小而简陋的客厅。这里原本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木柜,但现在,从敞开的大门中穿入的月光却削出一名战士阴沉的脸颊。 在佛伦德反应过来前,一柄锋利的匕首就已射向了他,在划开空气后精确而悄无声息地贯穿过小家伙的喉咙。佛伦德想要叫喊,但他的声带已经被完全撕裂,连最后的悲鸣都无法发出。几秒之后,一股鲜血冲出他的嘴巴,在那些刺眼的红色渗透入地面前,佛伦德抽搐的身体就倒在了它们之上。 残忍的攻击者缓缓地走了过来,握住匕首的柄,毫不犹豫地用力转动着。剧烈的阵痛令孩子的五官变形,表情扭曲,但这样的景象却令对方觉得颇为享受。 很快,饱受折磨的瘦小躯体就彻底停止了颤抖,佛伦德大张的瞳孔依然死死地盯着天花板,涣散的眼神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恐惧。而黑影则满意地叹了口气:“死亡真是魅力无穷的艺术,令人百看不厌。” 自言自语间,他已将匕首拔出。一道冰凉的血线随即顺着锋刃滑落,越过那具逐渐僵硬的尸体,并急切地向前蛇行着,开始寻找下一个猎物。 埃摩罗此刻正稳稳地站在一栋二层建筑的屋顶上——这里可以俯视整个依诺克村,小广场和街道的状况也全都一目了然。他裹着一袭纯黑的斗篷,里面的皮甲也是同样的表面,若不是月光的映照,也许那瘦削的身形会就这样融化在夜色之中。 谨慎的刺客再一次从怀中掏出水晶球,亮蓝色的光点依然停滞在原地——标识点与埃摩罗所在位置相隔五十米,一栋小旅馆的二楼——那是卡托丽一行今晚的歇息处。 看来他们还没察觉到,是个好兆头。埃摩罗推测着,眼神中透露出沉着与耐心。他很少露出这样的神情,比起战斗来,这个残忍的战士更钟情于杀戮——无论男女老幼都可以,只要将利刃刺入那些孱弱的,由此引发的痛苦呻吟和扭曲表情就能令埃摩罗感到无比的兴奋。但与此同时,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的刺客也很清楚,如果要想持续体验杀人的乐趣,就得首先保证自己不会被杀。 为了保证行动能成功,埃摩罗特意抽调了暗影公会的五十名精英杀手,他们的实力均在一般骑士之上,再加上各种一击必杀的暗杀术,对付圣骑士和法师的组合完全没有问题。然而,那名使用大剑的猎魔人却始终令他觉得棘手。对方甚至拥有摧毁剑斗气的力量,如果正面迎战只可能全军覆灭,而就死灵法师托马斯的描述看来,他的敏锐程度也远远高出常人——这会令大部分暗杀术失效。 只有用毒才能制服那个家伙,而且必须配合足够瓦解他心理防御的罩眼法……埃摩罗撇了撇嘴角,有些不甘心的想着,这代表着他也许会损失不少得力部下。但最后,血腥杀戮的引诱还是令他微笑了起来。 没关系,这场战斗还是有不少油水可捞的,从骑士团那里得到的丰厚酬劳足够招募新的部下,而且刚才已经好好地享受了一下,如果就这样离开,未免太无趣了。 “大人。”一个刻意压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现在的状况怎么样了?”事实上,埃摩罗早就察觉到了对方的行动。 “除了那个旅馆外,村子的所有角落都已打扫干净。大人,可以正式开始了吗?” “开始吧。”刺客点了点头,和来时一样,同样身着黑衣的部下以无声无息的动作退下了屋顶。几分钟后,一阵紫红的烟雾在那幢旅馆的门前腾地窜起。 “喀哒。”位于旅店二楼走廊两头的房门同时被打开,罗兰和修因迅速地走了出来,随后在黑暗中相互点了点头。 “我设置的魔法侦策陷阱有反映,有敌人打算偷袭我们,也许那些村民见过法赫多德的官方通缉令,我们太大意了~!”法师的呼吸比平常急促不少。 “坏消息,状况比你说的更糟糕……”猎魔人的双眼直直盯着门对面的楼梯,几秒后,他并没有伸手去握剑,而是点上了灯,“看来对方使用了毒气,是紫红色的,现在正从楼下蔓延上来,而且速度很快……” 修因一个箭步窜到死亡骑士的身旁,映入眼中的景象不禁令法师的瞳孔剧烈收缩:“那是叫蓿气的气体,如果人类吸进体内,少则昏迷,多则瘫痪~!该死的,难怪我会觉得头晕~!” “有办法解决……”罗兰才开始发问,就被对方抑扬顿挫的吟唱声打断了。伴随着法师精妙的手势,一股接近透明的灰白烟雾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这个法术可以有效阻止毒气攻击,我马上为你们三个也做上一层保护结界,快,先叫醒卡托丽和雷恩。”下一刻,嘈杂的敲门声在旅店的二楼响了起来。 就和刺客预料的一样,那些身经百战的猎物根本就没有接触毒气的打算。在蓿气施放了十分钟以后,旅店二楼的木墙突然凸了起来,几柄锋利无比的冰刃从中穿出,随后旋转着切割出一个巨大的洞口,而借着羽落术的帮助,卡托丽一行直接从二楼 四人刚一落地,事先埋伏好的十字弩手就发起了攻击,数支利矢划破空气,直指向罗兰的胸口。这些羽矢的尖端都抹着毒液——也许从理论上讲,毒是可以被圣光术中和的——然而,这些**在几秒内就可致人死地的强烈毒性,却令任何祈祷都变得无济于事。 遭受狙击的死亡骑士没有丝毫的慌乱,散发着死亡气息的亮线在接触到他的身体前,就被看不见的屏障突然截断——修因事先为每人设置的物理防御结界起了作用——在几声清脆的撞击声后,所有的毒箭都掉到了地上。 “真是不错的魔法,不过,精彩的还在后头。”观望着一切的埃摩罗却露出微笑。 趁着那些杀手还未来得及形成包围的空隙,配合默契的战士们迅速展开队型:高阶法师位于中央,他的左后和右后分别由卡托丽和雷恩负责,而猎魔人则站在这个小三角的前方,稍微隔着一段距离——罗兰将充分发挥霜恸的力量,为队伍斩开一条突围的道路。 “果然不出所料,这些人是暗影公会的杀手……看来法赫多德的骑士们也堕落了,居然会和这些下三滥的家伙联手~!”看着逐渐在外围形成包围圈的黑衣刺客们,修因冷笑着评论。 “无论事实真相如何,别伤害到村民们。”卡托丽低声对同伴们说道,“我们只要沿着街道向西突围,然后强行过桥就可以了。” “附近似乎没有骑士团的人,看来这些杀手是被派来拖住我们的。”罗兰如此分析,拥有巨大锋刃的霜恸将刺客们逼在交锋的距离之外,不过死亡骑士很清楚,他们迟早会不顾一切地冲上来……还有那些等待着时机的冷箭。 “那个意思即是说……战斗结束得越快就对我们越有利吗?”雷恩将注意力集中在从后面包抄过来的敌人身上。 “没错,我们必须在骑士团到来前冲出去,否则一切就都结束了。” “对于法师来说,就这样死在星之都的门口,可算是最大的耻辱。我们一定要冲出包围~!”修因的语调中透露出钢般的坚决。 “既然如此,无论如何也要跟紧我。”猎魔人摆出了攻击的姿势,闪烁的剑芒令刺客们的肌肉和神经立即绷紧了,但下一瞬间,一个混合着讽刺语调的声音却让剑拔弩张的气氛无法抑制地松弛了下来。 “身为联盟高贵的圣骑士,这种临危不乱的作风真是让人赞叹。”埃摩罗鼓着掌,在街道一侧的屋顶踱步而行,显著的高度落差令他说话的气势大增,“不过你们还是看看周围吧,这里有将近百名的刺客,而且他们可都是暗影公会的好手~!” “再多一倍也拦不住我们。”罗兰冷冷地回答。 “也许吧,卡奥斯先生。我已经从骑士团那里听说了你的辉煌战绩了。我的部下可能挡不住你,不过……如果用来杀死依诺克村的愚蠢村民们,他们的力量可是绰绰有余的。” “你这家伙~!”卡托丽不禁喊出了声。 “可不是吗,卡托丽小姐,只要稍微想一下就可以明白,为什么法赫多德骑士团的人会让我们这些人来拦截你们。”刺客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暗,“毕竟,他们也实在不好意思拿自己国家的人当人质吧?但暗影公会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并不介意杀光这里所有的人——对于神圣的战斗来说,他们太碍眼了~!不过如果你们愿意及早投降的话,这里就不算战场,我也没有出手的理由,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要我投降以换取村民的性命~!?女孩一声不吭地握紧短剑,抿紧的嘴唇顿时失去血色。我该怎么办?是因为我的关系,他们现在才会陷入险境……但是,但是我不可以为了救他们而放弃任务,这是整个联盟的希望啊~!卡托丽下意识地将左手放在了胸前,路维丝之血的气息随即透过锁子甲,传递到了少女的掌心。 对不起,佛伦德……但在千里之外,还是无数的人们在等待着我,我不能死在这里……不能为了我自己的偏向,而舍弃整个世界……对不起~! “考虑好了没有?你们该知道奥斯汀的想法,受他雇佣的我其实并不打算伤害你们,能和平解决是最好的。”埃摩罗的劝说非常动听。 “我……拒绝……”少女颤抖着回答,但声音却很轻,仿佛害怕被对方听到一般。 这是正确而无奈的选择。倾听着那混合着犹豫、妥协、痛苦与冰冷无情的话语,潜藏在死亡骑士躯壳深处的灵魂不禁产生了熟悉的悸动。很多时候,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即使是以信念为剑的战斗,一样会沾染上浓重的血腥味……卡托丽,你现在体会到那种痛苦了吗? “我们拒绝你的所谓提议~!”修因愤怒的声音突然响起,并点燃了凝滞的空气,“卡托丽,不要被他迷惑~!那些村民……他们都已经死了~!” “什么~!”女孩捂住了嘴,雷恩和罗兰也同样无法掩饰自己的茫然表情。 “我使用了两次高级探测术,结果都一样。那些房子里……已经没有一个人还活着了,全都死掉了,他们杀光了整个村庄的人~!” “真是的,联盟的法师为什么要去学这么无聊的法术呢?”埃摩罗叹了口气,露出了颇为惋惜的表情,“本来你们可以用不着受那么多苦的。” “闭嘴,你这个嗜血的恶魔~!象你这样的人渣,哪有资格评论路维丝联盟魔法公会~!用你的血来接受制裁吧~!”高阶法师咬紧牙关,话音未落,一道眩目的青色闪电已从他的指尖激射而出,直扑向房顶上的刺客,而与此同时,霜恸也在众多的敌人面前洒出大片耀眼的剑影。 战斗已经开始了。 本作为爬爬vip作品,**请保留 第十四章 漩涡 埃摩罗的语调带着挑衅的放松,然而事实上,刺客的注意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法师的双手。在修因发动攻击法术的瞬间,那瘦削的身影就象蓄足能量的弹簧一般迅速跳了起来,眨眼间已闪到了五米开外的地方——凭着在战场上撕杀多年的经验,埃摩罗知道还没有任何手势法术的威力足以影响这么大的范围,对方的攻击将会落空。 但当青白色光弧爆发出耀眼光芒时,老练的杀手才发现自己的判断出现了致命的错误。高阶法师的闪电并非是一道细刃——而是密织的一片——脱离指尖的蓝色强光在飞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象花朵般绽放,凝聚在一起的能量流随即散射成了一张巨大的电网,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将面前的一切吞噬进去。 在意识到失算的同时,埃摩罗立刻再次加速闪躲,但时间上却来不及了。电网边缘奔腾流窜的光芒抚过了刺客的黑斗篷,被触及到的右半身立即因剧烈的刺痛抽搐了起来,传递到全身的麻痹感令埃摩罗的意识在刹那间变得一片模糊,而当他惊醒过来之后,失去平衡的身体已经从房顶上落了下去。 借助着训练有素的运动神经,杀手在半空中扭过了仰天的身体,并幸运地以双脚着地。但从下半身传递来的冲击力和烧灼着的电流却令他无法抑制地闷哼了一声。 “大人,你没事吧?”赶来的部下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当然没事~!你在这里废话些什么~!?”埃摩罗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回到你的位置上去,一切按原定计划行事~!”对方立即诚惶诚恐地退了下去。 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魔法技巧,这就是路维丝法师们的力量?那么那名猎魔人又究竟有多强?也许……会超出我的预测?刺客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战场,罗兰和他之间距离有二十多米,隔着将近三十人,但即使如此他依然可以感受到那柄巨大的武器所掀起的冷风。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埃摩罗的表情严峻了起来。不会的,他不可能有那么快的反应速度,而且我还有另一个后备计划。没错,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结果一定会和预料的一样~! 在与猎魔人交手之前,刺客们就清楚地意识到了短兵刃的劣势,为了扭转这一点,最前方的六人围成了一个半圆形的进攻面,这不仅控制住了整条街道,而且还将对方置于所有人都可以攻击的危险圆心中。 下一瞬间,在默契地交换过眼神后,六人同时发起了攻击。涂着猛毒的三刺拳刃、长匕首和弯刀从六个不同角度楔入死亡骑士的交锋领域,远处的几名狙击手也不失时机地射出了利矢。 冷箭再度被魔法结界挡了下来,悲鸣着从无形但坚固的屏障上滑落,而与此同时,罗兰放低重心,踏前一步,并将全部力量都施加在手中的武器上。霜恸劈开空气,挟裹着死亡气息的锋刃跟着划出一道蓝色的轨迹。 剑风轻巧地掠过了左侧四人的腰间,刺客们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被斩成了两段,崩裂的武器断片随着四溅的红色飞上半空,但另两人却借着这个机会切入猎魔人的右侧。下一刻,闪亮的匕首几乎已刺到了眼前,但罗兰却迎着利刃的光芒又踏一步,原本已渐迟滞的剑势获得了第二股动力,再度划出一道光弧。这道弧强硬地截断两名刺客的攻势,并带起鲜艳的血液与模糊的碎肉。 刹那之间,死亡骑士的二段斩就彻底摧毁了对方最擅长的配合攻击,而且还将他们弄得粉碎。看着那些难以辨认形体的断肢残骸,即使是见惯了血腥场面的刺客们,也不由地露出动摇的眼神。 “你们以为这柄剑是用来吓人的吗?”罗兰调侃地说道,眼角则瞟了一下身后的同伴们。 卡托丽和雷恩的防御滴水不漏。为了保存体力应付意外情况,两名圣骑士都没有全力攻击的打算,但刺客们也同样不敢一拥而上地围堵——他们身后的高阶法师总能找到恰当的时机,放出一两道闪电或是成串的魔法飞弹杀死几个倒霉蛋,而那些焦黑的尸体也确实起到了杀一儆百的作用。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黎明时便可以冲出包围……猎魔人推测了一下,眼前的那些刺客也终于回过了神来。杀手们重又挡在罗兰的面前,但这一次没人敢再度放肆地发起攻击了,他们只是游走在交锋的范围之外,如同耐心的猎犬,静静等待对方露出破绽的时刻。 在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的刺客采取了避免正面冲突的防守方式,然而他们的人数还是不断地减少。猎魔人的动作精确而迅速,他的每一次攻击都不会落空,而哪怕只是沾上那柄大剑带起的狂风,杀手们也会因此而失去手脚,动作迟钝的则被贯穿身体。到目前为止,罗兰已经又清理掉了五个敌人。 从后面包围队伍的杀手也陷入了僵局,高阶法师的存在令他们一直无法有效地配合,不仅如此,他们已经有五个人被干掉了——其中四个死在魔法上,另一个则被卡托丽削断了喉咙。 居然死了十六个人~!照这样下去,他们到黎明的时候就能冲出村庄,而且我起码还得再损失十五名部下……整个局势比埃摩罗最坏的推测还要坏,此刻,他那双饱经血腥洗礼的双眼,也不由地透露出焦躁与不安的神色来。不过在猎魔人杀死第六人时,老谋深算的策划者终于露出了一丝冷笑——他看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那一幕。 罗兰已经不再注意射向他的箭羽了。 既然防御结界能抵挡下所有的远程攻击,那不妨把精力放在眼前的战斗上。在确实感受到魔法支援的力量后,无论是谁都会做出这种选择吧? 三名刺客在猎魔人的面前飞快地交换着防守位置,不时威胁性地削上一剑,和刚才的几个比起来,这三人的技巧要精湛地多。他们总能在罗兰挥剑前一刻迅速地 但事实上,目前霜恸的速度远没有达到云耀的境界,如果罗兰全力攻击,那无论对方从什么方向出剑,一样都会被剁成两半。死亡骑士之所以放慢了节奏,只是为了等待着身后同伴们跟上来——若是自己太过深入敌阵,队伍就会被分割成两个部分,而那将会带来致命的失败。 这种僵局不会持续太久的,幸运的话,过会你们就可以爬着回家了。当察觉到队伍的重心已经向自己靠拢之后,罗兰抿了抿嘴唇,举起了手中的大剑。 与此同时,埃摩罗打了个手势,四支利矢立即射向放低姿势的猎魔人。冷冽的月光抚过锋利的矢头,仿佛黑暗中的一股银灰色流水,接着随之而起的,是魔法结界所发出的清脆破裂声。 什么~!?罗兰看着那些毒蛇般的飞矢迎面扑来,水色的瞳孔在瞬间放大。 死亡骑士立即反射般地将霜恸挡在身前,同时贴地侧滚。宽阔如盾的剑身屏蔽了其中的两支,另一道箭羽划出的亮线则贯穿过他的斗篷,但是最后的那一支利箭,却成功地绕过所有的阻碍,钻进了猎魔人的怀中。 “卡奥斯~!”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以至于高阶法师只能哑着喉咙喊对方的名字。 “快,干掉他~!”埃摩罗急促的命令下,刺客们以更快的速度行动了起来。为了防止一击不中,埃摩罗特地准备了两名后备弩手,现在他们已经从隐蔽处现身,并射出第二波破魔矢,距离猎物最近的两名杀手也持刀扑向街道边还未恢复平衡的罗兰。 一道闪电呼啸着掠过死亡骑士的头顶,随后分成两枝,准确地击中那两个杀手的胸口。下一刻,卡托丽轻盈的身影映入了罗兰的双眸,少女在刹那间挡在死亡骑士身前,并以小盾谨慎地接下接踵而至的箭羽。 “卡奥斯,快回答我~!你没事吧?回答我啊~!”尽管敌人就在几米开外,女孩还是不时地回头,并将焦虑的目光投向猎魔人。 “一时大意,不过还好没受伤。不用担心。”罗兰恢复了常态,并缓缓地举起左手,那支令众人阵脚大乱的箭矢就在那里——死亡骑士在最后千钧一发之时,直接用手抓住了它。 少女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而原本黯淡的双眸也重又溢满神采与自信。 如果真的被这种毒箭射中胸口,那全世界都会知道我是死亡骑士的……明明很容易就可以挡下箭羽,我居然会让它们接近到这种距离,实在是太粗心了~!罗兰暗暗地责备自己。现在还不能让真相暴露,还不能让你知道我的身份……我还没有准备好……这样的意外,绝对不能有下一次了~! “这大概就是属于弱者的幸运吧?”埃摩罗不动声色地讽刺道,刺客成功地掩饰住了自己的懊恼和失望,但同时他也非常清楚,破魔矢这张王牌已经彻底没用了,接下来他们肯定会以十倍于平常的谨慎来对待飞矢。 “真遗憾,你的阴谋破产了。”卡托丽冷冷地回答了一句。 “这只是个开始而已,现在我倒是很好奇,如果在缠斗的同时还要面对这些涂毒的破魔箭,你们究竟能撑多久~!”埃摩罗说着吹了声忽哨,六名狙击手应声出现在街道两侧的房顶上。 “看来防御结界已经不再有效了。”修因判断道,背靠着街道旁的建筑。 “既然知道是破魔箭,我们也不会让它们近身。”雷恩擦去头上细密的汗水。 “但那么一来,便会在这里耽搁更长的时间,我们也许会被骑士团的人包围……”罗兰扫视着四周,面前都是敌人,正一步步地向着这里围拢。但下一刻,死亡骑士突然发现自己的身旁就是一扇微掩的木门,他立即大声地招呼其他人,“到房子里面去~!这样可以先抵挡一阵~!” 霜恸随即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巨大的半圆,刺客们慌忙躲避,而当那曳着蓝光的轨迹淡去后,他们的猎物已经消失在了紧闭的木门之后。 “这个强化术可以抵挡一阵,毒气暂时也进不来。”修因简洁地解释了一下刚才在门上施展的法术,法师接着晃了晃魔杖,纯白的光辉随之溢出杖头的水晶,房间中的黑暗被驱散了。 但在周围的景象变得清晰的同时,四人也立刻感到一阵窒息——伴随着刺鼻的血腥味,一具瘦小的尸体映入他们的眼帘。小男孩的喉咙上被开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洞,那显然是锋利匕首掏挖之下的杰作,而洞口中涌出的浓血则染红了整个地面。 “那是……佛伦德~!?”罗兰终于从扭曲的五官上辨认出了死者的身份。 “真的是那个小鬼,居然会变成这样,那些该死的刺客……”修因的声音中夹杂着厌恶与震惊。 卡托丽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不顾一切地从血塘中抱起冰冷僵硬的男孩。佛伦德无神的双眼直直地瞪着天花板,仿佛在诉说着死前最后一刻的痛苦与恐惧。目睹这一切的少女,思绪在瞬间被抽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片惨淡的白色驻留脑中。 依诺克村已经被彻底毁灭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如果不是轻率地来到这个村庄,他们怎么会成为战斗的牺牲品?不仅如此,你刚才还做出了背叛他们的决定~!一个锋利的声音无情地切割着她的灵魂,令女孩的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卡托丽觉得自己就好象掉进了冰窖的最底层。 “这些家伙和恶魔根本没区别,必须抹消他们的存在,这也是圣骑士的责任。”雷恩严肃地说道,“等一下我们撞开墙冲出去,把暗影公会的人渣全杀光,为依诺克村的人报仇~!” “我必须为之前的怀疑行为道歉,对不起,佛伦德,还有这里所有的村民……”修因对着尸体深鞠一躬,法师的瞳孔中随后燃起了愤怒的火焰,“我的魔力还足够使用一次焚云术,起码可以烧死三十名刺客,相信这一击能起到决定胜负的作用,不过缺点在于准备的时间比较长,雷恩、卡奥斯,等会开始战斗时,请你们务必保护好我……” “够了,别再说了~!”卡托丽小心地为佛伦德闭上了眼,随后站起了身。 复仇与拯救,人只能选择其中之一,想要一举两得是不可能的,你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目睹眼前的惨状,即使是血液早已冻结的死亡骑士,也不由地萌生了剿灭那些杀手的念头,但罗兰并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在一旁凝视着她。 “有什么问题吗,卡托丽?”雷恩有些奇怪。 “你们难道忘记了寻找世界树的使命?这些杀手很显然是为了拖延时间而集结此地的,如果我们在这里和他们撕杀,那只会掉进法赫多德人的陷阱,最后遭到骑士团的围歼~!我不能允许你们这样做,绝对不可以忘记我们肩负的使命~!” “我想,为这些村民复仇,也同样是我们的责任。”沉默不语的猎魔人突然开了口。 罗兰的话令卡托丽的脸色变得惨白,女孩娇小的身躯不由地晃动了一下,但她的语调却依然坚决:“即使杀光那些刺客,依诺克村也没办法恢复原样了,而且……联盟的人们和路维丝女神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只有我们才能摧毁世界树,进而摧毁亡灵军团的野心,并让拥有数亿人口的联盟恢复和平,现在绝对不能在这里停下步伐~!” “我们并不是要自杀,这些刺客并不难对付,即使骑士团真的赶到了,也有卡奥斯应对剑斗气。”修因很难得地反驳起队长。 “没有必要在这里赌上性命,”卡托丽扫视着同伴,最后让自己的目光与猎魔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如果你们觉得逃跑会让良心受到谴责的话……不如由我来承担这些血的罪业~!毕竟,做出来到这个村庄决定的人是我。在回到圣都后,我会要求教廷对我实施处罚,这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但是现在……绝对不能为了业已死去的人做出错误的决定~!” 即使目睹这种惨状,你还是不愿举剑复仇吗?罗兰水色的瞳孔在瞬间放大,死亡骑士瞪大眼睛,却不知如何面对凝视着他的少女。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你对于这些村民的死亡无动于衷……不,还是因为你对于黑暗之鹰的反感?究竟…… “时间紧迫,我们现在必须摆脱困境,修因,你可以使用移送方阵吗?”卡托丽别过脸去,让表情隐藏在了水晶的光芒无法顾及的黑暗之中。 “这里离大河比较远,魔力还算稳定。但我对周围的地形一点都不熟悉,在这种情况下进行传送,失败率还是很高的。”法师回答时,眼神十分复杂。 “没关系,只要跨过这堵墙,传送到旁边的房子里去就可以了。”女孩简短地解释道,“这个村庄的房屋都是背对背建造的,我们可以从隔壁的建筑里出去,到邻近的街道上,这起码可以甩掉一半追兵,现在就开始施法吧。” “我留下来,天亮前会到佛伦德说过的桥头与你们汇合。”罗兰说道。 “卡奥斯~!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已经说过了,不可以……我不能让你……”卡托丽的语调中掺杂着一丝哭腔,但猎魔人只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必须要有人牵制住暗影公会的人,否则过不了多久便又会被他们追上,刺客的速度可是非常快的。”罗兰微笑着回答,“放心,既然队长已经做出了决定,我当然不会违抗。一旦找到机会,我就会迅速突破包围和你们会合。” “你一个人能应付那些狙击弩吗?而且他们的武器上都有毒……你肯定没有问题?”女孩眼神中的忧虑却挥之不去。 “我保证。”罗兰严肃地回答。 女孩点了点头,一旁的修因和雷恩则以眼神祝福同伴,下一刻,伴随着抑扬顿挫的吟唱声,移送法阵的蔚蓝光芒缓缓升起,令三人的轮廓瞬间化为模糊的影子。 由于命运作祟的关系,我们都有着自己无法回避的敌人……卡托丽,我原本以为你和我是同类,我们都是因仇恨的业火而必须燃烧自己灵魂的挣扎者。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种想法是完全错误的。罗兰无言地凝视着环绕在魔法阵旁的光芒,直到周围的黑暗再度围拢。 也许,如果是你的话……卡托丽-奥兰德……命运将会有所不同…… 死亡骑士双眸的深处涌出了水色的火焰之流。 “什么,毒气无法渗进去?”当发现蓿气无法钻进到处都是缝隙的门窗时,埃摩罗的语调也急噪了起来,“那些家伙一定使用了防御法术,该死的。立刻清理掉这些废气,强行把门给我砸开~!弩手准备放箭~!” 过了几分钟,当紫雾被刺客们消解之后,一名身材魁梧的杀手手持巨大的双刃斧,走到木门前。这件武器是专为破魔而制的,攻击时不仅可以直接把门砸烂,同时还能轻易地击破法师的强化结界。 那名刺客举起了大斧,但在蓄足力量挥舞它之前,霜恸冰冷的尖端便已将整扇门撕得粉碎,紧接着那柄巨大的武器贯穿了站在门口的倒霉鬼,锋利的剑刃毫无停滞地从他背后穿出,带出的脏器和鲜血洒了一地。 反应过来的弩手立即向猎魔人射出利矢,但却全都埋进了同伴尚在颤抖的身体中,死亡骑士随后猛地甩动武器,挂在剑上的尸体连同那把斧子一起飞进了敌人的阵型之中,又压倒了两个躲避不及的刺客。 “你这是垂死挣扎吗?”埃摩罗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着他,“这里有将近一百人,你却打算单枪匹马的和我们战斗?还有三个人是不是都躲到屋子的角落里发抖去了?” “真遗憾,如果这里真有那么多人的话,你们就能目睹难得一见的百人斩了。”罗兰眯起眼睛,冷冷地回应,“不过即使如此,能死在这把剑下,也算是你们这些人间渣滓的荣幸。” 话音刚落,霜恸便已带起携裹着死亡气息的冷风。 尽管太阳尚未升起,但天空却已褪去纯黑的颜色,原本显眼的月亮也隐匿到淡蓝的背景之中,黎明即将到来。 “终于到了,看,就在那里~!”雷恩兴奋地指着远处说道,模糊的长蛇状吊桥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河流奔腾的轰鸣声此刻也灌进了众人的耳畔中。当抵达吊桥的这一端时,三人终于得以目睹格兰戴尔河雄伟壮丽的姿态。 “这里……这里就是格兰戴尔河最湍急的地方?”即使是见多识广的高阶法师,也不由地目瞪口呆,“要我们过这样的吊桥?” 河道的宽度超过一百米,两岸峭壁则起码有四十米高,但在水流凝聚的千军万马面前,这还是太窄了~! 湛蓝色的波涛一层叠着一层,汹涌澎湃的水流一轮推着一轮,永不停息的巨浪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坚硬的岩石,激起一道又一道直冲天际的水柱。水柱在攀升到高度的顶点后,又崩解成急雨劈头盖脑地倾泻而下,化为袅绕而浓重的雾气,将河水的真实面目包裹在了体内,只让炸雷般的轰鸣四下回荡。 格兰戴尔河就象是一条周身环绕着狂风与怒雷的巨蛇,在无底的黑暗深渊中暴躁地游腾着,并从喉咙的深处喷出低沉的吐息,让那钢鞭般的声音抽打着四下逃窜的气流。 而高悬在峭壁之上的钢索吊桥,根本只是栓在这条巨蛇颈项上一段头发丝,似乎随时都有被挣断的可能。 “会不会走到一半就被浪头给打下去?”圣骑士下意识的抓住了一旁的钢索,从冰冷的表面传来的阵颤令他不由地咽了咽口水,“修因,不能用移送方阵传送到对岸吗? “这里可是现世与灵界的交汇带,你知道魔力的浓度和不稳定程度有多高吗?”回过神来的法师苦笑着回答,“如果单人力量的传送真那么稳定,联盟也没有必要设立旅之祠和单极定向法阵了……别忘了,就连亡灵们在超远距离移动上,也得要依靠黑暗之门。” “修因,先侦察一下周围的情况。”卡托丽命令着,自己却转过头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通向依诺克村的道路。 时间不知疲倦地流逝着,三刻钟之后,淡金色的阳光终于越过了山脉构筑的屏障,沿着那高大的轮廓一路铺展而下,为万物抹上鲜艳明亮的色彩。而与此同时,少女期盼的身影也进入了三人的视线之中。 卡托丽的表情在瞬间放松下来,可只过了短短几秒,她就再度绷紧身体,并迅速抽出腰间的短剑——猎魔人的身后,超过一百人以上的法赫多德骑士们已形成了箭矢状的冲锋阵型,急驰的骏马正迅速缩短着罗兰与追兵的距离,数百柄利刃反射着冰冷的寒光,想要将死亡骑士撕成碎片。 “没想到法赫多德人来的这么快,我们必须拦截住那些骑士~!雷恩,修因,跟我来~!” “等一下,卡托丽,对面的情况很不妙。”高阶法师阻住了女孩的动作,他的手指向吊桥的另一头——几个模糊的影子正在来回穿梭着,似乎是要堵住狭窄的吊桥口。 “似乎是暗影公会的刺客,他们居然会在这里设下埋伏?”雷恩踏前一步,仔细眺望着对岸。 “一共有六人,”修因结束了法术侦测,“不算多,但对我们来说很不利,如果就这样放任不管,恐怕接下来必须两面受敌了……” 该怎么办?如果前进的道路被阻挡,那我们整晚的战斗就完全失去意义了……但是,我绝对不能留下卡奥斯~!卡托丽的脸上现出焦躁不安的神色,对于这位年轻的队长来说,一路上遇到的险情实在是太多了,而可供选择的方案却又总是少得可怜。 “我去解决他们。”一只温暖的大手搭在了女孩的肩膀上。 “雷恩?”卡托丽的声音中夹裹着不易察觉的惊讶。 “反正我早就想收拾这帮嗜血的混蛋了,”圣骑士故做轻松地耸了耸肩,“只有六个人的话,一名圣骑士足够了。” 少女下意识地避开对方的目光,在思索了几秒之后,她低下了头:“那么,这里就拜托你了,一定要小心。” 雷恩自信地点了点头,随后稳稳地踏上轻微晃动着的钢索吊桥。 赶快回忆起云耀的技巧吧,让自己的感觉更集中,速度更迅速~!然后解决掉那些杀手,为队伍清扫出一条安全的前进路线~! 这不仅是为了卡托丽和任务,也是为了能令你自己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战士~!只有这样,你才有资格毫无退缩地站在那个天才剑士的面前~!圣骑士这样告诉自己,并握紧了冰冷的剑柄,大河喷吐出的阵阵急雨打湿了他的蜷曲的棕发,也令剑刃的光芒越发凌厉。 最前面的法赫多德人和罗兰之间的距离已经缩小到了三米,马上的骑士急不可耐地探身,并尽全力递出手中的长矛,武器明晃晃的尖端几乎就要触到了猎魔人飞扬的长发。但就在此时,一波冰冷的寒气却迎面扑来。 这股呼啸的气流就好象是水面的涟漪,以追风的速度向外扩散,并一头钻进钢铁打造的铠甲,骑士们顿时觉得全身刺痛。下一瞬间,坚固的冰墙毫无征兆地拔地而起,在死亡骑士的身后划出一道粗大笔直的白线,卒不及防的马匹立即一头撞了上去,惯性的作用下,它们身上的骑士也跟着被抛到了空中,翻滚碰撞的人与马顿时激起了大片的碎冰与尘土。 由铁流组成的巨大箭头在乳白色的屏障前迟滞了一下,但下一刻,它却重又获得了新的动力——后面的骑士根本就不在乎同伴的死活,他们娴熟地操纵坐骑从空挡中插入,随后跃过低矮的冰栅栏,继续穷追不舍。 “卡奥斯,当心后面~!”卡托丽把手掬成喇叭状,大声高呼。 猎魔人在瞬间停下脚步,猛地转身,一道凄厉的剑斗气正平贴着地面飞掠而来,罗兰手中的大剑立即相应地划出水平圆弧,剑芒绽开之处,卷起一阵狂燥的黄色风暴。 而当尘埃落地之时,一个令卡托丽禁不住血液沸腾的身影,映入了三人的眼中。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们逃脱。”奥斯汀在坐骑上居高临下地宣称。 本作为爬爬vip作品,**请保留 第十五章 急流 卡托丽,修因与罗兰默契地组成一个坚固的三角方阵,随后缓缓退到了两人宽的吊桥之上,剑圣立即无言地持剑紧逼,十几名高阶骑士则紧随其后。 战士们的斗篷很快就被绵急的细雨浸湿了,晶莹的水珠顺着霜恸渗出寒光的锋刃滑落,然后穿过两块木板的罅隙,悄无声息地没入咆哮翻腾的大浪中。钢索摩擦产生了阵阵低沉的呻吟,金属的悸动直接传递到灵魂的深处,并令无畏的持剑者们屏息凝神。猎与反猎的双方站在巨蛇头顶四十米处,就这样如雕像般一动不动地对峙着。 奥斯汀与死亡骑士之间隔开了五米,即使对方的速度再快,这个距离也足够剑圣进行防御与反击。不仅如此,托马斯还在他身上施加了双层结界,高阶法师的力量因而失去了威胁。 但现在,在将窄刃剑横置在胸前后,法赫多德骑士团的团长却一筹莫展了——剑斗气的威慑力能令对方不得不停下脚步防御,但当面对着猎魔人锐利的视线时,他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消除这最后五米的距离。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该怎么做,才能抓住他们?剑圣焦躁的问自己。 罗兰同样无法打破僵局,直到此刻他才终于发现,脚下的格兰戴尔河和十七年在下游见过的样子完全不同,这根本是一头被激怒的巨龙~!两侧的钢索灼灼发亮,毫无锈迹,完美地体现出了矮人们的纯钢锻造工艺,但是……它们却并未受到任何防御法术的眷顾。 如果真的在这里战斗,也许吊桥会被摧毁。要怎么做才能击退这些顽固的家伙?死亡骑士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但是却找不到合适的方案。 周围饱含着水分的空气逐渐停止了流动,仿佛无形的冰一般,在人们的身旁凝结。 一个影子无声无息地在岸上的法赫多德人之间穿梭着,骑士们还未来得及质疑,他就已经到了死灵法师的身旁,随之而来的浓重血腥味令周围的护卫纷纷皱起了眉头。 “你失败了,埃摩罗。”托马斯冷冷地说道,双眼依然注视着桥上的僵局,“不仅没能拖住猎物,而且就连自称最拿手的暗杀也失败了,那个猎魔人连擦伤都没有。” “不,一切还没结束。”对方的瞳孔中却透露出无法抑制疯狂,“你听清楚了,他是我的,而且不会让给任何人。” 埃摩罗说着从斗篷下取出一把十字弩,这是附有魔法的强力武器,锐利而坚固的矢头在它的推动下,可以贯穿一百五十米以外的钢铠。杀手走到峭壁旁,单膝跪下,硬弩张满,准确地锁住远处吊桥上那个冰雕般的身影。 直到现在,身经百战的杀手还是无法相信太阳升起前发生的一切。经过整整半夜的鏖战,就连训练有素的刺客们也感觉到了疲惫,但那个猎魔人却连气都不喘一口。不仅如此,他居然可以在垂直的墙面上奔跑,并轻松地跃上屋顶,将那些目瞪口呆的狙击手们斩成两半~! 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超越了人类理解能力的怪物~!这是埃摩罗仓皇逃跑时,心中唯一的念头——整整五十人的暗杀队,最后溃散时只剩下了十二人。 现在让我看看吧,卡奥斯,看看你这个怪物能不能承受得了这种毒液的啃噬~!刺客的手指扣上扳机,但在触发之前,他的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一个更为歹毒的念头。 这个怪物的直觉和速度都超乎寻常,如果直射的话,箭矢可能会再度被他击落,但如果目标是另一人的话……埃摩罗残忍的目光落在罗兰之后,卡托丽的身上。女孩的注意力完全被奥斯汀吸引了过去,丝毫没有发现岸上情况的变化,她正是合适的狙击对象~! 如果猎魔人为那女孩抵挡的话,便会失去击落箭矢的时间……十字弩的尖端转过一个微妙的角度,准心牢牢地罩住少女纤细的身形。 如果他不去挡箭的话又怎么办呢?算了……那么就当是热身运动吧,战绩上多一个海蓝圣骑士的记录也不错。埃摩罗撇了撇嘴角,弩弓的扳机随即发出了“嗒”的轻响,下一瞬间,一道银灰色的亮线洞穿了朦胧的雨雾,直射向卡托丽的心口。 猎魔人敏锐的视线立即捕捉到了飞来的死神,罗兰马上明白了过来——那支箭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卡托丽~!死亡骑士的身躯在大脑的命令到来之前就自己动了起来,罗兰立即放弃对峙的静止姿态,一跃而起挡在少女的面前。 下一瞬间,那支箭已埋入猎魔人的右胸,只在外面留下一个颤动着的尾羽。 但意外才刚刚开始——罗兰的举动令奥斯汀错误地认为他打算发动攻击,于是剑圣毫不犹豫地抖动手腕,多层风刃从他的剑刃上激射而出,一瞬间就跨越了五米的距离。尚未恢复平衡死亡骑士勉强以单手挥出一剑,霜恸准确地楔入那股气刃中,但是却无法彻底地摧毁它。 剑斗气就像玻璃一样碎了开来,化成无数四下飞舞的残片,不仅撕裂修因的袍子,割断罗兰的长发,而且还毫无停滞地划开钢索。一阵强风吹来,吊桥发出阵阵悲鸣,随后突然从中间断了开来,卡托丽、修因、罗兰、奥斯汀以及那十几名骑士全都被抛到了半空,然后急速坠入巨蛇的血盆大口中。 死灵法师的咒语念颂下,一朵白骨编织的花朵立即在湍急的河流上绽开,将落下的剑圣包裹在了中间,形成了一个坚固的圆球,但几秒后,这个球就被滔天的巨浪给打到了水下,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另一侧峭壁上的雷恩刚好解决掉最后一名刺客,但当圣骑士回过身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们落入弥漫的大雾中,自己却束手无策。 “卡托丽~!”雷恩不顾一切地跑到崖边,探下身去瞪大眼睛搜索着,紧接着,一个小黑点映入了圣骑士的视线——修因在最后一刻成功地启动了飞翔术,得以逃过一劫。 “这……怎么……”埃摩罗找不出可以辩解的话,但他其实并不需要辩解——一周围的骑士一拥而上把他按在地上,一旁的死灵法师随即将手放在他的额前,简短地念了一句咒文,刺客的肚子就象气球般立即膨胀起来,几秒后,埃摩罗被死灵法术从中间炸成了两段。 “像你这样的家伙,晚清扫不如早清扫。”死灵法师厌恶地抛下这句话。 托马斯再次从悬崖上探出身去,盯着逐渐上升的高阶法师看了一会,最后他向着惊恐不已的骑士们下达命令:“全部人都立刻到下游去搜寻,一定要找到团长~!” 几分钟后,修因终于依靠着飞翔术抵达了对岸,气喘吁吁的法师刚一落地,雷恩就死死地拽住了他,仿佛害怕对方再度被那条巨蛇吞噬一般。 “卡托丽……卡托丽她怎么样?”圣骑士的声音中带着无法隐藏的颤抖与恐惧。 “我只来得及给他们施加了防水术,这可以保证他们不会沉到水底,我还给卡托丽施放了一个缓冲术……”高阶法师呆呆地望着汹涌的急流,然后突然一拳猛地砸向地面,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该死的~!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应该直接用飞翔术把你们带过来的,即使会成为箭矢的靶子也比现在的情况要好,该死的~!” “我们得到下游去搜索……一定要找到他们两个……一定。”雷恩坚决地说道,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 天气一片晴朗,蔚蓝色的背景下,洁白的云彩懒洋洋地浮在空中,成群的鸟雀盘旋其间,而高耸入云的雅赫维山则安详地俯视着大地。格兰戴尔河在此处的宽度达到了三百米,是依诺克村那里的三倍,水流在这里已由暴躁的猛兽化为驯服的羔羊,河面就仿佛是平坦的镜子般,反射出两岸苍翠茂密的森林。 卡托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并下意识地坐起身子,裹在锁子甲外的斗篷因此滑落肩头。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少女环顾着四周,一时有些迷惑:身下是一片柔软的植被,眼前是由高大的翠绿色树木所组成的屏障,头顶的蓝天上浮着几片纯白的云彩,一切看上去都像是世外桃源中的景色。但从附近传来的潺潺水声却向卡托丽说明了一切——自己正躺在离格兰戴尔河不远的某处丛林中。 女孩回想起了不久前的战斗——当时自己正全神贯注地监视着奥斯汀的一举一动,但卡奥斯却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 所以现在我才能安然无恙,能从那种急流中生还,全都是因为他的保护……少女下意识地搂紧了猎魔人的斗篷。卡奥斯,你现在在哪里?是你为我盖上了斗篷,但现在为什么却又消失不见了? 我应该做点什么,他也许受伤了,需要到河边清洗,圣光术在这个时候一定能帮上忙~!我必须快点行动起来,越早找到他越好。卡托丽告诉自己,随后站起了身,循着清晰的水声快步前行。 她所处的位置离格兰戴尔河其实很近,只是由于森林太过茂密,以至于让人觉得如同迷宫一般。过了一会,在林间拐过七八个弯之后,蓝绸缎一样的宽阔大河就在卡托丽面前铺展了开来,而与此同时,那个让少女牵肠挂肚的身影也映入了她翡翠色的双眸。 女孩急切地想要飞奔过去,但下一瞬间,她却硬生生地停下脚步。卡托丽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再度仔细地凝神遥望,然而烙入眼中的一切还是如旧。 这……这不可能~!卡奥斯他……这不是真的~!女孩急忙躲到高大的树后,为了不让自己下意识地发出惊叫,她只得用手死命捂住了嘴。周围的景物在一瞬间化为无尽而寒冷的黑暗,紧紧地裹住少女颤抖的身体,令她感到窒息般的痛苦,以及血液冻结时无法抗拒的绝望。 映入卡托丽眼中的确实是卡奥斯,但是,却并非是那个她所熟知的猎魔人。 他**的上半身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液正缓缓地从中渗出;他的胸口深埋着一支利箭,那对人类来说是绝对致命的一击;他的头发不再是灿烂的淡金色,而是流泻着冰屑的死灰;他的双眸中温情的目光荡然无存,只有冰冷的火焰在肆无忌惮地烧灼。 对于少女来说,这些事实足够揭示残忍的真相——卡奥斯是一名死亡骑士。 罗兰低头审视着全身的伤口,水色的瞳孔中掠过一点颤动的火苗。 没错,格兰戴尔河的水流比想象中的更汹涌,甚至超过了伊斯城之战时里魔法的力量,但死亡骑士更清楚的是另一件事——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少女的关系,即使是在这种怒涛冲天的攻击之下,自己也绝对不可能如此狼狈。 卡托丽在落水的瞬间便失去了知觉,猎魔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她紧紧地搂住,同时用空出来的那只手和那些疯狂咆哮着的滔天巨浪搏斗,如果没有修因施加的防水术,罗兰相信自己肯定会被这位身披银甲的睡美人拖到水底,然后在刀锋般的漩涡中无声地变成一堆碎片。 但是,即使有魔法的加护,情况依然很糟糕——险恶的激流一次又一次地抓住罗兰和卡托丽,并将他们猛地掷向那些嶙峋的礁石。每一次,死亡骑士都毫不犹豫地让自己挡在前面,尽管负在身后霜恸吸收了部分冲击力,但那些黝黑而锋利的尖牙却深深地咬入了剑面保护不到的,然后在那上面扯开一道道宽阔的血痕。 当猎魔人最后带着卡托丽步履艰难地上岸之时,他觉得自己甚至连走路的力量也没有了:太多的肌肉遭受撕裂的损伤,而全身的骨头也几乎断了一半。罗兰不敢想象女孩醒来后如果看到这个僵尸般的自己会有什么反应,更无法想象如果对方试图用圣光术治疗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很显然,他唯一的选择就是设法在卡托丽睁开眼睛之前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于是,在安置好女孩后,猎魔人便脱下血迹斑斑的皮甲和上衣,放在水里冲洗以消除证据。不仅如此,他还取下了“诚挚的欺骗”——这枚中指戒并不会影响到死亡骑士的力量,但为了能让使用者的表象与普通人类更接近,它却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那种与人类完全不符的强大恢复力——此刻的罗兰所需要的,正是这种能力。 而现在,当罗兰急匆匆地忙完这些掩饰行动,静下心来等待伤口痊愈时,他却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刚才所做的一切。 我居然会为了她做到这种程度? 当视线移动到那支依然插在胸口的利箭时,猎魔人禁不住这样质问自己。下一瞬间,罗兰将它猛地拔了出来。 在此之前,即使是在面对白龙之王克拉费里格,或是光之指引者尤瑟尔的时候,罗兰也未曾被他们瓦解过防御,那是他身为最顶尖剑士的荣耀。但现在,一个孱弱刺客所射出的毒箭,却轻易地穿越那道可以令龙王与圣骑士之首止步的铜墙铁壁。 我居然会这样不惜一切地保护她……死亡骑士的嘴角浮现起苦涩的笑容。 很久以前,当那场改变了罗兰一生的血祭还鲜明地燃烧着的时候,他曾无数次渴望时间倒流,这样便能得到守护久远的机会。但他同样很清楚,那样的想法仅仅是噩梦后的呓语,面对残酷的现实,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舍弃路维丝,踏上无法回头的复仇之路。 罗兰-斯特莱夫,伊修托利之欧林,你现在究竟在干些什么? 卡托丽-奥兰德……她最憎恨的人就是黑暗之鹰,不仅如此,她的体内还流淌着原本属于久远的血液~!十七年前,我无法保护心爱的人,但现在却会为了仇人的后裔而不惜一切? 他努力地搜索着记忆的残片,但是却得不到答案。当意识到那支毒箭瞄准着卡托丽之时,自己是在本能的驱使下去抵挡的,而不是在权衡过利弊关系之后;当在激流中挣扎时,死亡骑士只是希望将少女平安地送到岸边,而不是质问自己为什么要救她;当发现自己的身份可能暴露时,猎魔人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掩饰,而不是探询为什么会因此而感到不安。 已经成为习惯了吗?罗兰摇了摇头。是因为被她那份顽强不屈的意志吸引了?是因为被她那番让人窒息的论调动摇了?还是因为被她无论如何也不愿委身仇恨的执着束缚了?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在很久以前,那个大雪纷飞的早晨过后,自己逐渐崩裂的灵魂中便已嵌入了她的影子。而今天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那颗种子发芽长成的结果而已。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死亡骑士下意识的握紧了胸口的垂饰,温柔的气息随即顺着掌心传递到了他灵魂的深处。 这就是你希望我看到的真实吗,伊修托利? 久远,你是否能告诉我答案呢? 罗兰轻声地叹了口气,水色的火焰之流逐渐溢满了他的瞳孔,并随着死亡骑士颤动的灵魂缓缓流转。 树丛中传来轻微的摩挲声,这微弱的震动一下便把沉思着的猎魔人拽回了现实。空中立刻出现了两道水色的长弧——那是死亡骑士燃烧的双眼拖曳出的轨迹。罗兰在刹那之间已一跃而起,闪电般地抓起直插在地的霜恸,然后对着树林摆出如临大敌的防御姿态。 “谁在那里?给我出来~!”掩饰起内心的不安,死亡骑士厉声问道。 一只灰野兔从灌木中探出它可爱的小脑袋,随后一溜烟飞奔而去,很快就跑出了猎魔人的视线。 死亡骑士一动不动地楞了一会,然后不顾一切地大笑了起来。 我居然会如此害怕身份暴露吗~!?已经陷得太深了啊,罗兰……必须做个了结……在抵达旅途的终点前,我必须将一切做个清楚的了结~!一道阴霾的冷火掠过双眸,罗兰低下头,以坚决无比的声音告诉自己:“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伊修托利必须成为神,那才是我现在留存现世的理由。” 他自言自语着放下武器,随后重新将“诚挚的欺骗”戴上左手。过了短短几分钟,猎魔人卡奥斯的身形与容貌便再度映入了镜面般的河水之中,但在那水色的瞳孔中,却蕴涵着无法融化的坚冰。 罗兰在茂密的丛林中迂回前进,熟悉的地形很快便重又进入了视线。卡托丽依然蜷伏在柔软的植被上,看到这一切的死亡骑士因此松了口气。 还在睡吗?死亡骑士单膝跪下,静静地注视着脸颊泛红、双眼紧闭的少女。猎魔人就象雕像般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也不动,直到女孩美丽的睫毛颤动起来为止。 “终于醒了吗,睡美人小姐?”死亡骑士调侃道。 “卡奥斯?”卡托丽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我们这是在哪里?” “格兰戴尔河的下游,我们是被水流冲到这附近的岸上的。”罗兰解释道,“我们的运气不错,有修因的魔法护身,再加上我刚好抓住了一根很大的吊桥残骸,所以才能在那种激流的冲击下得以幸存。” “……是啊,真的很幸运。”过了半晌,少女才低低地答了一句。 “从影子看来,现在已经过了正午,肚子一定饿了吧?我已经准备好食物的原料了,”猎魔人给对方看自己抓到的灰野兔,“等我去处理掉这只猎物,你先休息一下吧。恢复体力后,我们再出发去找修因和雷恩。”他说完站了起来。 但下一刻,卡托丽却突然握紧了罗兰的手。 “卡奥斯的手……很温暖……” “是因为刚才一直在捕猎的关系。”猎魔人重又跪了下来,少女闪烁不定的眼神令死亡骑士有些疑惑,“卡托丽,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女孩摇了摇头,并让黑色的发梢遮住自己摇曳的目光,“我在这里等你就好了。” 罗兰于是点了点头,起身去寻找合适的生火地点。而目送着死亡骑士远去的少女,却无法抑制地咬紧了嘴唇。 卡奥斯的手的确很温暖,但是……那仅仅是依靠戒指的力量所生的幻影,和他所拥有的金发,眼神一样,统统都只是用来欺骗人类的假象~!他是一名死亡骑士,是黑暗之鹰的同伴,那柄巨大的剑曾浸染过无数人类的鲜血,曾让无数的城市沦为废墟~! 和我所佩带的这个一样,他胸口的垂饰里一定也保存着伊修托利的血液。如果死亡骑士出现在前往星之都的道路上,那目的一定就是世界树,卡奥斯一定是为了让伊修托利成为神而来到此地的~!身为圣骑士,也许我……应该杀死他? 如果将圣光附着在剑上,然后从背后出其不意地偷袭,也许……我能杀死卡奥斯~! 这个想法就好象巨大的黑色利爪,一下便紧紧地攫住少女,她的全身不禁因此颤抖起来。卡托丽紧抿着失去血色的嘴唇,缓缓地抽出腰间的短剑。金属冰冷无情的声音贯穿了女孩的耳膜,流溢光华的剑身反射出了女孩苍白的表情。 然而,下一瞬间,少女眼中的这面银镜却仿佛被惊醒的水面般,泛起了阵阵涟漪,当它再度平静下来时,映照出的却是有着金色长发与水色瞳孔的俊美容颜。 这个玻璃般的幻影可以轻而易举地躲进人心的罅隙,然后在卡托丽一行熟睡的时候结束一切。但事实却完全相反,卡奥斯曾不止一次救过自己,从旅途的开始到现在,一直如此。 在贝利尔村,他完全可以对发生的战斗置之不理,但卡奥斯却留了下来,和自己一起面对强大无比的深渊领主。在斯坦提尔丘陵,死亡骑士为了拯救被俘虏的自己而不惜挡在了愤怒的剑圣前。从拉山德城到露比斯山,全是依靠着他的引导队伍才能避开幽界与现世的交汇点,否则的话也许自己早已成为了恶魔们食物。不仅如此…… 卡托丽回想起了刚才目睹的一切。除了那流溢出冰屑的灰发、燃烧着活火的双眸外,最能证明卡奥斯是死亡骑士的就是那满身的伤痕和深埋入胸的利矢。 那也是卡奥斯又一次救了自己的证明。 “我们的运气不错,有修因的魔法护身,再加上我刚好抓住了一根很大的吊桥残骸,所以才能在那种激流的冲击下得以幸存。” 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是你替我挡下了射来的冷箭,还用身体当盾牌保护我在激流中不受伤害~! 短剑从卡托丽的手中滑落,流泻寒光的剑刃瞬间没入土中。少女下意识地搂紧猎魔人的黑披风,随后闭上眼睛,静静地聆听着森林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 如果你一开始就表明身份以剑相对的话,就不会出现现在这种局面了。如果我不去邀请你加入队伍,也不会出现现在这种局面。但是,一切都晚了,你和我已被卷入了旋涡。卡奥斯,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个程度?我们明明是死敌,但你为什么不愿意表明身份,却要默默地守护着我? 我又该怎么做呢?继续把真相隐瞒下去?但是,到了世界树面前时,真相就…… 到那个时候……我应该怎么做? 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搭上了卡托丽的肩头,罗兰微笑着晃了晃手中喷香的腿肉:“久等了,兔子肉已经收拾完毕,一起来吃吧?”但下一刻,当女孩转过身来的时候,死亡骑士的表情却一下僵住了。 眼泪,大滴大滴的眼泪正从卡托丽的双眸中涌出,少女连忙用力地去揉眼睛,但是却怎么也止不住泪水滚落。 是因为佛伦德的关系?还是……罗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但当女孩的脸颊被泪水糊满的时候,他却禁不住想起了十七年前同样哭泣着的久远。 “你怎么了?”猎魔人试探性地问道。 “没、没什么……” “有没有我可以帮到忙的地方?” “帮忙?现在才问这种问题,你不觉得已经迟了吗?”卡托丽终于不顾一切地大哭了起来,“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会,请你立刻离开这里好不好~!” “当然,我去那边巡逻一下,很快就回……不,我会一直待在那边的。”罗兰语无伦次地说完外交辞令,随后扭头就走。 但下一刻,他却停下了步伐——女孩紧紧地拽住了死亡骑士衣袖。 “真不知道你这个笨蛋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少女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不过现在……肩膀,借我用一下……”她说着将哭红的双眼埋进罗兰的怀中。 熟悉而让人安心的气息透过皮甲传到卡托丽的脸颊上,那仅仅是戒指生造出来的,迷惑人类的幻影,但是…… 很温暖。 本作为爬爬vip作品,**请保留 第十六章 云的彼端 “我感应到了~!就是这种波动~!”雷恩大声对身后的法师叫道,紧接着圣骑士飞快地在丛林中穿行,最后站在了一棵毫不起眼的松树前。伴随着雷恩低声吟唱的祈祷文,粗糙的树干上逐渐浮现起几行淡金色的文字。 这是圣骑士专用的神术,在与部队失散的情况下,他们可以在自己途经的道路上留下隐秘的信息,而同样身为圣骑士的同伴则可以依靠这些信息的指示与对方汇合。对于这种使用率极低的技能,渴望能获得强大力量的雷恩向来是不屑一顾的,但今天圣骑士却非常庆幸自己曾认真地学习过这种神术。 “怎么样,上面说了些什么?”修因着急地问道——文字本身同样是暗码,只有圣骑士才能读懂。 “卡托丽说她和卡奥斯正在向西方的山脚下行进。”雷恩的目光移向了上方,茂密树叶的遮掩下,雅赫维山脉高耸入云的身形清晰可见。 “具体情况呢?他们有没有受伤?”法师很不满这个简短的答复。 “没有写……”圣骑士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不过我想既然已经能使用这种神术,那卡托丽现在应当……不,是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希望如此。”修因点了点头。 “我们走快些吧,希望能尽快与他们汇合~!”雷恩说着再度拨开障碍,并向着下一个路标前进。 “按照我的推算,一个小时以内,修因和雷恩肯定能找到这里。法赫多德的骑士大概还在对岸,这么宽的大河,想要找到合适的渡口可不容易,他们绝对不会追上我们的。”罗兰一边分析,一边仔细擦拭心爱的武器。 “恩。”卡托丽心不在焉地回答,目光却下意识地转向了另一侧。 昨天大哭一场后,女孩已经暗暗下定决心,不把这个残忍的事实透露给任何人——既不向修因和雷恩说明真相,也不去质问卡奥斯本人。这样,队伍便不会支离破碎,同伴便不会反目成仇,而旅行也能象往常般进行下去。 但在那之后呢?当抵达旅途终点的时候,我究竟该怎么去面对身为死亡骑士的卡奥斯?那个时候……卡奥斯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卡托丽问自己,双眸出神地凝视着泛出冰蓝色光芒的霜恸。 无论他是因何而保护我……到了那个时候,他会为了伊修托利而和我战斗吗? “卡托丽?”猎魔人的声音把女孩唤回了现实。 “恩?” “你怎么了?眼神从昨天开始就游移不定,是不是落水后身体有什么不适应?说起来这种程度的冲击的确很容易对脑造成伤害。”罗兰好心地提醒对方,“也许重新检查一下身体比较好?” “啊?不,没那回事~!刚才我只是在想雷恩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赶到这里。”女孩有些慌张的解释。 “可是我现在和你说的就是这件事……”猎魔人穷追不舍。 “我的意思是……”女孩尽量保持冷静的表情和语调,“如果雷恩未能找全所有的道标的话该怎么办?如果错过其中的任何一个环节,接下来的搜索范围就会扩大好几倍,也许直到天黑他们也无法找到这里,那时候……” 仿佛是成心要和卡托丽作对一般,正当女孩滔滔不绝地阐述时,圣骑士欣喜若狂的高喊却一下打断了她的话头。 “卡托丽~!” “雷恩?修因?”卡托丽转过了身去。雷恩拨开丛生的绿叶,正大踏步地奔跑过来,而在他身后的高阶法师也满意地叹了口气,并露出欣慰的表情。 下一刻,在少女反应过来前,激动的圣骑士就伸出双臂,紧紧搂住了她。几秒后,从茫然状态中清醒过来的卡托丽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雷恩的怀抱中,她的脸顿时涨的通红,少女随后一下挣脱了对方的拥抱,并象受惊的飞鸟一般,轻盈地 “雷恩,你在做什么~!?”卡托丽不满地斥责他,并偷偷地瞥了旁边的死亡骑士一眼——还好,卡奥斯依然保持着往常的神情。 “很抱歉……我太激动了,”发现到自己失态的圣骑士脸色有些尴尬,但他却并没有避开那双翡翠色的眸子,“不过,卡托丽没出什么事,实在是太好了~!” “没错,在那种急流中两人都安然无恙,这才是最重要的。”修因不着痕迹的打着圆场,感慨的目光转向了一旁安静的猎魔人,“难为你们了,那时一定很辛苦吧,如果我一开始就采用飞翔术渡河就不会出这种事了,真对不起。” “你的判断并没有错误,而且格兰戴尔河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可怕,再加上一些幸运的因素,要逃过一劫也不是不可能。”罗兰故意露出轻松的笑容,并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然而死亡骑士却没有注意到身边少女的忧郁眼神。 “要多谢那根救命的木头啊。”卡托丽有些惆怅地插了一句,“总之,既然队伍已经集结完毕,那么下一步就是登山了。” 众人抬起头望向了雅赫维山,连绵不见尽头的山脉仿佛神造的巨大屏风,那插入云霄中的身躯不仅横亘整个大陆,还霸道地夺去了人类眼中的阳光与天空。 对于在几百公里外遥望的人类来说,雅赫维山脉更象是天边的大海,有着岩石铸就的冲天波涛,以及冰雪汇聚的洁白浪尖。但当渺小的生物来到它的脚下时,从层峦叠嶂的的巨影深处所散发出的那种无边无际的压迫感,却令人的舌尖泛起窒息的味道。 “真的很高呢,仅是我们眼前的这道分水岭海拔就有三千七百米,过了三千米的高度魔法便会基本失效,而雪线以上的温度可能比北方大陆的气温更低。”少女不带感情的叙述在三人的耳畔响起,“这就是我们即将面对的挑战,而且……雷恩,如果那个传说是真的话,也许我们不得不去攀登雅赫维山的最高峰……那儿究竟有多高呢?” “目前还没有人测量出‘洛伦丹之矛’的海拔高度。”罗兰耸了耸肩。 “总之,先过第一道分水岭再说吧。我们现在就走,天黑时在山上宿营。”语调平和的队长最后下达了命令。 “由我来开路。”死亡骑士点了点头,率先走进了密林中,卡托丽则紧随其后。 “我们也走吧。”修因拍了拍圣骑士的肩膀。 “恩,不过……”雷恩望向女孩背影的目光却多了一丝忧虑,“总觉得卡托丽好象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般,她究竟怎么了?” “如果你担心昨天发生了什么,不妨委婉地去问她,胡思乱想的推测并不是什么好的办法。”法师直截了当地回答,“但请记住一点,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一心一意的登山,雅赫维山脉是绝对不会对蹩脚的登山者客气的。” “谢谢,我会谨记的。”圣骑士说着跟了上去,四人的身影很快就融入了山脉巨大而深邃的阴影之中。 时速一百二十公里的气流象刀刃一样割面生疼,翻滚的云雾在脚下缭绕,就连最矫健的山鹰也谨慎地远离开这片天空。不仅如此,这一段山崖还特别险峻,几乎与地面成九十度的直角,只有一条不到半米宽的狭窄山道向着无尽的云海深处延展,而攀登者们则不得不像壁虎般紧贴着粗糙而寒冷的岩壁,摸索着缓慢前移。 雷恩在队伍的末尾殿后,救命索的一头正牢牢地系在他的腰间——这是为了保证任何一人在失足时都能得到其他三人的帮助而设置的——但另一方面,圣骑士也很清楚,如果前面三人中任何一人踏空,自己的腰部将会受到怎样的拉力。所以他的目光不仅放在路况上,同时也一丝不苟地紧盯着离自己三米远的修因——在四个人中,也许最需要照顾的就是他了。 尽管现在还没有攀登到三千米的高度,但高阶法师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体内的魔力正在逐渐地冻结。对于修因来说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了,再加上长时间的体力消耗以及刺骨的寒风,法师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颤抖的双手紧紧抓住救命索,并在心中不停地默念“星之都”和“里魔法”六个字以勉励自己。 卡托丽的处境则要好得多,不仅有银锁子甲保暖,而且猎魔人宽阔的肩膀也替她挡下了不少冷气。但对于她来说,雅赫维山的险峻也许早就被抛诸脑后,更令少女犹豫心焦的是眼前那个阻住寒风的身影。 和往常一样,罗兰负责担任队伍的前锋与向导,救命索的另一头就系在他的腰间。相对以前的向导工作来说,这一次的危险程度要高得多——灵界的力量不仅会让魔法失去效果,而且在同时也会剥夺死亡骑士的部分能力——七年前,亡灵大军不得不强攻炎之城塞,而无法翻越那迦山脉的主要原因之一也在于此。和修因一样,罗兰也可以感觉到躯壳中的变异,控制重力的能力已被集结的元素精灵们禁锢在了体内,如果现在不慎失足,自己大概会和脆弱的人类一样,成为山脚下无法辨认的一小堆残渣。 因此,猎魔人审视道路的眼神显得越发谨慎,他耐心地寻找着一切可以安置登山钉的位置,并带领着队伍缓慢而坚定地接近隐藏在云海之中的山顶。 但当队伍逐渐接近下一处弯道时,一向沉着的死亡骑士却突然大声警告身后的同伴:“停下~!所有人都停止动作~!” “出什么事了?”卡托丽有些迷惑地将注意力从山崖转向了前方。随后,罗兰面前五米的狭窄隘口处,一个手持长剑的身影映入了她翡翠色的瞳孔之中。 “我正在等你,猎魔人卡奥斯。”剑圣奥斯汀的话语掺杂着寒风灌入了死亡骑士的耳畔,话音未落,凄厉的剑斗气已扑面而来。 罗兰立即抛下手中的工具,拔出匕首切开这道风刃。周围的气流在一瞬间爆炸般地发出轰鸣,震耳欲聋的咆哮在山涧回荡着,仿佛整座大山都在颤抖。当一切归于平静后,死亡骑士骤然发现手中的武器只剩下一个把柄,而剑刃部分早已无影无踪。 猎魔人立即下意识地伸手去拔背上的大剑,但直到握紧冰冷的剑柄时,他才发现想要在这条山崖上挥舞霜恸是完全不可能的,自己最擅长的剑术已经被彻底锁死了~! “用我的剑~!”少女清脆的声音适时地从身后传了过来,紧接着一柄锋利的短剑就递到了罗兰的手上,死亡骑士不假思索将流溢出寒光的‘琉璃’挡在胸前,并无言地与奥斯汀展开对峙。 “很默契的配合。”剑圣撇了撇嘴角,攻击也跟着缓了下来。 “真可惜,法赫多德的母亲河居然不愿意接纳你。”罗兰冷笑着回答,“不过在这个没落的国家中,像你这样执着的的战士倒是非常少见……打算追我们到天涯海角是吗?” “没那个必要,我们之间一切的恩怨都将在此时、此地了结~!”奥斯汀说着再度抖动起了手腕,“别以为自己懂得云耀就可以高枕无忧。在这种地方,你们就好象固定靶一样脆弱~!” 死亡骑士屏息凝神地等待着攻击的到来,但出人意料的是,呼啸的剑斗气并没有沿着直线方向前进,而是以精巧的弧度扣入了山涧滚动的狂风之中。下一刻,锋利的气刃已掠过严正以待的猎魔人身旁,直斩向手无寸铁的卡托丽。 无法抑制的窒息感在瞬间吞没了来不及回头的罗兰。 剑斗气薄若蝉翼,但却比巨斧更为沉重。伴随着尖利的呼啸,那道半透明的风刃先是割断脆弱的救命索,然后一下凿进了坚硬的岩石。山崖上顿时被撕开一道巨大的伤痕,无数的碎屑从中喷涌而出,汇聚成一股汹涌的洪流泻入攀登者脚下的云海之中,很快便失去了踪影。 “卡托丽~!”尽管剑圣就在眼前,猎魔人还是扭过了头去,映入眼中的景象好歹让他松了口气——女孩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但却安然无恙。 “别以为自己懂得剑斗气就可以为所欲为。”一个声音从卡托丽身后响了起来。 刚才千钧一发之时,修因及时地在队长的身旁布下了物理防御结界——在这种高度上,法师的力量已大大削弱,根本无法抵挡住“震空”的攻击,但护壁的坚固程度却足够让风刃偏离原本的轨迹。 “无论你发动多少次攻击,我也可以全部抵挡……”修因自信地回答,但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罗兰就打断了他。 “你们立刻离开这里,快点~!”死亡骑士的眼角扫过身后断开的道路,立刻明白了一切,“那家伙想把退路也切断,那时我们就会成为真正的靶子了~!” “什么~!?” “你的嗅觉真是和野狗一样灵敏。”奥斯汀露出了冷笑,默不作声的罗兰则在对方说话的间隙滑过狭窄的山道,迅速靠近剑圣。由于猎魔人的大胆进逼,奥斯汀原本打算毁坏道路的剑斗气不得不用来阻挡眼前这个棘手的敌人,而被堵在山崖上的队伍也因此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立刻撤退。”罗兰头也不回地发出命令。 “可是……”卡托丽的眼中闪过担心的神色。 “没时间了,快走~!”雷恩的声音从队伍末尾传了过来。事实上,身为圣骑士的他根本就不愿意这样灰溜溜地逃走,而让猎魔人去抵挡危险。但雷恩更清楚的是,如果被剑斗气截断后路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到了那个时候,法赫多德人甚至不需要直接攻击他们,只要摧毁队伍脚下的岩石,一切就都结束了。 如果我能掌握云耀的话就好了~!雷恩有些愤怒地咬紧下唇。 “没别的办法了……卡奥斯说得对,这是唯一的选择。我们只能去找别的路。”法师向奥斯汀射出了一组魔法飞弹,随后顶着强风移动到卡托丽的身旁。修因原本得意的神色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与无奈。 “是的,唯一的选择。”卡托丽垂下了头,下一刻,少女大声地对着罗兰高喊起来,“我们在分水岭对面汇合,这是命令~!” “当然,队长。”罗兰微微颌首,接下了剑圣的第二次攻击。 “保重,卡奥斯。”女孩低声地呢喃着,随后法师手中喷涌而出的烟雾便吞没了猎魔人身后的道路。 “现在,只有你和我了。” “没关系,在结束这场决斗后,我会代替你去分水岭那头。”奥斯汀毫无表情的回答,“那时,我便会抓住他们。” “你甚至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却要这样不惜性命地追下去?”猎魔人却露出了迷茫的表情,眼前这个永不退让的剑圣打开了他封存的记忆之门。 没错,他只是受到了理查德的蛊惑,毫不知情地成为了巨大旋涡中的一颗棋子,然而十七年前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以为可以立下丰功伟绩,但却只是国王手中的道具,不仅在终点被抛弃,而且还把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送上血腥的祭坛。十七年后今天,当同样的一颗棋子站到了对面,并且持剑相向时,罗兰发现自己视线无法移开。 “目的?如果我知道的话就直接派兵去取得那力量了,还用待在这里做什么?”剑圣的语调中带着嘲弄,“你是打算苟延残喘才说这种废话的吗?” “那不妨由我来告诉你。”死亡骑士微笑起来,随后收起横置胸前的短剑,“身为剑圣的你应该听说过那样东西吧?封神的必要力量——世界树。” “你说什么~!?”罗兰的行为令奥斯汀有些不知所措,但猎魔人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长话短说。早在很久以前,伊修托利就感知到了自己的世界树所在的位置,这也是亡灵战争爆发的唯一原因。现在,在亡灵们努力打通道路的第七年,世界树终于成熟了,并等待着来自主人的召唤。而五彩极光出现的结果就是,已经成为神的路维丝和渴望成为神的伊修托利都派出了自己的骑士。” “路维丝的信徒要用神的血液毁灭世界树,死亡骑士则要以伊修托利之血唤醒世界树,但对于法赫多德来说,想要染指这种力量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而已。”罗兰面沉如水地叙述,“换句话说,到目前为止,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闭嘴~!你别想用这种胡言乱语来吓唬我~!”奥斯汀的脸色煞白。 “我想也是,这种说辞的确太过苍白了。”猎魔人点了点头,脱下了左手的戒指。寒冷的冰屑随即浸透了在狂风中飞扬的长发,水色的火焰则吞没了直视着剑圣的双眸。 “死亡……死亡骑士~!?”剑圣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扑面而来的死亡气味跟着渗透入全身,“这、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这不可能~!” “奥斯汀,你是一位执着的战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死亡骑士很相似。不过很可惜,由于你把精力都浪费在了追寻只属于神的缥缈力量上,却丝毫不顾惜国家和人民本身,所以才会落到这种下场。”罗兰冰冷的声音在山涧回荡着,“在不久的将来,寒冰皇冠骑士团会带领着亡灵大军穿越整个法赫多德,既然我们迟早要在战场上相见,不如在此时、此地做个了结——就让我以伊修托利之欧林的身份和你战斗吧。” 死亡的火焰从死亡骑士的手中涌出,喧嚣的怨灵逐渐凝聚成一个黑色的光球,并迸发出深色的光纹。一轮又一轮涟漪般的波动从罗兰的左手向着四周扩散,令周围的景象逐渐模糊,下一瞬间,吞噬一切的黑色潮水蜂拥而出,扑向了对面的剑圣。 奥斯汀强压下内心的恐惧,猛力挥剑斩下。多层风刃呼啸着劈入纠结的怨灵之中,却如落入泥潭的铁斧,转瞬之间便被淹没。毫无停滞的死灵们用沾满血迹的指甲撕碎了嚎叫的剑圣,并张开它们丑陋的大嘴抢食从空中落下的碎肉,就好象饥饿的蝗虫群一般。 几秒后,现世的力量迫使这些黑影逃回了幽界,而它们肚子里的剑圣也跟着一起离开了。山崖重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安详,只有那被强横力量切断的道路,记录下了曾经发生过的血腥战斗。 “要走快点才行啊,罗兰。若是落在圣骑士们的后面就不妙了。”死亡骑士抬头望向了没入云端的顶峰,自言自语道。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七年了……这一次,究竟该怎样面对芙罗拉呢? “到了~!”卡托丽轻呼了一声,随后握紧手中的登山索,将柔软的身体拉上分水岭的最高处。紧接着,雅赫维山脉真正的雄伟姿态就映入了她翡翠色的双眸之中。 莽莽群山在无垠的云海中翻腾鱼跃,它们仿佛是浩瀚海洋中的庞大巨兽,以披盖着冰雪的顶峰剖开洋面,而把巍峨的身躯隐藏在云海之下。阳光的沐浴下,近处这些与白云两成一体的山峰凸现出淡金色的轮廓,而更遥远的天边,山脉则和蔚蓝色的晴空融合在一起,共同描绘出模糊而飘渺的地平线。 “圣都的群塔在这面前也只能算是渺小的造物吧?美丽的自然……这是人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壮丽与宏伟啊~!”修因在一旁感慨。 “是啊,真想让卡奥斯也看看这样的美景。都已经过了三天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少女不经意的感慨令雷恩顿时侧目,法师连忙对他摇了摇头,并把手指放在唇上。然而,一向**的女孩,这次却并未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 这种时候……怎么会想到他呢?卡奥斯明明是个死亡骑士,如果使用亡灵的力量,剑圣根本就无法应对吧?卡托丽仿佛忘却了寒冷,专注地眺望着远方若隐若现的群山,脑海中却思绪万千。 相对登山而言,下山的路要好走得多,不仅无需提防奥斯汀那样的危险敌人,而且分水岭的坡度也缓了很多。在太阳落山前,队伍顺利地找到了一处适合宿营的背风地,而卡托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修因用魔法生起一堆大火,以便卡奥斯可以迅速地了解到队伍的确切位置。 “卡托丽……那天你掉到河里以后,真的没有受伤吗?”在嚼完干燥无味的麦饼后,雷恩终于开始拐弯抹角地询问起来了。身为后援的修因则坐在稍远的地方,装模做样地浏览着法术书,同时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耳朵上——他现在的听力肯定不亚于精灵。 “都已经过了好几天了,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女孩有些奇怪。 “不……这个,我只是问问而已,”圣骑士耸了耸肩,“毕竟,从那种高度落下去,总是很让人担心的对吧?我绝对不希望你落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 “从落水后我就持续昏迷,直到被卡奥斯带上岸为止,什么都不知道。醒了以后当然做了全面检查,为了避免遗漏还用圣光术自疗,所有程序都完全符合圣骑士守则。再说今天上午都我负责领头登山的,怎么可能有问题?” “是这样啊……那你昏迷的时候……卡奥斯他有没有做什么?” “这是什么问题?我昏迷的时候怎么可能知道卡奥斯……”少女说到一半,终于明白对方究竟想问些什么了,她随即住了嘴,并冷冷地盯着雷恩。即使是反应迟钝的圣骑士也立即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你是不是打算问,‘卡奥斯在你昏迷的时候有没有非礼你’这种问题?你是不是打算问身为圣骑士考核第一名的我这种无聊到无以复加的问题,恩?”卡托丽站了起来,随后逼近雷恩一步,对方连忙迅速地摇头。 “不,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卡托丽你听我解释……” “开门见山地说,我们觉得自重新汇合以后,你平时的神情就有些异样,而且这种异常肯定和卡奥斯有关。”修因一边在心中诅咒雷恩的舌头,一边严肃地正视着少女,“首先我并不认为他会做出什么,不过根据排除法,除了他可能做什么以外,事态不会变成这样。当然,目前我们讨论的一切都和任务本身无关,如果队长你想要结束这次谈话也完全合理。不过……” “不过什么?”卡托丽瞟了法师一眼。 “不过,我希望同伴之间的羁绊并不仅仅是任务。应该多交流相互之间的意见,我们才想询问下你对卡奥斯的看法,就是如此。” “对卡奥斯的看法?”沉默片刻,女孩终于开了口,“他是剑术高超的战士,知识渊博的向导,周到体贴的同伴。几乎是可以用完美二字去形容,完全没有任何缺点的人,这就是我的看法。” “可是,你不觉得他有些古怪吗?”想起以前卡托丽对自己的评价,雷恩不甘心地追问,“就任务而言他的确无可挑剔,但是你也可以感觉得到吧,那家伙是个很冷漠的人——标准外交式微笑、标准师父式勉励、标准同伴式交流,标准向导式建议。他几乎不发表什么个人意见,无论见到什么样的惨状也都面不改色,简直好象没有感情一般……” “而且,我不认为一个连二十五岁都不满的战士会拥有如此渊博的知识和如此丰富的战斗经验,即使是再怎么磨练也做不到他那种程度,这点你是知道的。”法师在一旁附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女孩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谁都有仅只属于自己的一些东西,如果因为这些而不信任对方,那是错的~!你们难道要卡奥斯把血缘系谱经历写成报告上交?他难道做过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如果没有他,这支被标明是联盟精英的队伍根本就没办法抵达这里,这点难道还要我特意挑明?” “别激动,我已说过,这次谈话不涉及任务。” “那么你们为什么质疑我的行为?”女孩不依不饶地质问,“直到现在,我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应该为同伴所做的事吗?” “我们只是觉得和以前有些不同……所以才……”近六年来,雷恩第一次听到卡托丽用这种口吻为别人辩护,一时有些慌乱——她的这种异样究竟是因为自己的冒犯,还是因为对卡奥斯的感情?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圣骑士希望是前者。 “和以前不同吗?”卡托丽下意识地将表情藏进了夜色之中,“用修因的话来说,‘我希望同伴之间的羁绊不仅仅是任务’,这是同样适合卡奥斯的。总之,与任务无关的个人想法不必和我再讨论了,因为我对此不感兴趣,这么清晰的答复你们应该满意了吧?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睡了,明天还有很多路要走。” 修因和雷恩无言地点了点头,不过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样——毕竟,己方的意图被揭露,对方的想法却依然不明了,这样的讨论结果无论是谁都不会坦然接受的。但转身着手整理睡袋的女孩却根本没有心思再去注意他们的窃窃私语。 我刚才……是在庇护他吗?庇护一个死亡骑士? 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庇护他? 为什么看不到他的身影就会觉得不安? 为什么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敌人还是同伴? 究竟……我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少女低低地叹了口气,仿佛要寻求某种支撑一般,卡托丽下意识地伸手到腰间,但这一次心爱的武器却不在那里,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剑鞘随风摇摆着。 本作为爬爬vip作品,**请保留 第十七章 树的回忆 第二天清晨,鸟雀清脆的啼叫唤醒了女孩。当她睁开眼睛时,映入瞳孔中的已不再是雅赫维山脉巍峨的身躯,而是收集着点点阳光碎片的平静湖水。 魔法制造的幻觉?这是卡托丽的第一反应,她警惕地回身观望,然而苍翠的树林却掐断了视线。正当圣骑士不知所措的时候,血液中逐渐苏醒的古老印记以及耳畔动听的水声,令少女的心在一瞬间平静了下来,她顿时明白了一切。 “没错,不会有错的,这里就是星之都~!终于到了……传说中的星之都。”女孩轻声呢喃着,目不转睛地凝视眼前的景象。这是卡托丽从未来过的地方,但是亲切的气息却如同实体般渗入了少女的体内,并令她的血液为之沸腾。 “终于到了,星之都~!真是惊喜~!太棒了~!”被叫醒的修因着了魔似的重复着这几句话,同时一动不动地紧盯着湖的彼岸观望。然而法师的面前却是白茫茫的一片,水面氤氲的雾气不仅束缚住了窥视者的好奇心,还为传说之城覆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就和约瑟芬所说的一样,‘只有卡托丽的血液才能开启通往星之都的道路’。真没想到,执着的探索者们寻找了一辈子也未能目睹的传说,现在居然会如此轻易地接纳我们。”雷恩感慨的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那是属于久远的血液,而非我的。”女孩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星之都的住民们……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那不是你的错。如果对方愿意沟通,对于那件事他们一定能理解。”圣骑士连忙回答。 “恩,谢谢你,雷恩。”卡托丽用笑容掩去内心的忧虑,“修因,关于星之都本身的资料,联盟是否连一份都没有?” “的确一份也没有,”法师摇了摇头,“无论是关于这座都市本身,还是关于其中的住民,具体细节都没有被提起过——也包括黑暗之鹰书写的资料。所以,星之都才会成为一个传说中的存在吧。” “连那个人也没有提吗……”女孩耸了耸肩膀,“总之停留在这里毫无意义。我们先展开搜索,以纵队方式前进,注意保持警惕。” 西侧的水面波光粼粼,东面的森林茂密而阴郁,三人组成的小队则沿着湖畔毫无目的的前进着。在这个广阔而万籁俱寂的环境中,没人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抵达这里的,也不知道该如何离开这里,更不知道如何去寻找到隐藏在神秘迷雾中的星之都。 星之都……这里是连卡奥斯也不知道的地方吧?卡托丽下意识地叹了口气。现在,那个有着水色瞳孔的男子和自己之间,已经隔开了无数道未知的屏障,而且也许再也无法重新走到一条路上了。 这样的命运……对我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路维丝所赋予的任务可以顺利的进行下去,而且在旅途的重点也不必与他正面冲突。没错,这正是最好的结局,而且……正是我想要的。少女这样告诉自己。 不过,身为死亡骑士的卡奥斯是否会有进入这个领域的方法呢? 正当女孩胡思乱想的时候,木桨划水的声音打破了湿润凝滞的空气,跟着传进她的耳畔。伴随着这悠扬回荡的节拍,一条小舟从雾气中现出了它狭长而流畅的躯干,并不紧不慢地向着岸边靠近。 前来迎接的共有两人,站在船头的那位用黑斗篷遮去了自己的容颜,看上去就象是浮出水面的幽灵。而小船另一头的划手,则拥有一头耀眼的金发——那是卡托丽非常熟悉而又无法忘却的。 是他……是卡奥斯~! 仿佛被闪电击中般,少女的心紧缩了一下,随后就像疾驰的小鹿一样欢快地跃动起来。迷茫混合着坚定、退却包裹着渴望、悲伤缠绕着喜悦,在那一刹那,无数的感情汇聚成汹涌的水流,冲破了女孩心中的堤坝。 卡托丽一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但无论卷起的漩涡有多么澎湃,来自心底深处的那个声音却依然清晰无比。 终于再一次见到他了,原来我和他之间还没有结束~! “嘿~!卡奥斯,是我们啊~!”修因把双手掬成喇叭状放在嘴旁,然后对着远处的小舟高喊,猎魔人则以大幅度的挥手作为回答。 “他的脚程可真够快的,居然比我们早一步抵达这里。猎魔人真有这么神奇?”雷恩眺望的眼神有些复杂。 “无论如何,我们这边的实力恢复了,不是吗?”法师的嘴角扬了起来,“过会一定要好好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个程度的,的确太神奇了。” 短短几分钟过后,精致的小舟已滑过了镜面般的湖水,轻巧地傍在了岸旁。罗兰率先跳下船,黑袍者则安静地殿后。 “我还以为看不到你了。”卡托丽轻声地说道。 “怎么会?约定好的事,我从未食言过。”罗兰微笑着打开手中的布包,将其中锃亮的短剑递给了对方,“谢谢你的剑,它帮了很大的忙。另外,约瑟芬的仇我已经报了。” “谢谢你,卡奥斯。”女孩垂下头,让发梢遮去自己的目光,“欢迎归队。” “没有必要道谢……毕竟,他也算是我的同伴。”死亡骑士摇了摇头,随后想起什么般转过身去,对着那位黑袍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迟了介绍,这是与我失散的同伴们,路维丝联盟的使者,为世界树而来。” “我的名字是依莱娜,星之都的代表,奉守护者之命前来迎接各位。”对方解下兜帽,并以纯正的通用语回答。身着黑袍者是位女性,有着夜空色的长发和成熟的眼神,但她那大理石般光滑的肌肤、苍白的容貌以及游弋着绯红火焰的双眼却令气氛在瞬间冻结起来。 “吸血鬼~!?”三人的脸上无法抑制地现出紧张的表情,理智告诉他们一切都很安全,但人类的本能却迫使他们绷紧了肌肉。 “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各位能称呼我为‘血族’。”依莱娜微笑着说道,悦耳的声音中蕴涵着那个种族特有的高傲与优雅。 “在击败奥斯汀后我就一直急匆匆的赶路,但不幸的是前天在翻越分水岭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整个人都挂在了悬崖上。那时她恰巧在附近巡逻,我也因此得以逃过一劫。”罗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叙述着这几天的经历,“尽管一开始两个不同的种族之间避免不了隔阂,不过在解释过目的和身份之后,依莱娜还是把我带到了星之都……这应该也算是某种缘分吧。我在湖的另一头和守护者一起等待你们的到来,直到今天早上。” “谢谢你帮助卡奥斯,”卡托丽伸出手,“我是卡托丽-奥兰德,路维丝的圣骑士。” “不用客气,奥兰德阁下。”对方握住了她的手,冰冷的触感立即顺着掌心传到了卡托丽的全身,少女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 死亡骑士的手也是这么光滑而冰冷的吗?她禁不住猜测。 “我是雷恩-布伦特,同样是圣骑士。”在目睹队长的反应后,雷恩决定以骑士礼打招呼,以避免身体上的接触。 “我是修因-威拿,高阶法师。”修因用力的和对方握手——一名真正的法师绝对不会错过这种稀有的机会,无论是否会抗议,“可以提个问题吗?” “请便。” “你是日行者吗?”法师用手指了指太阳。 原本严正以待的依莱娜在听到这个问题时不由地愣了一下,随后掩嘴轻笑起来:“修因阁下的求知欲真是让人敬佩,不过很遗憾的是,我并不是日行者。至于血族们能在阳光下行动的原因,我想在镜之湖上航行时来谈这个问题是再好不过了,请各位先上船吧,守护者正急切地等待着你们的到来。”她说完,缓步走向了小舟。 “星之都所在的领域并非现世,而是现世与灵界的重叠处。在这个地方,血族既不必畏惧阳光的烧灼,也不需要依靠血液维持生命——我们可以直接从空气中蕴涵的四大元素中萃取力量。”坐在船头的依莱娜解释道。 “换言之,如果回到现世,我们现在依然是在雅赫维山脉之中,这个事实是我昨天刚推导出来的。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对不对?在物质界为嶙峋的岩石所霸占的地方,多了灵界的庇护后居然会化为湖面上的城市。”划船的罗兰在一旁补充。 “太不可思议了。”修因探出半个身体,用手轻轻地拨动清澈的湖水,丝绢般的触感和清晰的倒影告诉法师这一切并不是幻觉,“就要到了,星之都……那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 “也许对于现世之人来说,仅仅是传说与记载而已。但星之都是确实存在的,而且拥有千年以上的自豪历史。这个领域不仅对于血族具有特殊的意义,而且对于一切厌恶纷争,想要寻求真理的人来说都是不可替代的。这里有人类所熟知和生疏的各个种族,所有的人都能和平相处,共同进步。”美丽的血族以抑扬顿挫的声调叙述着,“当然,星之都的人民知道闭塞是错误的生活方式,所以我们不仅愿意接纳受到认同的外来者,而且也会派出使者了解这个世界的变化。” “不过我必须要事先说明一点,这一次,星之都的大门是为久远而开启的,而不是为任何其他人。”依莱娜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那红色的双眸仔细地打量着低头不语的女孩,“故乡感受到了女儿的气息,所以张开双臂欢迎,但我们很遗憾地发现,进入这里的并不是她本人。这应当和路维丝历二一六年冬天联盟境内的某个事件有关,我说的对吗,奥兰德公主?” “我无法做出辩解,”卡托丽深吸了口气,“但是……” “不,不必在这里叙述,”依莱娜制止了对方,“等到了守护者的面前,我们再审视这一切。那时,我也会以久远监护人的身份听取事件的全部经过。对于星之都来说,这件事是最重要的,希望你能了解,并且慎重对待。” “是的,我明白。”女孩重又垂下脑袋。 高贵的血族于是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表示不再继续讨论。雷恩随后把手搭在了卡托丽的肩头,修因无言的注视着弥漫着白色的水面,而死亡骑士水色的瞳孔中却涌起了回忆的火焰。 半小时过后,遮蔽众人视线的迷雾突然散去了。白色的迷宫在瞬间崩溃,取而代之的则是舒卷开的翡翠色湖岸。无数参天大树安详地矗立在彼岸,和煦的阳光从它们的枝叶罅隙筛落,温暖的微风在它们的身旁萦绕,而星之都精致巧妙的建筑群就坐落在大树们伸向天空的粗大臂膀间。 这些由大树自然形成的屋宇和宫堡比精灵的国度更亲近自然,而它们的主人也的确如依莱娜所说——来自世界的各个角落——有人类、矮人、精灵、吸血鬼、兽人、巨魔等等。眼前的景象迷乱了三位刚抵达的外来者的眼睛,而且相信足够他们看上一整天,但身着黑袍的向导却显然没有带他们游览全城的意思。 依莱娜沉默地沿着青草铺砌的街道快步前行,而卡托丽一行唯一能做的就是紧跟着她,当队伍停下时,矗立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棵比同类更为古老和巨大的橡树,那繁茂的树冠甚至遮去了众人的全部视线。 “守护者在里面等着你们,随我来吧。”依莱娜简短地介绍了一下,随后踏上了树根形成的宽大台阶。她带领着四人穿过树屋中曲折的回廊,最后进入了一间宽敞的房间中。 这儿的摆设普通而温馨,更象是农家的起居室,而非接待客人的贵宾室。而在大厅的中央,星之都的守护者正安详地靠在绿藤编织成的躺椅上。 “我把他们带来了,老师。”美丽的血族静静地退到一旁。 对方点了点头,随后以和蔼的声音做出回答:“欢迎各位光临灵树之馆,我是这个树屋的主人芙罗拉。” 声音的主人鹤发童颜。岁月染白了她的鬓角,皱纹爬上了她的额头,朴素布衣下的肩膀瘦削而赢弱,惟独那慈祥的表情映照出许多年前那位美丽魔女的英姿。一路上卡托丽曾经猜测过无数次守护者的形象——也许是优雅的精灵,也许是高傲的血族之首,也许是威严的师,也许是坚毅的老矮人——但是,女孩却完全没有料到,传说之都的管理者居然会是这样一位有着和蔼眼神的老婆婆。 “请原谅依莱娜的失礼之处,因为她都是为了我。”芙罗拉略带歉意地解释,“昨天我从这位猎魔人那里得知了关于各位的一些情况。你们是应路维丝女神的要求,为了几个月前的七彩极光——也就是世界树的召唤而来到此地的。但这件事我们可以放到晚上解决,现在……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关于久远的事情。你就是卡托丽-奥兰德,对吗?” “是的。”女孩低声回答。 “请到这边来,让我看清楚一些。” 女孩的神情有些局促不安,但芙罗拉很快就让气氛舒缓了下来——魔女轻轻地握住了卡托丽的手,她的双眸和瞳孔中流溢出冷火的死亡骑士完全相反,没有憎恨,没有敌意,只有抚慰与包容,以及不宜察觉的悲伤。 “真是让人怀念的眼神……”细细端详过少女后,芙罗拉叹了口气,“继承了久远之血的女孩,你可以告诉我发生的一切吗?” “是的,”面对那诚恳的眼神,卡托丽突然觉得自己毫无辩解的余地,“我愿意把整件事详细地解释给各位。” “请坐吧,那一定是个很长的故事。”芙罗拉轻拍下手,静立一旁的泥人傀儡立刻行动了起来,这些头顶上长着一撮青草的小矮人迅速地在房间的中央布置好五张椅子,随后重又回到角落中等待着下一个命令。 “那个时候我还未出生,但由于特殊的身份与地位,因此获准阅读联盟档案库中的一份黑色资料——那是我的父亲,温达姆-奥兰德在圣都的供词。”说到这里,女孩的语调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关于罗兰,关于久远,上面都有详细的记述。录供者是大贤者卡达尔,作为对此文件真实性的证明,三大圣骑士团团长尼克罗、乔伊、尤瑟尔,聆听者洛伦-奥古斯特,以及教皇朱利安-奥古斯特都在上面签了字。不仅如此,圣洁法阵的光芒下是容不得谎言的,因此我相信,其中叙述的可以代表事实。” “具体则要从路维丝历二一六年冬天说起,十一月四日,罗兰终于带着久远回到了艾拉泽亚的首都达兰拉……”卡托丽的声音在房间中缓慢地荡漾了开来。 时间飞逝,清晨的朝霞迅速随着薄雾散去,太阳很快便攀升至大树的顶冠,然后又沿着天空中的透明斜坡缓缓滑落,为地平线上的人和物拖曳出欣长的黑影。 “我最后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见到罗兰-斯特莱夫是在将近八年前,达兰拉攻防战之时。那时的他已经成为了死亡骑士,联盟的战士们则称呼他为‘黑暗之鹰’。而当罗兰举起大剑的时候,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从他眼中的火焰所放射出的热力——简直像是要把一切都焚烧怠尽般的滚烫,至今我依然无法摆脱那个噩梦。”女孩用双臂抱紧自己,却并未注意到来自猎魔人的视线。 “在那次惨烈的战役结束后,罗兰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有传闻说他达成了自己的愿望,所以已经真正地安息;也有传闻说他被伊修托利招回了北方……也许只有亡灵们才知道真相。” “你觉得他还活着吗?”依莱娜打破了沉默。 “不,我不知道,也没有去寻找过答案,因为那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女孩以坚决的口吻回答。 随后整间屋子陷入了冰冷的寂静之中,人们下意识地避开视线,并让思维小心翼翼地徘徊在属于自己的狭窄空间里,直到最后芙罗拉苍老的声音打破沉默为止。 “久远是我最心爱的弟子,也是我的养女,我们曾有过很多幸福时光。而自从她离开星之都以后,我们就与之完全失去了联系,艾拉泽亚的统治者封锁了所有的消息,只是简单地宣称罗兰叛国叛教,却只字未提到久远的存在。那是危险的征兆,但我依然抱持着一丝希望,不断地派人前去寻找,然而整整十九年过去了,依然没有她的音信,得到的仅仅是越来越多可怕的传闻。”守护者转过头去,出神地凝视着窗外。透过交错的叶影,黯淡的夕阳正将黄昏的天空覆上沉寂的星之都。 “尽管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证实传闻的时刻会来得这么早……”仿佛忘却了周围的人们,芙罗拉轻声地自语,“我停止了自己的时间,但是却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世界的残酷啊。” “我很抱歉……”女孩低下头去。 “不,这一切都与你无关,而且因为这种特殊的血缘关系,这些年来你一定也很辛苦吧?”对方摇了摇头。 “命运有时比想象中的更残酷,对于渺小的人来说,那是逻辑和道德无法审清的死结。我想,当痛苦降临时,我们应当做的是尽力抚平它,而不是把同样的感觉强行施加到无辜者的身上。”芙罗拉努力地笑了起来,“我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怪罪你的,星之都愿意接纳来自联盟的使者。” “谢谢你……对不起……”卡托丽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紧紧握住了守护者温暖的双手。 “时间也不早了,”芙罗拉轻拉一下作为回应,“由于我过分任性的关系,以至于各位中午都没能吃到一顿热饭,真是很抱歉。依莱娜,请去为星之都的客人们准备药浴,好吗?” “是的,老师,”血族起身打开房间另一侧的木门,“请随我来吧,各位。” “我会为大家准备丰盛的晚餐,那时我们再讨论一下各位此行的目的吧。”平静而慈祥的表情重又回到了守护者的脸庞,“当然,还有这位法师先生的问题,我也会一一解答的。” 卡托丽一行一个接一个离开房间,但罗兰却留了下来。死亡骑士以担心的眼神注视着沉默的老人,随后单膝跪在藤椅的一侧,身体微微前倾。 “婆婆,真的没事吗?” “不用担心我,孩子。”芙罗拉拍了拍罗兰的脑袋。 “可是为什么要再听一次?”对方却摇了摇头,“昨天我明明已经和大家说过这一切了,这种痛苦的回忆,没有必要……” “我也想知道在别人眼中,一切究竟是怎样的,人是不应当逃避事实与自己的心的。而且……”守护者露出慈祥的笑容,“如果要了解一位不仅继承久远之血,而且还受到罗兰重视的女孩,我想倾听她诉说这些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你觉得呢?” “也许。”死亡骑士不置可否。 “好了,赶快去追你的同伴吧,时候不早,我也该准备晚饭了。” “恩,”罗兰站起身,但却又追问一句,“真的没事吗?” “死亡与悲伤是永恒的伴侣。命运很残酷,即使是神,大概也没办法逃脱那巨大漩涡的束缚吧?”芙罗拉重又将目光放回窗外,太阳几乎已完全沉入地平线以下,但视野却依然很开阔——因为清冷的月亮不知何时嵌进了天空一角,仿佛一块坚硬的碧玉,为寂静的森林覆上一层银白色的羽衣。 “我一直相信,无论一个人在出生时拥有怎样的命运,道路的选择权是始终在他自己手中的。十九年前,当久远决定与你一同踏上旅途时,我支持她的决定。现在我很悲伤,久远的逝去将会永远烙在我的心中。但是,我从未后悔过将久远交托给罗兰,”守护者静静地凝视着对方,“过去如此,现在依然如此。” 蒸气笼罩中的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的。各种说不出名字的药材在水面漂浮,清淡的芬芳在空气中弥漫,温暖的热流仿佛渗进了身体的每一处,不仅让肌肉和神经放松,就连意识也变得软绵绵的。 真是连做梦都想不到,这趟旅途中也会有如此悠闲的时候……而且还是在传说中的星之都里。卡托丽满意地叹了口气,随后舒服地靠在浴池的边上。 但下一刻,木门却突然被打开了,出现在浴室门口的模糊身影让女孩大吃一惊。 “是谁~!?”她厉声问道,连忙抓起一旁的浴巾。 “别紧张,是我。”依莱娜懒洋洋的回答,“虽然体内的血液不再流淌,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泡温泉。不介意的话,一起洗吧?”不待对方反应,她已经走进浴室,并轻巧地解开了裹着身体的毛巾。展现在少女眼前的婀娜体态就像是一块磁铁,牢牢地吸引住了卡托丽的视线——即使她同样身为女性。 那是高挑而完美的身段——细长优雅的颈项,曲线妩媚的胸部,玉石般光滑的细腰以及修长的腿。为了避免弄湿头发,漂亮的血族把自己的长发盘成了高髻,而这进一步衬托出成熟女性独有的性感与风韵。 吸血鬼中也会有这样的美人吗?如果走在大街上,怕是连神殿里的牧师也要跑出来了吧?强烈的刺激下,女性专有的嫉妒感立即蜂拥而出,并在瞬间占据圣骑士的全部思维。如果我也把头发留长,不知道能不能达到同样效果……但是我没她那么高,而且身材方面…… “胸部好象小了些哦。”依莱娜弯下腰,以挑剔的眼光审视着女孩,“怎么样?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倒是可以告诉你血族保持完美身段的秘诀。” “啊?什么?不,不用了~!”回过神来的卡托丽迅速将身子埋入水中,并慌张的回答。戏弄者不禁因少女的窘态而咯咯轻笑了起来。 “对女性梦寐以求的丰胸秘方都没兴趣呢,圣骑士还真是古板。”血族将全身浸入温水中,只把头露在外面,“不过……你想不想知道关于久远的事?” “久远……”卡托丽呢喃着那个与自己的命运交织在一起的名字。 “看过房间里的那幅画了吧?” “是的,那就是久远吗?她好漂亮。”女孩点了点头,陷入沉思之中。 画中的女孩有着恬静秀丽的容貌,她在大树的荫护下捧书静读,翡翠色的双眸专注而明亮,夜空色的长发随着微风轻摆。那是一幅栩栩如生的油画,无名艺术家那充满**的笔触把少女的袅娜身影淋漓尽致地再现了出来,当卡托丽第一眼看到这幅画时,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感受到来自久远的温柔气息。 “那就是久远,”依莱娜的语调中充满了怀念,“被星之都的人们称为‘星之子’的女孩。” “星之子?” “这个称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只要照着字面上的意思去理解就可以了。”对方笑了笑,“因为久远并没有父母,她是从天上掉下来星星中诞生的。” “什么~!?” “那是路维丝历一九九年的事,六月的某个晚上,一颗耀眼的星星划破寂静的夜空,最后掉到了镜之湖那头的森林中。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很不可思议的现象——尽管的确会有陨石因重力而坠向大地,但那是现世的情况——就理论上来说,现世与灵界的重叠处是绝对不可能看到流星的,所以我们立即前往那里观察。” “但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地上既没有巨大的陨石坑,也没有火光,我们甚至没有听到任何响声。最后,在森林中穿行了半夜之后,我们终于找到了那位从天而降的客人——是一个漂亮的婴儿,她安稳地熟睡着,而从颈项上的垂饰中流溢出的光芒则温柔地环绕在婴孩的周围。正当我们犹豫的时候,我的老师——也就是芙罗拉——率先走上前去抱起了孩子。光芒散去的同时,婴儿也醒了,不但没有哭,反而还咯咯地对着老师轻笑,真是可爱极了~!” “这简直是童话里的情节……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卡托丽瞪大眼睛看着对方。 “的确很难让人相信,不过那就是事实,而且久远的到来还为我们带来了很多欢乐——要知道,在那之前将近三十年星之都从未接纳过新血。”依莱娜也舒服地靠在了浴池的边上,“我们都看得出,芙罗拉是最开心的。整整四百多年来,将自身时间冻结的老师都一直默默无闻地带领着大家越过一个又一个难关,虽然生活并非一成不变,但伴随着永恒的从来都是疲倦与乏味。而现在,这个极具天赋而又善解人意的女孩显然为她带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老师教过很多学生,他们都成为了优秀的祈祷士,但却并非最顶尖的。而这一次,她打算把自己的全部知识都教授给久远,让她继承自己的一切。” “只不过现在看来,似乎美好的事情总是会在不知不觉间就离去。十七年的养育一眨眼就过去了,而之后的等待与煎熬却看不到尽头。从这方面来看,我倒是很希望你能来早些,这样,老师也不会如此憔悴了。”血族说完,从温泉中站起身,然后用浴巾将妩媚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 说起来,罗兰那个笨蛋居然会因为害怕面对过去而迟迟不回星之都,也应该好好教训一下才对。想到这里,依莱娜禁不住叹了口气。 “芙罗拉的爱女久远,是这样的吗……”卡托丽下意识地抿紧嘴唇。直到此刻,少女才终于了解到,守护者眼中那一抹悲伤是无论什么样的补偿都无法消弭的深渊。 “不用自责,老师已经说过了,那不是你的错。那绝对不是客套话,而是发自内心的感受。而且看得出来,她也很喜欢你。” “她对我有好感吗?是真的吗?”女孩急切的追问,飞扬的眼神在瞬间掠过那翡翠的双眸。 “当然,只不过……”对方耸了耸肩,“不晓得那幅画的作者在面对你的时候会怎么想。” “那幅油画的作者?他是?” “就是罗兰啊。久远的恋人,罗兰-斯特莱夫。”依莱娜颇有兴致地欣赏着少女混合着惊讶、愤怒与迷茫的表情,随后轻描淡写地吹熄危险的火种,“总之,事实就是如此,毕竟,很多事情是超越了道德与逻辑准绳的,所以你也不用想太多,那只会让自己不知所措而已。我们还是赶快梳洗,准备享用守护者亲手烹饪的丰盛晚餐吧。” 本作为爬爬vip作品,**请保留 第十八章 世界的风景 菠菜、黄瓜、茄子、韭菜、卷心菜、青菜、胡萝卜、白萝卜、凤梨、苹果、香蕉、菠萝、石榴等等,这些色泽清爽、味道诱人的餐点放满了整张木桌。露天环境下周围的气息则更加刺激了客人们的食欲,只不过比较遗憾的是……盘子里全部都是蔬菜与水果,却没有半点荤腥。 “我的手艺怎么样?”芙罗拉侧过头,悄悄地问身旁的卡托丽。 “味道很好,而且全是素食,所以可以按胃口的要求来,而不必担心体重上的问题。不过也许我平时该增加牛奶的摄入量,那样会对身材……不,是身体有好处。”女孩对于浴室里受到的刺激依然耿耿于怀。 “真是和久远一模一样,这个年龄段的女孩都会这么想吗?”守护者抿嘴轻笑,“回想起十九年前的情形,那几位客人却都一直嚷着说吃不饱呢。” “婆婆,你是说罗兰一行吗?” “是的,当时星之都恰巧处于危机中,他们的到来帮了很大的忙。不仅如此,那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至今我想起罗兰与穆拉丁的相互抬杠都会忍俊不禁。”芙罗拉的语调中透露出怀念与沧桑,“虽然不知道这样的问题是否会给你带来困扰,但我还是很想知道,你对罗兰的看法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是的,我很憎恨他,但是这种情绪带着致命的矛盾,它会让我成为和黑暗之鹰一样的存在。所以我总是时常提醒自己,一定要坚持自己的原则,并走出一条和他不同的道路,只有这样,我才能证明那个人的选择是多么的愚蠢,才能真正地战胜黑暗之鹰。”卡托丽柔和的目光中蕴涵着坚定与决心,“从信念上打败罗兰,这是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 “真是位温柔而坚强的女孩,”对方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我希望一切都可以如此地保持下去。但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罗兰不再是传闻中的幻影,而真真实实地站在你面前……那时候,孩子,希望你依然能固守住自己的纯洁与信念。” “……一定~!”卡托丽顿了顿,随后用力点头。 “婆婆,现在我们可以讨论关于联盟使者的请求了吗?”晚饭后,手捧泥人侍从送上的热茶,高阶法师开口问道——他并非迫不及待地想要讨论任务,而是迫不及待地期望想要结束任务的讨论。 “当然,”芙罗拉点了点头,“这位猎魔人已经在昨天和我解释过大致的问题了——各位的目的是寻找到世界树,而路维丝的预言则引导你们来到了星之都。但遗憾的是,世界树并非是这个领域的造物,它生长于更深邃的地方——那里是灵界、幽界与现世的交汇点,但与神所处的领域之间却又隔开了一层无法逾越的屏障,就好象是一个封闭的茧一般。” “连神都无法触及的领域?”雷恩摇了摇头,“那我们该怎么做?” “不用担心,事实上从星之都的角度来看,要抵达那个领域是非常容易的。因为在这个城市的中央,螺旋布局的圆点处,有一眼红色的泉水——我们称它为雪待泉——神之血能够引发其产生共鸣,接着泉水会以自身的力量打开通往世界树的道路,通过泉眼你们便可以抵达那里。” “就这么简单?”修因有些不敢相信,“那个领域是否很危险?” “在历史上原本有些相关典籍,是由寻找到世界树的英雄们亲手记叙下的旅程。只不过似乎没有哪位神愿意留下这些东西——那对已经成为神的她们来说,大概是种威胁吧?所以,现在的我们也并不清楚,世界树所在的领域究竟是什么样的。不过从理论上来看,既然连神的威光都无法遍及,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其他的生物在那里繁衍。”守护者以肯定的语气回答。 只要依靠这个的力量,通向世界树的大门便可打开,任务就能完成了。女孩将手放在胸口,感受着路维丝之血的律动,随后她偷偷地瞄了身旁的死亡骑士一眼。 如果能想个办法把卡奥斯留在这里……那样,我们就不必正面冲突了…… “看来唯一能做的就是亲自去探索,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法师耸了耸肩,“卡托丽队长,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啊啦,别那么性急,话还没有说完呢。”依莱娜突然打断对方的话,她的嘴角泛起狡黠的笑容,“虽然星之都的人一向热情好客,但那可不代表我们会白白地为各位做向导哦。” “这是什么意思?”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女孩有些迷惑。 “因为……事实上,我很想要借助各位的力量。”芙罗拉叹了口气,“虽然现在看来似乎一切都很平和,但在镜之湖的北方,来自扭曲虚空的恶魔已经侵入了这个领域。我们无法与那些生物交涉,但相信和从前一样,他们的目标是星之都。” “恶魔~!?”卡托丽、雷恩和修因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这次危机与卡托丽并没有关系,是星之都本身的缘故。因为这里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知识和能源。就拿雪待泉来说,尽管对于身为人类的各位那仅仅是一个通道,但泉水本身其实蕴涵着极强的魔力——如此的**足以让恶魔不顾一切地发起攻击。” “从星之都存在开始,就不断地有恶魔来入侵,在千年间我们已渡过无数的难关。但这一次敌人的情况却极其反常。我们击退了恶魔的六波攻击,他们的数量却依然没有减少,而星之都的战士们在消耗战中正逐渐被耗尽力量。各位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士,如果愿意援助的话,我想那便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找出异常的原因所在。” “但是,我们必须争分夺秒……”率先出声抗议的是雷恩。 “如果你是担心那名负有同样任务的死亡骑士,那和这个请求并没有冲突。”血族仿佛猜到了圣骑士的心思,立即做出解释,“即使他拥有进入这个领域的力量也不要紧,我们能够在第一时间感应到——无论他是否对你们的魔法免疫。没有星之都的允许,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擅自接近雪待泉的。” 负有同样任务的死亡骑士,那个人就是卡奥斯啊……卡托丽的双眸顿时为不易察觉的黯痕包裹。 女孩自然而然地望了对面的罗兰一眼,随后下定决心做出选择:“既然十九年前尚为圣骑士的罗兰愿意帮助星之都的人们,那我们也并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我愿意接受这个条件。”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守护者说着伸出手,“请多指教,卡托丽-奥兰德。” “接下来,我们来谈谈祈祷的奥义吧——那即是被现世的人们称为里魔法的奇迹。这位法师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芙罗拉将目光转向了一侧的修因。 “当然,”青年法师的表情十分严肃,“追求世界的本质是每位法师铭记在心的原则,而在经过无数年的探索后,我们发现惟有里魔法才是解开一切谜题的钥匙。” “相信你的三位同伴也一定想多了解些这方面的知识,所以我打算从头说起,这样也方便我为各位整理出这个庞大体系的具体脉络——因为接下来所要讲授的,是星之都在这千年岁月中所描绘出的世界的风景。我无法预测这些话会对各位的世界观与未来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但是我认为,一个人所知晓的真实越多,那么他在作出选择时就越不会被假象蒙蔽。” “众所周知,这个世界是由三界组成的——灵界、幽界与现世。灵界是自然之力的源头,生存于这个界的元素精灵们不仅没有,而且自我意识也非常淡薄,与其说他们是生物,不如说是能量体。而在漂浮的元素之云深处,依然潜伏着某些强大意志的凝聚体——被世人称为元素之王的存在。尽管他们的力量远逊于神灵,但那却是实实在在的元素之力,因为精灵王每一次出现在现世,都会带来传世的奇迹,或者永难消磨的灾难。人们敬畏这种力量,作为体现,他们赋予了那些拥有强大元素之力的神兵利器一个头衔:‘精王’。” “光之指引者尤瑟尔的武器,‘精王剑红莲’。”卡托丽想起了记载中的炎之城塞攻防战。 “还有那个死亡骑士阿尔萨斯的武器,‘精王剑云耀’。”修因在一旁补充。 “幽界则是灵魂之力的发源地,所有的魂魄……人类的、精灵的、矮人的、兽人的、龙的、北地蜘蛛的等等都孕育于幽界最底层的瀛海。但与此同时,某些受到诅咒或者过于邪恶的灵魂却无法在瀛海中完成崩解与重组,于是逐渐聚集了起来,最后形成了一个亚世界——扭曲虚空,以及其中贪婪的恶魔。在某些联系较紧密的领域,比如现世与幽界的交汇点,恶魔不仅有能力感应到另一界极具**力的饵食,而且还可以越界行动,这也是你们一路上会如此辛苦的原因。对于身居幽界的恶魔来说,久远之血所散发出的气息,就好象是投进黑暗中的火把般显眼吧?” “但他们并没有力量长久地呆在此地,灵界的压迫会在短期内迫使他们回到属于自己的领域,奇怪的是这次却完全不一样……”依莱娜很难得地叹了口气,“那些家伙甚至能源源不断地从幽界招来援兵,实在是太异常了。” “现在我们不也有援兵了吗?”芙罗拉微笑着回答,“会探察出真相的。在那之前,依莱娜你要记得保持自己的耐心。” “最后则是现世,无须多言,这是我们最熟悉的领域,也是整个世界最关键的部分。灵界中的元素精灵们相互融合,最终形成了现世中的物质——人体、金属、山、树、风、水等等,当然也包含供法师们操纵的魔力。当这些物质涅灭时,元素就会逃逸回灵界,直到下一次再度重组为物质。而这个跨越两界的循环,就是我们所说的质能守恒定律。” “幽界中的灵魂会随着诞生的生命一同来到现世,而在人死后,魂魄则会回归瀛海,在那里完成自己的崩解与重组。尽管目前现世的人口呈上升趋势,但那只代表有更多的灵魂来到了现世而已,并非说明灵魂是无中生有的东西。这个循环同样是守恒的,我们称之为轮回守恒定律。” “除了两大循环三大界之外,还有一些次要的衍生领域。比如,星之都所在的这个地方就是灵界与现世重叠构成的,梦魇繁衍生息的幻之森林则是灵界与幽界相互作用的结果,而两界之间的交汇点不仅是通道,在很久以后的未来也有可能形成新的重叠域。” “这样的领域在世界上有很多,它们相互之间并无往来。但由灵界、现世与幽界共同重叠而成的世界却只有一个。那是属于神的领域,独一无二,拥有和现世同样广袤的大地,而星空想必也比今天的夜晚更为五彩缤纷吧?”芙罗拉说着,感慨地抬起头仰望着点点繁星。 由于灵界之力的关系,天空看起来是洗去深邃的靛蓝,而在现世只发出银白光芒的星星,此刻也呈现出令人眼花的亮丽色泽,仿佛是彩虹镶嵌在夜色中的碎片。 比眼前的彩绘更为绚丽的风景……罗兰目不转睛地凝视,仿佛着了迷一般。总有一天,伊修托利也会在云中的城堡上欣赏那样的天空吧?因为……那不仅仅是我和她之间的约定,也是这个世界所期望的改变。 “这样,知识体系的大致脉络就梳理好了,当然,其中的大部分都是这位法师已经了解的东西,而且仅凭这些也是无法解释祈祷之奥义的。所以接下来,我会向各位讲述那些人所不知的事实。” “现世中的人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探询到那些真相,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仅只依靠唯物论,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神灵的干涉。是的,无论是路维丝还是雷娜斯,或者是更早之前的神灵,似乎没有一位愿意让人们接触到世界的真相——那即是三界之外的第四个界,意识界。” “如果用术语来称呼的话,则应当说成是‘念之海’。”芙罗拉的声音中带着古老与久远的气息。 周围的空气冻结般的停止了流动,树叶颤动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脆,如同落在皮肤上的细小冰屑。尽管非常清楚身为信徒的自己绝对不可以质疑路维丝的行为,但卡托丽、雷恩与修因还是无法抑制地竖起耳朵,屏息凝神地聆听,生怕漏掉叙述者的只言片语。 当愚弄嘲笑人类的世界偶尔大发善心,将真实馈赠给渺小的众生时,有谁胆敢拒绝? “在祈祷术被发现前,没有任何人知晓念之海的存在,原因很简单——那是一个循环之外的领域。正如意识界这个名字所述,爱、恨、生、死、喜悦、悲伤、自豪、失落、希望、绝望、人类的奋进、精灵的纯洁、龙的睿智、恶魔的贪婪以及元素之王的骄傲……一切的执念也都汇聚为那片广袤而深邃的海洋中的水流。即使到了今天,依然没有人知道那片海洋究竟有多深,因为它从来都只静静地接纳从三界渗透而来的意识之流,但却从来不送还任何一滴执念的水珠。” “而唯一能使念之海有所律动的方法,就是用自己的意识去与它沟通。我们称自己为祈祷士,但却从来不向古往今来的任何一位神灵祈祷,那正是因为我们所祈祷的对象是第四界——念之海。而做为反馈,念之海会把由意识凝聚而成的力量作用于祈祷士想要施加的任何一个界内——无论是灵界、现世还是幽界,祈祷术是永远都不会失灵的。” “你的意思……你的意思难道是说,不需要用手势和精神力去引导,仅仅只要去期望某些奇迹的发生,念之海就会让奇迹发生吗?”修因全身颤抖着质问。 “这么理解的确没错,”守护者点了点头,“换句话说,就是某种程度上的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礼节顿时被法师抛在了脑后,他的声音跟着提高八度,“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就唯物论来说,心想事成的确是非常可笑的谬论。”芙罗拉叹了口气,“很遗憾我无法拿出更有说服力的理论,因为星之都目前仅仅掌握了证明念之海存在的证据,但原理却依然模糊不清。不过我相信被你们称为里魔法的奇迹,并非是用简单的唯心论作为基础的。因为祈祷术确实存在,而且现世中有很多人曾亲眼目睹,不是吗?” “是的,里魔法或者是祈祷术,这东西确实存在。不过如果用心想事成来解释,我实在无法接受……不,不是无法接受,而是根本无法理解~!”法师以失落的口吻说道,这盆冷水终于把他从狂热中浇醒了,“也许念之海还有其他各位所不了解的神秘之处,而那恰巧是祈祷士的意识与第四界相通的关键。这个假设又如何呢?” “事实上的确还有非常多的谜题等待我们去解决,但这也是种乐趣所在。因为所谓的祈祷术其实仅仅是研究念之海得到的副产品,每一位祈祷士铭记在心的目的就是要探索出第四界的森罗万象,并由此揭开整个世界中被隐藏的真实。”芙罗拉严肃而认真地回答,“如果修因阁下有兴趣的话,可以在恰当的时间参阅一下星之都的图书馆,相信那里的书籍会令你感兴趣的。” “关于里魔法的资料,我可以去参阅?这是真的吗?”修因的眼中重又放射出灼热的光彩。 “星之都不会拒绝任何一位好学者的请求,不过这同样是有条件的——希望修因阁下可以立誓,绝对不会向外界透露关于祈祷术或者是星之都所拥有的任何知识。”依莱娜插了进来。 “当然,当然,这个条件不成问题。”法师不停地点头,“另外我还有一个问题,相信各位能给我准确的答案。” “请讲。” “祈祷术……是只要了解方法就可以掌握的奥义吗?” “不,普通人是完全无法掌握与念之海沟通的技巧的。成为祈祷士需要极**的天赋,以及长期的严格训练。”守护者摇了摇头,“事实上我曾做过统计,不算星之都本身的人口,一百年来从现世来到这里的人们,仅有一名的资质足够成为祈祷士——他叫做罗兰。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重新选择道路了……”芙罗拉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猎魔人一眼。 死亡骑士只是沉默不语。 “果然只有被命运选中的人才能做到那个程度哪……”修因露出自嘲的笑容,“不过说起来也是,如果人人都能成为祈祷士的话,那这个世界大概要乱成一团了……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愿望能够实现,但这些相互矛盾冲突的观念和利益,即使是神也无法将之协调吧?” “也许……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念之海才会成为容纳人们执念的容器……”守护者的目光充满了惆怅。 夜晚的聚餐一结束,修因便迫不及待地前往图书馆。按照约定,明天他们将以星之都援军的身份前往战场,休息才是最佳选择,但法师显然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可以了解里魔法的机会。对这方面不那么狂热的卡托丽和雷恩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惟独罗兰被留了下来——按照芙罗拉的说法,“我希望能借这位猎魔人的观察成果研究下幽界目前的动向”,不过那显然只是托词而已。 “婆婆,有什么事吗?”来到芙罗拉的书房后,死亡骑士有些奇怪。 “坦白地说,我不希望依莱娜以那种方式协助你。”守护者凝视着对方的双眸,一字一句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时,罗兰的嘴角不由浮现起一丝苦笑:“依莱娜,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和任何人说起的吗?” “我发誓没对任何人说过,被老师读出心思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原本以为能挨到明天的。罗兰,这只能说明我们的运气比想象中的糟糕。”漂亮的血族一脸无辜。 “总之,现在那个计划已经败露了,事实就是如此。如果要追究责任的话,你们可以私下讨论。”守护者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那姑娘以我们都不愿看到的方式继承了久远之血,也因此她成为了神的棋子,被卷入纷争的旋涡中。但从我们的立场来看,那未尝不是一种缘分。尽管只是短短一天的接触,但我却觉得卡托丽一定是位明理而又温柔的女孩。另一方面,罗兰你曾告诉过我,正是由于被那纯洁的灵魂所吸引,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反常的选择,不是吗?” “是的,她很善解人意,而且很坚强。”死亡骑士下意识地避开对方的目光。 “那么,为什么现在却打算那么做?为什么拜托依莱娜去把路维丝之血掉包?”芙罗拉略带激动地追问,“卡托丽非常信任你,在抵达这个陌生的地方以后她的目光经常停留在你身上。很显然她想从猎魔人卡奥斯那里得到帮助,而不是那位法师或圣骑士,这说明她把你当成了最重要的同伴。如果你真那么做,那无异于是……背叛……” “背叛吗?”罗兰的表情顿时黯淡下去,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因为即使抛弃了个人身份,我和她还是迟早会发生冲突的。” “我宁可你和她面对面地战斗,那样也许双方都能接受,起码感情上如此。”芙罗拉焦虑地反驳。 “也许,但他们三人的配合非常默契,想要活捉是非常困难的,而且我也不愿意中途出什么差错,我不希望卡托丽受到伤害……尽管这么做肯定会伤透她的心。”罗兰自嘲地笑了笑,“而且更重要的是,我绝对不能让世界树被路维丝的阴谋破坏。让伊修托利成为这个世界的神,那是我和她之间的约定,也是现在的罗兰最大的心愿,我会不择手段地达成这件事,无论变成怎样也再所不惜。” “不只是罗兰-斯特莱夫,就连猎魔人卡奥斯也会被一并怨恨的,”依莱娜终于忍不住插嘴,“虽然我答应帮你,不过还是想问一句,这真的值得吗?” “星之都的立场应当是与伊修托利一致的,不是吗?”死亡骑士反问。 “是的,但那只是说明星之都永远支持革命的力量,如此而已。”守护者回答,“二百三十五年前,我们同样也支持过路维丝的封神。但现在呢?一切都是老样子,路维丝统治下的世界和雷娜斯统治下的世界并没有什么区别,也许再过几百年,又会出现新的力量想要推翻伊修托利……” “绝对不会那样的~!”罗兰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他大声地打断芙罗拉的论述,“伊修托利和路维丝、雷娜斯还有所有那些故步自封的神灵都是不一样的~!” “因为她的容颜和久远一模一样的关系?”血族在一旁好奇地刺探。 “拜托,依莱娜~!你难道就不能用正常思维来发问吗?”死亡骑士并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涨红了——这也算是戒指的副作用之一。 “那么,为什么可以如此断定呢?” “因为在这十八年中发生了很多事情。”罗兰的眼神逐渐融化,不再是透明的坚冰,而恍若清澈的泉水,“照理说,神总是应当扩张自己能够直接影响的疆域,并且尽可能招收更多的信徒才对,但伊修托利却从不这样做。我们在诺德森所发动的战争主要是为了战略资源,入侵蜘蛛王国和白龙的领域也仅仅是因为兵源问题,在进攻艾拉泽亚和斯托加德的时候,亡灵大军有很多机会可以**联盟的其他部分,我们本可以扩张势力,但伊修托利却拒绝了那种战略。” “我曾看过星之都的历史书,那上面说,路维丝在来到这片大陆时,以‘解放人民’的名义让战火烧遍了整个南洛伦丹大陆,这也是六国联盟得以建立的基础。我并不清楚伊修托利不愿扩张疆域的原因,也许是由于发动战争造成的罪恶感,也许是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无论如何,她是与路维丝完全不同的。而且……” “而且?”守护者继续追问。 “就个人的感受而言,伊修托利似乎也不希望我们成为她的信徒。”罗兰不由地流露出温柔的表情,“死亡骑士是契约的产物,女神赋予我们力量,而我们则成为她的利剑,以她的名义向敌人宣战。事实上我们与伊修托利的联系,远比圣骑士与路维丝的联系要紧密,但她却允许……不,应当说是希望我们把自己的愿望放在她的愿望之上,很奇怪对不对?但是,那就是事实,而绝非笼络人心的说辞。” “八年前,在艾拉泽亚西平原战役中,我被复仇之心夺走了理智,把寒冰皇冠遇袭的危机抛到脑后,一心想要杀入敌阵取下温达姆的首级。那时真多亏理查德,如果没有他,我可能会做出后悔一辈子的决定。而在战斗结束后,伊修托利却丝毫没有指责我的愚蠢行为,不仅如此,她还救助了联盟幸存的圣骑士,并替我拂去迷茫的心情。” “寒冰皇冠骑士团是一支有着严格纪律的精英部队,但亡灵们的个人目标总是与骑士团的目标有所不同,那时就会有些和我一样愚蠢的家伙想要开小差——有时想脱离部队去杀死自己的仇人,有时因对魔法的渴望而去掠夺典籍,还有时则会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而忘记现实。那种时候,伊修托利总是会纵容他们的行为,感觉上就好象是一位善良但却不经世事的小公主。”沉浸在往事中的罗兰轻笑了起来,“好在骑士团并非征兵制的结果,所以这种程度的纵容也不至于导致制度崩溃的结局。” “伊修托利从不循着从前那些神灵的轨迹,那么她想要追寻的究竟是什么呢?我去问了,但她总是反问说,‘欧林的信念又是什么呢?’,我无法回应,所以至今仍未得到答案。但是那并不重要,因为我看到了伊修托利的执着……”死亡骑士水色的双眸眺望着遥远的北方,尽管五彩的夜空屏蔽在地平线的尽头,但罗兰却好象真地看到了那身着连衣裙的唯美身影。 “就好像死亡骑士的执着一般,也许更甚之。尽管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但她却从不会因此而迷失自己的方向,伊修托利非常清楚自己是为了什么样的理由而战斗,她的眼中只有自己的愿望,而不像故步自封的路维丝,总是重复那些已被证明是历史桎梏的行为。” “在住在寒冰皇冠的那段时日里,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所以我才会坚信,伊修托利一定会带来一个与以往一切神灵的统治都完全不同的时代,她的黎明一定会令这个世界发生无法阻挡的进步。” “是的,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为卡托丽所吸引而且深陷其中,所以我会尽力避免与她发生正面冲突。”罗兰的眼神重又恢复为平时的坚决,“但是惟独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让步的,我必须保证伊修托利顺利地成为神灵,那不仅仅是约定,而且也是这个世界的要求。婆婆,请别再阻止我了,好吗?” “既然如此,那么好吧。我不会再插手你的事情,但是……答应我一个条件,罗兰。”芙罗拉握住了死亡骑士温暖的手掌。 “是什么?” “别让卡托丽被仇恨**,无论在那之后发生什么,你要尽全力,别让她成为和你一样的存在~!”守护者的眼神中带着无法抑制的痛苦,“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即使只有一只黑暗之鹰,也已太过悲伤了。” “我原本便已有所觉悟,现在若做出承诺便更好。”罗兰点了点头,随后庄重地回答,“罗兰-斯特莱夫在此发誓,他一定会为自己的背叛行为做出相应的补偿。” “那补偿的代价将非常之高……”依莱娜轻声地呢喃了一句。 “是的,我知道。” “闭嘴吧,你这个笨蛋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美丽的血族重重地叹了口气,“那个纯情的小女孩已经爱上你啦~!” 爱上一个死亡骑士?不,卡托丽喜欢的应当是那个猎魔人卡奥斯。但就算如此,事情也已经纠葛地太过复杂了,这根本已超出我能控制的范围~!即使在结束讨论走出书房后,依莱娜的话语依然在罗兰的脑海中徘徊。 原来我不仅放任自己滥用戒指的力量,而且甚至没能察觉到卡托丽的心情,真是个愚蠢而自私的家伙~!死亡骑士自责地捏紧拳头,但他随即告诉自己,现在并非检讨过去的时候,而应该想出能挽回这一切的办法。 也许该让猎魔人卡奥斯变成一个好色而不知趣的混蛋,那样她的爱慕之情便会自动消失……罗兰想起了圣都的花花公子们常用的伎俩,正当他认真地盘算该手段的可行性时,一个雏嫩的童声却打断了思绪。 “前面可是‘禁地’哦,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声音的主人是一尊可爱的泥娃娃,头顶有一撮青草威风凛凛地摇摆着,而他身旁的桌子上则放着一张木雕的棋盘,“不过呢,本大爷我今天心情很好,所以大发慈悲。只要你能执黑下赢这盘残局,我就放你过去,怎么样,想不想试一试?不过话说在前头,输了的话可不准哭鼻子。” 罗兰楞了楞,然后哑然失笑,回忆的暖流也随着泥娃娃的话语,淌进了他冰冷的躯壳中。死亡骑士记得很清楚,在这螺旋楼梯的尽头就是天象台,位于灵树之馆的顶层,巨大树冠的中央。 那里也是久远最爱去的地方。 黑发绿眸的女孩曾对罗兰说过,每当心情低落的时候自己便会去天象台上眺望五彩的繁星,广袤而寂静的夜空会让一切烦恼都消失地无影无踪。而当十九年前,年轻而**的圣骑士来到星之都后,坐在草坪上仰望星海的身影便多出了一个,接着,两人的命运便在谈天说地间,不知不觉地纠缠在了一起。 让所有的烦恼都消失是吗?死亡骑士会心地微笑起来:“好的,小守卫,我们来切磋切磋吧。” 罗兰在几分钟内就干净利落地让对方投子认输——倒不是由于他的象棋造诣有多高,而是因为久远曾告诉过他泥娃娃思维模式的缺陷。 “你的技术还是没长进啊,下次让婆婆给你换个脑袋算了。”猎魔人拍了拍对方光滑的脑袋,然后顺着楼梯拾级而上,最后缓缓地推开楼梯尽头的木门。 浩瀚的星之海洋依然如旧,五彩的繁星点缀其间,或远或近,或明或暗,而这些永不熄灭的灯火间,深邃的黑暗仿佛有磁性般吸引着人们的视线与知觉。罗兰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片曾带给他无数幸福回忆的天空,过了好一会才让目光落向树冠上的天象台。 然而刹那间,映入眼中的景象却令那水色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身着纯白连衣裙少女正仰头凝望着天空,柔和的夜风揉乱了她细碎的黑发,清冷的月光则描绘出她婀娜的身影,看上去恍若游戈在清澈湖水上的天鹅。 ……久远? 一时间,罗兰恍惚觉得时间的沙漏倒转回了十九年前。 本作为爬爬vip作品,**请保留 第十九章 星空彩绘 “卡奥斯?”少女闻声转过头来。 “卡、卡托丽~!?你怎么会在这儿?”罗兰的语调中透露出欲盖弥彰的慌乱,值得庆幸的是沉寂的夜色掩盖去了死亡骑士的表情。 “晚上睡不着觉,所以就偷跑出来到处溜达,而半路上那位泥人先生的战书又实在让人无法拒绝呢。整整半小时的鏖战,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值得的。”女孩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随后发觉了什么,“你怎么了,好象在看陌生人一样?我穿裙子的样子很奇怪吗?” “不是……”罗兰翕动着嘴唇,但大脑却依然一片空白。无法回答的猎魔人索性不再开口,只是沉默地坐到少女身旁,然后把视线投入无垠夜海的怀抱中。 星座的光彩与清冷的月轮交相辉映,在深邃的画布上描绘出明亮的线条,沉寂的湖水像巨大的镜子般孕育出一片同样璀璨的景象,树堡们绵延的躯干就映照在这斑斓的光影之间,仿佛是梦境中的童话王国,有着更胜琉璃的美与永远也无法捕捉的飘渺。 “真是让人怀念的景象,”长久的凝视过后,死亡骑士叹了口气,“血腥的气味沾染得太多,我似乎都已忘记世界原本是如此的美丽。” “卡奥斯很喜欢看星星吗?” “恩,从刚开始记事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每当夜幕升起,我一个人站在空地里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仿佛会被那看不透的巨大深渊吸进去。当时我根本只是个小鬼,所以也会害怕,但不知为何,视线却始终无法扭开,到了后来几乎成了习惯。”那水色的瞳孔中荡过怀念的波澜,“知道吗,我曾经一度渴望能成为你们联盟的狮鹫骑士,而且一定得是执行夜间巡逻的那种,总觉得如此一来,似乎自己离星星们的距离就缩短了,看上去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摘得到一般~!” “哦哦,真厉害~!摘星骑士卡奥斯~!”卡托丽咯咯地笑了起来,“但为什么现在却选择当猎魔人?” “如果不负责任地解释,那就是不可抗拒的命运。我的老师兼监护人认为那种想法是极端愚蠢的,他下了死命令,禁止我那么做。”罗兰耸了耸肩,“后来我想了另外一个办法。你该知道,斯托加德的矮人和游侠之间关系比较密切,我原本打算拜托某位狮鹫骑士带我一起去巡逻,但结果又被拒绝——因为狮鹫骑士的装备是为单人设计的,如果另加一人很可能会造成危险。那矮人怕我从半空中掉下去,所以严辞拒绝了。” “真是遗憾,”对方惋惜地叹了口气,“这么说你从未上过天空?” “不,后来也有多次凭空眺望的机会,只不过……” “只不过?”听得入神的少女追问。 “那时已打消摘星之类的念头了。毕竟,对于现世渺小的生物来说,即使飞得再高,也永远无法触及天穹之顶的宝石吧?何况……即使真的摘到了又如何?现世的一切是不会因此而有丝毫改变的,根本只是白费工夫罢了。”猎魔人的语调逐渐冷漠起来。 这就是属于死亡骑士的悲伤吗?卡托丽凝视着对方的侧影,静静地想着。周围的空气再度停滞了下来,但女孩并不希望夜谈就此结束,于是她巧妙地转移话题:“但你该知道的,天文学并非是白费工夫的知识~!” “我可从未说过那方面放弃了啊。”罗兰微微笑了笑。 “那么能告诉我那些星座的名字吗?”少女伸手指向浩瀚的星空,“比如说……那颗淡金色的~!” “你是说左边那颗?”猎魔人楞了楞,“那颗是‘恋人’。” “恋人?真是浪漫的名字,不过很适合那种温暖的颜色。”卡托丽的评价中带着懵懂的向往。 “‘恋人’象征着纯洁的爱与无私的奉献,不过那毕竟只是一种理想而已,大部分人穷尽一生也无法抓住命运之线。”那水色的双眸中燃起一丝微妙的火焰,“而且即使抓住了,那爱情的火焰也不一定能带来温暖的呵护,相反却有可能撕咬他的灵魂一辈子。” “悲观主义论调。”女孩撇了撇嘴,“那这颗红色的呢?” “这颗是‘皇帝’,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和不容质疑的权威。传说中的最强剑士雅加西正是由于力量上的无与伦比,所以才会被冠以如此显赫的威名的,对于战士们来说,这颗星就是雅加西的化身。” “还有那颗……” 两人就这样一问一答。不知不觉中,几乎所有重要的星座和耀星都被问完了,卡托丽的连续发问也跟着缓了下来。有意要和罗兰抬杠的女孩有些不甘,于是再度反复逡巡了一遍夜空,最后她的目光停在刚才被漏掉的一颗小星上。 “那一颗银灰色的是什么?” “那颗是‘愚者’。” “象征什么呢?你是不是忘记‘愚者’的含义了?”女孩的口吻中带着一丝得意。 “愚者之星是没有确切的含义的,《星之书》中赋予它的象征意义非常模糊,词义模棱两可。”死亡骑士面无表情地回答,“因为无论如何选择,最终总是要舍弃某些部分。即使人们认为自己的观念正确无误,在未来的某一天,曾经许诺的代价依然会滋生出巨大的屏障,并令他陷入无法逃脱的迷宫。这是属于人的悲哀。” “喂喂,不要把你的个人看法施加上所有人头上啊~!如果说‘愚者’能映照出错误的话,那起码证明人还是有重新选择的机会的。”卡托丽毫不犹豫地反驳,女孩随后伸出手去,透过指缝窥视着那颗神秘的耀星,“不过既然连这么生僻的星星你都知道,看来再怎么追问,唯一的结果也只是凸现我自己的无知而已。” “就你的年龄而言,已经可算是知识丰富了,我在十七岁的时候只能算是小鬼而已。”罗兰朝女孩眨了眨眼睛,“另一方面,现世有关灵界星空的资料本来便很少,我也是在很久前从一位……好友那里了解到这些知识的。” “好友?”**的少女并没有忽略掉对方语调中微妙的眷恋,她立即穷追不舍地询问,“那位教导卡奥斯星座知识的学者是男性还是女性?” “伤脑筋,”猎魔人因后悔自己的多嘴而苦笑起来,“年轻人的好奇心总是这么强吗?” “看来似乎是女性。”卡托丽的瞳孔中掠过狡黠的眼神,“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浪漫故事呢,英俊温柔的猎魔人先生?” “比起圣骑士,你似乎更有成为吟游诗人的资质,或者去当个小说家也不错。”罗兰出于自卫的目的开始反唇相讥。 “真是狡猾的回答。”少女抱怨道,“不过……” 总有一天,我会了解你的一切。卡奥斯有着什么样的过去?为何选择投身于伊修托利的麾下?如何领悟云耀的力量?以及……为什么愿意保护我到这种程度…… “不过什么?”死亡骑士有不妙的预感。 “秘密。”卡托丽严肃地摇了摇头,下一刻,少女银铃般的笑声融进了静谧的夜色中。 “那家伙是个很冷漠的人——标准外交式微笑、标准师父式勉励、标准同伴式交流。”不,并不是这样的,雷恩的指责根本是错误的~!直到了解真相后我才明白,死亡骑士的感情并不逊色于任何生者,如果可以用言语去沟通,亡灵与人类之间的鸿沟也并不是无法消弭的~!就象现在,我和卡奥斯,一名圣骑士和一名死亡骑士,不是依然能和谐地共处在同一片星空下吗?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这一美妙的瞬间能如永恒般延续。 次日清晨,整装待发的众人在依莱娜的带领下向着一百多公里外的战场进发。由于这个领域是由灵界与现世的力量汇聚而成的,因此修因的法术威力在这里打了将近一半的折扣,尽管高阶法师辩解说魔法的精妙并不在于纯粹的威力大小,移送方阵的作废却是无法逃避的事实。不过对于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的人们来说,短时间内的调兵遣将并不会因此出现大问题——可搭载两人的御风马很轻松地让援兵们的疑惑烟消云散了。 正如名字所述,这些四蹄上生着羽毛的骏马可以操纵风元素,它们飞得不高,但却拥有不亚于狮鹫的速度,且能制造出结界保护乘坐者的安全。拜此所赐,当卡托丽一行俯视着脚下飞掠而过的茂密丛林时,完全没有受到疾冲带来的巨大风压的影响。 “启动噬音结界了吗?”罗兰低声询问身前的血族——在上路的时候,死亡骑士特意选择与她同乘一骑。 “放心吧,我连幻影结界都一起启动了,别说是对话的内容,他们甚至都不会发现我们在对话。”依莱娜肯定地回答,“而且看样子,似乎人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呢。” 在两人交谈的同时,左侧那匹御风马上,修因和雷恩似乎又陷入了激烈的争论之中,就连美丽的风景都无法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而在右侧,芙罗拉正亲切地向身后的卡托丽介绍这片土地的历史,对方显然已经被吸引住了。 “那么,任务完成了吗?”死亡骑士开门见山地问道。 “当然,现在那颗路维丝之血已被封印在万象馆最底层的保险库中,由里魔法阵布下的结界看守,万无一失。那位可爱的公主还蒙在鼓里呢,她根本就不知道项链已经被换成了红色魔晶。” “只要在我唤醒世界树前没有异样便好。” “魔晶也是种完全免疫现世魔法的宝石,在被使用前应当无法辨别真伪。”血族惬意地将身体倚靠在罗兰宽阔的胸前,“放心吧,我可是星之都经验最丰富,同时又是最谨慎的里魔法使。” “又开始老套的自吹自擂了。”罗兰的嘴角微微扬起,“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依莱娜。” “这种语气实在是太见外了,罗兰。”美丽的血族朝他挤了下眼睛,“如果真想谢我,不妨和盘托出昨晚你们聊天的内容。” “我和她讲了一个关于愚者的故事。”死亡骑士自嘲地回答。 “不解风情的家伙,恋人的故事才是最好的选择。下一次让依莱娜姐姐来教导你如何俘获少女的芳心。”对方的表情颇为惋惜,下一刻她却猛地前倾,并让柔软的身体紧贴在御风马上,那红色的双眸也在瞬间恢复了往常的犀利,“现在赶快做好战斗准备吧,马上就要抵达战场了,我们要给那些愚蠢而贪婪的恶魔一顿好打~!” “当然,一定会把他们逐出此地的,”猎魔人握紧了剑柄,“就像十九年前一样~!” 伴随着罗兰的话音,树木汇聚的绿色海洋在刹那间褪去,一望无际的平原则在御风马的蹄下迅速地铺展开来。折射出赤红光芒的地平线逐渐迫近骑乘者们视线,最终化为一个混合着剑光、雷电、冰雹与岩浆的巨大的修罗场。 残酷的拉锯战已经持续了很久,双方的力量犬牙交错,然而整条战线看上去却依然非常鲜明——依然为星之都战士们坚守的一侧还保留着自然的原貌,但被恶魔们攻占的区域却已被灼热的火焰完全吞噬,变成了岩浆般的焦土,而两种迥异颜色的边界,就是剑光与热炎重叠的战场。 燃烧着的炎魔、笨重的遁地魔、全身都是刀刃的炼狱魔、蜘蛛模样的狩魔、肉球一般的劣魔、有两对翅膀的巴洛魔以及铁岩铸就的地狱火,他们的个头大多超过七米,当这些巨人般的恶魔聚集在一起时,就好象层峦叠嶂的群山,一边坚定地向前推进,一边碾碎眼前的一切障碍。高阶恶魔们则混杂其中,不时依靠天然的元素操纵能力施放强力的闪电与火球,准确地秒杀那些疏忽的倒霉鬼。 不过星之都的战士们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占满视线的巨型对手,他们大多积累了几百年的战斗经验,足以抵挡下恶魔的重击——他们以小组的形式将这些燃烧的山峦分割包围起来。位于正面的是装备精良的战士,尽管从尺寸上看他们手中的武器只够当恶魔的牙签,但那却是致命的牙签。矮人威力巨大的下盘斩会在瞬间削断对方的双腿,而在巨人倒地的同时,剑士便会冲上前去,巧妙灵活地避开对手发狂的挣扎,然后一击戳穿他们动力的源泉——恶魔之心。 侧翼的精灵们大多为魔法剑士,尽管法术的效力大降,但却丝毫不妨碍他们发挥精湛的弓术。这些被施加了魔力的利矢化为道道银光,撕开灼热的空气,扎进恶魔坚硬的身躯,然后猛地爆炸或是结成寒冰。从空中看来,平射的箭雨仿佛一张坚韧的金属大网,紧紧地套住了那些移动城堡。 后方则聚集着五十多名祈祷士,他们分布在三座距离战场一公里远的山丘上,从制高点俯瞰着全局——很显然,这些山丘也同样是祈祷术的杰作。正如守护者所述,里魔法在这个领域的威力丝毫不减,直刺天空的锋利岩峰、狂野咆哮的龙卷以及坠落时溅起无数沙尘的冰陨石,即使是元素抗力极强的恶魔在祈祷之奥义的面前也不得不止步,不仅如此,他们甚至无法正面承受这些攻击。 “没想到居然已经有这么多了,起码是前天的两倍以上,超过四百只……”依莱娜并没有因目前的优势而产生任何松懈的感觉,在战场上空兜了一圈后,血族忍不住皱起了优雅的眉头。 “这即代表着对方已发动新一轮攻势,”芙罗拉回答,“我们先到前线指挥中心去,然后再做打算。” 守护者的话音未落,两只刚摆脱战局的巴洛魔便发现了这些新出现的目标,他们鼓动起黑色的翼膜,咆哮着猛扑上来。恶魔俯冲时的加速度非常高,在这个距离上,温顺的御风马是来不及逃脱的,而其上不会飞行的骑乘者也等同于俎上鱼肉。对方正是抓住这个有利契机,打算将人与马一并消灭。 伴随着空气的升温,两枚巨大的火球从恶魔的口中射出,在晴空中拖曳出黑色的轨迹,从刁钻的角度准确地狙击向依莱娜一行。高阶法师立即结起复杂的手印,准备以防魔结界对抗。但在修因开始念颂咒文之前,芙罗拉的声音却远远地飘了过来:“让我来解决吧,修因先生。” 下一瞬间,在法师来得及回答之前,死一般的寂静突然降临,被风声鼓荡的耳膜因无法适应周围冰冷的空气而鸣动着,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失去了作用,就连意识也跟着失重。 这种恍若灵魂脱体的感觉只持续了短短的刹那,而当修因回过神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的火球已消弭于无形,就好象刚才的一切都仅仅是幻象般。紧接着,那两只巴洛魔开始哀号起来,他们振动的翅膀在这关键时刻突然干脆地罢工,然后长度超过五米的笨重身躯便从高空猛地坠落下去,直到在焦黑的地面砸出两个巨大的土坑为止。 “里魔……不、祈祷术的力量~!”修因用最大的音量喊了出来,前面的雷恩差点因此变成聋子。 “我只是操纵与火球的成分相反的自然之力,然后使两者相互涅灭而已。至于那两只恶魔,他们已中了恶意的暗示,所以身体麻痹无法动弹,这一招恰巧能给空中的敌人造成极大伤害。”守护者轻轻地摇了摇头,“对付这些贪婪的恶魔……惟有在开始就表明鲜明的立场才是最好的选择。” “老师,你还是节省些精力比较好。”血族在一旁善意地提醒。 “不要紧,我已为计划留下了足够的力量,今天必须将这场战争彻底了结,并杜绝一切后患。”芙罗拉的语调逐渐严肃起来,她的目光随即落在了眼前翠绿的山丘上——指挥中心已经到了。 此刻,星之都防卫队的最高指挥官利斯顿-奎罗特就站在四名援兵的面前,这位久经沙场的矮人有着一张刀削斧劈的方脸,如同他的族人雕刻出的石像,更绝的是他的头发和胡子都被编成了辫子,看上去好象是挂在脑袋上的无数根粗细长短不一的麻绳——这是卡那多斯大陆白石厅矮人的习俗,他们以精湛的铸造技术和令人恐惧的酒量而名扬海外。 “守护者告诉我说你们是从现世过来的,不过既然能算是援兵,那想必应该很清楚如何和那些混球战斗吧?虽然这是场战役,不过对付恶魔始终是小队作战最有效率,你们可别指望什么方阵作战。”利斯顿的粗手扬起,指向不远处的战场,“长话短说,现在的战况很有利,星之都的两千两百名战士已经压制住了中阶和高阶恶魔的联合进攻,但是这局势维持不了多久,所以我们必须借助祈祷术的力量,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芙罗拉会施放一个威力极大的祈祷术,足以把这块地方变成雪原,但那些恶魔的抵抗能力非常强,只有攻击范围中心地带的元素之力才能够彻底摧毁他们——大概是半径一公里的一个大圆。而你们要做的,就是尽全力包围他们,把他们聚拢到这个有效范围内,当这些家伙挤在一起防御的时候,离战争结束也就不远了。” “那么具体的命令是?”卡托丽小心翼翼地询问这位临时顶头上司。 “现在战线已经基本接近凹半月形,但右翼的包围还没完成,似乎是因为聚集了较多高阶恶魔的关系,我要你们去增援那边的战士,不惜一切代价把突破战线的恶魔给打回去,就是如此。” “看来似乎是个烫手山芋。”罗兰耸了耸肩。 “这没什么,你们只要当成是赶牛就行了,只不过这些牛的块头比较大,身边徘徊着几只小狗,而且还会喷点小火而已。”矮人坏笑起来,随后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三条项链,“戴上这个,如此一来你们就能连入祈祷士构筑的心灵联系网络,我会直接以意识交谈的方式与你们沟通。记住,一旦下达了撤退命令,就必须要在十五分钟内跑到这三座山丘下,否则便会和恶魔一起变成冰雕。” “请问我的项链在哪里?”双手空空的修因好心地提醒矮人。 “需要精神集中的法师不适合意识交谈,而且另一方面,你得留在这里。”依莱娜在一旁冷冷地回答,“现世的魔法在这里力量大减,很可能令你造成错误的判断,再加上对于剑术一窍不通,这会带来致命的危险,战场和练兵场可不一样。” “我可不像你说的那么没用~!”高阶法师顿时涨红了脸。 “那只是其中一个方面而已。你看,周围有这么多祈祷士正在施法……正是学习奇迹的好机会,”血族的声音逐渐压低,带上了不易察觉的**,“修因,你该不会只满足于参阅图书馆吧?” “这……”对方一时语塞。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法师先生。”依莱娜不容分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转向身旁的卡托丽:“那么,就由我和你们组成战术支援小队,去压制右翼突进的恶魔,各位可要拿出看家本领啊。” “请多指教。”女孩认真地回答,“我们这就开始执行命令吧。” “罗兰,如果这次再搞砸,我便把你吊在灵树之馆的树枝上示众,听明白了吗?”在前进的途中,利斯顿的声音突然钻进了死亡骑士的脑海,很显然,矮人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使用意识交谈了。 “这次你就放心吧,”死亡骑士的眼中掠过灼热的火焰,“我已经获得了力量,而且……不仅仅是为了复仇。” 在解决了两只炎魔后,援兵们终于遭遇了棘手的敌人——强大的末日守卫。六米高的恶魔双手紧握着一柄锋利的锯齿大刀,而他的后背上,四只顶端衔着利刃的柔软触手正缓缓律动着。 “当心,这家伙的速度比你想象的还要快,而且那些刀刃上大都有毒。”罗兰谨慎地估算着和对手的距离,眼睛不放过高阶恶魔的任何细节动作,卡托丽和雷恩则默契地从两侧进逼,准备随时上前支援同伴,但依莱娜却早在敌人出现前就已不见了踪影。 几秒的对峙过后,恶魔率先发起了攻击——狡猾的末日守卫并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召唤了三只地狱犬做试探。也许是受到强烈的幽界之力的影响,这些下等魔一反平时的懦弱,如疯狗般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两名圣骑士立即被拖入缠斗的泥潭。 但以罗兰为目标的地狱犬就没那么幸运了,借助武器的优势,猎魔人的横斩一下就剁开那三张淌着酸液的脏嘴,紧接着罗兰以巧妙的步伐滑到目标的侧面,霜恸泛出幽蓝光芒的锋刃则在下一刻准确地贯穿了恶魔之心。 地狱犬的身体在抽搐中逐渐融化成闪亮的火星,而与此同时末日守卫也终于发起了攻击,那庞大的身躯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然后突然出现在死亡骑士的身前,两人长的锯齿刀当头猛地斩下,巨大的力量令正面防御的罗兰顿时往土里陷了两寸,而直到此刻,高速移动带起的爆风才刚刚赶到,“嘭”地一声吹散了三头犬残余下的灰烬。 恶魔的攻势并没有就此结束,原本拖在背后的四条章鱼爪就像触电般突然动了起来,从不同的角度戳向猎魔人,但早有准备的罗兰以更快的速度从交错挥舞的巨臂之间穿了出去,下一刻,他原本站立的位置上已齐刷刷地插进了四柄闪着荧光的利刃。 攻击落空的结果令末日守卫的马脸上掠过一丝惊讶,自己是来自扭曲虚空最底层的高阶恶魔,以疾行的高速夸耀于三界,即使是星之都的战士也不可能和自己进行一对一的战斗,何况是从这种闪电般攻击中全身而退。很显然,这个手持大剑的家伙和普通人类有着不小的区别,当末日守卫重整态势后,他的眼中已多出了一份谨慎——这一次,高阶恶魔打算通过自己的天赋来干掉对方。 罗兰自己也同样有些惊讶,死亡骑士依然清楚地记得最初战斗时的艰难——在伯日丁,被连云耀都不会的卡托丽逼入困境,不得不牺牲手臂以获得反击的机会;在贝利尔村,面对同样是高阶恶魔的深渊领主时,自己甚至一度被对方的力量压制。那个时候,罗兰才深刻体会到七年未曾拔剑的苦果——即使拥有永不老化的,精神却一样会松垮。 但现在不一样了,力量又回来了~!没错,仔细回想的话,其实我的剑术早就恢复到了七年前的水准,只不过因为对手是人类而没有察觉罢了~!猎魔人兴奋地以手掌摩挲着剑柄,嘴角泛起一丝满意的笑容。 是因为一路激烈的战斗唤醒了战斗的本能吗?不……如果要更准确地形容,那便是因为体内的灵魂终于重新燃起的关系~!没想到我的感觉这么迟钝,直到现在才察觉到自身的变化。但是……究竟因为什么呢?罗兰猜测着,那水色的瞳孔却下意识地望向了一侧,在那里,有着黑发与绿眸的少女恰巧解决了自己的对手。 不可抗拒的……命运?死亡骑士的眼中掠过颤动的火苗。 在卡托丽和雷恩干掉地狱犬的同时,末日守卫也发起了第二轮进攻,这一次,迎接猎魔人的不再是闪耀的刀光,而是一股大范围的强风。罗兰脚下的风速在瞬间提到了原来的几十倍,尽管死亡骑士打算躲闪,但空气是无处不在的,他就象被卷入漩涡的帆船一样被突然腾起的旋风给抛到了空中,而高阶恶魔的锯齿刀也在同时刺了出去。 这有力的一击还是落空了,罗兰在下落的同时象猫一样扭过了身体,然后以霜恸错开了对方轨迹单纯的直刺,但末日守卫并不在意——那仅仅是虚招而已,他背上的四条触手在直刺的同时飞舞了起来,上面的四柄利刃将会把无法躲避的猎魔人裁成小块。 但什么也没发生,死亡骑士稳稳地着了地。 伴随着恶魔痛苦的咆哮,腥臭的绿色血液正从曾长着触手的四个巨大伤口中喷射出来——这是依莱娜的杰作。战斗中的血族已经展开了原本隐藏在体内的翅膀,像蝙蝠般以半圆轨迹在空中飞掠,她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没人能看清那身影的真正模样,留在仰望的众人眼中的仅仅是一道黑色的光弧。 而猎魔人则在同伴偷袭得手的同时抬手就是一剑,此时的末日守卫已经因剧烈的疼痛而乱了阵脚,尽管勉强架住了罗兰的重斩,但却根本忘了发挥自己的天赋与速度。电光火石间,依莱娜抓住契机紧贴着地面滑过,黑色的双翼如同最锋利的薄刃,“哧”地一声削断了末日守卫的双腿,罗兰的大剑跟着埋入他的胸口,为短暂的白刃战画上了句号。 “这就是速度最快的高阶恶魔吗?”美丽的血族从飞散的火星中走了出来,巨大的翅膀像斗篷般紧紧地裹着成熟的躯体,“从刚才的战斗来推测,我肯定比他还要快。” “那家伙真是出尽风头……”雷恩低声抱怨了一句,但却不巧被身旁的卡托丽听见了。 少女顿时皱起眉头:“这里是战场不是舞台,如果错误估计自己的力量只会早死而已,而且担当辅攻也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雷恩,你最好纠正一下自己的观念。” “不用在意,那只是纯粹的抱怨而已,队长大人。”圣骑士叹了口气。 “我们继续前进,再干掉几个右翼战线就会进一步收缩,战局也会按照计划的要求发展。”罗兰观察了一下左右的战场,星之都的战士们已经顺利地将两侧山峦般密集的恶魔压制了下去。 “不过我可不想再搞什么偷袭了,那不符……”依莱娜一边前进一边回答,但她的话语却在中途被打断了。 某个巨大的物体贯穿了火星的幕布,呼啸着砸向血族。依莱娜的双翅在她思考之前就动了起来,锋利的薄翼迅速地挥舞了一下,那东西便被切割成了两半,然后缓缓地滚到地上。她回过头定睛一看,映入眼中的景象却令瞳孔在一瞬间失去了神采。 被掷过来的是一名牛头人战士的上半身,而由于刚才的那一击,现在这具残躯已身首分离。 “他是贺……”依莱娜抿紧了苍白的嘴唇,紧盯着那颗表情扭曲、圆睁双眼的头颅,“究竟是谁,居然这么残忍~!” 仿佛是为了回答这句质问般,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玩世不恭的腔调,穿过重重的烟雾,灌进了众人的耳朵:“女士们,先生们,我们来开个派对怎么样?”那是一个很强壮的巨汉,身高超过两米,他的肩膀特别宽,相比之下让头部看起来稍小一些。他的头发是火红色的,发丝很粗,也很硬,好像狮鬃,在稍稍盖过额头的短发之下,有一双赤红色的可怖双眼,其中跃动的火焰暗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他的鼻梁、嘴唇、獠牙、脸庞,都是用生硬的线条勾勒出来,仿佛一尊欠缺雕工的塑像,等待着战火和浓血的填补。 巨汉的腰间随意地别着一把抢夺来的战槌,不过罗兰很清楚,杀死牛头人的并不是那件武器——从那血肉模糊的断口来看,贺是被这个家伙用手给扯开的。 “他不是人类~!”卡托丽低声地判断,下意识地做出防守的姿势。 “是个愚蠢的恶魔,就和我们刚才干掉的那个一样,不过真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这么奇怪的嗜好~!”依莱娜咬牙切齿地回答,“我倒要看看这家伙除了会装蒜还有什么本事~!”话音未落,血族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向了那红发的战士。 “这位女士可真性急,还未介绍便打算与我跳舞吗?”面对对方全速攻击带起的强劲狂风,巨汉却露出了嘲笑的表情,下一刻,当羽翼的薄刃即将触到他的身体时,那赤红色的双眼在刹那间精光暴射。 红发战士直接用空手抓住了依莱娜的左翅,然后一下把它从主人的身上扯了下来,在罗兰来得及冲上去救援前,红发战士的右臂猛地一挥,一拳打在被俘者的腹部,那股蛮力的冲击下,血族就象断了线的风筝般被甩到了空中。 “依莱娜~!”死亡骑士立即接住对方下落的身体,然后抱着她往后退,卡托丽和雷恩则不顾一切地挡在了两人的面前。 吸血鬼的脸庞本来就毫无血色,但现在却仿佛又涂上了一层白腊,看上去苍白无比。翅膀的断口处正如刚才的末日守卫一样,向外狂喷着鲜血,不消一会便染红了罗兰的铠甲,她的腹部深深地陷了进去,里面的肝脏、胰脏等重要脏器已经破裂,肠子也断成了几截,就连脊椎也已七弯八扭。 值得猎魔人庆幸的是,虽然这是非常重的伤,但至少不会危及到依莱娜的性命,而那个来头不明壮汉也没有进一步追击的打算,他只是颇有趣味地欣赏着四人惊惧煞白的表情。 “依莱娜,振作一点~!”罗兰心焦地又喊了一声,这一次对方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依莱娜张嘴想要回答,但却抽搐着喷出一大口鲜血——她的嘴里全是从胃里翻涌上来的鲜血,根本没办法说话。 “你们两个带她回后方,这里就交给我来解决。”死亡骑士将重伤者抱给了雷恩,圣骑士只觉得手上冰冷的躯壳软得好象被抽掉了骨骼。 “知道了,我们这就送她去指挥中心。”卡托丽简短地回了句,从罗兰眼底燃起的冰冷火焰让少女确信,死亡骑士绝对不会输给这个古怪的家伙,“一定要小心,卡奥斯~!” “我会好好地教训他一顿的。”对方的声音异常平静。 “真遗憾,总有人不懂得享受派对的乐趣~!”红发战士目送着那三人迅速地撤退,随后舔了舔两颗突出的獠牙,“不过你一定会好好陪我玩的,对吧?” “奉陪到底~!”在猎魔人的回答传到的同时,他的大剑也已经到了巨汉的眼前。罗兰的身体化成了一道黑影,在瞬间跨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下一刻,他将全身的重量和惯性都加诸在了霜恸上,剑芒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蓝色的长线,呼啸着扑向眼前的敌人。 这一剑的威力绝对不下于当年击碎尤瑟尔圣光风暴时的水准,不仅如此,即使对方凭蛮力抵挡下纵斩,死亡骑士接下来要施展的一系列连击也足以把他带进毁灭的深渊——当看到依莱娜无神的双眼时,罗兰就已下定决心,要以自己全部的力量来消灭这个喜欢玩变身游戏和空手格斗的混蛋。 然而,在距离巨汉头顶只有三寸半的地方,霜恸却劈不下去了。 没有金属厮磨的脆响,也没有魔力爆发的悸动,猎魔人的大剑就那样凭空被截停住,因为红发的战士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跃身上前,直接以单手抓住了罗兰握剑的双手~! 这……怎么可能~!!死亡骑士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但对方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几乎失去了平衡。 强壮的战士用力地往后一拉,将攻击者连人带剑扯了过来,然后他仔细端详着霜恸巨大的锋刃:“哦呵……这真是一柄罕见的巨大玩具。是限量发售版?还是永久典藏版?”他微微侧过脸,打量浑身肌肉紧绷的罗兰,“接下来呢?接下来要怎么办,我可爱的舞伴?” 本作为爬爬vip作品,**请保留 第二十章 冰之轮舞 罗兰感到有一股凉意从后脖颈扩散到全身,久违的恐惧甚至撼动了灵魂的深处。 二十多年戎马生涯,自己遇到过无数传说中的强敌,数度与逃不过的死擦肩而过,但是手中的剑却从未被截停~!然而此刻,无论是白龙之王的利爪或者尤瑟尔的精王剑都无法截停的霜恸,却被对方用单手给压得死死的。 不可能~!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等等,这样我会和依莱娜一样被击垮的~!我必须防御~!对方的调侃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一般,令失神的罗兰从无法接受事实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不,不能防御,要进攻~!战斗本能回到了死亡骑士的体内,猎魔人的身体微微倾斜,右腿猛地扫向巨汉的脑袋。 但对手的速度更胜一筹,在罗兰起脚的同时,红发战士已经将空着的左手举了起来,并正确地放在侧踢轨迹的终点。一声闷响过后,死亡骑士的攻击被再度挡住,而且连右脚也被提到空中。 罗兰感到那两只铁钳般的大手正在不断地施加力量,很显然,这个变身爱好者打算把自己撕成两半,就象刚才对付那个牛头人的做法一样。但猎魔人并没有就此绝望,尽管自己已经被擒,而且对方在力量上拥有绝对的优势,但空手格斗却并非是仅凭这简单的因素就可决定胜负的东西,经验、技巧以及胆色会为最终的结局带来意想不到的变数……比如现在。 罗兰把左脚也抬了起来。 被抓住的双手和右腿在一瞬间转换了身份,不再是死亡骑士的束缚,而成为了他进攻的支点,相反,原本处于有利地位的红发战士却因此被封住了双手,并且正中门户大开。趁着对方来不及反应的刹那,悬在空中的猎魔人间不容发地飞起一脚,他的长腿就象挥舞的镰刀般自下而上扫过,准确地击中巨汉肥厚的下巴,并让那沉重的身躯失去了平衡。 下一刻,红发战士下意识地放开了手,束缚猎魔人的力量立刻跟着消失,获得自由的死亡骑士再度反踹一脚,这回战靴踏在了对方的脑门上。借着那股巨大的反作用力,罗兰在空中以优雅的姿势翻过一个跟头,然后稳稳的双脚着地,而同时锋利的霜恸已经毫无破绽地指向了敌人。 “漂亮的舞步,小子,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活泼~!”巨汉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失败,以轻松的语调回答。 “你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罗兰的声音中充满谨慎。刚才那两脚的力道足够踢断炎魔的犄角,但是却只在红发战士的脑袋上留下两个黑乎乎的印子而已,死亡骑士现在坚定地认为命运的确是喜欢捉弄人的——刚刚还沉浸在力量恢复的兴奋中,下一刻自己就差点被干掉了。 “别那么心急,秘密这种东西就是为了最后的而准备的。”红发战士笑了起来,随后抽出了腰间的战利品兼武器,“不过作为奖励,我可以和你玩玩兵器游戏,来试试吧~!”那戏谑的话语跟着立即被沉重战槌带起的狂暴风声撕成了碎片。 依莱娜的身体比看上去要轻,从战场到后方的距离也不远,只有一公里多,但对于雷恩来说,走过这段路的感觉却比以往任何行军经历都更艰难。在利斯顿-奎罗特的战略中,地狱犬只是作为敌方附属战力来计算的东西,并非重点剿灭的对象,但糟糕的是下等魔最喜欢干的事就是以多欺少,当它们发现卡托丽和雷恩正在撤退时,这些家伙立刻围拢了过来,开始疯狂追杀他们俩。 拔出厚重灰烬中的短剑,卡托丽已经记不起这是自己解决的第几只地狱犬了,正当女孩觉得快要精疲力尽的时候,却又有两只阴魂不散的恶狗围了过来,但这一次,迎接它们的不再是速度越来越慢的短刃,而是两道青白色的闪电。 躲避不及的恶魔立即被烧得焦头烂额,修因声音随之响起:“真抱歉,我来晚了~!你们赶快跟我来~!” 在魔法的掩护下,接下来的路好走了很多,后撤的小队很快便抵达了三座山丘中央的一块空地,在那里,几名专职医护的祈祷士已经等候了多时,雷恩刚一放下怀中的依莱娜,他们就迅速地围拢了过去。 “她的情况怎么样?”卡托丽终于忍不住问道,在后撤的途中,血族天然的回复力已经令后背的伤口完全痊愈,但现在这些医师们却依然一脸的凝重。 “依莱娜的生命没有大碍,但估计回复的速度会非常慢……比平常慢得多……她体内的自然之力已经失衡,血族的天赋能力也因此被抑制住了。”为首的老者摇了摇头,“击中腹部的这一拳很古怪,其中蕴涵着极强的火炎之力,是以往从未出现的现象,究竟哪一种恶魔才会拥有如此强大而纯粹的力量?” “是一个以人类的姿态出现的恶魔,”女孩有些担心的回答,听了祈祷士的话以后她对自己原先的判断不再那么自信了,“卡奥斯现在还在和他一对一的战斗,也许我们有必要回去援助他,雷恩,跟……” “那可不行,”一个饱经风霜的声音插了进来,“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为什么?”卡托丽转过身,看见利斯顿正站在自己身后。 “芙罗拉已经开始引导念之海的力量了,而撤退的命令也会传到战场的每个角落,接下来冰川风暴的力量将肆虐到整个平原,如果现在擅自行动,只会打乱计划的步伐而已。你们两个既然原本就是搭档,那么继续去缓冲带接应撤退的战士。”矮人命令圣骑士和高阶法师,他的语气威严而不容反驳,“至于你,卡托丽-奥兰德,跟我到指挥台来吧,那里可以俯瞰整个战场,然后我们再来看看能为卡奥斯做些什么——如果他确实需要帮助的话。” 霜恸狠狠地撕开大气的肌肤,然后呼啸着斩向巨汉的首级,沉重的战槌则毫不犹豫以千钧之力迎上。下一瞬间,无数耀眼的火花从金属咬合的地方迸出,排山倒海的力量顺着大剑的锋刃涌向罗兰的全身,猎魔人紧绷着肌肉的身体一下就被这股浪头推出了近十米远,双脚在焦土上拖出两道又深又长的垄沟。 在以兵刃交手的第一回合,经验丰富的死亡骑士就发现巨汉对于武器一窍不通,那柄致命的战槌在他手中仅仅是一根棒子,挥舞起来毫无章法,这令猎魔人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如果力量不够,那就用技术来弥补。虚虚实实的突刺、眼花缭乱的连击、还有轨迹变幻莫测的重斩,只要保持好自己与对方的距离,不再陷入被束缚的困境,那这些攻击足以把红发战士剁成碎肉。 但第二个回合,死亡骑士的计划就泡汤了。没错,红发战士的确不懂得使用武器,但他却轻易地跟上了罗兰以浑身解数使出的剑技——在那卓越无比的反射神经面前,任何伎俩都失去了意义。 究竟要怎么做才可能战胜这家伙~!?罗兰又一次质问自己,但是却得不到答案。 就在死亡骑士心焦的时候,一片晶莹剃透的银白却夺走了他的视线——那是一朵六棱形的雪花,它完全无视两名对手之间沸腾的空气,就象跳着优美的慢步舞,从空中缓缓滑落,那反射着阳光的身躯在黑土与岩浆交杂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显眼。 “祈祷术……”一直保持着轻松表情的红发战士,此刻却露出一脸的厌恶。然而就象是故意要与巨汉作对一般,更多的雪花从天而降,最后终于演化为一场纷飞的北国大雪。 仿佛为了映证猎魔人目睹的奇迹,最高指挥官的声音同时在猎魔人的脑海里响了起来:“罗兰,是撤退的时候了,尽快摆脱目前的缠斗,能做到吗?” “不可能,”死亡骑士干脆地回答,“而且我也不能这么做。” “天杀的,你又打算象上次一样蛮干吗~!?蠢货,即使是死亡骑士也不可能抵挡住那种程度的力量的,冰川风暴可不是让你的体表结层冰就完事的祈祷术,它会把你直接变成一座冰雕~!”尽管是意识交谈,利斯顿暴躁的声音却还是让对方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既然它的威力那么大,那我就更放心了。”罗兰的双眼继续紧盯对手,而此刻巨汉已将注意力转向了远处的山丘,“听着利斯顿,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如果现在不借助祈祷之奥义的力量消灭那家伙,恐怕星之都以后会付出难以想象的惨重代价。这名红发巨汉是我所见过的最强的战士,如果是在一百五十年前,我看他大概能和‘皇帝’一对一地决斗~!” 沉默了几秒后,矮人发问:“那你怎么办?” “我还肩负着伊修托利赋予的重要使命,所以绝对不可以死在这里,至于如何保障我的安全,那就是最高指挥官的事了。”罗兰的嘴角微微上扬,死亡骑士几乎可以想象出矮人吹胡子瞪眼的表情,“我会设法引诱这家伙到冰川风暴的中心处,风眼的温度是最低的,一定能够结束他的生命。至于给我加护的结界,一定要在最后关头才使用,否则便会被看穿,好好把握时机,别让我失望啊。” 布置完一切后,死亡骑士不容分说地掐断两人间的心灵沟通。紧接着他猛地冲向十米外的敌人,浮雪在罗兰的身后高高扬起,而当它们落下的刹那,霜恸的光芒已再度掠过半空。 红发战士轻松地挡下猎魔人试探性的攻击,然后开了口:“小子,我已经玩腻了,你最好乖乖地接受死亡。” “这么快就打算中途退出派对?真是没耐心的家伙。”罗兰接连刺出六剑,角度一剑比一剑刁钻,这令巨汉觉得非常不舒服,“如果想要我的命,就用自己的手来拿吧,如果你有那本事的话。” 这句挑衅的话语令对方赤红的双眸中掠过一丝冷火,红发战士随即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地和身扑上,那疾驰的身影看上去恍若一道红色的闪电。 该死的罗兰,居然每次都让我来给你擦屁股~!恬不知耻的混蛋,你把伟大的利斯顿-奎罗特当成什么人~!由于卡托丽就在身旁,矮人不便发作,他只能在内心咆哮,然后对岩石狠狠地砸出一拳。 “卡奥斯那边怎么样了?”女孩有些疑惑地问道。 “那家伙要把对手引诱到最寒冷的风眼里,不仅如此他还切断了与心灵网络之间的联系,看样子是决心蛮干到底了。” “什么~!?他不打算撤退?”女孩瞪大眼睛,随后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我得回去支援卡奥斯……” “我早已说过,你去了也没用。”矮人的语调就象眼前的风雪一样冰冷。 “即使没用,我也必须去~!”卡托丽斩钉截铁地回答。 是的,必须去。 即使卡奥斯是一名死亡骑士,即使他的存在对于任务来说是最大的障碍,我也绝对不会在这种危险的时候放弃救援,那等于是对同伴的背叛~! 不仅如此,他对我来说……无论怎样都是最重要的同伴…… “你是不是爱上他了?”利斯顿眯起眼,一针见血地问道。 少女楞了楞,回过神来的瞬间,她那白皙的脸庞立即涨得通红,卡托丽大声地否认:“怎么、怎么可能~!你究竟算什么指挥官,到这种时候还乱开玩笑~!卡奥斯是我非常重要的同伴,所以我必须去救他,事实就是如此~!抱歉我没工夫和你在这里罗嗦了,再见~!” “没那个必要,其实解决的方法很简单。”目睹对方的窘态,矮人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尽管冰川风暴的威力无与伦比,但如果集多人的力量于一点,还是可以与之抗衡的,我会抽调七名祈祷士合力为卡奥斯加护抗寒结界,虽然其他保证不了,但性命是不会有问题的。” “你……为什么不早说?”回想起刚才的失态,卡托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只不过分散力量也会带来些不良影响,”指挥官转过头扫视了一下脚下的阵地,越来越多的星之都战士正撤退进这个避风港中,“少了七个人,恐怕这里的温度会下降不少,过会你便知道结果了。很快……” 聚集在人们头顶的乌云仿佛一座巍峨高山,沉重的身躯缓缓碾过蔚蓝色天空,最终抹去平原上最后一丝阳光,将整个战场挟裹进自己灰暗冰冷的怀抱中。伴随着冷风尖利的呼啸声,纷飞的雪花在空中狂乱地飘舞,坚硬的冰雹将空气扯出道道裂痕,天与地之间的一切都变成了白色。不仅如此,那银白的积雪好象有生命般,将自己的身体化为无数只触手,向着四面八方疾速伸展,最终覆盖住整个平原。 然而莽莽白色中,却有一小片翠绿,安详地矗立于冰天雪地间。那是星之都防卫队所在的三座山丘,祈祷士们以强大的意志之力构筑起一道抗寒结界,将肆虐的冰川风暴抵挡在了营地的外面。纯粹的炎之力形成一个巨大的半球形帷幕,它的透明表面游窜着一股股热流,散发出的赤红光芒就象心脏般有规律地收缩,而每一次颤动过后,周围的冰雪就会消失于无形之中。 恶魔们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当占据优势的对手突然开始大规模撤退时,他们就已经察觉到了形势不妙,但这时却已失去突围的可能性。短短十来分钟过后,地面上就积起了将近一米深的厚雪,一旦有哪只恶魔打算冲出风暴的中心,那片雪之海洋中就会涌出数十条寒冰塑成的巨蛇,紧紧地缠住猎物的四肢和身体,然后将自己化为一柄粗大无比的长矛,在对方的胸口上穿个大洞。 难以抵挡的全方位攻击形成了一座冰牢,将恶魔大军困在原地,一步也不能离开。这些来自扭曲虚空的入侵者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天赋力量在身体周围构筑起防御结界,以对抗冰雹的攻击,不过力量强大的中、高阶恶魔并不在乎这种程度的寒冷,他们正在静静地等待着风暴减缓的刹那,一鼓作气发动冲锋。 在龟缩不动的恶魔群中,两名顶尖战士的缠斗依然持续着——其中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追逐上。逃避者优雅而巧妙的步法让巨汉扑空了无数次,而每次短暂的交锋过后,死亡骑士就离风眼更近了一步。 罗兰脚不点地的在飞雪间穿梭,他的金发与黑斗篷上已覆上了一层银白,这令死亡骑士的每次急停与迂回都带起一阵朦胧的薄雾。在猎魔人身后五米之遥,巨汉以同样的速度从雪面掠过,但他的那头红发却没沾上半点雪花——就好象身体周围包裹着一层奇妙的磁场,冰雹和飞雪在接近他之前就扭曲了下落的轨迹,而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些贪婪狡诈的恶魔们也和雪花一样刻意避开这两人,在罗兰逼近的时候他们甚至会主动躲闪。 那家伙甚至拥有能令恶魔畏惧的力量……他是魔王吗?但我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幽界之力,真是邪门~!死亡骑士对于身后追击者的敬畏又多了几分,不过他同样清楚的是,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自己因此可以不必面对恶魔们的重重包围,轻易地抵达冰川风暴的中心。 在那里,猎魔人将把这强大无比的对手送入寒冷的冰墓。 到了~!罗兰这样告诉自己,随后猛地转身挥剑,在这个动作完成的同时,巨汉的战槌恰巧带着风声砸了上来。借着那股反冲力,死亡骑士的身体在光溜的雪面上滑过好几十米距离,若不是他将大剑插入地面,也许会被推出更远。 “哦呵,我可爱的舞伴,怎么不继续逃跑了呢?是不是累了,异或冻僵了?”红发战士打量摆出防御姿态的罗兰,带着嘲笑的口吻说道,那架式分明是一只猎鹰在询问自己爪下的野兔,“没关系,我马上就会让你忘记这一切痛苦的。” 巨汉做了个手势,就象不容抗拒的命令,附近的恶魔立刻顶着风雪包围了过来,三只末日守卫和两只深渊领主从侧翼和后方截断了死亡骑士的退路,而红发战士则一边舔着嘴唇一边逼近——在长久的追逐后,他打算好好地享受一下杀戮的乐趣。但进攻突然被毫无征兆的异象打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地离开眼前的战斗,并被天空吸引了过去。 风暴停止了。 漫天的洁白帷幕从视线中滑落,眨眼便没入积雪,只留下清冽的空气在空中徘徊。红发战士所处的位置正是云层的中央正下方、风眼的所在,大雪散去的瞬间,阳光顺着光滑的云壁倾泻而下,落在积雪上扩开成一片金色的镜子。 “嘿嘿,看样子祈祷术已经完结了,那么接下来……”一名末日守卫拔出插入焦土的锯齿大刀,瞳孔骤涨,“谁都无法阻止我们前进的步伐,星之都完蛋了~!”伴随着兴奋的咆哮声,所有的恶魔都直起巨人般的身躯,然后将狰狞的视线锁定在了远处的山丘。 然而下一刻,他们的低吼却变成了痛苦的呻吟。 芙罗拉就站在最高的鸟瞰点上,她的周围游弋着无数闪光的冰屑,看上去仿佛一片银色的星海。守护者的表情和往常一样平和,惟一的不同就是那紧闭的双眼和微颤的眉毛——她的意识正徜徉于念之海中,操纵着无数执念的水流,汇聚起冲天的浪涛,最终引导那排山倒海的力量反馈到这个领域,编织出无垠的冰天雪地。 紧接着,意志的力量随着芙罗拉的声音凝集成为实体,守护者高声颂起的祈祷穿越界面,直达念之海的深处:“念之海中的意识之浪,让你们的力量化为我的愿望,猎魔人心中的不灭火焰,祈祷士心中的无垢清泉,狂战士心中的惊涛骇浪,死魂灵心中的扭曲深渊~!伟大的四界之力,请回应我的祈祷,将一切有形与无形之物,俱归于永恒的寂静~!” 分布于营地中的四十五名祈祷士在同一时刻集中起精神,原本律动的结界在他们的意志下紧缩,不再是半透明的帷幕,而成为了一块厚重的赤铁,紧紧地裹住了三座山丘。利斯顿身旁的七名祈祷士则把所有的力量聚焦在罗兰的身上,死亡骑士的周围突然燃起了一个球型结界,刺眼的红光让恶魔们无法正视。 而透过这个结界,罗兰看到了红发战士第一次露出他期待已久的惊讶。 风眼中亮金色的阳光已被染成银白,空气中的水分在无法想象的低温下迅速凝结,化为无数冰晶颗粒,然后劈头盖脑地倾盆而下,成为一道连接着天与地的宏伟瀑布。银白色的汹涌洪流在着地的瞬间溅起无数的冰屑与雪片,然后像水面绽开的涟漪般,以势不可挡的姿态一圈圈向外扩散。波涛所过之处,所有流淌的**都被凝固,一切生命的火焰都被吞噬,无论有形无形都被萃取去全部的活力,最后沉入冰海寂静的深渊之底。 “这种伟大的力量,这种伟大的意志……简直就好象传说中的元素之王……总有一天,我也会有资格一窥第四界的真实~!”修因在一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喃喃自语道,法师呵出的气息已经化为雾气,而他脚下的绿草也蒙上了一层白霜——就连四十五名祈祷士合力构筑的结界都无法完全抵挡冰川风暴的肆虐。 卡奥斯他不会出事吧?卡托丽用双臂抱紧身体,不安地看着一旁紧闭双眼、表情严肃的七个人。尽管他们的脸庞都十分年轻,但矮人曾告诉过少女,这几位都是经验丰富的祈祷士。 一定不会有事的……他是死亡骑士,伴随着冰雪降生,再加上强力的里魔法保护,一定能熬过这样的攻击。女孩试图用理性的判断安慰自己,但突然间,她却醒悟般地抬起头,忽明忽暗的赤红结界随即映入那翡翠的双眸中。 我居然会这么希望他能平安归来?卡托丽问自己。我居然会这么希望和一个死亡骑士,一个路维丝的死敌……一起? 你是不是爱上他了?矮人狡黠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怎么会……少女抿紧嘴唇,闭上眼睛,下意识地摸索着胸前的垂饰,但这一次,冰冷僵硬的手掌却无法再感受到往常那股熟悉的气息。 以风眼为,冰晶的洪流在向外扩张了整整三公里远后,终于失去动力停滞在厚厚的积雪中。而对于结界内的人们来说,这个过程流逝的异常缓慢,就好象连时间也被冻结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祈祷士们才终于如释重负地睁开双眼,而赤红色的结界也跟着化为一片薄雾消失在了冷风中。 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是清澈如水的天空,黑压压的层云已完全散去,只在蓝色的背景上留下一抹淡淡的灰影,而整个平原则成为了一片白色的海洋——冰川风暴的威力之下,整个战场都为光滑的冰冠所覆盖,好象一面嵌在雪原上的硕大无朋的镜子。 “老师,一切都结束了,恶魔们的损失超过九成~!”两名祈祷士不顾疲劳,跑上前去搀扶刚睁开眼的芙罗拉。 “先等一等。”守护者擦了擦布满细密汗水的额头,然后凝神眺望着远处的战场。 来自扭曲虚空的军团已被毁灭的寒冷完全摧毁,凡是距离风眼一公里以内的恶魔全被变成了冰雕——那并非是表层的冻结,而是从最内的恶魔之心直到最外层肌肤的彻底冰化。一些幸运的高阶恶魔在最后一刻成功地逃出了秒杀范围,但也已为抵御强横的冰川之力而耗去了几乎所有的力量,只剩下了苟延残喘的份,现在这些幸存者大多在疯狂地凿冰,打算一把自己弄出冰面就立刻逃回幽界。 但是在风眼的附近,一个红点却顽强地闪着微弱的光芒——尽管已被冰晶掩去大半,从中透露出温暖与生机却依然一览无疑。在搜索到这一景象的瞬间,芙罗拉的嘴角微微扬起,她随后满意地叹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了下来。 “你们也辛苦了,扶我去医疗点那里吧,我该看看依莱娜怎么样了。”守护者说着转向了一旁的修因,“法师先生,我也得谢谢你呢,在缺乏情报的情况下,能做出及时救援的判断是十分值得赞赏的。” “不,那是我身为战场一员应当做的,”回过神来的修因弯腰鞠躬,目光中带着无法抑制的向往和崇敬,“应当致谢的是我,因守护者的力量而能亲眼目睹伟大的祈祷术,那是身为知识探索者的永恒幸福。” “罗兰,你那边怎么样?等等,我现在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你了。”矮人的话语传入死亡骑士的脑海中,仿佛沉重的钟声,一次又一次击打着受话者僵硬的意识——在冰川风暴的力量面前,不仅死亡骑士钢筑铁打的趋于瘫痪,而且就连他的灵魂也似乎被一并冻结住了。 “冰川风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恐怖,芙罗拉可真厉害……”在对方呼唤好几次以后,猎魔人才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地回答,“我已经被完全冻僵了,根本使不上劲。利斯顿,你比以前更小气了,为什么不多叫几个人来保护我?” “别乱推卸责任,小朋友。谁叫你这么逞能,这回终于学到教训了吧?”指挥官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不过看在消灭了那个混蛋的份上,再给你记一功吧。” “别罗嗦了,赶快营救落难士兵吧,指挥官大人。” “再坚持一小会,祈祷士们正在建造能在冰雪上行进的魔法船,一会打扫战场时便把你吊上来。不过说起来,我身旁的这个小女孩倒是很着急呢。” 矮人的调侃令死亡骑士皱起眉头,不过他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到了其他地方——猎魔人周身的结界正逐渐化为千万缕红线随风飘散,罗兰于是活动麻木的颈项,并开始检查损失:他的铠甲表面已经凝结了一层寒霜,全身上下都感觉迟钝,就连脸部的肌肉也被冻僵,唯有手中的霜恸依然一尘不染。 罗兰艰难地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冰雕的世界里,无数高大的恶魔在风雪的锤打下变作银白的塑像,带着痛苦与不甘的神情被禁锢在永恒的寂静之中,而眼前的这一块巨大而不规则的冰块中,有着一头红发的巨汉还依然保持着惊讶的表情。 “无论是怎样强大的力量,在冰川风暴面前都是毫无意义的。”猎魔人凝视着冰牢中的对手,尽管死亡骑士依然对刚才的战斗心有余悸,他还是举起剑向红发战士致以敬意,那种无与伦比的力量给罗兰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 “终于结束了……”猎魔人最后放下武器,叹了口气。 但他的话音未落,某种硬物破裂的脆响却令停滞的空气突然**起来。 死亡骑士的眼睛睁到近乎爆裂的程度,他无法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束缚着红发战士的冰晶在一瞬间炸了开来,大块残冰被气浪冲上半空,随后又坠入积雪,溅起无数的飞屑。紧接着,曾将恐惧烙入罗兰脑海的熟悉身影,缓缓走出腾起的白雾。 “冰川风暴是吗……的确是个很厉害的玩意啊,让我长见识了~!”巨汉瞳孔中燃烧着灼热的怒火,他冷冷地向对手微笑,然后猛地一跃而起。 未等猎魔人抬起头,那两米高的身躯就已落在了他面前,这个跳跃动作从开始到完成,甚至连时间都来不及流逝,而当罗兰反应过来的瞬间,那柄巨大而沉重的战槌也恰巧呼啸着砸向他的头部。 全身僵硬的死亡骑士只来得及将霜恸挡在身前,巨大的剑面充当了盾牌的角色,忠实地挡下那股排山倒海的力量,但他的主人却在刺耳的轰鸣声中飞了出去。罗兰的身躯就象被掷出的水漂般在空中不停地旋转,并猛地撞中一尊地狱火雕像,十五米高的冰山在人体炮弹的重击下晃了晃,然后在清脆的呻吟中迅速坍塌,猎魔人立即被埋在了十几吨重的冰雪下。 “好球~!”红发战士满意地扬起眉毛。 “什么~!?”利斯顿和卡托丽同时高喊起来,他们身后的七名祈祷士也瞪大眼睛围了上来。 “连冰川风暴的力量都无法摧毁的敌人?”矮人表情严肃地喃喃自语,他的脸色比铅更沉重。 “我这就去把卡奥斯带回来~!”女孩毫不犹豫地抛下这句话,在众人来得及阻止前,那轻盈的身影已从他们之间穿梭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山丘下。 “该死的,情况超出控制范围了……我们必须在第一时间准备好魔法船,然后全力进攻,”利斯顿咬牙切齿地下达命令,“不管那家伙是魔王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我们都必须把他消灭在这里,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全员准备进攻,拔出你们的武器,要快~!” “哦呵,小崽子们,我没注意的时候你们又在这里干些什么?”解决了罗兰之后,红发战士把注意力转向外围企图逃跑的恶魔,他那火炬般的目光让不可一世的高阶恶魔们浑身颤抖。 “伟、伟大的主人,请息怒~!”一名深渊领主口齿不清地回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您看,战士们都死光了……也许我们该暂时撤退,等到下一次召唤来援军后再卷土……” 可怜的恶魔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巨汉就不耐烦地挥了下手。下一瞬间,那柄巨大沉重的战槌突然出现深渊领主的面前,干净利落地贯穿他的胸口,随后借着余势“噗”地埋入坚冰之中。 高阶恶魔蠕动了下嘴唇,然后瘫软在地上,深渊领主的笨重身躯逐渐碎成无数小块,然后化为一股浓重的黑烟,而与此同时,阻挡在他与红发战士之间的二十三尊冰雕恰好跟着一起迸裂——每一尊的中央都被战槌开出了一个大洞。目睹这一切的恶魔们震惊地无法言语,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趴在冰上一动不动,以期不会成为下一个发泄怒火的对象。 “你们这些祈祷士真是无趣的蠢货,看看你们犯下的罪吧,原本热闹而有趣的派对就这么给毁了~!”巨汉的声音如同雷霆,压倒风声,传遍战场,并灌入每个人的耳膜,“不过算了,反正今天我也玩得很尽兴,刚一上战场就遇到有趣的舞伴了呢。哼哼,作为奖励,就让你们好好体会一下派对的吧~!” 下一瞬间,巨大冰冠的中央突然腾起一道直冲云霄的赤红色火柱,仿佛一柄巨剑,把颤动的天空与大地整个一分为二。 本作为爬爬vip作品,**请保留 第二十一章 真红祭 以这把夺目的巨剑为轴心,无数刺眼的火苗凭空浮现,仿佛是从空气中渗出的脓血。它们开始围绕着火柱急速旋转,拖曳出明亮的长尾,白色的雪原在一瞬间便被这滚烫的风暴染得通红。紧接着,这些游动的长蛇突然全部涌向旋涡的中心,凝聚在主宰他们的那个强大意志身旁,火焰如同握紧的心脏般收缩了一下,然后爆了开来,挟裹着火星的热风在一瞬间席卷整个平原。 “那是……那家伙是?”当燃烧的双翼映入利斯顿的瞳孔时,矮人铁打的身躯禁不住颤动起来,并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利斯顿,请发布撤退的命令吧。”芙罗拉在指挥官的身后响起,语调依然如往常般平静,“看来我们遇到了不得了的对手了,如果在这种地方应战的话,恐怕会全灭。这里就先交给我,魔法船那边请尽快准备妥当。如果不快点的话……” “……冰便会融化。”矮人低声地说出后半句话,随后一语不发地迅速跑开。 火柱周围的坚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岩浆舔噬的瞬间,高温就将它们气化成了蒸汽,外围恶魔的冰雕也一座接一座地坍塌,整个地区已经被变成一个弥漫着白雾的巨大火山口。被压在冰块下的死亡骑士趁着这个机会从融化的残骸中爬了出来,但罗兰却完全没有庆幸自己运气的时间——因为仅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火焰主宰者,现在就在他的眼前。 绯红之王,炎龙美露基狄克。 他的身长超过了一百米,比最大的红龙还要大上整整一圈;全身的鳞片就象珍贵的红玉石,精致、美丽而又坚硬无比,在那之上涌动着层层叠叠的火焰之浪;磅礴有力的巨大双翼周围,萦绕着无数火焰精灵,仿佛两片为血雾包裹的刀锋;高高扬起的额头上,一只欣长的尖角正直指天空,顶端因高热而呈现出刺眼的白色;而从那火焰凝聚的双眼中所散发出来的,则是一种混合着睿智、残忍、傲慢与玩世不恭的邪光。 据说这几百年来,曾令炎龙美露基狄克受伤的只有皇帝雅加西一人——在精灵黎瑟西尔的帮助下,他成功地重创了不可一世的绯红之王,并迫使他逃回灵界——但这次胜利的代价却也同样惨重,战斗当天死亡的矮人和精灵超过四千人,不仅如此,皇帝本人也于五年后倒在了美露基狄克的强大诅咒之下。而现在,这里并没有足以匹敌皇帝的人,祈祷士们已在刚才的冰川风暴中消耗了大部分力量,星之都的两千名战士也同样疲惫不堪。 光凭我们是不可能战胜这样的存在的……即使赌上整个星之都的力量也不可能。罗兰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一动也不动。 “看呆了吗?真没办法,不过我也相当清楚自己是个具有超凡魅力的君王呢。”美露基狄克优雅地弯过长颈,开始调侃起为恐惧所束缚的对手,“能目睹我这形态,而且还将沐浴元素之王的火焰,你应该死而无憾了吧?”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能……我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死亡骑士尽全力调动起体内的力量,机械地摆出攻击的姿势,但双方都很清楚,这是种比垂死挣扎更无效的举动。 “不用客气,就由我们来先搞起气氛吧。”伴随着炎龙的嘲笑,周围的空气突然沸腾起来,看不见的火焰正在逐渐凝聚,打算要把罗兰一下揉成灰烬。 但在那股力量达到顶峰之前,一个清亮的声音却穿破浑浊的空气,从遥远的空中传入猎魔人耳中,令他全身为之一振。 “卡奥斯,快上来~!”当双方对峙之时,骑着御风马的卡托丽已在雾气的掩盖下巧妙地接近了战场,现在她正徘徊在死亡骑士的头顶上。罗兰来不及多想,身体立即动作起来,轻盈地从身侧即将融化的冰山上一点而过,随后纵身一跳,准确地落在马背上,女孩的身后。 “你没受伤……” “换我来驾马~!”猎魔人不仅打断了对方的问话,甚至连感谢都省略,他不由分说地紧贴在女孩身侧,然后伸手扯过缰绳。白色的骏马立刻踏着热风奔驰起来,而他们刚刚停留的地方则掠过一道足以熔化岩石的火光。 “嘿,动作还真敏捷。哦哦,不行了不行了,你们做到这个程度的话会令我欲火高涨到无法控制的啊~!”美露基狄克眯起眼,猛地扇动起火焰包裹的双翼,下一瞬间,上千条吐着滚烫信子的火蛇从他的翅膀表面腾起,就象一阵乱箭般射向逃窜的两人。 这种“漫天花雨”式的攻击看上去眼花缭乱,明亮的火光在空中正迅速地编织出一张巨大的网,而这张火网中的每一根丝对于猎物来说都是致命的——一旦被击中,恐怕连骨头都会化成灰烬。火蛇游动的速度非常快,罗兰并没有回头观察的时间,他唯一的应对策略就是以死亡骑士特有的敏锐去感觉周围的气温变化,然后朝较冷的一侧闪躲。但很快,就连这种方法也行不通了,御风马的四面八方都被挡得严严实实,完全找不到可以突破的罅隙。 “已被逼进死角了。”面对张开火盆大口的数十条大蛇,罗兰索性勒马停下,然后抽出大剑,“没办法,希望我能多斩断几条……” “我们……要死了吗?”卡托丽回过头问道,语调意外地平静。 “恐怕是,不过无论如何,”死亡骑士注视着对方的双眸,“谢谢你。” 卡托丽却没有回应,猎魔人如此贴近的脸庞和气息令她有些不知所措,而矮人的那句话则又一次出现在了脑海中。 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这种生死关头,我究竟在想什么……女孩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如果就这样结束的话,也许是最公平的结果,无论是路维丝还是伊修托利,谁都无法接触到世界树,以后的事便不再需要我去抉择了…… 但紧接着,罗兰命令式的口吻却打断了对方的思绪:“再伏低一些~!” 卡托丽将视线拉回现实,立即发现火网的一角被撕裂开一个小小的缺口,在那个缺口旁,七八条冰晶聚集而成的大鸟正在与蜂拥而上的火蛇激烈地搏斗着——那是来自芙罗拉的救援。 猎魔人不顾一切地纵马冲了过去,速度比刚才更快,是将全部赌注都押在一点上的玩命冲刺。穷追不舍的火蛇因此数次与他们擦肩而过,死亡骑士的斗篷很快就消失了,而铠甲也几乎变成滚烫的铁块,令裹在里面的发出嘶嘶的呻吟,但即使如此,罗兰注视的焦点也没有任何改变。漫长的几秒之后,两人眼前的刺眼红色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蓝天。下一刻,一道无形的冰屏风令咬在逃亡者身后的火焰长蛇在刹那间化为无数的碎片。 “哦?你们居然还有力量构筑结界吗?”美露基狄克有些惊讶地感慨,“不过算了,即使如此,这也是场精彩的表演。” “伟大的元素之王,火焰的主宰者,美露基狄克。”芙罗拉谨慎地发问,她的声音经祈祷术作用后很轻易便传遍整个战场,“请问阁下到星之都来是为何事?” “不必这么客气,因为在灵界那种乡下地方呆得太久的缘故,所以我很想出来见见世面。”炎龙再度扇动双翼,这一次则是为了驱散周围的雾气与火焰,以便让远处的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见他,并感受到那种无与伦比的压迫与绝望。 “我想星之都并没有什么你感兴趣的东西。”守护者沉吟了一会,然后这样回答。身为数个时代兴亡的见证者,芙罗拉比其他人更清楚绯红之王的本质——也许他看上去仅仅是名玩世不恭的暴君,但事实上,美露基狄克比任何一位师都更加谨慎和小心。炎龙从不踏足属于神的领地,而他的每一次出击也都经过精心的策划,并全部获得了成功——除了与皇帝雅加西对峙的那次。 这次的进攻一定也蓄谋已久,之所以驱使幽界的恶魔卖命,恐怕就是为了令祈祷士们精疲力尽,如此一来便没有人能伤到他分毫了吧?守护者下意识地叹了口气,由于自己的考虑不周,现在星之都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中。 “人老了脑筋果然转得比较慢,我看你还没弄明白我的意思吧?”美露基狄克冷笑起来,“刚才已说过,我不想和其他蠢笨的元素之王一样,继续呆在灵界,这就是我的目的。几百年来,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的我,居然只能通过交汇点去影响现世,而且更过分的是,每次都只能呆上短短地几天,实在是太不过瘾了。因此,为了能获得穿越三界的力量,有一样东西是必须的,而那样东西恰好在今年出现了。” “什么?你难道打算……染指仅只属于神的力量?”芙罗拉惊呆了,“痴心妄想者~!世界树是绝对不会将力量授予给你的~!” “嘿,我对那个可没有兴趣,何况当神也是件辛苦事吧?每天都只能乖乖地蹲在神域的城堡里,还要不停地回应信徒没完没了的请求,真是难以想象她们怎么能忍受。”绯红之王猛地昂起头,全身的火焰随着这个动作掀起一阵狂风,“我才不在乎世界树是否承认我,元素之王有元素之王自己的做法,只要能从那里获得穿越三界的力量便可,那时我就能摆脱最后的枷锁,在现世与幽界中畅游一番了。” “你想通过雪待泉吗?”守护者低声呢喃着。 “如果星之都愿意奉献出通往世界树的道路,伟大的绯红之王就会给予他们活下去的权利,直到世界灭亡的时刻。这是我的承诺。”与刚才的玩世不恭完全不同,此时美露基狄克的声音显得热诚、威严而又极端**。 “我以星之都守护者的身份拒绝你的无理要求。”芙罗拉毫不犹豫地回答,“最糟糕的神明也比你要好上一百倍,你只会为现世的人们带去灾难。星之都已经守护此地上千年之久,绝对不会为了苟且偷生而向你这样的野心家低头。” “嘿,没想到交涉这么快就破裂了,真可惜。”对方咂了咂嘴,“既然如此,那就是明摆着希望尝尝被烧烤的滋味了吧?我这就满足你们。”话音未落,炎龙便张开长着锋利牙齿的巨口猛地吸气,周围的气流和火焰在刹那间被这强横的引力压了进去,拧成严密结实的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最后凝聚为一道强光,从美露基狄克的口中呼啸着喷射而出。 空间在一瞬间被扭曲,巨大的音爆掀起炎龙附近的大片泥土,反冲力令攻击者自己也后移数米,绯红之王有力的爪子因此在土表犁出好几道深壑。白热的冲击波从冰面上一掠而过,瞬间便跨越两公里的距离,正中芙罗拉所在的那座山丘。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贯穿了人们的耳膜,感觉上仿佛整个平原都在颤抖,过了好几分钟,冲天的砂石才终于落到地面上,而当混合着冰屑和火星的蘑菇云散去后,原本指挥所所在的那座山已经被彻底夷为平地,就连两侧的山丘也都产生不同程度的坍塌。 “十艘魔法船都没事吧?”芙罗拉稳稳地着陆在甲板上,一边咳嗽一边询问,刚才的高速移送令她的身体各处都感到撕裂般的疼痛。 “别担心,它们都完好无损。这里就不必你操心了,赶快下去休息吧。”利斯顿以担心的眼神看着守护者,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指挥官转过身体开始发布命令——载着最后两名乘客的御风马恰巧在此刻落在船头。 “全军撤退,目的地是镜之森~!”矮人对罗兰点了点头,然后大声地宣布。 “嘿,说什么要誓死守卫星之都……你们不是很擅长逃跑吗?刚才仅只是开战的烽火而已,居然怕成这样?”美露基狄克惬意地从口中吐出一阵白烟,“不过现在看起来,我最爱的热力追踪模式要启动了呢~!真希望各位船长都拥有过硬的甩尾技术,那样才不会让我的期待落空啊~!” 下一刻,他以优雅的姿态振起双翼,那庞大的身躯立刻挣开重力的枷锁,如水中游鱼般轻盈地滑上半空,并在身后拖曳出一道亮丽绚烂的绯色彩虹。 几乎是同一时刻,十艘快船已驶出掩体,仿佛一群出巢的白鸟,以人字型阵列开始在镜子般的雪原上加速滑翔起来。星之都运输工具的构造与普通船只完全不同,它们并没有风帆——更准确地说,它们仅仅是外表与船一样。每艘魔法快艇的两侧都有巨大的进气口,空气在被吸入后经祈祷术作用,最后从船体尾部的喷气口排出,依靠由此产生的强劲反推力,承载着两百人的魔法快艇可以以每小时一百公里的速度在冰面上滑行——是死亡骑士的两倍。 但想要摆脱美露基狄克的追击,这个速度显然远远不够,很快,绯红之王就发动了新一轮的攻势。 无数道赤红色的火柱挤破坚冰,从大地的表面喷涌而出,四处蔓延的岩浆令可供魔法船航行的道路顿时窄了许多,而这仅仅是个开始。在炎龙的驱使下,那些火焰仿佛有生命般迅速地聚集起来,最后组合成一尊尊活动的实体,它们其中的一部分变成有着蜥蜴形态的中阶火元素沙罗曼蛇,而另一部分则化为巨人模样的高阶火元素伊夫利特。趁着星之都的快艇从岩浆旁经过的瞬间,这些突然出现的伏击者立即准确地跳上去,并不顾一切地开始大肆破坏。 遭到袭击的是阵型左下角的四艘船,前三艘上的战士顺利地在甲板上结束了战斗,船体所受到的伤害微乎其微,但落在最后的一艘状况却糟得多——有太多的火元素登陆上甲板,战士们完全来不及清理,而因此造成的破坏则进一步降低了魔法船前进的速度,导致更多的火元素得以攀上船壁,变成一种恶性循环。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条快艇上就腾起浓厚的黑烟,船体呻吟着往一侧倾斜,航行的姿态也显得越来越迟钝。 一侧的邻船察觉到距离的拉远,准备改变航道,前去救援落后的同伴。但在那之前,指挥官冷酷的声音却传进了船长的耳朵:“立刻恢复你的速度,修正航行路线~!” “可是长官,星之都从来都不会对同伴见死不救~!”船长的回答中带着压抑的愠怒。 “我没时间和你解释,立刻恢复速度。”矮人重复了一遍,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一道由高密火焰凝固而成的血红色闪电从天而降,瞬间便将那条逐渐下沉的魔法船、顽强抵抗的战士们以及疯狂的火元素全都解离成灰烬,只在地面上留下一个火山口一样的熔岩巨坑,过了好几秒,彻耳的雷声才传入目瞪口呆的人们耳中。 “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美露基狄克的‘炎雷’喷吐……恐怕十层红龙鳞片也耐不住这样的温度。”罗兰缓缓地走到利斯顿的身旁,抬头凝望着高空中那个刺眼的身影,刚才的一击正是绯红之王的拿手绝招,“情况很不妙,我们的速度不够,逃不出他的攻击范围。” “我不需要一个猎魔人在这里罗嗦,”矮人强压下愤怒与悲哀,然后转身回答,“你最好管好自己的事。”矮人看了一眼对方——死亡骑士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烧伤,如果就这样放着不管,很快就会令圣骑士产生怀疑。 “我这就下去‘治伤’,现在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否打算采取第三方案?”罗兰暧昧地说道。 “在这种情况下,那是唯一能采取的措施了。不仅能令伤员的生存几率大大提高,而且也会为星之都争取到时间。”指挥官以坚定而沉着的口吻回答,“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无论你怎么想,作为星之都的一员,我有义务留下来参加作战,但是……伊修托利的重要性是在那之上的,若要留下来,就需要代替我的人。而现在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罗兰低沉的语调同样坚决,在矮人来得及做出回应前,猎魔人已迅速越过颠簸的甲板,消失在了船舱门口。 “你们也看到了吧?现在情况非常危急,所以我只能启动最后的方案……专门用来应对现在的逃亡局面。”指挥官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雷恩、修因和卡托丽三人,开始简短地解释,“长话短说,我们将兵分两路,伤员和小部分祈祷士——也包括守护者本人——将会乘坐高速喷射艇脱离战场,他们的任务是在第一时间回到星之都,和守军一起巩固树堡防线。而剩下能够战斗的人,必须尽可能多地拖延时间,在魔法船队抵达镜之森的时候,我们会和美露基狄克展开正面交锋。” “即是说,留在船上的人会成为敢死队,是这个意思吗?”修因一字一句地反问。 “没错。我知道你们肩负着路维丝的使命,在这种情况下,就请自行作出判断吧。”矮人锐利的目光扫过三人,“至于原先的约定……那是要求你们前来战斗,而不是前来送死,所以现在已经无效了。” 仿佛验证这个危言耸听的说法,在利斯顿结束说明的时候,从天而降的冲击波恰巧落在距魔法快艇三十米外的冰面上,那股巨大的力量令整条船剧烈地颤抖起来,被溅起的坚硬冰屑则砸在甲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决定留下来。”这是恢复平衡后,卡托丽说出的第一句话,毫不犹豫的答案令她身后的两人顿时目瞪口呆。 “卡托丽-奥兰德~!现在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矮人才刚离开,修因就立即走到女孩的面前,严肃地看着对方,这与平时那个神情悠闲的法师完全不同。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卡托丽说着解下颈项上的项链,递到法师的手上,“给你‘路维丝之血’,它是阻止伊修托利成为神的唯一途径,现在的另一个作用则是令美露基狄克野心破灭,所以一定要好好保管。修因,你现在带着它回到星之都,如果我们能战胜绯红之王,到时便一起通过雪待泉……如果我死在这里的话,那最后的任务就只能拜托你了,请务必摧毁世界树~!”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程度?”青年法师迷惑地看着队长,那双翡翠色的瞳孔中有一种他读不懂的执着。 “伟大的路维丝之所以选择我成为任务的执行者,就是因为久远的血可以打开通往星之都的大门,现在,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我也想做些自私的事情。”女孩刻意露出轻松的笑容,“很久以前,黑暗之鹰也曾不得不在这种情况下做出判断,既然连那个复仇者都明白该走什么道路,你觉得我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而且……我相信卡奥斯也一定会做出和我同样的选择。” “……我依然无法理解,但是,如果那是队长的决定,再多说也只是浪费时间。我会尽全力完成你所赋予的任务。”修因郑重地握住对方的双手。 “那么,雷恩你呢?”立场明确的两人一齐把视线对准了第三者。雷恩下意识地和法师开始交换眼色,最后,修因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原以为会有个人愿意当护卫的,万一三界交汇点出了什么状况该怎么办?” “抱歉,修因,不过我要留下来,和卡托丽一起。既然已经一起战斗了那么久,在这种时候怎么可以放弃?”圣骑士明确地做出回答,脸庞上带着坚毅的神情。相处半年,修因已非常了解对方这种眼神中所蕴涵的意思,所以只有苦笑着表示同意。 “谢谢你,雷恩。”女孩轻声地回答。 当罗兰来到依莱娜所在的舱位时,祈祷士们正好结束对她的特别治疗。血族的脸色已经好转许多,眼神也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只不过其中依然残留着凝滞的感觉。 “他们说你体内的炎之力已经被清除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吧?”死亡骑士以关心的眼神看着对方。 “恩……不过真没想到,我居然被元素之王打了一拳……那个美露基狄克。”依莱娜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腹部。 “现在可没空感慨这些,利斯顿马上要进行第三方案作战,以目前的情况来估算,你在抵达星之都以后能恢复到原先的状态吗?”在确定对方已经没事后,罗兰立刻换了一副表情,“我希望那时你至少能拥有自卫和快速移动的能力。” “这次要我帮什么忙?”对方直截了当地问。但死亡骑士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扬了一下手中的玻璃瓶。 “这个瓶子有祈祷术结界的保护,即使被剑砍到也不会坏,所以你可以带着它放心地行动。”罗兰说着,用匕首在左腕上划出一道伤口,准确地切开静脉。死亡骑士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刀锋淌下来,很快就注满整个瓶子。在旋紧瓶盖并小心地检查过后,猎魔人开始解释:“身为伊修托利的欧林,我的血液已被烙入女神的印记,虽然不具有实际意义,但是却足以唤醒世界树。如果我们的作战失败,美露基狄克攻入星之都,那时一切就拜托你了,只要通过雪待泉,然后把欧林的血液浇灌在世界树的根系上,任务便可完成。” “你要留下来?”依莱娜静静地问。 “当然。” “罗兰,你并不欠星之都什么。” 听到这句话时,猎魔人的嘴角却泛起怀念的笑容:“二十年前,你也说过同样的话,而且我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我当然记得那个,你是打算嘲笑我的记忆力吗?”血族不满地皱起漂亮的眉头。 “我只是觉得过了这么久,大家还是和以前一样,真是太好了……几乎和那一次一模一样。”罗兰下意识地用手握紧胸前的垂饰,水色的瞳孔中掠过欣慰的暖意,“星之都和伊修托利对我来说都是非常珍贵的存在,一定要比较的话,也许伊修托利更重要。可是通往世界树的道路已畅通无阻,而星之都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所以留下来战斗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做法,何况……”死亡骑士狡黠地笑着,“这里恰好有个喜欢冒进的伤员可以成为替身,不这么干都不行啊。” “哼,你这小子……”依莱娜撇了撇嘴,却很难得地没有反讽,“那么联盟的使者该怎么处理,还有那个女孩……” “那方面不必担心,你顶多只要对付两人即可,反正他们已经没有神之血可以使用了,可以避开正面冲突的话放过也没关系。”猎魔人打断对方的话头,“至于卡托丽……她一定会选择留在此地,就好象二十年前的那个圣骑士一样。”说到这里,死亡骑士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我明白了,”血族点了点头,然后用小虎牙咬开指尖,“来结誓吧,罗兰。没办法呢,既然接下关系到世界更迭的任务,增加一些压力是必须的。” “好。”罗兰也同样照做,两人滴血的指尖随后紧紧地贴在一起。 “那么,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替身了。”依莱娜郑重地凝视着对方,“我会尽全力完成那任务的,一定要让伊修托利成为新的神明。不过……” “不过?” “别因为有我的承诺就放心地去送死啊,活下来才是最好的选择,那样……才对得起久远。”她沉默了一下,最后缓缓地说出那个名字。 “恩,我明白。”罗兰柔声回答。 每条魔法船都配置有四条高速喷射艇,尽管它们的动力较小,但由于承载量仅为十人,而且拥有几乎不受空气阻碍的流线外壳,因而速度上有很大提高——只要炎龙打算以大船为目标,这些小船就能在几分钟内脱离战场。当总共三十六条喷射艇全部与各自的大船分离后,镜般的冰原上立即绽开出一朵又一朵的洁白烟花,这些巨大的图案以魔法船为中心,每一张都向外辐射出四条翻飞着雪片的长线,末端连接着纺出它们的喷射艇。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同的轨迹逐渐相互交织,扬起的冰屑缓缓飘落,最后成为白茫茫的一片。 美露基狄克一开始停止了攻击——他似乎很好奇底下的人究竟在玩什么花样。几分钟后,等到绯红之王厌倦这种冰上表演的时候,他立即召唤来一阵狂暴的火雨,成千上万的火珠呼啸着从燃烧的天空滴落,然后在雪白的大地上溅起沸腾的岩浆,并化为锋利的刀锋,无情地切割开原本次序井然的图案。 喷射艇的速度令掌舵手有足够的时间去规避落下的火焰,但少数几艘却逃入死角,在被赤色流星击中的瞬间就成了碎片,当最后一艘小船驶离人们的视线时,冰面上总共多出了七堆焦黑的残骸——只有二十九条小艇得以从这轮攻击中幸免。不过值得庆幸的时,绯红之王并没有追击伤员们的打算,那个散发出热流与恐惧气息的身影依然在船队的正上方,保持着与魔法船完全一致的前进速度。 “和判断完全一致,这家伙很高傲,而且喜欢正面作战。”利斯顿喃喃自语着,低头看着石英计时器。几秒后,指挥官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中响了起来。 “各位,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舞台上的主角了~!船队将于二十分三十四秒后抵达镜之森的边缘,我们将在那里重整旗鼓,和炎龙美露基狄克展开正面交锋,作战计划会在五分钟后开始发布。但在那场战斗展开前,有一个必须越过的难关。”矮人顿了一顿,“这一次魔法船是不会停下的,我们得在船撞进森林的那一刻跳出栏杆,否则就会死在那条混蛋的攻击下——他是绝对不可能放过固定靶的。我希望每个人在研究作战计划前,都先想好对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只有生还者才有资格参加作战。” “真是糟糕的战前动员,他似乎很不擅长鼓舞士气。”罗兰走到卡托丽身旁,故作轻松地调侃道。 “恐怕即使面对联盟的圣骑士团,绯红之王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取得胜利吧?那家伙是仅次于神的存在,而且就在无法逃避的眼前……真的要留下来吗?”女孩担心地问着对方。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而且……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猎魔人有些意外地耸了耸肩,“毕竟,圣骑士也许不太擅长和邪魔外道作战。” “恩,这次很可能会成为最后的一场战斗,以前……从没觉得死亡会如此贴近自己。不过,修因已经带着我的命令返回星之都,即使我们死在这里,他也一定可以完成路维丝交付的使命。”卡托丽下意识地避开那双水色的瞳孔,无法抑制的自我厌恶感在一瞬间占据了全部思绪。 身为伊修托利的使者,卡奥斯会怎么想呢?一路保护我到现在,但最后却得到了这样的决定……他会因此而憎恨我吗?也许他早就预料到我的决定了,但是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要留下来?为什么对于这种可耻的背叛毫不在意?为什么总是可以那样对我微笑?他究竟对我……是什么感觉? “和我想的一样,这是很英明的决定。”罗兰不着痕迹地评价,然后转移了话题,“但你为什么要留下?” “星之都没有任何怨言地接纳了我,所以我也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守护她。”少女的嘴角露出发自内心的浅浅笑容,“而且……另一方面,如果连黑暗之鹰都知道该选择哪条道路,我怎么可能在这种问题上迷惑或恐惧?” “我明白了。” “那么,卡奥斯为什么要留下?”卡托丽低下头,小心翼翼地问。 “和你的理由一样。”罗兰简短干脆地答复,目光转回到火焰纷飞的战场上。 卡托丽,我们很相似,但又完全不同,就好象两面相互映照的镜子一样,也许在不知不觉的遥望间,便会迷失在对方的影子中吧? 本作为爬爬vip作品,**请保留 第二十二章 诚挚的欺骗 短短二十分钟一闪而逝,但对于撤退者们来说,这段时间却漫长得足以致命。当翠绿的镜之森终于出现在雪白的地平线上时,队伍中又已有两艘船被炎雷捻成粉末,剩余的七艘也在无止尽的火焰洗礼下逐渐千疮百孔。唯一不变的是星之都战士坚毅而顽强的眼神,那是再滚烫的热流都无法褪去的颜色,也是他们敢于面对绯红之王的证明和依靠。 随着与冰层边缘的拉近,作战计划也在同时展开。罗兰率先跃出甲板,死亡骑士让身体紧紧地贴在船栏外侧,并用单手抓住栏杆,其他战士们也跟着照做,而祈祷士则集中精神准备开始瞬间跳跃——究竟能有多少人活下来与炎龙作战,就取决于接下来的配合是否默契。 “联盟有关于碰撞意外的特训吧?”罗兰扫了眼身后的两名圣骑士,明知故问道。 “当然,这方面绝对没问题。”雷恩抢先回答,但年轻的声音中却含着来不及消除的疑虑。 “别紧张,下面的雪比冰原那里要松软得多,而且祈祷术也会替我们吸收大部分的冲击力。”猎魔人笑了笑,“只要保护好头部,利用翻滚就可以顺利着陆。”话音未落,罗兰已轻盈地跳了出去,雪原上顿时绽开一朵白色的浪花。 “我们也下去吧。”卡托丽对雷恩点了点头,两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茫茫的雪海中。紧接着,更多的人开始往下跳,当最后一批战士脱离魔法船时,这些尖头的快艇恰巧驶出冰原的边缘,并猛地撞进高大的丛林之中。 失去光滑冰面的托力,船体的速度骤然下降,但巨大的惯性依然推动它们在地表犁出宽阔的沟壑,两侧的树木纷纷折断倾倒。但在这些庞然大物被截停前,美露基狄克从高空中放射出的冲击波就把七条船变成了七个翻腾着熔岩的深坑。从中喷涌而出的火焰令附近的树木剧烈燃烧起来,滚烫刺眼的热流四下蔓延,吞噬着可以接触到的一切物体,翠绿色的森林很快就浸染在火红的海洋中,然后缓缓地开始下沉。 而下一瞬间,空中飞舞的灰烬、火中呻吟的残骸、滚滚的黑烟和弥漫的红雾都消失了,摧枯拉朽的狂风将它们全都席卷而去,只在人们眼中留下为岩浆切碎的大地和脉动流窜的火焰——绯红的主宰者已再度降临地面,正如利斯顿的预测,他的确非常喜欢正面战斗。 而这个喜好或许会成为战士们取得胜利的最后契机。 “这次你不打算再逃跑了?”炎龙看着眼前的猎魔人,随手唤出几条火蛇攻了上去,但在接触到死亡骑士的身体前,某种无形的结界就把它们全都熄灭了。 从猎魔人的角度来看,高昂着头的炎龙简直就是座大山,他的任何一次攻击都可以轻易地把自己打飞,但罗兰现在却有着绝对不能后退的理由,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压下内心的恐惧,然后让语调尽量显得冷静:“美露基狄克,我们不会让你再前进一步~!” “很有勇气的回答。不过你真觉得身上披了几层‘元素否决御盾’就能安稳地直呼我的名字而不加上敬语了?单纯到可爱的想法呢。看来有必要为这场舞会再添加一些……更刺激的因素……”绯红之王的语调依然轻佻,但他的眼中却掠过与之完全不相称的残忍,紧接着,炎龙额头上的尖角突然激射出一道纤细但耀眼无比的白线。 罗兰的身体在意识反应过来前就迅速地躲闪,死亡骑士低下头的刹那,只觉得有一柄极锋利的刀刃从头顶掠过,接着尖锐的蜂鸣声就充斥了耳膜。那道激光并没有在落空的同时就此停下,而是横扫过整个战场,在地面刻出一个巨大的之字形图案。 “什……什么?”猎魔人无法抑制地回过头,他身后的两名祈祷士依然保持着讶异的表情,上半身却缓缓滑落,然后就那样安静地倒在地上。随后,那道银丝掠过的轨迹上,更多的身体开始分成两半,然后滑落地面,整个过程中没有一具尸体流出哪怕一滴血——因为所有的伤口都已经被高温完全碳化了。 “这一招如何?光凭靠你们这种密度的防御结界,可是完全无法抵挡的。对了,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苍镰。” “给招式起名的恶趣味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死亡骑士冷冷地反讽。 “我只是想为吟游诗人提供方便而已……”炎龙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一个挟裹着冰蓝光芒的人影突然出现在绯红之王的背部,然后猛地挥下武器,保护着元素之王躯体的火焰在那一击下顿时涟漪般地向四周消退。 “你们这些蝼蚁也打算反抗?”美露基狄克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盯着自己脊背上的矮人。此刻,利斯顿的全身都包被在若隐若现的亮蓝色结界中,而他手中的那柄巨斧也正流泻出刺骨的寒气——精王斧傲斩蕴涵着强大的冰之力,现在用来对付炎龙是再合适不过了。 “为了白石厅的荣誉~!吃我这一击吧,你这混蛋~!”利斯顿以全身的力量斩下,这次锋利的斧刃砍上了宝石般的鳞片,在传出清脆碰撞声的同时,美露基狄克也低低地哼了一声——声音很轻,但攻击者并没有漏听。 有效果了~!罗兰和利斯顿的眼睛同时为之一亮。 这是事先拟定好的作战方案。相对美露基狄克的高强度攻击来说,祈祷士的数量显得非常不足,根本没有办法保证一千五百人的安全,而一旦分散力量,不仅可以坚持的时间大大缩短,结界的强度也会大大下降。在这种情况下,将力量集中在战场的几个关键点上是最好的选择,为此,死亡骑士担当起诱饵的重任,但最危险的工作却落在利斯顿的头上——他将通过祈祷术高速移动到绯红之王的身上,以便发起最有效的攻击。 现在,这个作战已顺利实施,祈祷术保护着矮人不被火焰焚烧,精王斧的力量也足以伤害到元素之王,至于能否击退炎龙,就要看祈祷士们能继续维持结界多久了。 “看来这大概是赌上性命的作战吧?”美露基狄克的嘴角浮起笑意,“正合我意。”伴随着这雄浑的声音,利斯顿身旁的火焰突然窜起,三名手持赤红长刀的伊夫利特和两条龇牙咧嘴的沙罗曼蛇从中现出身形,打算将这个大胆的凡人撕成碎片。而与此同时,地面上的熔岩也重新聚合成大批火元素,从四面八方向着星之都的战士们围拢过来。 “幽界的废物们都死光也无所谓,我照样可以从灵界召来侍从,你们就好好享受下绯红之王的招待吧~!” 火元素疯狂的集群攻击令防御者们损失惨重,再加上美露基狄克经常使用那招一击致命的“苍镰”,战斗才打响半小时,星之都的军团却已经损失三百多人,数量比前几次牺牲的总和还要多出好几倍。 这样下去会全灭的,大家都会死掉,我也是,卡托丽也是……当这个念头从罗兰的脑海中浮起时,他禁不住全身颤抖。尽管一开始就已做好牺牲的觉悟,但在持剑战斗的此时,驱使自己的依然是求生的欲望。在北地的时候自己也曾被这种强烈的感觉控制过,因此才能从常人无法想象的绝境中生存下来,最终成为霜恸的主人,伊修托利的欧林……可是,光凭想要活下去的信念,真的能战胜几乎无敌的元素之王吗? 猎魔人再次把目光投向绯红之王身上的那一小片蓝色,在美露基狄克庞大躯体的衬托下,处于炎龙双翼间的利斯顿从这个角度根本无法看清,罗兰唯一知道的就是矮人依然在顽强地凿着那山岩一般的鳞片,同时与火元素继续着无穷无尽的战斗。 实在太慢了,这种攻击方案真的能奏效吗?强大的绯红之王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被发现弱点,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弱点~!如果真是那样,这场战斗我们真的能取得胜利吗?死亡骑士焦躁不安地问自己,但是却看不到那个隐藏在火焰之中的答案。 因为真正的结局已被谨慎的美露基狄克小心地遮去了。事实上,绯红之王非常清楚这场战斗的结果——无论凡人们再怎么努力,他们还是只有死路一条,如果现在全力攻击,起码有九成的人会被火焰化为灰烬。 但是炎龙不能那么做,因为那种大范围攻击是无法对祈祷士造成致命伤害的,而他唯一想要干掉的,就是祈祷士——只有他们才能真正地伤害到自己。一旦现在让战线彻底崩溃,恐怕存活下来的祈祷士会立即逃离战场,回到星之都吧?那样的话,夺取雪待泉时便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而这是美露基狄克不希望看到的。所以,为了能留住祈祷士,他只能让眼前的这些蝼蚁多活一阵;为了让人还觉得存在一线希望,他只能让背上那个矮人多砍一会,同时装出一副会受伤的样子。 没人知道迎接他们的会是彻底的全灭。 人就是这种动物,以为一切都会照自己的想法进行,所以只要在真实旁挖个坑,他们就会一个接一个跳进去,还带着满脸的幸福表情。美露基狄克感慨地想着,额上的尖角又一次射出强光,精确地将五人腰斩——其中当然会有一名是祈祷士——这就是绯红之王的作战方式,看似漫不经心,但却能完美地隐藏目的与摧毁目标。 第二十三个,炎龙默默地计了下数。参加战斗的祈祷士包括守护者在内总共有五十三名,乘小船撤退到星之都的大概有十名,因此这个战场上应该有四十名左右,美露基狄克一个也不打算放过,而想要把目标全都找出来还需要不少时间,在那之前他没有大开杀戒的打算。 下一刻,一个娇小的身影映入绯红之王燃烧的双眸中,他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过去。 的确是刚才的那种波动,看来并非我的错觉~!该死的,原来那个女孩也是星之子吗?不对……她体内所蕴涵的力量少得可怜,说是残渣也不为过,究竟是怎么回事?绯红之王丝毫不顾矮人一次又一次的攻击,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远处的新目标上,并开始冥思苦想。最后,他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带起的热风令火星狂乱地在半空飞舞。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炎龙的咆哮中混合着复杂的感情。 没错,女神之间勾心斗角所遗留下来的产物,她就是那样的存在……虽然所拥有的只是极微量的力量,不过我还是收下好了~! 目睹对方突然扭曲的表情,罗兰的思维在瞬间迟滞了一下,而在死亡骑士反应过来之前,美露基狄克已一跃而起,越过他的头顶,随后又重重地落在战场的另一头。那些来不及躲避的战士全成了炎龙脚下的岩浆,而伏在他背上的矮人也被这次毫无征兆的跳跃震得七荤八素。 这家伙又打算干什么?死亡骑士转过身去,但映入那水色瞳孔的景象,却令他感到一阵窒息。 美露基狄克的目标不是别人,而是卡托丽。 “还以为这是个乱七八糟的舞会,不是有一件上品吗?小姐,可否与我共进晚餐?”炎龙优雅地弯下长颈,用那双流泻出火焰的眼睛打量着娇小的猎物。 当一座巨大的活火山压迫着视线,而且随时可能把你碾碎的时候,无论是谁都会成为恐惧的俘虏。在那一瞬间,卡托丽只能茫然地看着绯红之王,全身僵硬无法动弹,过了好几秒,女孩才终于回过神来,并试着朝庞大无比的对手举起武器。 “哦呵,真可爱,你打算用那个来对付我吗?”美露基狄克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不行啊不行,妙龄美少女和嗜血魔短剑这个搭配太糟糕了,我还是来帮你改一下吧~!”在他的召唤下,数十条火蛇凭空出现,并猛地扑向卡托丽。 女孩下意识地用左手的盾牌抵挡。刚盾雷缚是以魔法点化过的防具,就连剑斗气都无法在上面划出痕迹,即使它不能完全抵挡住火蛇的攻击,但至少也可以支撑到同伴到来,圣骑士是这么判断的。但在火蛇接连不断的冲击下,那面看似坚固的小圆盾却突然碎成了数块。下一刻,纤细的激光从炎龙的尖角上射出,在空气中引发刺耳的共鸣后,精准无比地点中卡托丽右手所握的短剑,只是眨眼工夫,整个剑身就在高温的焚烧下融化,最后只剩下一个剑柄还留在女孩手中。 这怎么可能?卡托丽无法置信地瞪大眼睛盯着“琉璃”残存的部分,下意识地喃喃自语:“这是幻觉吗?闪级武器是绝对不可能损坏的……这怎么可能?” “哦,我有听说过那个愚蠢的说法,宣扬这种理论的家伙大概是乡下法师吧?事实上,任何武器都是有可能损坏的——当然也包括以元素精灵之王为头衔的那些——只要施加其上的力量足够大。”美露基狄克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而且掺入一种奇妙的**感,“亲爱的,这世上是没有‘永恒’存在的……所以没有什么比享乐与狂热更重要的事了~!” 几只冰霜凝聚的巨鹰趁着炎龙说教的空隙猛地俯冲而下,目标是绯红之王的双眼,而四名疾行如风的精灵战士也在同一时刻靠了过来,打算在敌人受到干扰时乘机救出卡托丽。可是冰鹫发起攻击的瞬间,美露基狄克唤出的上百条火蛇就把它们全都扯成了碎片,接着,那支尖角上的激光再度射出——这次却并不是笔直的一道,光线化成了细长的鞭子,有力地抽向位置分散在四处的剑士。银光在空中甩过的刹那,三人立即被分成两半,第四名侥幸逃过,但双脚却被切下,断口处焦黑一片。 “真是些不知趣的家伙,你们的礼仪和修养究竟是怎么学的?不要打扰别人的约会啊~!”炎龙抱怨着,随后让目光回到卡托丽身上,“放心吧亲爱的,我会很温柔的……忍一下就不疼了。别害怕,能成为伟大的绯红之王的一部分,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下一刻,炎龙张开血盆大口,打算把女孩连同她脚下的地面全都吃进肚子。 “卡托丽~!”雷恩发现绯红之王了打算活吞掉自己队长的企图,他立刻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丝毫不顾两侧夹击的沙罗曼蛇。但在圣骑士开始奔跑的刹那,他的肩膀却沉了一下——一个比风更快的身影刚从上面轻巧地掠过,而当雷恩察觉到时,他却早已消失在了视线中,只留下来不及带走的淡蓝色轨迹。 美露基狄克的攻击非常迅速,但对于卡托丽来说,属于她的最后一个瞬间却显得漫长无比。刀剑的交击声在耳旁凝固,炎龙的动作在眼中静止,空气不再流淌,身体停止动作,就连燃烧着的火焰此刻也化为不变的霓彩,惟独意识依然清醒——也许比起恐惧和痛苦,这才是死亡真正的感觉。 然而,冻结的这个时刻却被外来的力量打破了。即使反应再迅速,当注意力凝聚于一点时,对于周围的变化必然会有所疏忽,罗兰抓住这个瞬间,在绯红之王刀锋般的牙齿攫住女孩之前,抢先一步重重地撞上卡托丽,巨大的惯性作用下两人同时飞了出去,而跟着从他们身后刮起的则是炎龙利齿咬合所产生的灼热气流。 “卡奥斯……卡奥斯?卡奥斯~!”死里逃生的女孩回过神来,但当她的视线接触到猎魔人的身体时,原本茫然无助的表情却顿时变得煞白——脆弱的束发带已被烧断,焦了一半的金色长发正散乱地披落肩上,美露基狄克的利齿不仅扯去罗兰的左臂,而且还咬碎了祈祷术结界,死亡骑士的左半身因此而染上了一层触目惊心的焦黑,整个人也看上去摇摇欲坠。 不会的,卡奥斯不会有事的~!他是死亡骑士……这样的烧伤应该没问题,不会就这样死掉的~!恐惧和炎龙被女孩抛到脑后,卡托丽仿佛安慰自己般地重复着这几句话,但眼眶却不由自主地湿润起来。 我明明背叛了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这样下去的话……我…… “你这家伙~!真以为自己能战胜我吗?”一击不中的美露基狄克眼中顿现杀意,绯红之王非常讨厌的一件事就是被猎物逃掉,而最讨厌的事则是被自己想吃掉的猎物逃掉。在被惹恼的现在,他决定用自己最华丽的招式来把这个第三者化成灰烬。 罗兰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鼓噪的力量,他想要举起霜恸来抵挡,起码保持住战士应有的尊严,残破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地跪倒在地。 这样……就完结了吗?死亡骑士的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容,猎魔人身旁的女孩却温柔地将他扶起。 “卡托丽?”罗兰吓了一跳。 “我无法像你那样战斗,但至少可以陪你一起面对死亡。”少女擦了擦眼角,然后以镇定的口吻回答。 下一刻,炎龙狂暴的咆哮席卷了整片森林,但蕴涵在其中的不是愤怒,而是无法抑制的痛苦。那座山一样庞大的身躯突然剧烈地振动起来,大地在绯红之王的挣扎下呻吟,原本缓缓流动的岩浆像喷泉般四下乱溅,依然与火元素缠斗着的利斯顿飞了出去,灼热的飓风啸叫着刮过战场,就连映照入人们瞳孔中的景色都开始扭曲。就好象浓缩着某股力的盒子被开启般,整个空间在这种爆炸的巨大挤压下猛地膨胀了一下,而散发出那种力量的震源正是表情痛苦的美露基狄克。 当一切归于平静时,罗兰惊讶地发现,炎龙体表的火焰正大片大片地熄灭~!失去赤红色光芒的笼罩,再加上绯红之王下意识地蜷曲起身体,那个原本极具压迫感的身躯似乎小了整整一圈。 “血……我的血~!”美露基狄克含糊不清地呢喃着,随后从口中喷出一股浓稠的液态物质。这是死亡骑士——也是在场的其他所有人——第一次亲眼见到元素之王的血液,它就如熔化的黄金般璀璨,而且不停地向四周辐射着强烈的火焰之力。 “他好象受了重创?”卡托丽和罗兰面面相觑。 “好极了~!绯红之王完蛋了,大家赶快……”一名兽人战士举起巨斧冲了过来,但他的话才吼到一半就消失了,炎龙额顶的“苍镰”再度亮起,刺眼的激光毫无延迟地贯穿了猎物的心脏。准确而致命的攻击令其他人即将发起的行动顿时嘎然而止,美露基狄克则重又傲慢地昂起头,但这一次,他的动作显得迟缓而沉重。 “你们这些胆小鬼居然会露出这种闪闪发光的眼神……真让人看不顺眼。即使我变成了这种样子,象你们这样的蝼蚁还是没办法击碎我身上任何一片鳞片~!以为我完蛋了?想打败我?别做梦了~!”绯红之王以钢鞭般的语调冷酷地发话,然而傲慢无法掩饰颓态,接下来的剧烈咳嗽令金色的血液顺着嘴角淌了一地。 我策划了如此之久,最后居然会掉到这种愚蠢的陷阱里~!全都是因为你这个家伙的关系~!明明只要再跨出一步就能获得想要的一切~!那双燃烧着的眼睛恶狠狠地紧盯罗兰,仿佛要以心中的憎恨烧尽对方的与灵魂。 然而炎龙非常清楚,现在的自己就连施放诅咒的力量也已失去。星之都位于灵界与现世的重叠领域,而此刻,来自现世那一侧的压力正逐渐增大,全身上下的火焰已因力量的透支而熄灭,不仅如此,美露基狄克甚至可以感觉到原本坚不可摧的鳞片正在逐渐地崩裂,原本力量充沛的躯体正在逐渐地坏死。 如果再继续呆在这里,恐怕会直接涅灭成灰烬……想到这一点,绯红之王终于决定向无法预测的厄运屈服。那个庞大的躯体在刹那间绽放出辉煌的光芒,最后成为火焰编织的一个剪影。 “我会离开此地,但别以为你已获得胜利……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我们会再见的,就在不久的将来……”怨毒的语句从逐渐模糊的火影中吐出,传进罗兰的耳畔,“我以火焰主宰者美露基狄克的名字发誓,那时等待你的将不仅仅是死亡,还会有无尽的痛苦与恐惧~!” 下一刻,从身旁燃烧的树木直到天边赤红色的地平线,所有的火焰都在瞬间被召唤了过来,它们汇聚为滚烫的热流,然后涌向炎龙脚下的巨大漩涡。当最后一条火河被吸干的瞬间,绯红之王也跟着一起消失了。美露基狄克在离开的时候带走了所有的火元素——整个战场上,人们的视野中,周围的空气里,就连一颗小小的火星都没有剩下,气温也因此骤然下降十几度。 “就这样……赢了吗?不是幻觉吧?” “元素之王真的逃走了?” “那个的确是美露基狄克的血液?” “我还活着?” “究竟是怎么回事?” 绯红之王的撤退来得毫无征兆,因此当莫名其妙的命运突然将人们从死亡的深渊拉上胜利的颠峰时,即使连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的祈祷士也显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此刻,星之都的战士们还来不及品尝劫后余生的狂喜,更多的是疑惑和不解。 但罗兰并不认为这是什么花招,因为消失的不仅是看得见的火焰,而且就连刚才注入体内的炎之力也已彻底清除了。在元素之王的压迫力解除后,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死亡骑士的正在迅速地复原,被咬去的左臂也缓缓地开始重新生长。 但是……和过去几个月相比,目前的复原速度似乎快了不少?是因为被压制太久的关系吗?一开始猎魔人有些奇怪,但当他下意识地将右手伸到眼前时,事实却象雷电般劈开了罗兰的思绪。 那并不是流淌着热血的人类的手指,而是独属于死亡骑士的、萦绕着冰屑的手指。罗兰的瞳孔因慌乱而燃起冰冷的火焰,而残酷的真相也在一瞬间揭晓——美露基狄克吞下的并不仅仅是死亡骑士的左臂,还有戴在那之上的中指戒“诚挚的欺骗”。 伊修托利在中指戒“诚挚的欺骗”中灌注了强大的力量,戒指的破碎使神之力失去控制地肆虐,不可一世的绯红之王因此遭受重创,而猎魔人卡奥斯也成了消失在空气中的幻影。 “那是……死、死亡骑士?卡奥斯?”雷恩难以置信的声音从后面远远地飘了过来,女孩回头的瞬间,罗兰已猛地跃起,一下 怎么会这样?该死,暴露太早了……我还没有准备好说出真相~!究竟该怎么办?死亡骑士很难得地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那双流泻出水色火焰的瞳孔下意识避开卡托丽的视线,仅剩的右手则握紧了霜恸的剑柄。 现在的卡托丽会怎么想?她会决定和我战斗吗?如果她举剑相对,现在的我又该怎么办? 仿佛时间凝固一般,三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相互对视了好几秒,不安的氛围跟着在空气中迅速滋长。当少女下定决心准备开口的瞬间,罗兰也动了起来——他并没有打算做什么解释,而是开始向着森林所在的方向逃跑。 “那家伙是个死亡骑士~!”雷恩瞪着眼睛喊了一声,转过身打算追上罗兰。可是此刻卡托丽的手刀却精确地斩上他的后颈,圣骑士的身体立刻软软倒下,在被女孩轻巧地托住时,雷恩已经昏了过去。 “对不起,雷恩……”对方的语调中带着歉意,但接着她却露出一种坚定的表情。“请替我照顾好他。”女孩简短地对旁边的一名祈祷士交代,在对方做出回答前,那个娇小的身影已经轻盈地穿越人群,融入森林的翠绿之中。 两人一前一后,在茂密的丛林中展开长距离追逐。看着失去左臂的罗兰努力地在荆棘从生的小道上奔跑,卡托丽有种微妙的心疼感觉,但另一方面,女孩却又非常庆幸——如果不是因为死亡骑士刚刚被炎龙重创过,现在的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追得上他的吧? “卡奥斯,等等我~!我们必须谈一谈~!停下来啊~!”圣骑士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但对方不仅没做出任何回应,反而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什么嘛~!明明已经一起旅行了五个月时间,现在却因为暴露了身份就象胆小鬼一样落荒而逃,我难道很可怕吗?不仅如此,居然还完全不肯听别人解释……怎么会有这么差劲的人~!?卡托丽漂亮的眉毛顿时皱起,女孩迅速地思考着,随后决定来硬的——她将手上的剑柄掷向罗兰。 听到身后传来的风声,死亡骑士立即向一侧闪避,虽然躲过攻击,但却差点绊倒在野藤上。失去一条手臂所带来的失衡问题比罗兰想象的还要严重,但在他想到解决的方法前,卡托丽就又把盾牌的残片丢了过来,连续两次攻击令逃亡者的状况险象环生。 现在只剩下这个了。圣骑士拔出腰间的匕首,可是那锋利的刀刃却令女孩犹豫起来:万一真的伤到他该怎么办?尽管卡奥斯是死亡骑士……但是…… “喂,你再不停下我就要把骑士匕首投过来了~!”卡托丽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这回带有警告的性质,然而罗兰丝毫没有听从胁迫的意思,追击者于是看准时机,猛地掷出匕首。 和之前的两件废品完全不同,骑士匕首是专门为投掷设计的武器,它的飞行速度非常快,而且不会发出任何不必要的声音。当死亡骑士察觉到攻击降临时,那柄匕首几乎已触到了他的右臂,尽管最后终于闪了过去,罗兰却因大幅度的侧跳动作而彻底失去对身体的控制,然后一头撞上旁边的大树。当晕头转向的死亡骑士终于站起来时,动作轻盈的少女已经稳稳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终于追上你了,卡奥斯。”卡托丽以平淡的语调说道,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一语不发的罗兰。 本作为爬爬vip作品,**请保留 第二十三章 梦的尽头 “为什么要追上来?”好一会后罗兰终于开口询问,为了掩饰内心翻腾的情绪,死亡骑士在自己的语调上覆盖了一层坚固的冷漠。 “卡奥斯为什么要逃跑?”女孩反问,那双水色的瞳孔中因此掠过一丝动摇。 “因为……我们是敌人。” “那为什么不举起你的剑?我们一起整整旅行了五个月,为什么不在途中发出致命一击?为什么要一再地救我?”卡托丽的质问接连不断。女孩很清楚,这些问题没有一个是死亡骑士能回答出来的,但其实她并不介意现在的罗兰会给出什么样的解释,卡托丽想要的仅仅是留住对方的身影,令他无法逃避自己的目光。 正如圣骑士的预料,罗兰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你现在在想些什么呢?卡托丽安静地端详着对方的脸庞。自谜底揭开之后,少女曾无数次设想过这个场面,精心预测了应对各种情况的对话,但是,当死亡骑士卡奥斯就站在面前时,卡托丽却发现自己的视线根本无法离开对方水色的双眸。 是的,我之所以会站在这里,并不仅仅是为了谈判、解释或缓和冲突,更是因为自己已无法抑制地被吸引住,并且强烈地想要了解蕴涵在那冰蓝火焰之下的一切。 你所抱持的信念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有害怕失去的东西?战斗的时候觉不觉得寂寞?重视的人是谁?对眼前的女孩有什么感觉?不后悔保护她吗? 也许最后卡奥斯会做出与我的预想完全不同的选择……但是不管怎样也好,我希望他能知道我所作出的选择——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所得到的、不会后悔的选择。 “如果现在无法回答也没关系,勉强自己的话,说出的不一定是最好的答案,我可以等。”卡托丽的声音十分温柔,“但是,希望卡奥斯能听听我的心声,因为我早已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是死亡骑士,所以也早就在考虑该怎么和你一起解决这个问题。” “你说什么~!?”罗兰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声音也一下提高八度。 “那是我们掉下格兰戴尔河时的事,你在河边脱下戒指的样子恰好被我发现,所以当时我就知道了,救我的不是运气也不是木头,而是卡奥斯;在身旁守护着我的不是猎魔人,而是死亡骑士。不过当然,修因和雷恩并不了解真相,因为这是只属于我的秘密。”女孩露出狡黠的笑容,“你看,每个人手中都有一张王牌,这就是命运的公平之处。” “‘一切都是不可抗拒的命运’……又应验了尤瑟尔的名言吗?”死亡骑士苦笑着接上一句,“原来被蒙在鼓里的人是我。” “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区别了,绯红之王的火焰烧尽了一切,所以我们也必须一同面对现实……” “太天真了~!这个世界并不是仅仅属于你和我两人的,而且也并不仅仅能由你和我来决定。”罗兰不耐烦地打断对方的话,他的语调突然紧绷起来,“难道一名肩负着联盟希望的圣骑士可以在路维丝和伊修托利之间做出选择吗?你根本别无选择。” “笨蛋,谁要你来说教,我当然明白那一层~!”少女翡翠色的瞳孔中掠过痛苦与悲伤的暗火,“伊修托利和路维丝是不共戴天的,她们的信徒也一定要成为敌人,可是如果用这种立场来代替自己的思考,你和木偶又有什么区别?没错,我是个圣骑士,如果你觉得只要为伊修托利战斗就可以的话,那么还是刚才那句话——不妨现在就拔剑杀了我~!五个月来你浪费了那么多机会,这可是最后一次了~!” “不……可是……”凝视着眼眶湿润的女孩,罗兰顿时语塞。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事情已经完全超出自己的预想——卡托丽爱上的并非是猎魔人的幻影,而是隐藏在其后的死亡骑士,现在唯一属于自己的秘密只剩下“罗兰-斯特莱夫”这个名字,但这最后的真相不仅起不到补救的作用,相反却只能带来刻骨铭心的伤害。 “我们的立场完全相反,可是却走到了一条路上,不知这是否是命运的杰作?但是,”卡托丽突然抬起头,两人的视线交错在一起,“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我都绝对不愿意和卡奥斯战斗,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在面对死亡之时我选择了背叛你,但现在,为了能让你了解我的心意……即使是背叛路维丝的行为…… 然而下一刻,女孩的话语却突然被对方尖利的声音打断。 “别再说了~!”罗兰下意识地做出捂住少女嘴唇的动作,但短暂的一瞬后他就醒了过来,死亡骑士小心地重新拉开和卡托丽的距离,不仅为了避免被对方抓住,而且也为了把自己的表情隐藏在树阴下。 “已经够了,你应该很清楚,现在说得越多,以后就陷得越深。做一个圣骑士该做的选择吧,否则也许会被伤害得体无完肤。”罗兰的语调清晰无比,但却深藏着某种压抑的情绪,“命运和你所见到并不一样,而我也比你想象的要残忍得多。” “我不会相信的,卡奥斯是个温柔的人~!”女孩激烈地反驳。 “……直到我现在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残忍。”死亡骑士摇了摇头,随后在刹那间如出击的猎豹般突然加速。 “不要逃避现实,那没用的~!”卡托丽脆弱的呼喊中带着颤抖,这令罗兰的动作迟滞了一下,但紧接着他却强迫自己伸手开始聚集怨灵,最后在右手掌中汇合为一个黑色的光球。 “这不是逃避,而是因为一切早已决定。等到了世界树下的时候,你便会明白……”死亡骑士说完最后一句,然后松开五指,光球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炸了开来,数不清的亡魂从中四散而出,发出足以震碎耳膜的叫声,撕咬周围可以摸到的一切,在这股狂乱的墨色风暴下,圣骑士只得一动不动地使用圣光御盾保护自己,而当亡灵们重归幽界之后,罗兰已经从卡托丽的视线里完全消失了。 “卡奥斯?卡奥斯~!”卡托丽声嘶力竭地喊着,但丛林只是忠实地将那混合着期待与失望的声音反射回来,却吝啬地不给出任何回应。最后,疲惫的少女终于放弃寻找,拖着沉重的步伐开始返回。 一切早已决定,等到了世界树下的时候,你便会明白……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女孩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重复着对方的话语。不祥的阴霾在悄无声息中缠住卡托丽的心头,但是她却没有办法询问,没有线索推测,唯一能做的,仅仅是抱着侥幸去等待与希望。 今晚的星之都格外热闹,璀璨的星光点缀着树叶,欢声与笑语充满了街道,精灵们在夜光蝶淡紫色的照耀下翩翩起舞,矮人们大笑着灌下一桶又一桶的烈酒,兽人先知闷声不响地吞云吐雾,几乎所有的居民都在庆祝着胜利——能从与美露基狄克的战斗中幸存,对脆弱的生命来说本身就是种胜利。 卡托丽却高兴不起来。女孩站在树堡突出的宽阔枝桠上,一次又一次地让目光扫过人群,试图寻找那个让自己牵肠挂肚的身影,但每一次都落空了,从那之后死亡骑士就好象完全消失了一般,完全找不到踪迹。 “卡奥斯,你是我见过的最差劲的男人,比圣都的花花公子还要烂上整整一百倍。”少女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放弃搜索,转而把目光投入星空的怀抱之中,广袤的天幕下,淡金色的“恋人”和银灰色的“愚者”这两颗星显得格外刺眼。 在回到星之都以后,镶嵌着路维丝之血的项链又回到了卡托丽的颈上,可是女神的力量却依然没有回应她,简直就象是在责难着携带者的背叛。雷恩的情绪也比女孩预料的更加激烈——在成为同伴的这六年中,圣骑士和自己是很有默契的,在触到女孩心理防范的底线前他总是会妥协,但今天雷恩却不顾一切地逼问关于卡奥斯的事情,这令卡托丽觉得很尴尬,最后少女只能严肃地拒绝对方。 之所以会这么激动,大概是察觉到我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的关系吧?真希望他能早点冷静下来。想到对方痛苦的眼神,女孩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她并没有因此让步的打算,因为那反而会让伤口进一步扩大。 修因的反应则正好相反——尽管卡奥斯是死亡骑士的事实也吓了他一大跳——但青年法师却认为,这位死亡骑士并没有做出任何不利于联盟的事情,相反,他还帮了卡托丽一行的大忙,所以现在唯一应当采取的对策就是保持与对方的距离,同时尽快完成任务。 “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启程,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尽快通过雪待泉然后毁灭世界树,接下来就什么也不必担心了。另一方面,这样也应该可以避免和卡奥斯的正面冲突吧?我想无论从道义上还是胜算上考虑,那都是最好的选择。”修因的话语中很难得地带上了命令的口吻,尽管卡托丽觉得不妥,但在对方精确的分析下却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 “结果又是两边一起背叛吗,看来最差劲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女孩自言自语着,专心地凝视起那颗银灰色的星星来,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夜空的寂静和狂欢的嘈杂之间响起为止。 “可以过来陪陪我吗?在这种宴会时间,一个人的话总有些寂寞呢。”芙罗拉慈祥的眼神令女孩烦躁的心觉得安稳了些。 “可是,我的脑子现在乱得一塌糊涂……”卡托丽有些为难。 “有句古谚说的好,‘与人分担忧愁,忧愁就会减半;与人共享幸福,幸福就会加倍’,何况我也有些东西想给你看,有些话想和你说。”守护者坚持自己的邀请。 “既然如此,那我只有从命喽。”女孩点了点头,决定换个心情。 “那么随我来吧。”对方轻快地微笑起来。 两人静悄悄地穿越喜气洋洋的人群和热闹的街道,绕过一座又一座的巨大树堡,最后来到镜之湖边的一棵巨大古树前。从外形来看,这也是星之都的建筑之一,但其与众不同之处在于表面没有入口,只能见到粗糙的树干。正当卡托丽纳闷的时候,芙罗拉却轻声地吟唱起一句抑扬顿挫的口令,紧接着,女孩突然发现头顶的夜空不见了,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广阔的圆厅之中。 “这里是?” “星之都的武具库兼竞技场,请在这里稍等一下。”守护者简短地解释,随后独自走进巨型圆厅一侧的房间,几分钟后她手捧着一个长条形的黑色剑盒走了出来,“我听说你的武器在战斗中损坏了,所以就想到了这个。”芙罗拉说着,打开雕镂着精细花纹的外盖,在天鹅绒衬里的盒内,安睡着一柄紫鞘的长剑。 就象所有的剑士一样,卡托丽在那一刹那屏息凝神,过了好一会,她才终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取出武器。女孩纤细的手指摩挲过剑柄,然后有力地握住了它,从掌心传来的感觉比自己曾用过的任何武器都要合贴舒适,而且还带着一种特别的熟悉。当长剑出鞘的瞬间,利刃送出一阵清脆的震响,这声音仿佛悦耳的歌声般回荡在圆厅中,久久不肯散去。 “好漂亮,就象艺术品一样……”少女倒吸口气,轻声呢喃着。 这是一柄宽刃长剑,有着银灰的剑身与乌金的剑刃,剑脊上镌刻着秀丽的魔法符号,若有若无的纤细电光不时从字里行间轻抚而过,令持剑者感到阵阵涟漪般的波动。 “试试看能否斩中那件铠甲,”守护者指着将近十米外的目标,“就站在这里。” “就站在这里?”回过神来卡托丽不解其意。 “对,想象一下目标就在眼前的样子,然后从这里发起攻击。”对方循循善诱。 尽管依然有些迷惑,圣骑士还是点了点头,然后以双手握住长剑挥出一记自左上至右下、姿势标准的重斩。电光火石间,卡托丽只觉得眼前闪过一条紫金色长蛇,下一刻,那件铠甲已被分作两半,发出巨大的响声后坠地。 “这是~!?”女孩定睛凝视手中的武器,此刻整个剑身已分成九段相互隔离的剑刃,中间贯穿着一道萦回着雷光的金色长链,这条长链在持有者的意识波动下自由地改变着长短和姿势,就好象一条由闪电编织而成、镶嵌着利刃的大蛇。正是它在瞬间跨越十米距离,并在尖端准确地再现持有者干净利落的斩击。而当女孩试图让武器恢复原样时,那条盘踞在半空的紫金蛇竟突然在刹那间收缩,重又合成为一柄长剑,剑身上完全看不出有任何衔接的痕迹。 “精王剑‘紫荆’,可以依主人的意志自由地伸缩,尽管是柄长剑,但我却觉得它应该是最适合卡托丽的武器了。”芙罗拉的目光中浮现怀念的眼神,“因为赋予它力量的点化者……就是久远。在握持紫荆之时,你也肯定觉得很熟悉吧?” “原来是这个原因……可是,”卡托丽的表情却犹豫起来,“婆婆,这柄剑真的要送给我吗?我真的可以收下这样的武器吗?” “当然,威力强大的武器始终是不适合尘封于角落的,但如果希望它能造福众生,必须选取合适的主人,我想那就是你了。”芙罗拉不假思索地回答,“即使和久远毫无关系,我还是会把‘紫荆’赠送给你,因为我相信卡托丽所做出的选择是绝不会令这柄剑的点化者伤心的。” “谢谢,芙罗拉,谢谢你~!”女孩报以感激的笑容,那原本充满迷茫与哀伤的眸子在一瞬间焕发出美丽的光芒。 “卡托丽大概还想继续练习吧?我猜爱剑之人都是这样的。”守护者体贴地说着,“今晚我就在这个竞技场当你的陪练,如何?” “感谢之至~!”卡托丽将紫荆合于胸前,行了一个标准骑士礼。 第二天清晨,前往世界树的队伍已早早地出现在雪待泉旁,等待着通道开启仪式的完成——一切都和约定中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只剩下了三人。 卡奥斯还是没来……中立的星之都应该不会为难死亡骑士,可是我该怎么办呢?我的立场究竟是怎样的?我又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少女有些忧郁地想着,但她很好地隐藏起了自己的表情,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卡托丽,”女孩身后传来雷恩吞吞吐吐地招呼声,圣骑士犹豫了下,然后缓缓发问,“昨晚你去哪了?我一直都没有找到……本来,想道……” “我去取了一柄新武器,是精王剑哦。”卡托丽轻快地回答,故意打断对方的道歉,“雷恩,有机会的话,我们再来切磋切磋如何?”这是默契的示好方式,雷恩原本绷紧的脸顿时舒展开来,他立刻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啊?天哪,居然是精王剑?”修因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和嫉妒,但当想起昨晚疯狂阅读星之都图书馆的行径后,法师把抱怨吞下了肚,“算了,我也赚了不少……” “各位,该启程了,通道打开的时间不会很长,而且是单向传送,所以请谨慎行事。”一名祈祷士礼貌地打断三人的对话。 “那么,我们走了,这些天来承蒙关照~!”卡托丽走近芙罗拉身旁,然后深鞠一躬。 “路上要小心。”守护者自然而然地回答,口吻就像是在送别朝夕相处的亲人。 “恩~!”少女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紧随在雷恩与修因的身后,缓步踏入雪待泉中,平静的水面在瞬间泛起阵阵波纹,而下一刻,沉入水中的三人已无影无踪。 “真希望那孩子能永远地微笑下去。”无言地注视了镜般的泉眼一会,芙罗拉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得看那个在女性面前逃跑的笨蛋会采取什么措施了。”一旁的依莱娜耸了耸肩。 当依莱娜走进病房时,矮人恰好从**爬起身,正往嘴里大口猛灌上好的啤酒——在昨天的战斗中,最后的爆炸令利斯顿全身骨头断了一半,因此当大家都在庆祝胜利时,矮人却不得不躺在病**和绷带为伍,这对他来说绝对是种煎熬——而现在的狂饮应当算是心理上的补偿。 罗兰则处在房间的另一头,木窗的旁边。清晨的朝阳从绿叶编织的屏风间穿过,在萦回着点点冰屑的空气中散漫反射,看上去仿佛是一层淡金色的薄纱。死亡骑士就在那挟裹寒冷的阳光下端坐着,一语不发地凝视自己张开的左手。 “真厉害,一个晚上整条手臂就完全复原了。这就是伊修托利赋予死亡骑士的力量吗?”即使是黑暗中诞生的血族也耐不住对方落寂的样子,于是刻意打破窗旁的平静。 “恩?恩……”罗兰心不在焉地回答,“可是,戒指却没办法再回来了。” “即使戒指回来了又如何?你难道打算再戴上去然后告诉他们昨天的一切都是幻觉?得了吧,在身份曝光后,那样的玩意是毫无用处的。”利斯顿在一旁不以为然地耸肩。 “何况即使没被美露基狄克的攻击揭穿真面目,人家也早就对你的身份了如指掌了。”依莱娜接上一句,“象你这样自以为是的家伙居然没死在半路上,真是不可思议。” “我明天一早就离开星之都,在那之前,你们难道不能说点别的吗?”即使早已熟悉两人的作风,死亡骑士依然觉得十分不满。 “可是,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为什么不在昨天晚上就离开?那样不就能抢先取得世界树,而且避免和他们的正面冲突了?”血族完全无视对方的抱怨,不依不饶地追问。 罗兰却把目光投向窗外——从这里可以清楚地俯视雪待泉的全貌——然后摇了摇头:“如果要逃避的话,当初我就不会参与贝利尔村的战斗,也不会答应和卡托丽共同旅行了。事情既然已发展到这个程度,只有和盘托出一切,因为卡托丽有资格、而且必须了解到全部的真相,这样她才能做出令自己不会后悔的选择。” “那女孩会因此受到很大伤害的,和死亡骑士卡奥斯比起来,黑暗之鹰可是憎恨和残忍的代表。” “那是得知真相所必须付出的代价。而且……”罗兰将视线收回手掌,“我也很想知道,当她面对着黑暗之鹰时,究竟会怎么想、怎么做。在旅途中救了对方那么多次,这样的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 “强词夺理的家伙。”矮人愤愤地哼了声,重又把脸埋进啤酒中。 “既然决心已定,那就没必要再多讨论了,不如出去散散步,毕竟我们已经有二十年没好好聊过了,对吧?”依莱娜漂亮的绯红瞳孔中荡漾起久别重逢时的神采,“时间可是非常宝贵的,今天要好好陪我和芙罗拉老师才行。” “乐意之至。”淡淡的笑容终于回到了死亡骑士的脸庞。 这是一个元素之力尚未分化的世界,视野中没有熟悉的地平线,脚下无边的地面麻木又柔软,耳膜因过分的寂静而冻结,映入三人瞳孔中的,几乎只有纯净而不带线条的灰色。而路维丝的使者们之所以未在这个几乎呈二维的环境中迷失,全是因为身侧这条深蓝色的大河。 当卡托丽一行从雪待泉来到三界交汇点时,他们目力所及之处,唯一未被灰色浸染的事物就是这条河,它成了这片灰色沙漠中的参照物,而它的流向也自然而然地成为指引前进方向的道标。根据修因的魔法沙漏的计算,队伍已经沿着蓝河走了整整三天,河面的宽度正随着前进的步伐而逐渐增加,但世界树却依然没有出现。 “象这样究竟要走到什么时候?”在休息的间隙,雷恩有些怀疑地凝视着川流不息的湛蓝水面,“原本补给根本不成问题,但这儿连只蚂蚁都看不到,剩余的粮食也只够五天份了。” “别太担心,也许我们很快就可以抵达目的地了。”修因却微笑起来,“我刚刚用远视术侦察过,尽管魔法的力量只有现世的三分之一,但是距离已足够本人发现一些有趣的证据。” “是什么?” “另一条蓝河。”法师非常肯定地说道,“和我们所在的这条向着同一个方向流动……由此看来这个灰色的世界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们也没有徘徊在同一个地方。” “如果蓝河不止一条,而且它们都在向着某一点流动,”卡托丽分析道,“那么我们继续走下去,一定可以看见更多的蓝河,而它们汇聚的中心,也许就是世界树所在之处。” 正如圣骑士的猜测,在接下来的两天中,越来越多大大小小的河流进入了他们的视线。这些河流有着从近乎透明的水色一直到深邃的靛蓝,仿佛无尽的丝绸缎带,切割开这片灰色的大地。而在旅行的第七天,由河流编织而成的巨大辐射网最终汇聚并形成了一个方圆好几公里的大湖。 尽管每条河的流动速度都不快,但当成千上万的水波协力推动时,所掀起的波浪依然高得惊人。在这股排山倒海的力量作用下,整座湖变成了一个咆哮怒吼的漩涡。而现在,卡托丽、雷恩和修因就站在灰色的湖岸旁,怀着各自的心思凝视着这个湛蓝色的无底深渊。 “就是这里了,虽然看不见,但我感觉得出来……世界树就在眼前。”法师最后转头向同伴询问,“你们感觉到了吗?” “没错,只要一闭上眼睛,世界树的形象便会突然清晰起来。”雷恩点了点头。 “属于伊修托利的世界树……”卡托丽低声呢喃着。 卡奥斯所追寻着的目标。 “那么,队长,请立刻使用路维丝之血摧毁它。”修因的声音盖过翻腾的水声,传入女孩的耳中。 少女从沉思中苏醒过来,那明媚的双眸在瞬间收紧,她突然握住颈上的项链,然后小心地拉开与法师的距离,并以一种柔和但坚定无比的口吻回答:“我会使用路维丝之血的,但不是现在……我们必须等卡奥斯来到此地。” “卡托丽,你在说些什么呀~!?”雷恩以无法置信的目光瞪着对方。 “也许一时难以解释,但是我已经决定了,以队长的身份。”卡托丽毫不畏惧地迎上同伴们烧灼着质问与谴责的视线,“在这次任务中,卡奥斯不顾自己的立场和身份,曾多次拯救过你我的性命,没有他我们甚至无法抵达星之都。要在此时此地做出背叛卡奥斯的事情,我绝对办不到,而且也不会让其他人那么做。” “那么,圣骑士卡托丽-奥兰德,你打算怎么办?”仿佛早已预测到这种情况的发生,高阶法师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而只是一字一句地追问。 “等卡奥斯抵达这里以后,我们和他进行交涉,如果交涉破裂,那时再让剑来决定命运也不迟。”圣骑士的语调中带着无法动摇的决心。 “太天真了~!如果交涉破裂你便能毫无顾虑地与他战斗?退一步说,即使你愿意和他战斗,以我们三个的力量恐怕也是无法战胜卡奥斯的吧?”法师冷笑着比出一个手势,下一瞬间,女孩仿佛被电击般抽搐了一下,接着全身就陷入麻痹的瘫痪之中。 “你……”卡托丽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修因,你做了些什么~!”雷恩沉下脸,右手下意识地握紧剑柄。 “别担心,只是普通的定身术而已,我本来并不希望动用这个几天前就装在你身上的小符咒,但现在看来,教皇大人的预言果然还是应验了。”修因随后缓缓地走近斜卧在地的少女,“卡托丽-奥兰德,你知道朱利安陛下是怎样评价你的吗?” 被唤出名字的圣骑士只能愤愤地盯着对方,但法师毫不介意这种冰冷的视线。在确定雷恩不会采取行动后,他弯下腰,以一种机械而流畅的动作取下挂在女孩颈上的项链——路维丝之血。 “教皇陛下认为,你的出类拔萃是建立在对黑暗之鹰的憎恨与排斥之上的,而非对路维丝女神的忠诚与信仰之上,这是种难以控制而易于动摇的信念,所以他才会在委托约瑟芬成为任务向导的同时,特别委托我担任隐藏的监视者。”修因略带遗憾地叹了口气,“我本来希望不用揭露这种身份,可是现在却没有别的办法了。朱利安陛下说得很对,以否定某事物为目标的人,一旦遇到她渴望守护的存在,是必定会不顾一切地去追求的……即使因此放弃信仰,背叛女神。圣骑士奥兰德,你已经爱上死亡骑士卡奥斯了,我说得没错吧?” “这不是真的~!卡托丽,告诉修因他误会了,这根本是诽谤,是诬陷~!”一旁的雷恩大喊着,但那混合着愤怒与悲伤的声音却被浪花的咆哮击得粉碎。 “这件事我们过会再谈吧,我并没有被教皇授予什么仲裁权力,卡托丽依然是队长,等我结束了任务以后,随便她怎么处置都无所谓。”法师冷冷地最后解释了一句,然后走向灰白的湖岸。下一刻,他将手中的项链投进蓝色的漩涡,鲜红的神之血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而显眼的弧线,然后刹那间沉入水中。 修因随即迅速地后退,以避免可能发生的爆炸和冲击,雷恩也在同一时刻跑到卡托丽身旁,用铠甲保护着女孩。三人就这样静止地等待着,但无论时间怎样流逝,眼前的景象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蓝河依然在眼前流淌,波浪依然在视线中翻腾,而世界树无形但有质的力量波动也依然如旧。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是不是漏做了什么步骤?”在长久的沉默后,法师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们还感觉得到世界树吗?怎么什么都没发生?” “答案很简单,因为你投下的并不是路维丝之血。”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远远地飘了过来,高阶法师猛地转头看去,死亡骑士正站在蓝河的对岸,以冷漠的眼神注视着他。 在洞察对方话语涵义的瞬间,修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就仿佛同样中了法术般,全身无力地跪在地上。 “我早该想到的……”法师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用力抓握的动作令指甲深陷入掌心,“我早该想到的~!该死的,我就知道星之都不会那么友善,我们中计了……” “这仅仅是路维丝的使者与伊修托利的使者之间的较量,不要扯进毫无瓜葛的人。”在对方提到星之都的时候,罗兰皱起了眉头,“不过无论如何,任务已经结束了。”话音刚落,死亡骑士就以匕首割开手腕,亡灵暗红色的血液顺着手指缓缓滴入无尽的深渊中,激起几乎无法目视的微小浪花。 但是这朵浪花却令整片灰色沙漠剧烈地震动起来。 湛蓝色漩涡的中心,一道狭长但耀眼夺目的光线激射而出,没入灰色天穹的顶端。紧接着,整个湖中的水都随着这条引线开始升腾,形成一道包裹在朦胧雨雾中的巨大水柱,片刻后天宇深处突然间爆出一片蓝色火光,这灿烂的光芒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由天空的中央开始向外扩张,最后吞噬了整片沙漠。 蓝火燃过之处,映入人们视线的不再是纯净而呆板的灰色,而是属于现世的缤纷五彩。就好象被烧尽的垂帘,混沌的元素之力所形成的屏障从双眸中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雅赫维山脉的莽莽群峰,温暖而慈祥的金色阳光以及点缀着白云的晴朗天空。 下一瞬间,与山峰齐肩的世界树掀去水柱的保护,在现世现出了它那高耸入云的巍峨躯干。巨大得足以罩下整座城市的翡翠色树冠上,成千上万道光芒正象喷泉般从每一片树叶中涌出,它们编织出遮天盖地的极光帷幕,随后让那摇曳的彩虹绵延万里,传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极北之地的寒冰皇冠,路维丝眷顾下的圣都以及海那一头遥远的卡那多斯大陆——到处都充满了世界树所散发出的光辉。 倾泻的光之洪流逐渐汇聚,成为天空中一条蜿蜒的蓝河,最后重又流入世界树的树冠之中。而这条蓝河所过之处,某种超越想象的力量正在迅速改变着地形与地貌,横亘大陆的雅赫维山脉被两只看不见的大手推向了两侧。从世界树矗立的高原直到格兰戴尔河所在的丘陵,之间所有一切障碍都消失了,只留下一条宽达数十公里的笔直道路。 “神道”的最后一段,已由世界树亲手开启,现在这宏伟无比的存在正静待主人的到来。 “终于得到了,伊修托利的世界树。”罗兰凝视着地平线以外的遥远北方,喃喃自语道。 本作为爬爬vip作品,**请保留 第二十四章 真实 束缚着全身的强大压力在一瞬间消失,麻痹感也同时随之而去,卡托丽终于夺回了对行动的控制权。女孩于是缓缓站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罗兰,那苍白的嘴唇仿佛冻结般紧紧抿着,但翡翠色的瞳孔中却涌动着无数冰冷的暗流。 原来被背叛的人是我吗?当这个念头占据思维的刹那,少女只觉得心口处被狠狠地蛰中,不得不下意识地将手按在胸前。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工夫特意采取这种手段?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对我举起剑,却要在现在揭穿一切? “为什么,卡奥斯?”卡托丽最后喃喃地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隔开双方的蓝河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依旧,而且还在以无法抑制的趋势扩大。 “‘卡奥斯’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假名而已,我既不是猎魔人卡奥斯,也不是死亡骑士卡奥斯。”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并没有避开少女的视线,死亡骑士顿了顿,随后以一种坚决而陌生的语调开始回答,“前者是一个亡灵为了进入人群所戴的面具,而后者则是你心中一个完美无缺的幻影,那两者都不能代表现在站在此地的这个人。” “无论是谁……” “无论是谁都无所谓吗?可是如果是那个死亡骑士的话呢?如果是……黑暗之鹰的话……” 卡托丽楞了一下,那双翡翠色瞳孔顿时收缩,而隔开一段距离的雷恩和修因则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接着,短暂的沉默在瞬间被女孩尖锐的喊声刺破:“骗人的~!别开玩笑了~!” “仔细搜索自己的记忆,你应该还记得这双燃烧的瞳孔吧?”罗兰的声音很轻,但却象薄而锋利的刀片,一下切开两人间的空气,“因为我也依然记得那个伏倒在迪莉西亚身上,用躯体保护她的小女孩。正是那一刹那的犹豫令你和我之间的命运完全改变了……不,也许本来就是如此,无论彼时的动摇还是此时的纠葛,一切也都是无法抗拒的命运吧?” 少女以无法置信的目光凝视着罗兰那双水色的瞳孔,仿佛在确定站在自己眼前的究竟是谁。尘封已久的记忆再度苏醒,在沉淀着黑暗与噩梦的最深处,一双同样拥有水色冷火的眸子睁开了——也许有些许不同吧,八年前那个身影周身都环绕着死亡的气息与仇恨的执念,而现在却仿佛一眼看不透的深潭——但即使如此,两者却依然能完美无缺地重叠在一起。 “想起来了吗?那个狂热燃烧的灵魂,以及那柄沾满鲜血的霜恸。”察觉到对方翡翠色瞳孔中弥漫开的恐惧与动摇,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不用怀疑,我就是罗兰-斯特莱夫——前任寒冰皇冠骑士团团长,伊修托利之欧林,杀死温达姆的死亡骑士,以及你所憎恨着的黑暗之鹰。” “骗…人…的……”卡托丽漂亮的脸庞失去血色,女孩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周围的世界连同心中供奉着的信念一起发出刻骨铭心的痛苦呼喊,颤抖着开始崩溃倒塌。 原来眼前的人竟然是我以生命和尊严为赌注,不惜一切也要否定和战胜的……敌人? “为什么要和我一起旅行?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救我?为什么要采用这么繁琐的方式来背叛我?”女孩还未从恐惧与困惑中苏醒,就已下意识地一步步走向对方,但在中途却终于抑制不住地低下头弯腰哭泣起来,“罗兰-斯特莱夫……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卡托丽~!”当泪水顺着少女的脸庞淌下时,怒火中烧的雷恩终于拔出雪亮的长剑,但在圣骑士冲向黑暗之鹰的瞬间,罗兰的手上突然放出一道死亡缠绕,精确地击向他。经验丰富的雷恩曾以圣光御盾挡下数次同类攻击,但这回的冲击感要强横得多,圣骑士的躯体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被弹开数十米距离,双臂也几乎完全失去知觉。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滚开。”罗兰以冷酷的口吻警告,重又将目光投向女孩。冰屑伴随着的死亡骑士迟疑了一下,随后缓缓地走向那个哭泣的单薄身影,最后在相隔一步之遥处静静地停下等待着。 “罗兰……”卡托丽呢喃着这个名字,品位其中的苦涩与绝望,“你的仇恨难道至今无法平息吗?” “什么?” “即使杀死了父亲你还是觉得不够,所以才会找到我,对吗?”少女突然抬起头,哭得通红的双眼直直凝视对方,“温达姆的自私令罗兰失去了一切,所以,黑暗之鹰也要以同样的方式令我失去一切,对不对?” 死亡骑士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倒退一步。 “你已经完成最后的复仇了,因为我已被夺走所有一切,”卡托丽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抓在心口,她的表情痛苦而扭曲,“现在满意了吗?还是说你打算用那柄杀死过无数人的剑做个最后的了结?” 怎么可能~!没那回事,我根本没有那种意愿~!罗兰的嘴唇微微张开,但到口边的话语却说不出来——即使再怎么解释结果都是无法改变的,卡托丽的心已经碎了,而且永远都无法再找回那些被命运的暗流所吞噬的残片。 温达姆的自私令罗兰失去了一切,所以,黑暗之鹰也要以同样的方式令我失去一切,对不对?少女的质问穿透死亡骑士精心构筑的防御,猛烈地撼动着他的灵魂。 原来在你的眼中,我和我所憎恨的人是一样的吗? “没那回事。”罗兰深深地叹了口气,“卡托丽,你的身上有我所没有的某种特质,所以我才会想和你一起旅行,所以我才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你。” “现在你还……” “以我对伊修托利的忠诚,以及我对久远的爱情为证,刚才所说全是真实的。”往生者一字一句地起誓,完全没有避开女孩破碎的目光,“而且我也很想知道……你究竟会怎样看待罗兰-斯特莱夫——不是那个仅只在记忆中留下影子的黑暗之鹰,也不是那个人们所畏惧的死亡骑士,而是站在你面前这个说出残忍话语的实体。” 女孩涣散的眼神在一瞬间收拢,凝聚成一柄闪烁着寒冷光芒的刀锋。 “如果现在无法回答也没关系,勉强自己的话,说出的不一定是最好的答案,我可以等。”罗兰以温柔的语调重复着曾经为少女的唇所摩挲过的话语,接着他后退一步,举起右手,“看那里。” 卡托丽下意识地抬起头,遥望着隐入云端的巨大树冠。 “世界树是不朽的存在,是现世中任何刀刃都无法伤到、就连神的力量也无法企及的绝对者,路维丝现在已别无选择,最终的黎明之战不可避免。那个时候,我会在树冠的中央守护伊修托利的灵魂之石,并等待你的到来。”伴随着突然而起的强风的呼啸,死亡骑士的话语远远飘进女孩的耳畔,“要抵达伊修托利所在之地绝非易事,好好熟悉‘紫荆’吧,那是一柄好剑。相信在重逢之时,你一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话语在空旷的寂野中回荡着,当最后一缕声音也被狂躁的气流吞噬后,黑暗之鹰的身影消失在了山岭之间,只有飞舞在半空的冰屑证明了往生者幻影般的存在。 罗兰特意绕过世界树所开辟出的平坦峡谷,反而挑崎岖的山路踏上返回之旅。死亡骑士长久抑制着的力量在此刻得到了充分体现,整整一天内他就象浮云的影子般掠过岩石和山峰,沉默而迅速地前进着,当黄昏的余辉洒向大地之时,雅赫维山脉的第一道山脊已近在眼前。 直到此刻,挟裹着寒冷的身影才第一次停下自己的脚步——并不是需要休息,而是为了进入视线的那个等待者。 “理查德?”罗兰轻声喊出对方的名字。 “太棒了,罗兰,你做得完美无缺。”这是巫妖的第一句话,他就象见到了老朋友般用力地拥抱对方,那冰蓝色的眼睛中跳跃着由衷的喜悦和钦佩,“真是绚丽无比的极光,世界树终于苏醒了~!我们期待已久的时刻即将来临~!” “当然不可能有任何闪失,伊修托利一定要成为神……这是我存在至今的目的。”理查德的赞赏非常罕见,但即使面对如此热情的迎接,罗兰也依然高兴不起来,他只能苦笑着回答。 “那为什么皱着眉头?”察觉到同事语调中的异样,**的法师猜到了什么,“因为那位卡托丽-奥兰德的关系?” “也许吧……” “还记得上次见面时我和你说过的吗?去和伊修托利好好谈谈,会有收获的。”理查德眨了眨眼,然后盘腿坐在死亡骑士身旁,“不过在那之前,先看看我在这几个月所得到的成果吧。”巫妖巧妙地转移开话题,“法赫多德境内的军事重地以及后勤要道等一切设施的布置我都已了如指掌,关于该国的内政弱点也一清二楚了……说实在的,根本无须引发内乱,亡灵军团也依然能在一天内攻下这个国家的任何一座城市。” “我希望能以最小损失通过此地,时间并不是最重要的,毕竟联盟军队也不会贸然发动攻击吧。”借着最后一丝阳光,罗兰将目光聚焦在对方展开的大地图上。 “放心吧,因为我核实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情报——法赫多德骑士团团长在某个狙击任务中下落不明,现在骑士们乱成一团,只有一个可怜的死灵法师在支撑局面。对于谨慎而所向披靡的死亡骑士来说,一支没有领导者的军队是不足为惧的。”理查德微笑起来,然后明知故问地开玩笑,“那究竟是谁干的,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无论是谁,总之帮了我们的大忙。”被放松的气氛感染,罗兰的语调也逐渐轻快起来。 “所以现在要攻下法赫多德易如反掌,我相信依靠你和阿尔萨斯的指挥,损失会被控制在两千食尸鬼以下,另外还有大批的骷髅兵可供阻挡联盟的追击。唯一需要操心的,只有黎明之战而已。” “在将近八年的战争后,神之道终于要迎来女神的降临了。”死亡骑士一跃而起,跳上突出的悬崖,眺望着群山中那条笔直的巨大峡谷,而在看不见的地平线以外,越过整个法赫多德后,就是亡灵大军征战八年所开辟出的大片土地——为了能令伊修托利安全抵达世界树而加以重重护卫的,被称为“神道”的疆域。 “没错,”理查德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颗拳头大的蓝色结晶体——其中蕴涵的魔力足够令他构筑通向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移送法阵,“我们回寒冰皇冠吧,伊修托利正在等待着她的欧林,而这个时代也将会从那里开始变革。” 伴随着低沉悦耳的呢喃声,亮蓝色的魔力之光裹住了两人,最后缓缓融进清冷的月色之中。 为了能尽快回到联盟控制区,修因在一天之内连续两次使用长距离移送方阵,依靠旅途中绘制出的魔法地图,队伍成功脱离了雅赫维山脉。此刻,月光的照耀下,清澈的格兰戴尔河就像一条深蓝的缎带从看不见的黑暗中蜿蜒而来,那潺潺的水声依旧欢快地歌唱着,然而听者们的心境却早已被冰冷的寒风刮得支离破碎。 青年法师蜷缩在火堆旁随意地翻动着书卷,一言不发。连续两次使用传送法术令他觉得筋疲力尽,但比起任务失败的打击,魔力干涸所带来的疲惫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记。如果能早一点察觉到罗兰的身份,或是能早一点提防对方的诡计,那绝对不会产生如此不利的结果~!一想到联盟接下来必须为黎明之战所付出的代价,修因下意识地抿紧嘴唇。 圣骑士则在另一侧神经质地擦拭长剑,火光映照在锋利的刀刃上,反射出一抹鲜红的色泽,令雷恩的眼睛觉得刺痛——就像看到卡托丽哭泣时内心的刺痛一样。 黑暗之鹰攻击的威力令他明白了双方之间无法跨越的实力差距,如果罗兰在使用死亡缠绕后持续攻击,全身僵硬无法防御的自己必死无疑。但如果能选择的话,我宁可死也不会让那个受诅咒的家伙伤害卡托丽~!如果能再有一次机会的话……雷恩用力握住双手剑,几秒后放开,然后再握紧,再放开,就这样反复机械地持续着。 少女避开篝火和同伴,一个人坐在寂静无声的森林里,清冷的月光透过树叶筛落在她单薄的肩头,仿佛银白的纱衣。夜空的景色不再五彩缤纷,而恢复了往日的单纯,但这却令卡托丽想起了几个月前和卡奥斯一同从窗口眺望灵之祠的景象——那是两人之间第一次聊天,也是女孩渴望进一步接触的。 七岁时,体贴细心的母亲因意外撒手人寰,三年后宠爱自己的父亲也死在达兰拉之战中。之后的岁月里,艾拉泽亚王家最后的血脉被刻上了罪人之子的烙印,那双翡翠色的眼睛和纯黑的长发成了耻辱的象征,即使有养父母周到的保护,她依然需要面对无尽的猜忌和打压。卡托丽-奥兰德很快就明白了一件事——必须拼命让自己强大起来,这样才能在圣都各派势力的排挤间活下来,并成为出类拔萃的存在。 她需要一个目标,而“战胜黑暗之鹰”无疑是最合适的——在知道父亲罪行前,憎恨能支撑起卡托丽;而在知道真相后,理性依然令自己选择罗兰。那个有着漆黑羽毛的不祥者和自己实在是太过相似,因此如果能否定他所选择的道路,也就等于肯定自己所选择的道路。 然而,卡奥斯的出现却令一切都改变了。女孩原本只考虑一件事:如何飞上至高的天穹,然后击落黑暗之鹰。而那个有着温柔眼神的男子却令卡托丽心中纯粹的利剑逐渐迟滞——女孩开始渴望保护与被保护,而不仅仅专注于肯定与否定。 已经不甘心只充当女神的武器,而向往获得属于凡人的幸福。 但现在,卡奥斯却完完全全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自己爱上的人仅仅是个玻璃般脆弱的梦,随着世界树的苏醒,一切都烟消云散——除了依然存在于噩梦中那双燃烧的瞳孔。从出生到成长,从努力到觉悟,从动摇到渴望,原来无论如何挣扎,自己都无法摆脱黑暗之鹰所投下的阴影。 “我该怎么办……”卡托丽用双臂抱紧膝盖,把整个身体蜷成一团,然后就那样一声不吭地静坐着,仿佛石化一般。 “……你究竟会怎样看待罗兰-斯特莱夫——不是那个仅只在记忆中留下影子的黑暗之鹰,也不是那个人们所畏惧的死亡骑士,而是站在你面前这个说出残忍话语的实体。”罗兰的话语又一次回响在空荡荡的脑海中。 怎样看待罗兰-斯特莱夫?对于一个重新变得一无所有的人来说,难道还会有任何其他选择吗?如果有再度相遇的时刻,黑暗之鹰难道不是在世界树的颠峰上等待着那个早已确定无疑的答案吗?想到这里,少女的嘴角浮起一丝冰冷的微笑。 “现在我只剩下你了,所以也只能以你作为标准,以你作为最后的答复。”卡托丽抽出沉眠于鞘中的紫荆,摩挲着光滑的剑身,流窜其上的电流抚过女孩纤细白净的手指,感觉就象烧灼灵魂的火焰般滚烫。 即使依靠先进的移送方阵,回程依然显得十分漫长——由于在来途中多次遭遇险情的关系,道标地图上有好几处误差;为了避免遭到恶魔们的袭击,队伍也必须依靠魔法一次性通过幽界与现世的交汇点;再加上修因无法长时间负担这种程度的魔力抽取。多种因素综合下来,从格兰戴尔河到贝利尔村的旅途耗费了三人整整两周时间,直到路维丝历二三五年七月四日,那个位于法赫多德与路维丝联盟交界地带的村庄才终于出现在卡托丽一行的眼前。 “终于回来了。”女孩轻声感慨着,微风则顽皮地扬起业已及肩的纯黑长发,提醒着人们时间的流逝。 关乎整个联盟命运的任务就是从这里展开的,和卡奥斯的相遇也是,和罗兰的宿命也是…… 大概是回忆起了相同的内容,雷恩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长剑,而修因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细汗,一边大口地往嘴里灌水——队伍无法在这个可能出现恶魔的地方停留太久,法师必须养足精神,以准备第二次使用移送方阵。 “总之,我们还是先进村休息一下。”看到高阶法师疲惫的模样和眼神中挥之不去的阴影,卡托丽做出这样的决定并踏步走向贝利尔,但下一刻,映入视线的两个熟悉无比的身影却令她的全身止不住颤动起来。 “爸爸?妈妈?”女孩用力揉了揉眼睛,在确认那绝非幻影的瞬间,她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跑了过去,“爸~!妈~!” 卡托丽一下飞进迪莉西亚的怀抱,然后把头偎依在暖暖的肩膀上,后者同样温柔地抱紧思念已久的女儿,卡达尔则在一旁露出慈祥的眼神默默地看着相拥的两人。母亲的身体是温暖而柔软的,尽管一点也不严厉,但却能轻易瓦解女孩灵魂深处最后的防线,这些日子来噬咬着心头的痛苦与烦恼、恐惧与悲伤在一瞬间全都无法抑制地喷涌而出,卡托丽呜呜地哭了起来。 “好啦好啦,什么事都不会有的,亲爱的,别担心。”迪莉西亚拍拍女儿的后背,柔声说着。 “我、我把所有事都搞砸了……任务失败了,”女孩依然泣不成声,“亡灵会去抢夺世界树,接下来骑士团还有联盟该怎么办?而且还不只是这样,不只是任务失败……” “一边哭鼻子一边还在说着任务什么的,不太象话哦。”卡达尔贴近两人,和颜悦色地打断对方的话语,“这种时候只要撒娇就好了,在这儿站着的是你的父母,可不是教皇陛下。” “总之,恐怕迟早要和亡灵军团大战一场,即使现在担心也没用。”迪莉西亚放开女儿,凝视着那双哭得红肿的漂亮眸子,随后爱怜地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接下来圣都方面大概会有不少压力和责难,但无论别人怎么非议,我们一定会原谅你的,亲爱的。” “所以喽,不要再哭了,都已经十八岁了吧?”贤者的语调中带着慈祥的父爱。 “爸爸,妈妈……”听到这句话以后,卡托丽却禁不住哭得更厉害了。 “抱歉,打扰三位的团聚。”修因缓缓走上前来,对着魔法协会的最高领袖深鞠一躬,“但我个人以为,贤者大人专程前来这里迎接,并不是为了卡托丽一人吧?距世界树的极光出现已经过了整整两周,圣都对于我们的处理应该已经决定了,对吗?” “是的,”卡达尔转过身,仔细审视着队伍中剩下的成员们,“对了……约瑟芬人呢?” “在与法赫多德骑士团的战斗中壮烈牺牲,我们把他的遗体埋在斯坦提尔丘陵中了。”法师的话语令另外四人的眼神在一瞬间黯淡下去。 “这样吗……森林之子应该会很满意自己最后的归宿。”贤者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还是赶快回圣都吧,教皇正在那里等待着。不过我们没法借助伯日丁城的旅之祠,因为那座被喻为“斯托加德最后防线”的要塞已经被攻破了,亡灵们打通整个联盟控制的疆域,现在就连圣骑士团也无法阻止神道的形成……” “怎么会这样~!?”卡托丽、修因与雷恩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没办法,不过似乎路维丝女神也昭示了聆听者大人新的预言,这件事我们回去后再说,此地不宜久留,死亡骑士们随时可能出现。”卡达尔的手掌中逐渐汇聚起魔力的光芒,“先用移送方阵跳跃到米特兰边境,那里也有一座旅之祠可供使用。” 归来的战士们并没有休息的时间,三小时后,在抵达圣都的同时他们就接到了教皇亲自下达的命令——当面接受由朱利安-奥古斯特给予的仲裁,地点依然是在教皇的办公室,他们曾经被交托任务的。 和六个月前一样,当迪莉西亚推开檀香木门的时候,教皇本人就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聆听者洛伦-奥古斯特则在一旁的长椅上闭目养神。当五人全部进入房间并关上大门后,联盟的最高统治者开口了。 “修因-威拿,请陈述这次任务的全部经过,然后我会以此为依据作出对各位的裁决。”朱利安犀利的目光扫视着年轻的圣骑士们,然后仿佛发现什么般漂移了下,“也包括给予未能到场的‘森林之子’约瑟芬的裁决……作为他的老朋友,我相信那个人是绝对不会辜负自己的名誉和勇气的。” 教皇的话简洁明了,没有丝毫客套——如果任务顺利完成的话迎接众人的仪式自然另当别论,但在任务失败的严酷现实下,法王厅显然必须把重点放在接下来的战争上,而非个人问题的处理,这点房间里的每个人都非常清楚。 “是的。”被点到名的法师同样开门见山地回答,身处圣洁法阵的束缚中,任何人都无法以谎言应付询问,而事实上修因也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他唯一的打算只是机械而不带感情地把每一件事说出来,然后听凭处置。 贝利尔村惊心动魄的战斗,法赫多德骑士团的狙击,约瑟芬英勇的牺牲,猎魔人卡奥斯的加入,躲避恶魔狩猎的险恶,依诺克村惨剧,格兰戴尔河上的对决,星之都的神秘与美露基狄克的压倒性力量,世界树的形成以及黑暗之鹰的阴谋……高阶法师平淡的语调令创造这一切的倾听者再度经历了他们曾经刻骨铭心的过去,直到那个叙述声终结的时刻。 “结束了?”朱利安确认道。 “是的。”法师再度低下头。 “那么我想问个问题,修因。如果没有罗兰-斯特莱夫的帮助,你们大概能走多远?” “我们大概会死在贝利尔村的战斗中,”修因沉思了一会,然后补充道,“如果陛下是指不让黑暗之鹰加入队伍的话,那我们会死在露比斯山,那个现世与幽界交汇的区域太大,很难逃脱恶魔的追击。即使真的侥幸逃脱,法赫多德骑士团接下来的搜捕也会让所有人落网。” “换言之,没有那个人你们是无论如何都抵达不了星之都的,是这样吗?”教皇如此总结。 “是的。” “果然是对错难辨的选择……但即使如此,裁决依然会很严厉。”法王厅的主宰者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向肃立着的三人,近距离的审视令雷恩也低下了头,但卡托丽却依然承受着那两道严厉的视线。女孩仿佛作出什么决定般抿了抿嘴,然后终于开口说话。 “陛下,身为队长,我愿意承担起任务失败的全部责任。” “很好的回答,不过不用现在就觉悟,因为我的话才说一半而已。”听到对方话语时,教皇的嘴角禁不住微微扬起,“由于目前处于紧急状况,接下来的战争将急需各位的能力,所以对于你们三人的处罚将等到黎明之战结束后才发布,给予约瑟芬的追悼也是一样。在世界树出现,亡灵大军蠢蠢欲动的现在,每个人都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决定联盟命运的那一瞬间上。” 这句话令神经紧绷着的三人顿时松了口气,但接着朱利安的话锋却又突然一转:“不过圣骑士团是属于女神的一柄纯粹的剑,绝不能容忍‘杂质’的存在。即使大敌当前,信仰动摇者依然需要受到处罚。所以,卡托丽-奥兰德,你的海蓝圣骑士身份将会被剥夺,你被赋予的头衔将会被收回,而且你也将永远失去成为圣骑士的资格,这是我的裁决,即刻生效。有什么异议吗?” “这个审判对于我来说已太过仁慈了。”女孩静静地低下头,简短地回答。 “那么好吧,你们三人可以先行退下了,修因-威拿和雷恩-布伦特的军事调遣命令将会在今晚下达,至于卡托丽-奥兰德,”教皇略略思索了下,“既然你是艾拉泽亚人,应该可以编入圣剑骑士团的普通部队中,受迪莉西亚的管理……” “教皇陛下,我知道自己身为罪人之身,能得到为联盟战斗的机会已是极限,”少女突然单膝跪下,然后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朱利安,房间内其余六人的视线顿时齐刷刷地聚焦在她单薄的身影上,“但是……请恕我冒昧地提出一个请求~!” “什么?” “我希望能成为联盟狮鹫骑士团的成员~!” “为什么?”教皇的语调中奇怪大于责备。 “在世界树下罗兰曾和我单独对话,那是修因所不了解的部分。”卡托丽的脸色十分苍白,她顿了顿,然后表情严肃地继续诉说,“黑暗之鹰声称他将在黎明之战时在世界树之冠上等待我的挑战,所以身为一名骑士,我希望能以自己的方式了结和他之间的宿怨,而成为狮鹫骑士将会提高我与他接触的几率……当然,一切都会以联盟的最高利益为优先,在这个基础上,我希望能达成自己的愿望~!” “据我所知,亡灵军团的对空防御体系非常完善,即使依靠狮鹫的速度,想要冲进敌阵也非常困难,你是打算自我毁灭吗?”朱利安皱起眉头。 “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何况狮鹫这种生物本身也是军团的重要战力,我不会为了个人目的而令军队力量受损,”女孩清澈的眼神中蕴涵着一种令教皇无法忽略的执着,就好象燃起的火焰般灼热,“但是,既然我的一生都与罗兰-斯特莱夫纠结在一起,那就没有理由在最后的战斗中逃避他~!教皇陛下,我希望能与黑暗之鹰面对面,一对一的决斗~!” 朱利安破天荒地将视线转向了一侧的两人,卡达尔与迪莉西亚。这对与卡托丽亲密无间的夫妇从进入房间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这是事先就约定好的,裁决将由教皇一个人作出,其他任何人都无权提出反驳和建议,除非教皇本人要求他们提出——而现在,朱利安的确在以眼神询问卡托丽养父母的建议。 三人以目光交流着,最后,教皇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吧,我批准你的请求,卡托丽-奥兰德。” “感谢之至。”跪着的女孩深深低下头,直到额头碰到柔软的地毯为止。 本作为爬爬vip作品,**请保留 第二十五章 降临 大厅的镂空穹顶之下,无数纤细光洁的柔茎优雅地斜挑起凝固的五彩冠冕;绽放的百花丛中,悦耳琴声萦绕依旧,不仅为空气染上宁静祥和的味道,而且也使往生者们的灵魂得以净化。身着鹅黄连衣裙的少女就这样以心醉的表情弹奏着竖琴,直到最后一个音符缓缓从半空飘落。 仿佛感受到了凡人所拥有的疲惫,依修托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才站起身面对聆听已久的罗兰与理查德。而在视线接触到死亡骑士之时,那双翡翠色的瞳孔瞬间掠过欢欣的神情,弯弯的月眉也顿时舒展开来。 “伊修托利,我回来了。”罗兰的脸庞泛起怀念的微笑。 “欢迎回来,路上辛苦了。”黑发的女神像飞鸟般从花丛上一点而过,轻盈地落在两人面前。然而在抬头打量罗兰时,她却露出有些复杂的神态:“咦?” “怎么了?” 伊修托利的语调中带着微妙的抑扬:“好象……欧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恩,似乎正是如此。”罗兰的目光转为黯淡,“因为在旅途中发生了很多事情……” “能让只懂得除草弄花的园丁重拾只属于执念者的眼神,那一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才对。”少女微笑起来,“很令人好奇呢,不介意的话,欧林可以告诉我吗?” “其实我的确这么打算,”死亡骑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话说到一半,他却露出为难的表情,随后将目光转向一侧等待着的巫妖身上。 “我的看法是,如果想审问他的话,不妨在路上才开始吧。从已经确定好的职责和位置来看,不会有任何妨碍的。”理查德冰蓝色的眼神清澈而锐利,带着专注与执着,“女神伊修托利,神道业已开启。现在正是离开冰雪覆盖的闭塞之地,前去回应世界树召唤的时候。” “要离开寒冰皇冠了吗?”那银铃般的声音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感慨。伊修托利无言地环顾整个大厅,静默良久,最后下定决心般地向着两人点了点头,“总觉得十分怀念和不舍,但是……我之所以会在这里等待上百年时间,就是为了此时此刻的降临,我们走吧。” 巫妖于是立即呼唤一声,等候在外的七名高阶死亡骑士走了过来,身后还跟随着另外两名理查德的同僚法师——他们都是罗兰非常熟悉的人,无一不拥有精湛的剑术、强大的魔力以及毫无迷茫的眼神。 “那么我也来帮忙。”罗兰说着,带头走向大厅的深处。在幕帘的掩盖之下,被安置在冰座之上的幽蓝色巨大水晶正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那就是亡灵大军所要运送的东西,伊修托利的灵魂之石。 “请各位务必小心谨慎。”前任骑士团长严肃地说道,然后和三名亡灵一起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开始搬动那颗一人多高的水晶。但是,四名高阶死亡骑士仅仅稍一用力,水晶就已经脱离了冰座——和体积相较,灵魂之石的分量比想象中要小得多。 好象羽毛般轻柔,这就是伊修托利灵魂的重量吗?隔着透明的晶壁,罗兰凝视着那舞动的绚烂火焰,沉入二十年来的记忆之中。在很久以前,有着燃烧之瞳的黑暗之鹰曾将这团火焰抛在脑后,然后不顾一切地投入复仇的怀抱,自私地为一个人挥剑。但现在,那个复仇者已经将约定的誓言铭记在心——此刻,自己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能令女神达成封神的愿望。 没错,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好这颗玻璃般的心,然后令伊修托利踏上她所选择的道路~!而在那之后……罅隙之间,另一个同样拥有纯黑长发的身影在脑海中跃然浮现,死亡骑士水色的瞳孔顿时掠过懊悔的暗痕。 而在那之后,我必须完成与卡托丽-奥兰德之间的约定。 寒冰皇冠宫殿的道路如同迷宫般庞大繁复,但对于长期居住于此的人来说,那根本不是问题。两名运送竖琴的战士在队伍前面利索地领路,他们的身后是搬运灵魂之石的死亡骑士,剩余的三位巫妖和两名死亡骑士则负责护卫。将近二十分钟后,队伍抵达了位于冰峰上的起程点——一个由坚冰打造的广阔平台——包括白龙之王克拉费里格在内的五条巨龙正在这里等待着来自女神的命令。 将竖琴和灵魂之石安置在白龙之王背部后,罗兰小心翼翼地半跪在克拉费里格宽阔的两翼间,伊修托利的身旁——后者依然静静地抚摩着琴弦,与此同时,另外十名护卫也都已搭乘上其余四条白龙,女神的欧林再度仔细检查一遍,确定一切都正常,然后满意地点点头,高喊了一句。 “全体出发~!” 五条亡灵龙在这话语中张开遮天的巨翼,然后乘着呼啸的北风飞翔起来。 巨龙们首先结成一个菱形的阵型,将背负着灵魂之石的克拉费里格包在中央。而当运送者们升至高空时,盘旋着的另外十四条白龙迅速靠拢过来,在这个菱形阵外编织出一个更为严密的立体防御体系——总共有十九条亡灵巨龙、八名死亡骑士和三名巫妖——他们将会以自身全部的智慧和力量,不惜一切地保护女神,直至她安全地抵达亡灵大军的根据地。 “极光消失了。”罗兰抬头仰望,原本该倾泻着五彩瀑布的天空此刻却为北方特有的厚云侵蚀殆尽。 “因为我已经不在那里了,所以光芒才会消失。寒冰皇冠也很快会化为一座海市蜃楼,最后在几天内崩解。”黑发碧眼的女孩在一旁轻轻地说着,“即使再美丽,那些也仅仅是为了达到目的而设下的手段,如果被迷惑的话便会止步不前。” 伊修托利的灵魂之石是完全不受现世魔法影响的存在,无论是移送方阵还是黑暗之门都在运送这一环节失去作用,为了能确保在通过路维丝控制区域时占有绝对的优势和安全,死亡骑士们花了整整八年时间,在属于联盟的地区开拓出名为“神道”的大片疆域;而除此之外,灵魂之石则会由巨龙们来运送——接下来的几天内,他们将沿着一条经过精确勘探的秘密航线飞行,跨越诺德森大陆、白海、风暴洋、洛伦丹大陆绵延的海岸线,最终进入亡灵大军控制下的路维丝领域。 对于天空的主宰者来说,北方大陆在他们的翼下并不是很大,短短几个小时之后,覆盖着冰层的诺德森海岸线就出现在了亡灵们的视野中。在蜿蜒曲折的线条之外则是一望无际的白海,从巨龙们所在的高度眺望,就仿佛一块湛蓝而光滑的巨大镜面。 “这就是叫做‘海’的广阔水域吗?真漂亮。”伊修托利放开竖琴,用白皙的手托着精致的下巴,凝神俯瞰着波涛起伏的海面,“它的表面一定比绸缎还要光滑,它的颜色一定比宝石更纯净,它所容纳的力量一定难以估量,它所经历的岁月也一定比神更久远。比起我所创造的幻境,这才是世界真正的模样。” “伊修托利……是第一次看到海?”罗兰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是哦,因为过去的上百年一直呆在北方大陆的最北端啊。”少女用略带责备的眼神瞟了欧林一眼,“虽然也不是不能离开,但对于想要封神的意志体来说,任何不谨慎的行为都有可能招来毁灭——特别是在另一个已经成为神的同类虎视眈眈的时候。” “一定很寂寞吧?” “对于神来说,虽然无法见到世界的模样,但却可以倾听世界的声音——也就是人们的执念。而且比起悦耳的竖琴曲,由意志所奏响的交响乐更能吸引我。”伊修托利有些感慨地回答,“但是,那却是一把双刃剑,它虽然令我得以铸造出名为死亡骑士的利剑,但是也在同时令路维丝更加顽固地想要冻结世界的变化。” “原来如此。”罗兰微微一笑,“不过说起来,神就是指那种爱好修辞和比喻,同时说出难以理解话语的女子吗?” “比起神来,人自己才是难以理解的。”女神同样还以微笑,并巧妙地将话锋指向对方,“比如说……为什么欧林会对那个女孩抱持着连自己都觉得矛盾的感情呢?” “真是伤脑筋,伊修托利辩论的水准已经比理查德还要高了。”死亡骑士的微笑转为苦笑,那燃烧着火焰的瞳孔也轻微地抖动了一下,“不过,如果一定要解释的话,那是因为她拥有我所向往的东西吧?” “罗兰和卡托丽是非常相似的存在,都曾拥有过美好的过去,但却在一瞬间被粉碎,为了能让一无所有的自己生存下去,两个人都选择仇恨作为动力和目标……但是,分歧也就出在这里,她以肯定自己的方式来否定黑暗之鹰,而我却让憎恨的目光完全钉死在温达姆的身上。”罗兰突然转过头,凝视着表情温柔的女神,“我很幸运,不仅有资格使用霜恸,而且还是伊修托利的欧林,历史齿轮中的一环。但是,复仇的业火却令黑暗之鹰错过了很多东西,而且当那火焰熄灭的时候,他不仅没有得到期待中的安宁,反而变得更加困惑与迷茫。” 死亡骑士水色的瞳孔逐渐黯淡下去:“直至遇到卡托丽,镜子里的另一个罗兰,这时我才明白这些年来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原来其实可以选择不同的道路,走得更远一些,守护得更好一些的。” “那,为什么还要伤害她到如此程度?” “正是因为认识到了必须不惜一切地守护最重要的事物,所以唯一的办法只有背叛。”罗兰顿了顿,最后以轻描淡写的口吻一带而过,“不过作为一名骑士,我会为此作出相应补偿的,那时候我和她之间就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 “会作出相应的补偿吗……那样也好。”伊修托利却转过头,再度凝视着广阔无垠的大海,女神的表情因此被飘扬的纯黑长发遮去,只在对方眼中留下一个婀娜的倩影。 “因为,如果不那么做的话,罗兰就不再是罗兰了。”最后的这句话轻不可闻,在传入死亡骑士耳畔前就已随风消逝。 六月二十六日,龙群终于顺利抵达艾拉泽亚翠绿色的海岸线,从这里开始就是属于女神路维丝控制下的领域。在之前的五天中,伊修托利一直凭借自己的力量隐藏着灵魂之石的位置,但从现在起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方法都不能阻止来自对方的探察,亡灵们的一举一动都将暴露在路维丝的注视之下——仅仅在进入占领区三小时后,附近的大群狮鹫部队就已迅速聚集过来,并开始向着运送着那颗幽蓝色水晶的飞行编队靠近。 “那就是路维丝的信徒们。”碧眼少女的脸庞掠过一丝阴霾。 “是狮鹫骑士,联盟的高机动部队,驾御者大都为矮人,总数在五千名左右。这几年的战况我并不清楚,不过理查德认为他们并没有在长期战争中被摧毁,他说得对,看上去这些家伙的战斗经验更丰富了。我军的白龙部队加上这里的也只有七十六名,还有另外四千只石像鬼负责辅助攻击,但和五千狮鹫对抗的话,胜利的可能性极小。”罗兰以专家的口吻开始解释,但表情中丝毫没有紧张感,“长久以来,制空权一直在路维丝手中,这也是神道的开拓长达八年的主要原因。” “不过欧林一定有对抗他们的方法了吧?” “当然,这是骑士团高层讨论后得出的最佳运送方案,绝对不会有任何闪失。”对方以自信的语调回答,然后站起做了个邀请的姿态,“请看吧,伊修托利。” 广袤的艾拉泽亚大平原上,两排散射出灿烂光辉的魔法高塔整齐地矗立着,仿佛等待检阅的队伍,从克拉费里格的翼下一直延伸到看不见尽头的地平线。这种防御设施的高度为四十米,顶端呈音叉状,强大的魔法之力就在削尖的分支上来回流窜,持续发出嘶嘶的声音,并不时擦出刺眼的火花——看起来这情形有点类似一个巨型路灯——然而,任何试图接近它的敌人都会在连环法术的风暴下被煮沸或撕碎。 维持了五天的菱形编队终于拆散了,其余十八条巨龙依然保持着巡航高度,并迅速与前来迎接的亡灵飞行部队组合,在半空中形成一个金字塔状的防御编队。而白龙之王则徐徐降低飞行高度,最终进入由两侧整齐排列的魔法之塔衔接而成的神道中,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叶精致的扁舟,独自一人在波光粼粼的河道上轻快地航行。 随着时间的流逝,受命赶来的狮鹫部队数量正迅速上升,然而在巨龙和石像鬼们无懈可击的铜墙铁壁前,他们完全没有机会——即使亡命穿越防御塔的火力网,克拉费里格也可以在危急时刻迅速降落到地面上寻求掩护,从而彻底摧毁飞行部队攻击灵魂之石的企图。 双方于是隔着闪烁的魔法光辉虎视眈眈地对视着,将栅栏般排列的防御塔一对又一对地甩在身后。原本这样的情形也许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意外却突然发生——一名狮鹫骑士操纵着他的坐骑卤莽地闯进了防御塔的攻击范围之中。 下一瞬间,附近五座高塔的音叉在刹那间变得耀眼无比,劈啪做响的能量流从两侧的塔顶向中央注入,紧接着,一道锐利无比的强光呼啸着从中间那座塔的顶端激射而出,正中那只慌忙逃窜的狮鹫。在目标被化为灰烬的同时,这道光又如同绽开的花朵般散射成一大片光晕,然后毫不留情地扫过原本可见而不可及的狮鹫群,联盟井然有序的飞行编队顿时乱了套,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矮人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击中的数十名同伴浑身冒烟,最后惨叫着从高空跌落,化为一滩血腥的肉泥。 “他们现在应该明白了,处于危险之中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接下来这些精明的家伙一定会离得远远的。”理查德解除了飞行法术,随后轻巧地落在克拉费里格的背上,罗兰的身旁。 “知识的力量。”伊修托利微笑着评价,“非常漂亮的护卫者,若是能把这杰作留下就好了。” “别担心,伊修托利陛下,我为你专门准备了微缩模型以供收藏。”受到赞扬的巫妖禁不住得意洋洋,“两天以后,等我们抵达军团驻地的时候便可见到,你一定会满意的。” 六月二十八日,从寒冰皇冠出发后整整一周,飞行了上万公里的白龙之王终于收起双翼,稳稳地着陆在城塞都市伯日丁坚硬的广场上。这里是斯托加德的边境地区,也是亡灵大军即将向法赫多德进发的,新的神道将从此地开始延伸,直到世界树的脚下为止。 “经多方确认,亡灵军团已从斯托加德和艾拉泽亚两地胶着的战线全面而有计划地撤退了,目前他们正在边境城市伯日丁集结,估计在两到三天之后亡灵将向法赫多德境内推进。” 圣锁链骑士团团长乔伊的声音回响在圣都守卫森严的圆桌会议厅内——在长达八年的亡灵战争中,大部分的情报搜索工作都是由圣锁链骑士团负责的,也包括今天关乎联盟未来的最高级军事会议。 教皇沉思了一会,然后发问:“这么说我们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收回被占领的失地?” “正是如此。”乔伊的语调没有半点含糊,“为了避免联盟各国的王国军擅自侵占领土,我已经派遣圣骑士团的先头部队进入西艾拉泽亚地区了,管理工作非常顺利。” “做得很好,这样可以稳住贪婪的国王们。”朱利安略略颔首,但随后目光却突然一转,“不过请问各位前线的首脑们,如何确定这种撤退不是死亡骑士们的阴谋?” “因为所有的军事设施都已被捣毁了。”卡达尔和乔伊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后接过话头,“那是亡灵们自己做的,包括以前曾经在各地建立起的聚魔塔、斯托加德和艾拉泽亚各地的工事,还有用来守护‘神道’的那些魔法防御塔,全部都已被无声无息地彻底销毁。巫妖的目的应当是避免尖端技术落入敌手,但另一方面,那也是他们将要离开这里的决定性证据。” “苦战整整八年,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收场……”圣杯骑士团团长尼克罗叹了口气,但却突然被对方严肃的话语打断。 “尼克罗阁下,我们现在绝对不能有半点松懈。不要忘记,收回被占领的国土只是战争的附带结果之一,最关键的目的是要赢得黎明之战的胜利~!”教皇的眼神冷峻异常,“这个世界上无法存在两位神明,一棵世界树的崛起意味着另一棵的枯萎,这是连魔法学徒都明白的道理。如果不能摧毁伊修托利,那联盟将从此一蹶不振,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发起攻击。” “是的,教皇陛下,我明白。”尼克罗深深地低下头,以避开那两道锐利的视线。 “但还有一个问题,朱利安陛下。”卡达尔的表情有些犹豫不决。 “请讲。” “从目前的战力估计来看,联盟的军队在黎明之战中取得胜利的可能性很低。” “这点在预料之中,血肉之躯的人类始终也是无法长期与亡灵们对抗的,不过没关系,”教皇的目光转向一侧的聆听者,“路维丝已给出预言,当伊修托利陷入沉眠时,女神便可从相互的制约中解脱出来,并为我们带来非常强大的力量与敌人对抗……那将会是足以战胜死亡骑士的力量。” 整个会议厅在一瞬间陷入沉默,与会者的视线就仿佛被冻结般停滞,而属于凡人们的粗重呼吸声却越发清晰起来。每个人的脑海中几乎都在问同一个问题:我将亲眼目睹神的力量吗? “具体情形并不清楚,总之,到时只要按照女神路维丝的意思去做就行了,相信一定能取得最终的胜利。”看到自己的话产生预料之中的效果,朱利安满意地露出笑容。 整个会议持续了好几小时,当全部关键细节都无一遗漏地得到确定时,即使连圣骑士们也已疲惫不堪。伴随着斜照的夕阳,贤者卡达尔将横摊在圆桌上的物品一件件撤离,最后恢复到了原先干净整洁的模样,大厅重归寂静。 “哥哥。”当空寂的房间内只剩下奥古斯特兄弟两人时,聆听者终于开口了。 “什么事,洛伦?”教皇的语气随意了很多,他一边回答一边为自己倒茶。 “我知道你打算亲自出征,不过那样可能会产生很糟糕的结果。”洛伦的语调却依然严肃,“现在圣都的局势很不稳定,各国的国王们也蠢蠢欲动。我并不打算对即将到来的黎明之战做什么揣测,不过这种时候,教皇如果能留守圣都坐镇全局的话,应该会令政局安全……” “那么谁去率领大军出征?” “我去。” 朱利安拿着水壶的手停止下来:“可是,亲爱的弟弟,你连一次带兵的经验都没有。当然,真正负责指挥的是卡达尔和三位团长,具体操作时我们要做的并不多,然而……战场的环境非常危险,你应该还记得我在三十年前平定叛乱时差点死掉的事,何况这次要面对敌人异常强大,死亡骑士也非常擅长突击式奔袭。” “是的,这些我都很清楚。和你不一样,我并不是个出类拔萃的领袖,仅仅因为被女神路维丝选中成为了神与信徒之间联系的媒介,所以才能站在这么高的位置。”对方摇了摇头,“但现在是前所未有的严峻关头,而我是你的弟弟,即使从职责上来看聆听者并没什么别的义务需要履行,但如果想要做个好弟弟,那是不能总躲在哥哥身后把所有的事都推给他去做的。” 朱利安没有回答,只是无言地注视着弟弟,而对方则毫无动摇地承受着那蕴涵审视与考验的视线。最后,教皇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原以为只有经历过殊死战斗的骑士们才会在风雨飘摇的年代里改变,看来我错了。” “那么,哥哥?”洛伦以不确定的声音发问。 “你的建议是正确的,我这就去通知远征军的指挥官们。”教皇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脸庞上沧桑的线条在瞬间舒展开来,“尽自己的力量去做吧,亲爱的弟弟,奥古斯特家族的荣誉需要我们共同去维护,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依然如此。” 七月六日,联盟的大军在斯托加德与米特兰两国交界处已集结完毕,这支精英部队包括一千○二十名高阶圣骑士,三千一百名低阶圣骑士,五千五百名风暴狮鹫骑士,圣剑、圣杯、圣锁链骑士团的十二万名训练有素的普通骑士和步兵军团,以及隶属于国王们的十万世俗军队,全部总和起来超过了二十二万,是联盟有史以来规模最大、装备最精良的远征阵容。这支肩负着扭转教廷与国家命运的部队由聆听者洛伦-奥古斯特亲自率领,将于当天向被亡灵们占领的伯日丁城进发。 与此同时,往生者们也已将一切准备就绪。这八年战争中,寒冰皇冠骑士团谨慎的作风令人员损失降到了最低——现在全团共有两千二百一十名高阶死亡骑士,五千名低阶死亡骑士。作为消耗品的食尸鬼在这期间则数量大增,达到近十万只,蜘蛛战士的数量三万两千名,再加上由七十六条亡灵巨龙和四千只石像鬼构成的空中部队,总计十五万左右。 而当这支挟裹着寒冷的黑色潮水踏上征途时,考虑周全的巫妖们还将行动缓慢的六万骷髅战士留在了伯日丁要塞,以此拖延人类前进的速度,消耗他们的精力以及令其中少量的生命之火永远熄灭。 茂密湿润的丛林,蓝绸带一样的河流,以及闪烁着点缀大地的无数湖泊,当斯坦提尔丘陵的美丽景色映照入克里特的瞳孔时,即使是这位见多识广的狮鹫骑士也不得不承认此处绝对是度假胜地。但下一刻,坐骑翼下的苍翠大地却突然变了模样——绿色剥落,取而代之的是向外散发着寒冷与死亡气息的冻土,就好象有谁恶作剧般地把一大块北方大陆给覆了上来,从高空看去,这片荒芜的地域格外刺眼。 “亡灵大军通过的道路,他们似乎完全没有掩饰行踪的意思。”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传进矮人的耳朵。 “啊,恩,我知道。”克里特随口应了一声,然后侧头看了看这句话的主人,侦察小队的新副官——对于近十年来听惯风声和大嗓门咆哮的狮鹫骑士来说,银铃般的声音实在让他有些不习惯。 这个叫做卡托丽的女孩是在三周前抵达风暴要塞的,当对方告诉克里特自己是来成为一名狮鹫骑士时,矮人的下巴一度掉到过地上数次。在恢复语言能力以后,克里特很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人类女孩的要求——从主观上判断,她完全没有成为狮鹫骑士的能耐;从客观上判断,常年征战下来,部队里也没有多余的狮鹫可提供给这个不速之客。 但她显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在被请求了将近一个小时后,矮人终于举起白旗,答应带卡托丽去看看一匹尚未纳入训练计划的坐骑——也许是全联盟境内最后一匹无主的成年狮鹫——尽管他根本不认为女孩真的能驯服它。 那只狮鹫的名字是“凯欧”,它以前唯一的主人叫做诺尔德-迪兰,这位伟大战士有一个荣誉的头衔——“风暴之子”。在众所周知的达兰拉攻防战中,他击碎了挂在白龙之王脖子上的紫炎石,亡灵的攻势因而被截停,但诺尔德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尽管狮鹫凯欧在战斗中幸存了下来,但自那一次以后,这只狮鹫就拒绝任何人搭乘,克里特也不例外。 当两人抵达凯欧的巢穴时,人类女孩却做出了连倔强的高山矮人都无法理解的行为——她执意要这位经验丰富的骑士在洞口留守,不仅如此,卡托丽还取下腰间的佩剑,打算手无寸铁地去面对那只近四米长、半吨多重的食肉猛兽~! “为什么?”克里特手里拿着紫荆,迷惑不解地问道,他从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家伙。 “因为命运迫使我向着世界树之冠前进,借助狮鹫的力量是目前能采取的唯一方法,所以我必须驯服它。”有着黑发碧眼的人类女孩如此回答,语调中透露出无法磨灭的坚决,“如果无法亲手了结我与黑暗之鹰的宿命,那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我必须去那里,所以我也必须驯服凯欧,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四小时以后,卡托丽做到了矮人们数年来无法做到的事——她成为了凯欧的新主人。当桀骜不逊的狮鹫驯顺地跟随着女孩走出巢穴时,克里特不得不尽全力抿住嘴,以免惊讶地喊出声——所以这回凸出来的是矮人的眼球。 这件事比路维丝降下的奇迹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然而卡托丽之后的成绩证明其并非偶然:缺乏训练时间,但她却在两周内就掌握了飞行的全部要领;娇小的身体无法使用沉重的掷斧,但她却能在狂风中用弩射中移动靶;视力天生不及矮人,但她却以远超他人的集中力和反应速度弥补了一切。 风暴城的所有狮鹫骑士都不得不对这位单薄的人类女孩刮目相看——她就像一柄纯粹而耀眼的剑,渴望在火焰的淬炼中磨利,而且只为一个目标专注地挥舞。 “克里特大人,斥候发出信号,我们已经接近亡灵军团。而且,对方的空中部队似乎发现侦察队了。”卡托丽的声音将矮人从沉思中拖回现实。伴随着那悦耳的话语,盘旋在半空的亡灵巨龙和石像鬼群首先进入了狮鹫骑士的视野,他们就好象一片黑压压的乌云,看上去非常显眼。 “很好,所有人都进入备战状态,但不要太接近。别担心,那些空中部队的目的是保护灵魂之石,只要我们保持一定距离,他们就不会发起攻击。”侦察队队长于是定了定神,并通过手势向部下们发布戒严令。 但紧接着,矮人和人类女孩的动作却都停了下来,狮鹫翼下的景象仿佛一块强力磁铁,牢牢攫住两人的视线,并迫使他们承受着一种无法逃避的窒息感。 法赫多德首都雷帕卡下方圆十公里内,平原已被黑色潮水化为了一片汪洋,随着水流的变化,整个地面波涛起伏。死亡骑士高举的战戟流溢出死亡的寒光,层层迭迭的的枪锋构造出滔天的钢铁巨浪,这股浪头一次又一次地打在雷帕卡坚固的城墙上,每次都残酷地卷走无数生命与希望。 整座城市恍如一条被困的船只,在这浩瀚的黑色海洋与咆哮的风暴中微微颤动,仿佛下一刻就将沉入无底的深渊。 “法赫多德人撑不了多久,他们的防线很快就会崩溃。”克里特以干涩的语气陈述着所有人都能预见的未来,“我看这些死亡骑士和杀戮机器根本就没区别。” “是啊。”卡托丽淡淡地接了一句,白皙的脸庞掠过一道复杂的神色。 本作为爬爬vip作品,**请保留 第二十六章 梦琉与久远 十月八日,矗立在云海与山峰之间的世界树终于映入往生者们燃烧的视线,他们迅速地穿越雅赫维山脉中宽达十公里的峡谷,最终护送着灵魂之石抵达世界树之冠的凉荫下——由十五万大军砌构的阵型就仿佛一条黑色的巨蟒,在追逐的终点盘踞成圆,静侯敌人的到来。 这是亡灵部队离开联盟后的第三个月,在此期间,从塔克拉玛城到格兰戴尔河,整个法赫多德纵深防御工事均已在死亡骑士的利剑下崩溃,骑士团在首都防卫战中几乎全灭,国王和宰相大臣也下落不明。 阻挡在伊修托利面前的重重障碍终于被一层又一层地清除——唯一剩下的只有路维丝,而与她的决战将会决定两名女神的未来以及时代的走向。 很快就会迎来决定世界命运的黎明之战了……罗兰勒住梦魇,抬起头仰望着那一顶遮天蔽日的宏伟树冠,随后,一个同样有着黑发与绿眸的身影跃入他的脑海。过了三个半月,卡托丽-奥兰德现在怎样了呢?她真的能按约定来到世界树的颠峰之上见我吗?她真的愿意按约定来到世界树的颠峰之上见我吗? “复出的团长大人,别发呆了,这里可不是花园。”阿尔萨斯轻佻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周边地区的清扫工作已经完成,飞来飞去的狮鹫斥候,法赫多德的残兵败将,还有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山区神秘物种,全部都干掉了。” “辛苦了。”死亡骑士点了点头,转向另一侧的巫妖,“联盟的主力部队什么时候会抵达世界树?” “按目前的速度估算,明天清晨。”理查德冷静地判断,“我们还有二十小时可供准备防御工事。” “伊修托利说,这次她要亲自布置防御要塞。”提起这个名字时,罗兰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虽然不太清楚究竟会变成怎样,不过恐怕这个战场上会出现一座新的空中花园。要打赌吗,你们两个?” “一名谨慎的法师是不会有兴趣在信息渠道歪斜的情况下打赌的。”巫妖摆了摆手,“不过既然女神这么想,那么我们就改变一下行动步骤,首先进行融合仪式。来吧各位,请把灵魂之石的运载车引导至世界树之下。” 八匹梦魇的牵引下,一乘装饰着浮雕与紫水晶的黑色四轮马车缓缓地开始行驶。车轮转动之时,死亡骑士与亡灵们纷纷向两侧靠拢,然而那些燃烧着火焰的瞳孔中所流露出的并非敬畏与崇拜,而是向往与执着。只是一瞬间的工夫,弥漫着冰屑与寒气的黑色海洋上,顿时开启出一条笔直的道路。 “欧林,我这样是不是很像童话里的公主?”伊修托利搭着罗兰的手轻盈地跳下马车。 “童话里的公主才不会带着十五万大军横穿整个洛伦丹。”对方笑着眨了眨眼睛,随后和三名高阶死亡骑士一同将灵魂之石抬出,小心翼翼地搬到世界树如网般纠结的根系下。 “放在那里就可以了。”女神点了点头,然后祈祷般地合起双手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因此在呼吸动作下微微颤动。下一刻,灵魂之石突然脱离地面,在半空中悬浮着发出清脆的鸣响声。 透明的水晶被由内而生的柔金色光芒所覆盖,化为一团形状变幻不定的光球,“嗖”地一声钻入世界树的体内,然后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沿着那通天的宏伟躯干向着顶端攀升。最终,不定形的光芒终于在向外延伸出无数分叉枝桠的地方、巨大树冠的正中央停了下来,重新凝聚为一颗有着绚丽光泽的灵魂之石。 “理查德。” “是的,伊修托利陛下?”看得出神的巫妖急忙回答。 “你不是一直说‘希望能亲眼目睹寒冰皇冠的诞生’吗?那现在可一定要睁大眼睛才行哦。”伊修托利说着伸出精致的手臂,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力量汇集在纤细的指间,“因为……女神的绘笔可是稍纵即逝的奇迹啊。” 伴随着银铃般的话语,灵魂之石向着四面八方激射出无数道亮蓝色光线,打在世界树翠绿的叶片上,然后反射到地面。就好象真的被艺术大师看不见的手指掌握着一般,这些光线在半空中时而疾笔,时而舒缓,时而龙飞凤舞,时而一划一停。而在它们的末端,有着冷峻表面的石壁正从虚幻中凸现,由影子般的海市蜃楼沉淀为可以触摸的实体。 伊修托利正按照她心中的姿态描绘出一座前所未有的宏伟都城。 高过百米的玉石城壁首尾衔接,环绕成方圆十里的巨大环型,无数鳞次栉比的建筑就在这片土地上组合出图案般的花纹。城的中央,以矗立着的世界树为中心,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拔地而起,那精雕细镂的宫殿从坚固的地面开始上升,逐渐倾斜,最后聚束收拢成为一个伸入云端的八面体高塔,将世界树巨大无比的躯干连同**的根系全都包裹其中。再往上是空中花园群,万级台阶倚着世界树的主干曲折地向高处蜿蜒,长廊连接起无数风格迥异的庭院,清澈的喷泉演奏着悦耳的水声,盛开的鲜花沁出心旷神怡的芳香。 而在这梦幻般的景色之上,就是这座城市的最高点,此时,随着世界树而建起的楼宇已没入枝繁叶茂的树冠之中。世界树的粗壮支干托起一座开满鲜花的空中广场,广场的边缘均匀地分布着十二座高塔,它们穿过缀满绿色的枝桠,刺向深邃的天穹,顶端闪烁着五彩的光辉。而在这花海的中央——也即是世界树之冠的中心——一座小巧玲珑的宫堡将镶嵌在世界树中的灵魂之石很好地保护了起来。 这是属于我的城堡,是为了改变广阔的世界而筑起的灯塔。 当在现世的画布上绘制完全幅作品后,灵魂之石重又归于寂静,然而即使最后一道光线淡去后很久,依然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在目睹属于女神的力量后,即使是死亡骑士和巫妖们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平常的心情。 “用这座城来容纳部队,恐怕……大了一点……”过了半晌,阿尔萨斯终于打破寂静,这位喜欢扮演讽刺角色的战士很难得地露出崇敬的表情。 “因为它并不是为了黎明之战而专门建造的要塞,”伊修托利睁开眼,笑着接过话头,“不过我想,比起匆忙构造的防御工事,这座城应该要好得多吧?” “要好太多了,联盟的士兵恐怕连那扇大门都推不开。”罗兰转过头凝视着外城高达八十米的两扇精金城门。 “这种力量实在是太伟大了……”理查德旁若无人地长吁短叹。 “欧林,那么我先到灵魂之殿里去休息,这里的一切就拜托了。”女神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对方,“神的苏生仪式必须在黎明到来前实行,如果错过了,就只有等第二天才行。从现在开始到明早黎明到来,还有一段时间,希望你们能在那之前结束布置……因为,在进入睡眠前,我有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说的事。” “我们一定会按时前来的,放心吧,伊修托利。”罗兰以坚决的口吻回答。 “恩,我等着。”伊修托利微笑着挥了挥手,下一刻,那个身着连衣裙的身影已融入空气之中,仿佛琴声般随风而去。 城市的半径为四公里,外围的城墙高度一百米,城门高度八十米,东西南北各有一条大道直通向世界树。依树而建的高塔式宫殿由下自上分为四个区域,最底部的基座高四百米,呈圆碟型;在此之上为主干塔,高度一千五百米,呈八面体梯形。主干塔本身分为十层,层与层之间设有关卡,非常易于防御;再往上则是空中花园,分为两个部分,水流循环系统所在的建筑群高三百米——这个阶段的世界树还保持着树干的特征,没有什么枝桠,而喷泉所在的两百米高的庭院群则已进入树冠部分,建筑几乎与枝叶融为一体,很难分辨。 最上的空中广场架设在树冠中央,包括十二水晶塔群与灵魂之殿,是整座城市的核心部分,也是死亡骑士们誓死守卫的目标。然而,能抵达这里的敌人显然寥寥无几,而且即使抵达,恐怕也难有立足之处——那十二座塔是伊修托利根据理查德的技术制造的防御塔,威力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由于过度震撼的关系,死亡骑士并没有想到要问这座城的名字,但可以肯定的是,吟游诗人能想到的所有形容词几乎都可以用在它身上。不仅如此,从战术角度来看,这座城也一样可以充当防御要塞的典范,再加上灵魂之石的力量比联盟圣都的双重法阵更加可靠,一切可以说是完美无缺。 十五万大军的布置与都市改造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当一切安置妥当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清冽的月光洒满大地,为寂静的亡灵之都投下悠长的影子;仰头望去,星光透过茂密的枝叶筛落,仿佛上面挂满了钻石一般。 伊修托利静静地坐在灵魂之殿外,手指抚过紧绷的琴弦,音乐的波浪随着女神的动作一次又一次荡漾在花海之上,直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我们来了,伊修托利。”罗兰微微欠身,身后跟着阿尔萨斯和理查德。 “那么,感觉怎么样?”伊修托利期待地问道。 “毫不夸张地说,这样会很无聊啊。”阿尔萨斯耸了耸肩,“联盟的军队即使全都变身成狂战士恐怕也敲不开最外面的那道门……我本以为黎明之战会有趣些的,现在才发现只要闭着眼睛射箭就结束了。” “啊啦啦,那是因为我还没来得及说明。黎明之战的真正敌人是路维丝,而不是人类。”女神不满地皱起眉头,“属于神的力量可不是只凭一把剑就对抗得了的,所以我才会花这么多心思在防御上,迎接你们的将是一场苦战。” “在过去的岁月里,尽管力量不足以和真正的神对抗,但我的本体位于现世之中,所以就实际来说,想要制约路维丝是可行的。由我干扰路维丝,由你们对抗路维丝信徒,这就是神的战争,但接下来的三天里,这个问题就会暴露出来了。‘苏生仪式’是渴望成为神的意志体为了回顾过去,审视自我并最终与世界树融合而营造出的梦境状态。整个睡眠将持续七十二小时,而这段时间里,我的力量将无法再庇护你们,路维丝会乘虚而入。” “不过还好,死亡骑士的力量来源于你们超越生死的执念,身为契约信徒的你们不会受到影响,可是食尸鬼、蜘蛛战士的实力会在此期间持续下降,所以请务必小心。” “是连死亡骑士都难以抗衡的力量吗?这么一来我倒觉得很有意思。”阿尔萨斯笑了起来,接着想起什么般扭头转向巫妖,“对了理查德,你不是在雷娜斯历出生的人吗?那么上一次黎明之战究竟是怎样的?” “一名孤独的法师要是进入那种白热化战场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无论他有多么强大。”对方惋惜地叹了口气,“我没能亲眼目睹路维丝的黎明之战,而且大部分资料也都被联盟清除了,只剩下谣言和传说。” “算了,”询问者哼了声,“等到今天的太阳升起以后就可以了解是什么样的把戏了。” “伊修托利有什么线索吗?”罗兰在一旁发问。 “我并没有成为神的经历,所以同样一无所知。”女神的脸上泛起担忧的神情,“不过请记住,最危险的时刻是最后一小时,神苏醒的时刻。那是整个环节所有不稳定因素的聚焦点,就连你们的力量也会有所下降,整个城市的防御力量也会在瞬间被抽空,世界树也不再是不可摧毁的存在——如果路维丝要发动毁灭性打击的话,一定会在那时。” “但如果熬过的话,你就能成为真正的女神了。”理查德冰蓝色的瞳孔中掠过一种莫名的激动。 “没错,能否成功就拜托各位了。”伊修托利舒展开微蹙的眉毛,“不是凭借我的力量,而是由各位自身的力量来决定黎明之战的胜负,这样得到的结果也一定会是你们所希望的。” “没问题吗?”有着水色瞳孔的往生者却有些担心,“毕竟……死亡骑士是以自己的愿望为最优先的……” “这件事很早以前就已讨论过了吧,欧林。”女神顽皮地眨了眨眼睛,“不必担心。” “那么,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这就去准备最后的防御,伊修托利陛下。”理查德和阿尔萨斯迅速地交换一个眼色,然后如此说道,“还有一个问题……这座城的名字是?” “如果伊修托利随着它一齐毁灭的话就只是废墟山了,如果能成为可改变世界的神明,那时我会给它起个好听的名字的,你们当然要帮忙出主意啊。” “嘿,还真是令人期待的未来,”阿尔萨斯挥了挥手,随着巫妖缓缓步入长廊,“那么,三天后再见吧,爱花的女神。希望你能做个好梦。” “那么我也……”罗兰的身体同时动了起来,但下一刻,伊修托利却拉住了他的衣袖。 “伊修托利?” “欧林请留下来吧,”女神的声音温柔异常,“刚才不就说过吗?在进入梦境前,我有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说的话……是想让欧林知道的事情,一个古老而动听的故事。” 轻快的微风扬起漫天飞舞的花瓣、丝绢般的长发以及往生者的黑斗篷。和着悦耳悠远的琴声,整个广场的花之海洋也泛起阵阵涟漪,而在那起伏律动的洁白波涛中,有着翡翠色眼眸的少女带着认真的表情开始诉说起曾经发生的一切。 “很久很久以前,北方大陆的阿雷特山脉还沉睡在寂静之中,即使是最矫健的攀登者也无法一窥她的容颜,即使是神灵的极光也无法唤醒她的美梦,直到有一天,一切都改变了——一个女孩从天而降。她坐在幽蓝色的透明星星上,里面燃烧着永远都不会熄灭的火焰,这星星划过天际,最后落在了北方大陆最北端最高的山峰——特里亚峰之上,而乘坐者也因此踏上了阿雷特山脉不会融化的积雪。” “女孩的名字叫做梦琉,有着一头纯黑的长发和翡翠般的眼睛,很美丽,但是同时也会招来无法想象的巨大危险,所以她必须采取各种措施保障自己的安全。梦琉于是以想象为自己创造了奢华的宫殿和盛开的花朵,如此就不必担心会被已经成为神的同类发现,也不必担心灵魂之石会被自然的力量摧毁。然而,这样的结果却并不是她所渴望的……” “梦琉渴望达成父亲的梦想,追求完美无暇的世界,而成为神是必须条件之一。所以她不顾被发现和被毁灭的危险,开始以自己的力量引导那些执着的意志,并试着将他们锤炼成为宝剑。可是……她所创造出的死亡骑士毫无特别之处,仅仅是脆弱而锋利的剃刀,但却无法经受战火的洗礼。这时,梦琉才明白,自己是不完全的,必须等待。” “等待着找寻到遗失在世界中的心之碎片——‘始源’与‘终末’。” “就这样过了好多好多年,为知识所吸引的巫妖们在宫殿旁建立起高耸的魔塔,为达成愿望的死亡骑士们在山谷中开拓出完善的基地,这些毫不畏惧寒冷的往生者唤醒了阿雷特山脉,清冷的雪地顿时热闹起来,而梦琉所期待的时刻也来临了——她听到了来自遥远大陆的熟悉歌声,由同样是黑发碧眼的女孩所唱出的美妙旋律,那就是自己遗失在人间的‘始源’。” “那个女孩是~!?”倾听者瞪大眼睛,无法置信地看着伊修托利。 “欧林猜到了哦?不过请听我继续说下去,好吗?”女神将手指放在唇上,然后露出神秘的笑容。 “是、是的。”罗兰以复杂的眼神凝视了对方一会,下意识地握住胸前的垂饰,重又退回到竖琴旁,花海的包围之中。 “那个女孩叫做久远,有着与梦琉完全相同的容颜,一样从天而降。但久远并没有和灵魂之石建立起联系,在觉醒之前,她都只能以人的姿态生存,和人一样需要食物,和人一样会感受疼痛,也和人一样会死亡。同样察觉到歌声的路维丝很清楚这一点,于是一手压制住力量尚不成熟的梦琉,一手策划出诡计以摧毁久远。路维丝选择了很久,最后从茫茫人海中挑出四个人——有着幸福家庭的国王、渴望权力的牧师、保守胆小的宰相以及懵懂而热血的圣骑士……他们的命运从此交织在一起,成为一张用来捕获猎物的网,可是……没有一个人察觉到,自己仅仅是女神手中的棋子。” “那个有着水色瞳孔的漂亮男子叫做罗兰,有些孩子气,也很任性,可是他既温柔又体贴,而且愿意为自己所向往的事物付出一切——就犹如投入水面、激起涟漪的石子。久远的世界因为罗兰的到来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两人之间发生了很多事,两颗心也正在逐渐接近……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在旅途的尽头等待着的,只有毁灭和死亡。” “为了令梦琉永远无法得到与自己抗衡的力量,路维丝设计了一个异常邪恶的仪式——血之祭典。当镶嵌着路维丝诅咒的匕首插进久远的身体时,她的血液将被污染,她的灵魂将被融化,她所拥有的力量将在碎成无数片后被吸入扭曲虚空,成为恶魔们的食物或者恶魔本身。” “但是……这个几近完美的阴谋却失败了,诡计多端的保守者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路维丝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毁灭仪式最后却会成就最大敌人的完善。”伊修托利白皙的脸颊浮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因为罗兰的关系。” “久远对爱的执着与渴望令她的力量在最后的时刻觉醒了,她的灵魂恢复了本来面貌,成为‘始源’,轻易挣脱路维丝的束缚,飞向万里之外的寒冰皇冠。梦琉和久远,同一个意志体的两个分身终于相遇,并基于一样的目标而合而为一。现在,她们可以不再以碎片的名字来称呼自己,而有资格使用‘伊修托利’这个属于神的名字。” “女神伊修托利诞生了。” “在始源力量的支持下,伊修托利的骑士们获得了远远强于普通死亡骑士的力量,寒冰皇冠的部队现在可以不必担心来自路维丝的攻击,并开始向着曾经无法涉足的区域迈进。父亲的梦想终于在梦琉与久远的共同力量下跨出了第一步,而且伊修托利知道,以后一定会走得更远——和止步不前的雷娜丝、路维丝不一样——她将会寻找并接纳最后一份力量,‘终末’。” “而在三年之后,当亡灵大军横扫北地之时,背叛路维丝、拒绝安定的生活、一心渴望着复仇的罗兰终于来到寒冰皇冠,并拔出了那柄由梦琉所点化的大剑。那武器是为了吸引更多的执着者前来而铸造的,但从一开始,能拔出它的人就已经定了下来——能理解女神歌声的人将会是它的使用者,而与久远相互爱恋着的罗兰,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伊修托利的欧林。” “燃烧着的灵魂在见到女神的刹那喊出了久远的名字,而你和我共同拥有的记忆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伊修托利闭上眼,仿佛在回忆着那一瞬间的情形,古老的故事伴随着悠远的琴声逐渐淡去,只留下花瓣相互摩挲的沙沙声依旧。 “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太过突然了,但是”沉默许久后,罗兰突然大声地反驳,并用力地摇着头,“……伊修托利和久远是不一样的~!” “欧林说得对,伊修托利并不是久远,可是啊……久远却是伊修托利。”女神把手按在胸前,就像是在确认自己是否有凡人的心跳,“久远的记忆渗透进我的记忆,她和罗兰共同拥有的珍贵经历深藏于我的脑海中;久远的人格影响着我的人格,她对罗兰的爱恋与思念融入了我的灵魂中。作为一份被收回的力量,她已经成为伊修托利的一部分,通过欧林眼前的幻影影响着这个世界,以及你和我之间的一切。” “为什么?”死亡骑士瞳孔中燃烧的火焰开始颤抖,透露出一种混合着慌乱与迷惑、喜悦与悲伤的眼神,“伊修托利,为什么要在现在这种时候告诉我这些?” “因为欧林要走了。”有着翡翠色双眸的女孩走近罗兰,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本来,希望能留住欧林的……无论是久远也好,伊修托利也好,谁都不希望弹奏着无人倾听的曲子。可是没办法呢,因为欧林已经变了,是伊修托利期望的那种改变,但是……也是会令他离开的改变,对不对?” “……”罗兰沉默地避开对方的目光。 “这是最后的机会,所以我选择说出真相。”伴随着那轻声慢语,女神的眼神、语调、微笑全都改变了,那个罗兰所熟悉的伊修托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令他的灵魂也为之沸腾的女孩。 “……久远?” 除了第一次见到伊修托利以外,罗兰从未将女神错误地当成过那个曾支撑着自己灵魂的人——她们有着同样的容颜,可是却是完全不同的个体,熟悉两者的死亡骑士非常清楚这一点,可是现在他却一点也分辨不出了。 也许那个美丽的倩影仅仅是伊修托利凭借着记忆所模仿出的姿态,但是罗兰却可以非常清晰地感觉出,来自对方的一笑一颦全都是属于久远的——眼前站着的,是无论岁月怎样流逝,自己也绝对不会忘记的久远。 “在道别之前,你不希望抱抱自己心爱的久远吗?” 持续的寂静笼罩着翻卷起波浪的花之海洋,死亡骑士无言地注视着黑发碧眼的女孩,随后缓缓地贴近对方,伸出的右手好象要抚摩那头纯黑色的长发。但在即将接触到的时刻,他却惊醒般猛地缩回手。 “不是这样的……”罗兰下意识地咬着嘴唇,就像是做出什么决定一般,他突然抬起头直直盯着对方,“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而且……如果一定要道别的话,我应该和伊修托利道别才对。” “罗兰?” “我一直在思索,为什么伊修托利会选择我——一个失去目标的死亡骑士,不配被称为执着者的人——去完成那个最重要的任务?因为我能够进入星之都?因为我是女神的欧林?或者说因为我的运气特别好?但那些都只是次要的原因,什么也说明不了。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一切,”有着水色瞳孔的男子舒展开眉头,然后微笑起来,“伊修托利想要完成久远的心愿,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对吗?”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伊修托利禁不住避开欧林的目光,并下意识地低下头想要藏起自己的复杂表情。 “被复仇迷惑的那个愚者一直没能体察到久远真正的心愿,不仅如此,他还对其他人的劝告置若罔闻,所以最后犯下了无法悔过的罪孽。”罗兰轻轻地叹了口气,“直到遇到卡托丽之时,复仇者才从耀眼的镜子里发现了自己的丑陋和愚蠢——不顾一切地复仇只是麻痹灵魂的毒药,不仅会摧毁自己,而且还会摧毁他人。” “卡托丽-奥兰德是个好女孩,她令我醒悟了过来。”提到那个名字时,死亡骑士的嘴角微微扬起,“可是,如果没有伊修托利的约定,黑暗之鹰早在八年前就会彻底消失;如果没有伊修托利的信任,罗兰也根本不可能遇到卡托丽,那个失去灵魂的亡灵也许会就这样迷失于花丛中也说不定……所以……” “我想要谢谢伊修托利,而且想要和伊修托利道别。”罗兰伸出双臂,拥抱着依然无言的伊修托利。 那个紧拥的动作非常轻,仿佛害怕惊醒怀中的睡美人;持续的时间也非常短,仿佛害怕自己的决心会融化。两个身影重叠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瞬,但是被拥抱的女孩却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灵魂的温暖——既不是复仇时的滚烫,也不是迷茫时的冰冷,而是令人安心的温暖。 已经无法再隐瞒,而且也不用再隐瞒。伊修托利再度将手放在胸前,感受着并不存在的心跳。 “一直对于久远的死无法释怀,,现在至少有点安心了。”死亡骑士重又退回到先前相隔一臂的距离,然后以轻松的语调说道,“虽然不清楚这么说是否恰当,总之……以后,久远也拜托你了。” “恩。”伊修托利低低地应了一声,美丽的脸庞上再度浮起淡淡的红云,“欧林要走了吗?” 罗兰点了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些年来,承蒙照顾。伊修托利请多保重。” “欧林也是。”女神终于抬起头,以清澈的目光凝视着对方熟悉而温柔的脸庞,“请多保重,无论是在什么地方……” 下一瞬间,那个身着连衣裙的美丽幻影就象雪花般碎成了无数晶莹的粉末,随着清风融入黎明的空气之中。广场中央的灵魂之石仿佛心脏般紧缩了一下,随后周围的空间就如同水面的涟漪,迸发出一轮又一轮的波纹。整棵世界树上的枝叶与脉络都在这波纹的鼓动中泛出淡淡的纯白色光芒,这些光芒逐渐汇聚成溪流,开始一波又一波地涌向树冠的中央、灵魂之殿的内部——脉动的灵魂之石中。 “终于开始了,伊修托利的苏生仪式。”理查德目不转睛地望着灯火通明的世界树之冠。 “联盟的军队也到了。”阿尔萨斯在一旁努了努嘴。从亡灵所驻守的百米高的城墙上俯瞰,由三大圣骑士团和六国军队所构成的二十二万部队就象是无垠而死寂的森林,而在这片由武器的锋芒与无数旌旗造就的森林之上,无数幽蓝的荧光正在高速盘旋飞舞着,看上去如同悬浮在半空的一片汪洋。 “我感觉得到某种奇怪的灵魂波动,那些是什么?”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当巫妖转过身时,轻捷的梦魇已经奔到了他的身旁。 “那是路维丝所操纵的力量,具体情况巫妖们正在分析。”理查德盯着罗兰看了半天,然后缓缓地回答,“目前它们还没有实体化,也许当等到伊修托利完全进入睡眠后,路维丝才会发动总攻,恐怕还要再等几分钟。” “那就是现在了。”罗兰扭头看着世界树,十月九日的朝阳正从树冠之后、遥远的东方逐渐升起。那淡金色的光线先是为宏伟的雅赫维山脉剪出清晰的轮廓,随后一下越过峭壁构筑的屏障,如势不可挡的奔腾潮水,横扫整片大地,照彻整个峡谷,磨利渴血的刀锋,洗亮战士们的双眼。几乎同一时间,那片浮游在空中的蓝光开始躁动起来。 “距黎明到来还有七十二小时。”死亡骑士握紧手中的长戟,武器锋利的尖端在阳光下散射出一片光华。 伊修托利之黎明已进入最后的倒计时。 本作为爬爬vip作品,**请保留 第二十七章 使徒 当夜晚被彻底驱散之时,舞动的荧光立即冲出那片漂浮的大海,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坠向地面,宽达数十公里的峡谷在这阵倾盆而下的流星雨中溅起阵阵冲天的耀眼浪涛。下一刻,成百成千的光团从那片正在沸腾的水银中一跃而出,身后拖曳出道道星屑的穗尾,仿佛一颗颗划过天际的彗星。这些光团迅速地排列成整齐的方阵,而笼罩其上的刺眼亮光也在阳光下褪去,路维丝的力量终于以可以触摸的形式降临于此。 方阵两翼和最前排的是一种类似半人马的生物。毫无表情的脸庞仿佛由白银铸成,惟独双眸中游走着闪烁的雷光,他的左臂联结着一块坚固的半圆型月牙盾,右手中紧握着一柄锋利的双头剑——这种武器的每一头都有三米长,威力更甚于骑士枪。而骏马般的下半身则到处布满锋利的冲角——四肢的膝盖、后臀,甚至连脊背上都长着一排尖锐的利齿,以抵御可能来自任何角度的攻击。 半人马骑士身后排列着另一种形态迥异的兵种,他们同样有着和人十分相象的上半身,手持各式长距离攻击武器,但下半身却是近两米高、四米多长的犀牛。坐骑的全身上下都披挂着厚重而密实的鳞片,额顶突出三支硕大的尖角寒光粼粼。 位于整个阵型后方压阵的则是体形庞大的节肢类巨型生物,他们和原始的昆虫很相似,既没有眼睛、也没有耳朵,在不留下大体型生物弱点的同时,依靠自己独特的方法感知周围的一切。那撞城槌一样身躯完全包裹于一层又一层金属鳞片编织的甲胄中,由八条钢柱般的下肢灵活地支撑着。而生长在宽阔背部上的一条条纤细触手尖端则犹如利刃,可以轻易贯穿靠近的任何敌人。 这些路维丝力量的具现物形态上大相径庭,但颜色却是清一色的银白——与其说是穿着的铠甲或体色相同,不如说是以相同材料打造的兵器。他们有着敏捷而精准的动作,但却透露出和人间生物完全不同的气息,就像是水银凝固而成的一尊尊傀儡雕像,只随着创造者的意志行动。 对于信徒们来说这种具现物叫做奇迹,而对于燃烧着灵魂的往生者,他们或许是毁灭的代名词。 “半人半马、半人半犀牛、还有放大了几百倍的虫子……这些生物是什么?合成兽?”阿尔萨斯似笑非笑地评价眼前的景象,“看来女神路维丝一定很热衷生物学实验。“ “非常遗憾,是仿生学。虽然我对此一窍不通,但看起来他们显然是比死亡骑士更实用的战斗兵器。”理查德简洁地纠正对方,“这些一定就是路维丝的使徒。” “真难得,女神的使徒居然要为人类打头阵。”罗兰打断两人的对话,“不过现在没时间感慨了,各就各位,准备战斗。”死亡骑士话音未落,水银色的浪头已经猛地扑向高耸的城墙。 最先与使徒们开始战斗的是食尸鬼。它们在距地面十米来高的城壁上一字排开,就像是捆住白墙的一条黑色锁链,不仅占有高度落差上的优势,同时也有顶端的死亡骑士作为远程支援。但是这条精心打造的锁链在接触到银色锋芒的瞬间,却立刻变得四分五裂。 阵型前锋的半人马骑士轻轻一跃,接着就像死亡骑士一样摆脱重力的束缚,稳稳地落在垂直的城墙上,撒开四蹄飞驰起来。使徒手中的双头剑仿佛风车宽大的叶片,将蜂拥而上的食尸鬼利索地切割成身首分离的碎片。只有少数亡灵躲过这摧枯拉朽的攻击,但它们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身体,接踵而至的犀牛骑士就把这些残兵碾成了肉饼。 在这场单方面屠杀持续时,死亡骑士们其实并没有闲着,复合长弓射出的利矢如同雨点般洒向那些疾驰的银色身影,但是——其中超过九成都被挡住了。半人马骑士显然是使徒中的主力部队,他们的双头剑旋转起来密不透风,看上去仿佛一面闪烁不停的镜盘,划开空气的箭羽大都被截断,少数几支从罅隙中钻过并钉上犀牛骑士与巨型八脚虫的体表,但对方却毫不在乎。 “让食尸鬼全部撤退。”罗兰松开弦,放下弓,“它们是对付人类的重要战力,不能消耗在和使徒的战斗上。” “那么,要采取精英战?”理查德如此确认,对方默默点了点头。 “早该如此,除了伊修托利的骑士,还有谁能对付路维丝的使徒?用膝盖想都知道。”阿尔萨斯满意地举起战戟,然后大声发布命令。 残存的食尸鬼呜咽着散去,紧接着,六千多名死亡骑士一齐跃下高耸的城壁,长戟的尖端直指向前,其中挟裹着挥之不去的死亡与寒冷。依然在城墙上徘徊的使徒们并没有任何退缩的念头——也许这些拥有智慧的武器根本不懂什么是害怕——他们立即重整阵势迎头冲锋。 伊修托利之城的环行城壁上顿时铺展开一道宽达四公里的黑色瀑布,有着火焰之瞳的死亡骑士化为其中的急流,从高空中倾泻而下;而全身一片银辉的使徒们则凝聚成滚烫白热的岩浆,从最底端猛地喷发而出,想要燃尽空中的一切。 两股色泽完全相反的洪流在垂直的平面上撞在一起,可供十六匹马并驾齐驱的城墙在那一刻甚至微微颤动,接着,由刀锋和利刃组成的潮水被扯开无数攒动的裂隙,四洒的鲜血在百米高的洁白画布上划出刺眼的印痕,使徒和亡灵碎裂的从半空中坠落,带起一阵腥风。 罗兰迅速地扫视着周围,随后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 死亡骑士们在这次冲锋中被完全压制,损失远远高于对手。寒冰皇冠骑士团的阵型是由单一兵种组成的,武器也全都是适合马上战的长戟,但使徒却采用了复合阵型——其中包含着三种截然不同的成分。亡灵们必须集中精力面对半人马刁钻的双头剑攻势,接着立即转换速度与冲锋方向以闪避犀牛排山倒海的冲撞,最后还要受到巨型八脚虫触手的戳刺,即使是实战经验丰富的死亡骑士,也难免在这种洗礼下被击溃。 错开的洪流在城墙的两端停滞,双方随即带马回身,毫不犹豫地发起第二次冲锋。 “二十米处改用三角阵,低阶部队掩护,高阶部队强袭~!”骑士团长的命令借着魔法传入每一名亡灵的耳畔。 在死亡骑士即将与使徒再度接触的瞬间,那股汹涌的黑潮中突然伸展出数十个锋矢,一下就将敌方坚固的阵型撕裂成相互隔离的小块。趁着半人马骑士陷入包围的时候,亡灵们舍弃坐骑,强行跳上犀牛骑士的背部取其首级,而八足虫疯狂挥舞的触须在一小队十二名死亡骑士的联合进攻下也显得颇为无力,那些廊柱粗细的长腿在轮番劈砍下很快就折成两段。那些沉重的身躯一个接一个从半空坠入泥土,伴随着远远传来“啪”的闷响,砸出浸满鲜血的深坑。 但往生者却并没有时间和心情庆祝战局的扭转——在冲锋结束的间隙,悬浮于高空的幽蓝色云朵又向着战场降下一阵流星的暴雨。这一次,从腾起的光芒中缓缓现身的不仅是半人马、犀牛和八足昆虫,还有一群如同山峦般高大的巨人。 这些巨人的高度都在四十米以上,光是投下的影子就足以令联盟的部队产生**,他们同样拥有一身银白鳞片打造的外壳,再加上石雕般粗糙的脸庞,看上去就象一副副被放大无数倍的重装铠甲。但巨人们每踏出一步所产生的剧烈震动却在提醒亡灵——这些使徒绝对不是空心的,即使是最具攻击力的冲锋也不可能阻止他们的前进。 当银巨人逐渐逼近时,城墙上双方玩命的冲锋暂时停了下来,所有的死亡骑士都谨慎地迂回到六十米或更高的位置,以避免被巨型使徒伸手砸扁在墙上,成为一张肉饼。但这些庞然大物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渺小的敌人,而是径直走向那扇精金大门。 为首的那一名抬头看了看比自己还要高出一倍的城门,眼中闪过一线白光,紧接着,银色巨人毫不犹豫地挥起一拳,猛地砸在两扇城门的正中。无与伦比的力量推动下,坚硬金属撞击的鸣响震彻了整座亡灵都市,尖锐的呼啸声在十公里宽的峡谷中激烈地反弹着,回音久久无法散去。 然而声势虽浩大,目标却纹丝不动。城门、铰链以及环行城墙是精巧的一体化结构,这一击的力量因此被均匀地分散到周长近二十五公里的城墙上,造成的伤害完全可以不计。在意识到这点后,使徒停止了攻击,随后将左右手的掌心与前臂紧压在宏伟的城门上,下一瞬间,刺耳无比的尖利嚣叫戳穿了人类的耳膜,就连世界树的叶片都开始沙沙地阵颤——银巨人的手掌与手臂上包裹着特别细密的六角形鳞片,现在它们就象蜂鸟的翅膀一样以极高的频率振动着,令整个手臂的轮廓成了模糊不清的一片浊光。而在这成千上万的鳞片打磨下,精金大门上正溅射出耀眼的火花,表面清晰的浮雕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班驳的裂痕。 没时间了,这样下去恐怕城门会比预期更早陷落……罗兰得出自己最不愿接受的结论,但很快,他的思维就被打断了。 “那些银色骑士已重新集结,看来想要继续刚才的冲锋战。”阿尔萨斯汇报,“他们的阵型也完全改变了。” “使徒的反应很快,这条战线也必须认真应付才行。和刚才一样,我们等冲锋发起后再变换阵型,这样对方便没时间防御。”罗兰最后看了那些庞然大物一眼,然后将注意力转回城墙上。 “那么城门怎么办?如果被破坏的话,骑士团在这里的战斗根本毫无意义。”即使在危机时刻,阿尔萨斯依然很喜欢提出苛刻的问题。 “交给理查德就行了,如果连亡灵军团总指挥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我们恐怕也帮不上忙。”骑士团长简短的回答,随后紧握长戟策马狂奔。 鼓点般密集的马蹄声重又在形同峭壁的城墙上响起,和金属咬合产生的鸣叫相互渗透,共同演奏着铁与血的交响乐。而在死亡骑士的第五次冲锋结束时,一种更为尖锐的声音将这两者全都压了下去——那是一种由远及近,高亢而极具逼迫感的声音,就好象空气被某种强横的力量撕裂一般。 下一瞬间,洁白的云朵中突然破开一个巨大的裂口,一颗燃烧的星星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向下坠落,在天空中拖曳出一道笔直的血红色长尾。随后火样的陨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银色巨人的头部,再从目标的腰间穿出,最后撞进地表,在他身后犁开一个既宽又深的大坑。 被贯穿的庞然大物晃了晃身体,然后缓缓地倒了下去。从使徒头顶直径四米的圆洞里,一道泉水般的血柱喷涌而出——很难想象这金属质感的身躯中会流淌着如此鲜艳的**——在巨人后仰的动作下,那血柱在空中洒开大片红色的浓雾,将整个战场染成一片冷酷的赤色,看上去就像是下了一场血雨。而当那具四十米高的身躯重重地砸进地面后,如泥浆般粘稠的血液甚至灌满了整个陨石坑,而且很快形成了一个小湖泊。 即使相隔整整五公里,亡灵们也可以轻易感受到来自人类的惊讶、动摇以及恐惧——毕竟,这种命中精准、反应迅速而又威力巨大的魔法,以高技术自居的联盟法师是从来未曾目睹过的。 但使徒们似乎不以为然,另一名银巨人立即代替了那名攻击者的位置,而当他跨步上前时,甚至没有扭头看看身旁沉浸在血湖中的尸体。金属嘶磨的嘈杂再度充斥整个平原。 “果然,你们只是纯粹的武器吗?”理查德喃喃念叨了一句,“不过,没有感情可不代表没有弱点。” 一侧的七名巫妖已开始继续咏唱咒文,以酝酿新一轮攻击。罗兰所指挥的死亡骑士们成功地压制住了那些银色骑士的冲锋,城墙非常安全,只需摧毁胆敢破坏大门的巨人,战局就能得到有效控制。 但当第二颗流星呼啸着坠向为首的银巨人时,局势却在瞬间扭转。在那名负责摧毁城门的巨人旁,另一名高出他一头、身长将近五十米的巨人突然警觉地抬起脑袋注视着流星。当那道燃烧的轨迹越来越靠近时,他狠狠地跺了两脚——这行为不但引发起小小的地震,而且也令雅赫维山脉坚硬的岩石露出地表——在这个无法动摇的底座上,银巨人中的这名大块头就象格斗家一样拉开马步、握紧拳头、紧绷全身。 陨石即将击中同伴的瞬间,他两眼发光,右手像闪电般出击——这是一个上钩拳,使徒把胳膊扭成拱形,使拳头更加坚实,同时把旋转一半的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加在拳头上——这一拳正中那颗燃烧的流星。 伴随着爆炸般的巨大响声,陨石立即碎了开来,激起一阵呼啸的飓风。在这刀割一样的狂风下,城墙上交战的死亡骑士与使徒们全都被吹得东倒西歪,就连五公里外联盟的部队都受到波及。而在红色的尘土散去后,巫妖们的目标依然毫发无伤,而且正加倍疯狂地切割着精金城门。 “这怎么可能~!?那个使徒居然用拳头打碎了火陨石?”理查德无法置信地瞪大眼睛,整个身体扑在护栏上。 “可是对方的手臂也彻底毁坏了,他不可能再干第二次。”一旁的巫妖判断。那名挥拳的大个子右手已瘪成一团黑碳,而且手臂也象折断般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为什么不可能?路维丝的力量更甚于伊修托利。”理查德依然紧锁眉头,“如果说使徒能像死亡骑士一样摆脱重力,那么他们恐怕也拥有极强的自我恢复能力……” 这个推测完全正确,还未等巫妖的同僚开口,那畸形的手臂就已经开始痊愈了。 “这……”试图提出反驳的巫妖顿时语塞。 “再组织起新的大型魔法方阵,同时召唤两颗……不,召唤三颗火陨石,这样他即使能同时双手出拳也无法阻止了。” “可是三个七芒星阵同时运做会令咏唱时间以几何倍数增加~!大人,这段时间里我们该如何保护城门?” “除了等待,目前没有更好的选择了,立刻开始吧。”理查德顿了顿,“另外……让城里的部队做好应战准备。”那双冰蓝色的瞳孔越过高大的银色巨人,望向远处黑压压的人类大军。 到目前为止,联盟的二十二万部队依然只是旁观者,丝毫没有协助攻城的意思,那片刀剑构筑的大海就像冻结般保持着安静与沉默。可是巫妖非常清楚,在那冰封的表面之下人类正凝聚着巨大的力量。一旦城门被摧毁,他们就会打破脆弱的安静,然后如汹涌的波涛洪水,不顾一切地涌进这座城市。 在两台永不停歇的战争机器驱使下,攻城战没有任何暂缓的趋势,流星一颗接一颗坠向地面,冲锋一次又一次撕裂,银色的使徒似乎只有在摧毁灵魂之石后才会止步,而在他们的对面,死亡骑士正为完全相反的目的舍身奋战。 亮金色的太阳逐渐攀升至天穹的最高处,然后缓缓滑落,最后没入地平线以下。然而整个亡灵之都却仿佛依然处于白昼之中——在路维丝的力量影响下,新月淡蓝的光芒显得比往常明亮很多,清晰地映照出整个战场的景象。 当天夜里十点,黎明之战不间歇地持续十七小时后,宏伟的精金大门终于被最后一名巨人的鳞片磨穿了。完美无缺的环行防御因此裂开了一道缺口,不再能有效地分解外力。银色的庞大使徒于是猛地挥拳,伴随着刺耳的金石鸣响声,两扇八十米高的城门逐渐歪斜下去,从紧密的铰链上脱落,最后坠向地面,令整个战场翻滚起大片的尘云。 等待了一天的联盟部队终于发出震天的呐喊,然后向着洞开的亡灵之都发起冲锋。 清冷的月色投射在圣骑士的骑枪与铠甲上,辉映出一片雪亮的光芒。联盟的大军仿佛冲破大坝的汹涌洪水,越过死去巨人的残骸、越过扭曲变形的城门,一层叠着一层压向世界树。在进入街道繁复的圆形城市后,汇聚的波涛分成数个突进的枝桠,继续以无法阻挡的姿态向前直刺——直到大群食尸鬼从各处建筑中涌现为止。黑与白的急流迅速渗透并纠结在一起,令寂静的都市成为一个充斥着刀光剑影的修罗场。 在人类军团发起冲锋的同时,死亡骑士们就已如退潮的海水,一层一层地相互掩护着从百米高的城墙上撤退了,而与他们交战将近一天的银色使徒则无言地进逼。双方就这样一前一后,凭借着高超的骑术和与生俱来的力量在亡灵之都星罗棋布的建筑群间腾云驾雾,当街道上的人潮与亡灵此起彼伏之时,这两支精锐中的精锐也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上展开了变幻莫测的交锋。 “罗兰~!我需要你的力量。”一个声音借助魔法抵消距离,突然传入往生者的耳中。被呼唤的死亡骑士皱起眉头,然后一声不响地隐入疾驰的军流中,逐渐退向后方。下一刻,巫妖已经迫不及待地踏出移送方阵,走近对方身旁。 “怎么了?”在罗兰印象中,理查德会亲下前线的记忆少之又少。 “我们有大麻烦了。”巫妖抬起手臂,死亡骑士顺着他的指向望去,视线随即被一座如山脉般高大的躯体挡住,“那个银巨人正随着联盟的军队一起前进,如果让他走到塔宫殿下,后果不堪设想。这家伙的破坏力足以动摇塔的根基,而且他也有可能顺着塔往上攀登。” “是击碎陨石的那个使徒……他一定是是巨人们的首领。”罗兰简短地判断,“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了,你可以再多增加几颗陨石,比如四颗或者五颗。” “巫妖们正在这么做,但时间上恐怕不够。”理查德的语调中带着不确定,“照这个步伐和速度来看,他很快就能进入树冠的屏蔽范围。到那时候,即使再怎么修正角度,陨石最后也只会撞上伞一样张开的树冠,而不是目标。” “所以你希望死亡骑士代替魔法把他拦下来?” “首领巨人——姑且让我们这么标识——的抗魔性非常强,一般的束缚魔法根本不起作用,所以只有依靠骑士团的力量……” “不可能。”死亡骑士打断对方的话语,“这些类似骑士的使徒已经让我们的状况糟到了顶点,他们的力量甚至超越高阶死亡骑士,而且数量上也同样占有优势,如果现在抽调战力,整个战线都会崩溃。” “不过……”罗兰顿了顿,“我或许可以帮上忙。” “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理查德不以为然。 “即使在体积悬殊时,战士一样有办法让剑砍对地方,何况霜恸恰巧能制约路维丝的力量。”死亡骑士的眼中掠过一道灼热的火焰,“也许伊修托利已经睡着了,可是她点化这柄武器时所留下的影响依然清醒着。正是由于这个缘故,今天的霜恸在面对使徒时显得特别锋利,而且一旦被斩中,那些家伙惊人的痊愈能力也会被一并封印。这非常适合对付那个大块头~!” 巫妖沉默了几秒,随后再度开口:“你确定办得到?要知道,飞翔术的速度太慢,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是不能使用的。” “没关系,我本来就不打算把身体的操纵权让给一个格斗外行。” 罗兰说着,抬起头仰望月光照耀下的夜空,繁星密布的黑色帷幕依然保持着寂静,丝毫不在意脚下翻卷着尘土和鲜血的战场。联盟的狮鹫并没有加入战斗,这说明人类打算逐步耗尽亡灵的力量,然后再发起决定性冲击,而对于现在的死亡骑士来说,这种决定恰巧是他求之不得的。 “和绯红之王美露基狄克战斗过的人一般胆子都会特别大,不过还不至于大到送死的地步。”死亡骑士突然微笑起来,“理查德,你去把克拉费里格召来。” 从远处看银巨人只是一座移动的山丘,而当死亡骑士接近后才发现,那庞大的躯体已占满了自己的全部视野,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巨人每踏前一步时从地面传来的震动——光凭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让这个使徒停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攻击头部,以期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在梦魇奋力疾驰之时,罗兰纵身而起,轻巧地将双脚踏在坐骑背部的马鞍上。然后他看准巨人钟摆般交替踏步的节奏,双脚一蹬,准确地着陆在巨人的左小腿,接着死亡骑士立即在这光滑的表面上静悄悄地奔跑起来。 但和想象中的不同,虽然身型巨大,可是这个庞然大物的感觉没有丝毫迟钝——当罗兰攀登到宽阔的腰部时,银巨人突然停步,微微低下沉重的头颅,似乎在观察这名亡灵的动作,然后,他缓缓伸出手,打算抓住这个胆敢在自己身上乱爬、不知死活的小虫子。 树干粗细的拇指和食指夹击而来,罗兰却依然保持冷静。就象死亡骑士会判断失误一样,使徒同样没料到猎物的爆发力竟如此惊人——在那两根手指捏扁虫子大小的目标前,亡灵已凌空跳起,然后落在他的手背上,头也不回地继续加速向前奔跑。 下一瞬间,银巨人的眼中闪过两道雷光,罗兰感到自己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颤抖,原本嵌合紧密的鳞片正在松脱,成为一片片高速振动的刀刃,蜂鸣着想要磨碎接触到的一切物体——死亡骑士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使徒连精金城门都能破坏的手臂。 不出所料……使出绝技了吗?往生者眼中掠过灼热的火痕,表情在刹那间紧绷。 他猛地拔出负在身后的大剑,然后将这柄沉重的武器甩了出去,霜恸的剑面在接触到鳞片的瞬间立即迸裂出无数火花。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大剑就好象是一块乘风破浪的滑板,向着手臂的高处冲去,而罗兰则站在其上,以不逊于马术的技巧操纵着霜恸的走向,任凭剑柄在震颤的表面拖曳出一道滚烫明亮的焰流。 几乎只是转眼之间,亡灵轻巧地攀上巨人的肩膀。霜恸在这火焰洗礼中没有丝毫磨损,甚至连表面的温度也依然寒冷彻骨,而当巨人发现自己的防御失效时,罗兰已经用手中的大剑在他脖子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这道剑痕非常浅,因为银色的鳞片兼具韧性与坚硬,即使再锋利的武器也无法产生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另一方面,如此景象也足以证明,霜恸是可以对巨人造成伤害的。 比起和刀枪不入的美露基狄克战斗,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再割上几个来回霜恸便能品尝到使徒的热血~!罗兰一边冷静地推测一边加大手上的压力,而银巨人显然也推断出了同样的结果——作为回应,他重又对亡灵发起攻击,这次不再是缓缓地用两根手指捕捉,而是整个手掌猛地拍向脖子,几乎和人类拍蚊子的动作一模一样。 这一击带起阵阵呼啸的狂风,然而罗兰依然毫发无伤。 在那千钧一发之时,他将手里的霜恸直立起来,剑尖抵住鳞片最不易碎的部分,剑柄指向外侧,而自己的整个身体则紧贴修长的剑身。当巨掌如群山般压落时,死亡骑士依靠大剑撑开的一小片罅隙存活了下来。 使徒的动作迟滞了几秒,仿佛在思索对策,紧接着,他又一次挥掌猛拍。这回抵住霜恸剑柄的手掌并没有立即撤去,而是不断施加力量并向一侧碾压。再这样下去,直立的大剑很快就会被侧面的力量推倒,而罗兰唯一的生存空间也会因此崩塌。可是这个极为有效的解决方案尚未来得及实施,来自半空的寒冰喷吐就冻结了使徒的所有动作。 趁着首领巨人将注意力集中在罗兰身上的的时候,克拉费里格已悄悄靠近,并找准了最佳的攻击角度。亡灵巨龙汇聚起全身的元素之力,对准巨人喷出大片雪白的霜雾,牢牢地将使徒的双臂禁锢在冰块之中。接着近六十米长的白龙猛地甩动尾巴,龙尾就象一条钢鞭,横扫向无法动弹的巨人,冰屑在瞬间四下飞溅,而使徒沉重的躯体也在这股巨浪般的力量下失去平衡,终于倒向地面。 首领巨人张开嘴,发出金铁低鸣般的咆哮,同时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四颗火红的陨石擦着世界树的边缘从天而降,准确地击中他那宏伟的躯干——一颗击碎使徒的脑袋,两颗深埋入他的胸膛,最后一颗砸断了他的大腿。亡灵之都的街道上顿时腾起冲天的飞沙走石,而当烟尘散开后,巨人残破的躯体已沉入血海之中。 “做得好。”理查德的声音传进罗兰的耳中,可是死亡骑士却没有回应的心情——刚才借助飞翔术滞留在半空的一小会里,从高处俯视的鸟瞰图已明确地告诉他,局势比想象中的还要糟。 巨型八足虫的冲击力远远超出预测值,那纺锤般的身体比任何撞城槌都更具威力,坚固的建筑在他们面前就象是纸糊的灯笼,墙壁在突击下被开出巨大的洞口,而圣骑士们则乘机紧随其后,绕开蜘蛛战士布置在街道上的重重障碍,直接深入亡灵防御工事的后方。 屋顶上的战斗同样陷入困境,死亡骑士们所面对的敌人简直是自身投射在水中的倒影,银色的使徒和他们一样,能摆脱重力的束缚、拥有远胜人类的反应神经、极强的自我恢复能力,以及高超的战斗技巧——而且无论其中哪个方面,使徒都比死亡骑士更为优秀。 双方的数量差距也在逐渐拉大,从黎明之战开始至今,寒冰皇冠骑士团的成员已折损一千七百名,比过去八年的总和还要多。然而银色骑士的数量却依然保持不变,一旦在战斗中遭遇重创,那片漂浮在平原上的蓝云就会降下一阵流星雨,将使徒军团损失的部分补充回来,使其始终保持着对死亡骑士的绝对优势。 到第二天黎明时分,战场已从城门附近转移至世界树下。亡灵大军屡战屡退,目前龟缩在塔宫殿圆碟型的基座周围,而联盟大军则占据了整个亡灵之都,人类在城市的废墟中搭建起数目众多的临时军营,以供人员的休息和替换。 不知疲倦的使徒们依然保持着沉默而冷酷的战斗姿态,很多半人马骑士甚至打算从塔的外壁向上攀登,直接进入空中花园所在的部分。死亡骑士在发现这个企图的第一时刻就立即予以反击,两支部队仿佛一黑一白两条长蛇,盘绕在高达一千五百米的八面体塔身上,吐着信子发出愤怒的嘶鸣声,然后以利刃编织的毒牙撕裂对方的躯体。 “真没想到,原来死亡骑士的也是有极限的……路维丝的使徒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罗兰说这话的时候太阳正在下滑,伊修托利为期三天的沉眠业已过半。 他眼前的景象可说是百年难遇一回——大批死亡骑士正坐在景色宜人的空中花园内,个个都抿紧嘴唇闭目休憩,巫妖们则忙碌地来来回回,充当着医生的角色。 在连续高强度战斗三十多小时后,即使是神所赋予的躯壳也难以为续,往生者们的身体机能逐渐下降,自我痊愈能力也完全跟不上不断增加的伤口,由此产生的恶性循环令骑士团死伤惨重。为此,罗兰不得不采取交替战斗的方式,这才把部分状况接近极限的死亡骑士从前线上撤了下来——尽管那意味着剩余的死亡骑士会面对更大压力,但这位骑士团团长显然别无选择。 “使徒的同样有极限,而且他们欠缺战斗经验。”理查德在一旁淡淡地接口。 “可是力量和数量却都在我们之上。”罗兰叹了口气,“理查德,你注意到一个现象了吗?那片浮在空中的幽蓝色海洋,现在它的体积比起昨天清晨似乎小了不少。” “根据法师们的测算,缩小了将近二分之一。可是我们还是无法判断出其中蕴涵的成分,唯一感觉得到的只有强烈的灵魂波动……” “那些究竟是什么组成的并不重要,”死亡骑士不耐烦地打断对方的解释,“关键在于,如果它的确代表女神之力在现世的形态,那就意味着路维丝至少还有整整一倍的使徒可以投入战场~!手头还有这么多预备部队,恐怕对方打算采用两面夹击的做法。” “从地面和空中同时攻击吗?”理查德警觉地发问。 “没错,当我们被消耗得筋疲力尽,部队大幅减员时,路维丝再放出积蓄的力量,发动起大规模立体攻势,效果将是致命的——得不到支援的空中部队肯定会彻底崩溃。”罗兰简短地分析,“所以我建议你最好把重点放在防空问题上。” “那这里怎么办?我们的撤退步伐已经比预定计划早了整整五个小时,如果塔身再守不住的话……” “会守住的。”罗兰故意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经过深思熟虑,我打算做个相当有价值的实验。” “是什么?”巫妖皱起眉头。 “按平均水平来看,使徒比死亡骑士要更厉害,但是……最强的使徒是否会比最强的死亡骑士更厉害呢?” 本作为爬爬vip作品,**请保留 第二十八章 黎明 当那名形单影孤的半人马骑士冲过来的时候,高阶死亡骑士并没有危险的感觉。此处的战场和路维丝主力部队隔离很远,敌人得不到任何支援,而己方却是一支配合默契的四人战队,显然握有绝对的胜算。 然而在与使徒交锋的瞬间,亡灵们才顿时明白,自己的判断完全错误了——其余三人还未来得及进攻,冲在最前的死亡骑士已身首分离,他的尸体软软地趴在梦魇脊背上,而带着空洞眼神的头颅则掠过上千米高的塔身坠向地面,转眼之间就融入城市错综复杂的背景里。 “全力应战~!这家伙和其他使徒不一样。”小队队长的瞳孔中燃起火焰。往生者们再度策动梦魇,三人形成一个坚固的倒三角,手中的战戟交错挥舞,编织出寒冷的大网,企图将敌人牢牢地罩在其中。 半人马骑士的动作没有任何迟滞,他从正面迎上亡灵最擅长的阵型,手中的双头剑挑起一线耀眼的银光。刹那间,宽阔的剑刃已斩断死亡骑士的长戟,断裂的戟杆擦着使徒光滑的躯壳走空,而双方错马的瞬间,全长七米的双头剑突然飞速旋转起来,仿佛锋利的叶片横扫而过。 一名高阶死亡骑士的半个脑袋缓缓滑落,另一名的胸口飙射出鲜血——使徒已切开他的身体,摧毁了心脏。只有指挥官勉强用手中残破的武器挡下攻势,但巨大的冲击力也令他落马。小队队长终于醒悟过来——自己和对方完全不是同等级别的对手,可是后悔毫无用处,他的双脚刚着地,甚至来不及抽出腰间的长剑,眼中已是劈面而来的一片银色刀光。 但这次,双头剑没能贯穿目标的心脏。伴随着尖锐的金属碰撞声,一个矫健的身影挡在了使徒面前。 “找回你的坐骑,然后到左翼去支援。”死亡骑士头也不回地命令身后的下属,火红色瞳孔不放过使徒的任何一个动作。 “阿尔萨斯大人?”队长有些惊讶,不过表情很快就紧绷起来,“是,我这就去~!” “现在碍手碍脚的人都离开了,这里就剩下我们两个,环境非常合适。”阿尔萨斯微微一笑,转动着手中的长戟,“我猜你也一定很想知道吧,最强的死亡骑士和最强的使徒究竟哪个比较厉害?现在就来试试看如何,首领骑士?” “首领”这个标识是由罗兰率先提出的。原本城门的防御可说是无懈可击,即使巨人们拥有贯穿精金的能力也依然无法抵抗巫妖的魔法,唯一的关键就在于那名能击破陨石的使徒,正是由于他的存在,城市才会被攻破,亡灵军团才会陷入如此绝境。这就是身为“首领”的特殊能力,仿佛长枪的尖端,可以将全部的力量汇聚于一点,并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 如果能找出枪锋,并将之毁灭的话,路维丝军团的冲击力一定会受到不小的影响。而阿尔萨斯现在执行的正是这个使命——搜寻并杀死银色骑士中的首领。 半人马骑士的瞳孔中掠过两道耀眼的雷光,修长的双头剑在他的身旁划出两个巨大的扇面,以静制动的姿态毫无破绽。 不会有错的,眼前的使徒一定是首领骑士~!有着红色瞳孔的往生者觉得浑身的冷血逐渐开始沸腾起来。他已经在垂直的战场上来回巡梭了数个小时,也遇到过不少力量强大、经验丰富的使徒,可是没有一个能和眼前的相提并论。对方不仅在瞬间就斩落四名高阶死亡骑士,而且显然对于云耀的引入技巧非常熟练——不,与其说这名半人马骑士掌握了云耀,还不如说他生来就懂得云耀,无论是高度集中的意识还是无与伦比的速度,都可说是剑士中的典范。 很好,这样的对手才有资格死在精王剑云耀之下。死亡骑士露出满意的笑容,转动的战戟在瞬间恢复静止,三叉的刃端指向面前的敌人。 下一瞬间,那支长戟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平衡,它就象一支利箭“嗖”地射向使徒的心口,对方的双头剑立即划出一个银色的圆,精准无比地从纵切面剖开那柄投掷过来的武器。趁着使徒应付的刹那,阿尔萨斯已抽出腰间长剑,轻巧地从半空中掠过,鹰一般扑向半人马骑士。 使徒的武器总长七米,每一头剑刃各长三米,当中的握柄长一米,在中距对战上占有绝对优势。如果使用长戟对抗只有挨打的份,所以死亡骑士必然会选择近身作战,一旦双方拉近到交锋的距离,局势就会立刻扭转。在战斗开始前,半人马就已预测到对方会采取这种冒险的做法,因此特地为自己留下了回旋的余地,当阿尔萨斯跳起时,他的双头剑迅速转向,由划圆变为横扫,完全未因长戟的干扰而出现任何迟滞。 这是力压千钧的一斩,足以将半空中的亡灵分成两半;即使被死亡骑士的长剑格挡住,撞击力也能将对方弹开十来米,自己依然保持着距离上的优势。然而,当双头剑接触到长剑剑刃的瞬间,使徒才发现手上根本感受不到震动——阿尔萨斯的佩剑是一柄软剑~! 在来不及捕捉的时间罅隙中,精王剑云耀弯成一条弧线,随着使徒呼啸的刀锋翻转。死亡骑士的身体也仿佛轻盈的风筝,和佩剑一同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翻过双头剑切割的截面,顺流而下,软剑薄而刺眼的锋刃削向半人马的首级。 雪亮的光弧在两人间一闪而过,“嚓”地斩去使徒的半个脑袋,胜负定格在一个静止的画面中。 可是对于阿尔萨斯来说,战斗却尚未结束。惯性作用下,少了半个脑袋的使徒直直撞向阿尔萨斯。死亡骑士不得不以剑为盾,抵住那个全身布满冲角的躯壳,然而反作用力却将他推向了离塔壁越来越远的空中,阿尔萨斯只觉得全身猛地一沉,接着就和对手的尸体一同开始下坠。 这是使徒设下的陷阱。在攻击落空的同时,他便清楚大势已去,不再试图做出徒劳的躲避,反而用力蹬下四蹄,高高跃起迎上剑锋——现在两人是在距地面超过一千五百米的塔壁上决斗,如果将死亡骑士顶出重力依附的范围,那对方就会和自己一起掉下去同归于尽——首领骑士最后的反击。 狂风在耳旁尖锐地呼啸,但阿尔萨斯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他小心地调整重心,将身体恢复成头上脚下的状态,然后举起左手发动死亡缠绕。一颗黑色的光球在死亡骑士的掌心迅速凝结,紧接着喧嚣的怨灵们破壳而出,仿佛喷涌的急流。而借助着这股反推力,阿尔萨斯重回塔壁,钢制的战靴在雪白的地面上拖出刺眼的火花。 几秒的坠落令他从高处亡灵所控制的范围掉进了使徒们占领的区域,现在视线中的几乎是清一色的半人马骑士,林立的双头剑在斜照夕阳的光辉中掺入无穷的冷峻,但阿尔萨斯却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仿佛在回味生死的刹那。 “一剑之间的交锋胜过这几年来所有的杀戮,我很满足~!”死亡骑士发出爽朗的笑声,用那双燃烧着赤红火焰的眼睛环顾四周,使徒们在那灼热的扫视下警觉地挺起剑。 “如果使徒也懂得派出猎杀首领的战士,那我就可以得到两次交锋的机会了……不过算了,我并不期望你们这些下脚料能带来什么惊喜,姑且就充当一下清道夫的角色好了。” 阿尔萨斯自言自语着,用手指在云耀上轻弹一下,柔软的剑身立即振动着发出悦耳的声音,仿佛一首无法抗拒的安魂曲。 半人马骑士的攻势终于缓了下来,尽管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发起潮水般的冲锋,死亡骑士却能以少击多坚守住防线,就好象是迎上惊涛骇浪的黑色礁石,历经无数冲刷依然纹丝不动。而塔内的战斗同样陷入胶着状态。 近五十小时的连续激战,再加上力量的逐渐衰退,食尸鬼的数量已从十万暴跌到四万,再加上死亡骑士在使徒军团前自顾不暇,圣骑士毫不费力就控制住地面战场的局势,并带领联盟的大部队推进到世界树之塔的脚下。可是接下来他们的步伐却不得不减慢——四万名食尸鬼全部拥塞在高塔内部,密密麻麻地填满了所有通道。即使是冲击力无与伦比的八脚虫,在面对层叠的血肉之壁和蜘蛛战士黏性极强的大网时,也同样一筹莫展。 “联盟的部队还困在主干塔的第七层,使徒们推进战线的速度也已大大降低。”理查德似乎松了口气,“你抓住了他们的要害,而且阿尔萨斯也比我预料的更为强大。” “他的力量已在我之上……不过,或许是这几年来我变弱了也说不定。”罗兰以一种客观的语调评价,随后低下头俯视着垂直面上的战场,“先不谈那些,总体形势还是很糟糕,我们只剩下空中花园这最后的防线了。现在开始骑士们不能撤退,必须赌上性命战斗。” 第三天的黎明已悄然而至,阳光最先渲染世界树之冠的顶端,随后自上而下铺展,仿佛无边的金色瀑布。漂浮在半空中的那片幽蓝色大海在接触到阳光的瞬间,突然碎成无数朵夺目的火焰,全部向着高空飞去,在淡色的天穹上拖曳出明亮的轨迹。 “果然……” 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些在天空中刻下痕迹的长线,理查德喃喃念了一句:“最后三分之一的力量,变成空中部队了吗?罗兰,这和你预料的一模一样。” “这说明路维丝的战略无懈可击,接下来就得看双方纯粹的力量比拼了。”死亡骑士下意识地握紧戟杆,“树冠上的防空系统交给你,这里则由我来指挥,如何?” “当然,老友。”巫妖露出难得的微笑,“能和你联手作战可是我的荣幸。” “……我也是。”罗兰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冲向交织着刀光剑影的战场。 新的使徒从蓝火的光芒中蜕壳,展开银色的翅膀,集群乘风而起。这些驾御着空气的战士同样是仿生学的产物,从外表上看,他们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形态——女王蜂与圣甲虫。 前者身长七米,有着黄蜂般纤细的腰身和优美的流线型躯体,两对高速振动的半透明膜翅薄而锋利。女王蜂的额头上伸出一根极长的撞针,可以轻松贯穿龙的鳞片;胸口则有四个巨大的进气口,空气被吸入后经压缩从纺锤型的尾端喷出,强劲的推力驱动下,他们的速度甚至超越了翅膀所带起的飓风。 圣甲虫显然是为了防御亡灵龙的攻击而产生的,他们的身躯足有十四米长,全身都包裹在厚重的甲壳中,可算是空中的银巨人。而为了能令这个厚重的身躯获得足够的速度规避危险和追击敌人,三对覆盖整个背部的巨大翅膀正不停地扇动着,发出嗡嗡的鸣响声。 在由这两种飞行使徒组成的十字集群编队后,则是联盟的王牌——风暴狮鹫军团。四千匹狮鹫拍击羽翼的声音清晰可闻,四千名狮鹫骑士手中的巨大掷斧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如果说使徒们是贯彻蓝天的一条银河,那他们就象是一片棕黑色的层云,压迫着仰望者的视线,吞噬去阳光与晴空。 “打击目标分为三类:亡灵龙、石像鬼、防御塔。风暴骑士团的任务是扫除石像鬼,在面对龙时最好尽量避免冲突,同时保持与防御塔的距离。只有等使徒们成功突破世界树之冠上的防空设施,我们才能发动纵深攻势。”克里特对十一名直属部下发布命令,“第一大队负责首轮攻击——从现在的凌晨五点持续到早上十点,五小时已是骑士团空战的极限——在那之后,请务必脱离战场,回到集结点补给和休息。” 说到这里,矮人意味深长地看了身旁的人类女孩一眼,顿了一顿,然后才继续说道:“当然,高山矮人是世上最勇敢的战士,躲藏在女神路维丝的身后绝不是我们的作风……可是,如果缺乏必要的耐心和谨慎,那就连战士都算不上了。” “是,长官~!”部下们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响亮。 “请不用担心我,克里特大人。这方面早就和教皇陛下约定过了,一切以联盟的利益为最优先考量,我绝对不会擅自行动的。”在回归战斗位置前,卡托丽故做轻松地对克里特说道,“何况这把弩也只能射穿石像鬼而已,对龙使用几乎无效。” “有句谚语说得好,机会总是有的,就看你能不能活到那时候了。”克里特笑了笑,“这是你的第一次实战,保持冷静与判断力,这样才能生存下来。” 嘹亮的号角中,由使徒与狮鹫组成的联合空军终于展开攻势,就象无数支射向靶心的利矢,带着死亡与毁灭的气息涌向云上的树冠。 女王蜂的动作比想象中更为敏捷,他们巧妙地绕过鞭子一样甩出的雷电以及四处开花的火球,毫无停滞地将撞针刺进目标的身体。阵型最前方的一只亡灵巨龙躲闪不及,被六只女王蜂同时贯穿,紧接着,使徒猛地振动翅膀,向着六个不同的方向撕扯,庞大的在那股强横的扭力下顿时裂成数块。 而每当龙群想要以魔力编织出防御网的时候,那些圣甲虫就会蜂拥而至。他们厚重的防御不仅能抵挡白龙的寒冰喷吐,同时也对魔法有着极强的抗性——密集的闪电束、灼热的火球、锋利的风刃,全都很难奏效。很多时候,亡灵龙不得不采用牙咬和爪撕的方式来将这些笨重的甲壳生物分尸。 乘着敌人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在圣甲虫上时,女王蜂横冲直撞,大肆杀戮。这是个混乱的立体战场,攻击可能来自四面八方,而巨龙一旦稍有疏忽,女王蜂就可能发动攻势,将路维丝的敌人在眨眼之间贯穿——即使很多时候这种空中冲撞可能会误伤到圣甲虫,他们的动作也没有丝毫犹豫。 使徒与狮鹫巧妙的配合之下,石像鬼的数量迅速减少,而亡灵巨龙也手忙脚乱起来——亡灵的空中部队同样是需要配合的,龙群躯体过于庞大,需要借助灵巧的石像鬼来防御死角;石像鬼则缺乏攻击力量,必须以亡灵龙为火力中心。而随着战斗的持续,往生者们逐渐陷入了防御力量和攻击力量一同减少的恶性循环之中。 到中午十二点时,石像鬼的数量终于跌破下限,外圈防线崩溃。白龙之王克拉费里格当机立断,让空军撤退到树冠的正上方,与巫妖们的防御系统协同作战。魔法防御塔射出的强光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夺目的细线,可是这张严密的火力网却依然无法阻断银色潮水的冲击。 “罗兰~!”理查德的声音在被呼唤者的耳畔响起。 “怎么?”死亡骑士有种糟糕的预感。 “有一群女王蜂突破防御了,你必须立刻回防,否则……” “该死~!”罗兰下意识地打断巫妖的话语,他抿了抿苍白的嘴唇,随后转向一旁的战友,“我带一百名死亡骑士去守护灵魂之殿,这里就交给你了。”阿尔萨斯尚未回答,那个眼中燃着灼热火焰的身影已消失在了空中花园螺旋上升的走廊之中。 世界树之冠就像一个巨大的立体迷宫,在它的各个节点上巫妖们都布置了数目众多的魔法防御塔,不留任何盲点。可是,没有盲点并不意味着无法突破,当圣甲虫以身体摧毁防御塔的同时,一小队共十二只女王蜂立即从这个人为创造的缺口中冲了进去。他们收拢起宽阔的翅膀,水滴状的身体以极高的速度穿梭过纵横交错的枝桠,坠向托起伊修托利灵魂之石的空中广场。 广场边缘的十二座巨型防御塔立即作出反应,但面对无数枝叶,光束的命中率大大下降,依然有一半数量的女王蜂经受住了交叉火力的洗礼。这最后六名使徒不仅借助重力的牵引,而且还利用尾部的喷射进一步加速,企图将灵魂之殿连同里面的灵魂之石全都撞个粉碎。 “发射~!”罗兰的命令压过了尖锐的风声。 两千五百枚羽箭应声离弦,一场毫不停息的箭雨覆盖在那六名的女王蜂上,这是寒冰皇冠骑士团安置在空中广场上的最后防线——二十五台聚射弩——每台都可以一次性射出上百枝箭矢,而装填时间却可以控制在短短的十分钟内,堪称是火球魔法的机械版。 这阵急雨令使徒们全都成了插满箭簇的钢铁刺猬,他们的飞行轨迹也在巨大的冲击中被扭曲,其中四只坠进树枝,身体在一连串碰撞中四分五裂,还有两只则落向广场,七米长的身躯在花海中翻滚着带起飞扬的血花。 罗兰第一个冲上前,拔出负在身后的霜恸,一记纵斩剁掉女王蜂头顶的撞针。接着,死亡骑士们蜂拥而上,银色的躯体立即被数十把重剑捅成马蜂窝,鲜血四下横流。 “我不会再犯相同错误了,路维丝。”罗兰的眼中燃起耀眼的火焰,“只要死亡骑士还站在这里,就绝不会让你动伊修托利一根头发~!” 路维丝历二三五年十月十二日,月亮沿着天穹缓缓下沉,伊修托利的沉眠进入最后的三个小时。 卡托丽再次跨坐上自己的狮鹫,在朦胧的夜色中遥望着远方群山尽头的世界树——那里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状态,数不尽的耀眼光束在黑夜中扫过,仿佛要将整个天空切割成碎片。 亡灵的空中防御已崩溃,空中花园也被占领大半,按照法师们的估计,联盟军队早该在两小时前就攻占下灵魂之殿了,可是最后的几步却异常难走,即使要前进小小的一米,人类与使徒也都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联盟二十二万大军已损失五成以上,而亡灵军团的食尸鬼更是减少到总数的十分之一,只余下一万名不到,再加上使徒、圣骑士、蜘蛛战士、死亡骑士等等,即使是最保守的估计,世界树脚下也起码躺着二十万人。 这根本就是尸山血河。 不过,那个人……黑暗之鹰显然不在其中,他大概还在世界树的顶端不顾一切地战斗着,用手中的大剑毁灭眼中的所有敌人。想到这里,女孩翡翠的眼眸禁不住掠过一道黯痕。 我必须达成那个约定,无论结果如何,一定要和罗兰-斯特莱夫做个了结。 “卡托丽。”一个声音打断了女孩的思绪。 “准备起飞吧,这次恐怕是最后的机会了,直到太阳升起前我们都不会着陆,正在战斗的第四大队也同样要继续作战。”克里特口中呵出的热气在黑暗中结成白雾,十二日的气温比往常低了很多,“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会决定女神的命运与世界的走向,不过对于我们这些凡人来说,只有生或者死两种选择,鏖战到黎明便可分出胜负。” “为了路维丝联盟~!”矮人高举起大斧。 “胜利~!胜利~!胜利~!”风暴骑士们的呐喊震耳欲聋,接着,狮鹫扇动翅膀的声音在山谷中掀起更大的回声。 狮鹫骑士团第一飞行大队以十字编队契入纷乱的战场。近二十小时的消耗战下来,世界树之冠上的大部分魔法塔都被破坏,火力防御网处处是撕裂的空隙和缺口,而亡灵巨龙和石像鬼们也收缩了阵线,聚集在灵魂之殿的周围配合十二座巨型防御塔做最后的抵抗。 在围绕着战场盘旋了两圈后,卡托丽终于寻到了一条魔法光束难以命中的突入路线,尽管那一处的白龙和石像鬼数目不小,但对于以速度自傲但防御极差的狮鹫来说,这是唯一的选择。女孩毫不犹豫地带动缰绳,叫做凯欧的狮鹫心领神会地俯冲而下。 六只石像鬼很快就从后面包抄过来,以锋矢阵型散开,紧紧地咬住狮鹫的尾巴,凯欧做出数次急转急停与俯冲,依然甩不掉这些灵活的对手。卡托丽于是转过身抬起弩,在估算风速与气流之后轻扣扳机,下一瞬间,那支箭准确地钉在了目标的眉心,中箭的亡灵惨叫一声坠向地面。 还有五只……女孩正在心算着,但却仿佛被针戳中一般突然抬起头——某个庞大的阴影正将自己罩在一片寒气之中——亡灵巨龙的寒冰喷吐。 在主人还未发出指令前,凯欧就已经作出了反应。狮鹫猛地扇动翅膀,拉起整个身体,接着突然向一侧倾斜翻转。巨大的空气扭力下,骑士与坐骑一同横滚数圈,勉强避开那阵寒冷彻骨的白雾。但危机才刚刚开始,突如其来的规避动作令卡托丽的强弩脱手而出,这回她完全失去了远程攻击的手段。 亡灵巨龙认定猎物束手无策,于是肆无忌惮地张开大嘴,尖利的牙齿几乎要触到凯欧的尾巴。就在此时,一道紫金色的雷电从卡托丽的手腕上抖了出去——精王剑紫荆终于出鞘了。这柄长剑展开金线串起的的九截剑刃,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巨大的半圆,坚硬的龙鳞就像纸片一样被砍碎,耀眼的雷光闪过之后,长剑已削去巨龙的半排牙齿和整个下巴。 这漂亮的斩击足以重伤强大无比的白龙,可是对于死过一次的亡灵来说,攻击的唯一结果就是带来高涨的怒气。少了下巴的巨龙发出愤怒的咆哮声,一股冰冷的气息从背后渗透到女孩的全身——亡灵龙打算发动新一轮喷吐,将眼前胆敢毁损自己身体的愚蠢人类化成一滩冰水。 卡托丽抿紧嘴唇,手中的紫荆再度出击,仿佛一条灵动的长蛇咬向旁边的石像鬼,游走着电光的金索在瞬间缠住目标,然后猛地甩向正在屏气的亡灵龙。这一击巧妙地借助了石像鬼原本具有的速度,威力不在投石车之下。头部被炮弹砸中的白龙立即失去平衡,一头栽向低空。而狮鹫则在这段空隙中得以脱身,飞快地甩开最后几名追击者,钻入树冠上枝桠最为茂密的区域。 着陆以后,凯欧迅速收起翅膀,同时发挥出自己身为地面猛兽的特长。矫健的四肢和锋利的爪子令它能轻松地在交错的树枝上腾挪跳跃,而伏在背上的娇小骑手也根本不算是负担——对于这只狮鹫来说,卡托丽的重量几乎等于零。绿叶间的一阵奔驰过后,死亡骑士与使徒激战的空中广场终于映入女孩绿色的瞳孔中。 “他就在那里……”卡托丽第一眼就看到了罗兰,女孩的声音在刹那间发生微妙的颤抖,接着却透露出下定决心的坚韧,“没什么好犹豫的……我们上,凯欧~!” 忠诚的坐骑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声,拱起腰准备跳跃,但下一刻,托起猛兽的树枝却突然因不堪重负而折断~! 随着力量的回溯,世界树的躯干不再不朽。 而伊修托利的苏生仪式也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不能使用死亡缠绕了,身体的感觉也有点迟钝,你们状况如何?”罗兰的询问得到了其他死亡骑士的肯定。而他的话音未落,周围的空气已开始轻微鼓噪起来。 清冷的月亮隐入黑幕,大片的层云迅速积聚,在昏暗的天穹上流转着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紧接着,一缕比火焰更灼热的白光沁出漩涡的中心,它的周围不断迸发出赤红色的光纹,一轮又一轮向外扩散,最终点燃了整片黑色的夜空。 所有人都能很清楚地感受到这种力量所带来的巨大压力,无论是人类的心脏跳动,亡灵的灵魂律动,还是使徒眼中的光芒,已经全都被这股无形而有质的能量波动打乱了。为光芒映红的战场在几秒内降温,刀剑交击声、呐喊咆哮声、就连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都被冻结,人们只能听见自己紊乱的心跳。 下一瞬间,长剑出鞘的清脆震响贯彻天际。一道刺眼的光柱从漩涡的中心激射而出,仿佛一柄巨大无比的火焰之剑,燃尽阻挡在面前的一切事物,直直插向世界树的中心,灵魂之石的所在~! 女神路维丝的利剑已斩入现世,只为摧毁企图封神的意志。 伴随着一声金铁交击的巨大轰鸣,这柄光芒四射的神剑在距离灵魂之殿二十米的空中终于被截停——十二座高塔撑起了一片淡蓝色的半透明球形光膜,光膜上密密麻麻地布满深蓝色精灵语咒文,而巨大的剑锋与这层保护罩的交接处,刺眼的白热光芒令人无法正视。全高两千六百米的建筑开始颤动起来,从最底端的基座到最顶端的广场,每一个组成部分都发出痛苦的呻吟,伊修托利之塔正拼尽全部力量,试图抵抗路维丝之剑施加其上的压力。 但只是过了短短的一小会,光膜就变得忽明忽暗,趁着魔法塔中积蓄的力量消耗殆尽之际,火焰巨剑突然提起,然后加速劈下。一道白光闪过,保护罩应声而碎,广场被一分为二,灵魂之殿仿佛是纸造的模型,在夺目的光芒中灰飞烟灭~! “不~!”罗兰声嘶力竭的绝望叫喊刺穿了亡灵们的耳膜。 伊修托利的灵魂之石现在毫无遮蔽,完完全全地曝晒在这道自天而降的火焰之柱中,水晶体光滑的表面裂开了无数道小而深的伤口。 这一次……我绝对要守护住伊修托利,我一定要保护好最重要的人,哪怕面对神灵的愤怒也再所不惜~!罗兰的眼中燃起水色的火焰,死亡骑士不顾被烧成灰烬的危险,冲进神罚之剑的火柱中,用身躯替灵魂之石阻挡光芒的照射。 比起尤瑟尔的圣光风暴,路维丝的力量要强上无数倍。罗兰颈项上的垂饰不停地闪烁着,可是却根本无法抵挡住灼热而霸道的灭绝之力,亮银铠在接触到火焰的瞬间就融化了,滚烫的铁水渗透进罗兰的,女神的力量则撕裂开罗兰的灵魂。过往所有的噩梦都再度浮现在死亡骑士的眼前,比现实更加逼真,而当错乱的意识沉浸于记忆的痛苦中时,承载着意识的灵魂也正迅速分解碎裂。 当罗兰觉得自己就要气化的时候,更多的死亡骑士扑了过来,同样用自己的身躯覆盖在灵魂之石上,一层叠着一层——可是他们的太过渺小,眨眼之间便被毁灭,根本延缓不了路维丝之剑的攻势,灵魂之石的碎裂速度还在加快。 一头亡灵龙忽然从天而降,用庞大的身躯笼罩住死亡骑士与灵魂之石。他的膜翼在瞬间就被烧尽,全身都腾起浓黑的烟雾,骨架逐渐剥离,灵魂逐渐溃散,可是巨龙依然一声不吭。紧接着,更多亡灵巨龙飞蛾扑火般冲进这柄夺目的火焰之剑中,与死亡骑士共同构筑起肉与灵的盾牌。 正如伊修托利所说——“不是凭借我的力量,而是由各位自身的力量来决定黎明之战的胜负,这样得到的结果也一定会是你们所希望的。” 希望世界得到改变,所以此时此刻,执着的往生者们才会不惜一切也要为伊修托利打通封神之路。 对于以承受神罚之火的亡灵们来说,痛苦之外的一切都已被剥离。他们无暇去注意周围环境的变化,无法去观察分针秒针的转动,唯一能做的,只有静静地等待毁灭,以及守护伊修托利的灵魂。 但时间依然在流逝。 一线微弱而纤细的阳光跨过群山之颠,越过重重黑暗,仿佛耀眼的火链,在茫茫夜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轨迹。 黎明已至~! 几乎快要碎裂的灵魂之石颤动了一下,随后水晶的核心之中,鲜明的橘黄色光芒突然暴涨起来,散射出照耀万物的光华。那些比神罚之火还要明亮的光芒如潮水般涌动汇聚,最终形成磅礴有力的弓形体——一对足以覆盖整个苍穹的巨大羽翼~! 女神的翅膀优雅地舒展开,只是轻轻一击,那柄霸道的火焰之剑就断成了碎片。路维丝在世界树周围布下的无形牢笼顷刻间湮灭,接触到光芒的使徒无一不成为随风飘扬的粉末,密布的漆黑乌云被撕得粉碎,湛蓝的天空重回人们的视线。 整个世界在伊修托利的振翅中摇撼着。 如同串串藤花烂漫的绽开一般,绵延万里的纯白色极光帷幕缓缓垂下,联结起整个世界的天空,波光粼粼的表面反射着清晨的第一缕光线,将黎明的光芒以及伊修托利的喜悦传递到这个星球的每一处。 星球另一头的卡那多斯大陆,人们停止了夜晚的祭祀,抬头仰视着夜间白昼的宏伟景观;牛头人萨满呢喃着古老的咒语,手中挥洒的磷粉飞向那极光四射的天空;大卢尔德竞技场内矗立的皇帝峰下,混合着战士热血的古老沙尘卷起阵阵呼啸的旋风。 遥远而寒冷的北方冻土,永不停歇的寒风在此时凝滞;矮人们走出居住的地下城,感受着诺德森大陆久违的温暖阳光;最后的白龙一族聚集于沉寂的墓地内,为死去的同胞们送上解放与祝福的颂曲。 而这片经历神灵之战的洛伦丹大陆,沉睡的土地也全都苏醒了。教皇朱利安-奥古斯特无言地站立在露台上,死死盯着远方地平线上如潮水般铺开的极光,仿佛一尊石刻的雕像。以秩序与正义自傲的圣都陷入了混乱与恐惧之中,就连路维丝神殿中的牧师和骑士们也全都呆若木鸡地张大嘴巴。 “路维丝失败了吗……这样下去,法王厅便……”朱利安的语调中透露出不甘心的怒火,他突然猛地转身跑进办公室中,狂暴地翻起一本又一本历法书。而当日历的内容映入教皇的眼中时,他终于疯狂地大笑起来。 “结束了……结束了~!”宣告的声音象啼血的夜莺般凄厉。 路维丝的时代已经步入尽头,一只看不见的手改写了世界上所有的历法书,昨天还是路维丝历二三五年十月十一日,但今天——书上却赫然写着“伊修托利历零年十月十二日”~! 此刻的黎明只属于伊修托利。 今天是伊修托利之黎明。 本作为爬爬vip作品,**请保留 终章 时代之风 当联盟大军从失重的意识中清醒过来时,路维丝使徒残余的那一部分早已逃逸无踪。然而,人类并没有时间去顾及女神之力现在的状况,令他们不知所措的是眼前景象的剧变——世界树不见了,亡灵之都不见了,就连数十公里宽的神道也不见了~!雅赫维山脉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而十几万人类战士则全都被困在绵延的群山之间。 难道迄今为止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场噩梦吗?这种想法在瞬间弥漫开来。然而,刺鼻的血腥味和占满全部视野的尸山血海却告诉人们,战争与死亡都是实实在在的。 “注意,有敌人~!”一名圣骑士大喊着,同时握紧手中的长剑。 几只食尸鬼正摇摇晃晃地围拢过来,口中发出毫无意义的呜咽,周围的士兵立即进入临战状态,但他们的眼中却闪过不安的神情——没人知道在伊修托利封神后,这些亡灵傀儡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可是什么也没发生。食尸鬼与蜘蛛战士空洞的眼眶中,一丝游走的火苗渐渐熄灭——女神已取回赋予的力量,失去动力的躯壳很快就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一阵光芒的涟漪突然泛起,象海浪般抚过成千上万冰冷的尸体,在这股奇妙力量的影响下,人类与亡灵的尸体开始逐渐幻化。残缺的肢体、干涸的鲜血以及死后所遗留下来的灰烬,凡是属于死者躯壳的东西都变得透明,仿佛被吸收的水分,缓缓沉入大地。而他们曾经躺着的地方,无数洁白的月之花纷纷绽放,在漫山遍野上盛开,形成一片静谧的花之海洋。 为了超度人类的战死者,并令亡灵傀儡获得真正的安息,伊修托利为他们树起了一座鲜花的墓碑。而那如雪花般飞舞着的花瓣仿佛也正在向人们诉说着战争的完结。 罗兰睁开眼,然后慢慢地站起身。由于最先扑上灵魂之石的缘故,他被压在人群的底层,再加上“久远之灯火”的守护,女神的欧林反而成了唯一的幸存者,那残破的躯壳在羽翼的光辉下得以重生,就连已被融化的亮银铠也焕然一新。 此刻,无数雪花般的光芒正在他的身旁飞舞着,仿佛一群不眠的萤火虫——路维丝的攻击焚毁了近千名死亡骑士,几十条亡灵巨龙,而呈现在罗兰眼前的,就是这些往生者们不屈的灵魂。伊修托利的祝福令战死者的执念得到安息,而他们的意志则凝聚为星芒,缓缓上升,直到越过绛紫色的云彩,进入无尽而深邃的苍穹。 那么,这里就是神界了。抬头仰望着五彩繁星,罗兰露出温柔的笑容。 伊修托利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神明,获得了足以改变时代的力量,而我与她的约定也终于达成……接下来…… “罗兰~!”一个清脆明亮的声音打断了死亡骑士的思绪,被呼唤者于是转过身,无言地凝视着残破广场的对面,那个娇小的身影。 和黑暗之鹰记忆中的卡托丽相比,眼前可以触摸的实体有些微妙但无法忽视的不同。少女俏丽的黑发长已及肩,原本红润的脸颊消瘦了许多,她的身旁还站着一只猛兽——罗兰知道那只狮鹫的名字,也知道它曾经的主人立下过伟大的功勋。 而触动死亡骑士灵魂的却是对方的双眸,翡翠色的瞳孔已不再像泉水般清澈,而是如火焰般灼热,每时每刻都裹挟着雷云里无形的闪电横扫过来。那是罗兰再熟悉不过的眼神——和从前的自己简直一模一样。 她会变成这种样子,全都是因为你的缘故,罗兰-斯特莱夫。往生者用冷酷的口吻告诉自己。看看那双眼睛吧,即使再怎么用杀戮和鲜血来解渴,其中蕴涵的仇恨之火也总有一天会将宿主毁灭。 不过,至少现在还有机会弥补一切…… 罗兰的嘴角微微扬起,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死亡骑士顿了一顿,然后大踏步走近卡托丽,直到在距离对方十米远的地方才停下。 “看看天空吧,这里就是三界重叠之地,属于神的领域。”罗兰沉沉地开口,黑斗篷在风中飘扬,仿佛一面不倒的旗帜,“黎明之战已经结束,伊修托利成为了新的神明。失去世界树的路维丝只能匍匐躲藏在这个世界的某处,以期不被发现,再苟延残喘几年……不过,那根本没什么意义。” “罗兰-斯特莱夫,你应该很清楚,我并不是以路维丝信徒的身份来到这里的。”卡托丽又重复了一遍对方的名字,“我必须结束和你之间发生的一切。” “如果心中依然存有犹豫,那可是会导致死亡的,”死亡骑士的声音冰冷异常,“你准备好了吗?” “一直在等待着此时的来临。”少女的回答简短有力,她随即做了个手势,狮鹫听话地离开两人,走到空中广场的南端,那样子似乎是要充当这场决斗的裁判。 “看来的确已经下定决心了。”罗兰点了点头,抽出负在身后的霜恸,巨大的剑锋在持剑者身旁淬出一道修狭的寒光,“来吧,战士是应当以剑交谈的。” 话音刚落,卡托丽腰间的长剑已经出鞘,如闪电般射向对方——紫荆和炎魔的鞭子是完全不同的,它并不依靠物理的力量获得动能,而是随主人的意志任意攻击——就算以霜恸那样的武器去格挡,被击开的剑锋也能在瞬间如活蛇般扭头反击,根本不留丝毫喘息的时间。 但这柄精王剑却无法阻拦罗兰的步伐。死亡骑士就象一只游隼在电光火石间穿梭着,即使偶尔被逼迫到电网的死角,大剑精确迅速的攻击也足够解围,只是眨眼之间,那个黑色的身影就到了卡托丽的面前。霜恸挟裹着冰霜的锋刃猛地劈下,在目标的眼中带起一片蓝色的光芒。 少女侧身闪过这一击,那道宽阔的光弧却在碰到地面前突然转了方向,由纵斩变为横扫,拦腰砍向跃在空中的女孩——和很久以前伯日丁城墙上的招式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攻击的速度和力量均已猛增,而防御者也早有准备——合而为一的紫荆成功地封住了霜恸的轨迹。 即使做好心理准备并以武器为缓冲,但罗兰霸道的攻击依然不可小觑,强大的冲力下,卡托丽娇小的身躯顿时被弹开数米。但在着地的瞬间,女孩就已恢复了平衡。 “你还没能掌握云耀,而且就连剑术都很死板,紫荆可不是这么用的。”死亡骑士的语调依然不带一丝感情,“光是这个程度就想击败传说中的黑暗之鹰吗?” “不用你在这里废话~!”少女咬了咬牙,猛地转动手腕,用行动打断对方的话语。 紫荆舞动着将大片紫金色的雷电洒向罗兰,仿佛是一股摧枯拉朽的飓风,将猎物紧紧地笼罩在刀光剑影之中。但是,无论卡托丽的攻击角度多么刁钻,速度变换多么频繁,她的攻击依然无法伤到罗兰一分一毫,那柄泛着幽蓝光芒的的大剑在黑暗之鹰的操纵下旋舞着,就像是密不透风的铁壁,荡开女孩挥出的每一剑。 几个回合下来,金索与九段剑刃构筑的攻势终于被撕开一个缺口,罗兰看准机会,巨剑破风斩下,一片雪亮的光弧扫向卡托丽。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女孩不得不双手握剑全力硬挡,然而强硬的剑势没有因此产生丝毫迟滞,只是略略偏向一侧。 卡托丽的步伐顿时乱了,她的左肩上被划开了一道伤口,鲜血正缓缓地从中渗出。死亡骑士看在眼里,但却并没有乘机猛攻,相反撤回剑拉开距离。 “痛苦的滋味如何?”罗兰眼中的火苗微微颤动着,“明知不是我的对手,还是要不惜一切地战斗?这种程度的‘了结’只会毁了你自己而已。” “住口,你究竟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教~!?”卡托丽的话语颤抖起来,女孩竭力压抑着那股波动的情绪,大声地反驳,“你不仅是个复仇者,而且还是可耻的背叛者~!现在才假惺惺地来讲大道理,究竟是想软化我的决心,还是仅仅为了麻痹你自己的良心?” “我明白了……”罗兰缓缓地回答,“既然如此,那就给你一个机会。”他说完踏前一步,霜恸剑锋点地,正是骑士突刺的标准姿态——在卡托丽已经受伤的现在,如果继续打消耗战结果将非常明显,然而罗兰却愿放弃自己的优势,执意一击定胜负。 这就对了……只有从正面击溃我,你才能获得真正的解脱,是吗?罗兰-斯特莱夫,你是这样想的吗?卡托丽不再言语,抿紧苍白的嘴唇,手腕一抖,分成九截的紫荆在瞬间“唰”地合成一柄散射着耀眼光芒的长剑。 她不再打算借助精王剑的力量,而决定单纯以速度取胜,在霜恸扫过的罅隙中毁灭仇敌。女孩用双手握紧武器,冰冷的剑刃宛如一道雷电,从上面散发出来的杀气将罗兰笼罩。而对面的死亡骑士仍然保持着剑锋点地的突刺姿势,他的巨剑就像他的人,如同高耸的山脉,傲然屹立。 卡托丽的嘴角升起一抹冷笑,长剑如电,速度之快让狂风望尘莫及,紫荆的锋芒直刺向罗兰的胸膛。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但对于交锋距离内的两人来说,那短短的刹那却恍若一生一世般漫长。 果然……还是不行吗?少女绝望地想。 霜恸劈出的时间和角度全都精准无比,她根本无法闪避,如果再不退却,只会成为又一个剑下亡魂。可是,即使明知如此,她依旧将长剑向前刺出,身体也跟着前倾,就象是往罗兰的剑尖上撞去一般。 凝滞的空气被紫荆激起的光芒撕开,发出隐约的呼啸声,近在咫尺的锋刃如同嗜血的獠牙。然而,在死亡骑士水色的瞳孔中,更刺眼的却是少女目光中绝望的火焰,那单纯的眼神就像脆弱而锋利的剃刀,正一点一点地切割着罗兰的灵魂。 下一瞬间,两人之间冻结的时间再度流动。 利剑终于尝到了鲜血。 罗兰居然在最后一刻偏转剑身,令霜恸的锋刃从卡托丽的发梢间穿了过去~! 紫荆从正面贯穿了死亡骑士的胸膛,巨大的惯性作用下,精王剑直到没入剑柄才停止。卡托丽整个人已经撞进罗兰的怀抱,远远看去两个人就像是在拥抱,可是从往生者脊背后面高高突出的那柄沾满暗血的长剑,看上去却格外刺眼。 卡托丽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抬起头注视着罗兰,两人的目光融会在一起。 “为什么?”过了好一会,女孩才开口喃喃问道。死亡骑士试着开口说话,可是尚未回答,身体就软了下去。强大电流的焚烧下,他双膝无力,一下跪倒在地。 “罗兰~!”回过神来的卡托丽也连忙跪下,慌乱地想要将紫荆抽出,然而这个动作却被对方制止了——罗兰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亡灵的躯壳是冰冷的,少女却感受到一种灼热的刺痛。 “因为……只有这么做,你才会愿意重新敞开心扉。”罗兰刻意移开对视的目光,把头别向一侧,“死亡和毁灭也许无法弥补悲伤的过去,可是,这么做一定能让你走出记忆的阴影。如果是卡托丽的话……不会有问题的。” 死亡骑士说这话的时候,胸口的巨大伤口血如泉涌,但他的表情依然平静——毕竟,亡灵不会感受到只有人才拥有的痛苦。 然而,少女却可以清晰地看见在那双水色的瞳孔中掠过的悲哀黯痕。 “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为了个人复仇而不惜一切,是你的出现令我醒悟了过来。如果没有你的表率,也许黑暗之鹰至今都只能徘徊在迷茫与痛苦中,谢谢你,卡托丽。”罗兰的话语不时被咳嗽打断,“请不要责怪伊修托利,这都是我的错……像黑暗之鹰这样的复仇者,并没有介入一个女孩生活的资格,但是我却在明知一定会背叛的情况下肆意接近你,对不起……” “不是为了和芙罗拉或者其他人的约定……我一直都想向你道歉,真的很对不起。”死亡骑士不再掩饰自己的痛苦眼神,只是直直地看着女孩。 “你在说些什么啊~!再这样下去的话……让我把剑……”卡托丽的语调中带着一丝哭腔。 “路维丝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伊修托利成为了新的神,我相信她一定能改变这个正在衰落的世界。而你应当好好地活下去,因为接下来就是属于你们的时代了。”罗兰将手伸进破损的胸铠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散发着温暖光辉的垂饰,“这是‘久远之灯火’,里面寄托着爱恋与思念,一直以来都在守护着我,而以后,将会守护着你。” 死亡骑士将那颗泪滴一样的宝物放入少女的手心,仿佛察觉到了主人的决定,久远之灯火的光芒突然暴涨起来,并发出悲伤的鸣响声,可罗兰只是摇了摇头。 “对于一名达成愿望的死亡骑士来说,我已经活得太久了。永别了,卡托丽……永别了,伊修托利。” 就在死亡骑士放开垂饰的瞬间,紫荆上被抑制已久的雷电之力立即喷涌而出,象卷起的风暴般撕碎被贯穿的牺牲者。而直到最后一刻,有着水色瞳孔的往生者依然保持着平静的表情。 “罗兰?罗兰~!”卡托丽张开双臂想要抱住他,可是却根本抓不住在空中狂乱飞舞的灰烬。闪烁的雷电过后,地面上只剩下一堆铠甲扭曲变形的残片,霜恸孤零零地斜插在焦黑的地面上,仿佛是冰霜打造的墓碑。 黑暗之鹰……不,罗兰……死了吗?卡托丽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但眼泪却无法抑制地溢了出来。少女就这样凝视着眼前空荡荡的广场,最后终于忍不住用手捂住脸,呜呜地哭泣起来。 为什么会被仇恨吞噬理智,为什么没能早点察觉到他的决定? 原来,这一次才是真正地失去所有。 “卡托丽?”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下意识地转过身,于是,那个有着黑发绿眸的美丽身影便映入凡人的眼里。 突然之间,星之都的那张油画浮现在卡托丽的脑海中,与眼前的女子重叠在了一起,她禁不住喊了出来:“久远~!?” “不,我叫做伊修托利。”对方的回答令她大吃一惊,卡托丽这才发现不远处的凯欧早已恭敬地伏在地上,低着头一动不动——即使是高傲的龙族也会在神的力量前折服,何况是一只年轻的狮鹫? 这就是……神明吗?女孩呆呆地站着,接着仿佛想起什么般突然冲上前去,抓住伊修托利的手。 “罗兰是你的死亡骑士对不对?既然你是神明,请救救他好吗?”卡托丽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我知道自己并没有请求的资格,但是……无论怎样也好,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欧林已经达成了约定,所以我没有留下他的理由,你能给他一个活下去的目标吗?”女神直视着对方那双同样是翡翠色的眼睛。 “……”卡托丽无言地低下头去。 “欧林曾经受过很多伤害,而自己同样也伤害了很多人。为了能唤回你的心,他不惜令自己遭受毁灭的命运,可是对于已经死去的人们来说,一切又该如何挽回呢?”伊修托利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无奈的悲凉,“那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对此永远也无法释怀,所以即使留下他也无济于事。安息或许是欧林唯一的选择。” “可是,他为什么要丢下活着的人就那样自己走掉?”少女的眼睛又红了起来,“自己明明说了很多好听的话……” “不,欧林依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女神摇了摇头,下一瞬间,斜插在地的霜恸突然悬浮起来,然后“嗖”地飞到伊修托利的面前,镌刻在剑身上的那一行精灵文字正散射出荡漾的流彩。 以神之名铸造,汝等无罪。 “守护着欧林的可不仅仅是‘久远的灯火’而已。因为他对于我来说,同样也是最重要的人。”女神露出温柔的笑容,纤细的手指轻抚过那行文字。她的话语令卡托丽失神的双眸一下子亮了起来。 “罗兰还活着吗?”少女的确认小心翼翼,仿佛害怕对方给出否定的答案。 “不能说是‘活着’,他只是……去了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伊修托利的目光朦胧起来,飘向大地的尽头。她说着,舒展开背上雪白的双翼,那光芒的实体轻轻一振,将她送入深邃的天穹之中 空中花园内,最后两千多名死亡骑士单膝下跪,等待着新时代之神为他们递上祝福;巫妖静静地侍立一旁,燃烧着冷火的目光中蕴涵着喜悦与渴望;巨龙们栖落在世界树之冠的枝头,无言地凝视那双照耀着三界众生的羽翼;而从卡托丽的位置望去,伊修托利就像是站在群星的中央。 “可以听见整个世界的声音……爱、恨、生、死、喜悦、悲伤、自豪、失落、希望、绝望……所有的意志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伊修托利轻声自语着,俯瞰着这片属于神明的辽阔大地。连绵的群山从暮霭中凸现,湛蓝的长河在大地上蜿蜒,五彩的群星环绕在四周,“没错,我终于成为神了,虽然还不完整,但总有一天,世界将否定停滞,肯定进步。” “而那时,属于我的执念便可实现,我听到风正那样诉说着。” 死亡骑士第二部黎明 完 本作为爬爬vip作品,**请保留 序章 光与影 这是一片沉寂多年的土地,或许早已被世间的人们抛弃。在这里,除了清冷的月光以外,能见到的只有林立的墓碑。然而今天却有些不同,一个移送方阵突然出现在了坟场的大门前,涌动的奥术力量令被遗忘的一切重又覆上短暂的光辉。 走出法阵的是两位神秘的来客。前面的引路者有一头银色短发,瞳孔中燃着冰冷的火焰,当这个穿着黑色长袍的身影在墓碑间穿行时,就像是生来便在坟场上徘徊的幽灵一般,丝毫感受不到任何生者的气息。紧随其后的则是一名美丽的人类女子,微风的轻抚带起她金色的长发,朦胧月光的映照出她湛蓝的双眸,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还是她所负着的那柄武器。 那是一柄巨大的双手剑,尽管剑身已被斗篷遮盖,但从外突的剑柄部分就可以估算出它的长度——或许超过了持有者本人的身高,光是背着便十分沉重,更别说挥舞战斗时的情形了。 走过破败的大门时,人类女子突然转过身比了个手势,接着,一头矫健的猛兽便从潜伏的黑暗中走了出来,靠近主人的身侧。 “凯欧,到附近的森林里去等我,我很快便会过来。”女剑士轻声地命令狮鹫。对方立即鸣叫一声,然后展开宽阔的翅膀,飞上了静谧的天空。 “理查德,仔细看看,卡那多斯的天空和洛伦丹还真是相似呢。”目送狮鹫离去,女子感慨道。 “那是因为此地的纬度和那一边的基本相同。”巫妖简短地解释,“这里是卡那多斯南大陆,向东一百五十公里处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卢尔德,在雷娜斯的时代,它被称为‘圣都’,尽管现在这个城市已经大不如前,可是依然算是整个大陆最繁华的地区。” “那么这里呢?”**的女性却察觉到了对方话语中的动摇。 “这里吗?”理查德遥望向坟场的尽头,“在大约三百年前,这里被称为‘贤者之陵’,是埋葬著名法师们的墓地,可是恐怕今天已经成了废弃的荒地了。” “但你的传送点却设立在此地。”对方不依不饶地追问,“近百年未踏足卡那多斯大陆,取消了几乎全部的传送点的你,居然会为这片废弃的墓地保留着移送方阵的道标,究竟是为什么?” “……法珞希黛,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洞察力不同寻常。”巫妖叹了口气,“跟我来吧。”他说着大步向前走去。 两人在墓地中走了很长时间,最后,在一块简洁的墓碑前站定。 “这里埋葬着我的一位好友,”理查德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怀念,“在知识被禁锢的年代里,她和我一样渴望探询里魔法的秘密。而且,如果没有她的自我牺牲,我也不可能站在这里……或许在三百年前便已死于魔法事故了吧?” “是……恋人吗?”叫做法珞的女性小心翼翼地问。 “如果没有那一次事故的话,谁知道会变成怎样呢?”巫妖以反问回答,“不过我相信你或许对她会有些兴趣,把刻在墓碑上的名字读出来吧。” “艾丽斯-斯特莱夫……”女孩念了一遍,下一刻,她的声音却突然颤抖起来,“艾丽斯-斯特莱夫?和罗兰的姓氏一样~!?” “虽然并没有确实的证据,不过我认为艾丽斯的确就是罗兰的祖先之一。看吧,你现在又多知道了一件关于罗兰的事了。” 这句话令法珞的脸庞微微发烫。 “可是,无论怎样了解也是没有用的。从侧面了解一个人和真正遇到那个人是截然不同的事情。”理查德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在面对面注视着罗兰的时候,你想和他说些什么呢?” “说些什么?”美丽的女性不由地低下了头,“这七年来我经历了很多,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和他说说那些快乐的事,还有悲伤的事,每一件都想要和他分享……” “可是最重要的是,”法珞抬起头仰望着浩瀚的星空,叫做“恋人”的淡金色小星正在苍穹的某处闪耀着,“我想要告诉他,我对他无尽的思念。” “今年是伊修托利历七年,也就是新黎明之后的第八年。”一个抑扬顿挫的声音缓缓地说着,“各位,在经过长期的计划和准备后,今年应当是战略实施的关键时刻,而且……也是必须实施的时候,我们别无选择。” 凯斯利尔湖位于大陆中部,很久以前这里曾经拥有繁华的城镇,但某一次巨大的灾变后此地却成为了整个卡那多斯最深的淡水湖泊,只留下湖底的遗迹记录着古代的历史。几百年来,沉眠于千米水深之下的建筑残骸从未被人打扰过——除了某些定期到来的神秘投影。 此刻,这间大厅中的水已被魔力挤压了出去,魔法蜡烛照亮的房间中,布置着一张冰雕的圆桌以及五把靠椅,每一把椅子上都端坐着一个魔法投影。这些魔法投影看上去仿佛黑色的雾气,时聚时散,根本无法看清面容,就象隐藏其后的真身一样神秘。 不过,刚才首先发言的影子显然比其他四人更加具有权威性——不仅他的靠椅更加宽大,而且身后还侍立着一位沉默不语的魔法投影。 “伊修托利或许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所以才会采取那样的做法——不招收任何的信徒,除了禁卫部队以外,不向任何人透露封神的真正目的。”首席发言者仔细地回顾着,“再加上我们在洛伦丹的势力相对较弱,因此未能及时采取措施,直到对方成为神灵以后才发现她的最终目标是寻找‘终末’。” “但我们也已经准备了七年,而且现在正是大好时机~!七年之前,死亡骑士们还分散在几片大陆上各自搜索着,可是如今他们却全都涌入了卡那多斯,这并非巧合也绝不是声东击西的手法,最后一位星之子显然是在卡那多斯大陆上~!而这片土地中,几乎全部的势力都受到我们的影响,我们可以直接……”右边的一个影子开始发话,但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首席发言者轻轻地摆了摆手。 “你错了,‘黑骑士’。我们的力量仅限于暗中操控,而非正面对抗。死亡骑士的力量绝非普通人类能够比拟,何况伊修托利也已成为真神,所以才必须更加谨慎。”首席发言者顿了顿,然后问,“‘师’,现在来到卡那多斯的亡灵有多少?” “将近两千名死亡骑士,七十三名巫妖。他们分散地潜伏在各地,但是却拥有一张严密的通讯网,一旦找到了星之子,相信便会在短时间内汇合起来。”被称为“师”的影子回答,“而非常遗憾的是,我们能够监控的敌人不到总数的一半。想要消灭他们也几乎不可能,作为一名谋士,我只擅长平衡势力,而不是鼓惑战争。” “已足够了,我寻找到了一位盟友,他非常危险,但是却能提供强大的助力。”首席发言者点了点头,“这件事暂时没必要透露太多,不过我会先借助‘小丑’的力量。” 右侧的第二个影子恭敬地低下了头。 “至于你们三人,‘黑骑士’,‘师’和‘国王’,目前请继续监视,在关键时刻,我会要求你们出动全部力量,在局部优势的情况下完全消灭对手。”发言者以坚定的口吻说着,尽管面前只是一个虚无的影子,但其他五人却依然可以感受到来自对方的那种执着。 “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杀死‘终末’。绝不让伊修托利的愿望达成~!” 会议结束了。影子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空气中,魔法的光辉淡去,湖水涌入房间,融化桌子与椅子,一切全都重归寂静。可是,隐藏在大陆中的庞大暗流却依然不知疲倦地流动着,企图改变凡人无法触摸的某种东西。 那个名为命运的存在。 第一章 皇帝锋 青年一个人走着,孤零零地在黑暗中走着。惨白的光源勾勒出他脚下奇形怪状的影子,四面八方的风鸣叫着充斥整个空间,他身侧的街景是无法看透的灰色,有时不断地重复,一转眼却又面目全非。 接着,这个孤独的世界突然涌动起阵阵浪潮,随之而来的黑暗包围了不知所措的青年,让他忘记身在何处,而且很快便被淹没在墨染的海洋里,波涛上下翻滚,阵阵窒息感扑面而来。置身其中的青年仿佛是大漩涡中的一片木屑,无力反抗这神秘而强横的力量,只得听天由命,随着急流沉入海底,埋入这块无比广阔的墓场。 下一刻,重重黑幕碎成千百万片,一望无际的大地展现在眼前。干裂的泥土贪婪地吸吮着空气中的每一丝水分,荒凉的风卷起大片黄土,在半空中绕着圈子。但在贫瘠之地上,最醒目的却是残破的墓碑,成百上千地大片林立着,触目惊心而又无法逃避。 这里是什么地方?青年茫然地揉揉额头,环顾空无一人的世界。 这里是被你忘却的人和事所沉眠的地方。 空洞的声音突然在他耳畔响起,听者不禁吓了一跳,立刻猛地转过身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影子,黑色的轮廓勾勒出与青年完全相同的容貌,然而嘴角却多了一份嘲讽,眼神多了一份冷酷。 忘却的东西?我忘掉过什么? 你忘却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而且或许永远也想不起来。不过那并不重要。影子开始逐渐扭曲。重要的是你仍处于因果的流动之中,仍留存于他人的记忆之中……所以,你还是无法脱离出命运的束缚。 或许,你还是会走上曾经走过的道路……那个交织着爱与憎恨的迷宫。 青年睁开了眼睛。 伴随着牢狱中特有的铁锈与臭味,首先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张绿色的兽人脸,对方这家伙看上去大概四十来岁,正是兽人精力最旺盛的时候。他的左颊上还有一道死白色的伤疤,仿佛在证明拥有者的英勇或是剽悍。和所有好战而自大的战士一样,这家伙看着青年的表情带着一脸的不屑。 典型的亡命之徒。仰躺在石地板上的年轻人如此判断,正当他琢磨着如何摆脱这种尴尬的对视时,对方却先开口了。 “小子,你叫什么?”低沉的声音问。 “罗……罗兰……”青年昏昏沉沉地回答,试着从地板上爬起来。没来由的痛感令他觉得头都要炸裂了,但即使如此, “罗兰”两个字却很轻易地脱口而出,就好象已经自我介绍过千百万次一般熟练。 那真是我的名字吗?罗兰问自己,可是却得不到答案。 “罗兰?这名字我好象在哪里听过?”兽人皱起眉头,第二个问题接踵而至, “对了,刚才我看到有整整一个小队的士兵押着你进来。告诉我,叫罗兰的小子,你究竟干了些什么,让帝国的蠢货们这么紧张?” 对于这种近乎审讯的态度,罗兰觉得非常不满,可是他却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青年已经注意到了,在这间宽大的牢房中起码有十来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全部都冷冷地盯着这里,兽人则显然是他们的首领。看起来如果自己拒绝回答问题,免不了被狠狠地修理一顿。 “只是杀了一个骑士队长……”青年无奈地开始叙述。 一周之前,罗兰发现自己正身处索非亚帝国某处的海岸上,浑身乏力。附近的渔民发现了这个失魂落魄的陌生人之后,将他带进了村子,好心的村长不仅收留了他,而且还悉心照料。但好景不长,第二天,帝国的征税队就到了这里。他们不仅要对每个贫苦村民征收整整一个金币的重税,而且那个留着小胡子的骑士队长甚至还打算侮辱村长的女儿。 接下来的事理所当然,罗兰从士兵手中抢下了长剑,第一击就插进了骑士队长的脑袋。但很快,他自己也被蜂拥而上的敌人给活捉了。 “一击必杀吗?”兽人哼了声, “虽然现在帝国的骑士个个都是孬种,不过能做到这点,难怪他们会派重兵押解你。” “说起来,你是怎么到那个海岸上的呢?”另一个好奇的声音插了进来。发问者是一名年轻的男子,即使是艰苦的牢狱生活也无法掩盖他身上的某种特质——或许是敏锐,或许是杀气。罗兰不由地警觉起来。 “我不知道……”想了半天以后,罗兰只能这样回答。尽管一直觉得理所当然,可是直到被质问的时候,青年才发现自己真的失去了以往的全部。就象梦中的那个影子说的一样。 可是我究竟忘记了什么呢?罗兰沉思着。 “小子,你说‘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兽人又一次皱眉。 “我的意思就是……我忘记了。”青年吞吞吐吐地回答。 “什么?”对方不禁瞪大眼睛,接着,牢房内突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 “那家伙的意思是他失忆了~!”兽人一边大笑,一边扭头告诉后面的人,其他人也全都笑了起来,只留下满脸通红的罗兰呆呆地坐在地上,根本无法反驳。 “失去记忆?”旁边的男子也摇了摇头。 可是囚犯们来不及继续他们的审问,牢房的门就打开了。两队共二十四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在走廊两侧,一名法师则带着两个队长走到门口。 “整队。”面无表情的帝国法师冷冷地说了一句。所有的囚犯都静了下来,然后默默地站成一列,在刀剑丛林的引导下,这些身影缓缓地走出监狱的大门。 被挑选出来的囚犯总共有两百多名,在大批帝国士兵的押运下,他们乘坐着钢制囚车缓缓沿石板道路前进,周围的气氛显得诡异而凝重。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压抑着内心的不安,罗兰低声问一旁的兽人, “处刑吗?” 兽人没有回答,只是努了努嘴。顺着他指出的方向望去,青年在地平线的尽头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城市——尽管女神的光辉不再,可是那古老的城墙与林立的各色神殿却依然证明了神灵眷顾的痕迹;尽管鼎盛的时代已逝,可是那整齐的街道与精致的建筑却散发出掩盖不住的奢华气息。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位于整个城市中央的巨大圆型建筑物以及矗立其中的方尖高塔。 罗兰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尽管忘记了过去墒钦獠2环涟肫鹗肥樯纤枋龅奈按蟠怠? 矗立于青年眼前的是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大卢尔德竞技场,以及人们为了纪念皇帝而建造的通天石碑,皇帝锋。 “没错了,那就是这些马车要去的地方。”兽人笑了起来,表情中混合着嘲讽与悲伤, “小子,现在的你和我们一样,是一名角斗士。” 在很久以前,大卢尔德竞技场是荣誉和热血的代名词。每隔五年,无论是处于什么样的情况,这里都会举行一次盛大的竞技典礼,云集全世界最著名的战士——其中包括赫赫有名的皇帝雅加西——为了荣誉、地位、名声或者是其他一些常人无法企及的东西而战斗。 可是现在,一切都物是人非了。尽管竞技场一如既往地宏伟,然而统治它的人却在不断地没落。自路维丝之黎明过后,雷娜斯联盟便在短短五十年内分裂,其中最大的一部分——索非亚帝国成了大卢尔德的新主人。这个世袭制帝国的统治者一代比一代无能,到了伊修托利历八年,现今的国王阿尔汉佐-林诺特成天沉浸于酒色之中,而他的继承人,王子艾德-林诺特则迷上了血腥的角斗。 于是理所当然地,大卢尔德竞技场成了大卢尔德角斗场。为了满足王子的爱好,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大批奴隶或囚犯被标上红组或蓝组的标志,在热砂战场上、皇帝锋下相互撕杀,直到其中一方流尽最后一滴血为止。 不过在大规模角斗进行之前,艾德-林诺特一向喜欢放上一道开胃菜,单人决斗——一场由身手不错的死囚对付某种希奇古怪魔兽的表演,结果大多惨不忍睹,但是对于挑逗起观看者的兴趣和栅栏中的囚犯的恐惧却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今天,被选做单人决斗的囚犯正是罗兰。 “格雷罗,你觉得怎样?”目送着罗兰被两名士兵带到准备室,刚才盘问他的男子问兽人。 “韦沃,‘失忆’这种三流小说家才想得出来的蠢借口用在现实中可不合适。用屁眼想都知道,这家伙是安插进来的。”兽人轻蔑地笑了一下,但接着表情却变得严肃异常, “在这个骨节眼上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恐怕对方是嗅到些什么了。” “没关系,轮到我们上场时便能得到答案。”韦沃回答。 “没错,不过最好还是盯紧那个叫罗兰的小子。”格雷罗坚持自己的看法, “单人决斗可能是罩眼法或者苦肉记,或许魔兽是由法师操纵的,而且并不是没有囚犯取得胜利的先例。” “或许。”人类男子耸了耸肩,他说着将头凑近铁栅栏,和其他人一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竞技场中即将展开的战斗。 那个青年将要面对的敌人是什么样的呢?韦沃好奇地猜测。 我将要面对的敌人是什么样的呢?罗兰不安地想着,下意识地握紧双手巨剑的剑柄——这是他在武器库中能找到的最称手的装备,至于为什么称手,罗兰自己也不清楚。 青年承受着来自竞技场观众们的各种喧嚣,以及卫兵略带同情的目光,缓缓地走进热砂战场。这片属于战士的土地一如既往地血般鲜艳,而现在,它的中央多了一座高耸入云的方尖塔——皇帝锋。罗兰就这样无言地注视着一切,回忆让所有战士沸腾的传说,绷紧全身的神经,试着让自己进入最佳的战斗状态。 但是紧接着,从对面传过来的咆哮声几乎撕裂了他的耳膜。当对手足足有六米高的身躯走进罗兰的视线时,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充分准备的青年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巨人的全身都包裹在铁板一样的铠甲中,手中握着的大棍比青年的腰更粗,只有一颗布满血丝的眼睛证明了它的身份。 “我的天……最残暴最嗜血的独眼巨人~!”罗兰的牙齿格格做响, “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现在还认为他是帝国派来的卧底吗?”韦沃微笑着问兽人。 “……” 由剑术高超的死囚单挑全副武装的独眼巨人,随后再继续血腥的车轮战,这样的角斗的确很让人兴奋。不过对于艾德王子来说,今天他的注意力却集中在了竞技场的贵宾席上,自己的座位旁——在那里,一位美丽绝伦的精灵女子正斜依着椅子,她有着比雪更白皙的皮肤以及海水般湛蓝的长发,在翠绿色连衣裙的衬托下,看上去就像是只存在于童话中的美人,凡人永远无法触及的艺术品。 来自遥远国度的精灵公主,奥露哈-恰萨利。 “不过真没想到,以高雅闻名的精灵也会喜欢观赏这样的角斗。”王子故做亲近, “亲爱的奥露哈,我想我有义务提醒一下,过会的场面可是会非常血腥的。” “对于长期处于流亡生活中的人来说,一点点血腥算不上什么。”精灵抱以妩媚的笑容, “如果不是三天前恰巧遇到王子殿下的狩猎队,恐怕我和我的侍卫此刻已葬身于叛军的乱刀之下了。那些暴徒见到贵族就杀,连使节都不放过,实在是太残忍了。对吧,艾伯塔?” 站在两人身后的精灵剑士默默地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看着被俘虏的叛军在竞技场内与猛兽撕杀,也并没有什么。”奥露哈淡淡地总结。 “当然当然,现在您完全不必担心,身为索非亚帝国的王族,我绝对不会让那些愚民打扰到我们的,而且我还会让他们上演一出好戏。”艾德说着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女孩的手,细腻的感触顿时令他全身热血沸腾。 这真是上天恩赐给我的礼物~!艾德-林诺特这样想着,几乎快要笑出声来。他相信以自己的手腕,用不了几周这个漂亮的精灵就会躺在后宫的**了。或许那个侍从会有点麻烦,可是即使剑术再高超,在整个索非亚近卫军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他们之间也的确只是主仆关系而已。王子回想着几天来自己试图与奥露哈亲近时对方的神情,然后如此判断。一定是我想得太多了……不过,多杀一个人和少杀一个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正当艾德遐想连翩之时,独眼巨人的咆哮声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看台。嗜血的王子兴奋地注视着身形庞大的魔兽,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杀戮。但是他却并没有察觉到,当那个金发男子走出阴影时,奥露哈的如水的双眸却在那一瞬间完全冻结了。 那是~!? 精灵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一不留神就喊出声,然而尘封的记忆却依然如潮水般涌出,令她的全身颤抖起来。 下一刻,巨人的铁棍当头砸下。 罗兰急忙侧翻,以狼狈的姿态躲过了这一击——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尽管自己鬼使神差地选了最巨大的双手剑作为武器,可是这 “最巨大”的东西在对方眼里看来,恐怕和牙签没什么区别。 这种应对方式非常有效,几个回合下来,大棒都没能击中四下乱滚的目标。接二连三的失败激怒了独眼巨人,它于是运起全部力量,铁棒顿时舞成了一架恐怖的风车,地面上也跟着扬起一阵又一阵的尘云。眼明手快的罗兰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青年不顾从身旁呼啸而过的大棒,奋力冲进烟雾中企图突围。 可是这次他的判断却失误了——独眼巨人定位猎物的方式,并不是仅仅依靠视觉和听觉。当罗兰隐匿于尘埃中缓慢移动的时候,反而成了最佳的靶子。当大棒携裹着狂风刮来的瞬间,年轻的角斗士甚至来不及躲避,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正面格挡。 一声闷响过后,那柄脆弱的双手剑立即断成两截,剑头飞得无影无踪,只剩三分之二弯折的剑刃还连在握柄上。罗兰自己也被冲力甩了出去,猛地撞上竞技场正中的方尖塔,全身撕裂般的疼痛令他几乎昏厥。独眼巨人看着半跪在地的猎物,满意地低吼着,缓缓走近,然后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这位小朋友要完蛋了。”格雷罗若有所思地看着竞技场中央,一旁的韦沃叹了口气。 “快杀了他~!好戏还在后头呢。”艾德王子兴奋地舔了舔嘴唇,下意识地自言自语, “鲜血会让独眼巨人变得更疯狂~!”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巨人发动了进攻。粗大的铁棒裹着刀割般的劲风,像山一样压向无力反抗的青年。然而紧接着,罗兰周围的空间却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空气挤压成了透明而坚固的屏障,铁棒在撞上去的瞬间竟然被弹开了,猛烈的反冲力甚至令独眼巨人自己也后退了好几步。 奥露哈依然端坐在贵宾席上,她的瞳孔中却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微光。 死斗中毫无征兆的异变令全场哗然,可是年轻的角斗士却注意不到这些——夺去他目光与思考的,并不是侥幸生还带来的喜悦,而是一望无际的血红色。 充斥着喧嚣的角斗场在一瞬间突然变样,就象回到了百年之前的全盛时代。无数战士从罗兰的身旁飞奔而过,在他的眼前奋力撕杀。无论是武器的利刃、飞舞的沙尘、战士眼中的光芒还是身体中流出的鲜血,一切全都是红色的。而在这片赤红的海洋之中,最为耀眼则是矗立于热砂战场中央的那座方尖塔。 简直就好象是正在燃烧着的墓碑,火焰构筑的立柱,刺眼而灼热,让人不敢正视。 大概皇帝就是那样存在的吧? 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热砂战场所展现出的海市蜃楼,青年觉得自己的身体中有某种未知的力量正在逐渐醒来,那股力量肆无忌惮地烙进他的灵魂,令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沸腾。紧接着,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四肢全都不听使唤了~! 罗兰顿时大汗淋漓,脸色苍白。他挣扎着妄图与操纵自己的力量搏斗,可是收效甚微,尽管自己已经拼上了全部意志力,身体却根本没有反应。 下一瞬间,他的人和剑已经化为一道闪电,直射向再次扑来的独眼巨人。铁棍迎头砸下,可罗兰却不闪不避,只是轻微侧移便让了过去。呼啸的狂风卷起青年金色的头发,映照着那双火焰般燃烧的瞳孔——与刚才判若两人。 如鬼魅一样的身影沿着铁棒迅速窜上巨人的肩头,然后轻巧地跃到庞然大物的后背,开始以手中的断剑狠狠劈削着保护颈部的铠甲。独眼巨人不得不扔下铁棒,笨拙地摆动着双手,试图抓住自己脖子上的猎物,可是每一次都落了个空。 罗兰躲开了全部攻击,并且同时在巨人铠甲的颈部斩开一道细而窄的裂缝——宽度足以让死亡延伸进去。只见银光一闪,角斗士手里的断剑已经齐柄没入独眼巨人的后颈,截断了脆弱的脊椎,然后一直插到致命的大动脉中。鲜血就像泉水般从那件铁铠的各处喷了出来,独眼巨人甚至来不及呻吟就倒在了地上,庞大的身体再也无法动弹。与此同时,浑身是血的青年也已轻巧着地,一脸茫然的表情。 容纳近十万人的看台一片寂静,过了好几秒,观众才以热烈的欢呼声回应这个带给他们惊讶的角斗士。 “怎可能?”艾德以无法置信的眼神看着赤红色的战场,扭头问一旁的大臣, “你从哪里找到那家伙的?”他用手指着远处的罗兰。 “这……他应该是监狱里的死囚。”大臣断断续续地回答,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 “王子殿下,请您原谅微臣的过失,我实在没想到那个奴隶居然……” “居然拥有那么高超的剑术?”艾德很有风度地微微一笑,然后摆了摆手, “没关系,我喜欢惊喜的感觉。”他说着转向一直保持沉默的精灵女孩, “一场出人意料的角斗,您觉得满意吗?” “非常满意。”奥露哈再次以迷人的笑容回应, “不过我有些好奇呢,王子殿下是否能告诉我那位角斗士的背景?如此年轻却掌握了这种技巧,相信他的过去一定充满了神秘色彩。” 艾德立即对身旁的大臣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地点了点头,迅速离开了看台。 “在今晚的舞会上您就可以得到答案了。”王子以自信的语调回答,但接着却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 “不过接下来的战斗会更加残酷,北方野蛮人和狂暴矮人比巨人更狡猾,他是否能存活下来还是个问题呢。” 精灵的脸色在瞬间变了一变,她勉强回答“那就让我们一起期待吧。” 罗兰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巨人的尸体旁,警惕地等待着。他记得那股力量操纵自己的每一个细节——流畅得达到了自己无法想象的极限,而非一个被操纵的木偶——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半点头绪。更糟的是,角斗士现在并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体内的问题,因为下一场战斗很快就要开始了,而自己却依然被留在这里,并没有被赋予休息或退出的权利。 究竟还要面对几个敌人?或许他们根本就是打算弄死我?罗兰不安地想着,但求生欲却使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过休息的机会,即使紧接着面对的会是绝望。 竞技场一侧的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然后重新打开。一群全副武装的野蛮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握着的不是沉重的铁锤,就是巨大的战斧,每个的脸上都带着凶悍的杀气——在进入战场前,这些同样身为死囚的角斗士已被告之,只要能活下来就能获得自由,所以他们正迫切地想要切碎自己眼前的全部障碍。 索非亚帝国的贵族非常懂得如何理由**让角斗变得既血腥又刺激。 看着那些疯牛一样冲向自己的野蛮人,罗兰咽了咽口水,然后机械地举起手中的断剑,但突然间他的身后却响起一了阵尖锐的风声。角斗士来不及多想,身体已向后高高翻起,让袭来的锐器从自己身下飞过。而在身体凌空,全身倒转过来的瞬间,罗兰一把抓住了那锐器的末端。 是一把全新的剑~! 青年握着剑着落在地,他发现自己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刚才那些嘲笑他的囚犯此刻就站在身旁,同样全副武装,手持利刃,和他一起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战斗。 “嗨,我是韦沃。”刚才审问他的那名男子友善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努了努嘴, “那家伙叫格雷罗。” “你们……”罗兰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车轮战,全灭的一方会立刻被下一批角斗士替补上,如果我们这组想活着下场,至少需要承受三波进攻。”韦沃自顾自地解说,俨然是一个角斗行家, “节省点体力,这样才不会倒下。” “这样,才能获得自由。”兽人低声地自语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看台上那显眼的翠绿色身影。 下一刻,两股刀剑丛林已撞在了一起,飞溅的鲜血令热砂战场看上去格外的刺眼。 第二章 月下舞会 与日间的宏伟相比,月下的大卢尔德又是另一番风情。万家灯火与苍穹群星相互辉映,仿佛两面深邃的镜子,展现着只属于夜晚的悠远。蜿蜒的星辰河如同一条蓝色绸缎,静静地流淌过喧闹与奢华,悄悄地为城市点缀上几丝悠远。 但精灵女孩并没有被美景吸引,她不时将目光投向另一处——城市中央的竞技场。在朦胧的月光下,这座拔地而起的古老建筑依然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就好象一条即将醒来的巨龙。 “今晚的月色真是怡人,恰好能衬托出您的美丽与优雅。”艾德王子说着,缓缓走上皇宫的露台,“如果吟游诗人看见了,恐怕会情不自禁地做上数百首诗歌。” “精灵的魅力并没有传说中那么让人着迷。”对于对方的恭维,女孩只是笑了笑,然后谨慎地转移了话题,“不过我的好奇心却一直很旺盛呢。” “啊哈,我的大臣已经送上了关于那名角斗士的详细报告。”王子在奥露哈身旁站定,得意洋洋地回答,“他的名字是罗兰。” 奥露哈的全身在瞬间颤抖了一下,眼中无法抑制地流露出混合着复杂感情的暗火。过了好几秒,她才终于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地开了口:“那么……他是从哪里来的?” “帝国的军队是在一个海边的小村庄捕捉到他的,据说当时这个愚蠢的家伙出手攻击了税务官。”艾德并没有察觉到身旁女孩的微妙变化,“而再往前追溯便没有任何信息了,一点点记录都没有,他似乎是从海里面冒出来的,没有身份,没有父母,没有亲人。”王子耸了耸肩,“或许罗兰是里德尔派来的间谍,或者是叛军的一员也说不定。不过那些都不重要,总之既然他已经进了角斗场,就再也不会有机会出来了。” “另外,您如果还想再观赏一次那种精彩剑术,我可以明天就安排好一切。”艾德殷勤地凑近精灵,“可以让他去对付狮鹫、人面狮或者是更刺激的魔兽,怎样?” “非常感谢您的盛情。”奥露哈勉强笑了笑。 当精灵随着王子返回舞会大厅时,首先进入视线的就是神情严肃的艾伯塔。就好象想起什么一般,奥露哈双眸的波澜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往日清澈的眼神。 “奥露哈殿下,”艾伯塔直接走上前,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王子,“一切都就绪了。” “已经开始了吗?”精灵女孩以平静的语调确认,“那我们这边也该有所动作了。” “开始什么?”艾德显然被这段奇怪的对话搞糊涂了,“你们在说什么?” 但是紧接着,他的询问就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咕噜声,短暂的几秒之后,索非亚帝国的王子已经躺倒在宫殿舞厅的地板上,呼呼大睡起来。 不仅如此,整个舞厅乃至整个皇宫的生物也全都陷入了沉睡之中——刚刚还在舞蹈的贵族们纷纷倒地,士兵靠着自己的长矛开始打鼾,笼中的金丝雀停止了歌唱,就连装饰着宫殿的花朵也都低下脑袋。 强大的祈祷术作用下,唯一还清醒着的,只有奥露哈与艾伯塔两人。 “整个城堡都被静谧领域包围了,即使有外人冲进来,结果也只会和他们一样陷入沉睡而已。”奥露哈看着自己力量作用下,沉寂一片的大厅,“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完成任务。” “要杀了他吗?”精灵剑士看着脚下睡姿难看的王子。 “不……对于索非亚自由军来说,他的存在不仅不是威胁,反而还可加以利用。我们要杀死的是那些既残忍又懂得诡计的敌人。”对方幽幽地叹了口气,“赶快解决掉卡里贝欧亲王和沙格鲁宰相,然后就出去与主力部队汇合。” 艾伯塔无言地点了点头,抽出腰间锋利的长剑,然后轻巧地跃过沉睡的人们,向着一动不动的目标挥出两道尖锐的风刃。 爆炎法术的轰鸣声再一次从墙后传来,巨大的魔力令整个建筑微微震动——对于躲藏其中的人来说,这是一场艰苦的巷战。可是无论死亡的威胁有多近,他们也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如果能冲出去就能得到自由,而如果无法突破包围,或许死亡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是索非亚自由军——皇室口中的叛乱军——策划已久的逃亡计划。这一次,他们不仅要救出被关押的同伴,同时还要一口气清除作恶多端的大贵族。而现在的战斗将会决定所有参与者的生死存亡。 在角斗结束的当天晚上,将近三千名战士悄悄潜入了大卢尔德。依靠城中的内线,他们巧妙地绕开驻扎着三万名正规军的防御设施,直接攻入竞技场一侧的角斗士监狱。当被关押的两千多名囚犯全部逃出来以后,索非亚守军才终于发现城市遭到了突袭。 近卫军立即以最快的速度集合了起来。尽管城门受到破坏无法关闭,最高指挥官还在参加皇宫的舞会,前去报信的传令兵也一去不回,但训练有素的士兵依然正确地进行封锁,并且依靠法师的力量守住了几个交通要道。 现在罗兰一行就处在竞技场附近的十字路口,只要再突破两条街道,便可逃出大卢尔德。可是他们的前面却有大批全副武装的索非亚近卫军以及数名高阶法师。 “这些守军比我想象的要厉害。”格雷罗哼了一声,从藏身的废墟后探头张望了一下,立即有数支利箭招呼过来,逼得他赶忙缩回脑袋。 “不成气候的是索非亚军官而不是士兵。”韦沃以旁观者的口吻回答,“如果那些缺乏常识的军官没被困在王宫里,说不定我们现在的处境反而会好些。” “给我闭嘴。”兽人低低地吼了一声,然后转向一旁的自由军战士,“杰瑞,法师猎人怎么还没来?如果再不突破这条防线,恐怕我们会被彻底包围。嘿,我可不想再被关进监狱当什么角斗士啊。” “我们的人数太少了。”那名指挥者回答,“即使算上全部角斗士,一共也只有五千人,何况有相当一部分角斗士只是普通死囚,根本不听自由军指挥。” “但是僵持下去局势会更不利。”韦沃说着抽出长剑,“来硬的吧。” “等等~!”一个年轻的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罗兰缓缓地走上前:“我一个人去解决那些法师。” “你一个人?”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就连兽人和韦沃也无法掩饰住怀疑的眼神——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队和独眼巨人可完全是两码事,光凭一人之力怎么可能狙杀掉防卫周全的高阶法师? “对,就是我一个人。”青年淡淡地回答,“虽然很感谢你们解放了我,可是我并非自由军成员,所以也没有义务听从自由军的命令。你们只要等到法术停止后冲锋即可,当然,我死了的话你们只能自己再想办法了。” “你似乎故意想让自己置身险境。”格雷罗迷惑地看着对方,“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罗兰的瞳孔中泛起一丝微弱的火光,接着他无奈地耸了耸肩,“或许只有在战斗的时候,我才能体会到真正的自我吧。”他说着,轻巧地从掩体的另一头奔跑了出去,迅捷的背影就好象一只猎豹,致命而无声。 “这次他可能成功吗?”韦沃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消失在黑暗中的影子,然后瞟了老搭档一眼,“还是说,他本来就是个间谍,现在正打算去报信?” “谁知道?”这一次,多疑的兽人却只是低声回了一句。 自由军战士们在掩体后滞留了漫长而不安的十分钟,接着,来自对面的魔法攻击一下中断了,就好象被掐灭的蜡烛一般突然,整个战场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 领头的突袭者立即把握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迅速冲向对面的街道。三千多名自由军战士立即抢占了十字路口的各个制高点和射击点,刚刚还是敌方防御阵地的地方,转眼间成了突围者的前线阵地。 而当他们占领了十字路口旁全部的房屋后,其中一间内部的景象不禁令这些身经百战的战士倒吸了口冷气——到处都是血,就连天花板上都沾上了大片触目惊心的红色。两名身穿红色袍子的中阶法师倒在地上,一个被拦腰砍成两截,另一个身上的伤口从肩头直达腰间。尸体旁并没有魔法爆炸的痕迹,说明法师们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已毙命,罗兰的偷袭显然非常成功。 不过这并不代表偷袭结束后的脱离同样成功。另一扇半掩的房门和数十具索非亚士兵的尸体,说明偷袭者已经暴露了身份,此刻正在仓皇逃窜中。 “该死,那家伙……”兽人难得地皱了下眉头,“他现在恐怕没办法和我们汇合了。” “可是我们不能为了单独一个人停留在这里,格雷罗。”一侧的杰瑞叹了口气,“必须趁敌人还未形成包围圈的时候赶快撤退。” 格雷罗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没错,必须以任务完成为最优先目标。让战士们继续前进,直到突破最后一道封锁。” 然而紧接着,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却打断了兽人的话语。 “最后一条街道也已被我们控制住了。杰瑞,请立刻带领大家脱离战场。”奥露哈说着走进房间,可血腥的景象却让她立刻停下了脚步,就连脸色也顿时苍白起来。 “嘿,快半年没见面了吧?精灵小姐居然还是那么娇嫩,这样怎么能上战场?”兽人故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格雷罗~!还有韦沃~!”奥露哈却回以灿烂的笑容,“太好了,你们都在这里~!” “好久不见了,两位。”艾伯塔微笑着说道。 斜靠着墙的人类剑士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而眼中却流露出浓浓的感动。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或许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供人们品尝同伴重逢后的喜悦,但那一瞬间却已足够自由军最杰出的领导者们建立起久违的默契。 “我们现在就冲出去~!”韦沃打破沉默,然后拍了拍精灵女孩的肩膀。 “我来开路。”精灵剑士点了点头,跟着走向外面。 但当两人踏出房门后,奥露哈却悄悄地拉住了兽人:“格雷罗,我有件事想和你确认一下。” “什么?”对方显然有些奇怪,而女孩接下来的问题更是让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你知道一个叫做罗兰的角斗士吗?” “罗、罗兰~!?”格雷罗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遍。 “就是今天在决斗中战胜独眼巨人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吗?之后你们还一起进行车轮战呢~!”精灵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焦虑,“我知道这么问很不合理,可是你知道他在监狱暴动后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这里两个法师就是他干掉的……可是在突袭十字路口后他就失去踪影了,恐怕现在正受到大批守军的追击。”兽人盯着精灵看了半天,“奥露哈,你是不是认识那家伙?” “没时间说那么多了。”女孩以坚决的口吻回答,“我必须去救他。” “可是……”还未等对方反驳,一道无形屏障已在房间中升起,隔开了精灵和目瞪口呆的格雷罗。兽人对于里魔法的力量根本束手无策,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女孩从另一侧的门口离开。 “让艾伯塔不要担心,我会在休整点和你们汇合的。”奥露哈银铃般的声音远远地飘了过来,接着她便从格雷罗的视线中消失了。 今天夜里,街道上的行人很少。深秋季节,大卢尔德的夜风顺着宽阔的河道呼啸着,所过之处带起透心的寒冷。然而,罗兰的肌肤却比狂风更凉。他的身影和街道的暗色浑然一体,他的呼吸均匀自然,就好象根本没有呼吸一般。 他已经完全进入了战斗状态,眼神比刀锋还要锐利。 一个人,一条街,夜空之上一轮明月熠熠生辉。对于拔足狂奔的青年来说,今晚是一个死亡与狂躁相互渗透的时刻。 当发现格雷罗与韦沃是自由军首领的时候,罗兰便已明白,他们与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对方有着明确的目标,清楚的知道手中的剑是为了何种目的挥舞,他们的身后有必须要保护的人存在。然而自己却一无所有,甚至连记忆的残片,都未曾保留下一丝一毫。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应该做什么?罗兰不知道,也找不出答案。即使拥有生存必须的一切知识,世界对于他来说,依然是陌生的。 唯一能感到熟悉的瞬间,就是游走于生死边缘的刹那。当身处血红色竞技场中,跳上独眼巨人后背,全力插下断剑的时候,罗兰可以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鼓噪。 在很久以前,那个已被遗忘了的自己一定也曾这样战斗过。青年确信这一点。所以,他必须进行更多的战斗,以期望能想起些什么并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 在替自由军解决了那两个倒霉法师后,罗兰在脱逃途中至少还杀死数十名经验丰富的骑士。然而他所期望的感觉并没有出现,自己的心跳,意识以及其他一切都平稳异常,完全没有唤醒记忆的任何征兆。 或许必须要将自己置身死地才能重现当时的一切,不过面对越来越多追击的敌人,罗兰的内心却畏缩起来了——毕竟,如果真的死了的话,那连寻找存在意义的机会都将失去。 “该死的。”青年低低诅咒了一句,他发现自己太过深入城市内部,再加上对于道路一无所知,此刻已很难突破守军的包围。 “抓住那个逃犯~!”一个眼尖的弓箭手叫了起来,接着射来好几支箭。在他身后,整整一个巡逻小分队进入了落荒者的视线。面对这种数量的敌人,罗兰并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何况战斗拖得越久,守军就会召来越多的援兵,所以他只得拨开射向自己的飞矢,然后扭头就跑。 “包围他,他往水色广场跑了~!”二十来个守军们迅速拔出长剑,追了过来。 双方就这样在大卢尔德的街道上展开了一场追击战。罗兰的身上穿着的是从角斗士武器库中抢来的皮甲,尽管已多处破损,保护性能大大降低,但是在逃跑的时候却不失为一件称职的防具。加上他的速度很快,所以索非亚骑士们没有一个能赶上他,更别提那些士兵了。 可是罗兰知道,这样的局面不会持续很久。如果守军中出现一个法师,那么即使是最普通的减速魔法也可能带来致命的打击——一旦逃跑的速度慢下来,追兵就会立即将自己打翻在地再捅上二十把长剑。 该怎么办?罗兰的额上沁出一丝细汗,在飞奔之余他匆忙地瞥了几眼大街两旁的小巷,可糟糕的是,大部分看上去都是死路。 再这样下去的话…… “往左拐,现在~!”一个银铃般的声音突然在青年的耳畔响起,罗兰来不及多想,身体已条件反射地拐进了小巷。 “再过两个岔道,你的右边会有一堵矮墙。趁拐弯后脱离对方视线的几秒翻过去,守军应该不会注意到。”第二条命令传了过来,青年轻盈地跃过围墙。大批士兵依然在墙的另一侧拼命追击,丝毫不知已与目标擦肩而过,铠甲碰撞的声音先是嘈杂,然后逐渐远去。 罗兰松了口气。 “请问……你是?”犹豫了一下后,逃亡者小心翼翼地对着空气开口询问。正如他所料,那个隐藏在夜色下指引他的女子能清楚地听到这句话。 “你愿意相信我吗?”对方反问,“即使摆脱一波追兵也无济于事,整个城市现在已经完全封锁了……我想要帮助你,”那个清脆的声音低了下去,“可是接下来的行动非常危险,就连我自己也没有把握,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在这种时候,名字和身份并不能带来信任和默契,那些等到我们见面后再说也不迟。”女孩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单纯地确认,你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到我的手上吗?” 思索了几秒后,罗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接下来便全部听你的安排。” “真的没问题?”女孩急切地追问了一句。 “当然,”青年故做轻松地笑了起来,“处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想象不出还会有什么更糟的结局了,不妨赌上一赌。” “好~!”对方的声音中蕴涵着异样的坚定,那一瞬间,不禁令罗兰的内心深处浮起莫名的熟悉与思念。 按照这位神秘指引者规划的路线,罗兰必须立即向城市的心脏地区进发,最后抵达星辰河上的跨河大桥。尽管他并不清楚指引者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守军最容易包围的区域,可是既然已经答应听从指挥,那么自己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全力向那个方向前进,无论路途中遇到多少敌人。 一名索非亚骑士呐喊着将重剑当头劈下,然而紧接着,逃亡者却如鬼魅般绕到了他的侧面。在对方攻击落空的瞬间,罗兰的剑锋已经插入目标的颈部,于是这个巡逻队的队长便一边喷着鲜血一边倒了下去。在杀光数十名追击者后,青年并没有立即前进,而是首先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并再次确认大桥所在的位置。 在女孩的指引下,此刻跨河大桥近在眼前。矗立的四座钢索铁塔伸出它们如同骸骨一样的黑色尖端,沉默的刺向阴郁的天空。它们相互纠缠着,如同交织着的手指。从一段距离以外看来,就如同一片落到地面上的阴影,不怀好意的回望着观察着它的人。 只要再前进一条街就能抵达目的地,然而在那之前,还有一场无法逃避的战斗在等待着逃亡者——一名高阶法师就驻守在桥头,他的旁边还有四名骑士,从布满痕迹的铠甲来看,他们全都是身经百战的强大战士。 罗兰并没有犹豫——如果不前进,后面的追兵很快就会赶来,自己根本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他放低姿态,然后飞一般地冲了上去。 “那个不知死活的笨蛋。”高阶法师眯起眼睛,他说着张开一只握紧的手,蓝色的电弧在他的指关节间游动着。骑士们已拔出利剑,但并没有冲上前去——在强力魔法的面前,无法近身的敌人只会成为靶子,自己需要做的仅仅是保护好身后的法师,完全没有出手的必要。 然而,在连环闪电呼啸着刺破空气的瞬间,罗兰的剑也到了法师的眼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直接将手中的武器掷了出去。闪电的光芒令骑士们的视线来不及捕捉剑的飞行轨迹,而过于自信的施法者也没对自己施放物理防御结界,于是长剑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后,准确地穿透了高阶法师的胸膛。 “那个混蛋……”为首的骑士扭过头,呆呆地看着法师血肉模糊的胸口,无法抑制的愤怒顿时浮上他的脸颊。 “杀了他~!杀了他~!”索菲亚骑士们嚎叫着冲向躲过闪电的罗兰。 青年只看到眼前白光一闪,他立即后跃,让突刺的第一剑落空,可是第二剑却接踵而来。四名高阶骑士的四柄长剑在半空中飞舞着,就好象是毒蜘蛛的四条长腿,紧盯着猎物的要害,随时准备刺上一下。 然而,罗兰却把这些剑全闪了过去。 失去武器的青年并没有反击的机会,唯一的选择只有后退。不过,在缠斗的过程中,无论骑士们怎样努力,始终无法将他包围住。相反,面对这个形迹飘忽的敌人,四名骑士的阵势却乱了起来,时常出现拥挤在一起的情况。 这个时候,罗兰终于获得了一个完整的进攻机会——一名骑士正扑向自己,而他的身后,另外三个人却被挡住了,这意味着有好几秒的时间可以解决眼前落单的敌人。当长剑斩落的瞬间,青年轻盈地让过,然后一下架住对方握剑的手,接着猛地用力,“喀嚓”一声利索地折断了骑士的前臂。 还未等受伤者发出凄厉的呼喊,罗兰便用抢下的利刃抹过他的咽喉,然后又一下捅进第二名骑士的胸口。高阶法师的贴身护卫队顿时少了一半,剩余的两名骑士眼中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下意识地摆出防御的姿势开始缓缓后退。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金属的撞击声再次远远传来,街道的尽头隐隐现出无数火把的光芒。刚才在大街小巷里拐得七荤八素的大批守军正在赶来,罗兰的眼神中禁不住浮现起一丝阴霾。 “别管他们了~!赶快到桥上来。”指引者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罗兰于是虚晃一剑,扭头就跑。 看到猎物居然自己跑向包围圈的中心,幸存的骑士不禁面露喜色,他们立即转过头大声命令追来的士兵封锁桥梁。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手持塔盾的重步兵已排成五排,彻底堵住整条街道,他们身后的射手同时占据了两旁建筑的制高点,开弓搭箭瞄向大桥中央。几名高阶法师则念颂出冗长的咒语,在星辰河中召唤出一条又一条长度超过五米的锯齿鳄鱼。 罗兰孤零零一人站在大卢尔德跨河铁索桥的中央,一动也不动。 他已经没有地方可逃了。当身后的道路被封锁之时,对岸也突然涌出大批守军,以同样的方式挡在他的面前。再加上水中张牙舞爪的鳄鱼和屋顶上虎视眈眈的弓箭手,即使罗兰能飞行或是潜游,一样无法逃脱。整座大桥已被禁锢在了守军构筑的完美立体牢笼之中,根本没有任何空隙。 “还真是大阵势啊。”罗兰喃喃自语,苦笑了一下,“现在该怎么办呢?”可是这一次,那个神秘悦耳的声音并没有作出回答。 难道她出事了吗?一阵不安掠过青年的心头,但紧接着,经过魔法放大的粗暴声音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站在桥上的死囚给我听好,你现在已经被彻底包围了~!”一名高阶骑士挥舞着明晃晃的利剑,大声地咆哮,“立刻投降,否则就是死。我给你十秒考虑时间~!” “十~!” “由虚空把元素的主宰者召唤来这里,威严的猎潮者,以你的力量,保护我心中的重要之人,扫清我眼前的一切障碍吧~!”精灵女孩睁开美丽的双眸,让身体随着湍急的暗流一同舞动起来。 “三~!”法师们呢喃起攻击的咒语。 “二~!”射手们张满紧绷的弓弦。 “一~!”罗兰举起手中的长剑,双眸中点燃冰冷的火焰。 下一瞬间,平静的星辰河在刹那沸腾。 游戈的几条锯齿鳄鱼被巨大的冲力一下抛上半空;狂暴的漩涡撼动着花岗岩砌成的河岸;而在片片浪涛层层叠叠的簇拥下,山一般高大的水元素从星辰河的中央站了起来。 大卢尔德铁索桥距离水面至少有三十五米落差,但这个腰部没入水中的巨人却比桥面还要高出整整一头。当他靠近罗兰的时候,对方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由一条条水流组成的肌肉和脉络,以及凝聚着一层层坚冰的拳头和皮肤。而在这个庞然大物的右手上,青年突然望到了一个倩丽的身影。 “跳~!”有着美丽眸子的精灵女孩向罗兰喊道。 罗兰回过了神来——眼前的精灵一定就是指引他来到这里的人了——他毫不犹豫地跃出护栏,然后跳向水面,蓝色巨人立即轻巧地接住了这个勇敢的逃亡者。而当罗兰恢复平衡之时,却禁不住屏息凝神——此刻,那个操控着无与伦比力量、恍若幻影一般的女孩就站在他的眼前。 “你就是……这是里魔法?”罗兰呆呆地环顾四周。索菲亚守军已经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弓手们正在疯狂射箭,可是无论是铁箭还是破魔箭,全都被水巨人的大手给拍落。而法师们的火球和闪电,也根本无法突破由飞舞的水流编织而成的防御网。无论他们怎样进攻,一切也都是徒劳。 “没错,这就是里魔法,而我是一名里魔法使。”奥露哈说着,脸庞上不由自主地浮现起欣慰的笑容,“你一定有很多问题要问吧?别担心,等脱离了追击后,我也想好好地和你聊一聊,可以吗?” “当然……”当精灵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的时候,罗兰禁不住脸上发烧,他赶忙低下了头。 “不过呢,一来就走可不行,就让我送给他们点礼物吧。作为这些贵族平时欺负百姓的回报。”美丽的里魔法使举起双手,下一刻,滔天的巨浪突然从水中腾起,然后铺天盖地地扑向两岸的军队。 重步兵阵列在冲击的瞬间就不见了踪影,那些占据了制高点的弓手们也在同时和脚下的房屋一同被湍急的水流吞噬。张惶的法师们匆忙使用飞翔术试图脱离阵地,可是这时,一道又一道的激流却迅速从水中喷出,仿佛绳索般捆住他们,然后将惨叫的猎物重又拖进无底的深渊。 而当索菲亚守军遭受灭顶之灾的同时,庞大的水元素已小心地捧起水泡中的两人,无声无息地潜入古老的星辰河中,很快便融进一片湛蓝之中。 第三章 火种 “听了这么长时间支支吾吾的战报,就让我来总结一下好了。”懒洋洋的声音回荡在宽广的作战会议室里,“你们把持整整三万名索菲亚的精锐部队,防守着全大陆最著名的城市,但是却被区区三千人随随便便地在防线上进出,攻破了我们的监狱,放掉了两千个危险的死囚。” 发话者有着一头黑色蜷曲的长发,其中一缕还荡在额前,令英俊的脸庞看上去充满了玩世不恭,如果不是那身精美的骑士铠,恐怕大部分人都会将他当作是舞会上的花花公子。事实上,此人也的确是依靠庞大的家族势力和与艾德王子之间的“友谊”才得以成为血玫瑰骑士团最高指挥官的,忌惮于此,面对这种很明显的嘲笑,贵族们依然不敢表现出太大的不满——就和以往一样。 “不仅如此,还有更精彩的。”轻佻的骑士不顾听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自顾自地说,“为了捕捉某个倒霉蛋,你们居然中了里魔法使的陷阱,一次性折损超过一千五百名精锐战力……实在是……” “这种指责实在太荒谬了,”一名衣着华丽的大贵族终于忍耐不住了,“说风凉话谁都会,可是当时我们苦苦奋战的时候,您又在哪里?” “苦苦奋战?别开玩笑了,根据正确的情报,你们当时全都在王宫中呼呼大睡。与其在这里吵架,各位不妨先庆祝一下,自己居然没死在那个魔法剑士的刀下。”对方耸了耸肩膀,声音中的讽刺更甚,“幸好阿尔汉佐陛下当时正在郊外度假,而艾德殿下的反击又令叛军不敢上前,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整个大厅的气氛在瞬间停滞,人们的脸色顿时阴沉下去,其中几个胆小的贵族不禁下意识地缩起脖子,似乎想起了昨天醒来后见到的血腥景象——权倾朝野的沙格鲁宰相身首分离,而帝国最有势力的卡里贝欧亲王则被一剑穿心,从两人体内淌出的血液不仅染红了地板,同时也令所有贵族的内心蒙上了一层恐惧——原来在残酷的现实中,索菲亚帝国的防御和纸一样薄。 “所以了,当时我因军务而未能参加舞会,未尝不是幸运,否则便很可能落得个死无全尸的结局,就和那两位一样……” “够了够了,都给我闭嘴。法佩罗,你也别再指责他们了。”索菲亚的统治者,阿尔汉佐-林诺特以微微颤抖的声音打断双方的唇枪舌剑——这倒不是由于他害怕什么,而是过于纵欲带来的力竭导致的。 “是的,皇帝陛下。”血玫瑰骑士团团长,法佩罗-德利坦恭谨地鞠了个躬——在拍马方面,他的技术是一流而及时的,“这种时候,我们能依靠的只有您的智慧了。” “那么,”阿尔汉佐略略考虑了下,“就由你率领血玫瑰骑士团去追击那些叛军吧~!” 目前,血玫瑰骑士团驻扎在大卢尔德以北五十公里处的主力部队共有四万五千人,用来对付逃亡的四千左右叛军绝对绰绰有余。不过敌方队伍中有一名实力无法估算的里魔法使,如果这个不懂得战术的法佩罗轻敌强攻,或许会令骑士团损失惨重。一想到这点,几名贵族不禁心中暗喜。 “是的,陛下。”法佩罗回答的时候,一旁沉默至今的艾德却突然对他使了个眼色,凭着与对方长久的“友情”,骑士团团长立即心领神会。 “不过,我有一条建议,或许会对您的统治和索菲亚帝国的强盛有所帮助。” “哦?说来听听?”皇帝眯起眼睛。 “对方的兵力连我们的零头都不到,相信作战胜利指日可待,在这种情况下,能否允许我活捉那位里魔法使?”法佩罗的声音中带着不宜察觉的**,“如果能得到里魔法的奥秘,再加上索菲亚帝国的力量,我们一定可以称霸整个大陆~!” 阿尔汉佐的眼睛顿时一亮,接着,这位好大喜功但却只懂得酒肉情色的皇帝立即连连点头起来:“很好~!你的提议非常好~!对,给我活抓那个里魔法使~!” 这段话令艾德王子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一想到奥露哈诱人的身材,他就禁不住眉开眼笑。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顺从我,那么这次就来硬的~!不仅如此,我还要杀光你的全部同伴,特别是那个精灵侍卫~!艾德恶狠狠地下了决心,然后又对一脸严肃的法佩罗比了个“干得好”的手势,王子的密友则回以微微一笑。 “请放心,不惜性命,我也一定会达成陛下您的心愿~!”血玫瑰骑士深深地低下头,让额前的长发遮住他的表情。 半天之后,风风火火的法佩罗已经回到了骑士团所驻扎的营地。按照皇宫军事会议制定的计划,他将立即出发,联合各地驻军一同展开地毯式搜索,以拦截向北方逃窜的叛乱军。然而,在送走了几位想讨好他的大臣后,骑士团长脸上那副急切争功的表情却突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平静。 整个帐篷中只有血玫瑰骑士一人,门外还把守着数名高阶骑士,就连一只蜜蜂都无法飞进。然而法佩罗却转身面对黑暗,然后缓缓地确认:“你在这里?” “是的。”一个低沉的声音回答。接着,从日光无法企及的阴影中浮现出一个幽灵般的轮廓,虚无得好象本身便是黑暗一般,“感觉到了?” “不,”法佩罗不甘心地撇了撇嘴,“我只是推测到你会来而已。话说回来,你的主人呢?” “目前他并不适合到处游荡,”对方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应当如何描述,“根据那个人的指示,主人现在负责充当辅佐……以及监视的角色。毕竟,我们的朋友喜怒无常,离开是不明智的。” “或许。”骑士点了点头,“让我们言归正题,你带来了什么情报?” “那批自由军现在隐藏在温菲尔德学院废墟里,根据内线的情报,他们将会取道幽暗森林,第一站就是逐风者城堡。”影子一字一句地回答,“另一方面,我们的猎物并没有改变路线。” “也就是说,那些可爱的解放者居然自己跑到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去了。真让人感到遗憾。”法佩罗笑了起来,“为了局势的稳定,我会把他们也全部消灭掉的。” “我明白了,会转达你的计划的。”影子点了点头。伴随着那低恋纳簦ㄅ迓薜纳聿嗦庸徽笪7纾逼锸炕毓窭吹氖焙颍牧樵救粢粝值穆掷淹耆叵В逝窠锹涞暮诎抵毓槟病? “……依然不是他的对手。”过了好一会,血玫瑰骑士才低低地叹了口气。接着,他大声地喊了一声:“传令兵~!” “是的,大人。”当士兵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依然是那个一脸玩世不恭的得势贵族。 “把千人长和师们都叫来,我们准备出发了。”花花公子说着,用指节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目的地,逐风者之城。” 银白的月光下,七座残旧的高塔连成一片,为寂静的大地笼罩上一层阴冷潮湿的气氛。几百年前,作为温菲尔德学院最著名的景观,它们象征着魔法之理,代表着权势的颠峰,然而今天,他们却只能算是这个世界中无数被忘却的遗迹之一。 不过有些时候,遗迹也同样可以充当暂时的栖身之所——摆脱追兵的索菲亚自由军,此刻就隐藏在这片巨大的建筑群中。对于楼宇众多的学院来说,想要容纳四千人而不被发现并不困难,更重要的是,由于一个流传了上百年的传说,很少有人敢于接近这片阴森的土地,其中也包括了索菲亚帝国的胆小斥候们。 “那是雷娜斯时代的事情了。”格雷罗喝了一大口烈酒,然后老练地感慨着,“愚蠢的死灵法师打开了通往扭曲虚空的大门,原本以为自己能获得恶魔的力量,结果却头一个被宰掉。” “那是什么恶魔?”被吸引住的听众好奇地问。 “寄生翎。”兽人低声回答,试图营造出恐怖的气氛,“他们拥有极为强大的力量,擅长诅咒和感染,而法师们的魔力却很难对这些恶魔造成伤害。这些家伙一从扭曲虚空里出来后就感染了周围的所有法师,把他们变成自己的傀儡,而一旦被这些傀儡咬到……那么你也会步入同一条道路。” “如果事实真如你所说,那的确是很难控制的瘟疫。”韦沃在一旁评价,满意地咬着面包——比起监狱的伙食,自由军补给的味道要好得多。 “所以后来,当时的统治者立刻派大军封锁了整个学院,被困其中的法师既要面对恐怖的恶魔,又被军队逼在学院内无法出去,情况非常危机。”格雷罗绘声绘色地继续,“好在一对杰出的法师情侣挺身而出,找到了杀死恶魔、让傀儡们恢复心智的方法。” “但是,那位美丽的女法师却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存活下来的另一人因此伤心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而著名的学院虽然侥幸解决了危机,却从此没落,再也无法把握住权力的颠峰。”一个银铃般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嘿,你应该照顾下我的听众,不要随随便便地说出结局啊。”兽人极为不满地看着精灵女孩。 “现实总是残酷的,不是吗?这故事真让人伤感。”奥露哈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惆怅,她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地走出房间,很快就从众人的眼中消失了。 “她好象有点不对劲?”兽人歪着脑袋看了看韦沃。 “是啊,自从罗兰来了以后她就有些魂不守舍。”对方则将询问的目光投向精灵剑士,那个高大的身影一直充当着沉默的听众,“不过我估计奥露哈小姐在意的恐怕并非罗兰的长相和剑术,对不对,艾伯塔?” 艾伯塔只是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当里魔法使走过学院中央的广场时,罗兰恰好结束一整套剑术的练习,正在仰头大口喝水,奥露哈的出现令他呛了起来。直到对方走近身前,青年才终于调整好表情。 “嗨。”精灵女孩首先打了声招呼,“干吗要现在一个人练剑呢?” “没什么其他事可做。他们应当正在讨论今后的对策吧?那和我无关。”罗兰犹豫了一下,然后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而且实际上,我对索菲亚自由军的主张并没有兴趣……只是……” “只是害怕寂寞,所以才无法一个人离开,对吗?”奥露哈替他说完剩下的话,然后坐到了青年的身旁,距离是如此之近,罗兰甚至可以嗅到精灵发丝间的清香。 “或许吧。作为一名被通缉的死囚,跟随着自由军存活几率会大些。”年轻的人类剑士也坐了下来,抚摩着手中冰冷的武器,“我觉得自己和这柄剑一样,被某个工匠磨利了便丢进世界,对过去一无所知,虽然有着锋利的刃,可是却没有任何目标。” “失去过去并不代表一切的终结。”精灵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然后转过头,将目光投向深邃的夜空。 “我的故乡是布拉因那斯,远在大洋彼岸的精灵国度。将近十年前,那里发生了恐怖的变异……一种神秘的力量感染了精灵,抽离了他们的灵魂并令陷入永恒的睡眠之中。尽管我是一名里魔法使,可是依然对此束手无策。在整个国家被这种力量撕裂的情况下,我们只能逃往大陆北方。” “可是,那一次逃亡却是不亚于变异的噩梦。”奥露哈禁不住痛苦地闭上眼睛,“当精灵的身后有一个国家作为后盾的时候,人人都想讨好你,可是当我们失去家园以后,整个世界就变了样。许多贵族挖空心思想要捕捉到我的族人,把他们变成自己的奴隶,然后为所欲为。一开始逃出布拉因那斯的有好几百人,可是两年之后,就只剩下我和艾伯塔两个人了。” “后来,我们又流浪了三年,最后终于找到机会穿越无尽之海,来到卡那多斯大陆。”奥露哈的语调逐渐轻松起来,“原本是希望能得到这里精灵一族的庇护,可是最后却阴差阳错成了索菲亚自由军的成员,不过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找到了自己的栖身之所。” “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奥露哈顿了顿,望向沉默的罗兰,“我对于人类的纷争没有什么兴趣,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政治主张……可是,我希望自己能成为某些人的支柱,这能证明我存在的价值。就象现在这样,与其说我在为解放索菲亚帝国而战斗,倒不如说我是在为保护同伴们而战斗。” “想要找到人生的终极目标是很困难的,对于我们这些长寿的精灵来说就更不可能了。”女孩眨了眨眼睛,“与其这样迷茫的挥剑,不如先找到值得自己重视的事物,你觉得呢?” “没错。”罗兰水色的双眸在瞬间亮了起来,神采熠熠。 下一刻,青年的眼神却带上了朦胧微妙的波澜:“谢谢你……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还有昨天,自由军的首领告诉我,你的行动完全是……” “不要随便过问女孩决定的理由。”奥露哈微笑着站起身,然后伸出手,“一起行吧,直到你找到自己的目标为止。” “是~!”青年认真地点头,牵住了女孩的手。 逐风者之城,由智慧的精灵们建立于奥菲娜历的魔法都市,它的东侧是神秘的幽暗森林,北方则盘踞着宏伟的白石山脉,南临索菲亚帝国疆域,西接里德尔帝国边界。在遥远的过去,精灵们精心收藏的书籍与智慧曾吸引着卡那多斯最著名的贤者们,当时逐风者之城的知名度甚至可以和大卢尔德的竞技盛典相提并论。 然而,几百年过去了。处于大陆中心、同样也是势力角逐中心的城市在战火的洗礼中逐渐褪去光彩,成为无人问津的寂静之城,曾经引人注目的知识与智慧,也同样被掩埋在了瓦砾和尘土下,只有依然矗立的魔法塔和宫殿群见证着岁月的流逝。 不过很显然,索菲亚自由军对于探索遗迹并没有兴趣,他们的目标是尽快进入幽暗森林,借助错综复杂的丛林地形和西方里德尔帝国的干扰,摆脱身后的大批追兵。 “但是……进入幽暗森林后,我们还是要寻找遗迹吧?”行军途中,罗兰忍不住发问。 “那些是经过自由军修缮的设施,可以永久性使用。”艾伯塔淡淡地解释——这位精灵剑士对于罗兰的态度显得非常微妙,“而且,我们并非死亡骑士,比起坚固的城墙,补给才是最重要的。可惜在这方面,逐风者之城的废墟不能为我们提供任何庇护。” “是的,我明白。”罗兰点了点头,暗暗懊悔为什么自己居然会忘记补给问题。为了转移注意力,他试着重新找了个话题,“不过无论如何,这片大陆上的遗迹数量还真不少。” “谁叫女神们都跑到海那一头去了。”韦沃也插了进来,和精灵一同教育新兵,“卡那多斯人太过依赖神灵的力量了,以至于当我们被抛弃之时,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整整两百多年,无论是里德尔帝国还是索菲亚帝国,或者其他什么小国联盟之类的势力,没有一个能够占据优势。” “而如果自身都难保的话,又有谁有财力和军力来占领和开发这些遗迹?”他说着玩弄起手中的匕首,“或许再等个几百年,哪个女神重新土地降临的时候,大陆才会再次统一……不过,那也只是胆小鬼的白日梦罢了。” “总之……”韦沃似乎说上了瘾。然而在他继续口沫飞溅的演讲前,一名神色紧张的斥候却冲了过来。 “正前方发现大批敌人,是血玫瑰骑士团~!”战士低声地说着,语调中透露出不安。 “什么~!?”几名首领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格雷罗的脸色首先沉了下来,谨慎起见,他又问了一次斥候:“你确定他们已经占领了西部和北部通往幽暗森林的全部路径?” “是的。”对方以肯定的口吻回答,而就在此时,另两名斥候也带来了同样的消息。了解到状况的严峻后,处于急行军之中的部队只能停下,在空旷的平原上等待着。 “看来我们被包围了。”韦沃简短地总结了目前的危机,“他们埋伏了两万五千人在幽暗森林的外围,还有两万追兵跟在我们身后。四千人的部队根本无法突破防线,恐怕只有全灭。” “该死……行动计划泄露出去了。”兽人的眼中掠过一道凶光,他下意识地握起拳头,“自由军里恐怕被安插了对方的眼线。” “是的,这件事必须得到妥善解决。”奥露哈点了点头,“可是格雷罗,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度过眼前的难关。”精灵女孩说着眺望起广阔的草原,可是得到的只有失望,地平线边缘的血玫瑰骑士团在逐渐接近,但周围却没有可供防御的障碍。 除了已被遗忘上百年的逐风者之城。 “法佩罗大人,反叛军已经全部被逼进逐风者城堡了。”一名高阶骑士队长走进临时搭建起的帐篷,鞠了个躬,“埋伏的部队和主力部队均已做好一切准备,我们是否要发起攻击?” “他们已经进城了吗?很好。”血玫瑰骑士团团长舒服地靠在躺椅上,就好象此刻进行的是一场愉快的狩猎而非残酷的战争,“现在传令下去,让在另一侧埋伏的部队继续巩固防御,主力部队则撤退到指挥所的位置来。” “撤、撤退?”由于过分惊讶,那名骑士甚至忘记了礼仪,他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的上司看了半天,显然是认为他疯了。 好不容易才得到如此精准的情报,结果团长却抽出半数部队埋伏而非拦截,以至于让叛乱者们逃进了防御坚固的城堡。而现在,他居然会在胜利唾手可得的情况下下达“撤退”这种荒谬到无法置信的命令~!尽管自己从来对外界的传闻不屑一顾,可是看样子,这个游手好闲的贵族子弟确实对战争一窍不通。 “可是,大人……” “别什么可是了。”法佩罗粗暴地打断对方,“立刻去执行我的命令,然后再把所有的千人长都叫来,我要亲自布置战术。” 尽管统帅非常缺乏风度,可是血玫瑰骑士团的效率却并没有受到影响。五分钟之后,所有的高阶骑士队长已都进了中军营帐,个个铁青着脸,不过花花公子对此熟视无睹。他站起身,摊开逐风者之城的俯视图,然后开始讲解。 “各位,我相信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要以全部兵力追击这支仅仅四千人的叛乱军?为什么在将他们逼入包围后又打算撤退?”血玫瑰骑士自鸣得意地笑了笑,“答案其实很简单——我们此次出征的目标并非歼灭叛乱军。” “真正的目标,是隐藏在逐风者之城中的某样东西。虽然凭我们自己的力量无法得到它,可是……”法佩罗的眼中掠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很快,就会有人代替我们去解开遗迹中的迷题了。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在他们取得那东西后强抢,所以,现在务必撤退,以免打草惊蛇。” 帝国最著名骑士团的指挥居然有这种强盗思维,骑士们不禁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且,说不定他们会代替我们清理掉那些叛乱军小杂鱼哦,这些家伙人数虽然稀少,可是力量却强大无比。各位必须小心应战。” “血玫瑰骑士团撤退了?”对于斥候带来的新情报,格雷罗又一次迷惑了,其他几人也摇了摇头——敌人用兵的策略已经超出常理,很难推测。 但是,地平线上的那条黑线却的的确确消失了,尽管通往幽暗森林的道路依然被封锁着,可是自由军却多出不少选择——至少,他们不必在这个废墟中和十倍于自己的敌人死斗。 “那么,接下来该去哪里?他们恐怕是有什么阴谋,所以才会撤退……”格雷罗说着,不经意地瞄了一眼。从逐风者之城高耸的城墙上望去,广阔的大草原一览无疑,索菲亚帝国的追兵并不能设下埋伏与陷阱。 然而,紧接着,利刃反射的刺眼阳光却突然映进兽人的双眸之中。伴随着那道萧杀的反光,一队骑士正从遥远的西侧奔驰而来,速度是如此之快,简直就好象是在滑翔一般。 “那是~!?”当距离近到足够看清他们的轮廓时,格雷罗禁不住惊呼起来。韦沃趴在城垛上,死死地盯着那些不速之客。而两位来自洛伦丹的精灵,则怀着各自的心思一言不发。只有罗兰一人,带着好奇的目光细细观察着。 那些人跨坐在奔驰如风的黑色梦魇上,身穿亮银打造的精致铠甲,眼中燃烧着永不熄灭的冰冷火焰。他们的行军完全无视物理法则,就那样轻巧地从各种障碍上一跃而过;他们的周身散发出携裹着死亡与颤栗的气息,所过之处全都蒙上一层冰霜;或许,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可思议与执念糅合的产物。 他们伊修托利在现世的代言人,女神意志的体现者与执行者。 死亡骑士。 现在,自由军们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血玫瑰骑士团会撤退得如此迅速——也许数量上的悬殊能令人类立于不败之地,可是在没有圣骑士与牧师的情况下,统帅的安全根本无法保证。 “那些就是传说中能以一敌百的死亡骑士了?”罗兰问。 “是的。”奥露哈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的反应,似乎想要从那双水色的眸子中看出些什么。可是无论是眼神还是语调,青年的神情都显得十分平静,唯一显露出的只有面对强敌时那种本能的不安与兴奋。 “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格雷罗面色沉重地问。 “他们大概只有两百多人。”韦沃略略清点了一下飞速逼近的亡灵,然后拉开长弓,“再加上城墙的掩护,我们或许有胜算。” “别~!没必要和他们战斗~!”精灵女孩却立即挡住他,“尽管他们是死亡骑士,但并非没有谈判的余地……何况,我不觉得他们的目标是索菲亚自由军。”她说着,以求助的目光望向一旁的同伴。 “死亡骑士并不喜欢滥杀,而且,城墙是绝对无法挡住他们的。”艾伯塔接过话头,“还是避免对抗为上策。” “我明白了。”格雷罗点了点头,然后大声向着周围的自由军战士们发布命令,他们于是放松开了握紧的弓弦。然而,随着那片乌云般的阵列逐渐逼近城墙,人们的心却越绷越紧。死亡骑士们同样注意到了城头的人类,不过他们并没有拿起马鞍旁的长弓或是鞘中的武器,在整个纵队流水般变换成突击用三角阵型后,亡灵依然以刚才的速度继续前进,很快就到了逐风者之城的脚下。 “天哪……” 当对方沿着垂直的城墙奔驰而上之时,即使是经验再丰富的战士也变得脸色煞白。直到现在他们才发现,原本依靠城堡防御的设想在这种神秘的力量前根本毫无作用。 就当自由军决心谈判——或者说自认为决心谈判——的时候,数十支利箭却毫无征兆地从城头上飞出,直直射向疾驰中的死亡骑士~! “糟了~!”奥露哈和艾伯塔两人同时惊叫起来。接着,兽人愤怒的咆哮盖过了精灵的声音。格雷罗愤怒地回过头,不顾一切地喊了起来:“是谁?是谁射的箭?” 没有人回答。很显然,这些箭是埋伏在自由军中的帝国间谍们射出的,但在兽人来得及找出那些隐藏的弓箭手前,他却发现自己必须面对死亡骑士的怒火。 数十支飞矢根本无法对亡灵造成伤害,它们带来的唯一结果就是引燃往生者眼中的火焰。下一瞬间,死亡骑士们已携裹着冰冷的剑风跃上城头,自由军战士甚至来不及反抗就被砍下头颅。鲜血四下飞溅,惨叫此起彼伏,上百米长的一段城墙很快就被染成了红色,接着,一名死亡骑士冲到了艾伯塔的面前,沉重的战斧当头劈下。 精灵连忙后跳,刃风掠过头顶的刹那,他眼角的余光却发现另一名死亡骑士已拨开了射来的利矢,正催马扑向奥露哈。 “糟了~!”魔法剑士的脸上显出罕有的慌张,他连忙回身,但冰冷的寒光却又一次拦在面前。 “精灵,你的对手是我。”低沉如金铁的声音缓缓响起,巨大的双刃战斧像铜墙铁壁一样,挡住了艾伯塔的去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锋利的长剑斩向奥露哈,自己却束手无策。 接着,金属碰撞的脆响便贯彻了人们的耳膜——在死亡骑士斩中精灵女孩之前,罗兰及时地从侧面插入,挡住了那力大无穷的一击。青年与亡灵擦肩而过,尽管紧握着的双手剑已从中间断成两截,可那水色的双眸依然炯炯有神。 “你这家伙……”死亡骑士勒转马头,又一次摆出骑士冲锋的姿态。然而,当亡灵燃烧的视线接触到对方年轻英俊的脸庞时,那熟悉异常的容貌却令他顿时惊呆了。 “你是~!?”那一瞬间,往生者仿佛被石化般无法动弹。 第四章 黑焰 “停止攻击~!停止攻击~!”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命令,城头上的两百多名死亡骑士在同一时刻齐刷刷后退,冰冷的马蹄在倒动中溅起浓稠的血浆,仿佛红色的雾气,包围着这些鬼魅般的存在。 另一侧的自由军战士们悲愤交加,目睹同伴一个接一个倒在利刃下,没有人能在这时候依然保持冷静。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还没有被怒火蒙蔽心智,当眼前这些可怕的亡灵们退后摆出防御的姿态时,并没有人冲上前去。自由军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修补好千疮百孔的阵型,然后回以同样冰冷的目光。 无论双方的心情如何,至少这场血腥的单方面屠杀终于告一段落。 手持巨斧的死亡骑士甚至不屑于警告艾伯塔,就那样纵马一跃,轻巧地 “你认为是他吗?”死亡骑士扭头问一旁的副官——刚才发出停战命令的就是他。 “姑且不论他和黑暗之鹰的相似程度。要知道,我曾经见过订立下契约前的团长,和这个人一模一样。”副官以确定的口吻回答,对方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是哈德,寒冰皇冠骑士团第一大队队长。”死亡骑士挑起眉毛,“人类,告诉我你的名字。” “罗兰。”青年冷冷地回答,用拿着断剑的手护住身后的精灵。然而下一刻,女孩的动作却令他大吃一惊——她竟然径自冲到那名死亡骑士面前,丝毫不考虑可能受到的伤害! “请告诉我,”不顾兽人惊讶的表情,艾伯塔死灰的脸色,奥露哈的眼神中涌动着奇妙的光芒,“请告诉我……他就是那个人吗?你们是为他而来的吗?” “你是说罗兰-斯特莱夫?”幽幽的声音从两人砗蟛辶私矗嗄炅12醋砻屯艘徊剑缓罂辞辶四敲11罢摺」芏苑酵镒琶西剩亢谏某づ垡约澳歉褡辆傅姆ㄕ热春苊飨缘乇曛境隽怂纳矸荨幻呓孜籽? “对。”奥露哈也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亡灵,仿佛要从那双燃着火焰的眼中寻找到答案。 “很可惜,我想他并不是著名的黑暗之鹰。”沉默许久,巫妖才终于回答。女法师说着望向两人对面的哈德,仿佛同样也在提醒自己的战友,“罗兰-斯特莱夫有自己的过去、需要保护的人以及必须达成的目标,可是……他并没有那些东西。或许以后他会寻找到,但却与黑暗之鹰的一切都无法重叠。” “你身边的男子与罗兰-斯特莱夫是不同的。”斩钉截铁的话语令精灵女孩在瞬间颤动了一下。 “可是……” “另一方面,我们寒冰皇冠骑士团绝对无意和人类势力产生瓜葛。”亡灵摆了摆手,打断对方的话头,“无论这个罗兰是谁也好,我们对他没有兴趣……或许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刚才的战斗完全是由你们引起的,因此带来的结果,也应当由你们自己承担。”巫妖勒转马头,在自由军之间缓缓踱步慢驰,毫不在意投向她的愤怒眼神,“作为大陆中心曾经的枢纽,逐风者之城足够同时容纳往生者与在世者,所以不如就此罢手。我想从刚才的战斗中你们已经吸取到教训了,不是吗?” “接受休战,人类。”哈德趾高气扬地扫视着自由军。 没有一个人回答,或者说,人类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尊心迫使他们紧握住手中的武器,然而理智却告诉他们战斗的唯一结果就是死亡。目睹自由军战士们眼中游移不定的光芒,哈德禁不住轻笑起来,接着,死亡骑士队长挥了挥手。在人类反应过来之前,往生者们已一跃而下,仿佛雄浑的瀑布,冲下高耸的城墙,很快便消失在了城市错综的街道中。 “死亡骑士,他们究竟是什么?”罗兰喃喃自语,转过头看着城头上一派血腥的死亡景象,然后他将视线锁定身旁沉默不语的女孩。 我又是谁? 罗兰很想开口询问,可是奥露哈却只是咬着苍白的嘴唇,出神地望向亡灵们消失的地方。 整个逐风者之城分成许多街区,其中,冒险者们最重视的是秘法区与皇家区。只要拥有一定的身手,并保持谨慎的作风,那么在搜索这些区域的时候,或许就能寻找到难得一见的宝物然后卖出大价钱。然而,死亡骑士的目标并不是它们。这支乌云一样的队伍席卷过蛛网般复杂的道路,直接跨越城中央的皇家园林废墟,最后在城北的巨大圆形建筑前停下步伐。 这里是精灵们的图书馆,长年累月的风雨让精致的穹顶塌陷了一半,看上去就象一个被摔裂的鸡蛋。人们甚至可以从坍塌的缺口看到建筑内部的景象——腐朽的书架,发霉的书籍以及被洗劫一空的大厅。由于并没有埋设机关,所以在开头的几年里,图书馆的最后一块金铂墙纸也已被撬走,冒险者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艾莱卡,那东西就在这里?”哈德皱了皱眉头,然后问身旁的女法师。对方并没有回答,只是白了他一眼,然后便纵马跃入大门洞开的宏伟遗迹中。 “兰迪。”死亡骑士叹了口气,然后转向跟随在后的副官,“你带一百人留守在图书馆内,接近者格杀勿论。其他人跟我来。” 副官点了点头,下马目送长官和同伴们的离去。除了领头的艾莱卡,另外二十四名高阶巫妖已分散开来,每一人的身边都有四名高阶死亡骑士保护。这些小队相互掩护着,然后谨慎地进入图书馆的深处——那些永远也照不到阳光,隐藏在废墟后的甬道。 甬道尽头是一座封闭的圆形大厅,没有密门和机关,对于以往的冒险者来说仅仅是一条死路。然而,在全部死亡骑士进入大厅后,艾莱卡却胸有成竹地高举起右手。她的中指上戴着一只戒指,由黄金打造,如同常春藤一般围绕着一颗紫色的椭圆形宝石。伴随着一阵冗长的咒语,戒指中涌动起奇妙的光芒,下一刻,整个大厅连同其中的一百二十五名亡灵一起沉入了地下。 “艾莱卡,这里大概有多深?”哈德说着取下背上的双刃战斧,周围的死亡骑士们正迅速排布出紧凑坚固的菱形阵,巫妖们则一边后撤一边施放魔法。 当脚下的巨型升降梯终于停止下沉后,死亡骑士们赫然发现自己已身处于一个更大的大厅中。在他们来得及查看周围的环境前,一个四米多高、近十米长的庞然大物已咆哮着冲了过来——那一是头人面狮。这种生物拥有红色的狮身,人面、人耳和蓝水晶般的眼睛,上下颚各有三排匕首一样的利齿,尾巴像蝎子一样长有致命的毒刺,这些毒刺可以向任何方向发射,在近距离则更为致命。 “我们大约下沉了两公里,是连侦测地脉魔法也无法达到的深度。”巫妖梳理了一下下降过程中弄乱的长发,“看到人面狮身后的那扇大门了吗?那个标志……圆环中套着三个沙漏,那是凯琳娜的标志。” “这里就是她的图书馆,收藏着凯琳娜红宝石的地方。” “非常好。”哈德笑了笑,接着纵身扑向敌人。巨斧的寒光恍若雷霆,当头劈向怒吼着的魔兽。 对于女神最强大的战士们来说,人面狮并不算什么。可是,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地底图书馆的主人凯琳娜所重视的不仅是知识本身,还有它们的归属与保存。在进入大门以后,哈德就必须率领死亡骑士们面对各式各样的敌人,而巫妖也必须倾尽全力解开隐藏在奥术法阵甚至是敌人身体上的一个又一个迷题。 “如果当初我们没有对与凯琳娜相关的一切做彻底调查,恐怕现在已经成为真正的死人了。”历经险阻,艾莱卡感慨地叹了口气,哈德则在一旁沉默地点头表示赞同——六名高阶死亡骑士牺牲在这次战斗里,更多则失去部分肢体,此刻正在缓慢恢复,当前战斗力大大下降。对于一支上百人的精英队伍来说,这些全都是意料之外的损失。 现在,死亡骑士们终于进入了图书馆的核心部分,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整整一个地底广场的书籍。沉重高大的精金书柜以扇面分布的方式布满整个圆形广场,从穹顶俯瞰的话,犹如一朵盛开的向日葵,沉睡于其中的,就是凯琳娜曾经学习过的全部智慧。 从龙语历史到吟游诗人的歌谣,从破烂不堪的残本魔法到页数无穷的纪实本,从灵感乍现的笔记到对于三界的详实研究……即使是阅历无数的高阶巫妖们,在目睹这一切时也只有表示出由衷的敬佩。 而在陈列广场的中央,一团青白色的火焰正在精致的台座上跃动着,它的核心部分中不时闪过一道鲜艳的亮红色。 “就是这个了。”艾莱卡目不转睛地盯着台座,神色变得凝重,“还有最后一道魔法阵,解开后我们就能完成此次任务,得到凯琳娜的红宝石。” “然后,通往月之都的道路便会开启……”巫妖低声自语着,脚下荡开炫目的魔法光芒。 这光芒将她与另外二十四名同僚联结在一起,共同构筑成一座繁复而美丽的法阵。接着,高阶巫妖齐声吟唱起古老的咒文,将所有魔力聚焦于中央的青白火焰上。随着时间的流逝,隐藏其中的宝石开始一点一点地显露了出来。 整整两小时后,火焰终于熄灭,杏仁大小的椭圆形宝石落入艾莱卡冰冷的掌心中,仿佛凝固的血滴。任务完成了。可是往生者们却没有一个欢呼——为了得到这颗小小的东西,又有四名巫妖被反弹回的魔力吞噬,就连骨骸都被烧成了灰烬。 直到伊修托利获得最后一份力量前,这样的牺牲都是无法避免的吧?女法师在心中暗暗叹息,接着,一只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哈德?”巫妖回过神来。 “该走了。”死亡骑士简短地说,“拿到宝石并不代表什么,我们必须尽快将它送到里查德大人的手中,越快越好。” “你说得对。”艾莱卡点了点头,最后注视了牺牲者的残骸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起宝石,转身走向冰冷的大门。 取得凯琳娜的红宝石花费了将近一天时间,当死亡骑士们走出图书馆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晚霞簇拥下,西沉的太阳投射出悠远而温馨的暖光,为大地披被上一层暗金色的外衣。 然而,城头上的景象却与诗意的黄昏格格不入——血玫瑰骑士团已经开始进攻了。上万名士兵在重型投石车的掩护下,搭着云梯冲上城墙。尽管索菲亚自由军占据高度上的优势,可是仅仅四千人的数量只能照顾到一小部分城墙,当他们在逐风者之城西侧奋力抵抗敌人的时候,另外一万名帝国军却已经从东侧无人防守的区域突破进来。 令人惊讶的是,他们不仅没有乘势夹击苦苦支撑的自由军,反而转变了阵型,然后迅速扑向城北的图书馆——死亡骑士们控制的区域。 “这些人的目标是我们……不,是凯琳娜的红宝石。”哈德眯起眼睛,燃烧的瞳孔中闪过冰冷的寒光,“兰迪,他们是什么人?” “从旗帜上来看是血玫瑰骑士团,索菲亚帝国的军队。”副官回答,然后接着问,“大人,要发动攻击吗?” 死亡骑士摇了摇头,接着纵马利落地跃上房顶,几秒以后他就做出了判断——如果和城内的这一万人作战,等到自由军崩溃时己方便会遭到夹击,即使是死亡骑士也好,在这种悬殊的数量差距下同样难以生还,所以最好的选择显而易见—— “我们向城西进发,配合那些人类一同突出血玫瑰骑士团的包围~!现在立刻以机动阵型开始移动,务必拉开和这些追兵的距离。” 恐怕这次真的没办法了。历经多年战斗,格雷罗第一次感到绝望。 血玫瑰骑士团不仅在人数上是己方的两倍多,而且他们肯定还拥有一位优秀的大将……比自己要优秀得多。对方预测出了自由军可能反击的全部方式,并且正确的加以瓦解,此刻,城头上的四千名战士正在被迅速蚕食着,防御线濒临崩溃的局面。 要怎么做才能以少击多,重新夺回对城头的控制?而且控制了以后又该怎么办?兽人焦躁地问自己,结果差点让一个血玫瑰骑士给捅穿。闪过攻击的兽人立即挥动起斧子反击。就在此刻,一道粗大的闪电突然从格雷罗的身旁擦过,瞬间将那个倒霉的骑士烧成灰烬。 魔法并没有就此消逝,闪电接着分成八束,呈扇面射出,每一束都在密集的帝国军中贯出一条血肉焦糊、铺满残肢的道路。目睹眼前的惨状,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无法抑制地动摇了,虽然没人后退,可是攻城的势头却顿时缓慢了下来。 “带着你的人退下城墙,然后从城门突围,这里就交给我们。”毫无感情的声音在兽人身旁响起,死亡骑士冰冷的气息令格雷罗禁不住重新握紧武器。 “伊修托利的骑士们非常珍贵,不能轻易牺牲,在人数太过悬殊的情况下,我们需要一支部队吸引住敌人的注意力以降低损失。而你们如果没有死亡骑士的帮助,绝对不可能突出重围。”哈德直言不讳,他很清楚对方并没有选择的余地,“联手突围的话,对双方都有好处。你看怎样?” “……我明白了,就这么干吧。”沉默几秒后,格雷罗艰难的回答。兽人很清楚打开城门后,失去地利的自由军们会遭受怎样的损失,可是除此之外只有全灭一途,所以只有搏上一搏。 “很好。十分钟后巫妖们将发动大范围攻击魔法,你们在那时突围。速度要快,还有一万名追兵在后面,我们不能让他们夹击。”死亡骑士以命令的口吻结束了对话,然后猛扑向一队刚刚从云梯上冲来的敌人,城头上的屠杀再度上演。 “我们居然会和亡灵联手……这世界恐怕已经发疯了……”兽人嘀咕了一句,然后摇了摇头。 伴随着冰冻、风刃、雷击三重复合攻击,逐风者之城的西门缓缓开启。赌上性命的自由军战士怒吼着冲了出来,仿佛一阵汹涌的潮水。接着,死亡骑士们也从垂直的城墙上奔下,如同锐利的尖刀,在血玫瑰骑士团的防线中撕开一个又一个巨大的伤口。突如其来的攻击完全出乎指挥者的预料,促不及防的士兵们纷纷后退,索菲亚帝国军的战线终于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缺口。 领头的哈德挥动战斧,一马当先。尽管士兵们在战前已被告知将与死亡骑士作战,可是这种把人当豆腐切成两半的敌人还是令他们的两腿发软,在他们眼中,哈德和最强大的恶魔根本没什么区别。等到他扑近帝国军的阵前,恐惧的士兵们竟然自己纷纷溃散,只剩下一个长发蜷曲的青年策马而立,微微扬着头。 “杀~!”死亡骑士统领冷笑一声,猛地策马跃起,双刃斧如雷霆般劈下。 就在这时,他触到了对方的眼神。哈德瞳孔中燃烧的火焰在瞬间停滞了一下——那种冷静与锋锐绝非常人~!凭着多年的经验,死亡骑士毅然放弃了进攻,侧转巨斧封挡在自己面前。下一瞬间,人类骑士的钢枪突然撩起一线火红色划向跃马半空中的亡灵,巨大的冲击力甚至令哈德也觉得浑身窒息。 “很不错的进攻,那一柄应当是精王枪吧?想不到索菲亚帝国中也会有如此优秀的战士。”死亡骑士不再轻视对手,重以谨慎的姿态对峙,他的双眸正因遇到强敌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是哈德,告诉我你的名字。” “法佩罗。”长发男子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来和我玩玩吧,女神的看门狗。” 长武器对长武器,重锋刃对重锋刃,每一击中都蕴涵着排山倒海的力量。为了能让手中的兵刃充分发挥出全部威力,两名骑士刻意拉开了距离,然而由此带来的结果则是自己也必须承受来自对方的最强攻击。 法佩罗的长枪不会在中途改变方向,它拒绝弯曲,每次出击都会在空气中划一条长而坚硬的弧线,然后携着万钧之力直直刺出。死亡骑士甚至不必猜测进攻的轨迹,只要把自己的双刃战斧放在适当的位置,就一定可以等到人类的攻击。随后,就是让人血脉贲张的一次撞击——一次硬碰硬,干干脆脆的白刃交击——每次金属咬合迸出火花,身披重铠的人和马都会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震颤着后退,但用不了多久,下一次撞击就带着更沉更猛的势头来临,迸裂出更多刺眼的火花。 哈德在等待着。尽管手中的武器在碰撞下渐渐发烫,可是他的头脑依然保持着绝对冷静。死亡骑士很清楚,这样的战斗需要消耗极大的体力,对于不知疲倦的亡灵来说,只要耐心等待便能迅速占据优势,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几十次交锋后,死亡骑士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趁着对方精王枪走空来不及收回的瞬间,他猛地挥动巨斧,寒光掠过人类坐骑的颈部,立刻溅起一蓬鲜血,来不及嘶鸣的马头接着被甩出好几米。 但对手却没有象预料的那样栽倒在地,坐骑歪倒下的时候,法佩罗早已跳上马鞍,借势跃向亡灵。血玫瑰骑士在半空中旋转身体,头顶挥舞着沉重的武器,接着在空中一抖,长枪忽然化作长鞭劈斩而下,狠狠砸向马背上的死亡骑士。 哈德匆忙格挡,及时以斧柄抵住枪身。然而,即使化解开正面攻击,近在咫尺的精王枪所散发出的滚滚热浪却依然难以抵御,亡灵的全身上下都感到刺骨的烧灼感,而双刃斧的长柄也顿时变得通红。接着,法佩罗突然飞起一脚,正中亡灵的胸口,失去平衡的哈德于是栽下梦魇,而借助反冲力,血玫瑰骑士却稳稳当当地落地。 那柄携裹着火焰的长枪被再度举起,锋矢上闪现的光芒与持枪者的眼神连成一线,就象是北方大陆永不消融的坚冰。哈德立即明白了过来——对方决意要将自己连同半融的武器一齐贯穿。 死亡骑士赶忙举起右手,手掌在刹那间凝聚起无数道墨迹。接着,扭成一股的怨灵尖叫着从中涌出,仿佛黑色的洪流,扑向眼前的目标。这股死亡之潮所过之处,大地被腐蚀,金属被溶解,就连空气也成为了致命的毒雾。 “没用的~!”法佩罗咆哮一声,毫不犹豫地连人带枪射向哈德。精王枪周围的火焰忽然膨胀开来,化为一个盾形防壁,将主人整个笼罩其中。充满腐蚀气息的死灵们无法突破火焰的盾牌,相反却被它燃烧殆尽。 下一刻,撕开死亡缠绕的人类已到了目标身前,锋利的精王枪一下就刺断了通红的巨斧,然后继续突进,将死亡骑士沉重的身躯高高挑了起来。 “怎么可能?哈德大人?哈德大人~!”远处,隔开无数刀枪的兰迪无法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艾莱卡则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你究竟……究竟是……”冲击力过后,哈德重重地摔回地面,人类的长枪已贯穿他的胸膛,刺眼的火苗不断舔噬焦黑的身躯。死亡骑士用力抓住枪杆,试图反抗,可是手上却使不出任何力气,他的灵魂正被烈焰撕扯成一片片碎末,意识正在迅速淡薄。 “法佩罗-德利坦,精王枪龙贯鬼斩的持有者。另外,你还可以称呼我为——”青年的语调中蕴涵着高傲、荣誉与坚定。 “——黑骑士~!” 伴随着挑战般的回答,死亡骑士已被火焰整个吞噬,在精王枪的强大力量下,曾经连死亡也战胜的躯体化成了无数粉末,随着战场的狂风消散在空中。 “现在战况如何了?”沉默地等待了几秒后,血玫瑰骑士团团长挥手召来两名副官。 “敌人正在向预定方位前进,而且我们也已杀死了好几名死亡骑士……只不过,”年长的骑士犹豫了一下,“我军的损失非常惨重……” “那没什么,他们人数很少,即使再强大也不可能造成很大伤害,继续按原计划行事即可。”法佩罗看了眼尸横遍野的战场,淡淡地回答,“还有,传令下去,让埋伏在幽暗森林边缘的部队行动起来,配合这边收拢包围圈。” “是的,大人。”副官回答。 “一定要让亡灵们全部进入封锁法阵中,否则巫妖必然会启动移送方阵,那么一来,我们的所有牺牲就全部白费了。记住,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个死亡骑士、任何一个巫妖逃脱~!”命令中斩钉截铁的语调令副官全身紧绷起来。 “是~!我这就传令下去~!”年长的骑士鞠了一躬,然后迅速上马离开。 “你去给我弄匹马来。”骑士团长转向另一名副官,“然后带一个大队的骑士过来跟着我冲锋。”他说着,让犀利的目光扫过整个战场,最后定格在远处一个纤细美丽的身影上。 “迅速从叛乱军侧面切入,然后去干掉那个祈祷士……”说到这里,法佩罗似乎察觉到什么般突然改了口,“然后去干掉那个精灵里魔法使~!对方拥有难以估测的力量,必须迅速消灭,否则会带来很大威胁。” “明白,大人。”青年骑士恭敬地回答。 无论自由军战士们有多么痛恨这些曾屠杀过同伴的亡灵,在目前的情况下,他们毫无选择的余地。索菲亚帝国已逐渐现出颓势,可是作为帝国最强大的军团,血玫瑰骑士团的轮番进攻并不是几千人能够抵挡得住的,格雷罗只能让自己人拼尽全力跟上死亡骑士。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战场位置的逐渐转移,兽人却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我们这是在向幽暗森林进发?”他匆忙地赶上领头的死亡骑士,焦急地发问。 “没错,那是我们的行军路线。”兰迪有些不耐烦的回答,失去长官的死亡骑士心情很糟,“何况森林地带适合隐蔽,对你们也同样有好处。” “可是那里已经埋伏了两万五千名敌人了,这样过去不是送死吗?”格雷罗简直被对方目中无人的态度气疯了,他终于吼了起来,“向西走,立刻转向西面~!” 兽人的咆哮并没有激起意料中的反驳和嘲笑,相反,几名死亡骑士首领连同巫妖全都安静了下来,相互对望着。他们的瞳孔中游弋着显而易见的不安与迷惑。 “不能向西走。边境上还停留着里德尔帝国的五万部队,赫赫有名的白凤军团。”艾莱卡冷冷地回答,“我们就是从那里突破过来的。” “巧合吗?”兰迪舔了舔冰冷的嘴唇。 北方的白石山脉平均海拔超过六千米,蕴涵着强大的元素之力,尽管死亡骑士们拥有操纵重力的能力,可是却会在那里失效,再加上四下游荡的魔兽们,即使是亡灵也难以立足。西部的里德尔帝国则突然调集大军封锁边境,迫使死亡骑士恶战一场,接着又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逗留原地等待;血玫瑰骑士团的埋伏恰好设置在西部幽暗森林的边境,再加上那名持有精王枪、不伤毫发便杀死哈德的骑士……很难想象如此精妙的战略布局仅仅是一个巧合。 隐藏在暗中的敌人,似乎正渐渐浮出水面。 可是现在并没有时间考虑那些,最重要的是冲出敌人的封锁,然后才能活着带回凯琳娜红宝石与战况。 “前面恐怕已经设下了针对性极强的陷阱,我们不能再前进了。改后军为前军,立刻折返回去。”女巫妖一字一句的决定,“正面进攻会对我们造成巨大的损失,可是总比全灭要来得好。使用移送方阵抛弃同伴是下下之选,何况也很难保证孤身脱离的人不会遭到追杀。你们怎么看?”她的目光望向兰迪,接着是格雷罗和奥露哈,最后落到了罗兰的身上。 “既然决定了,那就立刻干吧……这真是个弱肉强食的可怕世界,我还不如呆在监狱里比较轻松~!”兽人以苦涩的语调回答,心里后悔为什么当初会选择走逐风者之城这条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根本是在往火山口里跳,而更糟的是,无辜的自由军们显然已和众矢之的死亡骑士绑在一条绳上,想逃也逃不了了。 被包围在敌军洪流中的索菲亚自由军迅速停止前进,顿了一顿,然后开始拼命向着后面猛攻起来。尽管这个部位的兵力是前方的两倍以上,可是猎物毫无征兆的反扑再加上死亡骑士的突进,血玫瑰骑士团的士兵们禁不住阵脚大乱。, 他们发现我的意图了~!局势的变化令法佩罗双眉紧锁。原本一切都在计算之中,可奇怪的是即使安插了间谍,自由军依然还能和亡灵们谈判,并且进一步演变成协同作战的局面。再加上陷阱已被识破,想要全歼死亡骑士是不可能了。 现在,黑骑士惟有直接找到携带着凯琳娜红宝石的人才能顺利结束这一切。不过在那之前,他必须首先干掉可以瞬间扭转局势的精灵里魔法使。 疾行中的自由军呈纺锤形阵列,再加上力量强大的死亡骑士全都分布在前锋或尾部,因此具有极强的突破能力,可是这种阵列的缺点就是两翼极端脆弱——当法佩罗亲自率领的部队斜斜插进的时候,几乎无人能挡。身着重铠、手持骑枪的骑士们就好象一把尖刀,一下就契入纺锤中央,而这柄尖刀的刀头所指,正是奥露哈所在的中军位置。 “是那个人……”艾伯塔的脸色沉了下来,法佩罗正疯狂地向着这里冲锋,如果不尽快阻止他,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对方拥有斩杀高阶死亡骑士的力量,做为一名魔法剑士,自己缺乏正面拦截的手段。想到这里,精灵连忙四下张望,可是却找不到能够帮忙的死亡骑士——中军的兵力配置实在太空虚了。 “我去从正面拦住他。”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在艾伯塔耳旁响起,接着,罗兰就到了他身前,“你用魔法进攻。” “对方拥有精王武器,务必小心。”魔法剑士犹豫地看着罗兰手中的那柄钢制大剑,有些无奈地回答。 “能挡一时是一时,死亡骑士们很快就会过来支援的。”青年淡淡的回答,仿佛即将面对强敌的人并不是自己一般,可是那双水色的瞳孔深出却泛起一阵又一阵难以察觉的波澜,就好象灵魂燃烧的景象。 “那我也来帮忙,里魔法使可并不是只懂得里魔法。”奥露哈对罗兰微微一笑,从马鞍上取下长弓,“何况他们的目标似乎就是我……” 青年点了点头,然后催动战马逼向敌人,艾伯塔抽出惯用的长剑在一马之遥紧随,而精灵女孩则已搭箭上弦,远远地瞄准了那个手中握着火焰之枪的血玫瑰骑士。接着,利矢破空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四人之间的微妙平衡。 法佩罗轻拨长枪,箭羽立即就被火焰吞噬,随后射来的两箭也毫无效果。接着,奥露哈就停止了攻击,只是挽弓等待着对方在近战中露出破绽的瞬间。而黑骑士则乘着这个间隙,突然加速冲了过来。与此同时,罗兰也猛地催动战马,和法佩罗对冲而去。 又是两柄长武器的撞击~! 大剑并没有融化。对手似乎不想借助武器上的优势来获取正面对攻的胜利,可是即使如此,剑身上依然裂开了一个很大的缺口,看上去触目惊心。另一方面,艾伯塔的魔法风刃也无法发挥出原本的效果——远处,几名血玫瑰骑士团的高阶法师已经牵制住了他,精灵剑士只能放弃全力进攻的打算,而奥露哈的弓术虽然高超,射出去的箭却根本无法突破龙贯鬼斩的火焰结界。 “虽然很无辜,可是和死亡骑士在一起的人必须死……特别是祈祷士。”法佩罗冷冷地宣判,勒马回身发动冲锋——三人阵中,他要首先解决掉罗兰。 伴随金铁间一声清脆的鸣响,半柄钢剑飞上了半空,然后落入草丛。仅仅是两次交锋,钢制的大剑已承受不了那种巨大的冲击,而失去武器的罗兰只得赶忙舍弃坐骑,否则便会被对方枪杆拦腰扫中。 黑骑士再度带马回身,轻巧地拨开奥露哈的箭羽,然后第三次冲向半跪在地的罗兰,这回,他的目标是对方的人头。 下一瞬间,一个黑影却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两人中间穿梭过去。法佩罗眼角一跳,就要直刺,可是却发现那并不是偷袭的敌人或是巫妖的魔法——那是一个真正的影子。 而当两人同时抬头之时,影子的主人早已从风中一掠而过,快得好象流星,只在身后留下金色的残痕。 紧接着,从她经过的轨迹上落下了一件闪光的东西。这件东西在半空中旋转着,带起凄厉的风声,映出血色的夕阳,最后,斜斜插进大地之中。那是一柄剑,巨大而沉重,幽蓝的表面流泻出死亡与冰霜,流畅的锋刃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下一刻,罗兰那双水色的瞳孔中就燃起了一模一样的光芒——比火焰更灼热,比坚冰更寒冷的光芒。 第五章 剑 当罗兰回过神的时候,双手已鬼使神差地拔起了那柄冰一样的大剑。从手心上传来的刺骨寒冷令他大吃一惊,可是武器却像身体的延伸般牢牢粘在掌上,青年无论怎样也丢不掉。接着,罗兰突然觉得浑身的血液在瞬间沸腾起来,沉睡在体内的某种狂暴的力量苏醒了,这股力量顺着罗兰的双臂注入锋利的大剑中,与冰冷的金属共鸣着,撼动着他的思维与意志。 和在热砂战场上的那一次完全一样。 不,这回灵魂的悸动甚至要更强烈、更灼热,简直就好象是有一蓬真正的火焰在自己的胸膛中剧烈地燃烧~! 下一刻,罗兰和他手中的剑一起射向了对手。空气撕裂的蜂鸣灌进人们的耳膜,冰蓝色的光芒倏忽闪灭,这一下纵斩快得难以想象,待到轻敌的法佩罗发觉不妙时,剑锋已经到了眼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举枪格挡,然后硬生生地接下全部冲击力。 毫无缓冲的碰撞令黑骑士顿时失去平衡,然后后仰着栽下坐骑。眼中流溢寒光的青年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剑锋猛地一扬,然后合着全身的惯性再度斩下,隔开两人的战马忽然前驰两步,齐腰断成了两截。血光暴现中,赤红色的长枪与冰蓝的重剑交叠在一起,武器的主人无言地相互对望一眼,然后重又卷入狂风般的对斩对刺中。 法佩罗一脸严肃的表情,眼中浮现无法抑制的诧异。和刚才相比,现在的罗兰简直判若两人。更让他惊讶的是,他的每一剑都在变化,变得越来越迅速、越来越巧妙、越来越致命~!现在,黑骑士必须竭尽全力,才能在压制住罗兰的同时抵御奥露哈射来的冷箭,如果不是法师们牵制住了魔法剑士,恐怕他现在想要全身而退都无法做到。 在形成以一对三的局面前退出,这是最好的方式。然而法佩罗并没有服从这个选择,他的嘴角升起一抹冷笑,然后以更猛烈的枪刺继续突进,丝毫没有半点后退的意思。 黑骑士绝不后退~! 法佩罗看着对手,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眼睛,时间仿佛就此凝结。 罗兰的双眸中燃烧着刺眼的火焰,这是死亡骑士才会拥有的眼神,既冰冷又狂热。黑骑士很清楚,他现在既不会恐惧也不会畏惧,一切的感觉都已被遗忘在脑后,唯一能听到的恐怕只有读秒般的心跳与不顾一切将剑斩下的呐喊。 可是,从这苍白火焰的中,黑骑士却看到了罅隙。 那双眼中少了一份执着。并不是没有,然而还不够。在尚未证明自己生存目的的情况下,即使再强大,手中的剑也依然迟钝。如果信念不够牢固,强大的外表之下,一定会有一处软弱~! 对了,这就是你与我之间的决定性差距,正如同那些以生命换取力量的死亡骑士一样,象你这样的人,是永远也无法战胜誓要取回自由的战士的~! 四指慢慢扫过枪身,枪尖微微下沉,腾起的火焰荡开飞矢与风刃,锐利的眼神与长锋连成一线。黑骑士一鼓作气猛地前冲,精王枪龙贯鬼斩咆哮着刺出,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鲜红如血的细长轨迹。 罗兰在一瞬间以剑为盾,用宽阔的剑身挡下这一击。虽然双手被对方的直刺震得发麻,但是青年却毫不在乎,他抓住机会翻转武器,剑锋闪电一样缘着枪杆反削了上去。 “别想阻止我~!” 法佩罗大喝着转动枪杆,暴烈的圈劲沿着金属表面激发出去,接着整柄长枪猛地一震,仿佛琴弦般颤动了一下,罗兰根本没想到在两柄重武器对攻的时候,居然还会受到来自侧面的强力撞击,只是一失神,手中的巨剑已盘旋着飞出数米之外,斜斜扎进大地。 罗兰双眸中的火焰顿时熄灭,他失魂落魄地向后退去,而黑骑士则抿紧嘴唇,舞动手中的长枪猛地砸下。奥露哈捂着嘴惊叫出来,不顾一切地纵马冲向两人,但在长枪破风而来的那一刹那,战马的奔驰又能拉近多少距离? 下一刻,三道紫金色电光突然从半空迎头劈下。眩目光芒的灼烧中,法佩罗连退数十米,可即使如此,依然被这闪电扭成的长蛇扫中肩膀。一线鲜血飙射而出,高高洒上半空,割裂的伤口很深,在撕碎的铠甲和外翻的皮肉下面,甚至隐约可以看见白森森的骨头。 黑骑士皱了下眉头,一声不吭地单手握枪,摆出防御的姿态。在他的对面,一头危险的猛禽正不耐烦地刨着地面,四只锋利的爪子顿时划出道道沟渠,而巨大羽翼的拍击也掀起阵阵让人站立不稳的狂风——那是一头成年狮鹫,所有战士的噩梦。 然而,令黑骑士全身紧绷的并非这头野兽,而是驾御着它的那个人。 身材纤细的骑手以鹰羽盔遮去了自己的容貌,只有炯炯有神的双眼暴露在外,再加上手中所持的那柄长蛇一样的九节剑,愈发透露出掺杂着诡异的气氛。刚才的短暂交锋并没有令法佩罗了解到太多,从自己的伤势来看,对手显然拥有纯熟的“云耀”引入技巧,那柄剑的威力也显而易见。可是除了这些用痛苦换来的情报,他对这名狮鹫骑士完全一无所知。 情报中甚至根本没有提到过狮鹫骑士。 接下来要怎么办?剧痛的肩膀迫使从不回头的法佩罗安静下来,重新思考接下来的战术。血玫瑰骑士团已经在这片战场上折损了超过五千名士兵,但即使如此,却依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骑士们越逃越远,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就连俎上鱼肉一般的叛乱军甚至也保存了将近半数的部队,此刻正随着亡灵们拼命冲锋。 这战绩还真符合花花公子的称号……苦涩的笑容僵在了黑骑士的脸庞上。 可是,即使必须同时面对两名懂得云耀的剑士,法佩罗还是没有后退的意思。五千名战死的士兵是为了自己而倒下的,如果无法夺取凯琳娜红宝石,那么一切都将是自己的错误~! 下一刻,黑骑士眼中的强烈杀意令狮鹫警觉地后退,骑手也在同时感到了来自对手的执念——那柄重又被放平,即将被刺出的长枪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们立即跟上主力部队。”清脆、嘹亮的声音让罗兰回过神来,青年下意识地望向那个漂亮的身影,心中浮起奇妙的熟悉感觉。 “这里就由我来应付。”狮鹫骑士抖动手腕,紫金色的长剑顿时带起一片灿烂夺目的雷光,再一次挡下黑骑士的攻击。 “罗兰~!快~!”奥露哈的喊声远远传来,令神秘的狮鹫骑士浑身颤动了一下,可是被喊出名字的青年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混乱的战局中,他只来得及赶快拔出坠入地面的大剑,然后简短地向这位救命恩人道谢。 “谢谢,请小心~!” 接着,罗兰便和同伴们一起,逐渐融汇入那股刀剑与血腥的丛林之中。 “你并不是为了自保才与死亡骑士们联手的。身为凡人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法佩罗面色苍白的问对方,大量失血令他的话语微微发喘,可是那双眸子却依然杀意逼人,“真可惜,像你这样的优秀战士原本应当成为推动世界前进的表率,但是现在居然甘愿沦落为伊修托利的走狗……” “人人都有自己战斗的理由,可是我没有告诉你的义务。”对方冷冷的打断他,“至于老套的说教或劝诱,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九节剑上游走的光芒瞬间暴涨,整柄武器在半空中飞舞起来,就好像一条被激怒的毒蛇,抖动着吐出致命闪电,然后长鞭般当空劈下。黑骑士连忙后跃并迅速举枪格挡,可是预料之中的撞击根本没有发生——那携裹着雷电的锋芒在砍到一半的时候就收回去了。 “什么~!?”法佩罗无法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黑骑士先是迷惑不已,然后目瞪口呆,最后英俊的脸庞终于涨成了紫红色——那个砍伤了他的混蛋居然在佯攻后操纵狮鹫飞上半空逃跑了~! “射,给我射下来,往死里射~!那个该死的混蛋~!”血玫瑰骑士团团长愤怒的咆哮声扫过战场,一队经验丰富的强弩手立即应声而至。可是即使是全帝国最具贯穿力的魔法矢,此刻也丝毫不能安抚骑士团长的吼叫——在距离狮鹫还有好几米的时候,这些箭矢就会被那柄蛇一样的长剑一一击偏,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 在对方怒中烧火的目光洗礼下,狮鹫骑士嘲笑般地在混乱的战场上空盘旋了一圈,然后消失在天色逐渐黯淡的苍穹中。而当被抛下的法佩罗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地面的时候,他却只能无奈地看着亡灵们轻松突破血玫瑰骑士团的最后一道防线,然后扬长而去。 “法佩罗大人,埋伏在幽暗森林的部队已经赶来了,请下达命令。”一名高阶骑士大喊着跑了过来,满脸是汗。 但是,他的长官却好像根本没听见,只是狠狠地盯着敌人远去的方向,锐利的目光仿佛要洞穿漫天的尘土。过了半晌,年轻的团长才终于叹了口气。 “很遗憾,现在就算追击也只会造成更多损失,所以立即停止全部行动,转为防御模式,开始整休。”血玫瑰骑士简短地发布命令,然后自嘲地笑了起来。 “大人……”看着那个孤单的背影,副官不知该说什么。 “这一次,是我们输了。” 法佩罗努力地开始往回走,双手紧紧地搂着自己的武器,没有精王枪的支撑,他甚至都无法站稳了。肩伤比想象的还要严重,不知不觉中,鲜血已染红了半边铠甲,而随着战斗的结束,那股一直撑住他的意志也随着血缓缓流逝。黑骑士感到眩晕,就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般,整个身心都被笼罩在麻木与疲惫中。 “但是下一次,我一定要……”恍惚中,法佩罗喃喃自语着,“我一定要亲手结束这一切。” 伊修托利历八年十一月,一场或直接或间接掺杂了各方势力的短小战役在幽暗森林附近终于画上句号。血玫瑰骑士团损失六千三百人,索菲亚自由军被剿灭两千一百人,而神秘的死亡骑士们则失去了包括首领哈德在内的五十二名同伴——这是一场没有胜者的角逐,只有大地才能品味出死者鲜血的苦涩。 黎明将至,苏醒的晨光揭开苍青色的天幕。和密不透风的幽暗森林相比,人们头顶的天空却极高极淡,有一种纯净透明的感觉。不远处传来潺潺水声和鸟雀的鸣叫,更增添了几分惬意悠闲,而对于刚刚结束血腥战斗的战士们来说,这代表着或许短暂但宝贵无比的和平。 尽管昨天傍晚时分就成功突破了索菲亚帝国的包围圈,可是逃亡者却没一个敢停下脚步——敌人刚刚汇集了埋伏的两万五千人,总数将近四万之众,一旦再次被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而在协同行军一小时后,那些让人揣摩不透的死亡骑士显然认为已经尽到了对临时友军的义务。他们甚至连招呼都没打,只是远远的做了个手势,随后所有的亡灵就全都纵马狂奔起来,几分钟内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孤零零的索菲亚自由军毫无选择余地,只能继续前进,月上中天的时候他们得以从安全区域进入幽暗森林,后半夜则全都花在了对伤员们的急救上,直到现在才终于稍微能喘一口气。 可是奥露哈还没有休息。当其他人小憩的时候,她却要担当起哨兵的重任,一个人潜伏在树冠的阴影之下,将意识扩展到茂密的枝叶中,感受整个变化的环境,充当整支部队的眼睛和耳朵。原本罗兰执意要求和她一同守卫,可是祈祷士只是随便使用了一个催眠术,青年就立即昏倒在地呼呼大睡起来,甚至连个“不行”都没能喊出来。 明明已经体力不支到连催眠都抵抗不了了,却还顽固地要担任明哨,而且说都说不听。怎么会有那么逞强的人啊?想到这里,奥露哈却禁不住温柔地笑了起来,弯弯的眉毛也如月牙般舒展。 是因为保护我的关系,罗兰才会这么疲劳……一闭上眼,昨天的战斗便悄然浮现在脑中。精灵的目光总是追随着那个年轻的身影,所以他的一举一动也全都历历在目——罗兰是怎样替自己挡下死亡骑士的攻击,罗兰是怎样默默地协助艾伯塔,罗兰是怎样在行军中为自己开路以及罗兰是怎样与那个强大的血玫瑰骑士战斗……每一个细节女孩都记得。 可是,那把大剑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它从天而降的时候,奥露哈立即就认出了这柄黑暗之鹰曾经用过的武器——霜恸。而那一瞬间,罗兰眼中腾起的火焰与自己记忆中悲伤的死亡骑士又是多么相似~! 眼前的罗兰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我喜欢的真的是这个陪伴在身边的青年吗?如果仅仅是由于怀念过去的岁月,结果下意识地把拼命守护自己的人当成是黑暗之鹰的替代品,这样的自己一定是丑陋、可憎、不值得去爱的。 可是……真正的答案又该如何得到? 奥露哈低低地叹了口气,眼中蒙上一层淡淡的阴霾。精灵现在迫切地想要找到那位狮鹫骑士问个明白——是他给予了罗兰霜恸,之后撤离时又与死亡骑士们一同离开,一切都非常符合逻辑。但问题是,究竟要怎样才能找到来去无踪的狮鹫骑士? 就在此刻,来自森林中的轻微律动却打破了平静,躁动顺着**的枝叶传递到祈祷士的内心,将她一下从沉思中扯回现实。 有人侵入这里了~!奥露哈姣好的眉毛微微皱起。里魔法使迅速拿起身侧的魔法长弓,然后便准备联系营地中的同伴,可是在那之前,她却突然感到了一阵异样——入侵者只有单独一人,而且他前进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远远超过了普通人,就连死亡骑士也无法与之相比。 他是在飞,而不是在地面奔驰——是那名狮鹫骑士~!想到这里,精灵女孩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颤栗。 一分钟后,那个有着翅膀的矫健身形终于进入了奥露哈的视线。狮鹫在交错成网的森林中腾挪跳跃,不时猛地振动一次双翼,让强风托着自己穿梭过茂密的枝叶。而它背上的娇小骑手似乎丝毫不在意天旋地转般的颠簸,稳稳地伏在鞍上,直到坐骑猛地停在精灵女孩栖落的树下,狮鹫骑士才一跃而起,轻盈地跳上树枝,望着从阴影中走出的奥露哈。 现在,祈祷士终于如愿以偿,可以仔细打量罗兰的救命恩人了。 “我是奥露哈,奥露哈-恰萨利。索菲亚自由军的一员,里魔法使。”精灵女孩以微妙的口吻自我介绍,同样轻轻巧巧地跳上树枝,最后站在人类对面。 “我的名字是法珞希黛……”骑手说着摘下鹰羽盔,风的吹拂下,那一头金色的长发顿时飘扬起来,就好像一面亮眼的旗帜般鲜明。她湛蓝的眼中掠过一丝犹豫,可接着却化为坚定的光芒,“我是来找你的,祈祷士。” “来找我?”奥露哈将手按在胸前,诧异地问。 事实上,**的精灵早已发现了对方的性别,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位霜恸的守护者和罗兰之间的关系并不寻常。可是她却完全没有料到,法珞希黛的谈话对象居然是自己而非罗兰本人~! “我想,你心中一定有很多疑惑。”对方的眼神恢复了如水的清澈,“为什么‘罗兰’没有以往的记忆?为什么明明是人类,但是却拥有死亡骑士的双眸?‘罗兰’和八年前消失的黑暗之鹰究竟是什么关系?” “没错……我想知道……”精灵女孩扬起头,认真地说。 “我可以告诉你所有的一切。”法珞希黛的语调中带着淡淡的哀伤,“……因为,你是有那资格的。” “资格?” “我曾通过某些途径了解罗兰-斯特莱夫的过去,其中也包括关于你的部分。另外,我也已在暗中跟随自由军将近一周的时间,如果不是因为血玫瑰骑士团的进攻,或许还会继续跟下去……” “但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像那样远远地看着是不行的。”法珞说着,遥遥望向自由军营地,尽管眼前只有暗绿深绿交错的叶影,她的双眸中却泛起阵阵水雾,“如果没有人照顾他、保护他、小心翼翼地陪着他避开危险的领域,恐怕现在的罗兰会一辈子都迷失在毫无目标的战斗中。” 奥露哈无言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理着垂下肩头的发丝。 “死亡骑士罗兰在八年前的黎明之战中消失了,可以一切并没有就此终结。眼前这个懵懵懂懂的青年正是伊修托利借助念之海的力量而创造出来的延续体,他继承了来自罗兰-斯特莱夫的一部分,同时舍弃了另一部分。” “是什么?”倾听者焦急地问。 “继承人格与经验,但舍弃以往的记忆。如果要打比方的话,那就是获得了重新来过的机会,再一次获得站在命运初始点上的机会。现在的罗兰已经忘记了全部的一切,无论是痛苦的还是喜悦的、悲伤的还是快乐的,甚至就连久远也认不出来了。”法珞下意识地抚摸着紫荆的剑柄,低低叹了口气,“这样的结果可能是伊修托利有意为之,但更大的可能……应该是死亡骑士罗兰最后的意志……” “对于一名达成愿望的死亡骑士来说,我已经活得太久了。永别了,卡托丽……永别了,伊修托利。” 那个带着悲伤眼神的人再一次浮现在狮鹫骑士的脑海中,迫使她闭上眼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内心中狂暴地要冲破理智的感情之潮。 而在法珞的对面,精灵女孩呆住了。沉默肆意地在两人之间蔓延了开来,如同如同大洋中最冷的寒流,将彻骨的疼痛一直送进灵魂的深处。 “或许……或许对他来说,这才是最好的选择吧。”奥露哈说,她的视线开始逐渐模糊。接着,坚强的祈祷士终于低声地哭了起来,声音很轻,但是却仿佛疼到心口一样。 多么想让你看到成长了的我、坚强了的我……可是已经没可能了,当你从恒河离开的时候,命运便注定如此,再也无法抓住。 “对、对不起……”精灵断断续续地道歉,“我这是怎么了……” “不,我明白。”对方柔声回答,将手放在奥露哈的肩头。 接着,法珞希黛便继续沉默地看着精灵,并没有说出任何安慰的话语。几个月前,当女孩从女神的口中了解到这些时,她也曾这样啜泣;几周前,当女孩终于追寻到恋人的身影时,她也曾这样啜泣——这绝不是话语能够抚平的伤口,或许,就连时间的冲刷也无法让它痊愈。 “但是……人应当是记忆与人格的重叠,如果缺少其中一样,那便不再完整。”过了好一会,金发美人的声音才重又响起,“尽管对于个体本身来说并没有什么,可是若放在严酷的现实中,缺少了记忆的罗兰便显得十分脆弱。而且……我们本身的存在也是威胁他的因素之一。” “怎么会这样?”奥露哈红肿着眼睛,慢慢抬起头。 “因为,尽管罗兰‘转生’了,我们却没有。这个世界中,只有独独他一人改变了。黑暗之鹰想要重塑过去的自己,念之海满足了他的愿望。可是,关于黑暗之鹰的记忆却依然留存在我们的意志中,并没有被抹消,而这些记忆将会反过来使罗兰本人受到影响。” “你通晓四界的知识,应当明白这个道理。隐藏于我们心中的回忆或是其他一切涉及到死亡骑士罗兰的意识都会影响到念之海,最终作用于现在的罗兰身上,使存在于现世中的他再一次化身为已经消逝在历史中的黑暗之鹰。”法珞仔细地解释,“如果一定要说的话,这便是我们施加于他身上的祈祷术了。” “而当接近到陌生而又寄宿着强烈感情的物体时,因舍弃了记忆而变得不完整的罗兰便特别容易受到干扰,就像昨天霜恸落下的时刻。” “以及在大卢尔德竞技场的时候……传说那里是英灵们沉眠的地方。”精灵低声补充。 “没错。不过别担心,这样带来的影响只是一次性的,并不会造成危险。重要的是,”法珞希黛突然紧紧地抓住奥露哈的双手,眼神中带着异样的认真,“不可以令他再一次踏上复仇的道路,不可以让他再一次重演黑暗之鹰的悲剧~!否则,迄今为止罗兰-斯特莱夫,甚至于伊修托利的一切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我明白,我们都明白。”精灵女孩轻轻地搂住了对方,温柔地回答。 “如果可能的话,我真希望罗兰能远离战斗本身。虽然以那种性格来看,始终是个不安分的冒险者。”法珞低低地叹了口气,“答应我吧,引导他远离危险,然后……象普通人一样度过接下来的生活。” “这~!?”奥露哈却由于吃惊而猛地推开金发剑士,“这真是你所希望的吗?” “是~!”几秒后,响起了毅然决然的回答。 “现在,我该走了。”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法珞匆匆地补充了一句,转身就要跃下树枝,可是紧接着她的动作却停了下来——精灵女孩抓住了她的手。 “你不想见见罗兰吗?”短短的问话却让法珞的全身一颤,过了好半天她才反问出一句。 “为什么?” “虽然我并不知道法珞和罗兰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可是,我知道你是喜欢他的。”说到这里,奥露哈白皙的脸庞微微涨红了,“虽然,从我的立场来看,做出这样的提议好象很迟钝很愚蠢的样子,但我曾经体会过……即使近在咫尺也永远无法捕捉到对方身影的绝望感,那种揪心的痛苦至今依然烙印在我的记忆中,所以……” “真是个温柔的人啊,可是,我却没有那样的资格。”金发的剑士说着,下意识地将手按在胸前,那湛蓝的双眸中凝结起无法驱散的黑暗,而原本清脆的话语也在一瞬间变成了脆弱易折的刀锋,“因为……” “我就是曾经终结罗兰-斯特莱夫生命的那个人。” 还未等奥露哈回答,她的神情却突然由悲伤转为紧张。剑士迅速放低姿态,精王剑紫荆在刹那间出鞘,象破空的闪电一样,贯过祈祷士头顶茂盛的树冠,然后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接着,一柄巨大的剑在这股冲击力下从大片的绿色中被扫了出来,旁边还带着一个狼狈不堪的金发青年。 “罗、罗兰?”法珞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 第六章 启程 那一瞬间,法珞希黛的眼中掠过了无尽的雷云。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青年,仿佛已经完全为对方眼中如同雾气一样浮动的水光所摄住。女孩漂亮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却也是最丰富最生动的表情。 “很抱歉,我并不是有意要偷听的。”罗兰试图以老套的对白打破三人之间的尴尬,他说着狼狈地爬了起来,“因为要来送午饭的关系,所以才会很巧地遇上。而且,我也没听到……” “你不恨我吗?”狮鹫骑士打断对方,突然这样问。 “因为你是杀死‘罗兰’的人吗?”有着水色瞳孔的青年小心翼翼地反问,然后以认真的表情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你和奥露哈说了些什么,虽然不知道你和另一个‘罗兰’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是对于我来说,只有现在和未来才是需要考虑的。” “何况……”罗兰说着微笑起来,“你不是刚刚救了我一命吗?就是退一步来说,也算是扯平了吧?” “是。”法珞低下了头。 在珍贵的回忆中,罗兰又救了自己多少次呢?已经无法计算了,可是我却能感受到有他伴随时的心情——安心,而且温馨。 “要谢谢你借我的这柄剑,否则一天之内便要死两次了。”对方报以微笑,然后双手递上散发出幽蓝光芒的重剑,可女孩却摇了摇头,微微拉开和青年的距离。 “我只是‘霜恸’的守护者,当它回归主人之手时,任务便告完结,只是那样而已。”清脆的声音不带感情地叙述,“你是这柄剑理所当然的主人,它应当由你来使用。” 法珞希黛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胸前,感受着从垂饰传来的熟悉气息,然后再一次静静地凝视着眼前朝思慕想的那个身影。 淡金的长发整整齐齐地束在脑后,水一样的瞳孔中偶尔会浮现迷惑,但是却清亮地隐藏不下任何阴影——大概是二十来岁的样子吧?那个时候的罗兰-斯特莱夫还没有遇到久远,战斗对于他来说仅仅是证明自身实力的手段,隐藏在血腥中的悲哀却根本无从体会。尽管无忧无虑,可是这样的刀锋却是脆弱易折的,或许总有一天便会堕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但是,这一次绝对不会让那样的悲剧再度发生。 你会觉得害怕吗?你会觉得寂寞吗?失去记忆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还能够好好地生活下去吗?你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信念吗?对于你所重视的人……有好好地去呵护吗? 法珞微微张开嘴,可是最终却把这些询问放在了心里,一句也没有说出来。女孩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问出声的话,或许就再也无法离开了。 如果能够重来的话就好了。女孩突然觉得眼睛里有泪水要涌出,在抑制不住地哭出来前,她迅速地向后一跃,在罗兰和奥露哈的惊呼中落向地面。 伏在地上的狮鹫早已振动双翼,飞身而起稳稳地接住自己的主人。接着,长着翅膀的巨大猛兽头也不回地穿梭过密布的大片翠绿,挣脱开树木的束缚、地面的重力,然后直直冲上天际,只在地上人的眼中留下一个小小的黑点,最终,就连这个黑点也隐没入无尽的苍穹之中。 “真差劲,连微笑着说再见都做不到……”人类女孩伏在坐骑的背上,终于哭出了声,“我真差劲……” “她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了吧,即使挽留也是没用的。”长久地仰望天空之后,罗兰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罗兰打算要追吗?”奥露哈语调中认真的口气显示着她并不是在开玩笑,接着精灵突然加了一句,“其实你从一开始就在,而且偷听到了全部对话,不是吗?” “你……怎么~!?”青年吃惊地张大嘴巴,一句辩解都说不出口。 “比起高阶剑士对周围气息的把握,里魔法的感应范围要大得多也准确得多。而且……”女孩露出带着顽皮与欣慰的笑容,“可能是因为,现在的你更接近我所熟悉的圣骑士罗兰,而非那个死亡骑士罗兰的缘故吧?所以,如果说谎的话,会很容易被察觉到哦。” “谢谢提醒。”对方心虚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但是真的没问题?” “鹰是不能被关在笼内的,否则就会连飞翔也忘却。很久以前,有一个人曾这么告诉过我。”精灵以怀念的口吻回答,“法珞很温柔体贴,可是我知道,罗兰绝不会接受被规划好的人生,特别是在听到这个规划以后,不是吗?” “是~!”罗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声音却坚定异常。 沉默半晌,青年才重又开口,他的双眸中闪动着奇妙的光芒:“虽然刚才很洒脱地说着‘过去与我无关’的漂亮话,可是当我握住这柄剑的时候,虽然没有任何与记忆相关的东西出现,但是却确实感受到了寄宿其中的强烈感情……” “愤怒、悲伤、憎恨、逃避、懊悔以及爱恋,每一种都象是实体般可以触摸得到,但除了这些,还有另一种感情,或许连剑的主人自己都未察觉到吧?”青年用手抚过霜恸冰冷的刃锋,流溢的寒气映出了剑身上的文字,“那就是深深的遗憾与眷恋。存在于我之前的那个人一定还有尚未达成的事,他的心灵已经疲惫,所以无法再顾及到遥远的目标……可是对于没有记忆的我来说,或许将会是挥剑与存在的理由。” “但或许,也不是。”罗兰摇了摇头,又否定自己刚才的论断,“可是无论如何,我应该努力去了解,然后以自己的意志作出选择。” “那么,去寻找你的目标吧。无论罗兰走到哪里,我都愿意陪伴在你的身旁,就像约定的那样。”精灵女孩认真地凝视着对方,那双泉水般清澈的眸子令青年的心砰砰直跳。 “恩,一起行吧。”对方说着,幸福地笑了起来。 血玫瑰骑士团与死亡骑士正面交锋并遭到惨败的消息已经传回了大卢尔德,但与此同时,一份由黑骑士亲自撰写的详细战报却被摆在了千里之外的另一座城市中。它的名字叫做巴马丁。 作为卡那多斯北方大陆最著名的城市之一,自由港巴马丁拥有全大陆设施最齐全的深水港,完善的商会体制以及四通八达的货运道路,再加上几乎可以忽略的征税,这里简直就是一夜爆富的天堂。 尽管连绵起伏的白石山脉将自由港与索菲亚、里德尔两大帝国隔开,可是在利益的驱使下,即使是宏伟的自然也无法阻止人类的欲望。事实上,几乎每一个国家在巴马丁都拥有自己盘根错节的势力圈,这些组织网如同一团被丢弃的纱线,毫无章法的交织在一起,而在关键时刻,蛛网一样细微的势力链就会突然扭结成一根绞索,然后悄无声息地套上某个可怜虫或牺牲品的脖子。 懂得如何利用蛛网传来的信息,并拥有足够力量行动的人,就是自由港实际上的主宰者。在帝国衰败兴亡的这个时代,索菲亚帝国的贵族已日薄西山,里德尔帝国的公爵仅仅掌握着白天,真正能让人感到敬畏的只有夜晚的黑暗,以及隐藏在黑暗中的盗贼工会。 然而如今,这个有着好几百年历史的庞大组织却乱了套——尽管从表面来看,一切平静如常。 “好吧,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各位可以离开了。”方条石砌成的大厅中,坐在长桌右首,身着黑衣的中年男子简短地总结。伴随着这句话,盗贼工会的其他高层全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并且准备起身离开。 可是在那之前,他们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 “无论何时何地,能侍奉伟大的阴影之主都是吾等毕生的荣耀~!”与会者同时起立,将右手搭上左肩,然后以景仰的口吻齐声高呼。 多么可笑,多么愚蠢,我发誓总有一天非杀了这个混蛋不可~!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齐声高呼,但每个人的心里依然泛过一阵作呕的感觉。姑且不论每个月将组织全部的高层集合起来开一场无聊做作的会议有多么愚蠢,光是这句半骑士不骑士的口号就足以让这些最顶尖的盗贼们诅咒一辈子了。可是他们无法反抗,哪怕用眼神都不行,因为盗贼们非常清楚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的铁则,以及长桌正面工会新首领无与伦比的力量。 没人知道现任工会首领来自何方,这个有着火焰一样的头发和眼睛的巨汉就好象是从熔岩里冒出来一般。当前任工会首领——也就是坐在右首的黑衣男子——杰克-维尔在几个月前宣布整个工会将由这个叫做沃特-沃特的大汉接管之时,几乎没人愿意相信,也没人愿意接受。但当盗贼们以阴郁而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对方时,这个脸部线条生硬的男人只用一根手指就让所有人都沉默下来,而且永远地放弃了抽出淬毒匕首的打算。 那个时候,他随手从烛台上取下一根蜡烛,然后用食指开始弹射。在盗贼们来得及反应和躲避之前,被弹出的蜡泥已经象钢珠一样钉进他们的额头,然后又从后脑穿出。一根蜡烛弹完之时,十六名工会高层领导中已有半数倒下,脑浆和鲜血流了一地。 盗贼们依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可是却明白了一点——凡人在他面前,只有选择服从或死亡。 第二天,新制度就被发放到了每一名成员的手中。由杰克-维尔一手经营了几十年的巴马丁盗贼工会在短短几天内即告易手,甚至连杰克本人也成为了沃特的手下。 “很好,去吧,我的仆人们,为你们的主人带来更多的财富吧~!”自封为“阴影之主”的沃特-沃特带着戏谑的笑容回答,然后优雅摆了摆手。 等到全部盗贼首领都毕恭毕敬地退出会议室之后,新首领满意地叹了口气:“这种带有黑帮火拼要素的大富翁游戏实在是太好玩了。我不得不再一次承认,你给我的玩具很有趣,‘小丑’。” 大汉刻意拖长了对这位前任工会首领的称呼,并用恶作剧的眼神观察着,可是杰克-维尔的表情却依然平淡。 “那个称呼并不适合用在这里。”对方以低沉的声音叙述,“而且现在并没有太多时间玩乐,抢夺凯琳娜红宝石的计划失败了。我们必须迅速赶到月之都的入口,阻止那些死亡骑士,或者跟随他们一同进入现世与灵界的重叠领域。” “哦?”红发巨人的回答却异常简短,“那么祝你好运。” “什么?”中年男子被这种出乎意料的回答弄混了,以至于愣了好几秒,“你不和我一起去?” “现在的沃特只是个沉溺于大富翁游戏中无法自拔不可救药的可怜玩家,而且又没有秘籍可用……逗留于现世中的时间是宝贵的,我不忍浪费,你还是找别人去帮忙吧。”当巨汉以略带认真的口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相信任何倾听者都会忍俊不禁,可是杰克却笑不出来,一丝怒意从他纯黑色的瞳孔中闪过。 “可是我们之间有协议……” “闭嘴,小丑。你以为盗贼工会这样的小玩具便能让我满足吗?这充其量只能令我答应不浑水摸鱼而已~!何况,”沃特突然眯起眼睛,起身凑近对方,这个富有进攻性的举动迫使杰克后退了好几米,脚下的影子也在瞬间**起来,“别以为自己有个后台,便有资格在我面前放肆。” “虽然形态相同,可是你和我之间的差距是绝对的,要清楚自己的立场啊。”红发巨汉舒舒服服地坐回椅子,颇为得意自己的一语双关。而杰克-维特也在这转瞬即逝的危机过后恢复了冷静,站在一旁静静地思索着。 几秒后,被称为“小丑”的男子终于做出了决定:“我明白了。我会自己一个人出发,并且将你的决定传达给那个人。” “请便。”盗贼工会的首领目送小丑离开房间,眼中掠过狡黠的火焰。 “月之都吗?那种乡下地方……嘿嘿,到时候一定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沃特自言自语着,突然大笑起来。这笑声仿佛一道苛刻的命令,迫使整个房间中的烛火全都不情愿地跳起舞,如同那些不得不卑躬屈膝的盗贼首领们一般。 即使明知道会迎来灭顶之灾,凯琳娜依然义无返顾地走出月之都,并乐观地使用着祈祷术。尽管最终女神无情地毁灭了这位渴望以自身力量改变世界的女性,但她的名字却随着传说永远地流传了下去,就好象她为世界留下的无数奇迹一样。 现在,其中的一件——凯琳娜红宝石——就在理查德的掌心中。凯琳娜曾经是月之都的一员,她的血液能够打开通向月之都的大门,也因此,蕴涵着凯琳娜之血的宝石便成为了一把钥匙。依靠这颗宝石,死亡骑士们才能进入那个现世与灵界相互重叠的领域,并找到属于伊修托利的最后一份力量。 “但是,我们现在还不能急躁地行动,要耐心等待。”巫妖一边把玩宝石,一边环顾周围的听众。 阿尔萨斯正心不在焉地翻动着桌旁的法术书,包括艾莱卡在内的六名高阶巫妖和另外九名骑士队长则整齐地围着帐篷站了一圈,原本属于哈德的位置十分显眼地空着,那个黑洞洞的缺口仿佛一座无底冰窟,从中散发出的冰冷气息令死亡骑士们感到无法忽略的压抑。 “过去几年里他们的间接干扰已打乱了很多计划,但没想到初次正面交锋,我们便会损失如此惨重。为了得到这把钥匙,一共牺牲了五十二名死亡骑士与五名巫妖……超过过去七年的总和。”向来轻松自如的理查德眉头紧锁,随后盯着一旁沉默的艾莱卡,“而且,这还是因为遇到了罗兰的关系。” 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寒冰皇冠骑士团如今的团长禁不住“唔”了一声,但理查德却毫不在意,继续以平静但凝重的声音分析。 “如果没有罗兰在场,你们恐怕已经杀光了那些可怜的自由军。这么一来,不仅在突围的时候会因缺乏缓冲而遭受巨大损失,而且更会由于情报匮乏而一头载进对方精心布置的陷阱。通过斥候事后的侦察,我们发现幽暗森林边界上甚至设置了大范围封锁法阵,这很明显是针对高阶巫妖设计的,如果你们真的冲进去的话……” “会全灭……”艾莱卡的肩膀颤抖了一下,“凯琳娜红宝石也会落入敌手。” “没错。相信这就是他们的真正目标了。”对方点了点头,“虽然不清楚理由,可是这些人是确实与女神为敌的,而且从战略布局来看,他们的势力已经渗透了索菲亚与里德尔两大帝国,恐怕大陆北方也是一样。所以我们必须极之谨慎……如果就这么进入月之都的话……” “或许我们所寻找的‘终末’也会陷入危险之中。” 巫妖冰冷的话语蔓过停滞的空气,然后直接透入往生者的躯壳,渗进他们的灵魂。无法驱散的窒息感令亡灵们依然进行着的呼吸动作在瞬间停止,就连阿尔萨斯翻书的声音也顿时消失了。 但过了几秒,书页的摩擦声却重又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 “这么担心的话,把他们都干掉不就行了?”阿尔萨斯用他那双火红色瞳孔瞟了老搭档一眼,“反正我们现在也已有明确的目标了,那个杀死哈德的骑士叫什么?” “索菲亚帝国血玫瑰骑士团团长,法佩罗-德利坦。” “从那家伙那里应该可以得到些信息,即使只是单纯地杀死也能令索菲亚不再受到敌人的利用,这样不是很好吗?因为没能得到红宝石的关系,他一定会再来的。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 “你说得没错。法佩罗的作风还不够谨慎,而且太过强硬,我们可以设法孤立他,然后在敌人的援兵到来前结束战斗。”理查德说着,念颂了一句短而急促的咒语,接着,清晰逼真的幽暗森林缩小投影便如地图般在众人面前展开。 “很好~!”阿尔萨斯满意地笑了起来,“要知道精王枪龙贯鬼斩和我可是颇有渊源呢,而且它和这柄云耀更有渊源。”说到这里,死亡骑士燃烧的瞳孔中突然掠过一道寒光,“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老友’了。” 当亡灵们正对着魔法地图策划战术的时候,血玫瑰骑士团也并没有闲着。近四万人的军队在幽暗森林外围地带建造起半永久性的碉堡,这些坚固的圆柱形建筑不仅能为士兵们提供相对安全的防御环境,同时也是一个重要的战略基地,如果骑士团需要进入森林的话,后方战线的巩固是必须保证的。 但是,这种步步为营的战略仅仅能使自己在普通战争中取得胜利,却绝对阻止不了死亡骑士,法佩罗同样清楚这一点。黑骑士之所以命令士兵们继续工程,只是因为他并不知道在等待下一个命令的间隙究竟该做些什么。 大卢尔德方面并没有什么意外,无能而迟钝的国王只是派遣了一名从未上过战场的贵族作为督军,以示惩罚。但法佩罗知道,如此惨败之所以能被轻描淡写地带过,并不是由于自己是国王和王子面前的红人,而是因为“那个人”无处不在的强大势力所带来的影响。 同样,对于黑骑士的真正判决,也将由那个人来宣布。 可是已经过了整整一周了,为什么依然什么消息都没有、什么命令都没有、什么惩罚都没有?法佩罗颓废地躺在刚刚建造好的指挥所里,一边尽量忽略从肩膀传来的阵阵疼痛,一边百无聊赖地想。 就在花花公子自怨自艾的时候,云层透过窗户投下的影子却突然剧烈地扭曲起来。黑骑士连忙从长椅上一跃而起,但下一瞬间,一柄纯黑色的匕首已经压在了他的脖子上。透过完全没有厚度的刀身,从对面传递来的强横力量迫使着法佩罗重新坐了回去。 “你现在太过松懈了,黑骑士。”对方缓缓评价,说话间黑色的短刃已融进了持刃者的轮廓,就好象真的仅仅是光所投下的影子一般,“不要因为一次失败而气馁,把全部精力放在取得胜利而非懊悔失败上,那才是正确的做法。” “不要在偷袭后还跟我用这种若无其事的口气说教~!”对方摸了摸颈项,然后沮丧地回答。 “你还有进一步提高的余地,要耐心,法佩罗。”尽管那只是一个黑色描绘出的轮廓,可是被喊出名字的骑士却觉得对方似乎正在微笑。 “得了,你过来并不是为了说这些的吧?”黑骑士阴郁地打断对方,“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我的惩罚是什么?” “惩罚仅仅是训练时的手段而已,在真正进入战争的现在,那样的东西是无意义的。拿着这个。”他说着从自己虚无的身体里掏出一瓶暗金色的药剂,轻轻丢了过去,“会对你的肩伤很有好处的。” “让自己保持最佳状态,然后继续等待。”低沉的声音接着说,“死亡骑士们还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贸然出击是不明智的。” “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对方掂着疗伤药,然后问。 “等到我再度出现在你面前为止,那时,我的主人将与‘师’和‘那个人’一起抵达此地,希望能达成一击致命的效果,彻底粉碎伊修托利的目标。” 那个人将会出现?法佩罗的全身不禁一颤。但当黑骑士张嘴想要再问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发现那个影子凝聚而成的实体早已消失在空气之中,仿佛从来都没存在过一般。 月亮高悬,今夜依然如往常般宁静。法佩罗并不担心死亡骑士们会在暗中偷袭,那么做毫无意义——在这个阶段中,角逐的双方正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点。无论是死亡骑士还是决心毁灭女神的潜伏者们,都有着隐蔽于视线之外的强大力量;但另一方面,没有人能保证在来之不易的机会里彻底地击垮对手。重重顾虑令波及整个世界的战斗被暂时冻结,但一旦时机成熟,如薄冰般脆弱的和平就会在瞬间被粉碎,接着,双方便会在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正面交锋中结束一切。 就和战士们的对决一样,胜败将会定格于一个画面。黑骑士这样告诉自己,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长枪。 然而遗憾的是,在黑骑士的视线无法透过的幽暗森林里,某一座帐篷中身着法袍的指挥官却决定采取完全相反的战略战术。就在法佩罗接到命令后的第二天,斥候们的急报令他对于未来的推断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法佩罗大人,死亡骑士……死亡骑士们攻过来了~!”一名高阶骑士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上司的房间,然后不顾礼仪地大喊了起来。 “什、什么?”花花公子张大了嘴巴,和下属大眼瞪小眼地对看了好几秒,然后才终于挤出一句话,“他们疯了?” 接着,黑骑士风一般地冲出大门,然后扑在了指挥所了望台的木栏上。置身于三十五米高的鸟瞰点,法佩罗可以清晰地俯视血玫瑰骑士团的整个营地。但最先映入他双眼的,不是匆忙构筑防御的帝国士兵,不是坚固厚重的碉堡城墙,而是亡灵们如尖刀一般锐利的锋矢阵型。 在新女神诞生八年之后,卡那多斯大陆的战士们第一次品尝到了死亡骑士集群冲锋的可怖威力,眼中燃烧着冷火的死亡骑士聚成一片随地面起伏的黑色波涛,试图正面抵御或者静止不动的一切都在这片潮水中被打碎,漫过之处只留下猩红血液、累累尸体以及北方白得刺眼的冰霜。 血玫瑰骑士团最外圈的士兵在刚刚接触这股黑潮的边缘时就彻底溃散了,长时间的和平导致了人类的经验匮乏,再加上帝国衰弱带来的影响,这些因素令防御线在有着百年实战经验的亡灵们面前成了一张废纸。面对刚刚睡醒的索菲亚帝国军,寒冰皇冠骑士团的先锋甚至连杀戮的兴趣都没有,只是用长戟结成荆棘般的阵列,逼迫他们四下逃散。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死亡骑士们已经突破了两重精心布置的防御线。血玫瑰骑士团阵地一片大乱,两座刚刚建好的碉堡也被巫妖们召来的陨石击得粉碎,成为了两堆触目惊心的废墟。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副官慌乱的声音传进法佩罗的耳中。 “让士兵们不要慌乱,第一兵团和第二兵团从右翼补上,第三兵团坚守原地,不准后退。第六兵团在本阵重新构筑起防御线。” 对方简短地命令着,然后眯起眼睛,再一次仔细地观察混乱的战场。那柄由寒冷与死亡铸造的利刃的确不是人类可以抵挡的,然而,处变不惊的黑骑士却发现了一个问题——眼前的锋矢阵是不是太薄了点,太短了点? 卡那多斯全大陆散布着两千名死亡骑士,而聚集在这里的总共只有一千多人而已,在面对近四万人的血玫瑰骑士团时,他们究竟能做得了什么? 很久以前,伊修托利的骑士们曾有一次成功无比的突袭,堪称为战略进攻的典范。黑暗之鹰率领不到三千之众,两天之内连破三城,彻底摧毁了路维丝联盟的补给线,迫使他们放弃对星降之地的争夺,后撤了好几百公里。可是…… 眼前的状况和那时显然不同。自己身后的补给线庞大而完善,即使营地中的粮仓被摧毁也完全没有影响。而若是说死亡骑士们是来削弱敌方战斗力的,那更是无稽之谈,这些亡灵应该早就感觉到了,索菲亚帝国仅仅是众多棋子中的一粒而已。 难道这些家伙是来找我的,打算一口气突破本阵然后直取大将的脑袋吗?想到这里,法佩罗的嘴角浮上一丝冷笑,感应到主人的兴奋,精王枪龙贯鬼斩顿时也微微发烫起来。 但接着一个新的问题又窜进了黑骑士的脑袋——死亡骑士们为什么不夜袭?比起正面强攻,那样的胜算不是大得多吗? 他们的目标,究竟是什么?精王枪的主人紧锁眉头,重新审视与敌方接触的每一个细节。 可是下一瞬间,士兵们恐惧的惊呼声却打断了血玫瑰骑士团团长的思考。 “龙……是亡灵巨龙~!” 法佩罗连忙抬头,映照入他双眸的是一片黑色的乌云。巨龙们在身后拖曳出长长的墨迹,似乎要将整个天穹都染成绝望的色彩,而那庞大的身型,锋利的牙齿以及阵阵急雨般降下的冰霜喷吐,不仅占据了人类的全部视线,而且也令深埋于内心中的恐惧蜂拥而出。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黑骑士无法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感到自己的双手失去了对命运的把握。 上百条亡灵巨龙正咆哮着发起猛攻,并将死亡撒遍整个战场。 第七章 血染玫瑰 血玫瑰骑士团初具雏形的新防御阵线彻底崩溃了——巨龙们还未进行下一轮冰霜喷吐,发自人类内心的恐惧和绝望就令他们的意志支离破碎。在这些高傲而强大无比的生物面前,索菲亚帝国的士兵放弃了身为战士的尊严,不顾长官们的咆哮甚至斩首,丢下手中的武器开始疯狂逃跑。 法佩罗-德利坦只能无言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但却束手无策。黑骑士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长久信赖着的情报网——究竟是什么使他们忽略了上百条亡灵巨龙,以至于连一句话都没有提到?还是说巫妖们的魔法已经强大到足以蒙蔽整个卡那多斯大陆的程度了? 但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大势已去是不变的事实,骑士团已彻底败北。 “大人,请您立刻跟我一起撤退,否则就来不及了。”一名高阶法师急匆匆地跑近默然的法佩罗,他的神色间充满疲惫,原本精致的长袍此刻也已沾满硝烟,“我马上启动移送方阵,先到距此最近的旅之祠,然后再做打算。” “你是要我逃跑吗?我的士兵们正在被屠杀,而你却要我看着他们死去,然后躲到几百公里以外的角落里?”黑骑士突然回过头来,狠狠地盯着对方,在那锐利目光的压迫下,法师禁不住闭上了嘴。 “总之,你现在立刻去通知首席法师弗拉兹,接下来将由他担任骑士团最高指挥官,全权负责撤退。”血玫瑰骑士团团长叹了口气,语调也缓了下来,“接下来便和其他同僚一同转移到安全地带去吧,毕竟,无论在何时法师都是最宝贵的力量。” “那、那您呢?”对方慌忙的问。 “我将采取中央突破的策略,即使粉身碎骨也好,至少要在那些亡灵身上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黑骑士的话语中蕴涵着骄傲与狂热,“指挥官必胱詈笠桓隼肟匠。馐俏椅约憾ㄏ碌淖荚颍绻衷诜牌慊崾涓切┮陨换涣α康乃劳銎锸浚榛甓疾蝗纭裕揖圆换岷笸藒!” 法师无言的注视着自己的团长,过了好几秒才突然鞠了一躬,然后认真的回答:“是的,大人。我一定会彻底贯彻您的命令。” 法佩罗点了点头,握紧火一样赤红的战枪,随后以坚定而毫无犹豫的步伐迈向风雪弥漫的大地。 战士的修罗场终于成为了亡灵的屠杀场,死亡骑士们已经突破了几乎全部的防线,唯一还未失守的地方就是营地正中指挥所所在的碉堡以及它脚下的防御带。然而即使人类占据了地利优势,他们也依然无法抵御来自亡灵的轮番攻击,巫妖的魔法仿佛一只无形但有力的大手,正一点点地将人类的圆形工事捏碎。 真正还在与死亡骑士们交战的军人只剩下一千余名,其中大部分都是帝国高阶骑士,由于捍卫荣誉、掩护同伴、视亡灵为死敌等或冲动或古板或让人感动的理由,他们此刻依然在战场上冒着彻骨的巨龙吐息,拼死捍卫血玫瑰骑士团的最后一条防线。 法佩罗并没有命令他们撤退——现在撤退只会成为活生生的靶子,何况有血有肉的生物是不可能从不知疲倦的亡灵手中脱出的——进入前线后,他唯一做的事仅仅是简短地命令部下们放弃防御,然后迅速组成最传统的骑士突击阵。 “我们要冲锋了吗,大人?”一名骑士迫切地问,黑骑士可以感觉得到对方话语中的恐惧,然而同样无法忽略的是来自青年眼神中的坚决。 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凡人与神对抗才会成为可能。法佩罗默默地想,或许下一代黑骑士将同样具有如此坚定的眼神,可是……自己面前的青年却会倒在女神使者的剑下。不,不只是他,还有誓死守卫到最后的这一千人全都无法逃脱死亡的残酷命运。 想到这里,血玫瑰骑士团团长无法抑制地握紧枪杆,直到指节泛白的程度,接着,他的声音透过战场的硝烟,传到了等待命令的骑士们耳中。 “诸位,我之所以会留在此地决心与死亡骑士一战,并不是为了摇摇欲坠的帝国或者昏庸无能的统治者,”黑骑士在最前方缓缓勒马回身,炯炯目光扫过整个冲锋阵型,“我有自己的理由,相信你们也有……尽管有些理由或许很无奈。” “然而,我要告诉你们,死亡绝对不是毫无意义的牺牲,我们以生命为代价发起的攻击将会透过亡灵们的传达到伊修托利的面前。”说到这里,法佩罗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或许你们现在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可是,当有一天,世界真的摆脱了神灵的桎梏之时,这片土地会记得我们曾经付出的一切。” “现在,”黑骑士放低姿态,将火红的长枪指向黑色潮水般涌来的敌人,然后高喊,“全军冲锋~!” 索菲亚骑士们怒吼着冲出废墟,以法佩罗为尖端汇聚成一个金属色箭头,然后疯狂地插向死亡骑士的侧翼。三条亡灵巨龙立即从半空中发起攻击,然而他们足以冻裂铠甲的喷吐却依然无法阻止人类的反扑。很快,死亡骑士的亮银铠便已近在眼前,血玫瑰骑士们长达五米的骑枪即将尝到亡灵不会流动的死血。 “杀~!”人类呐喊着将死亡抛在脑后,一心只要把握住自己的最后一击。那一瞬间,他们的气势甚至盖过了狂风、压倒了暴雪,席卷整个战场。 但死亡骑士不为所动,亡灵的阵型安静异常,与怒火高涨的敌人形成鲜明对照。几百年的战火洗礼下,这些燃烧的瞳孔见证过无数次猎物的垂死挣扎,对于他们来说,索菲亚骑士们以生命为代价的冲锋只是其中之一,没有任何特别的意义。 毕竟,与往生者们坚持了数百年的执着相比,人类因各种理由凑成的勇气仅仅是一片易散的浮云而已。 下一刻,双方距离仅仅几十米的时候,处于被动局面的死亡骑士终于反击了。被截住侧面的“人”字形阵列突然之间分裂开来,就好像是被风吹散的灰烬一样。可是紧接着,这些打碎的力量又立即重新聚合成三个新的锋矢,从左、中、右三个不同的方向一齐迎上。 亡灵的进攻如同猛虎犀利的一抓,两军交锋的瞬间,血玫瑰骑士团顿时被撕裂开了三个巨大的缺口。实力上的压倒性差距并不是背水一战的勇气能够弥补的,直到利刃碰撞的时候,索菲亚骑士才明白对方的长戟上蕴涵着怎样的力量——五米长的包铁木制骑枪大多被绞得粉碎,从魔法武器上传来的震动令他们虎口迸裂——这种排山倒海的斩击绝不是人类能抵挡的。 对于大部分骑士来说,唯一有效的反击方式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封住亡灵的攻势,然后让同伴们乘机攻击。但第一轮交锋过后,一千名骑士已经折损了三分之一,数量上的劣势导致这种一命换一击的攻击都无法实现。他们只能徒劳地抵挡,然后眼睁睁看着一道道雪亮的弧光自头顶落下,接着便陷入永远的睡眠之中。 然而,在这混合着浓烈血腥味的屠杀中,却有一处完全不畏黑色潮水的冲击。相反,那蓬烈焰甚至在连绵不绝的冰封中烧出一个缺口,硬是将死亡骑士的锋刃给崩开了一块。 法佩罗轻抖一下长枪,让敌人的灰烬随风散去。他的身后躺着六具高阶死亡骑士的残骸,不是被贯穿心脏就是被斩下首级——黑骑士精湛的枪术让这些跃动的灵魂永远沉入了瀛海之底,然而胜利者本人却依然如临大敌紧绷全身。 在他的正前方,索菲亚的骑士尸横遍地,本应翠绿的大地被混合着冰霜的血液染成了暗红色。而对面,眼中燃着冷火的死亡骑士正在迅速聚集,很快组成一个黑压压的方阵,仿佛乌云般占据了法佩罗的全部视线。梦魇喷着冷雾,不耐烦地倒动蹄子,做冲锋前的准备,只需一个命令,亡灵们就会蜂拥而上,将眼前的幸存者撕成碎片。 还真是大排场……不过这才合我的胃口~!法佩罗的两只眼睛布满血丝,嘴角不自然地向上弯曲,扭成一个略带自嘲的冷笑。尽管坐骑早已在混战中被砍掉了头颅,可是徒步的血玫瑰骑士依然挺起长枪,摆出最传统的突刺姿态。 他要以一人之力抗衡死亡骑士的集群冲锋。 这个带有挑衅意味的举动令亡灵眼中的火焰猛蹿起来,黑色的冲锋阵**了一下,仿佛即将喷发的火山,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带着轻佻与傲慢的声音却让他们葛然而止。 “全军待命,这个家伙是我的猎物。” 黑骑士以充满敌意的目光循声望去,最先映入他眼睛的是一柄剑,耀眼的锋刃在红色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夺目,柔软的剑身则如水流般随风而动。 云耀~!?法佩罗的呼吸在瞬间停止,接着,他的视线与剑主的目光重叠在了一起——那是一双血一样鲜艳、燃烧着白热火焰的眼睛。 “你是……‘弃雷者’阿尔萨斯?”他有些惊讶地望着对方。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称呼了,真没想到还有人会把历史背得那么熟,”现任寒冰皇冠骑士团团长耸了耸肩,“不过看起来我不必自我介绍了。你是龙贯鬼斩的持有者?” “黑骑士法佩罗-德利坦。”法佩罗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神态,但眼神中却带着抑制不住的愤怒,“对于战士来说,能在修罗场上遭遇传说中的强敌可谓是三生有幸。但是象你这样出类拔萃的人,居然会为了得到力量而不惜成为女神的走狗,实在没有资格使用那柄‘云耀’~!” “天哪,连面都没见过便这么憎恨伊修托利,”阿尔萨斯却不置可否地笑了起来,“你的身上肯定聚集了不少圣骑士的怨念。” “这不是憎恨,而是对自由的渴望~!”黑骑士放低姿态,将枪尖指向死亡骑士的眉心,“因为若不那样做的话,凡人便永远也不能用自己的脚去前进。死亡骑士是绝对不会明白的,废话少说,接招吧~!” 话音未落,法佩罗便与手中的长枪一同射向了阿尔萨斯。 云耀掌握者交锋的每一个瞬间都是致命的,环绕在武器周围的火焰只会成为攻防的障碍而非助力,因此黑骑士并没有以通常的方式唤醒寄宿于精王枪上的力量,而是使用了一种更为巧妙的手法。 龙贯鬼斩的枪锋和前段突然变得通红,扫过之处,不仅仅弥漫的冰霜眨眼融化,就连地面的绿草也迅速枯萎。白炙的武器带起阵阵热浪,仿佛一柄柄无形的镰刀,连同金属的实体本身一同斩劈向对面的阿尔萨斯。 即使再迅捷的身形也躲不过层层叠叠如潮水的攻势,因为透明的焰刃之间完全没有空隙。阿尔萨斯的披风在一瞬间就被无形的热浪撕得粉碎,铠甲表面也腾起一阵焦臭的青烟——沾染其上的浓重血迹已被蒸发,而死亡骑士越是接近持有者,必须面对的热力就越是强大。 可是,即使冰冷的发丝正被逐渐烤焦阿尔萨斯也毫不在意,追求最强力量的战士根本不可能对这种恐吓式攻击产生反应。电光火石之间,死亡骑士已以难以捕捉的步伐避开了那柄长枪的全部攻击,乘着法佩罗猛力突刺走空的刹那,他闪到了对方攻击的侧面,手中的长剑如缎带般抖了开来。 但在这一片银光来得及尝到鲜血前,龙贯鬼斩的枪锋就扫了回来。判断出对方的速度超乎寻常,黑骑士刚才的一击并未使出全力,依然留着收回的余地。随着武器的飞速旋转,赤红的尖端所划出的不再是贯穿一切的的直线,而变成了无数个圆。交错的弧形挡住了从往生者手上溅出的光芒,金属撞击的脆响连绵不绝,而当战场上只剩下风声的时候,两人已同时后跳,站在隔着五米的地方相互望着。 “极具变化内涵的枪术,颇有娱乐性。”死亡骑士笑了笑,几滴血珠沿着精王剑的锋刃滑落地面,在枯萎的草色上显得格外醒目。 黑骑士并没有回答这个挑衅,只是警惕地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同时抓紧机会检察伤口,其中一道在手臂,另一道在脸颊,都只是轻微的皮肉伤而已,完全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战斗。然而即使知道并没有损失,法佩罗却依然紧锁眉头——只是稍纵即逝的一个回合内,对方便能从这种攻防一体的枪术中寻找到罅隙,并巧妙地予以反击。如果接下来继续使用相同的方式,恐怕就不会是擦伤这么简单的结果了。 真不愧是卡那多斯大陆的传奇剑士,对于云耀的引入技巧居然已经纯熟到了这个地步,在他眼里,再迅速的攻击恐怕也只是对弈中缓慢的一次落子吧?法佩罗的心中响起一声沉重的叹息,但接着,他的双眸中却掠过倔强的神采——并不是同归于尽的那种狂热,相反,却是战士的对胜利的渴望。 我要打败云耀的持有者~! “漂亮的防御,不过刚才仅仅是热身而已。”阿尔萨斯嘴角上扬,接着反握长剑猛地跃向对手,“现在开始我要认真了哦~!” “你未免话太多了。”黑骑士冷笑,逆着从天而降的剑光撩起一线红色。武器碰撞的瞬间溅开无数刺眼的火星,错身而过的两人再一次陷入缠斗之中。只不过这一次有些不同,法佩罗不敢再在原地逗留,而是让自己随着舞动的长枪一起奔跑起来。和正面对抗相比,高速运动战中双方进攻的频率会大大下降,而且只要奔跑的步法得当,长武器的使用者将能牢牢地保持和对手之间的距离,让自己充分发挥出全部力量。因此,法佩罗立即放弃了硬碰硬的决斗,转而在移动中寻找机会。 前面就是一座被摧毁的碉堡,被火焰舔噬过的断壁残垣沉默地矗立在人们面前,而往世的死者和现世的生者就这样跑入了遍地尸体、遍插刀剑的巨大坟墓。 法佩罗依然处于劣势,即使采用运动战的方式,他还是无法扭转局面。阿尔萨斯的实战经验丰富得难以想象,无论怎样骤变速度和方向,猎犬一样的对手总能抢到先机。双方交剑的次数并不频繁,但是死亡骑士每一击都令法佩罗险象环生,全身紧绷。 继续拖下去胜负将毫无悬念,然而战斗环境的突变却为黑骑士创造了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机会——废墟足够广阔,精王枪可以发挥出全部威力,而关键就在于如何封住对手的那柄软剑。 有办法了~!法佩罗眼睛一亮。 他虚晃一枪,突然抢上楼梯跑到碉堡的二层。陨石的撞击下,整个建筑已被拦腰截断,碉堡的上半部仿佛瓶盖一样被彻底掀飞,这令黑骑士所站立的二层成了一个露天平台。 “终于觉悟了,所以打算选择这里作为自己的葬身之地吗?”阿尔萨斯也跑上楼,看着全身多处伤痕的对手,不紧不慢地踱起步子,垂下的剑锋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忽明忽暗的光芒。 “我不认为自己还能幸存下来,不过在那之前,死掉的会是你,背叛了凡人的阿尔萨斯~!”法佩罗大声咆哮,手臂与长枪成为一条直线,猛地刺出无比犀利的一击。 寒冰皇冠骑士团团长轻巧地让了过去,但下一瞬间,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攻击落空的黑骑士非但没有收势,反而继续让整个人撞了过来,撞向对手的剑锋。在被斩首之前,他的枪尖突然下沉,戳进坚硬的地板,接着,以精王枪龙贯鬼斩为支撑,人类从目瞪口呆的死亡骑士眼前飞跃而起,在半空中划过短短的弧线后从这个六米高的平台上落向地面。 不可能的~!他想逃跑~!?阿尔萨斯在原地僵立了整整一秒,回过神来的瞬间,他连忙追了上去,以轻巧的姿态跳下平台。 但突然之间,往生者鲜红的瞳孔在刹那中收缩了——迎接他的并非猎物仓惶的背影,而是一杆立下无数战功,以血磨利的长枪尖端。 法佩罗终于等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熟悉建筑结构的血玫瑰骑士团团长非常清楚,从这个角度落下将会跳进一条狭窄的过道,两旁是坚硬的墙壁,后面是碉堡的废墟——这个长条形空间将能令自己发挥出精王枪的全部威力,将武器短小的对手彻底钉死在砖墙上。 即使发挥出死亡骑士控制重力的技巧也来不及翻墙而过,因为在亡灵跃下的同时,静待着的黑骑士已经发动了攻击。迅捷的攒刺带起一片赤红的光芒,将阿尔萨斯逼入死胡同的末端,接着法佩罗终于倾尽全力使出自己毫无保留的一击。 他踏前三步,推出龙贯鬼斩。全身的力量像是水流一样贯注到枪身中,在第三步的最后,冲刺的惯性与推枪的力量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当手臂完全舒展的瞬间,火红的枪锋将贯穿亡灵的心脏~! 但在这个足以让灵魂冻结的时刻,阿尔萨斯眼中的火焰却猛地窜起,耀眼的光芒甚至盖过了龙贯鬼斩的火焰。 枪锋即将抵达胸前的时候,死亡骑士再一次轻巧后跃,他身后一米的地方就是高耸的碉堡外壁,根本没有任何后退余地。可是紧接着,阿尔萨斯却将双脚蹬在坚硬的墙壁上,缩起身体在一瞬凝聚力量,然后猛地射出,简直如同一道洞穿一切的光线。 而那道光线的尖端,就是云耀银白的锋芒。 武器终于尝到了失败者的鲜血。 又细又长的精王剑从法佩罗的后背透出,带出一线殷红的血花。它的锋刃依然亮得刺眼,看上去根本就是北方大陆最寒冷最锐利的冰。而在阿尔萨斯被烧得通红的肩铠旁,龙贯鬼斩的火焰熄灭了,赤红色的光芒正逐渐暗去。 “你……”黑骑士脸上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迟迟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直到对手抽回长剑,浓稠的鲜血从身体中喷涌而出时,持枪者才终于意识到决斗的结果已经无法逆转。 “出色的云耀,出色的剑术~!我应当向你致上全部敬意……”法佩罗的嘴角尽是血沫,但他的眼神却出乎意料地平静,“可是不要以为……不要以为这种程度就能令黑骑士屈服。法佩罗-德利坦会死,可是黑骑士不会~!” 他说着,抬头环顾四周。 不知何时,死亡骑士们已经占满了全部视线——碉堡的废墟上、二层平台上、高耸的墙壁上甚至自己的身后。他们就好像一群黑色的乌鸦,静悄悄地栖落在被战火燃尽枯萎的大树上,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等待猎物咽下最后一口气。 “透过死亡骑士的耳朵,伊修托利你给我听着吧~!我的声音就是无辜者们的愤怒~!”法佩罗以嘶哑的嗓音吼叫,以最后的力量怒视无言的亡灵们,“这个世界的腐朽与停滞、悲伤与憎恨,一切都是因为你们~!直到凡人从神灵的手上取回全部为止,我们的战斗绝对不会结束~!”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一定能将扭曲的世界纠正。可是,我却看不到那一天了。不,以人类短暂的寿命来衡量,或许即使终老一生也依然看不到那一天吧? 有点遗憾呢。 但是无论如何…… “我们一定会将世界纠正。”黑骑士呢喃着说出死前最后一句话,接着便合上双眼,无力地跪倒在地,传承无数历史的长枪从松开的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回响。 阿尔萨斯与他身后的死亡骑士们有意识地躲开,这样一来,黑骑士下跪的对象便不是击溃了他的胜利者,而是那座被截断一半但却依然屹立的碉堡。 即使全身都被掏空焚尽,但却依然顽强地站立着,就好像永远也不懂得屈服一般。或许几百年之后,这里真的会重新矗立起一座更高、更大、更坚固的要塞吧?因为在那之下的地基是如此难以撼动,如同最坚硬的山岩。 “这就是未来我们所要面对的敌人了。”寒冰皇冠骑士团团长意味深长地扫视着下属们,最后视线与默不做声的理查德接在了一起,对方只是摇了摇头。 “大人,要厚葬吗?”半晌之后,回过神来的副官问。 “如果真的让他和我们沉眠的同伴睡在同一块墓碑下,恐怕这家伙会化做怨魂从瀛海里跑出来吧?”阿尔萨斯恢复了往常的玩世不恭,“准备一口棺材,双手交叠,枪置胸前。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把他埋葬在最合适的地方。” 敌人的武器一向是最贵重的战利品,何况是传说中的精王枪,然而此刻却根本没有人去看那柄龙贯鬼斩。尽管信念与立场截然相反,但对于正面作战到最后一刻且拥有强大力量与坚定意志的黑骑士,死亡骑士决定以这种方式表达对他的尊重。 “我太过低估他们了。”巫妖边走边摇头,“对方的力量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测。想象一下,潜藏在索菲亚帝国的法佩罗尚且如此,那么能赢得他尊敬与服从的幕后主导者将会是什么样的呢?” “谁知道,遇到的话用剑来谈一谈便知底细。”阿尔萨斯耸了耸肩膀,“何况他们也不是没有弱点。如果总是使唤别人的军队来打仗,那么遇到我们的大规模进攻肯定束手无策,就象这次一样。” “是。”理查德点了点头,“我们必须充分利用这一点,但也必须作好应付敌人核心力量的准备。” “会是什么样的部队呢?还真是让人期待啊。”死亡骑士突然笑了起来,眼中掠过一丝寒光,“究竟出于何种理由,这些人会如此憎恨神灵?” “或许每个人的理由都不一样,就如同每一名死亡骑士的执着都不相同,两者是类似的。但是无论如何……”理查德以深邃的目光回望向那个躺在棺木中的身影,“如果只知道将责任推卸给女神却不懂得自我反省,那总有一天会成为顽固而封闭的存在,从而再也无法进步,再也无法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信念。” 巫妖说着对空中比了个手势:“就好象黑骑士过于执着从正面与我们战斗,以至于完全没有去思索和分析战败的真正原因一样。否则挽回颓势也不是不可能啊。” 伴随着理查德冷静的分析,天空中上百条巨龙正一条接一条地逐渐减少,他们从逼真的实体迅速淡化为单薄的剪影,最后完全消失在了空气之中,再也无法找到。 从天而降的真正的亡灵巨龙一共只有五条,其他全部都只是巫妖们幻影魔法的杰作而已。配合着大范围的暴风雪魔法与夹杂其中的陨石魔法,亡灵军团最高指挥官大胆的战术得以完美实现,最后终于令拥有四万名战士的血玫瑰骑士团在自己的恐惧中彻底崩溃。 “撤退吧,该是做准备进入月之都的时候了。”理查德简短地命令,五条亡灵巨龙随即念颂起龙语法术,以人的形态融入死亡骑士的队列之中。 接着,这股黑色而冰冷的潮水很快便消失在了幽暗森林繁茂阴暗的枝叶下。 第八章 骑士的挽歌 深秋的夕阳已经落入了遥远的地平线,仅余的几缕光芒染红了清淡的云霞,看上去仿佛画家即兴的涂抹。天穹的另一头,清冷的月亮升了起来,周围几颗最亮的星星开始显现出自己的光芒。这是卡那多斯大陆最富有诗意的时刻之一,即使是普通的行人也会被壮观中蕴涵着精致的景色所吸引,不得不驻足欣赏。 但对于这三位刚刚走出远距离移送方阵的人来说,那样的红色却让他们觉得凄凉异常。 幽暗森林边缘地带,由法佩罗-德利坦亲自布置的防御阵线已经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顺风飘传过来的血腥味十分浓重,占满视线的尽是残破的刀剑以及它们永远都不会苏醒的主人,高阶陨石魔法在地面撕开巨大的裂口,冰霜让肥沃的土地变得死寂一片。 “这是由死亡骑士、巫妖和亡灵巨龙共同发起的攻击,看看这些被冻结的人吧……和得到的情报基本一致。”走在最前的黑衣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以焦虑的目光搜索着暗红色的战场,似乎想要寻找到同伴的踪迹。 “不,我看完全不同。”另一个声音立即响起。反驳者是一位精灵,有着一头金色长发和湛蓝的瞳孔,修长的身躯外披着一件朴素的法师袍。尽管时间无法在他的脸庞上留下显著的痕迹,但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却向人们表明了精灵曾度过的漫长岁月。 “解释一下,摩提达尔。我不认为你会比我更了解。”中年男子于是回过头,等待精灵给出答案。 “杰克,你太过重视吐息本身的特征了。虽然冰霜的分布情况的确很类似巨龙吐息,但并不代表扩散式的冻结就一定是龙族的杰作。这里的魔力浓度异常,显然是大范围风雪魔法造成的。另一方面,战场上被龙牙和龙爪撕碎的战士少之又少。”被称为摩提达尔的精灵法师皱了皱眉头,“血玫瑰骑士团的法师应该不至于愚蠢到为了掩饰失败而谎报军情,但是这绝对和眼前的状况不同。” “你的意思是并没有上百条亡灵巨龙?一切都只是罩眼法而已?”杰克-维尔恍然大悟,但一想到将近四万人的军队居然在对方制造的幻影下溃灭,他就禁不住因愤恨和惋惜而捏紧拳头。 “你是最清楚的,如果真有上百条巨龙同时施法,这里将不会有任何一块立起的石头。”精灵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对方掌握着极为高明的魔法,而且敢于实行大胆的战术,换句话说,非常棘手。”他说着,声音却突然低了下去,“真不知道法佩罗现在怎样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亡灵强大到足够活捉他。”小丑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宜察觉的悲伤,“黑骑士是我们之中最年轻的,但同时也是最冲动的。战斗结束整整六个小时后都没有任何消息,恐怕现在已经……” “无论如何,我们先开始搜索。”第三个声音终于传了过来,声音的主人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暗红色大地的映衬下,他那苍白的皮肤格外显眼。 刮过战场的强风掀起他的大衣与黑色长发,看上去就好象是飞扬的旗帜。粗犷的轮廓线条和略显厚实的嘴唇搭配在一起,形成一种混合着血腥与**的优雅,带着血族一贯具有的那种不动声色的傲慢。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发话者的双眸,就好象完美的红宝石一般,即使是狡猾如狐的敌人在接触到那双眼睛的时候也将被映照出一举一动,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当这名丝毫不畏惧日光的吸血鬼开口的时候,盗贼工会的管理者与精灵法师立即停止了讨论,同时望向自己的领导者。他们的目光中蕴涵着信赖与尊敬,但同时也有一丝无法抹消的疑虑与担忧。 “无论法佩罗是生还是死,都必须要用双眼确切核实。如果他真的成为了死亡骑士的俘虏,那么……”察觉到同伴们的不安,日行者继续说,“我们就采取突袭的方式直击敌人本阵,把同伴营救回来。” “是~!”杰克和摩提达尔的眼睛一亮,同时回答。宝石瞳的拥有者于是点了点头,大步迈向尚未冷却的战场。 三人就这样在这片覆盖着冰霜、鲜血与焦土的大地上迅速前进,直到抵达一座相对来说较为完整的碉堡前才终于停下——这是血玫瑰骑士团的指挥所,也是最后一次冲锋开始的地方。血族放慢脚步,沿着帝国骑士们冲锋的步伐缓慢地搜索,最后来到一片枯萎的草地前。 “是场决斗,而且对方同样掌握云耀技巧。”前行者低低地呢喃了一句。接着,他敏锐的视线立即捕捉到了枯草上的一点红色。精王枪龙贯鬼斩的高温会将沾上的血液蒸发,因此这只可能是从死亡骑士的武器上滴落的血。 黑骑士的血。 吸血鬼的神色变了一变,但是他随即恢复常态,继续沿着法佩罗与阿尔萨斯战斗的痕迹前进。 “运动战吗?看来对方使用的是长剑类武器,而且拥有极佳的作战意识……居然能逼迫法佩罗选择高速奔跑。”分析者说着顿了顿,然后走进坍塌一半的碉堡。坚硬的砖石令火焰的影响消失了,但在二楼的平台上,追踪的三人却看到了长枪捅过的凿痕。 “攻击落空了?”精灵法师吃惊地问,但对方却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纵身跳下。眼前的景象令血族稍稍放松了一些,因为这种碉堡的建造方法正是他传授给法佩罗的,从这里跳下意味着什么,他当然非常清楚。 然而,当日行者的双脚触地的瞬间,扑面而入的景象却令他的呼吸完全停止。 狭窄而极具压迫感的过道已为迸发的火焰抹成了赤红的颜色,长枪一连串攒刺带起的强风在岩石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划痕,但这并不是身经百战的日行者为之屏息的原因——真正的理由是那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以及放置于通道尽头空地上的那一口棺材。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重视的同伴的死亡宣告降临面前之时,无论是再怎么强大的人也依然会感到窒息。 “……这上面可能有陷阱……”摩提达尔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棺木,缓缓地说,但接着他的话立即被打断了。 “如果上面真有陷阱,我一定会让安置者付出足够的代价。”吸血鬼回答,语调比北地的冰天雪地更为寒冷。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掀起沉重的棺盖,黑骑士合眼安眠的平静表情与放置胸前的精王枪龙贯鬼斩一同映入了三人眼中。 风突然停止了,就连时间都似乎在那一瞬间冻结。法佩罗的同伴们就那样默默地肃立着,仿佛一群大理石雕成的塑像。不知过了多久,血族才终于动了动嘴唇。 “这个伤口是精王剑云耀留下的,雅加西的云耀~!”他颤抖的声音中混合着怀念、悲伤、遗憾以及愤怒,那深藏于心底的情感在一瞬间被回忆中长剑的锋芒照彻,就好像被闪电揭开的夜幕一角。 “对了,现在这柄武器应当属于‘弃雷者’阿尔萨斯,目前的死亡骑士统领。”仿佛突然大梦初醒一般,吸血鬼恢复了常态,然后这样告诉自己。 “我们要追吗?亡灵应该还没有走远。”精灵法师回望了一眼沉寂的幽暗森林,然后问。 这句敌意浓重的问话令杰克-维尔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但最后,血族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 “他们给予了法佩罗应得的尊重,所以,我给予他们一瞬的和平。”他以冰冷的语调回答,“首先做好充分的准备,然后一击致命,这样才对得起黑骑士的牺牲。” “可是法佩罗已经死了。‘国王’远在洛伦丹大陆,他必须维持那边全部战略的运做,不可能投入卡那多斯的战斗。我们人手不够,该怎么办?”杰克低声说,目光遥望向夕阳沉下的大地尽头,随着夜幕降临,冰凉而潮湿的雾气开始从丛杂的森林中流出来,悄无声息的占领了寂静的废墟,给它们挂上一层无法撕裂的灰色薄纱。 “摩提达尔,”日行者思索了一下,“你目前在里德尔的处境似乎相当不妙,如果是以前的话并没有关系。但这次回去后你务必铲除敌对势力并控制王室,血玫瑰骑士团崩溃后,里德尔帝国的兵力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 “这相当困难,并非一朝一夕能够达成。”精灵法师直截了当地回答,“而且我实在不想对一位老朋友的后裔下手。” “我只要求结果,采取什么样的方式由你决定。何况你并非一个人,”说到这里,那双宝石瞳中掠过一闪而逝的温柔,“我会让我的学生前去协助你。” 是指组织的最后一人吗?杰克与摩提达尔立即联想到了会议时肃立在首席发言者身后的无名影子。沉默而神秘的倾听者在那个位置上已经站了整整七个年头,但从未说过一句话,他所做的一切除了倾听以外还是倾听。 连策略之外的候补者也必须走出帷幕了吗?看来接下来会是赌上一切的战斗啊,不仅对于我们来说生死攸关,或许就连世界的命运也将一并决定吧?精灵法师与盗贼首领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下,彼此点了点头。 “但是在那之前,让我们先将同伴埋葬。”高傲的血族以严肃的口吻一字一句地说道,接着合上棺盖,双手抬起棺木的前端。与此同时,杰克与摩提达尔则一起抬起了另一端。 沉重的木制品再加上法佩罗与精王枪的重量,这令精灵法师全身都紧绷起来,但是他却拒绝使用任何魔法——摩提达尔要用自己的手去感受牺牲同伴的重量。 “稳住,‘师’。”小丑将手伸向对方一侧,以承载更多的压力。 “走吧。”伴随着领导者的命令,精灵念颂起一句简短的咒语。和来时一样,移送方阵的蓝光顿时腾起,但不同的是,这一次所覆盖的除了生者以外,还有无法磨灭的死亡与悲伤。 雷娜斯联盟曾经是卡那多斯大陆最为强大的势力,然而路维丝之黎明的阳光却让它在短短几十年内便分崩离析,接着,群雄争霸的烽火迅速地蔓延到这块失去女神眷顾的大陆。从南端的索菲亚王国到北端的巴马丁,从骑士大厅到法师之塔,从刀剑林立的战场到污秽阴郁的暗巷,每一处都是勾心斗角的地方,每一处都滋生着阴谋与诡计。 最后,以原本雷娜斯联盟的残余力量为基础,索菲亚王国占据了南大陆,始称索菲亚帝国。从雷娜斯联盟中脱离出来的里德尔王国吸收在战乱中流离失所的精灵,并与白石厅矮人建立起牢固的联系,最后终于抵挡住了各方势力的进攻,成为大陆中部最具影响的国家。 几百年的沧海桑田过后,路维丝联盟也终于迎来了新女神的耀眼极光。 而在大洋彼岸,从支离破碎的残骸中生根发芽的索菲亚难逃缓慢腐朽的命运,但凭一己之力崛起的里德尔却终于敢于以帝国自称,并迈出了以控制全大陆为目标的步伐。历经无数次内外冲击,里德尔的统治者们深知体制改革的重要性,他们将此看作是仅次于领土扩张的重要成长方式——从王位继承到税收制度,从征兵法案到商会管理,甚至就连城防队的巡逻路线都在不断完善着。 其中,最近一项影响到底层人民的改革,则是由白凤将军在三年前提出并实施的孤儿收容制度。 “这雨下得可真不是时候。”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从屋檐下伸出手去感受秋雨的冰冷。他的身旁挤着十几个小孩,年纪从六、七岁到十三、四岁,看上去都很乖巧可爱。 与其他地区的收容院相比,王都孤儿院在规模、设施和伙食上都要好得多,因此收容的孤儿也是最多的。孤儿院前任院长是位清心寡欲的老贵族,原本幻想能在孩子们的欢笑中安享晚年,然而随着规模的扩大和机制的复杂化,三年下来力不从心的老人不得不提出退休的请求,取而代之的就是这个曾得到银翼商会高度评价的男子——沙夫朗-比兹。 到现在为止,沙夫朗已经接管王都孤儿院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了。按照规定,国王将会派遣专员前来查看新任院长的业绩,然后再作出是否允许留任的决定。 但今天却偏偏下起了雨。虽然只是小雨,可是沙夫朗让孤儿们在草地上嬉戏的计划算是泡汤了,原本专门挑选出来做戏的小鬼们现在只能呆呆地看着院门,场面顿时冷清了许多。 “有必要这么担心吗?孤儿院又不是剧院,排场不够又怎样?”一旁年轻的女孩撇了撇嘴,“泽菲利斯才没有那么不近人情,我觉得她一定会一个人来。” “哼,你懂什么?稍微动一动脑子好不好,前任院长可是名门贵族的长者,我呢?快要成为王族一员的女性会卖面子给商人才怪~!还有,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直呼白凤将军的名字~!”中年男子不屑地白了对方一眼,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位助手对于残酷的现实一无所知,在王都呆了三年还停留在天真的梦想阶段。可怜自己却不得不绞尽脑汁,以对可能发生的各种状况做好准备。 如果白凤将军真的带领大批人马光临与地位完全不符的孤儿院,那自己就必须尽全部力量让这里的气氛看上去更象一个军营,再教唆身旁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机灵鬼以毫不做作的口气说出报效祖国、渴望成为勇敢的骑士一类的梦想。这样才有可能令对方心情舒畅。而如果来的是军方的视察员,那便没什么可操心的了,无非是一个钱字而已。 鬼才知道当初我怎么会心血**要当孤儿院院长~!虽然报酬很多,不过月月行贿的话,恐怕迟早会饿死。想到要以自己的积蓄来为孤儿院的未来铺垫,沙夫朗顿时心疼异常。但接着,另一个可能性却跃入他的脑海。或许……我可以挪用孤儿院的经费来行贿? 沙夫朗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自己之所以这么拼命不就是为了让帝国拨出充足的资金、让孤儿们能得到更好的照顾吗?如果真的挪用经费去行贿,那未免太讽刺了。 正当这个精明的商人沉浸于忐忑不安的苦恼中时,一个孩子的喊声却把他拉回现实。 “是姐姐,姐姐来了~!”最大也最机灵的安迪喊着,跑出屋檐的遮蔽。然后,所有等待着的孩子们都争先恐后地冒雨跑向大院的门口。 “什么姐姐?”沙夫朗嘟囔一句,连忙抬头。而在看清来者的瞬间,阅历无数的商人发现自己已再也无法移开目光了。 隔着朦胧的雨雾,首先进入院长瞳孔的是一把深红色的竹伞,张开的样子仿佛红色的山茶,接着,包裹住苗条身躯的素白衣服便跳进了视线。立领小袄托起细长的颈项,白皙皮肤映着齐耳的黑发,左边眼角的一点泪痣带着些许妩媚,清冷的眸子让人想起月亮的光辉。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就是那种和雨非常相衬的女性吧?突然之间,沙夫朗觉得今天这场雨简直就是为了眼前之人而下的。 “有没有乖乖听克里兰的话?”女孩微笑着问聚在身旁的小鬼。 “我们有听话。”、“我很乖。”孩子们纷纷抢着回答。 “真的?” 所有人动作一致的点点头。 “那好,等下让克里兰姐姐发糖给你们,是从沙加德那边带来的泡泡糖哦。”对方温柔地注视着一脸幸福的孤儿们,下意识地将手里的伞靠了过去,“现在先到屋子里去吧,季节交替的时候可不能感冒。” “怎么,看得发呆了?”院长助手——叫做克里兰的女孩——的脸上浮起恶作剧式的笑容,“对了对了,男人就是这样一种生物了,哪怕慈悲为怀的孤儿院院长也不例外。” “那位是?”沙夫朗总算回过神来,他无暇顾及助手的讽刺,连忙问。 “白凤将军泽菲利斯,孩子们都叫她泽菲姐姐。”克里兰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现在准备好见考官了吗,院长大人?” “你就是沙夫朗-比兹吧?幸会,我叫泽菲利斯。”白衣女孩先对克里兰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努力调整情绪的院长,“请带我去参观一下由你布置的孤儿院,可以吗?” “是、是的,泽菲利斯大人~!”被唤出名字的中年男子慌忙低下了头。 直到赫赫有名的白凤将军开始视察孤儿院时,沙夫朗才终于明白自己之前的不安是完全多余的。并非出于政治上的考量,也不是为了贵族们的利益,泽菲利斯所关心的仅仅只是孤儿本身,她所提出的每一个问题以及视察的每一个细节都和孩子们的生活息息相关。 曾在商海中沉浮的沙夫朗自认为对于孤儿们的照料已经极为周到,可是在这位美丽的考核者面前,他才终于明白,真正的细心并不仅仅体现在物质上,更重要的是指引与教育。 “孤儿院收养的都是十六岁以下的儿童与少年,”当院长室中只剩下沙夫朗与泽菲利斯两人的时候,女将军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长大的孤儿必须凭借一己之力谋生,但为他们提供谋生的出路却是无法推卸的责任。这方面你打算如何去做?” 这个问题正中沙夫朗下怀,他立即和盘托出自己的打算:“泽菲利斯大人,这方面我已经完全规划好了。在满十六岁的时候,选拔出佼佼者送入骑士学院或是魔法学院,当然孤儿院会提供在此期间的一切费用。” “等他们顺利毕业后相信能在军队或者法师协会中找到自己的栖身之地,而如果能在战争中脱颖而出,成为贵族也不是不可能吧?如此一来,即使是孤儿也一样有机会把握住命运,而王都孤儿院的地位也会随着他们一同大大提高。”前银翼商会成员结束了自己的规划,自信地等待发问者的评价。 “非常杰出的规划。”泽菲利斯轻轻拍了拍手,清秀的脸庞上却掠过暗色的涟漪。接着,她的话锋突然一转,“可是我却更关心那些不够杰出的孤儿。沙夫朗-比兹,他们的出路何在?” “这……”被质问者顿时语塞。 “为孩子们创造建功立业机会的想法值得肯定,可是……孤儿院设立的目的是为了帮助弱者,而非筛选强者。”白衣女孩出神地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声音低了下去,“普通人家的孩子即使无法建功立业也一样能得到呵护,但孤儿却必须从小就开始竞争以吸引监护人的视线,真不公平呢。” “沙夫朗阁下是孤儿出身吧?而且从银翼提供的资料来看,显然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才终于脱颖而出的,所以选择这种高效的方式无可厚非。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每个孩子都能得到关心,即使他们很普通甚至是弱小也好。或许对于身为院长的你来说会很辛苦,可是我觉得这才是建立孤儿院的真正目的。”那双漂亮的眼睛认真地望着对方,令沙夫朗的心砰砰乱跳。 下一瞬间,一个大胆的猜测突然在院长的脑海中成型。然而当沙夫朗犹豫着是否真的该冒险确认的时候,泽菲利斯却率先替他说了出来。 “我想你应该猜到了,我也同样是孤儿。而且……还是一无是处的那种类型。”她的嘴角泛起眷恋的微笑,“但是有个人却依然把我当成公主,所以泽菲利斯如今才能站在这么广阔的舞台上。” 白凤将军的养育者吗?那究竟是怎样的人,可以让她露出如此温柔的笑容?想到这里,沙夫朗的心头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感,沮丧的男人于是开始考虑该如何修改自己的计划,但在他来得及开口前,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打断了院长的思索。 “失礼了。”伴随着年轻的声音,一名身材高挑的骑士走了进来。 不速之客是位相当英俊优雅的青年,一头金色长发披在精致的铠甲上,身后背着一柄极为显眼的双手大剑。沙夫朗一开始以为青年骑士是白凤将军的部下,但在两人的目光相接时,老练的商人却在一瞬间被对方锐利而极具压迫感的视线震慑住了。 “艾伦特,你怎么来了?”泽菲利斯略带惊讶的声音令孤儿院院长顿时全身僵硬。 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帝国第三王子,黄金狮子艾伦特~! 尽管今年只有二十六岁,但艾伦特却为帝国立下了无数战功。几年内他不仅率军成功吞并里德尔周围的数个小国,同时还多次击溃索菲亚帝国的进犯。再加上对于军队编制的有效改革,国王对黄金狮子的评价已经大大超越了他默默无闻的两位哥哥,在这种局势下,大部分贵族们都聪明地选择成为他的同盟,而这又进一步壮大了黄金狮子的势力。 另外,艾伦特也是白凤将军泽菲利斯的未婚夫。一年前,王室成员与平民女子订婚的消息一经传出便在民间掀起轩然大波。尽管大部分人都持怀疑态度,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交换定情信物的方式也逐渐成为了里德尔的一段佳话,青年恋人纷纷仿效。而由于泽菲利斯在平民百姓中的威望很高,因此艾伦特的人气也迅速跟着提升。 现在这位以百兽之王作为头衔的青年已经成为了继承王位的唯一人选,整个帝国瞩目的中心。 知晓对方身份的同时,沙夫朗-比兹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即单膝下跪,然后以忏悔的口吻向对方请罪。不过黄金狮子只是微笑着摆了摆手,然后就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未婚妻的身上。 “泽菲,我是来接你的。”艾伦特一边唤着对方的昵称一边解释。 “可是视察才只进行到一半而已,你是打算干扰帝国事务吗?”白凤故意撇了撇嘴,以严肃的口气反驳。 “看来的确很难办啊。不妨这样吧,”帝国第三王子想了几秒,然后回答,“现在先把孤儿院的事放一放,作为补偿,以后我会专门批准给你三天休假,不仅能完成视察,而且还能和孩子们多呆一段时间,你看如何?现在嘛……马车都已经等在外面了,还是赶快出发吧?” 听到“马车”二字时,女孩的表情在一瞬间沉了下来,接着异常爽快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就这么办。”她说着转向恭敬地肃立一旁的沙夫朗,简短地交代了几句,“总之,请照着你的方式来管理王都孤儿院,有我担当后盾,即使是贵族也完全没有妥协的必要。一切以孩子们的未来为最优先的考量。” “是的,泽菲利斯大人。”院长深深地鞠了一躬。 直到精致的马车和负责护送的二十四名近卫骑士从视野中完全消失后,沙夫朗才终于叹了口气,然后缓缓走向大屋。这时,一柄伞突然在他的头顶张了开来。 “每个见到泽菲姐姐的男人都会这么失魂落魄呢。”克里兰笑嘻嘻地说,“考察结束后有什么感想,院长大人?” “我要把毕生精力投入到孤儿院事业中去。沉寂整整三十七年,现在,沙夫朗-比兹体内的美少女养成之魂终于觉醒了。是的……属于我的命运齿轮将从此刻开始转动。”中年男子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回答,那双原本平凡的瞳孔中此刻燃烧着熊熊烈火。 黄金狮子喜欢骏马,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王都,平时出行他总是会牵出自己的爱驹。如果某一天第三王子突然舍弃了他最爱的行动方式转而坐上慢悠悠的马车,那只代表一件事——情况已经紧急到必须在路上讨论的状况了。 而现在,泽菲利斯和艾伦特所乘坐的,就是这么一辆以多重魔法结界彻底屏蔽外界窥探的马车。 “出了什么事?”白凤以清冷的声音问,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 “还没有出事,不过很快了。”黄金狮子笑了笑,眼中透露出锐利的光芒,“一切都策划好了,我决定在明天清晨清除掉法师议会的首脑,那个叫做摩提达尔的精灵。现在正是最佳时机。” “……告诉我具体情况吧。”沉默几秒后,泽菲利斯这么回答,那双比泉水还要清澈的眸子此刻却仿佛无底的沉潭,游走着让人无法琢磨的微光。 第九章 雨中鸟 “五天之前,也就是你在边境遭遇死亡骑士们的时候,摩提达尔也恰好离开了王都的法师塔。虽然并不清楚他究竟去了哪里,但间谍们已发现曾有人和他一同使用过里德尔境内的旅之祠。”艾伦特扬了扬手中的一叠文件,“这里有详细的调查报告,不过现在只能长话短说。” “那些人的身份?” “其中一人来自巴马丁盗贼工会,即使不是那个赫赫有名的杰克-维尔,也至少是能代表他的人。” “这方面的情报我们早已掌握了,何况卡那多斯法师议会向来在自由港拥有很大影响力,会和盗贼们有联系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泽菲利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外人在场,女孩对于自己的上司兼未婚夫态度随意了很多,“告诉我另一人的情报。” “还是个谜,”黄金狮子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但是已经查出对方和银翼商会有非常密切的联系。” “银翼……吗?”白凤姣好的眉头皱了起来。 作为遍布全大陆、甚至在洛伦丹都发展了相当规模的贸易组织,银翼商会的潜在影响力是任何一位统治者都无法忽视的。在强大的武力与完善的行政面前,商人与他们所掌控的经济或许并不可怕,但当金币与魔力结合在一起时,恐怕再自信的国王也会觉得如坐针毡。何况黑暗中还隐藏着一柄淬了猛毒的匕首。 “现在大陆的中部和北方都受银翼影响,如果对他们下手里德尔的经济即使不崩溃也得残废,何况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贸易组织是必不可少的,驱除了银翼,其他商会同样会加入进来,情况并没有任何改变。” “仅仅因为这种模糊的威胁你就打算处决摩提达尔,里德尔的开国元勋?”泽菲利斯总结,特意加重了“开国元勋”四个字。 “泽菲,这是战场,不是纸上谈兵。就算对方支持孤儿院计划也好,你可别忘了大多数时候你们的意见是完全相反的。”第三王子的语调仿佛一柄冷酷的尖刀,“何况这不仅是扫除政敌的行动,更是为了帝国的未来。否则等到百年后里德尔统一大陆之时,或许第二天那位可怜的国王就会被这个老不死的精灵给踢下台。他不就是在等着坐享其成吗?” “或许……”女孩轻声地回答了一句,接着便转过头去无言地望着窗外的细雨。 艾伦特不再言语,他知道现在正是未婚妻思考的时候。黄金狮子一面凝视恋人托着下巴观雨的倩影一面静静地等待,最后,白凤悦耳的声音终于打破了马车内的寂静。 “我明白了,就照你说的做吧。什么时候行动?”泽菲利斯回过头,眼中掠过猎人的专注。 “明天凌晨。”黄金狮子微笑着回答,“对方是最顶级的法师,光凭骑士团是不行的,所以我们必须联手法师议会的朋友们。你不是一直和他们保持密切联系的吗?” “是,这件事我马上就去做。”女孩认真地点了点头,“但如果摩提达尔想要逃跑的话,即使是高阶法师的魔力干涉也……” “移送方阵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依靠洛伦丹大陆的技术改进了超大型防护结界,必要的法阵也已安置在法师塔周围的建筑中,明天凌晨将同时启动,彻底隔离结界内外的魔力流动。”王子打断了未婚妻的担忧,以冰冷的语调回答,“他绝对不可能逃得出去。” 摩提达尔站在窗前,细心地探测着来自外界的强大约束。整个法师塔以及周边地区已经被一个无形但牢不可破的球形力场包围得严严实实,不仅无法利用移送方阵突破,而且恐怕即使是飞行术,在接触到力场的瞬间也会完全失效。 来自路维丝联盟的法阵技术……精灵法师推测,里德尔帝国的第三王子毕竟还是有些手段的。对于过去的怀念令自己的行动无可避免地带上了犹豫,但老友的后裔却已毫无顾忌地攻了上来,这多少让摩提达尔觉得伤感。然而现在并非感慨的时候——敌人很快就要来到这里了,比预料的还要快。 看来一切始终要以自己的手做个了结。想到这里,摩提达尔顺着宽大的旋梯走向法师塔的最高处,他要在那里亲自终止里德尔的明争暗斗。 精灵法师来到塔顶,被狭窄楼道压缩的视野在瞬间豁然开朗。映入眼中的是还未从沉眠中醒来的里德尔王都,以及在它之上灰蒙蒙的天空,雨一直悄无声息地下个不停,万物因此被披上了一层冰冷的纱衣。法师议会的首脑就这样静静地在塔顶的巨型平台上等待着,任凭雨水打湿自己的长发和法袍。 不知过了多久,五个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平台的另一头。透过冰冷的雨幕,摩提达尔可以轻易分辨出敌人的身份——第三王子艾伦特和他的副将泽菲利斯,法师议会成员克努德、达贡以及卡内尔。 三名议会成员都是卡那多斯大陆上赫赫有名高阶法师,再加上剑术出众的黄金狮子和让人难以揣摩的白凤,精灵很清楚接下来的战斗将会异常艰苦。如果现在立即发动攻击或许能取得主动权,但摩提达尔在迟疑了一秒后,还是放弃了直接凝聚魔力的打算,仅只给自己加上了多重防御结界。 目睹里德尔从自己向往的理想之国重新走上扩张的帝国之路,他不甘心。 “摩提达尔,我想你应该清楚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黄金狮子在十米开外站定,首先开口,他望向法师的眼光里掺杂七分嘲讽和三分忌惮,“虽然终于成为了卡那多斯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势力,可是对于优秀的王者来说,更加需要留意的却是帝国内部的变化。非常遗憾,现在恐怕到了为未来而整顿的时候了。你觉得呢?” “两百年前,我和你的祖先一同建立起里德尔,不惜性命保护这个国家,就是为了能让世界上有一片人人都可以安心生活的土地。”精灵并没有回答对方,而是以苦涩的声音慢慢地叙述,“但是,为什么现在它却变成了一个四处撒播战火的怪物?我不明白。” “真是空洞的说教。如此长寿却不了解现实的残酷,精灵真是可笑的种族。”艾伦特冷笑起来,“不过如果真不明白,不妨由我来告诉你吧,因为世间的唯一法则就是弱肉强食~!即使是最为强大的神灵,从诞生时起也必须拼命增强自己的力量,因为她们知道一旦衰弱便被被后来者吞噬,国家何尝不是如此?” “如果只能以弱肉强食作为自己的行动原则,那是永远无法进步的~!”摩提达尔扬起头,似笑非笑地回答,他的语调逐渐冰冷起来,“告诉我,你的双手除了毁灭敌人外,曾经创造过什么吗?” “扩张本身就是进步的结果,强大本身就是创造的产物。”帝国王族不屑地反驳,反手一抽,雪亮的双手剑已经横在了两人之间,“为了里德尔帝国,我必须彻底铲除像你这样阻碍进步的保守派~!” “看来,没有任何余地了。”饱经沧桑的精灵叹了口气,然后退开一步。 以一对五……必须首先解决掉擅长魔力干涉与解离的达贡,摩提达尔为自己确定了目标。空气中的魔力在一瞬间鼓噪起来,而黄金狮子身后沉默不语的三位顶级法师也同时开始低吟咒语。但就在双方的气氛达到顶点即将爆发的瞬间,一个白衣的身影却出乎意料地打破了玻璃般的制衡。 “并不是以一对五,而是以二对四。”白凤淡淡地说,以毫无防备地姿态走向精灵法师。 “泽菲~!?你怎么了?快回来啊~!”艾伦特现以混合着惊讶和不安的口吻大喊。王子相信精灵法师一定是使用了某种精神控制,而在他的对面,困惑的摩提达尔也反射般地在指尖聚起足以融化钢铁的高温。 可是紧接着,那个悦耳的声音却让精灵手中的火焰完全熄灭。 “是老师让我来协助你的,‘师’。”女孩走到曾经的敌人面前,抬起头望向身材高大的精灵,认真地看着对方,“请称呼我为‘夜莺’。” 在被唤出称号的刹那,摩提达尔的表情由困惑转为惊讶,最后则是醍醐灌顶的恍然大悟。 夜莺……她就是那个人的学生吗? “任务的内容是清除全部阻碍,完全控制里德尔帝国,并借助它的力量对敌人进行封锁。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些个人事务需要解决,请你稍等片刻。”泽菲利斯说着优雅地转过身去,手中带开一道漂亮而耀眼的弧线。 握在纤纤素手里的不是第三王子记忆中赠送的武器,而是一柄如流水般柔软的长剑,纤细而锋利。 精王剑“晨曦”。 冰冷雨水的洗礼下,剑身上流溢出一片若有若无的光华,烧灼着黄金狮子的双眼和灵魂。 “……为什么?”艾伦特以沙哑的声音问了一句,接着就再也说不出话了。权力、王位以及溅血的角逐被抛到了脑后,现在他的眼里只看得到泽菲利斯一个人。那双瞳孔中浮起深深的眷恋,被背叛的剧痛以及无法抑制的悲伤。 “因为,你所爱的仅仅是叫做白凤的完美幻影,却不是真正的我。黄金狮子很骄傲,所以绝对不会把目光留给路边奄奄一息的病孩,但遗憾的是,我恰恰就是那样的存在。”夜莺的声音温柔动听,但却如最利的刀锋切割着艾伦特的心,“所有经过的路人中,只有老师一个人愿意为我停下脚步,替我遮挡风雨。他赋予了我全部的一切,所以当我得到泽菲利斯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决定要侍奉老师一生。” “至于你,对我而言仅仅是政治斗争中的一个跳板,弱肉强食法则下的一个猎物。订婚那种事情也只不过……” “这不是真的,你一定是在开玩笑~!”艾伦特声嘶力竭地打断对方,“我不相信~!赶快回来吧,泽菲~!” “举剑吧,里德尔帝国第三王子艾伦特。请你抛弃一切困惑尽全力战斗,否则必死无疑。”夜莺摇了摇头,以淡漠的口吻地回答,“因为在以前的对练中,我所使出的力量可是连一成都不到。” ……连一成都不到吗?尽管泽菲利斯的语调平静而清冽,但是对于被唤出名字的人来说,这浸着冷雨的声音却比最猛的毒药还要剧烈。黄金狮子苦笑着低下头去,而当再次抬起时,他的双眼已被彻底绝望的阴霾完全覆盖。 原来白凤从来不曾存在过,一切仅仅是冷酷夜莺的伪装而已。 “你们三个不准出手。”艾伦特以颤抖的声音说,然后终于举起双手剑,摆出突刺的姿态,“泽菲利斯是属于我的,所以一切由我来了结~!” 下一刻,伴随着痛苦的咆哮,艾伦特不顾一切地冲向自己曾经深爱着的女孩。 作为帝国第三王子,黄金狮子的剑技师出名门,再加上双手重剑的威力,整个里德尔帝国内能接下他攻击的人屈指可数。然而现在,无论手中淬着寒光的巨大武器如何刺挑斩劈,它所刮起的狂风却甚至连夜莺的影子都无法沾到。 泽菲利斯躲过了对方的全部攻击,她持剑的手一直都优雅地背在身后,根本没有递招的意思——也没有那个必要——在女孩的眼中,王子的动作和静止的木桩并没有太大区别。 “连一成都不到,对不对~!?”艾伦特面目扭曲地大吼,夜莺形迹飘忽的闪避令他觉得受到了羞辱。他的眼中瞬间燃起烈火,一次又一次的扑空熔断了原先束缚住他的一切旧情,黄金狮子疯了似地全力挥剑。愤怒、悲伤与痛苦化为攻击倾泻而出,每一次斩击都是一个让背叛者难以回答的质问。 这场面是那么的相似于从前训练室中的切磋,然而冰冷的空气中却充满萧杀的感觉。对手已不再是那个输了比试后会撅嘴耍小脾气的白凤了,而是可以轻易看穿自己全部招数、有着冰一般无情双眼的夜莺。 现在面前这柄光彩夺目的剑是绝对不会为了黄金狮子而停下的吧?不,它从一开始就是为另一个人而舞蹈的~!嫉妒在艾伦特的灵魂掀起了滔天巨浪,这时他的眼睛突然看到了女孩身后的精灵法师。 都是因为你的关系~! 黄金狮子的嘴角凝起一个恶毒的微笑,下一瞬间,他的双手大剑突然改变了轨迹,以排山倒海之力斩向摩提达尔。 泽菲利斯的眼中掠过一闪而逝的惊讶,接着,她终于动用了手中的精王剑——这是夜莺第一次真正的攻击。女孩在肉眼难以捕捉的移动中优雅地旋转起身体,将带动的巨大惯性全部都加诸于细长的晨曦上,切开空气的弧形从正面撞上斩下的大剑。 金属碰撞的瞬间溅起无数灼眼的火花,然后泽菲利斯清丽的容颜以及横亘的两把利剑便映入了黄金狮子的瞳孔。夜莺仅用单手就挡下了对手的全力纵斩,无论艾伦特怎样咬牙切齿地猛力前推,晨曦依然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颤动,仿佛最坚硬厚重的山岩。 那纤细的手腕上蕴涵着王子永远都无法理解的力量。 “很好,你愿意为他挡剑啊?”艾伦特以颤抖的声音低声说,紧接着那声音突然变成了狂暴的怒吼,“那就再挡一次看看~!” 伴随着咆哮,双手大剑携着万钧之力直削下来,可是这一次却扑了个空。电光火石之间,本已避无可避的泽菲利斯纵身跃上双手大剑,在对方来得及反应前,晨曦的闪光已划过艾伦特的喉咙。下一刹那,千万条冰冷的雨线中,一道热血飙射而出,高高地扬起一片红雾。 “终究……弱肉强食……”艾伦特呢喃着自己经常说的话,然后笑了起来。那是可怕而濒死的自嘲,他在死前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希望用武力来实现理想的人,总有一天会被更强的武力击得粉碎~! 泽菲利斯根本忽略了第三王子的临终遗言,在确定对方无法逃脱死亡的时候,她就已经将注意力转向了那三名高阶法师——决斗结束了,可是战斗才刚刚开始而已。 白衣女孩在大剑的锋刃上蹬踏前行,仅仅几步就踩上了黄金狮子的肩膀。以此为跳板,她突然轻盈地跃上半空,手中的长剑在雨幕中划开一道亮线,直劈向靠得最近的那名高阶法师——擅长魔力干涉的达贡。 抬头看着象鸟一样掠下的泽菲,法师议会的最高成员只是哼了一声。尽管念颂咒文需要的时间令法师在贴身战中几乎毫无反击之力,但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一个准备充分的高阶法师将比战士更具有威胁性。 达贡并没有吟唱咒文,他只是做出一个简单的手势。下一瞬间,早已储存好的有序魔力便从法师的手中喷涌而出,高热的焰流化为一只巨大的火鸟,猛扑向空中的目标。 顶阶火系魔法“炙羽”,不仅拥有极快的追踪速度,而且在威力上同样难以想象。泽菲利斯唯一的选择就是尽快着地后躲闪,如果真的打算正面硬来,达贡相信就算摩提达尔使用多层魔法防御壁也救不了她。 但夜莺根本没有躲闪的打算,精王剑在罅隙划出一个闪亮的半圆,一下就将赤红色的大鸟分成两半。崩溃解体的火焰洪流化为两团灼热的光球,在下落的女剑士身后剧烈地爆炸开来,将阴云密布的天穹撕开一道裂口,令沉睡的城市在轰鸣中惊醒。 “什么~!?”达贡无法置信地喊出声,眼中充满恐惧。 下一刻,晨曦毫无停滞地斩开高阶法师布下的三重防御结界,在穿着长袍的身躯上带出一条笔直的切口,鲜血从中激射而出,又一次染红了冰冷的雨水。 来自另一侧的反击恰好在第一名法师倒下时抵达。卡内尔连续施放了近百颗魔法飞弹,编织成一张巨网,彻底封锁住泽菲利斯的全部去路。夜莺略略扫了眼铺天盖地而来的攻击,随即采取意外简单的方式作为破解——她猛地飞起一脚,将达贡的尸体踢了出去。 可怜的法师立即被打成了筛子,但魔力之网也因此被人体盾牌砸开了一个缺口。泽菲利斯面无表情地从混着肉块的腥风血雨中突围,左手随即流畅甩动。下一瞬间,一道寒光突然顺着夜莺纤细的手指飞射而出,如闪电般贯过雨帘,直直钉在距卡内尔眉心不到五寸的地方。 一秒过后,空气被撕碎的尖锐呼啸和魔法御壁破裂的脆响才终于传进对方的耳畔。 这柄重不过锱铢的飞镖居然穿透了高阶法师布下的两道结界,直到最后关头才终于被拦下。虽然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伤痕,但从眼前落下的锐利锋芒足以让卡内尔浑身惊出一阵冷汗,正在吟唱的咒语也跟着被抛到九霄云外。 只剩一重结界……如果那个恐怖的女人再掷一柄过来就全都结束了~!想到这里,终于回过神来的法师连忙重新构筑保护膜——对于能够随心所欲操纵魔力的他来说这非常简单,只需要两个手势就能立即完成。 但夜莺的动作更快。 卡内尔只来得及转动一下手腕,第二道寒光便已沿着同一道轨迹射来。飞镖顺畅地穿透目标身前的两道御壁——刚筑起的一层和原本剩下的一层——然后从卡内尔的眉心射入,后脑穿出。这回溅出人体的不只是赤红的鲜血,还有灰白的脑浆。 “还剩下最后一个。”泽菲利斯抬起头,望向半空。 最后一名高阶施法者,法师议会副会长克努德,此刻正悬停在高塔平台的正上方。两名同僚的死亡为他赢得了拉开距离和施放魔法的时间,但即使如此,克努德也根本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有几成生还的几率。 怎么会变成这种局面?如果高塔没有被结界包围就好了,我至少还能逃出去~!成为了猎物的猎人咬牙切齿地想。 法师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可怕的敌人,明白自己别无选择。他的视线中充满浑浊的光芒,呼吸急促而沉重。 刚刚解决掉三人的女孩一言不发,只是疾抖手腕。又一柄飞镖迎着雨水射了上去,但却没能击中目标——克努德的脚下突然显现出一张巨大的半透明圆碟,纹丝不动地挡住夜莺的攻击。 与刚才完全不同,这面象镜子一样的结界是防御体系中最高级别的法术之一“镜返”。它能将物质攻击连同蕴涵其中的作用力和惯性原封不动地逆转一百八十度,然后重新打回去,对于战士和射手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可被截停的飞镖并没有服从法术的逆转,而是颤抖着停在半空中。 很显然,飞镖的制作者专门为这种情况施加了反制法术。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同时压迫着细小的武器,金属无法承受这种可怕的扭力,痛苦地发出低沉的鸣响并迅速扭曲变形,最终被涅灭为粉末。 目睹自己的攻击被彻底化解,夜莺先是撇撇嘴,然后把注意力转向身后的精灵法师。 “用飞行术送我上去好吗?” “没那个必要,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摩提达尔摇了摇头,然后微笑起来,“虽然法师总是团队中被保护的对象,但在魔力与魔力的对决中,我们同样也肩负着保护同伴的责任。至少给我这个机会。” 泽菲利斯点了点头。 两人静静地等待着,克努德高声颂唱咒文的声音沿着雨线传了下来。空气中无形而有质的魔力在这旋律中逐渐被引向中央,简直就好象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挤压它们般。法师的双手中先是凝聚起一线光芒,接着如潮水般注入的魔力在瞬间令这一个点膨胀成刺眼的光球。 在雨中最能发挥出威力的魔法非雷系莫属。既然敌人毫无进攻的打算,法师议会的副会长便决定先下手为强,以自己最擅长的高阶法术“雷霆裁定”彻底结束脚下两人的性命。 下一瞬间,法师手中的光芒终于象气球一样涨破了。伴随着炸雷的震耳欲聋的轰鸣,无数道刺眼的闪电形成一道雄浑的亮蓝色瀑布,从半空中无法抑制地倾泻而下。不仅雨水变成了致命的电球,甚至连空气本身都被烧得沸腾起来。 “雷霆裁定”发挥出了全部威力,这一击足以把里德尔王都广场上的全部物体——包括石板在内——全都烧成焦碳。然而,克努德身下的小小平台却纹丝不动,汹涌澎湃的闪电瀑布甚至连高塔顶端都无法淹没,因为在那之前它们就全都被更为强大的力量彻底消解于无形了。 摩提达尔高高举起的右手就象避雷针一样,吸收了全部闪电。蕴涵着巨大能量的蓝色长线象蛛丝一样缠绕收拢在他的手臂上,然而在蔓延到肩膀前,便被彻底消弭返还成无形的魔力,一如他们被构成魔法前的形态。 “仅仅知道如何增强力量是不够的,克努德。”精灵法师说着收回右手,熄灭残留在掌心的最后一线电光,“理解力量的本质才是一名法师真正应当追求的东西。” 对方面色惨白地干笑了几声。 “让我来告诉你魔法的本质。”摩提达尔念颂起咒文,他的吟唱才开了个头,克努德脚下的镜返结界便应声而碎——精灵用另一个镜返抵消了对手的防御。接着,银白的闪电从精灵的指间激射而出,扑向半空中的目标。 面对来自顶头上司的攻击,克努德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他迅速将身前的三道物理防御结界转换为魔法防御结界。可是就在闪电接触到御壁的瞬间,光芒却突然凝聚到一起,化为了一支实实在在的利矢,毫无障碍地钉进了法师的喉咙。 克努德的嘴里冲出一股鲜血,他的双手死死拽住箭杆,可是却连哀嚎声都发不出就从半空中掉了下来。曾经声名显赫的卡那多斯法师议会副会长“啪”地一声摔在岩石砌成的塔顶上,和血液早已冷却的同僚们一同成为了野心的祭品。 “结束了。”精灵扫过眼前的四具尸体,叹了口气,然后想起什么般转向身旁的女孩,“参与此次行动的其他人是否需要肃清?” “没必要,他们都是我的部下。”泽菲利斯用手指理着自己潮湿但俏丽的短发,“事实上,超大型防护结界是我取得的技术,目的就是为了能将这些高阶法师们一网打尽,相信以后在对付巫妖的战役中也能发挥一定作用。” “早就开始计划了吗?” “是,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了老师一人存在的。只不过艾伦特的冒进让进度提前一些罢了。”夜莺淡淡地回答,然后瞟了精灵一眼,“本来,如果没有你这个竞争对手的话,即使是为了迅速取得功绩也没必要做到未婚妻的份上的,只是……” “只是?”对于这种无来由的敌意,摩提达尔只能回以苦笑。 “只是对于寿命短少的人类来说,每一秒都是珍贵的。光是拼命努力还不够,必须要走捷径才能追上老师的脚步。”女孩的眸中浮起惆怅的雨雾,声音也轻柔了下去,“即使老师周围围绕着再怎么杰出的精英也好,我希望他能把目光留给我一个人。” “与其在这里空想,不妨多做些实事。”精灵善意地拍了拍同伴的肩膀,“虽然迟早要把权力归还给舞台上的人们,但目前我们必须彻底掌握整个帝国,并利用里德尔和盗贼工会的力量封锁住死亡骑士的行动。接下来的善后可不能掉以轻心,结束后我们便立刻与首领汇合。” “恩。”女孩用力点了点头。 “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呢喃着望向眼前朦胧的细雨,“我想要快点回到老师的身边。” 第十章 微光 飞舞的冰花遮蔽了天与地,无论是茫茫群山还是无尽的天穹,此刻全都笼罩在呼啸的风雪之中,涂满视线的只有将一切生命都冻结的白色。 罗兰一个人站在直插云霄的卡扎克峰顶端,出神地遥望脚下苍凉的北国,凭任刀锋般锐利的北风刮过自己的脸颊。漫天的雪花栖落在青年身上,覆盖住他的金发,然后碎裂成点点星屑顺着额头流下。融化的冰淌过僵硬的嘴唇,舌头上感到了若有若无的涩味,耳边尽是呜咽的风声。 冻结般的寂静中,一个陌生但却熟悉无比的清亮声音在青年的身后响了起来。 “你在迷茫些什么?” 罗兰下意识地转过身去,首先映入瞳孔的是一柄巨大的剑,牢牢地插在坚冰构造而成的基座中,仿佛一头沉睡的猛兽,在虚幻般的风雪帷幕下静静地等待来自主人的召唤。接着,越过游走着幽蓝光芒的剑锋,青年看到了自己对面肃立的那个人。 简直就像是水中的倒影一般,然而霜恸却在两人之间划出了不可逾越的鸿沟。罗兰的头发是灿烂的金色,黑暗之鹰的头发却如同飘扬的灰烬;罗兰的双眼是美丽的水色,黑暗之鹰的眸中却燃着灼热的火焰;雪花一碰到罗兰的肌肤便会迅速融化,黑暗之鹰的躯体却比暴雪本身还要寒冷。 “只要打倒阻挡在面前的敌人就行了,其他还有什么要考虑的吗?”死亡骑士说着,缓缓走了过来。罗兰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挣脱了意志的控制,就好象真正的镜像,开始和对方作出一模一样的动作。 “我并不是为了战斗才想要接近死亡骑士的~!” “你拒绝战斗?可是除了战斗的本能之外,你还拥有什么呢?”对方冷酷地质问,“一个连过去都没有的人是无法燃烧起自己的灵魂的,因为正是你自己亲手抛弃了可以点燃的一切,然后才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 “或许我的确还没有寻找到战斗的理由,”受质问者不卑不亢地回答,“但是,至少我有需要去守护的人。” “是吗?可是既然如此,又为何要令奥露哈置身于如此危险的战场?”黑暗之鹰的话语犹如一柄尖刀,直插入罗兰的心脏。 青年的身体在瞬间颤动了一下,他想要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然而双腿却依然机械地迈步,直到如镜像般存在的死亡骑士停下脚步为止。现在两人已经面对面地站在了平台的中央,当中只隔着那柄流泻出冰冷气息的双手大剑。 “你只不过是个畏惧孤独寂寞的自私者。”黑暗之鹰的嘴角掠过一个讽刺的微笑,好象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中两块铅色云朵间稍纵即逝的流星,“一个无法确定目标的战士和行尸走肉并没有区别,从这样的口中说出来的‘守护’也仅仅是笑话而已。” 罗兰脸色苍白地想要反驳,可是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喉咙里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破碎声音。接着,两人的双手同时握住了霜恸寒冷如冰的剑柄。 “你没有必要在我面前掩饰什么,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死亡骑士说着,猛地发力拔出沉睡中的巨大武器。伴随着坚冰碎裂的脆响,黑暗之鹰与罗兰之间如水中倒影般对称的联系终于被打破了~! 那柄剑握在亡灵的手中,而锋刃却架在人类的颈项上。死亡骑士眼中的烈焰熊熊燃烧着,但青年水色的瞳孔却透露出恐惧、不安以及无助的迷茫。 “你已经抹消了自己灵魂中的一切,但我却依然存在。”黑暗之鹰静静地说,声音从风雪的呜咽间穿过,飘进罗兰的耳畔,“我依然存在于卡托丽、奥露哈的记忆中,存在于伊修托利的歌声中,存在于这柄剑的锋刃中以及除了你之外世界的任何一处。” “或许你改变了,可是不要忘记,囚禁着你的这个世界并没有改变。”对方的话语逐渐远去,而无尽的夜空则在瞬间吞噬去山峰和暴雪,将一切都笼罩入无法看透的黑暗。 梦……是梦吗? 罗兰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气。他下意识地去抓霜恸的剑柄,但回头的瞬间,视线却无法控制地停留在了一旁奥露哈安详的睡脸上。 已经是深夜了,月光抚过女孩微微颤动的睫毛,勾勒出精灵精致的脸部轮廓,虽然朦胧但却又带着几分让人难以抗拒的**。由于白天常常使用祈祷术探测,再加上为了追赶死亡骑士们迅捷的行军而不得不减少休息,疲劳的奥露哈现在睡得很沉,那纤细均匀的呼吸声传进青年的耳畔,听起来就好象动听的歌声一样。 可是既然如此,又为何要令奥露哈置身于如此危险的战场?黑暗之鹰如刀锋般锐利的质问从脑海中浮现,令罗兰的心口隐隐作痛。 当奥露哈决定和自己最重视的人一同脱离索菲亚自由军时曾引起极大的不满和反弹,但是一向体贴的精灵却驳回了全部意见,执意跟随罗兰踏上寻找死亡骑士的旅途。随之而来的是无数艰难与危险,或许亡灵并不具有敌意,但是他们所经过的道路却处处潜伏着可怕的敌人。这对于仅仅由奥露哈、罗兰和艾伯塔三人组成的小队来说是几乎是致命的,几次险象环生的遭遇战后,精灵不得不使用祈祷术来探测敌人。 经过好几周的行军,追踪者们终于得到了可以抓住目标的机会——死亡骑士的扎营地就在二十公里以外,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只有说服对方的理由和措辞。可是到了这个时候,醒悟过来的罗兰却陷入了难以解决的迷茫和动摇。 我能保护得了她吗?还是应该就这样放弃?青年扪心自问,但是却得不到答案。现在已经陷得太深了,即使想要抽身而出也并非易事,但如果危险真的到来,仅仅以自己现在的力量可能安全化解吗? 罗兰没有把握。 “我该怎么办?”他低声叹了口气,然后温柔地俯身过去理着女孩散开的长发,动作轻得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 今天负责守夜的是艾伯塔,他紧握剑柄,一丝不苟地感觉着从魔法警报网中传递来的微弱波动,但接着出现在眼前的却是眼神飘忽的罗兰。 “怎么,做噩梦了吗?”精灵皱了下了眉头——如果同伴今天不能好好休息的话,那明天轮到他守夜的时候或许就会打起瞌睡,谨慎的魔法剑士不希望看到那种情况。 “或许吧,不过也可以算是警告或者嘲笑一类的东西。”对方耸了耸肩,然后盘腿坐在艾伯塔身旁,“总之,再躺下去的话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而已。” 精灵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不再言语。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守侯着。过了半晌,罗兰才重又开口,单刀直入地提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你担任奥露哈的侍卫有多长时间了?” 艾伯塔有些迷惑的抬起双眼,难以置信的注视了对方一会儿,仿佛在确定自己眼前站的人究竟是谁。过了好半天他才终于恢复常态,淡淡地回了一句:“从奥露哈出生时起,我就被指定为她的贴身侍卫了。” “贴身侍卫?”罗兰眨了眨眼睛,以惊讶的口吻重复了一遍,“如果是贴身侍卫的话……女性不是更合适吗?” “从安全的角度来考虑,我是唯一人选。虽然没办法和高阶死亡骑士抗衡,不过魔法剑士依然可以算是布拉因那斯最强大的战士了。”精灵的话语中隐含着青年无法理解的某种无奈与沉重,察觉到人类的困惑,艾伯塔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开始解释,“奥露哈身为里魔法使的力量对于精灵王国来说极为重要,在统治者们眼中她或许是镇国之宝一样的存在,但奥露哈身为一个女孩的个人意志却被完全忽略了……” “所以只需要保证安全就可以了吗?我明白了。”罗兰点了点头,简短地回答。 但精灵却看到了对方瞳孔中的火焰,这火焰令他无法抑制地将眼前的青年和自己曾遇到的另一个罗兰-斯特莱夫重叠在了一起——很久以前,正是这火焰将遍布在奥露哈周身的枷锁全部都燃烧殆尽,被囚禁的雀鸟因此得以飞出牢笼。 对于自己来说如山峦般难以跨越的障碍,在罗兰面前形同虚设。他做到了自己永远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告诉奥露哈自由的含义,并且教会了她如何依靠自己取得那一切。 “可是,既然你清楚这些,为什么不提出反驳呢?”青年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但并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对于罗兰来说,将奥露哈带入战场的自己才是真正应当反省的。 回过神来的精灵只是摇了摇头,然后以沉默作为拒绝。可是出乎意料地,对方竟然举起了霜恸~! “有情况。”绷紧全身的战士低声说,瞳孔中掠过一线寒光。 “可是……魔法预警并没有动静。” “敌人就在附近~!”罗兰加重了语气。精灵于是住了口不再争辩,身为一名魔法剑士,他对于自己的法术相当信赖,但多次从生死边缘脱险的经验告诉他战士的直觉不应当被忽略。 “我去叫醒奥露哈。”艾伯塔冷静地回答,将长剑护在胸前,然后慢慢地后退到林间的营地。青年则点了点头,依然紧握大剑,并摆出防御的姿态。 当罗兰与艾伯塔聊天的时候,确实有三名隐藏在森林阴影中的监视者存在——由寒冰皇冠骑士团派出的一支斥候小分队就躲在高高的树冠上——亡灵们原本的戒严范围并不大,但在与白龙一族交锋期间,为了能及时发现敌人从空中发起的迅捷突袭,黑暗之鹰将骑士团的戒严区域扩大到了半径为二十五公里的巨大范围。这个规定至今没有取消,所以侦察的斥候们很轻易地就发现了他们三人。 但面对失去了记忆的前任团长,三位死亡骑士的目光中所蕴涵的仅仅是好奇与惊讶,真正触动了罗兰直觉的并非往生者的视线,而是隐藏在另一棵树上的窈窕身影。 只是用飞镖瞄准就会感到如此不安吗?作为战士来说,可以算是最顶级的了……透过交错的叶影,泽菲利斯在心中如此评价自己的猎物。然而让夜莺感到奇怪的是,对方持剑的姿态却是破绽百出。 陷阱吗?还是说,除了直觉外一无是处呢?女孩推测着,双眼不放过猎物的一举一动。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借着魔法耳环的力量传进了她的耳中:“泽菲,情况如何?” “在距离我军阵地三十公里处发现了三名冒险者,”夜莺轻声回答,一边心不在焉地转动手上的飞镖,“其中一名似乎会比较棘手,但必要的话可以把他们全杀了……该怎么办呢,老师?” 沉默几秒后,对方反问:“你现在离女神使者们的阵地有多远?” “大约二十公里的样子。安心吧,我不会乱来的。”泽菲利斯清秀的脸庞带着一丝暖意,“而且‘师’给了我好多好多逃命道具……”说到这里,女孩却突然住了口,瞳孔中跟着掠过惊讶的涟漪。 “咦?” “怎么了,泽菲?”耳环中立即传来反应。 “有暗哨,三名死亡骑士。”那个渴望归宿的女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神如刀锋般锐利的夜莺,“计划改变,我先去解决他们然后再来对付冒险者。” “……好吧,务必小心。” 尽管对方无法看见,但泽菲利斯依然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她动了起来,迅速而悄无声息地在纵横的枝叶间穿梭着,如同月光投下的影子一般虚幻。 三名死亡骑士各自挑选了一棵十几米高的树木隐蔽,呈品字型分布。如此一来,无论遇到何种突**况他们都能迅速相互支援。另一方面,尽管从亡灵体表流泻出的死亡气息在茂盛的森林中显得格格不入,但目前并不用担心这一点——巫妖已经为他们施加了抑制法术,原本冰冷的躯体现在可以轻易地融合入背景中,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然而此时此刻,罗兰的举止却令侦察小分队的三位观察者动摇了。 “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左侧的那一名首先沉不住气,此刻正通过魔法通信网和同僚进行交流。 “虽然我们的前团长依然十分**,不过这似乎不像是针对我们的……毕竟,连持剑的方向都反了。”对方的回答中带着笑意,可是接着讨论却被队长严肃的口吻打断了。 “如果不是针对我们的,那会是针对谁的?……罗兰-斯特莱夫的举动是否意味着还有其他人在这里?”一个又一个质问令其他两名心情松懈的死亡骑士在瞬间紧张起来。下一瞬间,仿佛是为了响应队长的质问般,一柄细小的飞镖在枝叶的阴霾间划出银灰色的光痕,直射向领队骑士的眉心。 死亡骑士大吃一惊,在来得及思考前双手已举剑格挡。金属碰撞溅起的火花在刹那扯去夜色的笼罩,借着一闪而逝的光芒,亡灵终于看到了头顶上的敌人——泽菲利斯正从更高的枝头上一跃而下,长剑如闪电般斩向猎物的头部。 两剑相交的巨响过后,往生者勉强接住了自上而下的斩击,但他脚下的树枝却由于不堪重负而“啪”地一声折断,亡灵也跟着狼狈地跌了下去。在下落了好几秒后,被攻击者才终于取回平衡,重新站立在垂直的树干上。而与此同时,夜莺却早已借助反冲力轻盈地跃上另一根树枝,此刻正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终于进入战斗状态的三名敌人。 “那家伙……”离泽菲利斯最近的死亡骑士啐了一声,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过去。尽管对方拥有极高的剑术技巧,但在离地面十几米高的树枝上,普通人类是很难与可以操控重力的死亡骑士相提并论的。亡灵打算凭自身的优势一举结束战斗。 筛落的清冷月光在空中战场上点缀出班驳的影子,双方就这样一前三后在幽暗森林纵横交错的叶网中游走,看上去仿佛钢琴乐谱中跳动的音节。可是紧接着,其中的一个却从五线谱上毫无征兆地跌落——是最接近人类女孩的那名死亡骑士。 伊修托利赋予的强大力量绝不会在最关键的时候背叛主人,导致林间夜曲中断的并非亡灵的失误,而是泽菲利斯手中快若闪电的精王剑——在高速穿梭的罅隙,她竟然能预判出身后追兵的前进路线,并精准地一剑切断对方即将踏上的树枝。 失去平衡的往生者在一瞬间露出了破绽,或许只有针孔大小,但却足够死亡从中通过。夜莺突然在半空中回旋身体,然后猛地反手一掷,银色的长线在刹那间划开空气,然后射进了亡灵的眉心。被贯穿头部的死亡骑士立即全身一僵,接着直直地栽下半空,在压断无数枝干后重重地砸在地上。 “混蛋~!”目睹同伴阵亡,往生者的瞳孔顿时燃起熊熊的火焰。愤怒的驱使下,其余两名追逐者的速度顿时提高不少,但他们的剑锋却依然距女孩的背心五步之遥,无论怎样努力也无法改变。 “还有两名。”夜莺以淡淡的口吻自言自语,从密叶间一点而过。 真正的战士会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战斗本身上,周遭的一切包括死亡在内,全都无法令他们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只有当中了慢性致命伤害躺倒在地的时候,痛苦与恐惧才会一并缠上即将泯灭的意志,但在那之前,战士眼中所见只有自己和敌人的剑锋。 可是现在的主要问题在于,尽管位于林中空地上的三名冒险者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但敌人并没有出现,伴随着他们的不是需要凝聚心神的战斗,而是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的杯弓蛇影。 究竟是怎么回事~!? 罗兰依然紧握着霜恸,紧绷的身体令他随时都可以发动攻击,然而青年的表情却有些不知所措。他并不清楚战斗双方的身份,只能听见刀剑不断交击的声音,偶尔有明亮的火花在暗夜的帷幕中飞溅——有什么在树木的高处以极快的速度移动着、闪动着。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艾伯塔打断同伴的观察,有些担忧地问。 “继续等待。”青年冷冷地回答,“在不清楚状况的时候贸然突围等于把后背留给敌人,那样根本没机会存活。” “如果胜者是敌人的话呢?”精灵反驳,“不,很可能交战双方没一个在乎我们的死活也说不定。” “如果胜利者是敌人,而且打算以我们为目标的话……”罗兰的声音中带着少有的冷峻,“至少他得首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两名持剑者分立空地两头,而奥露哈则站在中央,手持长弓静静地等待。女孩的表情很平静,但金发青年并没有因此而忽略对方瞳孔中的深藏不露的不安,那丝阴霾令罗兰的心隐隐作痛。 为何要令奥露哈置身于如此危险的战场? 锐利的质问挣脱梦境的束缚,无法阻挡地传进罗兰的耳畔,声音大得好象暴雨中雷电的轰鸣。 下一瞬间,枝叶折断的哗哗响声打破了几近崩溃的气氛。最后一名死亡骑士被不知名的敌人逼得跳出密林,而另一个轻盈而纤细的身影则跟着从幽暗的舞台中现身,一跃而起截住了下落的猎物。 身经百战的生者和死者在滞留空中的瞬间激烈交锋,武器锋刃摩擦的光芒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接着,死亡骑士的那柄双手剑一下被击飞,旋转着插入罗兰眼前的地面,颤动的剑柄上还连着亡灵依然紧握的双手。 败者沉重的身躯就好象断线的风筝,在半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后砸向地面。从他的两条断臂中喷出的血落到周围树木的叶子上,响起一阵噼噼啪啪的雨声。下一刻,还未等失去双手的亡灵起身,夜莺已经准确地踩在了他的胸口上,手中的长剑一抖,毫无停滞地贯穿过猎物的眉心。随着脑组织被蛮横地破坏,死亡骑士终于成为了一具不会动的冰冷尸体。 泽菲利斯缓慢而优雅地拔出剑,让血珠顺着明亮的剑脊无声地滴落。 她漂亮的眼睛从两名精灵的身上扫过,最后接上了自己对面手持巨剑的青年的视线,时间在那一瞬间仿佛冻结。 然后,夜莺清亮的声音打破了这种死样的寂静:“别做无意义的反抗,否则只会带来更大的痛苦。” “你说什么~!?他居然……”法洛希黛的声音在瞬间提高八度,但接着她却立即住了口,然后直直地瞪着面前的巫妖。 “这是斥候们在半小时前发来的报告,我们的前任团长以及那位奥露哈小姐,现在就在距离此地二十公里的地方宿营。”理查德的眼中透露出狡黠的光芒,“除非魔法通信网出了故障,或者是寒冰皇冠骑士团成员在执行任务时开玩笑,你觉得哪一种更有可能?” “罗兰他……”金发女孩轻声说着摇了摇头,“为什么偏要往战场上跑?” “无论是否保留着记忆,像他那样的人是绝对不会甘心一辈子呆在温室里的,何况计划都已经被偷听了。”亡灵耸了耸肩,心不在焉地玩弄着桌上的魔法沙盘,“以你的感觉来看,罗兰-斯特莱夫可能会接受这种安排吗——‘引导他远离危险,然后象普通人一样度过接下来的生活。’” 对于对方犀利的反问,法洛希黛无言以对,但却仍然试着反驳:“可是如果是奥露哈的话,应该可以……” “那位精灵祈祷士也曾被禁锢过,而帮助她得到自由的就是罗兰。现在,你竟然要她反过来把恩人关在温室里,这未免太过讽刺了吧?”巫妖终于微笑了起来,“尽管感情上有共鸣,不过你与她在这方面的理念想必大相庭径。可怜的法洛希黛,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可是却完全托付错人了啊。” 法洛希黛湛蓝的瞳孔在一瞬间呈现出愤怒,然而紧接着,混合着悲伤与眷恋的色彩就冲去了女孩双眸中的一切。她下意识地避开亡灵睿智的视线,以几不可闻地声音自言自语:“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去见他吧。”理查德认真地回答,“或许他就是为了见你而来的。” 去见罗兰? 我有那样的资格吗? 这被允许吗? 当面对面站着的时候,我该说些什么呢? 法洛问自己,但却得不到答案。迷茫的女孩唯一能做的就是低下头,让长发遮住自己的表情。 而理查德则在她的对面静静地等待着,等待选择的到来。身为最早接触到伊修托利的凡人,巫妖曾目睹无数死亡骑士的诞生,尽管眼前的女孩并不渴望力量,但是她双眸中的火焰和死亡骑士们并无区别,正如当年罗兰在复仇与守护间迷茫地徘徊一样,法洛希黛同样必须作出自己的选择。 是继续逃避,还是吐露自己的思念? 半晌过后,女孩终于抬起头,嘴唇微微张开。可是下一瞬间,生者与死者间微妙的气氛却被突然打断,帐篷的门被某个粗暴的家伙一把掀开,冰冷的月光在瞬间吞没了照明法术的淡淡光晕。 “怎么了?犹犹豫豫的?”阿尔萨斯皱起眉头,“如果你不去见他的话,那我可要出发了。” “这关你什么事~!?”两人楞了楞,然后在同一时间愤怒地大吼起来。 “别误会,我对现在的罗兰可是没什么兴趣。”死亡骑士毫无反省的意思,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只不过刚才巫妖们和那三名斥候失去了联系,估计他们已经被敌人干掉了。” “什么?”法洛希黛的瞳孔在瞬间收缩。 “敌人似乎只有一人,大概同样是斥候吧。在眨眼之间便干掉我的三名部下,恐怕是相当棘手的家伙。”阿尔萨斯血红色的瞳孔在不经意间掠过一线火苗,“无论是为了骑士团还是就我个人来说都不能放过他……你不打算去看看吗?” 失去记忆的罗兰并没有敌人,对方一定是冲着伊修托利来的,不可能把剑刃指向普通的冒险者。法洛希黛试图以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可是下一秒钟,在亡灵的话语来得及消逝前,女孩已经冲了出去。 第十一章 月之门 罗兰看着泽菲利斯,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的眼睛,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彻底被那双眸子中的阴霾所笼罩,甚至连驱动身体的战斗本能都被冻结住了。但即使如此,他也依然摆出突刺的姿态——因为身后有要保护的人,身为战士的自己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胆怯。 霜恸的剑锋微微点地,持剑者如同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罗兰打破了四人之间逐渐倾斜的心理天平,率先向强敌发动攻击。紧接着,数道半月形风刃从精灵的长剑上激射而出,封死了对手的全部闪避路线。 如果双方都是正面劈斩,或许罗兰还有胜算,艾伯塔推测。然而下一瞬间,精王剑晨曦带起的光芒立即将魔法剑士的全部幻想都撕成了碎片——无形但锐利的风之刃在接触到女孩剑锋的瞬间就解离成一缕清风,奥露哈射出的利矢被随随便便地躲开,不仅如此,她甚至架住了罗兰全力斩下的巨剑~! “什么~!?”青年忍不住喊出了声,那柄又细又软的剑居然化解去自己狂风骤雨一样的猛攻。 这样下去,会全灭……罗兰会死掉的~!精灵里魔法使的瞳孔在瞬间收缩,她的脸上突然浮现出坚决的表情。 “赶快去帮罗兰,无论发生什么也一定要缠住对手,”女孩压低声音,“拜托了。” 在陌生环境下的遭遇战中,让只擅长弓术的奥露哈独自一人防守是极端危险的行为,可是艾伯塔却无法反驳,因为对方的口吻仿佛磐石般难以撼动。魔法剑士只得点了点头,然后迅速移动到侧面支援。 必须争取时间,这样才能使用祈祷术。奥露哈最后看了一眼在刀光剑影中舞蹈的三个身影,然后开始将意识沉浸入广阔而沉静的念之海中。 双手大剑与单手长剑组合的招式,金属与魔法共同驱动的攻击,罗兰和艾伯塔奋不顾身的连续抢攻一时间逼得夜莺后退了好几步,可是当泽菲利斯的眼角瞟到站在远处那名精灵的动作时,她的瞳孔中却突然散发出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寒意。 祈祷术~!?对方竟然是……绝对不能让那个完成~! 夜莺下意识地抿紧嘴唇,然后迅速绕过扑面而来的剑风,切进交锋的距离之内——这是双手大剑的死角。尽管那名身形灵活的魔法剑士正打算代替罗兰反击,可是泽菲里斯根本就不在乎。 她的左手一闪,飞镖在几乎是零距离的情况下掷了出去,打碎了艾伯塔的整个右肩。随着鲜血四下飙射,精灵持剑的右手立即软软地垂下,他的脸色一片惨白。攻击得手的捕猎者甚至都没有再去看一眼,便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最后一个障碍身上。 罗兰的大剑在血腥味弥漫的空气中斩开一个半圆,可是那道致命的轨迹在夜莺眼中却犹如慢动作一样破绽百出。她纵身跃上比双手剑还要大上一号的霜恸,手中的晨曦跟着划向对方的咽喉——这是夜莺最喜欢用来对付长武器敌人的办法,不仅迅速有效,而且在攻击结束后还可把对方当成跳板,为下一轮突破创造条件。 然而这一次,精王剑只削下了猎物的一缕头发——罗兰在最后关头果断地舍弃武器,然后飞起一脚踢了过来。 果然很棘手……夜莺在罅隙之间撇了撇嘴。她并没有避开金发青年的侧踢,而是在被击中的时候突然旋转身体,以对方无法想象的轻盈将受到的动能转化为反击对手的回旋踢。罗兰试着以手臂抵挡,但蕴涵了双倍威力的冲撞还是令他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接着,那个纤细但致命的身影轻轻巧巧地沿着霜恸跃上半空,以不可阻挡之势斩向站立不动的祈祷士。 防御的崩溃,反击的失败,还有当头劈下的长剑,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但是对于身处其中的人来说,那一瞬显得无比漫长。冻结的寂静中,只有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震动着人们的耳膜。 冲击力将双眼紧闭的奥露哈撞出了冥想状态,她刚一睁开眼就看到了斜躺在自己身侧的罗兰,对方的身上尽是刺眼的鲜血。接着,映入视线的是敌人明亮的长剑以及那双无法看透的眼睛。 在最后关头,金发青年用匕首挡住了夜莺的攻击,虽然尚未加持魔法力量的刀刃立即折断了,不过也多亏武器的缓冲,锐利的精王剑只劈进罗兰的肩膀便停了下来。但即使如此,传来的剧烈痛楚依然让他差点失去意识。 “罗兰~!”精灵女孩沙哑地喊着对方的名字,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只能到这个程度了吗?罗兰咬了咬牙。痛苦象潮水般裹住了全身,四肢早已失去知觉,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保持住清醒的意识……直到结束为止。 “已经说过了吧?”泽菲利斯的声音平淡而冷漠,“这只会带来痛苦而已。” 流动着鲜红**的剑刃被拔了出来,然后缓缓指向猎物的眉心。可是紧接着,一道从天而降的银线打断了敌人的动作,逼得夜莺猛地后跃。攻击并没有就此停止,一支又一支的利矢如急雨般接连不断地落下,紧咬住对方的闪避路线不放。 下一刻,箭雨停止的刹那,展开双翅滑翔的猛禽从地面一掠而过,一个影子从上面跳下,手中握着的紫金色长蛇划开空气,甩出亮丽的色泽削向泽菲利斯。精王剑紫荆的尖端撞在晨曦的剑身上,令软剑整个弯成了弓形,夜莺冷峻的表情在溅起的火花中一闪而逝。 法洛希黛侧着身子回头,望着几乎陷入昏迷的罗兰,随后她的目光与精灵女孩的视线融会在了一起。 “祈祷术能用来治疗吧?请照顾好他。”法洛希黛简短地说,奥露哈默默地点了点头。 金发女剑士让过受伤的艾伯塔,举剑与白衣女孩对峙:“你的对手是我。” “那一柄是精王剑‘紫荆’吧?卡托丽-奥兰德的佩剑。”泽菲利斯的语调里带着好奇与质问,“你的黑头发到哪里去了?还有绿眼睛……”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法洛希黛的眼中荡起微弱的涟漪,但她依然警惕地注视着对方不放过哪怕一举一动。 “因为法佩罗的报告中特别强调过了,所以我们才会专门去调查。”夜莺随手甩去长剑上的鲜血,“明明是女神阴谋下的受害者,但为什么要去帮助死亡骑士?伊修托利之黎明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你和新的女神做了交易对不对?” “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狮鹫骑士冷冷地回答。 “法佩罗很可怜呢,因为什么都没来得及看到就死掉了。虽然并没有和黑骑士说过话,但他依然是我的同伴。现在恰好是个机会……不妨就用你的血来祭一祭,想必老师也会很欣慰的。” 话音未落,泽菲利斯的手突然扬了起来,飞镖在空气中带起尖锐的鸣响射向对手。法洛希黛轻易挡下了这一击,可是下一瞬间,夜莺的剑锋竟然已近在咫尺,几乎可以触到女孩的睫毛。 这么快~! 在法洛希黛来得及感觉到惊讶和张皇前,身体就已经开始躲避了。晨曦的锋芒擦着她的眉角刺进了飞舞的金发中,丝绢般的长发顿时被带断了很大一束。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夜莺突然抖动手腕,将软剑向后挥砍,这一击被如长蛇般保护主人的紫荆挡了下来,然而剑的尖端却依然拖过法洛希黛的锁子甲,在她的左臂上划出一道流血的伤口。 狮鹫骑士并没有立刻感觉到疼痛。女孩继续着刚才的闪避,在落叶地上侧滚出数十步远,然后才突然发现懂得云耀的自己居然在第一剑上便一败涂地。 故意让飞镖低速飞行,在给对手造成对比上错觉的同时,再施以致命攻击。夜莺的剑术并不仅仅是依靠速度取胜,更可怕的是能够创造出充分发挥速度并且绝对不会落空的机会。 恐怕会是一场艰苦无比的战斗……法洛希黛握紧剑柄,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让紫荆重新收缩成一柄剑——对方的动作太过迅速,光凭武器的力量是不能捕捉的,展开的剑身反而会成为累赘。 一支利矢突然从森林中射出,接着又是另一支。夜莺一开始还用剑去拨挡,可是箭矢越来越多,还伴随着好几发跟踪目标的火球,最后,当密集如鼓点的马蹄声传进耳畔时,她知道再拖下去也毫无意义。 死亡骑士们赶来了。 “真讨厌。”泽菲利斯皱起眉头,接着从腰带上掏出一颗宝石抛向空中。切割精细的宝石在空气里划过一条弧线,一面闪烁着各种眩目的色彩一面旋转,在达到最高点的瞬间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将夜下的幽暗森林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而当光芒褪去时,夜莺早已消失无踪。 “离开了吗?”失败者喃喃自语,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输了?”阿尔萨斯纵马从高高的树枝上一跃而下,颇有兴趣地看着头发凌乱、甲胄破损的女孩。 “输了。”法洛希黛毫不掩饰,随后头也不回地奔向冒险者们的营地。 “他怎么样了?”法洛希黛问,但回答她的却不是奥露哈。 “没什么大碍。”罗兰的语调中带着自嘲,青年挣扎着试图从地上坐起身,精灵女孩连忙阻止了他。 “不行,这样伤口又会裂开的~!里魔法的疗效可没有圣光术那么强,别乱来。”奥露哈埋怨着,然后体贴地搀扶他站起身。 “谢谢,现在感觉好多了。”罗兰首先对精灵说,然后转向狮鹫骑士,“也要谢谢你救了我们。但是……抱歉,能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吗?”罗兰刻意避开两人的视线,温柔但坚决地推开身旁的女孩,然后慢慢地走向漆黑一片的森林。那双水色的瞳孔中一闪而逝的无奈让祈祷士心头一紧,精灵求助般地望向一旁的女剑士,可对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真让人担心。”法洛希黛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担忧,“可是,这是他的命运,所以选择也只能由他一人去做,其他人是帮不上忙的。” “帮不上忙吗……”奥露哈重复着对方的话,低下头不再言语。 罗兰忽略了从巫妖和死亡骑士们那里投来的好奇目光,避开营火的光芒,走进幽暗森林。参天大树枝叶的遮挡下,月光被切割成班驳的碎片,交织的光与影组成了一副诡异的图画。青年原以为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但紧接着,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他吓了一跳。 “如果罗兰-斯特莱夫预料到当年的自己会变成这种样子,或许他就不会作出这种逃避的选择了。对不对,理查德?”那个有着赤红色双眸、身材高大的死亡骑士很随便地问着,丝毫不介意被讨论的对象就在眼前。 “现实中并不存在如果二字,我也不能替罗兰做决定。”巫妖耸了耸肩,然后走近有些迷惑的青年,“我是理查德-巴雷斯,亡灵军团总指挥,那边的是阿尔萨斯,寒冰皇冠骑士团团长。” “我是罗兰-斯特莱夫。”尽管清楚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可是罗兰还是坚持报了一遍,然后他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两名亡灵,“你们……曾经和‘我’一起战斗过吗?” “没错。”理查德点了点头,继续近距离观察人类。 “黑暗之鹰很强大,他掌握了很高级别的云耀,而且……”青年说着,下意识地抚摩了一下霜恸,“真正懂得如何使用这柄武器,是这样的吗?” “没错。”理查德再次点了点头。 “可是失去记忆后的我却没有目标了,”罗兰目不转睛地看着亡灵们燃烧的双眼,仿佛被那律动的火苗迷住了一般,“成为一个真正战士的必要条件究竟是什么?” “别问这种愚蠢到极点的问题~!”阿尔萨斯的眼中突然冒出旺盛的火焰,他的语调在一瞬间变得冰冷无比,“你的命运只有你自己才能把握,想要模仿别人根本是白费心思~!如果你想要模仿的是过去的自己,那还不如当初就苟且偷生算了~!” 这句话令罗兰水色的瞳孔在一瞬间扩张,整个人就象石像一样定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哼~!本来还有点期待,算了……”死亡骑士首领摆了摆手,扭头就走。 “具体的事宜我们路上再谈吧。总之,你也尽快过来到骑士团的驻地去,此地不宜久留。”理查德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追上自己的同僚。 “伊修托利究竟是怎么想的?”阿尔萨斯用自己红色的眼睛盯着巫妖,似乎要从对方的眼中抠出些什么一般,“把罗兰的过去抹消,再找个兵荒马乱的时候把他丢出来,这就是所谓的‘幸福’?” “幸福始终是要用自己的手去争取的。”理查德淡淡地回答,“伊修托利给予罗兰的仅仅是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至于能否把握住未曾把握住的事物,就看他自己了。” 对于不知疲倦、不需要补给的亡灵们来说,扎营是相当罕见的行为。在这片充满敌意的土地上,就算是设施齐全的要塞也没有彻夜的行军来得安全,除非必要,否则梦魇的步伐是绝对不会停下的。但现在,显然就是那样的时候了。 一千名死亡骑士在幽暗森林的谷地中建立起了半永久性的阵地,石砌的碉堡在绿色的映衬下显得很显现,亡灵们的寒冷气息则将整片土地变成北方的冰原,然而最醒目的还是阵地中央矗立起的巨大门扉以及以之为中心的七个五芒星法阵。 看上去很像是巫妖们的最高魔法技术“黑暗之门”,他们曾利用这种技术将数十万军队在一夜之间从北方大陆送到艾拉泽亚,然而事实上,眼前的建筑却并不是以现世的魔法为基础的,它的功能也与黑暗之门完全不同。 这是一扇用来连接现世与月之都的大门,它的一切力量都来自于凯琳娜红宝石。死亡骑士们将借助从宝石中产生的共鸣打开一条通往现世与灵界重叠领域的通道,赶往那里寻找到最后一位星之子——伊修托利的“终末”。 可是在这扇门还未来得及开启前,尾随而至的敌人们已经潜伏在幽暗森林的深处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一切了。 “光是斥候就懂得高级别的云耀,而且使用的居然是和这柄制式相同的软剑……她的主人会是怎样的?”阿尔萨斯很难得地在军事会议上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恐怕比我们预料的还要麻烦。” “很显然,敌人也已聚集在附近,不过他们的人数应该不会很多,否则便无法实施突袭。”理查德念了一句咒文,桌上的魔法沙盘顿时亮了起来,“阿尔萨斯,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做?” “肯定会在巫妖们维持法阵运做,部队正要进入通道的时候发动攻击。那是最薄弱的环节。” “没错。如果我们急着进入月之都,那么在这里就会被歼灭大半。所以此次作战的首要目标是将尾随的敌人一网打尽,如此一来不仅能毫无干扰地进入月之都,以后的任务也会容易得多。”巫妖点了点头,两眼炯炯有神地扫过肃立着的死亡骑士队长们,“明天就进行开启通道的仪式,不过各位没有进去的必要,磨利你们的武器吧。” 往生者的瞳孔在瞬间燃起兴奋的火焰。 而与此同时,在离亡灵阵地不远处的某个鸟瞰点上,同样长寿的另一位施法者也提出了完全相同的建议。 “在对方开启月之门的时候进攻吗?”日行者注视着逐渐落下的夕阳,反问身旁的精灵法师,“虽然是很正确的战术,不过对方一定也会预料到这点。” “能够预料和能够弥补是不同的。”摩提达尔这样回答,“要进入月之都就不可能跳过这一环,我们只要静静地等待即可。” “驻扎在此的死亡骑士有多少?”血族又问,这一次响起的声音清脆悦耳。 “一千名左右,巫妖五十名,另外……昨天遭遇的狮鹫骑士和三名冒险者也在里面。”夜莺认真地回答。 “这么说还有另外一千名死亡骑士潜伏在我们的视线之外。”黑发的吸血鬼又转向身旁的最后一人,“杰克,我们那位不安分的盟友现在怎样了?” “华特现在只在自由港出没,虽然那个‘大富翁游戏’的确让进帐多了许多,但他挥霍起来却更快……”盗贼工会的前任首领垂头丧气,“再这样下去,或许连半年都不用,巴马丁盗贼工会便会彻底瓦解了。” “我明白了。”血族不再提问,而是陷入沉思。那双宝石般的眼睛此刻望向远方,夕阳已经被黑色的森林遮去了一半,死亡骑士们的石碉堡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变成了巨大的阴影,几乎占据观察者的全部视线。 半晌过后,领导者终于下了决定:“立刻撤退。” “撤退?”即使这个决定出自自己绝对信赖的领袖,摩提达尔和杰克-维尔依然无法掩饰惊讶。就连泽菲利斯也微微歪了歪脑袋,似乎在问“为什么”。 “我们目前的战术目标是阻止亡灵进入月之都,所以他们就故意透露出这个薄弱环节,但恐怕另外隐藏着的一千名死亡骑士会在我们发动攻击的同时从背后袭击。他们为什么不聚集起全部的力量去寻找并保护‘终末’?答案就是他们现在根本不打算去寻找,猎物想要做的是干掉尾随的猎人。”血族仔细地阐述自己的推测,“另外,华特-华特的动向也很让我在意。” “你们应该多少知道些他的事情吧?”提起红发大汉的时候,日行者的语调突然变得十分凝重,“华特唯一真正惧怕的只有祈祷术。所以他唯一真正想要毁灭的,也只有祈祷术。现在在有盟友的情况下,他居然对进入月之都毫无兴趣……恐怕……” “恐怕月之都已经发生了什么我们还未知晓的事情,是这样吗,老师?”泽菲利斯接过话头。 “没错,所以我们的阶段目标也必须变更,在情况不明的时候,不应贸然发动攻击。”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精灵法师问。 “不去亲眼看一看是不行的,我们也进入月之都吧。凯琳娜的红宝石并非只有一颗。”血族的眼中掠过稍纵即逝的感情波澜,那一瞬间过后,命令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平静,“让直属部队做好准备,我知道有另一个地方同样适合开启大型通道,一切等进入后再做打算。外围势力则继续封锁白石山脉和幽暗森林,白石厅的入口也要多加注意。” “是。”三人同时点了点头。 “对了……”日行者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三名冒险者是什么身份?” “似乎与索菲亚自由军有联系,但具体细节还未经过调查。”杰克-维尔耸了耸肩。 “稍微注意一下。”吸血鬼简短地回答,接着以高大身材展现了一种无法想象的轻盈,刹那间借助外露的枝节掠下参天大树,仿佛连影子都没来得及投下一般。 当第二天黎明的阳光唤醒沉睡的万物时,阿尔萨斯的嘴角也挂上了难以掩饰的微笑。一想到可能遇到的强敌,这位执着于力量的往生者就觉得浑身兴奋,他相信今天一定能让自己的爱剑痛饮敌人的鲜血。 然而,随着夜幕的到来,别说是嘴角优雅的笑容,就连死亡骑士眼中的火焰都快熄灭了——巫妖们装模做样地运行了整整一天法阵,死亡骑士们也在门内门外进出数次,可是根本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到了第三天傍晚的时候,寂寞的阿尔萨斯终于按奈不住,亲自率领斥候外出侦察。整整一夜的高强度奔驰后,死亡骑士得到的唯一结论就是——方圆百里之内根本没有敌人。虽然不清楚究竟是出于何种理由,但对方确实已经悄无声息地撤退了。 这个结论让理查德目瞪口呆了好一会,接着,亡灵军团睿智的总指挥做出了显而易见的决定:立即进入月之都。 “进去以后,可不是那么容易便能出来的。”开启的月之门前,法洛希黛凝视着身负巨大双手剑的青年。死亡骑士的纵队无言地从女孩的身侧通过,看上去就象是背景一样的黑色帷幕,衬托之下,法洛的湛蓝瞳孔和金色长发显得格外醒目。 这几天里两人并没有说过什么话,作为与亡灵们一起行动的少数生者,每个需要食物的人都在忙着储备各种必需品——或许这仅仅是一个逃避的借口,但却可以令罗兰获得短暂的思考与喘息。至于舍弃过去的黑暗之鹰究竟得到了什么样的结论,无论是法洛希黛还是奥露哈都不知道。 所以,女剑士现在要问。 “是啊,或许会很危险。”罗兰停下脚步,目光与女孩交汇在一起,“可是如果让我回去的话,去哪里呢?这个世界并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从霜恸中我体会到了黑暗之鹰的心情,所以以为也许能在这里找到些什么。可是当我真的和死亡骑士们交谈后,却发现听到的一切根本好象是别人的事迹……我已经丧失了那个罗兰-斯特莱夫所珍惜的一切,关于奥露哈的,关于卡托丽的,以及……关于久远和伊修托利的。寒冰皇冠骑士团依然不是我的归宿。” 法洛希黛一时语塞。精灵祈祷士的眼中浮现出无法抑制的悲伤。 “黑暗之鹰很迷茫,因为他难以作出选择。”青年继续以平淡的口吻叙述,水色的瞳孔中不带一丝波澜,“但对于白纸一张的我来说,根本就没有选择可言。” “我也没有保护他人的资格,不是吗?”罗兰自嘲地笑了笑,“好在执着者们的力量强大无比,所以并不用担心奥露哈会遇到危险,死亡骑士的营地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罗兰~!”精灵女孩忍不住喊出了声。 “所以我要从这里跨过去,与死亡骑士们一起战斗,在血与火焰中继续寻找。”青年继续说着,眼中透露出坚决但无奈的光芒,“前面究竟有什么那是未知的领域,但身后肯定没有我要的东西。” 罗兰头也不回地走进月之门,两界融合处的乳白色光芒在瞬间就吞噬他的全身,只在水一样的表面留下一个又一个扩散的涟漪。 门的另一侧,完全不同的风景在往生者们的眼前舒展了开来。幽暗森林的阴霾一扫而空,地平线尽头如屏风般与天相接的白石山脉也消失无踪。衬着远处嶙峋的群峰,视野中是一片高低起伏的翡翠色丘陵,清晨弥漫的雾气令隐藏其中的一切显得神秘而美丽。 然而下一瞬间,死亡骑士的瞳孔却在刹那收缩——这片翡翠风景的正中央是一块巨大而触目惊心的黑色,看上去就好象被烈炎烧穿的画布一样。 “去看看。”理查德的眉头顿时紧锁在一起。 阿尔萨斯无言地点了点头,便于行军的纵队在命令下改变成了适合战斗的冲锋阵型。没有人问为什么,因为那片黑色笼罩下的寂静更甚于亡灵散发出的寒意。死,这寂静所代表的只有死。 而当严整以待的死亡骑士们终于抵达目的地时,映照入瞳孔中的是一片被彻底破坏的废墟,地面呈现出岩浆肆虐过后的焦黑色,大部分建筑都象奶油一样被焚毁,唯一剩下的几座也早已在剧烈的高温中被玻璃化,此刻正支离破碎地反射着阳光,看上去就好象是围绕着冤魂的巨型墓碑。 “还不能确定这里究竟是……”艾莱卡匆忙地否定着。 “这里就是月之都了。”理查德静静地打断了对方的话语,然后指向不远处,“看那里。” 巫妖手指之处是唯一一处尚未沦陷为焦土的地方,一口清澈的泉水正汩汩流淌着,镜一般的水面与周围的死亡气息格格不入。 “和星之都的雪待泉一样,这里也有一口泉水,通往三界交汇领域的入口,绝对不会被毁灭的通道。”巫妖叹了口气,“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了这里一定是月之都的残骸。” “看上去这些废墟至少也已存在上百年了,不是来晚不来晚的问题啊。”阿尔萨斯走近被玻璃化的建筑,抚摩着粗糙的表面。风雨的锤打下,这些融化而成的镜子早已模糊不堪,绝对不可能是近期形成的。 “我知道这些痕迹……”法洛希黛颤抖地说,“这是……” 她无言地扫视过周围的废墟——有些如同喷发过的火山口,有些好象冲击波肆虐的结果,有些仿佛被成千上万的火球轰炸,还有最显眼的那些,就好象被巨人的利剑般一分为二。 “不会有错,这是炎龙美露基狄克毁灭后留下的废墟。”女孩脸色苍白地下了结论,从脑海中浮现的回忆令她的瞳孔在一瞬间充满绝望。 “可是炎龙在来得及进入月之都前就被皇帝雅加西击败了~!谁都知道这个事实~!”理查德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瞪着对方。 “他可以在修养好后卷土重来。”寒冰皇冠骑士团团长理所当然地回答,这句话令巫妖眼中的冷火疯狂而狂乱地跳动起来。 “这……”理查德觉得自己甚至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原来月之都早在上百年前就被火焰的主宰者彻底毁灭了? 这里已经成为了一片死地,根本不可能有人注意到星之子的降临~!伊修托利遗失在人间的最后一份力量从未被任何人收养过~!不,那个幼小的生命能否在现世与灵界的重叠领域存活下来甚至都是问题~! 或许在十多年前,无人照顾的“终末”就已经成为了自然的饵食。自己完善构思的整个战略,就因为炎龙对祈祷术的报复而彻底粉碎,甚至连碎片都找不到一块~! 该怎么办? “等等,我好象听到歌声了?”罗兰有些犹豫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冻结的死寂。 第十二章 诗帆之绘卷 经过一天的搜索式行军,寒冰皇冠骑士团终于抵达了月之都以北的山区——罗兰听到的歌声就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按照常识歌声绝对不可能传递过上百公里,然而在失去目标的现在,理查德也只有把伊修托利之欧林的直觉当成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比起直插云霄的白石山脉,这里的群山要低矮得多,相对的地形也显得错综复杂。分水岭的切割下,到处都是险要的峭壁和宽阔的峡谷,再加上层层叠叠的升腾雾气,整个地区犹如迷宫一般。死亡骑士们在两道交叉的分水岭前停了下来,静静地等待搜索任务的分配,而骑士团长则策马跃上峭壁,试着眺望起远近的地形。 “这里可不比丘陵,搜索整个山区恐怕会花费很多时间。如果敌人突然发动攻击,集合和支援也相当困难,真棘手。”阿尔萨斯皱了皱眉头。 “但即使如此,我们也必须搜索。”自从目睹月之都的废墟后,理查德的眼中就带着燃不尽的焦虑,“按网格分配,然后尽快开始。” “等等。”死亡骑士突然伸手制止对方。 “怎么?”巫妖不耐烦地问,对方却不回答,只是无言地将手中的长戟递了过来。透过与山岩接触的戟身,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从握杆上传来的一次又一次明显的震动。和骑士冲锋时连绵不断的冲击完全不同,仿佛有一柄大锤不停地砸向地面,节奏缓慢而明显。 “地震吗……不,似乎不是。”理查德摇了摇头,正当巫妖试图寻找更多线索的时候,他却诧异地发现不仅手中的武器在颤抖,就连梦魇蹄下的山峰也开始随着沉重的鼓点微微震颤。就好象有一头难以想象的巨兽正以缓慢但无法阻挡的姿态踏步前行。 然后,他便发现那真的是一头难以想象的巨大猛兽。 一群鸟受惊地飞上高空,裹得严严实实的云雾突然被撕开一片,下一瞬间,一尊肩高超过八十米的石狮走进了死亡骑士们的视线。庞然大物的每一步中都凝聚着的万钧之力,山谷中顿时激起咆哮的狂风和彻耳的回音,刮过往生者的脸颊,回荡在耳畔久久无法散去。 接着,当阴影足以覆盖整个峡谷的狮子完全趟过群山中的云海时,它背上矗立着的高塔也跟着从白茫茫的一片中显现了出来。从峭壁上俯瞰的观察者并没有被遮蔽去全部视线,然而盘旋在高塔周围的山鹰以及袅绕的云雾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人们,眼前的景象究竟有多么壮观。 “移动城?”就连阿尔萨斯也不得不承认,这头把峡谷当小溪的狮子确实引人注目,而那座塔的神秘主人想必会为失去目标的亡灵带来一些惊喜——无论是好是坏。 “只有祈祷术的力量才可能驱动这样的东西~!”理查德的瞳孔中重新绽放出光彩,他立即转身盯着法洛希黛,“告诉我,星之都里是否也有这样的移动塔?” “完全不同的风格。”女孩只是摇了摇头,“星之都祈祷士的观念是以亲近自然为基准的,可是这个庞然大物显然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是吗?看来我们要和一位立场不明的祈祷士打交道了。”巫妖点了点头,收敛起欣喜的表情,“必须仔细揣测对方的意图……” 理查德的话音未落,那头石狮却已经停下步伐,此刻正卧在分水岭的正前方。担任前锋的死亡骑士们小心翼翼地从山坡上靠了过去,但依然谨慎地保持着与庞然大物之间的距离——毕竟,他们甚至连塞对方的牙缝都不够。然而下一刻,背负着高塔的猛兽却真的张开了自己的血盆大口,一道半透明的楼梯从空气中凝聚而成,连接起地面与狮子深不见底的喉咙。 “看那样子,似乎是想要邀请我们。”寒冰皇冠骑士团团长的嘴角扬起笑容,但双眸中却是接受挑战的眼神,“人家特地从山里走出来张开大嘴迎接,没理由拒绝吧。” “我也一起去。”罗兰紧了紧霜恸的绑带,“而且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如果是这种感觉,或许‘终末’就在那里。”理查德点了点头,“俗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向谨慎的巫妖说着,大步迈向宏伟的移动城。 阿尔萨斯毫无疑义地走在最前,紧随其后的是法洛希黛和罗兰,理查德和奥露哈则位于队伍的末端。当精灵女孩踏上水晶楼梯的时候,最后一级台阶立即缓缓升起,如同猛兽卷起的舌头,将五名前行者送进了黑暗的未知之中。 和灵树之馆完全不同……置身于狭长的拱形通道中,金发的女剑士下意识地将眼前的景象与以往的记忆做了个比较。如果说星之都的树屋风格能体现出芙罗拉和蔼可亲、亲近自然、与世无争的个性,那么这座高塔的主人显然要难琢磨得多——因为墙壁两侧的每一幅画题材都大相径庭,有美丽的女性侧身像,有血腥的战场素描稿,有神秘的几何演算图,除此之外甚至还有古旧的兵刃陈列其中,似乎布置者有意要将整条长廊弄得不伦不类。 但是,这些看似毫无规律的装饰品之间,却存在着一条无法打破的牢固联系。 “全都是与神灵有关的东西。”理查德一脸严肃的表情,“你们看见那面盾牌上的徽章了吗?” “雷娜斯时代‘真理骑士团’的标志吗?”法洛希黛这么推测,上面的纹章对她来说显得相当陌生,可见并非产生于路维丝联盟。而除此之外,能与神灵挂钩的恐怕也只有雷娜斯了。 “不,是更早时代的东西。”巫妖否定了对方的判断,然后凑到盾牌旁边的一幅油画上,在油画的右下脚,亡灵燃烧的双眼看到了作者的签名——塞尔多斯,绘于布伦希尔历○一四年。 “似乎塔的主人与神灵颇有渊源,至少研究的资料相当丰富。”亡灵军团的总指挥眯起眼睛,“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祈祷士?” 就像回应这疑问一般,长廊尽头的大门在看不见的力量引导下缓缓开启,原本压抑的空间瞬间膨胀了开来。从行走过的距离估算,现在这个位置恰好是石狮的腹部,一间广阔的巨型圆厅,而当来访者们走进以后才发现,这间圆厅的构造十分眼熟——不仅有白石砌成的战场,还一并包括了外围的观众席——简直就像是缩小版的大卢尔德竞技场。 “欢迎来到月光洲。”一个清脆嘹亮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与此同时通道的大门再度关闭。 阿尔萨斯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从客人变成了角斗士,但当竞技场对面的那个身影映照入眼之时,死亡骑士的最高领袖顿时僵在原地,双眸中涌起无法逃避且不可抑制的回忆之潮。 声音的主人是位精灵女性,穿着悦目的翠绿色便服,一头金发十分醒目,眼神中蕴涵着优雅与傲慢,但这些并不是往生者为之震撼的原因。 “我是黎瑟西尔,这座高塔的主人。”皇帝的恋人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五名来访者,最后停留在死亡骑士腰间的佩剑上,“很久未见了,阿尔萨斯,到现在为止大概有两百年了吧?” “正好两百年。”死亡骑士从罕有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不卑不亢地回答,“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遇到熟人,缘分吗?” “命运并非凡人可见的事物。”黎瑟西尔将注意力转向另外四人,“叙旧的话不妨先搁一搁,作为伊修托利在现世中的使者,死亡骑士进入月之都的目的我多少可以猜到一些……你们是为‘终末’而来的,对吗?” “既然阁下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皇帝最亲近的人,而且又掌握着高深的祈祷术,解释起来就方便多了。”理查德走上前来,把一脸严肃的阿尔萨斯挤到身后,“迟了介绍,我是理查德-巴雷斯,亡灵军团总指挥。” “这三位虽然是生者,但同样与我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分别是罗兰,法洛希黛以及奥露哈。”巫妖神情自若地做完介绍,然后话锋一转,切入正题。 “正如你的判断,我们的确是为了最后一位星之子而来的。所以希望……” “伊修托利的‘终末’就在月光洲上。”精灵不耐烦地打断对方,她的声音并不响,但却在一瞬间令亡灵的眼中燃起无法抑制的火焰。 “什么~!?”理查德的语调带着明显的颤抖,“那么……” “虽然你们的目的是保护并引导星之子,”黎瑟西尔又一次打断巫妖,“可是我不能把她交给你们。” “但是、但是为什么?”巫妖的脑袋在大起大落后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干巴巴地挤出这么一句。 “因为没理由把时间浪费在比自己弱的人身上。先通过我的考验,然后才能开始正式谈话。”黎瑟西尔眉毛一挑,用手捋过耀眼的长发,“环顾一下四周,我们现在站立的地方可不是谈判桌,而是竞技场~!” 精灵女子的话语令阿尔萨斯的眼中燃起赤红色的火焰:“竞技场……吗?说得对,在热沙战场上,一切都是要以剑来说话的,而且,”死亡骑士的嘴角泛起冰冷的笑容,“所谓强抢这种事,我也不是不喜欢~!” 他的话音未落,精王剑云耀已“唰”地一声出鞘,和主人一起掠过地面,射了出去。 阿尔萨斯从未和雅加西唯一的亲人交过手,事实上他和黎瑟西尔说过的话也仅仅只有个位数。但死亡骑士却深知祈祷术的恐怖——一旦发动绝对无法抑制——而眼前的对手恰恰是历史上最强大的祈祷士之一,这个理由足以令往生者在第一时间动用自己的全部力量。 然而足足过了漫长的好几秒,预测之中的交锋依然没有展开。亡灵突然发现无论怎样拼命奔跑,与对方之间的距离都没有任何改变,就好象冻结一般。 怎么回事?阿尔萨斯猛地一个急停,眼前的景象却令他的瞳孔瞬间收缩——战斗开始直至现在,自己居然还在同一个地方不停地绕圈~! 观战的四人在五米开外直瞪眼睛,目光中充满不可思议。 “如果你以为祈祷术仅仅能操纵四大元素的力量,那可就完全错了。两百年的云耀经验只有这个程度吗?”对手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一丝刺耳的讥笑。 伴随着她讽刺的话语,死亡骑士脚下的影子突然扭动起来,从那潭沸腾的黑水中升起另一个黑色的阿尔萨斯,血红的双眼中充满绝望的灰烬。 “很早就说过了吧?以你的天赋绝对不可能成为最高级别云耀的掌握者,无论怎样挣扎,在尽头等待着的始终只有失败。”镜象的声音空洞而悲伤,“看看现实吧,那个眼中只有复仇的罗兰,那个才活了你十分只一年龄的罗兰居然能领悟如此强大的战斗技巧,而自认为执着于力量的你却不能。” “以追求力量为理由的你,其实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闭嘴吧。”阿尔萨斯冷笑着回应逼近自己的影子,“这种玩弄心理的鬼把戏,纯粹是浪费时间,哼~!”他说着,手中的长剑如闪电般刺出。 周围压抑的黑色一扫而空,但死亡骑士却赫然发现,这雷霆一击所贯穿的竟然是自己~! 精王剑云耀锐利的长锋从阿尔萨斯的前胸插入,后背透出,刺眼的剑刃上带着一道亡灵的暗红鲜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什么……这怎么可能……”往生者难以置信地低声自语,眼中的火焰微微颤抖起来,“我究竟在干什么?” 接着,仿佛突然被抽去力量般,高傲的死亡骑士软软地跪倒在地——刚才的一剑破坏了脊髓,尽管亡灵并不会因此毁灭,但是以生理学为基础的控制方式却使得这具躯壳立即瘫痪了。 “如果其他四位连他都不如的话,我想你们可以原路返回了。”黎瑟西尔淡淡地回答,注视失败者的眼神冰冷而残酷。从战斗开始到现在,她甚至不需要移动哪怕一步。 “等等~!”罗兰踏前一步,霜恸剑锋点地,“还没结束。” “祈祷术可不是幻象魔法,并不是光凭坚定的意志便能轻易抵挡的力量。”金发精灵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摆出突刺的姿态,“不过,战斗延长些时间倒也无妨。”祈祷士说着,湛蓝的双眸中掠过一线光芒。 下一刻,罗兰已置身于无法看透的深邃黑暗中。 幻觉吗?忍耐,不要随意出击。青年告戒自己,刚才阿尔萨斯正是因此而落败,自己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可是黑暗却开始逐渐褪去,它们并不是被一下子冲走,而是像落潮一样慢慢地、柔和地流淌向尽头的地平线,与此同时,漂浮在黑暗之上的柔和光芒则逐渐扩散到整个空间。 最终,笼罩的黑暗完全散去,大地在罗兰的面前舒展了开来。无数纤细光洁的柔茎优雅地斜挑起凝固的白色冠冕,在微风中轻摆着自己的脑袋。天与地的交界处是朦胧的白色,犹如波浪般连绵不绝。 月之花?青年有些惊讶,但莫名的暖流却让全部不安悄无声息地褪去。 接着,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你终于来了。” 如同万籁俱静之中一滴落下的水珠,这话语在罗兰的心中激荡起千万重涟漪,令沉眠于最深处的灵魂无法抑制地颤动。青年不明白为什么,可是他知道这是回家的感觉。 罗兰放下剑回过头,如梦境一般的景象在倏忽之间消失,他的目光越过身后的同伴,越过岩石铸就的战场,最终停留在高高的观众席上—— 在那里,一个黑发碧眼的少女正以好奇的目光凝视着自己,两人视线融汇的瞬间,时间冻结了。 那是~!?罗兰张嘴想要喊些什么,但青年的话语还未出口,黎瑟西尔的手刀已经精准地斩中他的颈项。剧烈的冲击下,背对敌人的战士再一次被无尽的黑暗完全笼罩。 “居然能让我的祈祷术失效,他究竟是什么人?”精灵皱了皱眉头,近距离审视昏迷过去的罗兰,丝毫不在意其他三名对手就在身旁。对面的奥露哈与理查德试图反击,但他们的眼神却被渗透入的强大力量搅得浑浊不堪,甚至就连身体的控制权也被夺走,如冻僵般寸步难移。 只有法洛希黛尚有行动的余地——女孩胸口的项链此刻正发出轻微的鸣响声,向着四面八方流淌出雾气般的光芒。然而,即使有“久远之灯火”的守护,法洛希黛依然无法完成这一次进攻——精王剑紫荆在拔到一半的时刻背叛了主人,再也无法抽出哪怕半寸。 “今天令人惊讶的事情似乎比预料的还要多……”传说中的祈祷士看了法洛希黛一眼,重又将注意力集中在罗兰身上。半晌之后,她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伊修托利之欧林……吗?”黎瑟西尔站起身,禁锢的力量在同时毫无征兆地撤消,恢复自由的三人连忙退后几步,但绿衣的祈祷士却只是笑了笑。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们可以留下。”原本冰冷的语调终于带上了一丝暖意。 “为、为什么?”巫妖松了口气,不过并没有就此沉默的打算。 “因为测试已经结束了。欧林依然存在,那就说明伊修托利并没有说谎。”黎瑟西尔简略地解释了一句,接着话锋却突然一变,“不过,这并不代表你们可以带‘终末’离开这里。”她说着将目光转向青年刚才望着的地方,“诗帆,你过来。” 直到此时,狼狈不堪的来访者才终于发现,竞技场上竟然有一名不请自来的观众。而当他们看清那位从包厢中缓缓飘落的少女时,所有人的视线不禁在一瞬之间凝固。 夜空一样的短发、碧玉般明亮的双眸,简直就像是和久远、梦琉从一个模子里刻出的人形。每当少女走近一步,法洛希黛颈项上的那颗“久远之灯火”就会律动一次,仿佛正因主人的回归而欢欣跳跃。 “伊修托利之‘终末’。” 理查德喃喃自语的声音终于打破寂静,他的语调中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眼中冰冷的火焰因欣喜而绽开。 “不是让你等在塔里的吗?”月光洲之主的语调中带着责备。 “可是,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特别,”少女的视线依然停留在罗兰身上,她旁若无人地走到躺着的青年旁,俯下身用纤细的手指戳了戳他的睡脸,“所以想要来看一看。” “对了,还有那个也是……”她想起什么般突然回过头。 下一刻,伴随着诗帆银铃般的嗓音,法洛希黛颈项上的饰品突然从她的领口里飞了出来,扯动链子悬停在半空中,轻微鸣响着,向四周流泻出温润透明的光芒。 “原来如此……”黎瑟西尔似乎明白了什么,满意地点了点头。 “熟悉亲切的感觉,和我的书很相似。”短发少女漂亮的眼睛扫过项链的主人。然而下一刻,女孩原本期待的目光却迅速化为明显的失望,“不一样,完全不对……错了,那不是你的东西。”她摇了摇头,泪珠状垂饰中的光芒随即熄灭,再度落回重力的掌控。 “如果从血统的角度来看,或许的确如此。至少法洛希黛已经和‘久远之灯火’完全没有联系了。”法洛希黛淡淡地回答,小心翼翼地将垂饰挂好,然后迎上对方的视线,“但是……这项链却继承了许多人的愿望,其中也包括我的。” “抱歉,我不太明白。”诗帆有些迷惑地看着对方,似乎想要追问什么,可是一声清脆的掌声却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好了好了,暂时就到这里吧。有话到塔里面去再说,竞技场可不适合聊天。诗帆,你先把他带去照顾一下。”黎瑟西尔说着,顺手抽去那柄还穿在阿尔萨斯身上的长剑,巧妙地将冰冷的武器送还鞘中。 “恩。”女孩点了点头,似乎认为这么安排理所当然。 周围停滞的空气中突然形成数股强风,如同长线般相互纠结缠绕,最终凝聚成一只半透明的梅花鹿。旁观者们惊讶的目光注视下,诗帆低声对风之力的具现体说了一句什么,召唤兽于是小心地托起双眼紧闭的青年,跟着主人走向竞技场一侧精致的门扉,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那我们也……”奥露哈想要追上去,但在场的另一位精灵祈祷士却拦住了她。奥露哈连忙回头,求助般地看向女剑士,对方的眼神中同样充满担心。 “不用担心伊修托利之欧林,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高塔的主人看出女孩的心思,微笑着回答,“你们四位,请先随我走这边。”黎瑟西尔优雅地用手一切,做出邀请的姿势,然后走向另一侧。 “如何,能站起来吗?”理查德叹了口气,弯下腰搀扶多年的战友,对方仿佛根本没有听见询问,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然后以歪歪斜斜的动作起身。 “……可恶,居然会变成这样。”阿尔萨斯凝视自己僵硬的双手,咬牙切齿地自语。 “即使是掌握云耀的战士,在这种祈祷术前同样毫无反击的力量,不用特别在意。”黎瑟西尔引领着队伍不紧不慢地走上楼梯,回头时恰好看到了死亡骑士的扑克脸,“别误会,我并非打算安慰你,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哼,那么雅加西呢?”失败者冷冷地反问。 “他是不一样的。”精灵不置可否地笑了起来,眼神起了微妙的变化。 “因为那双宝石瞳的关系,所以皇帝才能抵抗这种犹如幻象般的祈祷术?”理查德有些好奇地开了口,“还是说云耀创造者的意志比伊修托利的骑士更坚定?” “我的祈祷术可不是仅靠意志便能抗衡的。”黎瑟西尔说着将视线转向人类女剑士,“不,别说是意志,就连‘始源’的护身符也同样无法抵御……当然,所承受的压力可能要减少一些,但那并不代表什么。” “似乎的确如此。”法洛希黛将手按在胸前,苦笑着回答。 皇帝的恋人自顾自地开始叙述:“你们应该知道吧,女神遗失在人间的力量会被称为‘星之子’,即‘始源’和‘终末’。她们生来就能与念之海沟通,因此可以成为最出类拔萃的祈祷士。” “然而星之子之间同样是有区别的,‘始源’的力量趋向于辅助——死亡骑士操控重力的能力即是以此为基础,但‘终末’的力量却极具破坏性,”讲解者看了一眼和自己同族的客人,“这位奥露哈小姐也懂得祈祷之奥义,应该很清楚由风之力形成的梅花鹿意味着什么。” 被点名的精灵女孩低下了头:“恩……那是我无法达到的程度。” “普通祈祷术仅仅能将自身的意识转变为驱动念之海的力量,所以最终形成的东西显得模糊不清,大多是范围极广的元素类攻击,比如洪水、风暴或是冰川,无论威力大小,它们的本质是相同的。但‘终末’的祈祷术不一样……”黎瑟西尔顿了顿,“对于诗帆来说,念之海的感触非常清晰,当她驱使第四界的力量时,等同于以意识为刻刀,雕塑出自己心中所想。” “结果非常精确,就像艺术品一般,不是吗?” “总之,在这个世界上,‘终末’的力量只有‘终末’本身才能抗衡。”对方以理所当然的高傲口吻总结,“雅加西一直携带着我赠送给他的护身符,所以才能抵抗路维丝之‘终末’的祈祷术。” “路维丝之‘终末’~!?”除了对此毫不关心的死亡骑士外,其余三人都禁不住高喊了起来。 “恩,那就是我,一个被神抛弃的星之子。”黎瑟西尔的语调黯淡下去,“或许正是因为‘终末’的力量太过强大,所以才会被否决也说不定。害怕我觉醒的路维丝试图借助凡人之手杀死我,如果不是雅加西的话,我早就被同族的箭羽射穿心脏了。” “而到了现在……到了伊修托利的时代,我的星之子身份已彻底失去意义。简单说来,算是‘过期’了吧。”那冷酷的语调如同北国刀割的寒风。 气氛中不知不觉地混合进了沉闷与压抑,人人都抿紧嘴唇专心走着仿佛没有尽头的楼梯,在熬过漫长无比的一分钟后,目的地才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一间宽敞舒适的休息室。客人们在房间坐定后,高塔之主的声音重又响起。 “说实在的,我真的非常羡慕,或许还有些嫉妒。因为此刻死亡骑士们就像在寻找公主一样寻找着伊修托利之终末,而且,欧林和星之子之间的联系也非常微妙。” “但现在的罗兰-斯特莱夫已经没有当初的记忆了,他凭借伊修托利的力量抛弃过去,获得了新生~!何况黑暗之鹰唯一的恋人是久远,他不可能对诗帆……”还未来得及多想,法洛希黛略带激动的反驳已脱口而出,说到一半时女孩却又醒悟般地住了嘴。 怎么会……为什么我会想急着否定她所说的一切?法洛希黛低下头问自己,试着让长发遮去矛盾的表情。其实,与终末存在某种连续或许也没什么不好,如果能令现在的罗兰找到目标的话,那么…… 但是……真不甘心…… “虽然不清楚那个青年身上发生过什么,然而他与诗帆之间确实存在着联系。”对方慢条斯理地解释,“刚才早就强调过了,‘终末’的力量只有‘终末’才能抵挡。如果不是诗帆无意识的庇护,那家伙根本不可能豁免掉我的祈祷术。” “不过,如果你们是担心爱情方面的问题,那大可不必。”察觉到两名女孩的心情,皇帝恋人的话语中透露出过来人的体贴。 “为、为什么?”法洛希黛心虚地问,一旁奥露哈的脸庞上早已飞起两朵红晕。 “她并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女孩子,诗帆和被星之都收养的“始源”不同,也和与精灵们一同流亡的我不同。”黎瑟西尔淡淡地回答。 “按估计,诗帆现在大概是十四、五岁左右,被我收养则是五年前的事。再往前的经历她从未提起过。不……与其说是刻意回避,不如说是舍弃了自己的记忆。但可以肯定的是,伊修托利之终末曾进入过现世,接触过许多人,并接受了高程度的教育。” “这……怎么可能?”理查德的身体禁不住晃了晃。 “肯定。当时世界的焦点大概都集中于女神之间的斗争,所以并没有察觉到终末的存在。但诗帆却从人类世界学到了很多教训,并为了保护自己而变得冷漠异常。”精灵的语调不容质疑,“如果我不是祈祷士的话,或许在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就会被她杀死了。” “那现在呢?”法洛希黛小心翼翼地打听。 “现在?”黎瑟的微笑中带着幸福的感觉,“大概可以算是我的养女。” 如果雅加西也在这里的话,那就是真正的幸福了吧?祈祷士的双眸中掠过一闪而逝的悲伤,但立即就被看不透的黑暗覆盖了去。 “但即使如此,她也并不会去关心月光洲以外的事情。”精灵的话锋一转,“和我一起生活的这五年里,诗帆基本把时间都花在了祈祷术和读书上。作为现世女神的终末,她成为最强的祈祷士只是时间问题。而且对于她来说,拥有祈祷术就足够了。” “你们这些亡灵打算怎么说服她离开月之都,我并不想多干涉。”黎瑟西尔站起身,表示谈话即将结束,“但在那之前,恐怕必须先解决掉追兵。” 第十三章 歌 我已经舍弃了一切,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但即使如此,耳畔回荡的歌声却依然熟悉无比。 感觉很悦耳、很怀念、温暖得让人不愿放手…… “总算醒了。”银铃般的话语从头顶传来,罗兰略为吃惊地睁开眼,接着便无法再将视线移开——那时转身望见的少女就坐在床头,此刻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户投进来,为女孩勾勒出悦目的剪影。她的脸庞恬静美丽,灵动的双眸中浸着嫩叶的薄绿,柳叶眉又细又长,一头清爽的黑短发梳得整整齐齐,夜空色的映衬下,右侧那只银发卡格外显眼。 ……很可爱~!罗兰自然而然这么想。 “有你在的时候,感觉果然完全不一样。”少女冒出匪夷所思的一句话,“费雷尔多也是这么说的,你看。” “不一样的感觉?费雷尔多?”刚醒来的落败者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有些摸不着头脑。 “恩。”对方点点头。 直到这时,罗兰才发现女孩的肩上停着一只漂亮的鸟——并非真正的生物,而是纯粹由火焰凝聚起的幻形,仿佛明亮的琉璃,在室内放射出变幻莫测的柔光,如同盛开在黑夜边缘的红月。 “那是……”青年在一瞬间睁大眼睛,“里魔法吗?” “你在说什么啊?不要用外行人的说法来称呼它~!”黑发少女的眼神变得有些冷漠,“这是‘祈祷术’,以自身意志描绘出世界形态的力量。” “不过,你这个人还真有趣。”诗帆说着突然凑到罗兰面前仔细审视他,距离如此之近,青年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淡香,“不仅连这种常识性的东西都会犯错,而且在战斗的时候居然敢背对黎瑟,究竟算是勇敢还是愚蠢到不畏死亡?” “啊?”回想起当时的情形,罗兰只有回以苦笑——总不见得给出“是为了看你一眼”这种容易引起误会而且又显得轻佻的回答吧? “好了,既然醒了就不要一直躺在那里,赶快起来。”女孩似乎并没有聊天的兴趣,她小心翼翼地合上膝头的书本,慎重地收入怀中,然后站起身向罗兰伸出手,“跟我来吧,再不走,黎瑟一定会觉得奇怪的。” 名为费雷尔多的火焰鸟应和似的鸣叫一声,然后扇动翅膀融会进透明的空气中,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总之,一切就按照刚才讨论过的进行吧,有死亡骑士作为月光洲的缓冲,回旋余地会大很多,应变措施也能相应增加。”黎瑟西尔总结道,缓缓站起身。 “可是……为什么不把诗帆交给我们?你明明知道的,伊修托利的敌人非常危险。”理查德略一沉吟,最后还是忍不住发问,“如果让我们现在带着女神之终末离开的话,这里或许可以幸免于难。” “如果这只是亡灵事务,我当然会勒令你们离开。但现在,正因为他们的目标是诗帆,所以才绝对不能坐视不理。虽然躯壳已冷,你至少该明白‘亲人’的涵义吧?”祈祷士以平静的语调回答,然后瞟了发问者的同僚一眼,“何况死亡骑士中最强的阿尔萨斯在我手下都一败涂地,伊修托利的使者也没什么好指望的了。” 巫妖无言以对。 “传说中的祈祷士,皇帝的恋人愿意成为助力不是很好吗?没什么好迷惑的,当是意外之喜便可。”月光洲的主人打开会客室的木门,示意谈话到此结束,“我已经为那些自以为是的愚者准备了盛大的迎接仪式,不用就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银铃一样清脆的声音从门口飘了进来。 下一刻,房间里五人的视线全都象遇到磁石一样被吸了过去,首先迎上带着询问眼神的诗帆,然后望见她身后略微有些窘迫的罗兰,最后则定格在两人牵着的手上。 啊啊,看来接下来事情会变得很有趣。理查德恶意地猜测,一时将敌人即将进攻的担忧抛到脑后。 是罗兰主动牵的手吗?似乎不是……应该只是普通意义上的牵手而已。何况黎瑟都说过了,终末是不懂得爱情的。法洛希黛试着想要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感。 又不是第一次遇到女孩子,为什么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会露出那种表情?奥露哈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揪心地闭上眼。 丝毫不在意身后两位女性的想法,黎瑟西尔只是不为所动地耸了耸肩:“你是叫罗兰吧?比我预料的晚来了一会,还真是不禁打。下次记得不要背对敌人,除非逃跑的时候。” “这……”对于这种评价,罗兰一时难以反驳。他突然沮丧地发现,自从醒来以后自己便彻底失去了主动权。 “敌人正在迅速接近,没时间可以聊天了。”精灵转向自己的养女,“诗帆,你稍等一会,我去读下区域信息。” 黎瑟说着走过两人身旁,但黑发少女却阻止了她:“等等,让我去读吧。”诗帆的话语中带着跃跃欲试的音调。 “但是,最近你的状态不是不太好吗?”高塔之主有些奇怪地反问。 “没关系。好象……”少女说着看了身旁的罗兰一眼,“好象今天的状态好极了~!” 这一回,就连黎瑟西尔也掩饰不住诧异的神情了。 “喂,快点跟我走吧。”诗帆不由分说地拽起罗兰跑向通往更高层的通道,将各怀心思的五个人抛在身后,很快就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处。 月光洲塔顶的视野比想象中的还要开阔,站在塔顶的平台上,有一种与高山齐肩并行的感觉。缭绕的云雾就在身旁,飞翔的雀鸟近在咫尺,而石狮脚下的死亡骑士们则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黑点。此刻,这些黑点正在迅速地集结,凝聚成一个又一个巨大的三角形剑锋,等待着将敌人撕成碎片。 “虽然并不是整个重叠领域的最高鸟瞰点,不过就在这里好了。”诗帆四下环顾,然后做出决定。她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然后慢慢拉开,接着,从天空中俯瞰连绵群山的透明沙盘便清晰地从空气中浮现于两手之间。 罗兰对这种祈祷术十分熟悉——在追踪死亡骑士的时候,奥露哈就使用过类似的方法。但黑发少女手中的沙盘无论是范围还是清晰度都较精灵有很大提升,甚至还可以随意地放大或缩小局部景象。 “真厉害。”青年由衷地感慨。这就是女神的力量了吗? “厉害?”女孩有些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还差得远呢,这种半透明的效果其实一点都不好。不过今天的状态不一样,所以应当可以做出更理想的模型。来试试吧~!” 伴随着悦耳的话语,沙盘开始逐渐扭曲成无底的旋涡。当这片翻腾的海水重新凝固时,诗帆手中的影象已不再是那种像半透明玻璃一样的仿制品,而是拥有了实体感。那几乎触手可及、栩栩如生的逼真形象令女孩身侧的旁观者一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因为就连死亡骑士铠甲上最细微的部分,山岩上最复杂的纹理,祈祷术也已分毫不差地再现了出来。 “对了,这才是我期望的样子。”冰山美人终于露出浅浅的笑容,“好,现在开始读取信息。”她说着,开始变换沙盘的追踪角度,以俯视的方式扫过整个山区,然后锁定了第一个目标。 那是一片彤红的云雾,边缘最浅,越往中央色泽越深,最后变成了鲜血一样的颜色。它的面积也大得不可思议,几乎覆盖了数座山峰。而且最糟的是,这片红云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月光洲移动,就象是流淌的火焰之河,在身后留下灰烬的道路,同时不停地吞噬面前的一切。 “是敌人。”罗兰沉下脸,严肃地说。尽管无法感应到从沙盘中传递来的信息,不过这种程度的敌意,光是用看得就足够了解了,“但是……它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无法判断身份。”女孩摇了摇头,“不过单纯从力量的层次来估算,恐怕是最强的敌人……” “难道比黎瑟西尔还强?”青年抬起头问。 女孩再次艰难地摇了摇头,半晌过后才回答:“不知道……” 这个答案令气氛在瞬间凝滞。两人于是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沙盘。在十五岁祈祷士熟练的操纵下,景象飞速地变换着,很快锁定了另一个目标——那是一支正在急速向着月光洲行进的部队,其中包括精灵、兽人、人类、矮人等在内的各个种族,看上去都是从残酷的修罗场上活下来的优秀战士。 而在离队伍前锋一公里左右的地方,罗兰看到了几天前的老对手——夜莺泽菲利斯——象往常一样,使用软剑的女孩依然担任斥候的角色。 那家伙果然在这里,而且比她更强的人也来了。青年咬了咬牙,下意识地抚摩曾经被劈开的肩膀。 然而,虽然其他细节全都清晰无比,这支部队的中心区域却是一片模糊的雾气,就好象有谁恶作剧似的在透明的玻璃上呵了一口水汽,景象中或许是最重要的部分因而被巧妙地掩饰去了,无论诗帆使用什么样的方式也无法将之驱散。 “难以琢磨……真难缠,这次的敌人真的很了不得。”少女下意识地抿紧嘴唇,然后合上了双手。色彩从栩栩如生的影像上褪去,沙盘再度变成了透明的玻璃幻像,眨眼间消失在空气之中。 “不过至少死亡骑士赶在他们之前找到了这里,再加上祈祷术的力量,”罗兰试着想要缓解一下气氛,“我们这边应当不会处于被动的局面。” “伊修托利的骑士?”诗帆俯瞰着月光洲脚下的刀剑丛林,“以前一直没有他们保护也没关系,何况才刚接触怎么能随意相信?” “但他们是为了你而来的~!那些亡灵寻找终末整整七年,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这你应该也知道吧?死亡骑士们在为你不惜性命地战斗,这理由难道还不值得给予信任吗?”对于冰山美人的冷漠无情,罗兰禁不住大声反驳。 “那么,就算相信了又会有什么改变呢?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女孩收回视线,认真凝视着身旁的青年,“情况难道会有好转吗?这里难道会变得安全吗?我难道可以因此不必战斗了吗?” “盲目信任只会带来悲剧,而且有时候……信任本身就是很辛苦的事情。”诗帆静静地说,清脆的声音在一瞬间低沉下去,那双翡翠色的眸子中蕴涵着罗兰无法看透的深邃波澜。 或许过去曾经历过些什么吧?就像我所不了解的黑暗之鹰那样。青年这样想着,久久无法将视线从少女倩丽的侧影上移开。 “那么,我先向黎瑟去报告了。”对方简短地说,转身走向楼梯,“月光洲并没有什么禁地,你可以在这里随意走动,没关系的。” “我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参观。”罗兰紧走几步,追上女孩,“何况没人会在这种时候悠闲地散步吧?” “但是以你的剑术只会给大家添更多的麻烦,而且最后一定会在混战中死得很难看。”黑发少女直言不讳。 “死亡骑士要保护的是你而不是我,应该不会添什么麻烦。”一字一句地听着女孩刻薄如刀的评价,罗兰却突然觉得内心变得十分轻松,“至于死……虽然我的确很怕死,可是如果不战斗的话,就会比死还要难看了。” “是这样吗?我明白了。”祈祷士思索了一下,然后停下脚步转过身,“说起来,我们还没有相互介绍过吧?我是诗帆,你呢?” “罗兰,罗兰-斯特莱夫。”青年以同样认真的眼神和慎重的语调回应。 “好的。”诗帆点点头,“那么,罗兰,你跟我来吧。跟我一起战斗。” 安睡中的大地再一次被沉重的脚步声惊醒,拥有庞大身躯的石狮缓缓站起身,在七个纵队总共一千四百名死亡骑士的护卫下开始移动。远远看去,仿佛是墨色波涛上一条高耸的楼船,又如同黑沉云海之上矗立的山峰。 “我们似乎被发现了?”望着天边飞起的群鸟,精灵法师警觉地停下脚步。 “迟早会被发现的。”血族不以为意,“既然能创造出如此不可思议的移动城并赋予其动力,对方显然掌握着深不可测的祈祷术。” “可是……”摩提达尔有些不安地回过头,看向身后急速行进的部队。 这是一支由各大不同势力中最精英份子所组成的团体——擅长魔法与弓术的高傲精灵,功绩卓著的人类骑士,身经百战的兽人与矮人战士,以及……这个世界中传说的种族,杰克-维尔的同类。在诡计丛生的大陆争霸中,这些势力之间至今仍有着相当程度的冲突和矛盾,但此时此刻,他们却为了自由而凝聚成一柄剑,誓要斩断千百年来神灵加诸于身的沉重枷锁。 精灵法师并不怀疑这柄利剑的锋利以及坚固,相对于女神的力量来说,凡人之间的恩怨是微不足道的。然而问题在于,眼前了解全部真相的战士们总共只有两千人不到,尽管直属部队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但若对手是上千名不知疲倦且剑术超乎寻常的高阶死亡骑士…… 胜败将变得难以预测,不,事实上情况会比预计的还要糟。 该死……偏偏在这种时候,重叠领域又将魔法的威力削弱了整整一半~!摩提达尔下意识地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心的愤怒。 “你是担心联军无法战胜死亡骑士吗?”领导者看出了对方的心思。 “我们的目标并非统治世界,所以也没有建立部队的必要,这条原则我一直非常赞同。”精灵叹了口气,“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虽然人人都是最出色的战士,但死亡骑士何尝不是如此?简直就好像是镜中的倒影一样。而女神的眷顾和亡灵本身的特性则使这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失去了平衡。” “你的意思是会战败吧?不知疲倦、无视重力、迅速复苏,从军队的角度来衡量,想要超越死亡骑士的确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对于同伴的直言不讳的分析,日行者以微笑作为回答,“那是以消灭死亡骑士作为大前提的讨论。别忘了,我们的目标是伊修托利渴望的力量,而非她业已获得的力量。一旦消灭了‘终末’,死亡骑士的存在本身便会失去意义。” “难道不需要进行正面作战?”法师问。 “或许即使进行正面作战依然可以胜利~!”一个回答传了过来,但接过话头的并非领导者,而是盗贼工会的前任首领——身着黑衣的杰克像羚羊一样从山岩上灵巧地疾走而过,最后 “首领,和你预料的一样,华特-华特来了~!”杰克-维尔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虽然并没有前往被他毁灭的月之都,不过华特的确已经进入了这个重叠领域,现在那个人就在联军以西四十公里的地方,是否要去……” “就他一个人?没有地狱犬开道?没有高阶恶魔伺候?没有火元素侍卫?”血族的神情没有丝毫改变,语调同样平静如常。 盗贼首领有些奇怪地摇了摇头。 日行者的嘴角顿时泛起一丝冰冷的笑容:“那家伙,看来是打算在旁边看好戏了。”吸血鬼以闪烁着血红光泽的瞳孔扫过两名部下:“你们记住吧,炎龙美露基狄克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拿别人当炮灰,因此如果有加入战斗的打算,绯红之王必定会召唤出恶魔或火元素作为先锋。可是现在他既然什么都没做,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打算把我们的部队当成炮灰,自己则在旁边观战~!”摩提达尔恍然大悟。这句无情的结论令杰克-维尔的脸庞在一瞬间冻结。 “正是如此,想要驱使火焰主宰者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没必要把他计算在内。”血族点了点头,拍了拍盗贼工会首领僵硬的肩膀,“当然,如果华特打算参战我们也完全没有阻止的理由。” “万一那个喜怒无常的家伙打算对付‘终末’,我们又该怎么做?”精灵法师试着在脑中模拟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 “求之不得,我们重视的仅仅是结果,而非过程。”老练的领导者微微一笑,但接着眼神却掠过难以察觉的冷酷,“不过不能指望他,交战的时候必须贯彻这样的思路:首先由主力部队拖住死亡骑士,我和泽菲则从暗处突破,直接进入移动塔搜索‘终末’并将之彻底摧毁。” “打算亲手了结一切吗?”杰克-维尔严肃地望着自己信赖无比的首领。 “肯定。”对方点点头,“我的剑即是为这一刻而铸造的。”血族说着,下意识地抚摩黑斗篷下古老而干燥的剑鞘,仿佛感受到了来自武器本身的律动。 当渴望改变命运的凡人们凭直观要素布置战术时,从祈祷术沙盘中获得信息的月光洲之主却采取了完全相反的方式。 根据亡灵军团总指挥官的判断,死亡骑士们将在石狮的周围形成三道可相互呼应的阵线,协同亡灵巨龙一同构筑起立体的动态防御体系。而黎瑟西尔与诗帆则会在高塔中以大范围攻击的祈祷术作为主要攻击手段,尽全力削弱敌人的有生力量。 不过看起来,皇帝的恋人似乎完全没有配合理查德的意思,她的养女也是一样——当巫妖准备向寒冰皇冠骑士团的队长们下达命令时,别着银发卡的女孩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往生者们的阵列之中。 “请问……”理查德有些迷惑地看着黑发少女。 “安静。”诗帆简洁地止住巫妖,然后自顾自闭上眼,将纤细的手臂伸向天空。优雅但反常的动作令死亡骑士们全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女神之终末身上,一时之间以纪律严明著称的寒冰皇冠骑士团也有些阵势散乱。 “金属摩擦的清响、战马奔驰的鼓点、战士心中急切的呼喊,这是战争的音色。”少女出神地叹了口气,下意识地将手按在胸前,“伊修托利之‘终末’真有那么重要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需要岁月的检验,我个人无法确定。”对于诗帆的提问,理查德有些意外,但在思索过后,亡灵还是谨慎地给出了自己的看法,“不过这个世界必定会因伊修托利的力量而改变,所以我们这些执着者才会聚集于此,不惜牺牲一切也要保障你的安全。” “改变这个世界?”诗帆皱了皱精致的眉头,“这种说法太模糊了。” “所以才具有无限的可能性,不是吗?”睿智的亡灵笑着回答,“总之,以女神使者的立场来看,我们的目标是将你安全地送到大洋彼岸的洛伦丹大陆,雅赫维连绵的群山中,世界树的脚下。三界的重叠领域将会在那时为你而开启。” “然后呢?去见伊修托利?”女孩静静地看着对方,“这就是我存在的使命与价值?” “自己存在的价值只有自己才能证明。”巫妖摇了摇头,让视线越过对方肩膀,然后停留在失去记忆的黑暗之鹰身上,“以前那位罗兰-斯特莱夫曾对我这么说过,只不过他自己却还是迷失在命运的漩涡之中,最终选择了逃避。” “那么,告诉我。”诗帆于是转过身,凝视着沉默的青年,似乎要从对方水色的瞳孔中找到某种答案,“现在的你是否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怎么突然讨论起这么高深的问题来了?”罗兰苦笑着摇了摇头,“存在价值那种事情,我恐怕没资格发表观点。不过……”青年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欲言又止,张开的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话语还是重新咽了下去。 “不过什么?”奥露哈小心翼翼地追问,狮鹫骑士则在旁边偷瞥了青年一眼。 “至少今次应该可以毫无顾及地挥剑。”罗兰勉强给出一个回答,水色的双眸却不由自主地望向身前眼神清澄而冰冷的少女。 不需要去保护什么,不需要去在意什么,只要将全部心思都集中在下一次斩击上即可,因为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确保自己能活下来就行了~!还算不错,如果不需要烦恼战斗理由和目标的话,或许手里的大剑也会变得轻些吧? “这种答案同样模糊,同样毫无意义。”诗帆再次皱起眉头,然而下一刻,女孩却仿佛被什么蛰了下般猛地昂起头。 “敌人来了。”女孩新绿色的瞳孔中涌起冰冷的波涛。 “这里由寒冰皇冠骑士团来应付,请你回到月光洲去,那里会相对安全些。”理查德的语调中带着命令的成分。 “没用的,因为他们并不是光凭剑就能应付的对手。黎瑟会解决掉侵入月光洲的那个,而我会在开阔地带解决另一个。”诗帆周围的空气突然染上了一层赤色的雾气,连绵不断地萦绕在女孩身旁。接着,高热的白光突然沁出这团沸腾的漩涡,一只有着火焰之翼的大鸟撕开灼热空气的屏障,象箭一样射向半空,只在身后留下光彩夺目的尾焰。 “那是‘费雷尔多’?”罗兰仰起头努力地搜索着火焰鸟的踪迹。 但当青年惊叹于祈祷术力量的时候,却并没有发现另一双眸子正同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那泉水一样的瞳孔中暗藏着决不会在青年的面前流露出的,绝望的悲恋之火。 “恩,他是值得信赖的。”诗帆点点头,然后伸出小手牵住罗兰,“现在跟我来~!” 目送着身负大剑的青年与黑发少女逐渐消失在死亡骑士墨色的阵列之间,奥露哈的眼前却闪过一阵眩晕的错觉——仿佛有一只巨大的鹰扇动着黑色的翅翼,倏忽之间掠过眼前,飞向自己永远都无法触到的天际。 即使怎样努力也好,还是不能抓住他吗? 可是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便驱散了精灵女孩支离破碎的梦境——由人类骑士组成的三角形锋矢阵已从蜿蜒群山的遮掩中冲了出来。伊修托利的骑士与渴望毁灭女神的骑士终于面对面地站在了同一片土地上,即将用自己的鲜血为梦想绘上浓重的色彩。 第十四章 毁灭者 并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宣言或呐喊,初次见面的死敌已从对方映着剑影的眼神中明白了一切。人类骑士率先排出整齐的冲锋阵形,举起骑枪发起攻击。身披重铠的骏马与主人一齐踏着升起的尘头,象决了堤的潮水一样扑向对面黑色的铁壁。 铁蹄狂躁的打击下,就连山岩组成的大地都在微微颤抖,可是死亡骑士却依然纹丝不动,亡灵燃烧着冷火的瞳孔中带着一种异样的宁静。直到敌人冲到眼前的瞬间,往生者才突然变动阵列,由方阵转为梯形——作为防守一方,指挥者的目的并非是突破阵形,而是要抓住每一次机会,尽可能多地歼灭对方的有生力量,为未来铺平道路——攻击面宽阔的梯形阵恰好可以满足以这种以杀戮为目的的进攻。 然而,预料之中恶浪与礁石的强烈碰撞却并未发生。最后关头,人类骑士的尖锐冲阵突然从中间分开,擦着亡灵的长戟划过两道极大的弧线。从半空中俯瞰的话,死亡骑士犹如乘风破浪的船头,月光洲是稳重的船身,反抗神灵的凡人们则是船舷旁此起彼伏的波涛。 两支军队只在边缘部分发生些微的摩擦,但带起的血痕显然无法让嘶鸣的刀锋满足。 “一群懦夫,他们根本只是想拖延时间~!”阿尔萨斯愤怒地咆哮起来。按照惯例,骑士团团长的位置是整个冲阵的中央,最危险也是最尖锐的部分,可是现在这里却成为了最冷清的地方,阿尔萨斯手中的武器甚至连人类的影子都没沾上半点。 “如果对方胆敢和不知疲倦的亡灵纠缠,那说明他们恐怕已经计划了些什么。”巫妖眯起眼,谨慎地回头望向徘徊在战场两翼的敌人,“最好的选择是速战速决。” “闭嘴,不用你罗嗦我也知道。”敌人的拖延战术令死亡骑士的心情雪上加霜,那双赤红色的瞳孔中亮起危险而残忍的光芒,“既然那些胆小鬼不敢正面冲突,那就让我们来完成这一步好了。” 阿尔萨斯说着冷笑起来:“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从女神黎明之战中生存过来的剑锋的威力吧~!” 和正规思路背道而驰,寒冰皇冠骑士团根本没有集中力量突破的想法。在发觉对方的迂回战术后,亡灵们立即分裂成无数个小队四散出击,如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地撒了出去。 死亡骑士的每一个五人小分队都是一支带着倒刺的箭簇,一旦插进人类的阵线便再也无法被拔出。尽管反抗者依然严格贯彻侧翼进攻的思路,但随着更多死亡骑士的突入,冲锋阵形已经显得支离破碎,双方的战士最终犬牙交错地嵌合在一起,分不出究竟哪一侧才是己方的阵地。 现在,渴望摆脱女神束缚的战士们不得不面临他们竭尽全力避免的一件事——残酷的混战。 在铁与血交融的修罗场上,唯一能决定生死胜败的就是力量。武器是否够锋利、剑术是否够强大、战士的意志是否够坚定,这一切要素最终将汇聚成为力量的源泉,体现在每一次闪避与斩杀之中。 但那仅仅是针对决斗而言的“力量”。当投身于漩涡般的混战时,需要考虑的因素要多得多——敌人会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完全不给你喘息的机会;流箭随时可能从半空中落下,然后无情地贯穿后背;更糟的则是来自于月光洲的威胁。 直到身处石狮脚下时,人类才终于发现驮着高塔的猛兽不仅是移动工具那么简单的角色。它的操纵者无情而冷酷,每当战场某一处双方纠缠在一起时,石狮的巨掌就会从从天而降象大山般压下。而当它再度抬掌时,无可避免地会带起一阵浓稠的腥风血雨,其中还混着金属的碎片和变形的人脸。 哪怕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在目睹这种恐怖异常的景象时同样会表情扭曲。 摩提达尔已经将作为后援的兽人战士和矮人突击队投入战斗,然而胜利的天平却依然缓慢而致命地倾斜向亡灵那一侧——死亡骑士曾拥抱过真正的死亡、曾对抗过路维丝的使徒、曾沐浴过女神之剑的烈焰。而他们的敌人呢?虽然在剑术水平上不亚于圣骑士,可是却连圣光术都无法施展,光凭手中的利刃就想摧毁执着的往生者几乎是不可能的。 精灵法师此刻终于体会到了真正的绝望感——即使集齐整个卡那多斯大陆上最精锐的队伍,依然无法阻挡那股摧枯拉朽的黑色潮水。 在神的力量面前,凡人就如此无力吗?即使有那个人领导,在真正的战场上我们依然只能品尝到失败吗?目睹自己的同伴们一个接一个血溅沙场,摩提达尔觉得已经无法再抑制自己的愤怒与悲伤了。 “稳住,老友。”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搭上精灵的肩膀,令他从澎湃的感情中苏醒过来,“你看那里。”杰克-维尔说着,指向战场的另一头,在那里一名巫妖正默默呢喃着什么,然而他的周围却并没有任何魔力的波动。 “他是在操控魔力通信网,那个亡灵是指挥者~!”几秒之后,法师议会的首脑恍然大悟地喊了起来。 “没错。现在我要去干掉他,即便这名巫妖不是最高指挥官,也足够造成亡灵的混乱了,而你就乘机重整态势。”黑衣男子点点头,然后露出轻松的笑容,“虽然这么说似乎很过分,不过在现世与灵界的重叠领域内,法师的确算是最容易秒杀的对象了。” “另外,我不在的时候,注意自己的安全。”杰克-维尔的语调转为严肃,“我是为了消灭对方的首领才出击的,你可不要在这时候死了。” 精灵的眼中掠过一闪而逝的轻松:“放心去干吧,卡那多斯法师议会的最高掌权者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杰克于是挥了挥手,下一刻,他矫健的身形已经连同黑色的影子一齐融进了血腥的战场之中。 盗贼,暗杀的代名词。一提起这两个字,人们总是会联想起阴暗的小巷、昏黑的夜晚以及一柄撕开夜幕的雪亮匕首。然而,作为巴马丁盗贼工会的真正首领,杰克-维尔却证明了一点——即使在混乱不堪的战场上,盗贼依然是毫不含糊的厉害角色。 他手中的两柄弯刀至少解决了两个小队的高阶死亡骑士。亡灵们根本无法抵挡刀锋在空气中划开的亮线,在来得及反击前,杰克舞出的模糊刀影便切入了他们的交锋距离,最后成为插在心脏或脑门上的寒光。 只是转眼之间,盗贼首领便跨越了大半个战场。不过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对手是两百名死亡骑士的指挥官,寒冰皇冠骑士团的一位大队长。这一回,飞舞的弯刀没能找到猎物出招的空隙,顿时迟滞了下来。 强大的对手令亡灵的眼中燃起兴奋的火光,他以一记开阔的横斩逼开杰克,然后就要使出自己最擅长的连刺剑。然而,四尺长的窄剑才刺出第一下,就仿佛冻结般停在了半空中。 “什……么?”死亡骑士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着身体,一柄纯黑色的没有厚度的长刃从自己的背后插进,贯穿心脏后透胸而出。 “即使是在战场上,盗贼依然有盗贼的做法。”杰克-维尔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嘴角弯起冰冷的嘲笑。 近百年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执着的往生者没能握住死亡,而是让死亡征服了他。可是亡灵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胸口会平白无故地长出一把刀来~!于是,他把视线转向了背后。 刺杀之刃的主人完全是由黑暗凝聚而成的存在,但他脸庞上冷笑的表情却和面前这个盗贼的表情一模一样。死亡骑士终于明白了一切——那是杰克-维尔的影子。接着,盗贼工会首领的弯刀再次旋起致命的舞蹈,一下便削去亡灵的半个脑袋,失去灵魂的躯壳慢慢地倒在了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现在已经没什么能阻止杰克了,那名有着冰蓝瞳孔的巫妖就在眼前。尽管对方已经一连升起了三四重防御结界,但在魔力浓度减半的情况下,这对盗贼首领根本无法构成什么障碍。 可是紧接着,擅长操纵影子的战士并没有选择突进,而是连忙后跳。下一瞬间,一柄重斧斩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力量之大甚至崩开了坚硬的山岩。持斧者是一名身穿金甲的高大战士,尽管同样身为不死者,但他的眼神却和死亡骑士有着明显的区别。 “好久不见,”金甲武士以柔和而低沉的声音说道,瞳孔中放射出寒冰的光芒,“萨西索利克,影龙之王。” 被唤出真名的杰克-维尔在那一刻禁不住呆了一呆。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阴沉的脸庞上浮起虚饰的笑容:“嘿,虽然早有耳闻,不过还真是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啊。白龙之王克拉费里格……不,现在应当被称为‘死龙之王’了吧?” “当亡灵也没什么不好。”对方冷淡地回答。 “没什么不好?白龙一族不是因为被死亡骑士们征服了,所以才沦为伊修托利的炮灰的吗?”影龙反问,“高傲的白龙之王难道已经忘记这一切,心甘情愿地充当起女神的走狗来了?” “比起这些年来你在自由港的所作所为,我要充实得多。高呼‘自由’口号的盗贼工会首领。”克拉费里格针锋相对。 “狡辩~!哼,没能在龙族战争中把你干掉真是遗憾。”萨西索利克逼近一步,眼中透露出强烈的杀机。 “龙族战争……你们这些连颜色都不配拥有的家伙,居然还敢提那个词汇~!”亡灵巨龙的瞳孔在瞬间收缩,下一刻,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发起了攻击。金甲武士高大的身体猛地跃过数十米距离,手中的重斧以排山倒海之力劈下。 杰克手中的双刀往上交挡,硬碰硬地抗下这一击。两条巨龙舍弃了往常的战术,固执地开始拼刀,似乎只有这种野蛮的战斗方式才能倾泻出仇敌见面时的愤怒。随着力量的不断加剧,魔法构造的人形躯壳开始逐渐崩解,原本光滑的皮肤上隐隐现出龙类的密密麻麻的鳞片。 当对抗达到颠峰的刹那,一阵耀眼的光芒终于在两人之间爆了开来。战场上顿时腾起一阵弥漫的尘云,克拉费里格展翅的姿态撕开土色的帷幕,倏忽之间直冲云霄。接着,亡灵巨龙以与庞大身躯不相称的敏捷回转过身,对着刚才的位置就是一阵猛烈的喷吐。 方圆数百米的区域立即冻成了透明的坚冰,然而这一击却落了个空——早在克拉费里格发动攻击前,杰克已规避到了足够安全的地方。影龙张开双翼掠过地面,所过之处,带起的剧烈爆风将好几十名死亡骑士从坐骑上掀翻。 萨西索利克就犹如海洋中湍急的水流,在低空中肆意地猛冲猛撞,他的身后一直都拖曳着一道长长的墨黑色轨迹,在鲜血飞溅的战场上格外显眼。直到克拉费里格的第三次喷吐落空,影龙才猛地拉起身体,划过一道紧绷的弧线,然后带着巨大的动能再一次撞上半空中的亡灵巨龙。 当两位传说中的王者在危险的高速飞行中展开野蛮肉搏战的同时,地面战场上也爆发出了更多的光芒,如波浪般此起彼伏——眼见首领现出原形,龙族纷纷解除魔法,捉对撕杀起来。 刺眼的阳光照射下,上百条巨龙投下的大片影子,令原本就混乱不堪的战场逐渐演变成无尽的血腥地狱。 在所有龙族之中,白龙对于力量与魔法的掌握是最为优秀的。他们能够轻易找到两者之间的平衡点,并有意识地令自身同时适应截然相反的不同方面。而在转生为亡灵巨龙后,无论是近身战斗还是魔法对抗,平衡的优势都被大大加强了——不知疲倦的躯壳令白龙能永久盘旋在空中,不知疼痛的神经使任何攻击都无法打断他们的魔法。 如果说白龙相当于魔法剑士,红龙相当于狂暴战士,那么没有颜色、只能以影为名的龙族便是隐藏在黑暗中的杀手——这也正是人形萨西索利克选择成为盗贼工会首领的主要原因,因为盗贼这个职业实在和影龙的天赋太过相似了。在全世界所有飞行生物中,他们拥有最快的速度,据说甚至可以超越声音。不仅如此,影龙还擅长操纵自己的影子作为延伸或是防御结界,这种与元素之力完全无关的天赋同样令敌人头疼无比——包括其他龙族在内。 但是现在,白龙与影龙之间的战斗却和历史上描述的龙族战争完全不同。没有壮观的空对空冲锋,没有震撼的喷吐齐射,有的只是龙爪血腥的撕扯,龙牙野蛮的咆哮以及残酷无情的零距离喷吐。 渺小的地面部队在庞然大物的混战中几乎无法生存,因为龙族在对抗同类的时候并没有忘记顺带消灭敌军。巨龙们甚至放弃了在高空中作战的传统方式,即使被强弩射中鳞片也依然强行在低空作战——喷吐或许无法给对手带来严重伤害,不过对于脚下的渺小战士们却是致命的。而折断翅膀的巨龙则根本就是以骑士们为目标,疯狂进攻直到被另一条巨龙阻止为止。 如果不是祈祷术的庇护结界,恐怕就连月光洲那座显眼的高塔也会在这种恐怖混乱的对抗中折断——每一次空中肉搏时,影龙总是凭借自己的速度优势一次又一次地将对手猛地撞向高塔。接着,亡灵巨龙便会和影龙纠缠在一起,尽全力撕开仇敌的翅膀。最后,失去飞行能力的巨龙们会一同坠落地面,面对面以火山爆发式的猛烈喷吐结束战斗。 “不过,还真是难看啊。萨西索利克,我现在总算明白你为什么以‘小丑’为绰号了……再这样象街头流氓一样打下去,龙族的面子都要被你们丢光了。”山崖上,一头火焰色头发的观战者嘲讽地自言自语着,随后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恩恩,实在不行的话,我只能选择改变自己的形态了。” “搞不好,‘炎龙’这个头衔已经跟不上潮流也说不定呢……” 红发巨汉嘟囔了一会,将注意力从业已厌倦的巨龙对抗上移开,然后仔细地筛选着脚下的每一个细节。下一刻,他那双火红色的瞳孔停留在了战场的另一头——在那里,一只美丽的火凤凰正将来犯的大批敌人送入灼热的焚风中,就连龙族威力强大的喷吐在振动的羽翼前也灰飞烟灭~! 简直就象是毁灭一切的火焰风暴。 “哦哦,很努力呢~!”现任自由港盗贼工会首领,华特-华特立即来了兴趣,“连我这个和平主义者都被你弄得心痒痒的了~!” 如果火凤凰的召唤者突然发现,长久信赖的战友居然会反噬自己的主人,想必表情一定会非常有趣吧?华特鲜血般的双眸中掠过冰冷无情的光芒,嘴角绽开危险的笑容。接着,红发巨汉无言地举起手,掌心对准了那只显眼的元素生物。 作为火焰的主宰者,他打算直接命令火凤凰攻击召唤士。 可是期待中的背叛并没有发生——并非绯红之王的意志遭到了屏蔽,而是火凤凰本身无视了他的命令~! 美露基狄克的表情在刹那冻结,他无言地再次仔细凝视,这一回,目光定格在了火凤凰守护着的人身上——那位黑发碧眼的少女,以及她身旁手持大剑的金发青年。视线接触到两人的时候,绯红之王瞳中蕴涵的火焰禁不住跃动起来,接着那红色里便燃起锐利无比的光芒,仿佛渴血的刀锋般危险。 “嘿,看到有趣的东西了。”华特-华特冰冷的表情中浮起诡异的微笑,“遇到星之子算是意料之中吧,不过没想到连那家伙都会在一起……这个也是命运吗?” 眼前的景象令美露基狄克的脑海中无可抑制地浮起很久以前的古老记忆。即使相隔上百年的时间,炎龙依然不会忘记那份记忆中蕴涵的惊讶、愤怒以及……痛苦。 如果说误吞下伊修托利的戒指是自己轻敌造成的可怕笑话,那么女神之终末以及守护她的战士就是真正的噩梦。在代表元素之力的炎龙面前,凡人打造的武器根本算不上什么,然而,黎瑟西尔的意志却令雅加西获得了能够破坏世界本体的力量。不,或许并不是皇帝的剑被祈祷术改变了,而是皇帝本人成为了祈祷术的一部分,女神终末破坏意志的一部分。 映照入瞳孔的两人和那时难道不是很相似?另一位现世女神的终末,以及守护着她的战士。 恐惧吗?美露基狄克问自己,全身微微颤抖。然而,绯红之王深知一点:向恐惧挑战正是生存的要诀之一。若渴望在冷酷的世界中获得一席之地,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如果现在不除掉对手,自己便永远只能畏缩在看不到边际的灵界火海中度过无尽而无聊的一生。 “很好。”红发巨汉深吸一口气,“乘这个机会把星之子干掉,顺便向那个愚蠢的凡人报仇。深呼吸深呼吸~!这是勇者出战前的必要准备呢。”华特说着,指尖随即凝聚起耀眼的光芒。 那道光芒中蕴涵着无法抗拒的死亡气息。 即使是在如此混乱的战场,罗兰依然能游刃有余地作战——并非他本人的剑术突飞猛进,而是因为死亡骑士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伊修托利之终末的身上。亡灵们小心翼翼地将女孩置于圆阵的中心区域,刀剑组成的铜墙铁壁则将包括影龙在内的一切敌人拦截在交锋距离之外。偶尔有漏网之鱼,也大多被火焰鸟费雷尔多烧成了碳灰,真正需要青年独自应付的敌人并不多,其中根本不存在掌握云耀的强大战士。 如果就这样战斗下去,支持到结束也不会有问题。金发剑士如此判断,他突然想起了另外两位和自己一样流淌着温热血液的战友。 不知道法洛希黛和奥露哈那边怎样了…… 接着,青年将视线投向身旁神情凝重的祈祷士:“别担心,虽然战况很激烈,不过有强大的死亡骑士压阵,战斗很快就会结束的。现在敌人已经现出疲态了,巨龙也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迟钝~!”诗帆不解地皱起眉头,“附近有一个掌握着强大元素力量的敌人,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不要在这种时候松懈了,否则的话……” 女孩的斥责说到一半时就被打断了——罗兰猛地将她的头摁了下去。生死瞬间,曾属于黑暗之鹰的躯体以超越意识的速度动了起来,青年低下头的刹那,只觉得有一柄极锋利的刀刃从头顶掠过,纤细但耀眼无比的白线在切掉他半束金发的同时,横扫过整个战场,在地面刻出一个巨大的之字形图案。 接着,空气中尖锐的蜂鸣声充斥了每个人耳膜,令刀剑的光芒与巨龙的喷吐全都顿了一顿。那道银线划开的地面因高热而呈现出玻璃化的状态,光滑的表面反射着阳光,看上去十分绚目。然而,在这条划痕的两侧,却是无数被切开的金属与躯体。 就连两头在地面肉搏的巨龙也不例外,他们的颈项上各增添了一个彻底炭化的整齐切口,保持咆哮姿态的头部则掉落在地,激起一阵血腥的烟尘。纠缠在一起的庞大躯体僵硬诡异的姿势令所有人觉得毛骨悚然,就连见惯死亡的亡灵也不例外。 “那究竟是什么?”奥露哈惊疑地看着被切割开的大地,“比祈祷术还要强大的破坏力~!” “那是‘苍镰’,美露基狄克的‘苍镰’。”法洛希黛脸色惨白地回答,眼中浮起绝望的灰烬,“一旦罗兰被那家伙发现的话……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来了~!”诗帆低声说。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一个高大矫健的身影从山崖上纵身跳下,在半空中进行了几次优美的花样转体后,猛地落在一名死亡骑士的肩头。剧烈的冲击令亡灵的躯壳发出一连串可怕的骨裂声,跨下坐骑的四肢也全都折断了,但在梦魇倒地前,红发巨汉早已舍弃了可怜的跳板第二次跃起,然后沉沉落在罗兰面前十米的地方。 他脚下的地面塌了将近三寸,周围的山岩一片龟裂。而巨汉身后,那个双肩坍塌的死亡骑士正在逐渐分解。亮银的铠甲被无形的齿轮缓缓捻碎,亡灵的躯壳被由内而生的火焰慢慢啃噬,最终一切都化为了灰烬,留下的只有一柄冒着青烟的闪级武器。 “嗨,好久不见。你该不会已经忘了我吧?”华特-华特亲切地打起招呼,“曾经对人家做过那么过分的事,现在是该负责的时候了哦。” 暧昧的话语与说话者本人形成鲜明对比,但罗兰笑不出来。青年抿紧苍白的嘴唇,以机械的动作地举起手中的大剑,然而那双水色瞳孔中却泄露出了他内心的恐惧与绝望。 他究竟……究竟是什么~!? “干吗用这种无辜的眼光看我?”绯红之王并不急于进攻,他正在品尝捉弄猎物的享受时刻,“上次你那个幸运的把戏让我的胃穿了孔,没想到现在倒是玩出甜头了嘛~!”华特说着瞟了对面同样神色紧绷的诗帆一眼,“居然敢直接带了个星之子出来,是不是打算毒死我啊?” “笨~~~蛋~~~~~”美露基狄克故意以拖长的音调调侃,然后说出酝酿已久的台词。 “同样的招式对火焰主宰者用第二次是无效的~!” 火焰主宰者,绯红之王,炎龙美露基狄克~!一连串头衔蜂拥进罗兰的脑海,令战士觉得呼吸困难。对手是传说中的存在,火元素的君主,不可能打赢的……光凭我们是不可能战胜这样的存在的,哪怕赌上整个寒冰皇冠骑士团的力量也不可能~! 正当金发剑士因恐惧而窒息的时候,华特-华特却不客气地打破了僵局。刹那之间,巨汉已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跨越了数十米距离,携裹着火星的拳头猛地砸来。罗兰唯一的选择就是将霜恸挡在身前,但青年很清楚,大剑虽然坚固但却无法吸收动量本身,透过阻隔传递到身体上的震动依然能造成巨大的伤害。 然而在即将触到霜恸剑面的时候,绯红之王的拳头突然被硬生生地截停了——一面无形的墙壁挡在了罗兰身前。当炎龙无坚不摧的拳头撞上这面透明御壁的瞬间,赤红色的涟漪顿时向着四面八方溅了开去,在周围激起阵阵燃着火焰的强风。 诗帆的祈祷术的力量~!罗兰眼睛一亮。可是紧接着的一声脆响却令他的表情再度转为惨白——吸收这排山倒海一击的同时,结界居然像玻璃一样裂开了数条又宽又长的裂痕。 “上来~!”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青年立即条件反射地后跃。 下一刻,从低空掠过的绚丽光流将他带上了半空。火凤凰费雷尔多载着诗帆与罗兰,挑战般地对着羽翼之下的绯红之王鸣叫了一声,随后象离弦之箭般冲天而起,攀上群山之上五彩的天穹。 “有趣,很有趣。”美露基狄克咧嘴冷笑,“不过这是必然的,如果连这一击都无法抵挡,那等于是浪费了我的感情了。”他说着,猛地又挥一拳。二次冲击下祈祷术结界彻底崩溃,无数碎片被劲风掀起,然后又从半空中缓缓飘落。火焰主宰者迎着闪烁的玻璃雨抬起头,望向天顶那个灼热的红点,猎物的所在。 接着,战场上突然腾起一道直冲云霄的赤红色火柱,仿佛一柄连神都能斩开的锋利巨剑。 第十五章 守护的协奏曲 无数道烈焰撕开空气,盘旋着缠绕上升腾的赤色巨剑,很快形成一股遮天蔽日的漩涡。天与地都在这股沸腾气流不可思议的扭力下颤抖,就好象有什么正在酝酿一般。接着,当凝聚起的火焰之流终于达到临界点时,攀升至最高点的火柱终于象咆哮的火山一样爆发了开来。 挟裹着星屑的热风在一瞬间席卷群山,而在这股红色波涛的顶峰,炎龙正乘风破浪,火焰流窜的身影在刹那间直冲云霄。尽管是白天,但美露基狄克耀眼的本体却令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黯然无光,他磅礴的双翼犹如两道白热轮斧,切开沸腾的空气,切开沉闷的天空,切开渺小凡人们恐惧的视线。 “先生们女士们,欢迎来到月之都狂欢节~!我是主持人华特-华特。”雷鸣之声从战士的头顶上传来,“那么接下来……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舞曲‘死亡之焰’了,请尽情地跳吧~!” 伴随着炎龙玩世不恭的开场白,无数道火蛇从他的双翼飞舞而起。这些赤红的亮线犹如疯长的藤蔓,编织成巨大的罗网,将整个天空染成鲜血的颜色。 “真正的第一波攻击要来了。”诗帆表情严肃地紧盯炎龙的一举一动,“罗兰,抱住我~!” “恩。”对方不假思索地回答,然而当双手搂住女孩柔软腰肢的时候,青年才突然觉得一阵心跳加速。 笨蛋,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啊~!?传说中连皇帝都无法解决的那头炎龙就在后面,更何况最重要的是诗帆连十五岁都不到~!罗兰苦笑了一下,庆幸自己面红耳赤的瞬间并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接着,女孩清脆的声音将他拉回生死时速的高空:“抱紧了,无论怎样也绝对不可以放开~!” 在美露基狄克张开的天罗地网下,费雷尔多突然收拢翅膀,以无法想象的流畅划过天穹,只在五彩的天幕中留下一道眩目的红色光痕。而这道尾痕的末端,成千上万的火蛇正蜂拥而来,犹如漫天绽开的朵朵烟花,其中每一支都沾染着致命的气息。 可是气势虽然浩大,急速游动的蛇群却根本无法捕捉到那个模糊一片的目标。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它们已经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绵长的身体也由于过分盲目的追逐而纠缠在一起,扭结成丑陋的巨大火球。 “干得不错,可是如果数量翻上三倍的话,你们能躲过去吗?”炎龙的嘴角浮现起冷笑,与此同时,大片火焰再度从他背后的巨大弓形体上腾起。浓密到无法看透的热浪一层叠着一层涌现,拥挤在一起的火蛇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不行,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击中~!”罗兰水色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狂风吹散了笼罩在他心头的恐惧,那个冷静的战士回来了,“我们必须……” “我们必须反击~!”诗帆默契地接过话头。少女的瞳孔就象北国反射阳光的坚冰,纯净的表面游走着锐利的光,“费雷尔多~!” 被唤出名字的火凤凰突然猛地后仰,巧妙地将惯性导向与原本相反的地方,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巨大的半圆。它展翅的身影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突破蛇群,犹如一颗掠过黑暗的流星,从天顶直坠向美露基狄克的眉心。 下一瞬间,两股火焰之潮冲撞的交界处迸发出剧烈稠密的波纹。同样的元素之力在接触点相互吞噬涅灭,发出金属摩擦时产生的那种刺耳鸣响。灼热的暴风顿时席卷过整个战场,就连连绵的群山仿佛也在微微颤动。 “这种程度也敢和我正面对抗?找死的话就成全你们~!”绯红之王以满意的语调咆哮一声。接着,火焰主宰者那一侧的结界突然飞速转动起来,转瞬之间便由单层薄薄的御壁演变为澎湃的漩涡,然后猛地将眼前渺小的火凤凰甩了出去。 时间之河的流淌停止了,鼓噪的狂暴热风熄灭了,就连战士坚定无比的意志也在那一时刻冻结。周围的一切都逐渐模糊起来,被大浪般的黑影笼罩、吞噬。 然而在这片凝滞的黑暗中,美露基狄克额顶的尖角却正聚集起空气中的光粒子,仿佛一颗漆黑暗夜中一颗耀眼的星。 “不要~!” 诗帆的叫喊声终于打破了这瞬间永恒的寂静。与此同时,一道锐利的激光也从炎龙的长角上射出。这光痕带出一道开天辟地的利剑,先是将地面战场整个一分为二,然后利落地斩下半个山崖,最终毫无停滞地劈开天空的云层。 刺眼的白线同样掠过了火焰鸟的身体。 费雷尔多立即猛地挣扎起来。可是紧接着,伴随着沉闷的撕裂声,火凤凰的左翼突然从身体上错开,然后被强风卷上半空中。一连串火花从整齐的切口处迸射出来,女孩的脸色顿时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下一刻,重力抓住失去飞翔能力的火鸟,无情地将它拖向地面。这颗星坠落的速度无法抑制地越变越快,转眼之间,费雷尔多连同它所承载的两人便一同撞上坚硬的岩石地表,溅起冲天的火焰之浪。 “那是……女神之终末~!她怎么会出现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上?”摩提达尔自言自语着,声音却突然低了下去,“这一击恐怕还无法结束一切,我必须尽快通知首领才行。” “什么,被击落了~!”理查德的双眸中掠过一丝不安,他咆哮着命令身旁的死亡骑士,完全没有了平时的优雅与冷静,“立刻去支援~!即使对手是绯红之王也无所谓,一定要救出女神之终末~!一定~!” “诗帆?诗帆~!你还好吧?”罗兰的声音飘进耳畔,仿佛来自遥远的彼方。但青年搀着女孩的有力的臂膀却证明了那仅仅是错觉。 “没关系……”祈祷士蹒跚地从灰烬中站起身,可是抬头的瞬间她突然停止了言语,直勾勾地瞪着面前的一切。 当发现从火焰中飞舞出的无数光点不仅仅是火星的时候,诗帆只感到全身血液涌向头顶的眩晕——那些狂乱翻飞着的火花是一片片鲜红的羽毛,光滑的表面映着游走的火光,照耀出一个诡异的梦境。然而,目睹这绚丽的景象,女孩却露出罕见的恐惧表情——因为每一片飘落的羽毛都是费雷尔多躯体的一部分。 黑发少女惊慌失措地四下张望,将一切危险抛到脑后:“不见了~!感觉不到费雷尔多的气息了……它不见了~!” “冷静点,我们必须首先想办法避开炎龙。” “放开我,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诗帆很难得地提高音量,“除了黎瑟和费雷尔多以外,我还能信任谁?如果没有费雷尔多在这里的话……如果没有它的帮助……”女孩试着想要挣脱对方的双臂,可是罗兰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再这样下去我们肯定会死在这里。”青年专注地看着诗帆薄绿色的瞳孔,“你担心费雷尔多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不要忘记,如果就此被炎龙终结一切的话,以后便永远都没有机会去尝试下一次召唤了~!” “可是……”黑发少女低下了头。 原来她并不是永远都不融化的坚冰。 奇妙的感觉从罗兰的心中一闪而过。不过瞬息万变的战场容不得哪怕一瞬间的分心的——青年的话音刚落,一道由高密火焰凝固而成的血红色闪电便突然从天而降。罗兰只来得及将诗帆抱在怀中,两人所在的位置连同前来支援的数十名死亡骑士便全都被解离成了灰烬,只在地面上留下一个熔岩四溅的巨坑。 美露基狄克的“炎雷”喷吐,足以融化闪级武器的火焰之力。 然而,这片灰烬之地的中央却依然存在着一小片绿洲,伊修托利之终末以及她的守护者在绯红之王的得意技下安然无恙,一层薄而清晰的水蓝色结界坚定地阻挡着恐怖的毁灭之力,胆敢来犯的火焰之流全都在它的面前熄灭。 “这就是属于终末的力量……” “不,这不是我做的。”青年的感慨才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断。黑发少女伸出纤细的手轻轻抚摩对方的脸颊,那双漂亮的眸子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伊修托利之欧林,似乎要从中寻找出什么,“……光芒……好温暖。” 如果有一面镜子,迷惑不已的罗兰便会明白对方轻声曼语的含义了——因为此时此刻,他的瞳孔中正燃烧着和黑暗之鹰相同的灼热火焰。不,或许有些不同,那水色双眸中所蕴涵的光芒比黑暗之鹰的复仇之火更为纯粹,更为明亮,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沁出的泉水,清澈透明。 下一刻,头顶再次传来吐息前的轰鸣。金发剑士条件反射地抽出背负的巨大双手剑,然后抬起头,映入眼中的景象令他的呼吸为之一窒——无数道火焰之正回流向美露基狄克的血盆大口,简直就好象是被看不见的龙卷风攫住一般,逐渐凝聚在炎龙的喉头。 这并非“炎雷”发动的征兆,而是威力超其数十倍的冲击波。如果这一击真的从天而降,或许罗兰和诗帆站着的地方便会成为一座真正的火山吧?可是猎物却没有丝毫选择的余地,从高空中俯瞰,整个战场一览无疑。事实上,即使有足够遮蔽视线的地形,在冲击波的力量下那也只是螳臂当车而已,躲避者将会和掩体一同被葬送在火焰中。 究竟该怎么办?罗兰忽然觉得原本已经摆脱的绝望桎梏又一次锁紧全身,持剑的双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白皙的双手毫无征兆地从后侧伸出,接着,女孩温暖柔软的躯体便贴紧青年——诗帆从背后抱住了罗兰。 “如果是你的话……如果是你的话,或许可以发挥出我尚未觉醒的力量。”战场的轰鸣中,黑发少女的话语却一如既往地清晰,犹如耳旁的低语,“罗兰,你能听见我的歌声对吗?所以……我想要相信你一次。” “来和我一起战斗吧,以自身的意志斩开眼前的一切敌人~!” 伴随着诗帆坚定的话语,霜恸表面镌刻的文字突然亮了起来,流泻出与剑之主眼中相同的清冷光辉,简直就好象是从黑暗之海里升起的一轮新月。 “终于来了。”黎瑟西尔睁开眼,随后缓缓站起身,走出闭目养神的休息室。 月光洲的主人穿过花朵点缀的长廊、放满书籍的大厅以及看不到尽头的旋梯,最后终于抵达高塔的底部,竞技场所在的位置。在这个巨型圆厅的另一头,刚刚关闭的大门前,两位入侵者正在静静等待即将到来的战斗。 略微靠前的是有一头短发的人类女孩,表情沉静,姿态完美。然而她黑色的眼眸却遮去了一切生机,精灵很清楚其中蕴涵的意味——那是不需要思考和判断、绝对不会犹豫的刀锋,即使粉身碎骨也一定要达成主人的愿望。 没用的,在祈祷术面前,你的决心只能令自己走进死路而已。黎瑟西尔在心里默默地对夜莺这么说,随后将视线转向另一人。 首先映入祈祷士眼中的是一柄剑——古老的剑鞘上纹着火焰的流饰,剑柄的中央嵌着天蓝色宝石,舒展的护手仿佛张开的双臂,令整柄武器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十字。这是一柄圣十字剑,一柄为了女神之骑士而被铸造出的强大武器。 然而此时此刻,剑的主人却不惜一切也要阻止女神达成自己的愿望。 “不出所料,能做到这个程度的也只有你了。尽管只在百年前有过一面之交,但我还记得那时的情形。”黎瑟西尔的语调象冰一样寒冷,“莫巴帝-辛格威斯,背叛了雅加西的人。” “希望摆脱神灵束缚的凡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这么形容。”圣十字剑的持有者不紧不慢地纠正,“虽然预料到迟早有一天必须和皇帝的恋人做个了结,不过没想到居然会是在月之都。” “你现在的化名是?”精灵问。 “塞格特。”血族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银翼商会副会长……我早就该猜到的。”祈祷士的瞳孔在瞬间收缩,“这么一来就可以联系起来了——政治、军事还有经济,你的力量已经渗透到了方方面面。莫巴帝,你是打算将整个卡那多斯大陆变成自己的提线木偶吗?” 雅加西走了以后,就连神也无法抑制他的势力扩张了吗?想到这里,精灵禁不住心头一紧。 “我对权力没什么兴趣。只不过若想要与神抗争,那些是必须的条件,否则梦想便会沦为空谈。”叛逆者说着踏前一步,“黎瑟西尔,虽然这些年来你一直在阻碍我的计划,可是最终我还是来到了这里~!” “现在,请将伊修托利之终末交给我。”血族伸出手。 路维丝之终末抱以轻蔑地嘲笑:“声势颇浩大呢,可是我倒是很奇怪,为什么掌握云耀的强大剑士当初不去和路维丝的圣骑士对抗,现在却这么急着杀死连十五岁都不满的少女?” “被认为是欺软怕也没办法,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理由。”银翼商会副会长的语调没有任何改变,“因为对于我们这些凡人的守护者来说,路维丝根本算不上什么。不,像她这种‘神灵’的所作所为只会令局势变得对我们更有利而已。” “上一任女神的力量并不大,但她对于权力的渴望却很强。所以路维丝的信奉者们不得不为了她的意志而到处扩张,在形成巨大的帝国后,内部的集权统治则又带来了一系列的腐败与弊病。或许路维丝圣都和守护法阵的确是信徒们所创造出的耀眼成果,可是在那之下究竟积累了多少尸骨和冤魂呢?” “一旦人们的双眼不再被华丽的圣光屏蔽,他们就会发现其实所谓的‘神’和独裁者并没有什么区别。总有一天,凡人们会拒绝以自己的信仰去交换女神的力量,而那时便是神的时代终结之日。” “但伊修托利是不同的。”黎瑟西尔的表情依然冷竣。 “没错。”血族赞同地点了点头,似乎此刻进行的并不是剑拔弩张的战争,而是一场友好的学术辩论,“与其说伊修托利是凌驾凡人之上的统治者,倒不如说她是一位激进的理想家。由这样的女神来引导凡人们,我也无话可说。” “只不过非常遗憾,她似乎对于凡人的世界毫无兴趣,一心一意只想要取得终末的力量以达成自己的愿望。”叛逆者的话锋突然一转,“这是我们绝对不能允许的,因为那即代表着毁灭。” “身为精灵的你,应当最清楚女神之力对现世带来的影响。”莫巴帝在“精灵”二字上加了重音。 “精灵?”黎瑟西尔呆了一呆,随后醒悟般地全身紧绷,眼神在刹那间笼罩上永远无法驱散的乌云,“你难道是说精灵国度的灭亡?” “嘿,果然也涉及了这方面的研究吗?那样的话解释起来就方便多了。”对方的嘴角浮现起冷笑,“不必讨论几百年前在卡那多斯发生的事情,八年前新的惨剧便是最好的证明——洛伦丹大陆布拉因那斯的覆灭。” 血族冰冷沉重的声音回荡在竞技场中,仿佛敲响的丧钟,令一切陷入死寂。 “伊修托利拥有强大的执念,所以反映在现世之中,她获得了强大的力量——那些死亡骑士就是最佳的例子。但路维丝做不到那种程度,她仅仅只能将自己的力量附着于凡人的上,以圣光的形式作体现。在亡灵们面前,圣骑士的攻击显得苍白无力。所以,黎明即将来临的时刻,路维丝无法依赖她的人类信徒,只能寻找另一种方式来阻止新生的女神。那就是精灵了。” “人类和亚人族的与灵魂之间的联系极为稳固,所受的创伤会直接映射到灵魂上,所以当灭亡时,灵魂便会返回幽界并在瀛海中分解;亡灵则恰好相反,与灵魂之间的联系几乎为零,只有几个关键的连接点。所以我们血族或者是那些死亡骑士才会拥有强大的复苏能力,因为的创伤并不会对灵魂造成什么影响。” “精灵则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存在。你们的灵魂与联系并不紧密,所以才能拥有数百年的寿命,然而也并非完全无关,所以依然逃不过痛苦与死亡。这恰好是一名走投无路的女神的最后选择——既不会强大到无法控制,又比人类难以剥离的灵魂更易塑造。” “于是,路维丝通过某种方式剥离了布拉因那斯精灵们的灵魂,他们的陷入永恒的睡眠,而魂魄则被凝聚成强有力的武器——使徒。由于一名使徒是由数个精灵之魂构造而成的,所以力量方面尤在死亡骑士之上。只不过很可惜,即使如此,无能的路维丝依然无法阻止伊修托利之黎明的来临。”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黎瑟西尔打断对方的论述,声音中带着无法压抑的颤抖。 “凯琳娜的研究成果,当然在伊修托利之黎明后我也亲自去洛伦丹求证过了,这是事实。”莫巴帝的回答没有半点犹豫,接着他突然想起什么般笑了起来,“另外,我还知道一些连你和雅加西尚未探明的部分……关于女神的愿望……” “说出来。”路维丝之终末的脸色一片阴霾。 “虽然不惜一切也要追求理想的确让人心动,只不过在得到终末后,伊修托利会做的事恐怕和路维丝的垂死挣扎并没有区别,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受到影响的不仅仅是一小片区域的精灵,而是这整个世界。” “世界末日?还真是危言耸听的说法。”祈祷士目不转睛地盯着吸血鬼,似乎要从那双宝石的瞳孔中看出破绽一般。 “我不会说得那么夸张。但伊修托利的确会以自己的标准来改造这个世界,类似于‘末日审判’那一类的花样吧。”莫巴帝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变得象刀锋一样危险。 “这个世界从诞生之日起就充满了残酷,人不可以选择在什么地方、时代和环境出生,不同,导致的结果自然不同。骑士中有凭一己之力获得地位的战士,也有仅因贵族出生便获得头衔的愚者;盗贼之中有渴望不劳而获的愚者,也有环境逼迫下的贫民。” “然而,在这个根本没有标准可言的残酷现实中,伊修托利居然以为自己能带来公平和正义,你不觉得很可笑吗?她有什么资格来审判凡人?有什么资格来改变现实?”叛神者血红的双眸在刹那间燃烧起来,“能够改变现实的只有我们凡人自己,所以我绝不会允许女神仅凭自己的意志就蛮横地毁灭这个世界~!” “可惜,你的‘审判’对于诗帆来说同样是蛮横的。”良久的沉寂之后,黎瑟西尔深吸一口气,然后坚决地回答,“如果一定要我做出选择,我会为了保护她战斗到底~!” “我想我们之间已经不存在任何误会了。既然你以自己的意志做出决定……”伴随着宣判般的语调,沉睡的圣十字剑终于醒来,散射着清冷光辉的长锋“唰”地出鞘,“那么,我们只有道别了,黎瑟西尔。” 下一瞬间,一旁沉默的夜莺已飞掠过地,连人带剑一起直射向对面的祈祷士。 精灵优雅地举起右手,一瞬间,巨大的半月形风之刃就脱离了她的指尖,透明的刀刃边缘,不同密度的空气使景物看起来微微有些扭曲。这道风刃不断地分裂,最终化为一阵撕裂空气的透明雨,封死了对手的全部行动路线,带着尖锐的呼啸扑向猎物。 可是泽菲利斯依然面沉如水——这种程度的攻击只相当于普通的剑斗气,在掌握着云耀奥义的自己面前根本毫无威胁。女孩抽出腰间的软剑,精准无比地点向风刃最薄弱的部位,她要以攻为守,突破防御后一击致命。 然而,精王剑晨曦在刺到一半的时候居然被某个强大的力量扯了回去——莫巴帝抓住了学生的手腕,硬生生地截停即将贯穿目标的剑锋。 “啊~!” 泽菲利斯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战斗中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因为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赫然发现雪亮的长剑就在眼前,剑锋离喉头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黎瑟西尔站在竞技场的另一头,甚至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 刚才的一切仅仅是祈祷术的力量,风之刃并不存在,如果夜莺彻底完成这次精确的攻击,会被贯穿的将会是她自己的颈项。 “疼吗?”血族放开手的时候,发现女孩白皙的腕子上已是一片通红。 “非常抱歉,老师……对不起,我不该擅自行动。”泽菲利斯痛苦地闭上眼,脸色一片惨白。 “对方是路维丝之终末,掌握了最强大祈祷术的人,凡人无法应付是理所当然的,你不用在意。”莫巴帝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大踏步走到最前,“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是。”夜莺还剑入鞘,静静地退到交锋距离以外。尽管失败者的心脏依然因刚才险象环生的一幕狂跳不止,但她并不担心接下来的战斗——或许对手的确强大得超乎想象,可是老师是绝对不会失败的,女孩一直如此坚信着。 “原来你也会觉得寂寞吗?”精灵讽刺地调侃,眼神中却增加了几分警觉。刚才的祈祷术应当连莫巴帝的意识一同扭曲,可是对方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居然还帮部下脱出了幻觉,这令黎瑟西尔感到一阵不安。 没时间寻找原因了,激烈交锋的时候一个闪失就会带来致命的后果,我必须全力进攻,在第一时间将他解决。祈祷士这样判断,伴随着她的意志,数百名身着重装、手持利刃的魔影铠甲从虚空中浮现,如狂风般扑了过去。 “祈祷术对我是无效的。”莫巴帝按古老的礼仪将十字剑置于胸前,剑锋指天,随后缓步走向对手。他逼近的速度极慢,可是隐隐的有一种强大的威势随着他逼了上去,仿佛直插云霄的山峰般难以撼动。 虚幻刀光连成的御壁根本无法阻止叛神者的步伐,他丝毫不在意魔影铠甲的巨剑从自己的躯壳上掠过,只是大踏步前行。 突然之间仿佛感应到什么一般,血族手中的圣十字剑动了起来,伴随着金属交击的脆响,十字剑挡下迎头斩下的千钧之力——原来眼前并不是纯粹的幻觉,无数的光影之中隐藏着真正的利剑,在对方疏忽的瞬间,存在于现实之中的魔影铠甲便会将猎物在瞬间斩杀,这才是祈祷术真正强大的地方。 可是,这必杀的一击居然被莫巴帝轻易挡下了,黎瑟西尔觉得不可思议。 “你究竟……做了些什么?”皇帝的恋人第一次感到战斗脱出了自己的掌握。 “‘终末’的力量只有‘终末’本身才能抗衡,你很清楚这一点。”血族露出怀念的神情,“既然凯琳娜为我揭露了世界的真实,那她当然也会赋予我对抗这真实的力量~!” 仿佛证明这话语一般,圣十字剑上镶嵌的宝石突然散射出璀璨的光辉,在空气中溅起无数波浪般的涟漪,令所有的幻觉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剩下的数十个真正的魔影铠甲孤零零地站着,如同即将折断的枯木。 “那是凯琳娜的蓝宝石~!”目睹眼前的景象,路维丝之终末顿时醒悟过来,以无法置信的语调低声自语,“属于终末的护身符……”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莫巴帝已经将所有的傀儡斩成两半,现在没什么能够阻挡他了。叛神者与女神终末之间,只有一柄雪亮的圣十字剑。 “你不觉得自己太过依赖祈祷术了吗?”血族说着,嘴角浮起冷酷的笑容。 第十六章 七色花 莫巴帝毫不犹豫地采取了中央突破的方式,吸血鬼的身体特性使得他可以直接获得突刺的速度而无须任何助跑。原本朝天的圣十字剑在瞬间化为一条明亮的线,和影子般模糊的持剑者一起射向目标的心口。 但攻击在即将爆发前却突然熄灭了——一面几近透明的防壁从正面挡下了这次锐利的突刺——那是一对从黎瑟西尔背部舒展开的透明之翼,上面的每一片羽毛都是锋利无比的刀刃。四溅火花的映照下,这对携裹着死亡的翅膀正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属于最强祈祷士的翔具,透器“纯色之风”。 除去凯琳娜蓝宝石的力量,圣十字剑本身根本无法与这对攻防一体的死亡之翼相提并论,双方的武器差距相当明显。可即使如此,祈祷士的眼神中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同样身为云耀奥义的掌握者,黎瑟西尔在很久以前就明白了一点——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拿剑的手,持剑的人。 莫巴帝的云耀究竟达到了怎样的程度? 皇帝的恋人严肃地看着对手,脚尖轻轻一踮,轻盈地踏空而行。远远看去,精灵似乎依然稳稳地站着,实际上她却悬浮在离地几寸的空中。尽管只是些微的距离,战斗时的速度却会因此产生质的飞跃。 然而,即使借助翔具摆脱重力的束缚,即使纯色之风中数千数万的刀刃一齐飞舞,的速度依然无法超越心的速度。精灵伸展的双翼带起一阵又一阵急雨般的银光,可是却无法攻破血族的防御。莫巴帝鬼魅一样的身影在层层叠叠的剑影中进退自如,沉重的十字剑画出一个又一个闪亮的圆,封挡住精灵的全部攻击。 接着,剑锋突然带起一点银光,精准无比地插进千万刀刃的罅隙中。透明的双翼一刹那猛地旋动起来,黎瑟西尔被迫脱离交锋距离,双翅一振掠上了半空。鲜血从她的左肩上不停地滴落,绿衣的衬托下那片殷红显得格外刺眼。 “真是让人失望,你的云耀也不过如此。”莫巴帝嘲讽地甩动十字剑,双眼却不放过猎物的一举一动。 “有些东西始终是由命运决定的,我并没有奢望掌握宗师级云耀。”黎瑟西尔以淡漠的口吻回答,并不在意肩上的创伤,“雅加西曾告诉过我,由于灵魂与分离的缘故,亡灵不会感到疲倦与疼痛,意识因此能不受干扰地集中。相较于人类,这种特征使得他们能更好地掌握云耀。” “但是不要忘记,不死者……”精灵的话锋突然变得冰冷,“这种天赋同样也是你们致命的弱点~!”话音未落,祈祷士的双手之间突然迸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 祈祷士的意志可以驱动起念之海中的波浪,对灵界造成影响,最终在现世中形成物质性的破坏。其中最频繁出现的,莫过于地、水、风、火四大元素之力,作为自然的具现形式,元素的力量足以撼动万物。然而,祈祷的奥义却并非只能达到灵界,它同样也可以达到幽界,在那里存在着构成这世界的最后两种元素。 掌管着生命与死亡的两种力量。 当死者的灵魂坠入幽界最深处的瀛海时,将之分解的力量被称为“暗之力”,而当瀛海中浮起新生灵魂飞入现世时,将之创造的力量则被称为“圣之力”。前者对于生者来说是致命的,而后者对于亡灵来说同样是致命的。凡人们若想要运用幽界的力量,必须获得神灵的帮助。然而作为神灵本身的一部分,那样的步骤对于星之子来说是完全多余的,女神之终末能轻而易举地运用它们。 此时此刻,聚集于黎瑟西尔掌心之间的光芒正是圣之力的具现形式。在人间,这光芒有一个众所周知的响亮名称—— 圣光术。 “日行者,阳光无法毁灭你,但圣光术却可以。”重新掌握主动权的精灵微微一笑,“不觉得很讽刺吗?虽然与死亡骑士不共戴天,但你和他们却畏惧着相同的生命之力。” 祈祷士手中耀目的亮金色火焰迅速向四周蔓延,如水流般淌过主人的双臂,在那对透明的羽翼上激起一圈圈温暖的涟漪,最终凝聚为一件燃烧着的金色甲胄。精灵的全身都包裹在这圣光律动的轮廓中,翔具“纯色之风”也成为了一对游走着光流的火焰之翼。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此刻的黎瑟西尔一定就是那只存在于诗歌和幻想中的炽羽之天使了。 目不转睛地望着火焰之中美丽的倩影,就连莫巴帝的表情也无法抑制地紧绷起来,血红色的宝石瞳比刚才收缩得多。 但在对峙的双方打破平衡前,竞技场角落中等待的人却率先动了起来。圣光术对于亡灵是致命的,但对有血有肉的人类来说,非但不是威胁反而还可因此不必担心受伤的问题。看中这一点的泽菲利斯毫不犹豫地抽出精王剑,就要上前抢攻。 “回去。”冷峻的声音迫使夜莺停下脚步。 “可是,老师……”女孩很罕见地想要反驳,她的瞳孔中除了战士的锐利外,还有隐藏在眼底的担忧与不安。 “对方可以同时使用圣光术和意识扭曲,这种程度的进攻是无效的。”莫巴帝严肃地摇了摇头,但接着却露出放松的笑容,“不用担心,我是绝对不会被阻止在这里的。若是连路维丝之终末都无法战胜,那以后也没必要去面对伊修托利之终末了。” “……是。”漫长的几秒内心挣扎后,夜莺终于低下头,退回到竞技场的边缘。只不过这一次,女孩的声音却坚决异常,“请您一定要取得胜利~!” “当然。”叛神者再一次缓缓举剑,剑锋朝天。那双血红的瞳孔中映照出锋利的刃身,带着高傲的自信。 “你真的很疼爱她呢。”黎瑟西尔并不急于攻击,直到两人之间的对话结束,她才抬手凝聚起圣光之力。 “是啊,不过……我还不至于为了女儿舍弃整个世界。”对方冷冷地回答。 “真是可悲的觉悟。捧着这种自我满足的牺牲精神,你便以为背叛雅加西可以被原谅吗?”那句话令精灵在一瞬间起了杀意,律动的生命之力中也因此掺进了难以言喻的残酷感,“来试试看吧,看看在最纯粹的圣光术下,罪孽深重的你会被怎样净化成灰烬~!” 下一刻,数十道绚丽的弧风从祈祷士的双翼上飞射而出,将整个竞技场化为一片光与火的海洋。 正如久远之灯火无法完全防御尤瑟尔的圣光风暴一样,凯琳娜之蓝宝石同样无法彻底吸收在整个战场上四溢开的圣光之流。尽管周身都笼罩在淡蓝色的御壁中,不死者的皮甲却依然发出嘶嘶的声响,连同里面的一同开始冒烟。莫巴帝终于品尝到了久违的痛苦,那种灵魂被烧灼、被吞噬的刻骨铭心的痛苦。 暴雨般倾泻而下的光芒笼罩中,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全力闪避,即使偶尔有近身战斗的机会,血族也依然只能放弃——在如此强烈的圣光照耀下,普通的创伤瞬间便会痊愈,如果无法一击致命,攻击根本毫无意义。 必须创造并把握住那个未知的决定性时刻,莫巴帝闪烁着精光的宝石瞳毫无疑义地这么判断。 然而,同样明白这一点黎瑟西尔并不打算给对方任何机会。祈祷士的力量似乎无穷无尽,她的双翼每振动一次,竞技场中便会腾起一阵金色的骇浪,如连山般从目标身上碾过。在汹涌的冲击下,保护着莫巴帝的球型防护层开始逐渐闪烁起半明半暗的光芒,看起来就象是即将沉没的一叶扁舟。 马上就可以结束了,这场延续了几百年的战争……炽羽天使的眼中闪过一线无情的光芒。现在,黎瑟西尔正悬停在竞技场中央,而猎物则被汹涌澎湃的光之潮逼入边缘,身后高耸的墙壁令他再也无法后退。下一波攻击只要全力施压,对方的保护罩一定会很快崩溃,而那一刻即是亡灵的魂魄被烧尽之时。 祈祷士的意志驱动下,圣光的火流像活着的猛兽一样扑了过去。巨大的冲击力将莫巴帝打上了半空。然而,正当黎瑟西尔打算摧毁凯琳娜之蓝宝石的防御时,毫无征兆的结局却令严阵以待的精灵在一瞬间分神。 “什么~!?”祈祷士脱口而出的呼喊中带着一丝惊讶,与此同时,血族的瞳孔中则掠过难以置信的锋利眼神。 在被外力捏成碎片前,那层淡蓝的御壁居然自己先消失了~!不仅如此,就连镶嵌在十字剑上的蓝宝石也在一瞬间黯淡了下来~!突然之间仿佛应和一般,十字剑的尖端迸发出一点灼眼的光芒,就好象漆黑夜空中那颗最亮的寒星——莫巴帝孤注一掷地舍弃防御,将终末的力量全部都凝聚在了十字剑的锋刃之上。 然后他终于发动了无数次闪避以来唯一一次真正的攻击。血族持剑的手腕猛地一抖,十字剑在这股力量的引导下成了一支最利的飞镖,切开汹涌的浪潮,贯过停滞的空气,瞬间跨越整个竞技场,直射向黎瑟西尔的心口。 凝聚着女神终末之力的剑锋足以毁灭这世上的任何物质,祈祷士惟有闪避。千钧一发之际,黎瑟西尔与旋转的十字剑终于错身而过,但透器“纯色之风”却被轻而易举地切了开来。精灵的右翼顿时被十字剑钉在了墙上。 决定性的时刻已经被创造了出来,接着要做的……就是把握住它~!叛神者的宝石瞳燃烧起血一样鲜红的火焰,在金色的圣光笼罩下,仿佛苍莽天际的大草原上凶残的饿狼尖牙。 静静等待的泽菲利斯突然踏前一步,手中泛起金属的光泽——女孩迎着圣光的浪头抛出了精王剑,武器仅在空中停留了不到一秒,便被另一只有力的手紧紧地握住了。 莫巴帝的手~! 下一刻,宝石瞳在空气中划出两道耀眼的亮线,血族如鬼魅般的身影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从滚滚热浪上一点而过,汹涌的圣光甚至无法击中他身后的残像。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道狂风已经掠过整个竞技场,直射向无法动弹的祈祷士。 还真会挑时候~!黎瑟西尔的眉头皱了一下。她已经无法再使用意识扭曲了——一阵阵连绵不绝的干扰力正从紧钉右边翅膀的十字剑上传来,阻止了那种需要精妙技巧的祈祷术。而无论圣光怎样烧灼,莫巴帝却依然拼命地冲向这里,现在唯一的选择只有近身白刃战。 虽然我的云耀尚未达到极至……不过莫巴帝,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轻易得手。 精灵的嘴角扭起冷酷的微笑。当对手高高跃起从半空中猛斩而下的瞬间,炽羽天使收拢的左翼突然逆着呼啸的剑风冲天而起,带起一线纯金的光芒。 大片红色劈头盖脑地洒了下来,那并非生者温热的鲜血,而是亡灵暗红的死血——祈祷士的这一击将精王剑“晨曦”连同握着它的手臂一同齐肩斩了下来。可是赤色的急雨之中,胜利者的眼神却透露出难以置信的惊疑。 在这个时间冻结的瞬间,莫巴帝的宝石瞳中突然掠过一闪而逝的光彩。黎瑟西尔很熟悉其中蕴涵的意义,因为很久以前,战场上的雅加西也时常会露出如此表情——对于回忆者来说,这是令人怀念的过去;但对于敌人来说,这却是绝望与死亡的预言。 其实我所渴望的正是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莫巴帝血红色的眼睛正低声这么说着。 叛神者轻盈地落到祈祷士面前。 断臂与长剑停滞半空,血雨将落未落,圣光无法抑制地向外蔓延,锋利的翼保持舒展的姿态,就连黎瑟西尔掌握云耀奥义的双眼也无法看清这个动作。 血族终于突破了全部防御,他的铁拳正正打在目标脆弱的腹部。强大的冲击力在刹那贯穿了精灵柔软的身体,令她身后的石壁向着四面八方辐射开一道道深深的裂纹。黎瑟西尔的口中顿时冲出一股浓稠的鲜血,随着意识的逐渐模糊,精灵挂在对方拳头上的躯体也歪倒在地。 “……安息吧,高傲的祈祷士。”莫巴帝的声音飘了过来,遥远得好象在生与死彼岸的另一头。 就这样结束了吗? 黎瑟西尔的嘴角突然泛起释然的微笑,她的视线逐渐模糊,最终陷入一片无法逃避的黑暗中。这样也好,我终于可以脱离持续无尽的战斗,脱离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回到雅加西的怀抱中去了。 但是在陷入永恒的睡眠前,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 “老师~!”泽菲利斯高喊着奔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半跪在地的莫巴帝。胜利者的断臂处一片血肉模糊,白森森的骨头突兀地斜伸着,但这恐怖的伤口并不会对亡灵造成太大的困扰,真正令血族感到痛苦的,是依然在体内肆虐的圣光之力——尽管竞技场上奔腾的圣光之流正在迅速褪色,但渗透进灵魂之中的生命之力却并不会因此熄灭,血族不得不继续残酷的战斗。 “剑……”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边喘气一边艰难地吐出这个字眼。 夜莺立即递过那柄圣十字剑。当亡灵接触到凯琳娜蓝宝石的瞬间,一轮湛蓝的光芒顿时裹住他的全身,将啃噬灵魂的圣光一一分解。目睹在意之人的脸庞逐渐恢复血色,泽菲利斯的眼神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已经没事了吗?”女孩温柔地问。 “恩,总算结束了。”莫巴帝叹了口气,随后将右臂接上伤口。吸血鬼强大的痊愈能力令断肢很快重新与身躯连为了一体,“最大的障碍已经清除,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到伊修托利之终末,她一定隐藏在这高塔……” 可是这句话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到此为止了,莫巴帝-辛格威斯。”尽管双眼紧闭的躯壳已经冷去,黎瑟西尔的话语却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她已经与空气融为了一体,“虽然终末护身符的力量的确很强,可是……若是我以生命为代价,即使是再强的守护之力也一定会被燃成灰烬~!” “糟了~!”血族的眼中闪过愤怒的神色,“这家伙打算和我们同归于尽~!” “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杀死诗帆的,绝对。”祈祷士斩钉截铁的话语犹如狂暴的劲风,令整座竞技场连同其上的高塔微微颤抖起来。 “泽菲,到我这里来。”叛神者一把将女孩搂进怀中,然后猛地将圣十字剑插进地面。感受到主人的坚决意志,蓝宝石中迸发出无数道鲜亮的光芒,只是一瞬间便在他的身体四周编织出一个若隐若现的蜂巢状力场。 “老师……能抵御得了吗?”夜莺仰起头,略带不安地问。 “当然。”莫巴帝的声音恢复了自信,“不要忘记,我们同样也是赌上性命在此战斗的。即使是女神之终末也不可能阻挡凡人对自由的渴望~!” 无论面前有怎样的敌人,我也一定要将这世界纠正。 “来了~!”诗帆的低语在嘈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清晰。 浓缩的火焰终于达到了极限,凝聚的光芒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化为排山倒海的冲击波,从美露基狄克的口中呼啸着喷射而出。空间在一瞬间被扭曲,巨大的音爆压迫着整个战场,天空看起来仿佛一片火海。 就是现在~! 罗兰踏前一步,将双手能带起的全部力量都贯注于霜恸的锋芒之上,迎着窒息的焚风逆山而起。一股冰蓝色的光芒从剑身上喷薄而出,切开周围的空气,直冲向燃烧的天空,最终截住那道白热的冲击波。火焰与光流相接之处立即成为真空,即使是细小的灰尘也被可怕的力量摧毁,碎成肉眼无法看到的粉末,然后由于高热而燃烧焚毁,化为虚空。 比太阳更耀眼的光芒终于从天空中散去。无法崩坏祈祷术之剑的火焰在被击偏后纷纷贯入山岩,犹如一条条火蛇在地表下四下游走,找到薄弱的突破点后则再度蜂拥而出,整个战场上顿时成了火山群落,喷发的岩浆此起彼伏。无论是死亡骑士还是人类骑士,此刻都放弃了战斗,竭力在这片火海中左躲右闪。 熔化的大地中央,罗兰和诗帆成功地从美露基狄克最强的攻击中幸存了下来。可是他们并没有庆祝的机会,因为炎龙的口中再一次凝聚起了灼眼的火焰——下一道冲击波即将完成。 这家伙的力量难道永远不会枯竭吗……青年的舌根泛起绝望的苦涩。 原本以为刚才尽全力挥出的能量刃能够伤到炎龙,或者至少斩开冲击波,但事实上它唯一的作用仅仅是替代了防御结界。更糟的是,现在的两人连防御都做不到了——罗兰只觉得全身上下火烧火燎地疼痛,就连握着剑柄的双手也在无法抑制地颤抖,根本使不上力。而身后,紧抱着自己的少女恐怕也是同样的状况,因为青年可以清晰地察觉到对方胸口的剧烈起伏。 “绯红之王的力量和我们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继续在这里当靶子支撑不了多久。”罗兰冷静地分析局势,但声音中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你还能召唤出火凤凰吗?” “无法召唤。”少女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抱紧对方,随后加重了语气,“但是……绝不可以死在这里,如果认输的话一切就全结束了~!” “恩。”罗兰点了点头。 然而,残酷现实划下的鸿沟并非是凡人凭意志便可跨越的障碍。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摆脱现在的困境?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完成真正的攻击?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哪怕必须赌上性命也好~!青年焦虑地问自己,可是得不到答案。 或许他与诗帆此刻苦苦追寻的答案根本就不存在。 下一瞬间,战场突然变得寂静起来——某个从开始持续至今的巨大踏步声突然消失了,如山一般的石狮居然停止了动作,就那样僵硬地站在了原地。 “黎瑟~!?”诗帆惊讶地喊出声。伴随着女孩不安的话语,纯金色的绚丽光芒突然从虚空中浮现,温柔地裹住了她和她抱着的青年。 “是离巢的时候了,诗帆。”精灵轻灵的话语在耳畔响起,好象春天的微风,“真的很抱歉,但是我已经无法继续与你之间的约定了……所以,我将会以最后的力量送你脱出战场,远离敌人。” “等等,不要让我一个人~!”黑发女孩撕去自己冰冷的面具,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可是她的身体却和罗兰一齐被托上了半空,一动也无法动。 “虽然与你共同度过的日子很短暂,但那却是在我漫长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之一。真想把你带给雅加西看一看,那是我一直以来的奢望。”尽管并不存在于眼前,少女却觉得养母似乎正在微笑着摇头,“可是,现在你必须离开这里,离开这片业已被火焰燃尽的大地。” 伴随着祈祷士温柔的话语,战场之上的苍穹突然风起云涌,一缕白色光芒沁出太阳的中心,就好象薄而锋利的刀刃,一瞬间切割开沉闷的天空。不断涌出的光之利刃旋转着,洒下无数晶莹的星屑,逐渐构筑起漩涡般的裂隙。透过这个巨大的伤口,人们隐隐可以看到现世之中白石山脉直插云霄的身影。 “那是……通道~!”理查德难以置信地惊呼。 “通往现世的道路被打开了。”摩提达尔高喊起来,连忙将视线转向静止的石狮,“究竟发生了什么?首领他……” 在数千双执着视线的注视下,纯金色的光球带着诗帆与罗兰缓缓升起,挣脱重力的束缚,倏忽之间飞上天空,化为了罅隙中的一个光点。光球身后拖曳出的尾焰就犹如滴入水面的露珠,令通道中映照出的景象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最终使整个漩涡很快隐没。 “啊?”美露基狄克目瞪口呆地看着裂隙从眼中消失,“这……喂喂,你们该不会是华丽地无视掉我了吧?” 然而紧接着,从高塔中传来的某个微妙而危险的先兆却转移了炎龙的注意力。绯红之王眯起眼睛,瞳孔中掠过残忍的火焰:“黎瑟西尔的气息……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这么多冤家都找上门来。不过好可惜呢,看起来似乎已经没出手的可能了。” 那个吸血鬼比想象中的更为强大、更具有利用价值。炎龙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既然莫巴帝的目标同样是女神之终末,不如就让这个可爱的亡灵来当炮灰吧……当然,前提是他能从祈祷士毁灭一切的狂风中幸存下来。 “恩恩,至于我嘛,也只有先走一步了。”仿佛响应火焰主宰者的话语,彤红的漩涡再一次在天顶打开,只不过这道罅隙的终点却是充斥着高温与光热的火灵界,“没办法,虽然很不甘心,不过恐怖分子这种前卫的敌人还是留给你们这些不怕死的家伙好了。拜拜~!” 当炎龙庞大的身影消失在漩涡中时,大地开始阵颤起来。一点刺眼的白光从石狮的腹部凝聚,逐渐攀升至高塔的顶端。天穹的阳光,剑刃的反光,周围的一切光芒就好象被吸收一样顿时黯淡下去,整个空间在瞬间如同心脏般突然紧缩了一下。 寒冰皇冠骑士团勇猛的领导者以及亡灵大军冷静的指挥官很难得地达成了默契,同一个词汇从他们的嘴里脱口而出。 “逃~!” 一条耀眼的火链从祈祷士之塔顶端激射而上,在茫茫苍穹中划出一道金色的轨迹。接着,天的顶端突然迸发出绚丽夺目的光晕,如同串串花朵烂漫地绽开。七彩光芒照彻了洒满鲜血、遍布岩浆的战场,将映照到的一切全都化为了空气中的虚无。 这是可以将一切尘归尘、土归土的终末之力,一朵以黎瑟西尔的生命为代价,绚丽绽放在大地之上的死亡之花。 第十七章 无星之夜 方圆三十里内的一切都消失了,留在逃亡者们眼中的只有一望无际的地平线,裹满沙尘的狂风以及表面光滑无比的巨大盆地。身为一名顶阶法师,摩提达尔曾一直对于神秘的祈祷术抱有极高的兴趣,可是在目睹这死寂之时,他内心的一切也全都被燃烧殆尽。 除了恐惧以外。 “接下来……接下来的话……”精灵法师转过身看着同僚,双眸如一潭死水。 “不知道。这种程度的伤亡,应该算是全灭了。”杰克-维尔同样不知所措地回答,“何况……”说到这里,影龙之王噶然停顿。 那个誓要毁灭神灵的人能从这种力量中幸存下来吗?如果他真的被毁灭了,我们又应当何去何从?两人的心中抱持着相同的不安,可是无论是谁都不敢说出来,仿佛那么做便会令心中的恐惧成为残酷现实的一部分。 然而紧接着,摩提达尔茫然的目光却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喂,快看~!”他吼叫着一把拉过前盗贼首领。当那片景象映照入杰克-维尔的瞳孔时,龙族之王禁不住全身颤抖。 在那片严酷得容不下任何生命的镜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简直就好象冰上点燃的一篷火焰,灼眼而鲜明。周围表情木然的幸存者们顿时全都站了起来,伸长脖子眺望着。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个黑点终于清晰了起来——莫巴帝大踏步走进营地,他的怀中还抱着沉睡的泽菲里斯,女孩的胸口平缓起伏,表情沉静安详。 可是领导者的表情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生存的喜悦,他刀削的脸庞上只有失败后的冷峻与痛苦——将近两千人的精锐部队此刻只剩下两成不到,尽管拥有翅膀的影龙一族得以逃脱黎瑟西尔最后的攻击,伤亡却同样十分惨重。 “作战失败了,对方知道我的身份,但我却不知道等待在高塔之中的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祈祷士。”莫巴帝低下头,苦笑着说,“即使战胜也毫无意义,因为死亡对她来说反而是一件强大的武器,这是超出我预料之外的决心。” “可是那个敌人已经被清除了~!”精灵法师急切地反驳,“死亡骑士现在一定也损失惨重,但我们却还能驱使各大势力的军团围剿他们,等到了现世便可分出胜负~!” “没错。”影龙之王赞同地回答,完全没了刚才的颓废。 高傲的血族重新抬起头,视线扫过整装待发的战士。他们的表情中带着失去同伴的悲伤,带着掩饰不住的不安与恐惧,然而同样无法忽略的是那份坚定以及在瞳孔中熊熊跃动的火焰。 即使目睹并亲身经历如此强大的力量,即使明白凡人或许永远也无法对抗祈祷术的力量,依然没人打算退出。 “嘿,看起来我反而变成最经受不住打击的新兵了。”仿佛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般,莫巴帝的宝石瞳开始逐渐亮了起来,血族的嘴角微微扬起,“那么,准备重回现世吧,到时需要借助军队封锁线寻找到终末的下落。另外,战术方面也必须进一步调整,哪怕对方是最强的祈祷士也好,绝对不能让刚才的那一幕再度上演了。” “然后……”他下意识地握紧圣十字剑,“我们就将一切做个了结~!” “高阶死亡骑士中共有三百七十四名得到永恒的安息,亡灵巨龙的阵亡人数则是二十五名……”亡灵军团最高指挥官在得到初步统计数字后,低头叹了口气,“相当可怕的损失率。不过没有迎来全灭的结局已经足够我们庆幸的了。”巫妖说着,心有余悸地望向那片反射着死亡之光的无垠镜面——黎瑟西尔祈祷术留下的痕迹,简明而冷酷。 七色花的威力足以将任何物质分解成最原始的微粒,不过那绚丽的光芒同时也令战场成为了灵界、现世与幽界相互重叠的领域。或许只有一小会,但却足够位于神域的伊修托利进行干涉。在最后的关头,女神的力量保护了她的骑士,使得将一切俱归尘土的光流在接触到亡灵之前便发生偏转,寒冰皇冠骑士团因而得以逃脱这灭顶之灾。 可即使如此,战斗带来的损失依然大大超过了预计。 旁侧的阿尔萨斯只是一言不发地抚摩着剑身。作为一同共事了数百年的战友,理查德原以为对方会咬牙切齿地说出诸如“如果那女人还活着,我一定非宰了她不可”之类的话语,可是死亡骑士唯一的回应却只有沉默。 “怎么了,一直板着张扑克脸。”巫妖慢条斯理地问,“你不是干掉了两头影龙,还有什么不满的?” “该死的,你是打算哄小孩吗?”对方终于按奈不住地爆发起来,阿尔萨斯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猛地将他扯到眼前,“或许对于我们这些愚蠢的凡人来说屠龙是不可思议的壮举,但是你觉得现在这种‘战绩’还有意义吗?啊~!?” “无论是美露基狄克也好,意识扭曲也好,还是刚才毁灭一切的光芒……剑在那种力量面前,根本只是摆设而已。”死亡骑士突然松开手,自嘲地笑着,“现在看来,当初雅加西之所以能重创炎龙,恐怕黎瑟西尔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吧?云耀那样的技巧始终只能用来对付普通程度的对手……” “依我看,将‘力量’二字单纯地解释为破坏力的家伙才是真正的愚蠢行为。”理查德直截了当地打断对方歇斯底里的咆哮,“连死亡都可以战胜的执着居然会因为区区一次毁灭法术就崩溃,真是让人失望。” “你还没资格教育我。”阿尔萨斯恶狠狠地瞪着对方,“骑士团在炎龙面前毫无反击能力,这才是现实。无论是闪级武器还是亡灵巨龙都不能对他造成伤害,下次遭遇的时候你打算怎么做?继续让那个连过去都舍弃的胆小鬼打头阵?啊对了,现在我们连终末逃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 “会有办法的。”沉默半晌,巫妖严肃地回答,“只要你还相信自己的剑,那么我就一定有办法能让它斩中美露基狄克的本体。” “那是当然的了~!”死亡骑士的眼中顿时燃起灼热的火焰。 “但与此同时,寒冰皇冠骑士团的战术也必须改变,”理查德点了点头,“我们的敌人已经超越了常识和经验。” “必要时我会征求你的意见的。总之,除了回到现世寻找终末以外,最重要的就是令我们的武器更锋利一些。”骑士团团长哼了一声,松开手头也不回地走向营地,他的最后一句话远远传了过来,“锋利到足以斩开炎龙鳞片的程度~!” 然而巫妖做的第一件事并非召集起学术渊博的同僚,而是首先找到与亡灵并肩作战的两位生者——懂得祈祷之奥义的奥露哈,以及拥有久远之灯火的法洛希黛。 和其他顶阶法师一样,理查德曾深入探询过祈祷术,但那仅仅是停留于原理与理论的层面。这位睿智的学者明白,现在必须从实战的角度来研究问题。此时此刻,那位精灵祈祷士所掌握的知识以及“久远之灯火”的力量中,一定隐藏着他所要寻找的的关键。 “一定要尽快寻找到逃往现世的终末,一定要尽快获得足够保护终末的力量。”巫妖低声对自己这么说着,语调中蕴涵着无法动摇的坚定。 这里是广阔的风暴洋。耀眼的雷电撕裂了天空,银色的长蛇在乌云中偶现鳞牙,大雨下个不停,浪涛一波接着一波。帆船在涌动的潮头犹如一片轻盈的落叶,只能随着身下狂暴的怒川起起伏伏。 那个有着灼热双眼的身影就站在船头,飘扬的长发好象银色的旗帜。 “对于凡人来说,命运是一条永远都无法回头的河流。”黑暗之鹰转过身,声音仿佛浪潮中夹杂的碎冰,“但在你的面前,它却变成了一片海洋。” “看吧,无数条航路在等待着你的选择。”那个依然保有记忆的倒影缓缓走向罗兰,脚步沉得好象山峦,令甲板发出断裂的呻吟,“可是无论你选择哪条,最终……” “依然会陷入相同的漩涡。” 下一刻,蜂拥的潮水终于越过破碎的船弦,将无助的猎物连同驾御它的青年一同拖进深不可侧的海底。 又是……梦?罗兰想着,下意识地抹去额头的冷汗,然后缓缓坐起身。 “总算醒了。”和上次完全相同的感慨再次传了过来,这一回青年并没有感到惊讶。他一边随口答应着一边睁开双眼,首先映入视线的是钟乳石尖端一轮淡淡的光晕,接着便是黑发女孩捧着书本的纤细身影。 似乎上一次醒来的时候,她也一样在读书。罗兰隐隐约约回想起月光洲上的情形。可是这也太缺乏危机感了,现在连身处何地都不清楚,居然还有闲情读书? “这里是……地下洞穴?”左顾右盼后,青年略为吃惊地问。钟乳石和石笋组成了凸凹不平的地形,不时有清水渗过上方稀松的岩层滴下,打在岩洞的底部,“啪”地一声,发出空洞的音色。 “恩。”女孩点点头,“似乎在途中受到了灵界的吸引,所以路线出现了偏差。我们在重叠领域飞行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穿越了现世中原本可以成为着陆点的地方。不过,至少没有卡在岩石里。” “换句话说,我们现在没有退路了。”罗兰简短而毫不留情地总结,但接着声音却带上了一丝犹豫与担忧,“那其他人的状况……你能感觉到吗?” “黎瑟用最后的力量送我们离开灵界与现世的重叠领域,可是她却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费雷尔多也听不到我的呼唤。”诗帆低下头去,淡淡地回答,“至于其他人,我不知道……” 两人于是不再言语。觉得说错了话的罗兰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在阴影中,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面的少女。 青年原以为对方会哭出来,但其实什么也没发生。诗帆依然低着头翻动书页,目光随着纸张的跳跃一闪一闪。失去记忆的黑暗之鹰无法读懂那双薄绿色眸子中所蕴涵的一切——或许那里其实什么也没有,或许女孩把它们隐藏在了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地方。就这样,沉默很快便支配了周围的时间与空间,只有祈祷术带来的清冷光辉照耀着岩石,在这无星之地中产生一种夜幕降临的错觉。 “我们走吧。离开这里,找到一条能返回地表的甬道。”检查过全身的装备后,罗兰终于开口打破沉默。 “可是要怎么走?该往哪里走?”女孩合上膝头的书本,但是并没有起身的意思,“本来想用沙盘看一看的,可是在这里根本没用。” 她说着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然后慢慢拉开。这一回,什么都没有出现。 “失效了吗?” “不,其实一切都已经显示出来了。只不过,”诗帆安静地解释,“没有光……” “那么只能亲自去探路了。”罗兰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虽然地底世界和迷宫很相似,但是其中隐藏的规律会引导我们走上正确的方向。来,给这个附上光。”青年说着抽出腰间的匕首,象打灯笼一样高高举起。 “不会引来敌人吗?”少女反问。 “别担心,虽然光线在黑暗中的确很引人注目,但前提是对方得拥有视力才行。而在这里,大部分危险的捕食者都是使用热能视域。”金发剑士握了一下霜恸的剑柄,“如果能隔绝体温,旅途中顶多只会引来零星几只怪物,用这个便可轻松解决。何况对于我们来说,陷入黑暗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了。” “光依靠理论是不行的。”主动权被对方掌握,诗帆禁不住微微皱了下眉头。 “这不是理论,是实践以及实战经历。”罗兰纠正对方,“转生前的黑暗之鹰很熟悉北方大陆的地底王国,他也非常清楚如何在幽暗地域中行动,如何与蜘蛛怪等地底生物战斗。作为转生后的罗兰-斯特莱夫,我理所当然知道这些。” “相当高的。”女孩这么评价。 “是啊,刚从海滩上苏醒过来便继承了一位顶尖战士的全部知识……只不过除了我自己的部分。”说到这里,青年禁不住露出一个落寂的笑容。他摇了摇头,将散发出清冷光辉的匕首横置胸前,然后缓缓地走向黑暗的地平线。 为诗人所赞颂的神秘星光从未照耀这块土地,放射出温暖生命力的阳光同样被拒绝在外。冷酷的岩石就是这里的天穹和地平线,黑暗的隧道曲折地穿越其间,凿通了大大小小的洞穴,串连起高高低低的窟洞,最后形成一个巨大广阔的迷宫。 比起北地冰雪覆盖下的蜘蛛王国,这个滋生在温暖大陆地底的世界更为危险。诺德森的洞穴已经被蜘蛛战士们完全统治,因而入侵者在大部分时候需要面对的也仅仅是这种单一的敌人,但这里却不同——隐藏在黑暗中、擅长无声行动的捕猎者们各自拥有不同的偷袭方式。 当然,对于已经初窥云耀奥义的罗兰来说,即使是以一对十也依然能稳操胜券。然而由于视觉和听力在地下环境中受到极大局限的关系,每一次战斗之初处于被动的总是冒险者们,这令他们的神经一次比一次紧绷。 可怕的不是面前的敌人,而是不知何时会爆发的战斗。 和那些千奇百怪的肉食生物相比,罗兰和诗帆的唯一优势在于他们不需要寻找食物——女孩的力量能够直接将坚硬的岩石转变成可以食用的麦饼——只不过,这种麦饼的味道实在寡淡得吓人。 身处的一片石壁内的小凹室,呆呆看着石笋散发出的淡淡光晕,罗兰突然觉得成为死亡骑士比想象中还要好得多。至少不需要为食物操心了……青年缓慢地啃了一口麦饼,在心里这么叹气。 “真有那么难吃吗?”诗帆冷不防地问。 “稍微淡了一些,但味道还不错。”罗兰谎话连篇。 “怎么会?一点都不觉得淡啊。虽然黎瑟做的料理也很美味,可是在遇到她之前,我几乎只吃过这种饼而已。”女孩细细的眉毛皱了一下,显然不满意对方的回答,“不要挑三拣四,还是说你想要抓老鼠吃?” “没那回事,没那回事。”青年心虚地露出微笑,然后迅速转移话题,“这个地下世界比想象中的还要大,恐怕再走几天也无法找到出口,我只能选择向比较宽阔的甬道前进,别无他法了。” “其实……”诗帆顿了一顿,“即使无法出去的话,也没什么关系吧?” “你在想些什么啊?”这句话令罗兰差点没噎住。青年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女孩,似乎在判断对方是否在开玩笑,“这里连阳光都无法见到,简直就和黑牢没什么区别,再加上随时可能出现的怪物……你居然想在这个地方住下去?” “至少这里很容易生存,没有美露基狄克那样强大的存在。”从那双翡翠色眸子里透露出的神情却相当认真,“那些想要毁灭伊修托利之终末的人也不可能追到地下来。” “可死亡骑士也一定在找你。”青年反驳,“难道你不打算去见伊修托利了?” “见不见都无所谓。”女孩别过头,将视线投向甬道深处无尽的黑暗中,“一开始就说过了,改变世界这种说法太过模糊,实在很难让人相信。” 和我很相似,既没有梦想与目标,也不知道如何证明存在的价值与意义。望着诗帆纤细的背影,罗兰的眼中掠过同病相怜的微光。只不过,现在的我似乎稍微明白一些了,如果就这样盲目地徘徊下去是不行的。 至少“寻找”本身便可以证明自身的存在。正是因此,我才能抵挡得住炎龙的攻击吧? 而赐予我力量的你,也绝对不应该在没有阳光的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消失。 “或许吧,见不见伊修托利都无所谓。”罗兰耸了耸肩,“可是你还想要召唤出费雷尔多对不对?”虽然只是相处了短短几天,但青年已经知道了该如何引起对方的注意。 正如发话者所料,这句话令诗帆回过了头来。 “想。”女孩点点头,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心口上。 “我认为,那只鸟更适合飞翔在浩瀚的天宇中。你难道希望它在这种地方展翅,那是不可能的。”望着黑发少女认真的表情,罗兰的声音禁不住温柔起来,“而且啊,幽暗地域对于十五岁的美少女来说,未免太寒酸……” “你在胡说些什么。”诗帆连忙打断对方,“我问你,美露基狄克和追兵要怎么解决?” “那个……”青年顿时语塞,对于离剑术顶峰尚有相当距离的罗兰来说,这一击相当残酷。正当被质问者阴沉着脸思考该如何回答,从遥远的甬道深处却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清晰回响。那声音就好象是猛兽的心跳,击打在沉默的岩石上,落入幽暗地域冰冷的寂静中。 罗兰和诗帆相互望了一眼,随后立即中止了聊天。青年小心翼翼地牵住女孩的手,接着,由祈祷术而生的幽蓝色光芒迅速地从石笋上褪去,两人栖身的洞穴恢复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默契的旅行者们凭借着来时的记忆在岩石的迷宫中穿梭,很快便接近了声源。 为了适应幽暗地域的环境,无论是捕食者还是被捕食者都养成了无声行动的天性。但现在的不速之客却显然是个例外,它发出的声音大得异常,然而奇怪的是竟然没有因此招来杀身之祸,这令青年觉得十分困惑。 或许是因为太过强大的关系,所以其他生物并不会进攻?但是这么一来这家伙又该怎么捕食呢?罗兰一边推测,一边牵着女孩迅速靠近,最后来到了距离声源仅有几米的地方。 未知的敌人依然只是自顾自地前进,长久以来一直遭遇偷袭的冒险者们此刻终于获得了一个率先出手的机会。下一刻,周围的数十座钟乳石在同一瞬间被祈祷术点亮了,罗兰抽出身负的巨剑跃身上前,流泻着寒冷气息的锋芒直指目标。 可是紧接着,映入瞳孔的景象却令偷袭者的表情瞬间冻结——站在对面的根本不是什么地底生物,而是身高不到两米的小型钢魔像。 一个人造物。 魔像似乎经历过相当激烈的战斗,原本是左臂的位置此刻只有一个泛着灰黑光泽的断口,全身上下有多处高温烧灼的痕迹,胸口还有一道宽阔的砍痕。然而,蕴涵于其金属心脏中的魔力似乎并没有因此消失,相反依然坚持不懈地维持着本体的运做。 “入侵者……报告……”罗兰拦住去路后好几秒,魔像才终于迟缓地开口,显然机能已经老化了许多。 这是一台侦察用魔像。青年从对方的行动模式上如此判断,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动作迟钝的钢铁傀儡,心中涌动起一阵久违的兴奋——人造物的存在就表明周围必定有人类的存在,这里并非想象中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 “我们或许可以通过它寻找到同伴。”罗兰放低刀刃,将姿态由进攻转为防御,同时示意女孩走出钟乳石的阴影。 “但也有可能是敌人。”诗帆毫不留情地说出另一种可能性。 “那样也没关系~!”青年说着,缓缓地靠近傀儡。 “入侵者……报告……”判断出双方力量的差距,魔像后退了几步,然后拖着蹒跚的步伐沿着来路仓皇逃窜。年轻的剑士正要上前追击,却被女孩阻在原地,伴随着祈祷士的意志,魔像的周身突然散发出了淡淡的光晕。 “不用特意去追。”诗帆说着,再一次拉开两手之间的沙盘。映照在沙盘中的世界由于无光而显得漆黑一片,但是此时此刻,被光晕所笼罩的钢铁傀儡却仿佛一个醒目的标志,在这看不透的幕布中闪闪发光。 冰山美人的嘴角微微扬起:“看,现在有光了。” 虽然只是一点,但是却足够让失落的冒险者们获得前行的方向。 接下来的道路尽管同样艰险,然而却少了一份迷茫。在沙盘的指引下,两人开始向着光点所在的位置移动,周围的空间逐渐开阔了起来,除了自然之力互相挤压形成的岩石褶皱以外,人工斧凿的痕迹正在逐渐增加,变得越来越明显。当罗兰终于踏上一条地面平整的甬道时,角落中某件东西在祈祷术之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了一线微弱的光芒。 “鹤嘴锄。”青年俯下身体,嘴角露出胜利的笑容,“我们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了矮人们的矿道,而那个魔像则是这个采矿区域的巡逻者。” “但似乎没有活着的人了。”伴随着少女的话语,附着在匕首上的光芒顿时增强了几倍,一下充满了整条矿道,将遍地的骨骼照得彻亮。矮人们的残骸用原来的姿势躺在他们被杀的地方,破损的铠甲上尽是灰尘与锈迹,稍一触碰便崩溃成灰烬。 “或许是几百年前的战争吧。没什么可怕的,这里已经荒废了。”罗兰耸了耸肩,“而对于我们来说,只要有路便足够。”他说着,高举起闪耀着光芒的匕首,大踏步跨过尸体。 即使有沙盘中的光点指路,错综复杂的坑道依然浪费了冒险者大量的时间。矮人矿工们并非有意构造出一个迷宫,但想要在无数个分叉、交叉路以及复式坑道中永远选对路几乎是不可能的。罗兰可以肯定,自己选错路的次数比选对的要多得多,直到他彻底了解矮人矿工当初建造的逻辑后,旅途才终于畅快起来。 转过一条宽大的甬道,空间陡然开阔。展现在渺小凡人眼前的是足足数百米高的巨大洞穴,即使匕首的光芒已经增强了好几倍,但却依然无法照亮罗兰头顶的穹窿。而在洞穴的中央,两扇三十米高的精金大门上,醒目的徽章让青年吸了一口气。 那是一个巨大的铁锤,铁锤周围纹着火焰,中央镌刻着咆哮的雄狮。 这是白石厅矮人的徽章。 第十八章 劫火 即使在白石厅荒废了上百年后,这个词汇依然可以代表全世界最顶尖的铸造技术,最优秀的打磨工艺以及最完善的挖掘理论。在炎龙来袭之前,庞大的地下城市中曾聚集着成千上万的矮人,有些是继承了家族精神的白石厅族人,但更多则是从世界各地慕名前来的工匠。 那将是怎样的一幅景象~!矮人从一层爬到另一层来炫耀他们最新的作品,即使是最小的瑕疵也会让这些工匠慌忙地奔回铁钴前,日夜不停地埋头苦干直到瑕疵彻底消失。他们孜孜不倦地抡着秘银的铁锤,从来不会感到疲惫或是厌倦。无论是最普通的铁块还是传说中的魔法金属奥利哈康,在这些能工巧匠的手中都会成为最锋利的武器以及最美丽的艺术品。 更有甚者,据说在白石厅的常用语中“你好”和“再见”根本是同一个词汇,因为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允许自己把时间浪费在雕琢宝石与铸造武器以外的地方。 “这里是?”在转过一个弯后,女孩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的面前依然是无法看透的黑暗,然而空洞的回音和呼啸的狂风却告诉两名冒险者,隐藏其中的一定是一片难以想象的广阔空间。 “让光再强一些,我想这里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生物。”伴随着这句话语,罗兰手中的匕首越来越亮。为了避免光线伤害到持有者的视力,诗帆特意让光辉缓缓流泻而下,仿佛一股股清冷的水流。 在纯白光潮的推动下,黑暗开始褪去。它们并不是被一下子冲走的,而是同样像**一样慢慢地,柔和地向脚下流去,同时光明像油浮在水面一样漂浮在黑暗之上,光与暗的交界处是波浪形的,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沉淀的虚无终于从脚下流尽,白石厅中最大一片空间的全貌此刻清晰地展现在了女神之终末以及她的守护者面前——成百上千根直径数十米的石柱整齐地排列,仿佛是寡言的石巨人,在岩石铸就的洞穴中沉默地屹立,在山脉内部撑起一片广阔的天空。 “千柱之厅,没想到我居然能亲眼目睹白石矮人神圣的铸造厂,熔火之炉的所在地。”罗兰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抑制的赞叹,“据说阿尔萨斯手里的那柄精王剑‘云耀’就是在此地诞生的。” 正当兴奋的青年打算来上一篇滔滔不绝的介绍时,一侧的少女却突然拽住他的手臂,下意识地靠近身旁。 “怎、怎么了?”诗帆的发香令罗兰在一瞬间面红耳赤。 “你不会自己看吗?”黑发女孩皱了皱眉。 金发剑士于是回过头,重新打量传说中精王武器的诞生地。这一回,涌动在他眼中的不再是见证历史的兴奋,而是死一般的冰冷与寂静——在这个高达两公里的巨大洞穴中,地面上几乎铺满了矮人的骸骨。那些空洞的眼眶无神地望着穹隆上冷酷的岩石,从中散发出的死亡气息令高耸的群柱看上去恍若林立的墓碑。 “……全都是美露基狄克做的?不,似乎不太一样。这并非火元素造成的破坏,而是武器的伤痕,某种巨大武器劈砍的结果。”青年仔细审视着寂静一片的战场,最后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些碎裂的骨骼上,“历史记载中,炎龙并没有侵入到白石厅本身。在这里大肆屠杀的又是什么人?” “不知道。”少女紧挨在青年身旁,“但是大概是怨恨太重的关系,这里的幽界气息非常浓烈,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我们不会在这里停留很久,只要能得到一份白石厅的地图即可。”罗兰环顾四周,“按照矮人的惯例,应当是存放在图书馆之类的地方。来吧,我记得之前看到的路标说是在那边。”青年嘴上这么说着,走路的时候却小心翼翼地带着同伴绕开了遍地的骸骨。 相比起已成为死地的千柱厅,图书馆中除了厚重的灰尘外并没有任何触目惊心的迹象。这里的规模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因此冒险者们的工作量也相应地提高了许多,更糟的是,在搜索了将近两小时后,罗兰沮丧地发现书籍的排列居然毫无秩序。 “那些矮人是怎么搞的,连分类都没有做……”青年无力地叹了口气。当他正埋头与书堆搏斗时,诗帆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此刻正随意地到处挑拣,完全没有将寻找地图作为首要任务。 不是明明想要早点离开这个全是骷髅的地方吗?怎么现在又在这里翻书了?罗兰有些纳闷地望着对方的侧影,觉得女性的心理真是难以揣摩。 “《高级铸甲第三卷》,《奎罗特家族史》,《宝石鉴赏》……”当女孩纤细的手指抚过书皮时,表面蒙着的灰尘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看上去似乎全是工具书。”她说着皱起眉头。 “那是当然的,矮人们喜欢和铁锤交流,而不是书籍。”青年耸了耸肩,突然想起在地下醒来时的情形,“说起来,你在幽暗地域里拿着的那本书是什么?” “那一本?”诗帆的表情中带着一丝惊讶,“那一本是……我自己的书。” “你自己的书?”对方不解其意。 “恩,是伴随着我一同降临到月之都的书,名为‘诗帆之绘卷’的护身符。”女孩点了点头,慎重地从怀中取出那本小而精致的书籍,轻轻抚摩着,“在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应该就是它在守护着我不被外界伤害吧。” 终末的护身符吗?和“久远之灯火”相同性质的东西。罗兰这样想着,接着又追问:“那费雷尔多呢?” “那是相当深奥的技巧,在遇到黎瑟以后我才懂得召唤的。之前的话……”诗帆翡翠色的眸子里浮起淡淡的悲伤,“一直都是一个人。也不懂得祈祷术什么的,只是单纯地发现自己心中的想法会直接影响到面前的东西,所以很自然就那么做了,现在回想起来是非常野蛮的行为。” 或许是永远也无法被原谅的行为。女孩握紧了拳头。 我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她。罗兰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但是……又有什么理由去了解呢?需要面对的敌人是掌管元素之力的火焰主宰者,而自己却连云耀都只一知半解,在绯红之王和祈祷士的战斗中,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吧? 如果固执地想要肩负起什么,最后大概又会成为心理的枷锁,而非真正想要的目标。 然而即使这样,我还是想要多了解一些。总觉得会因此有所改变,无论是对于她来说,还是对于自己来说。 “说起来,‘诗帆之绘卷’里写的是什么呢?”罗兰尽可能地以平淡的语气问,“似乎是本永远也看不完的书。” “……你没有知道的必要。”半晌之后,诗帆以毫无商量余地的口吻回答,接着转过身去。 这家伙,一点都不可爱~! 面对这个完美诠释了“捉摸不透”和“善变”的女孩,哭笑不得的罗兰只能得出这种结论。 “给。”黑发女孩突然将一本书递到青年面前,“找到了哦,《白石厅地图》。” 接下来只要根据地图找到出口便可。然而命运似乎并不喜欢看到女神之终末轻松脱离黑暗的样子,一种难以言喻的敌意象冰冷的海水般突然劈头盖脑地倾泻向放松的两人。罗兰猛地站起身,周围的书堆散落一地。 “连你也感觉到了?”诗帆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不安。 “气息这么强烈,根本不需要祈祷术的帮助吧。”罗兰将地图册递还给女孩,“收好这个,结束后会用到的。” “即使是在幽暗区域也无法逃开战斗吗……”黑发少女呢喃着,低下了头。 “但这一次你不需要一个人去面对。”失去记忆的黑暗之鹰回答,特意露出轻松的微笑,“虽然我的力量可能算不上什么,不过应该能帮上点忙。”他说着抽出背负的大剑,谨慎地走在前锋的位置上。 “其实这和你并没有关系。”诗帆将目光定格在青年宽阔的背影上。 “谁说没关系?”对方头也不回,“你不是就在我身边吗?” 两人小心翼翼地沿着来时的通道返回,在转过几个弯后,他们很快接近了气息产生的地方——骸骨遍地的千柱之厅。当祈祷术的光芒重新照耀进空旷的洞穴时,走在最前的罗兰却突然发现,眼前的黑暗竟然纹丝不动。原本虚无的帷幕此刻却犹如可以触摸的实体,象坚固的墙壁一般挡在前行者的面前。 接着,从这片凝固的黑暗中走出了一个高大的人影,他的银色长发在呜咽的风中狂乱地舞动,他的脚下黑暗四处蔓延,而在他的背后,一柄和霜恸同样巨大的武器看起来格外刺眼。 黑暗之鹰~!?罗兰在一瞬间几乎喊出声来,直到那个影子走进光芒照耀的区域后,心脏狂跳的青年才终于发现对方仅仅是在轮廓上和曾经的自己有些相似罢了。 “你是什么人……不,你是什么?”金发剑士问,并没有被对方的人类模样迷惑。 “在询问对方之前,不是应该首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吗?”银发剑士慢条斯理地回答,视线越过罗兰的肩膀,“如果就这么称呼你为‘伊修托利之终末’的话,未免太过失礼了,不是吗?” “我是诗帆,他是罗兰-斯特莱夫。”女孩冷冰冰地回答,但是却下意识地将同伴的名字一齐说了出来。 “吾名为阿拉斯托尔,”对方很夸张地鞠了个躬,“如你所见,是来自扭曲虚空的魔王。” 魔王~!该死的,又是这种东西,剑术无法应付的敌人……我究竟该怎么做?罗兰的脚步依然稳健,但内心却无法抑制地动摇起来。青年狠狠地咬紧牙关,甚至没有察觉到一缕鲜血正顺着嘴角流下。 “亚世界的居民为什么能来到现世?这里并不是属于你的领域。”女神之终末问,两眼不放过对方的一举一动。 “世界并非一成不变。每分每秒都会有旧的交汇点涅灭,也会有新的交汇点诞生。”阿拉斯托尔微微一笑,似乎并不介意对方的语调,“几百年前,成千上万的矮人成为了绯红之王火焰下的牺牲品,他们死不瞑目的怨恨将这个区域拉近幽界,因而引来了一些较为下等的恶魔。” “这些下等恶魔杀死了更多的矮人,激起了更强的怨恨,从而令现世与幽界的交汇点越变越大,而这又导致更多更强的恶魔得以进入现世,最后……整个城市在这种恶性循环下终于毁灭了。” “很可悲不是吗?”扭曲虚空的统治者说着走近一步,罗兰连忙拉着诗帆后退三步,“不过你们不用担心,身为魔王的我拥有自己的意志和智能,绝对不会被杀戮的本能迷惑。” “废话了这么久,你究竟打算干什么?”青年大声问,霜恸的锋芒直指向目标。 “能在这种地方相遇未尝不是一种缘分,”魔王微笑着伸出手,“来做个小小的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我可以保证你们毫发无伤地回到地表。作为对此的交换,”阿拉斯托尔举起右手食指,在两人面前晃了晃,“一滴,只需一滴女神之终末的血液即可。” “一滴?”罗兰愣了一下。光是从量上来看这个条件一点也不过分,但陷阱的可能性依然存在——或许血液究竟有多少并不重要,即使一滴也同样会带来无法挽回的结果。 究竟该不该答应?对祈祷术一无所知的剑士微微转移视线,用目光询问自己的同伴。 “别说是一滴,连半滴也不会给你的~!”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坚决异常,“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利用这种力量。” “为什么要拒绝?身为懂得四界之理的祈祷士,你一定很清楚,这种程度根本不会对世界造成什么影响。”魔王的眼神中泛起奇妙的光芒,“我无意染指女神之力,对于进入现世同样没有兴趣,唯一想做的只不过是成为可以看透三界的观察者。” 银发剑士说着,再次伸出手:“只需要一滴女神之血,我便能参悟出四界的奥秘,进而随心所欲地了解现世,这不是很有趣吗?对于你们来说,也并没有什么损失。”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罗兰插了一句。 “是真的。” “既然如此,我看不妨答应……”青年的话才刚开了头便被粗暴地打断,女孩的反驳出乎意料地激烈。 “绝对不可能~!”女孩尖锐的声音比刚才还要提高了八度,“不行就是不行。” 毫无理由地拒绝他人,凭空给自己树立强敌,这家伙究竟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罗兰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星之子难道都是这种性格喜怒无常、表情冷漠、说话带刺的女孩吗?如果真的激怒魔王的话……到时候…… “你也不希望发生无意义的战斗吧?”阿拉斯托尔将注意力转向女神之终末的同伴,银色的瞳孔中带着些许劝诱的波澜,“那么帮我劝劝她如何?” “抱歉,这种事还是免了。”大敌当前,身为战士的罗兰并没有被对方的话语迷惑。 “看起来你似乎已经放弃自我判断的能力了。虽然我并不喜欢无意义的杀戮,但若是对方不愿沟通的话,那也别无他法。”魔王摇了摇头,随即举起右手,指尖绽开深紫色的火花,“总之……超越界限的力量,我一定会得到手的,无论你们是否愿意。” 伴随着凭空燃起的魔火,阿拉斯托尔身后的重重幕布开始狂躁地胎动起来。拥有温热血液的凡人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沸腾的黑暗正在向外界释放什么——贪婪、欺诈、怯懦、嫉妒、懒惰、无度、傲慢,由这些负面感情纠结而成的恶魔们正蜂拥而出。 地狱犬低沉的喘息挤压着冒险者的耳膜,炎魔赤红的犄角撕开了沉闷的空气,深渊领主锐利的长戟反射着刺眼的寒光,末日守卫盘缠的触手将黑暗化为隐藏杀意的深渊。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广阔的千柱之厅已经被无数恶魔占据,简直就像是吞噬一切的黑色瘟疫。 我就知道,这么做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目睹眼前的景象,罗兰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 “如果那只火凤凰无法回应召唤,那就弄一匹御风马来,快点。”强压下心头的不快,青年以命令的口吻说道。趁着祈祷士开启异界通道之时,他迅速踏前一步,封锁住对手的全部进攻路线。当霜恸剑锋上闪出一线锐利白光的刹那,人类剑士猛地加速,突刺向眼前的敌人。 在敌对双方数量悬殊的情况下,直接以首领为目标无疑是最有效的战术。当然,罗兰很清楚自己的力量不可能和某个领域的主宰相提并论,但附着在武器上的祈祷之力以及周身的防御足够他拖延一会了。 面对迎头压下的呼啸剑风,扭曲虚空的主宰者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他只是轻轻地打了个响指,背上的那柄重剑便猛地冲开剑鞘的束缚,一下飞入主人的掌心。两把同样巨大的金属武器剧烈地碰撞在一起,幽蓝与明红的火花四下飞溅。 这是~!? 罗兰睁圆了双眼,有些无法置信地看着截停住霜恸的火之刃,双眼仿佛被冻结般眨都不眨。尽管青年再也无法回想起几十年前炎之城塞那场惊心动魄的决斗,可是面前如此耀眼的光芒、如此灼热的火焰足够他判断出阿拉斯托尔手中武器的名称了—— 精王剑“绯莲”。 这柄圣骑士之剑怎么会在恶魔手里? 罗兰还未来得及张口发问,银发银瞳的剑士已冷笑着向后一跃,瞬间便隐没入张牙舞爪的恶魔大军之中。凝视着那片蠢蠢欲动的黑暗,青年唯一能看到的只有魔王隐隐约约的银色长发:“很抱歉,身为指挥者的我无法尽兴地与两位战斗,不过相信这支恶魔军团一定会让你们的杀戮欲望得到满足的。” “别做梦了,以为光凭这些炮灰就能阻止住我们吗?” “有一句谚语说得好,”回答远远飘进耳畔,青年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那带着讽刺的笑容,“‘蚁多咬死象’。” “不要莽撞,他就是希望你冲过去。”诗帆骑着一匹高大的御风马奔驰过来,淡淡地接过话头。女孩说着伸出白皙的小手,示意同伴坐上来。 莽撞的难道不是你吗?罗兰瞟了少女一眼,一言不发地推开对方的手臂,然后粗暴地跨上坐骑:“收声吧,否则肯定会咬掉舌头的。只要让我的剑保持无坚不摧的锋利程度即可,其他你什么都别管。”话音刚落,他便头也不回地操纵坐骑冲向那片躁动不已的黑色潮水。 比起与死亡骑士分享力量的梦魇,能操纵风之力的幻兽在速度上可说是毫不逊色。罗兰甚至无需刻意寻找目标,他只要让御风马轻巧地从咆哮的恶魔间穿梭而过,然后在这些笨拙的庞然大物转过身之前,将霜恸插进他们的后心。 而即使在乱军之中偶尔遇到必须正面交锋的对手时,金发剑士同样能轻松自如地应付——附加了祈祷之力的剑锋几乎可以斩开持有者想要斩开的任何东西。在这柄凝聚着诗帆破坏意志的剑刃面前,恶魔的大军简直就是纸糊的篱笆,一捅就破。只需要一击漂亮的纵斩,炎魔的九头鞭、深渊领主的双头戟以及末日守卫的锯齿刀就会连同他们的主人一同被分成两半,最后成为半空中飘舞的灰烬。 这种单方面的屠杀太缺乏技术了……罗兰略有些乏味地想,不过在祈祷术的力量前,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根据诗帆的说法,所谓的魔王是完全无法与元素之王相提并论的。阿拉斯托尔充其量只不过是一名在扭曲虚空中相对强大的恶魔,他的存在方式同样受到界限的束缚。随着战场逐渐远离开现世与幽界的交汇点,魔王的动作也会越来越迟滞,最终他与他手下的恶魔将不得不放弃追击,重返幽界。 照此看来,突破重围仅仅是个时间问题。 可是阿拉斯托尔依然在军团的后方泰然自若地指挥,似乎现在正进行的并非是残酷的战斗,而是一场十拿九稳的对弈。魔王面沉如水的表情以及毫无波澜的银眸令罗兰的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那家伙究竟在计划些什么? 八小时之后,青年终于明白了对方如此镇定的原因——战斗打响至今,承载着两人的御风马已经跨越了整个白石厅,此刻正在矮人城市另一侧的矿道内奔驰着。但是来自扭曲虚空的捕猎者们居然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他们的数量同样远远超出想象,无论有多少同伴被霜恸的锋芒扫成灰烬,通道内涌动的黑色潮水依然无穷无尽,似乎根本就不会减少。 但血肉之躯的逃亡者们显然有些力不可支了。 两人此刻正躲藏在一条狭窄的矿道中,外面到处都是恶魔。火焰刀上明亮的光芒在宽阔的岩石甬道中投下形态各异的阴影,配合着地狱犬粗重的喘息声,令整个地底世界染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诡异气氛。 如果黑暗之鹰能够预言到今天自己筋疲力尽的情形,不知还愿不愿意放弃死亡骑士的身份。罗兰讽刺地想着,嘴角扭成一个无奈的笑容。对面的三头地狱犬正在用它的六个鼻孔疯狂蹭地,估计不出一会就能找到这个并不怎么隐蔽的栖身之所。 “你在想些什么?”诗帆不适时宜地问了一句,“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我只不过觉得这个叫阿拉斯托尔的家伙和你估计的似乎不太一样。记住这个教训,以后绝对不要在自以为占优势的情况下激怒你的敌人。”青年说着,语调中无法抑制地掺进浓浓的讽刺,“当然,前提是我们还有‘以后’。” “生气了?”女孩低低地问,偷偷瞄了毫无表情的罗兰一眼,“果然生气了……” “可是,我并不是抱着想要激怒对方的心态拒绝那个条件的的。”诗帆很罕见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回,“这是我定下的原则,绝对不可以再让力量被他人利用。” “如果连生存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原则?何况虽然对方是魔王,但也没打算做任何影响现世的事情吧?”罗兰的语调依然冷淡,“不过算了。现在我们最好把重点放在如何逃脱上,其他的以后再说。” “恩……不过,阿拉斯托尔的存在的确大大超出了常理……”黑发少女很乖地转移了话题。 “估计和他手中的精王剑绯莲有关。”青年压低声音回答——一只嘴角挂着酸液的三头地狱犬正从通道口缓缓走过,“魔王居然会屈尊使用凡人的武器,不是很古怪吗?” “或许具有强大元素之力的物品的确能让幽界的恶魔更贴近现世,”十五岁的祈祷士有些犹豫,“可是这种事情根本没有过先例,只是凭空猜测而已。万一判断错误的话……” “要试试看吗?”剑士突然打断对方。 “恩,要试~!”沉寂半晌,少女认真地点了点头,“即使只是推测也好,如果不主动出击局势只会越来越糟。如果真的死在这里,我的一切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对方一直刻意保持着和我们之间的距离,接近起来恐怕不易。”罗兰举起霜恸,静待着恶魔走进甬道的那一刻。 “没关系,我有办法~!”诗帆薄绿色的瞳孔中闪烁起锐利的光芒。 第十九章 书 失去目标后,阿拉斯托尔的军团一直在蛛网般的矿道中缓慢地推进。这些不知疲倦的庞然大物相当清楚凡人的弱点,在经过八小时高强度的战斗后,嗜血狂徒们一心想要趁可口的猎物精疲力尽时拣个大便宜。但与此同时,谁都很清楚最先发现敌人的搜索者多半会被祈祷术撕成碎片。因此,精明的恶魔没一个愿意认真搜索。 然而出乎这些恶魔意料的是,逃亡者们居然会在极端劣势的情况下选择主动进攻。 伴随着一大片如急雨般落下的光之矢,御风马轻盈地从两人藏身的甬道中跃出,随后稳稳地落在一名深渊领主宽阔的背部。还未等这个惊讶的可怜虫来得及喊出声音,剑刃划出的锐利半圆形便将恶魔的上半身整个掀飞,接着,金发战士狂暴的剑术在这个间隙彻底展开,霜恸锋芒带起的一点寒光在恶魔群中大开大阖,就象是无法阻止的旋风,卷起阵阵敌人的残躯。 “相当努力呢,只不过这种程度的挣扎根本不会有效啊。”阿拉斯托尔悬停在离地一米的地方,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战局。 尽管目睹同伴一个接一个化为灰烬,恶魔的步伐却没有任何犹豫——在身后高位魔王强大意志的命令下,低阶恶魔们根本没有违抗命令的可能,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一丝不苟地按照计划中的布局推进部队,即使粉身碎骨也不会停下。 随着时间的流逝,诗帆和罗兰刮起的剑刃风暴逐渐黯淡了下去,而由大批炎魔、地狱犬凝聚而成的黑色潮水却声势依旧,几乎铺满了整个矿道。 马上就可以结束了……魔王的嘴角微微扬起。 然而,这位丝毫不懂得剑术的指挥官却并未能发现战斗中一个微小但关键的变化——罗兰挥剑的方式彻底变了——现在从青年手中挥出的攻击与其算是精妙的剑术,倒不如说是完全为摧毁目标而诞生的强风,劈斩毫无章法,但却无法抑制。 正当扭曲虚空的主宰者想要最后一次劝降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从甬道的天花板上落下。两人视线相交的瞬间,阿拉斯托尔银色的瞳孔禁不住猛地收缩。 此时此刻,远处操纵着御风马的战士依然在狂乱地舞剑,但另一个罗兰却站在距自己不到五米的地方,水色的双眸中流泻出燃烧的火焰,手中的霜恸在黑暗中放射出锐利的光芒。 我被幻像骗了~!魔王立即明白自己掉进了陷阱。 但无论他是否愿意,猎物与捕猎者的立场已经在这个时刻彻底对换了过来。全身笼罩在强烈祈祷术光芒中的罗兰将剑锋直指向目标,在金属划开空气的锐响声中射了出去。 周围的一切在瞬间仿佛冻结般嘎然而止。地狱犬沙哑的咆哮在残破的嘴边凝固,刹那前还在挥舞的长刀如同铁铸般僵直,空气不再流动,能量终止了传递,魔王放出的数百枚死亡缠绕此刻也化作了黑色的霓彩,就连蕴涵其中的怨灵都忘记了躁动。 如同时间之河在这一刻忘记了流动~! 宗师级云耀使用者眼中所见的战场,大概就是这样的吧?罗兰喜欢这种感觉。 在醒悟过来的瞬间,魔王已经尽全力提升起自己的速度,然而在这一瞬的永恒之中,扭曲虚空的主宰者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追上对方。事实上,如果阿拉斯托尔拥有一双看透一切的宝石瞳,他就能看到金发剑士的动作在诗帆的全力支持下快得如梦似幻——他的指尖刚来得及聚集起死亡能量,如同残影般掠过的剑刃便在能量来得及释放之前将手指从魔王的身上切了下来。 接着,霜恸以极快的速度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又一道长痕,像旋风般绞过猎物的双臂、胸口以及全身。只是刹那之间,不可一世的魔王就被剑锋带开的锐利亮线撕成了碎片,阿拉斯托尔带着遗憾表情的头颅和失去支撑的精王剑绯莲一同落在了地上,一声沉闷,一声清脆。 直到这个时候,周围的恶魔才刚刚反应过来,回过头以无法置信地眼神望着战败的首领。 “太遗憾了……”阿拉斯托尔的首级叹了口气,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此刻狼狈的样子。 他的恶魔之心并不在这个躯壳里~!罗兰突然醒悟了过来,心跳猛地加速。目标并没有受到致命一击,光是夺取他手中的精王剑,真能将所有恶魔驱逐回幽界吗?万一这个推测错误的话,此刻各自为战的两人等于是在送死了。 不过青年的担心是多余的。精王剑落地的同时,周围的空间便象涟漪般明显地颤动了一下,带起一阵阵半透明的波纹。这波纹抹过恶魔的躯壳,令他们周身的轮廓越来越淡,而魔王面带不甘的头颅也一样正渐渐隐没入空气之中。 “虽然这种孤注一掷的举动为你们赢得了胜利,不过,这恐怕仅仅是开始而已。无论怎样躲避,迎接女神之终末的都会是无尽的战斗。”阿拉斯托尔不紧不慢的话语从虚空中传来,“再会吧,或许下一次见面之时你们便会接受我的提议。” 结束了……金发剑士喘了口气。 可是突然之间,胜利者却发现在体内流淌的祈祷之力毫无征兆地消散了,整个人就好象掉进冰窟中,浑身上下游走着寒冷。 青年于是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他的视线越过空旷的甬道,昏暗的火光和遍地的灰烬,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景象。 黑发的少女双眼紧闭,娇小的身躯沉浸在地面蔓延的猩红色血液中。她的身后,一只足有六米高的末日守卫正伸出舌头,贪婪地舔食手中沾血的锯齿大刀,背部四条顶端衔着利刃的柔软触手缓缓律动,看上去就象是张牙舞爪的章鱼。 罗兰的大脑一片空白。 “看吧,最后你还是走上了同样的道路。”黑暗之鹰冷酷的声音从这片空白中缓缓浮起,“无论怎么做,依然保护不了她。”伴随着回荡在意识中挥之不去的嘲讽,青年突然想起诗帆翡翠色瞳孔中所蕴涵的坚毅眼神。 “绝对不行,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利用属于神的力量。” 女孩清脆的声音犹如落入平静湖面的水滴,令罗兰的思绪在一瞬间沸腾,原本放下的霜恸再次被举了起来。 然而高阶恶魔根本不在意金发剑士的进攻。在吸收了神之血液后,这名末日守卫欣喜地发现,当周围的同伴乃至对恶魔来说相当于绝对存在的魔王都被驱逐回幽界时,自己却可以挣开界限的束缚,依然留在现世~!不仅如此,他也可以清晰的察觉到体内的力量正在不断增强,很快就能达到魔王的级别。 不……或许甚至能超越魔王,成为更强大的存在~! 在那之前,就先用这个不知死活的愚者来实验一下吧。末日守卫这么想,先是贪婪地看了倒地的诗帆一眼,然后才慢吞吞地将注意力转移到狂奔过来的敌人身上。对于失去祈祷术保护的凡人,恶魔甚至都懒得使用手中的锯齿刀,他相信背上的四条触手足够将对方裁成小块肉了。 末日守卫背后的四柄利刃在同一时刻飞舞起来,交织成一片模糊的影子,笼罩住渺小的人类。然而当攻击结束后,恶魔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失去了目标的踪迹,接着,从肩头传来的剧痛让他大声咆哮了起来——罗兰竟然站在末日守卫的一条触手上,将武器劈进了对方的肩头,然后毫不留情地撕开一道又长又宽的伤口。 下一刻,失去记忆的黑暗之鹰猛地跃起,手中的霜恸象风车的叶片般在半空中划出一个闪亮的圆,带动全部的惯性破风斩下。受伤的末日守卫被疼痛拉回现实,他不敢再轻举妄动,而是以最快速度摆出防御的姿势——四条触须连着的利刃连同双手紧握住的锯齿大刀在一瞬间架起了伞形的钢铁防御,恶魔相信这可以抵挡下任何攻击。 可是没有用,霜恸居然将这五柄刀全都斩断了~! 巨剑在砍碎对手的武器后依然余势不减,精准地咬进刚才的伤口,然后将庞然大物连同他胸腔中的恶魔之心一齐剖成两半。 燃烧着冷火的双眸,流泻着愤怒的灵魂。这就是烙印在末日守卫视线中最后的景象,接着,刚刚才获得神之力量的恶魔便被冻结在了永恒的黑暗与寂静之中。 扬起的灰烬之风中,剑士稳稳地落到了地面上,血珠顺着他的脸颊滴了下来——刚才与恶魔的战斗已经啊大大超越了人类可以承受的极限。青年的眼角以及耳朵中都渗出鲜红的血液、双手的虎口全都迸裂、腰部一定程度地扭伤,甚至就连嘴里都充满了血的味道。 可是罗兰来不及管这些了,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双眼紧闭的女孩。青年以最快的速度奔跑到诗帆的身旁,然后跪下检查她的伤势。 末日守卫的锯齿大刀在少女的背上撕开了一个可怕的伤口——从肩胛一直延伸到腰际。此刻,鲜血就象泉水一样无法抑制地涌出,在女孩白皙皮肤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眼。如果说血液代表生命之火,那么现在这火焰已经在诗帆的体外燃烧,在冰冷的地面上,在破碎的金属上,还有罗兰颤抖的双手上。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把心绪集中在伤口本身而非少女是否会死亡的猜测上。这一刀的大部分威力已经被祈祷术结界吸收,并没有伤害到脊椎,也没有中毒的迹象,还有救……不,是一定会有救~! 首先必须止血,这是最关键的。终末的保护者再次深吸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始一个人的急救。 漫长如一个世纪的二十分钟过去了,罗兰终于成功地止住了触目惊心的大出血。为了避免伤口再次迸裂,剑士用两柄巨剑以及找到的布料做成了一副简易担架,让昏迷不醒的女孩平躺在上面,自己则拖曳着一头的剑柄缓慢前进。 作为继承了黑暗之鹰知识的战士,罗兰同样清楚另一件事——这种程度的临时处理并不能令诗帆脱离死亡的阴影。少女背上的伤口足以令一名健壮的正规骑士终生残废,如果没有及时的治疗,后果将会是无可挽回的。 然而,在这个冰冷严酷的地底世界中,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治疗条件。矮人在几百年前保存的药品早已变质,就连寻找食物都成了一大难题,更别提什么营养品了。唯一的选择就是尽快走出矿道,到阳光可以照耀得到的地表上去,在那里才能让女孩真正摆脱危机。 可是时间却不多了……罗兰着急地想。 战斗结束至今已经过了一天一夜,诗帆持续地发着高烧,意识也一直没有恢复。由于失血过多又缺乏补充的关系,女孩清秀的脸庞极为苍白,原本整齐的短发此刻也散了开来。望着在梦中与痛苦搏斗的黑发少女,青年觉得焦虑异常。 “还有三天才能出去。该死的,就不能再快一些吗?”他自言自语地低声咒骂,再一次伸出手去摸向那本从图书馆中找来的地图册。事实上,这本地图册已经被不安的逃亡者反复翻阅了无数次,可是无论选择什么样的路线,罗兰都失望地发现,要抵达白石山脉北部的出口至少需要三天时间。 但书到了手上,青年却楞住了——昏暗的火把照耀下,手里捏着的并非地图册,而是另一本书——诗帆之绘卷,属于女神终末的护身符。 诗帆一直在翻这本书,而且每一次都很专注,在这本属于神的绘卷上究竟会写些什么呢?大概关于四界的奥秘、祈祷术的知识都记载在其中吧?也有可能是诗帆心情的日记?如果可能的话,或许拯救星之子的方法也会在上面…… 看一眼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罗兰犹豫了一下,心虚地瞄了瞄双眼紧闭的少女,然后把手放在封面上翻开扉页。 籍借火把上昏暗跳动的橘黄色光芒,青年开始仔细地阅读《诗帆之绘卷》的第一页。然而数十分钟后,阅读者却以无法置信的表情摇了摇头……我一定是眼花了。他下意识地抿紧苍白的嘴唇,迅速往后翻了一页,然后又是一页。纸张哗哗的摩擦声也随着青年越来越快的动作越变越响。 ……这就是真相? 罗兰终于停下了动作,书页的轻响于是落入寂静,犹如一根突然断开的琴弦令演奏噶然而止。青年让视线长久地停留在这本书的末页,久久没有动作,直到最后才低低地叹了口气。 原来,你一直在呵护着的是这个秘密吗?终末的守护者合上书,望向身侧的女孩,眼神中无法抑制地浮现起某种微妙的光芒。 诗帆长长的睫毛突然动了一动。 以为对方即将苏醒过来,金发剑士于是连忙屏息凝神,静静地等待。可是诗帆却并没有能摆脱昏迷的束缚,唯一从寂静中传来的只有她梦中的呓语。 “黎瑟……不要走……”女孩的恳求就像丝线一样脆弱,“不要再让我孤单一人……”随着喃喃的低语,两行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缓缓滑落。 随着意识的模糊,冰山美人骄傲自信的面具似乎也已一同融化。此时此刻,蜷缩在简陋担架上的是罗兰完全不熟悉的另一个诗帆,那个一直隐藏在绘卷背后无助啜泣的小女孩。 她的哭声像雨点一样落在罗兰的胸口,令青年忍不住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为诗帆擦拭去泪水。凝视着身体微微颤抖的少女,罗兰犹豫了一下,接着便将女孩轻柔地抱入怀中。 她的肩膀比看上去还要纤细,青年自然而然地想。但是,就是这么纤弱的身体…… 就是这么纤弱的身体,却敢于毫不畏惧地面对一场又一场艰苦的战斗。 对于普通的十五岁少女来说,战场应当是与自己完全没有交集的想象中的地狱吧?然而诗帆接受了现实的残酷,而且从来不去抱怨什么。无论是面对炎龙美露基狄克的猛攻,还是对抗魔王阿拉斯托尔的大军,她都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安。 “……绝不可以死在这里,如果认输的话一切就全结束了~!”不知为何,罗兰突然想起了当炎龙的冲击波即将来临时,诗帆迎着灼热暴风说出的话语。虽然自己并没有时间回望向身后,但女孩那时的表情一定比想象的还要执着。 “你一直都很努力。”看着脸庞上带着泪痕的诗帆,罗兰突然觉得心口一阵抽痛,“但是别担心,以后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他说着搂紧黑发少女,喃喃的自语中带着一丝敬佩,一丝温柔,还有一丝爱怜:“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诗帆。” 连绵不绝的白石山脉将卡那多斯大陆一分为二,它林立的山峰大多隐藏在云海之上,别说是蹒跚步行的人类,就连骄傲的龙族之中也鲜有一窥山颠者。渺小凡人唯一熟悉的,只有宏伟山脉永远不变的白色躯壳。 随着冬季的降临,马努林镇的居民们也开始忙碌起来,正在为度过冰封季节做最后的准备。由于位于大山脚下,高耸冰峰上呼啸而下的寒风很早就在道路上洒满了冰霜,再加上几年前那场灾难遗留下的各种怪物,很少有旅客会挑选这个时候前来小镇。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今天,站在多伊鲁面前的就是这样一名旅行者。青年看上去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有一头异国的漂亮金发以及罕见的水蓝色瞳孔,但英俊的脸庞上却覆满了憔悴与疲惫,与背后那一柄生锈的矮人双头斧相映成趣。不过比起这个逃亡者打扮的青年,他身后那副厚重的金属担架以及躺在上面的黑发少女显然更为引人注目。 “他们告诉我你是一位医生,”青年的语气中蕴涵着无法抑制的焦虑与急切,“能救救她吗?或者说,至少为我提供合适的医疗手段。如果需要报酬的话……” “那些以后再谈吧,总之先到里面来。”这位三十多岁的中年法师豪爽地点了点头。 多伊鲁很清楚对方眼神中的意味,所以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就连姓名也没问——医生进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小心翼翼地让女孩卧在**,接着开始检查伤势。然而,尽管法师的双眼曾经见过各种各样的创伤,揭开绷带的瞬间,诗帆背上骇人的刀伤还是令他倒吸了口气。 “这么重的伤~!还在持续地恶化~!”多伊鲁忍不住狠狠瞪了女孩的保护者一眼,“你这家伙究竟是怎么搞的?耽搁了几天?” “三天,而且……这段时间里基本没有什么像样的食物……”对方的眸子在一瞬间黯淡下去,担心地望着诗帆。 这一路罗兰几乎没有停下过脚步,除了机械地战斗以外就是拼尽全力地奔跑,他在一天半时间内通过了原本需要三天才能走完的黑暗矿道。接着又在卡那多斯寒冷的冬夜里搜索了整整一个晚上,这才寻找到这个有医疗条件的村镇——事实上,即使对于不知疲倦的死亡骑士来说,想要在三天内从白石山脉深处徒步跋涉到马努林镇依然是个具有相当难度的挑战,何况身后还有一副必须小心拖曳的沉重担架。 但是,如果救不了她的话,无论通过什么样的挑战都是毫无意义的……青年下意识地握紧拳头。 “我想你已经尽力了。”看到对方失魂落魄的模样,多伊鲁的态度软了下来,“但是这种程度的伤势……”他犹豫地看着那道恐怖巨大的伤口。 “有救她的办法吗?无论什么办法都行。”罗兰的口吻与其说是在恳求医生,倒不如说是在向命运祈祷。 “如果采取魔力治疗的方式,或许能捡回一条命吧。”对方的语调并不确定,“只不过即使如此,恐怕也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至少是半身不遂……” “那样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令她苏醒过来~!”青年的眼睛一亮。 “是吗,我知道了。”中年法师点了点头,“只不过要采用魔力治疗的话,有一种稀有草药是必须的——‘翡翠铃兰’。既然你是从镇外来的,应该明白在冬季是不可能有商队的吧?不过……”他说着苦笑了一下,“即使是在春夏季节,要搞到这种与黄金等价的药材恐怕也非常困难。” “但是我们可以自己去采。”听者明白了对话的深层含义。 “虽然那是个相当糟糕的选择,不过这也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了。”多伊鲁走到窗旁,指着遥远的北方,“作为一种蕴涵有强大魔力的植物,翡翠铃兰只生长在奥术气息浓密的地区,而且一定要是低温才行——四十公里外的银月城废墟恰好符合所有条件。那里一定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银月城?你是说卡那多斯法师议会的所在地,被称为‘魔法之都’的那个城市吗?”尽管失去了记忆,不过罗兰的地理知识显然还在,“我明白了,这就去和高阶法师们交涉……等等……”他点头点到一半,突然露出迷惑的神情,“你刚才是说‘银月城废墟’?” “和温菲尔德学院一样,银月城最后也被自身膨胀的魔力和野心毁灭了。事实上,马努林镇里的大部分居民都是那次大灾难的见证者和幸存者。”中年法师叹了口气,“不过这是几年前发生的事,再加上法师议会的新首脑摩提达尔封锁了全部消息,所以几乎没有普通人知道。” “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那片土地上依然燃烧着熊熊的奥术火焰,这滋养了无数怪物,从最低级的使魔到无坚不摧的水晶魔像,以及更可怕的某些存在……”多伊鲁凝视着青年水色的瞳孔,似乎要审视其中是否隐藏着哪怕一丝动摇,“知道这次灾变的少数人中不乏力量强大而又心怀不轨的家伙,但即使是他们也全都有去无回。” “换句话说,是很棘手的地方。”青年的神情依然十分平静,似乎把对方的警告当成了耳边风,“那无所谓,我马上就出发,在那之前先告诉我必须注意的事项吧。” “现、现在就出发?”由于回答大大出乎意料,口才出众的法师顿时也有些语无伦次,“可是你应该好几天都没休息过了。” “那也无所谓。”神秘的旅行者淡漠地说。 “我明白了。”多伊鲁象是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就让我的同伴随你一起去吧,多几个帮手总比一个人强。” 这个决定所蕴涵的诚恳语气让罗兰犹豫了好一会,但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好意……” “先别急着拒绝。”法师摆摆手,“虽然我不明白你的自信从何而来,但我们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战斗。一个草药学和魔力探测的外行人是很难在城市的巨大废墟中找到翡翠铃兰的,何况如果不在采摘下来的时候进行专业处理,那些娇贵的药材便会很快枯萎,变得毫无用处。” 青年于是不再反驳,而是顺从地随着法师走进隔壁的房间。首先映入他瞳孔的是一名牛头人巨大的身影,以及他脑袋上高高扬起的两根长角。 “我们的药剂师,艾尔德路克。”法师介绍的同时,牛头人友善地和罗兰握了握手,“作为一名撒满法师,他在战斗中可以使用自然法术,那是与奥术、神术迥异的力量,很值得信赖。” “他是剑客奇达夫,”正在磨剑的青年停下工作,然后微笑着站起身。他看起来只比罗兰大一两岁,棕色的卷发,眼角有一条醒目的刀伤。 “我是厄丝妮,游侠。”不等医生介绍,最后一人便主动回答,“真没想到多伊鲁你居然会答应别人的请求,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漂亮的女性一边讽刺着法师一边上下打量着金发青年。 “身为医生,我可不能见死不救。”法师不以为意地回答,然后转身面对罗兰,“对了,我是多伊鲁,虽然以前是法师,不过银月城灾变以后就放弃了。现在的我只想用奥术救死扶伤而已。你也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是罗兰,罗兰-斯特莱夫。”青年慎重地向四人行了个礼。 第二十章 伤痕 当罗兰丢掉生锈的矮人双面斧,将担架拆开,取出霜恸的时候,武器的巨大尺寸令在场者全都吃了一惊。事实上,同样身为剑士的奇达夫很怀疑对方究竟能否举得起这柄将近一人高的重剑。 不过直到出发后,三名老练的冒险者才发现,对方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夸张——这个两眼血丝,满脸疲惫的家伙居然能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内走完了四十多公里积雪的山地,而且身上还背着那柄光是看上去就觉得很重的大剑。 “真不知道他的身体是什么做的……”看着青年在前方狂奔的背影,就连最擅长野外跋涉的牛头撒满也禁不住感叹起来。 “爱情的力量,这一定是爱情的力量啦。”漂亮的女游侠调侃地说,同时斜过眼瞟了瞟老搭档之中唯一满头大汗的战士,“不象这个没用的笨蛋,一边怀疑别人的武器是玩具,一边自己还在喘个不停。” 对于这句一针见血的批评,奇达夫只能以愤怒的眼神作为回应——因为战士的全身重铠已经压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到了~!”前行者的话语远远地传进三人的耳畔,罗兰一边说着一边停下脚步。从这里开始,冬季弥漫的飞雪被某种无形的屏障挡在了外侧,青年的脚下已是断裂的大块石砖。虽然阳光普照,但每个人都可以感觉到一股阴冷的寒意透入后颈,就好象全身浸透在冰水里一般。 一座巨大的门楼巍峨地耸立在石道的前方,尽管几年前的大灾变并没有令坚固的建筑崩塌,但**在外的基石却已开始腐蚀变黑,像是一张等待着将血肉化为骷髅的大口。而在这张阴森巨口之后,就是曾经被喻为“魔法之都”的银月城。 “从这里开始我们必须小心行事了。”厄丝妮走到新同伴身旁,“我可以感觉得到,魔力最浓密的地方应当是在法师之塔附近,先到那里去看一看。”她用手指向远方一座样子奇怪的塔型建筑。另外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跟着游侠走向门楼。 踏过一片片泛白的砖石,灰暗的街道也缓慢地展现在了冒险者们眼前。偌大的城区中几乎没有一栋保存完整的建筑,到处都可以看到崩解的碎石以及爆炸的焦痕。更让人觉得胆寒的则是建筑群中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陨石坑,这些深不见底的黑色大洞好象是通往幽界的深渊,稍一走近就有要被吸进去的感觉。 就象是废弃的战场一样……罗兰皱起眉头环顾包围着自己的这座寂静无声的城市。或许从原因上来讲,银月城的毁灭和几百年前温菲尔德学院的灾难相同,但这些触目惊心的废墟却令青年无法不想起月之都的惨状。 ……简直一模一样。虽然在程度上不如美露基狄克的冲击波那么疯狂,不过这种类似于地毯轰炸的毁灭方式,大概也是某个领域主宰的杰作吧? “真讨厌,居然刚进城就遇到了埋伏。”厄丝妮的声音将金发剑士从短暂的思考中拉回现实,负责侦察的游侠显然有些不太高兴,“那条街上有七只巨蜘蛛。四只黑色茸毛的应当是‘猎食者’,还有两只四米长的大家伙,‘纺织者’,最后一个更棘手,是‘魔影’。” “魔影?”罗兰抬起头。 “那个不是普通的巨蜘蛛,事实上它是一种来自扭曲虚空的蜘蛛形恶魔。”艾尔德路克耐心地解释,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没想到,这年头怪物居然会和魔物联手。厄丝妮,我们能不能绕路走?” 游侠耸了耸肩:“或许有别的路,但是如果这么做的话……”她说着望了罗兰一眼。 “会浪费很多时间。”青年明白了过来。 “而且在离开的时候,我们大概还是会走上相同的道路。既然麻烦躲不过,最好的选择就是杀过去~!”奇达夫补充道,眼神中带着战前的兴奋。 既然四人都没有异议,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如何应付那些将废墟当成猎场的巨蜘蛛了。在以四对七的情况下,游侠制定的战术是首先用远程武器将蜘蛛全都引出来,随后依靠萨满的自然法术缠住它们,借此机会缩小双方数量上的差距,再通过白刃战解决剩余的对手。 “那只魔影你对付得了吗?”奇达夫小心翼翼地调整语气,他一边说一边关注着罗兰的反应,“当然并不是怀疑你的实力,只不过毕竟我们还没有一同实战过。所以不妨趁这个机会磨合一下。” “恩,可以应付得了。”对方简洁地回答。 “别担心,在解决掉其他蜘蛛后,我会来支援你的。”棕色头发的剑士笑了笑,将对方的寡言理解为探索未知区域时的紧张。 “其他都没关系,我只想早点结束战斗……”罗兰下意识地握紧霜恸的剑柄,“必须尽快找到翡翠铃兰,不能在这种地方耽搁。” “当然。”牛头人的建议和他的身形一样沉稳,“不过你可千万别贸然进攻。” 游侠检查完手中的弓箭和腰间雪亮的匕首,然后满意地将闪耀着魔法之光的利矢搭上弦:“那么,动手吧。” 打破沉默的第一支箭是厄丝妮射出的,可是接下来的进程却完全出乎她的预料——那柄流泻着寒冷气息的巨剑强横地将整场战斗压缩到了短短的几分钟内。 在投掷出手中的飞斧后,罗兰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霜恸带起的旋风在一瞬间就将最前面的两只黑色蜘蛛剁开了,剑锋流畅地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接着斩下另外一对“猎食者”的小脑袋。 趁着金发剑士对付小型黑色蜘蛛的时候,两只身长超过四米的“纺织者”已狡诈地将他围在了中间,双双扬起锋利的前肢前后夹攻。 然而,对于被包围者来说,这阵看似暴风骤雨的攻击其实和静止的画面没什么区别。罗兰轻松地闪开蜘蛛的全部突刺,随后在它们圆鼓的腹部各撕出一条巨大的伤口,混合着腥臭气味的绿色血液像泉水般从涌了出来,怪物立即倒在了地上。 目睹同伴阵亡,来自扭曲虚空的魔影蛛顿时发出愤怒的嘶鸣,密密的眼珠里闪烁着危险的红光。它突然抬起身体,对着空中猛地喷出一阵乳白色的粘稠**——蛛网术。 这些绕指成丝的玩意不仅会让行动受到阻碍,而且更有可能缠住武器,使得利刃失去锋芒,令剑势遭到束缚。再加上魔影蛛编织的细丝中带有剧烈的毒性,因而对于选择近身战斗的剑客们来说极为头疼。 但若要蛛网术发挥作用,还得有一个前提——蜘蛛丝必须缠得住目标才行,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霜恸显然不在此列。 大剑带出的亮丽剑痕在蛛丝还未落地前就将它们全都斩断了。下一瞬间,罗兰已以无法想象的迅捷闪身到最后一个敌人面前,接着利索地挥出一击。 魔影蛛试着以四条前肢格挡,但结果并没有什么区别——霜恸根本无视它的防御,将那四条黑色的蜘蛛脚连同这个可怜恶魔的脑袋,以及脑袋中藏着的那颗恶魔之心一齐斩成了两半。 与其说这是一场战斗,倒不如用屠杀来形容更贴切些。而且还是一场相当高效的屠杀。 至于另外三位老练而体贴的冒险者,除了站在战斗初始的位置目瞪口呆地观战外,根本没有任何插手的余地。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魔影蛛早已化为了一片灰烬,随着冬季的冷风消失在了空气里。 “你、你真的是人类吗?”艾尔德路克语无伦次地问。这句话从牛头人口中说出,显得非常可笑,可游侠和剑客却笑不出来,因为他们也的的确确、认认真真地想要这么问那个使用巨大双手剑的神秘剑士。 根本没有任何难度……对了,这才是属于普通人的战斗吧?望向表情惊异的三位新同伴,罗兰顿时醒悟了过来。炎龙美露基狄克,魔王阿拉斯托尔,云耀的使用者们,还有龙族和死亡骑士,那些强大的存在与眼前这个属于普通人的世界并没有任何交集。 作为云耀的入门级掌握者,在这种地方我大概是所向披靡了。青年的视线扫过身后横七竖八的怪物尸体,眼中却没有一丝波澜。 但是这种强大根本毫无意义,因为她所在的世界并非普通人的世界。 因为诗帆需要面对的,从来都是那些传说中的强大敌人。 “其实即使无法出去的话,也没什么关系吧?至少这里很容易生存,没有美露基狄克那样强大的存在。那些想要毁灭伊修托利之终末的人也不可能追到地下来。”女孩清秀的脸庞在一瞬间占据了罗兰的脑海。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在地底深处女孩想要表达的真正感情。 诗帆并不是喜欢黑暗地域,也并不是害怕追击自己的敌人,更不是想要逃避身为星之子的宿命。 那句话的含义其实很单纯——“我想要回到平凡人的生活中去。” 原以为自己是在鼓励她,原来其实却是残忍无情地说教吗?我还真是个差劲的男人。罗兰的嘴角无法抑制地扭起一个自嘲的笑容。 “罗兰?”游侠带着担心的话语传进他的耳中,“你没事吧?”厄丝妮已经走到了青年身前,此刻正直直地盯着他看,似乎要从那个笑容中看出些什么秘密来。 “不,没什么,一时走神了。”金发青年恢复了往常的神态,连忙回答,“很抱歉,其实我并不是想要隐瞒实力什么的,只不过有些事情通过实战更能解释清楚……所以……” “实在是太厉害了~!”奇达夫的咆哮声打断了他的解释,战士猛跑过来,一把捏住对方的肩膀,“你简直就是怪物啊,不,是专吃怪物的怪物才对~!” “……谢谢。”罗兰相信这是对方独特的赞赏方式。 “这种剑术究竟是什么?”棕发战士两眼放光地追问。 “是由皇帝雅加西所创造的,一种名为‘云耀’的集中技巧。”青年耐心地解释,“原理相当简单,但是正因如此掌握起来才格外困难。如果想知道的话,回去以后我可以教给你。” “就这么说定了~!”奇达夫用力握了握青年的手,接着大笑起来,“真是的,看来这次赚到的反而是我们嘛,这就是所谓的好人有好报吧。” “接下来的旅途大概会很平坦了。”牛头人和游侠对视一眼,然后微笑起来。 在了解到新同伴的强大力量后,队伍的前进速度顿时快了许多。银月城的废墟尚未死去,在阴暗的街道和坍塌的建筑中隐藏着形形色色的怪物和魔物,有些甚至是当年法师创造出的各色傀儡,然而在霜恸面前,这些根本不成问题,就连最坚硬的水晶魔像也挡不住金发剑士的狂攻。不到半天工夫,四名冒险者已经抵达了最初确立的目的地。 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下,罗兰终于明白了这座塔的模样为什么会如此奇怪——它从中轴线上被分成了两半,其中一侧业已坍塌,失去屏蔽的内部因此可以从外面看得一清二楚——简直就好象有一柄巨剑从云端斩下,沿着正中将它劈开,连带着还在周围的建筑群里留下一道骇人的巨大深渊。 很像是炎龙美露基狄克的那一招“苍镰”,只是锋利程度上有所不及。 而在塔底部有着高大穹顶的大厅内,映入冒险者们视线的是一大片茁壮的新绿。从残留着奥术光辉的层层叠叠的叶片间,无数纤细光洁的柔茎优雅地斜挑起凝固的翡翠冠冕——那就是翡翠铃兰开放的样子。 “找到了~!”罗兰水色的瞳孔中涌起欣慰的光芒,他说着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就好象害怕那些花朵会象蝴蝶一样飞离。 “闲了这么久,也该干活了。”艾尔德路克活动了一下肩膀,开始在行囊里摸索起来。牛头人草药师很娴熟地采摘下那些深绿色、饱含着魔力汁液的成熟植物,然后生起一蓬火焰,开始用萨满独特的方式处理这些新鲜的药材。 “这里是什么地方?”奇达夫无所事事地问。由于一路上清理了所有怪物,所以负责警戒的三人此刻并不需要担心会有追击者。 “看上去好象是私人实验室一类的地方,”游侠耸了耸肩,“不过没想到会聚集这么强的魔力气息,就算变成了废墟依然很厉害啊。” “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出来……”罗兰抬起头望向只剩下一半的塔身,“我可不可以上去看一下?” “当然没问题。”这句话令厄丝妮笑了起来,“法师们一般不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布置陷阱,万一真有什么魔物,我想你也一定能轻易取胜吧。” “那就拜托了。”青年点了点头,友善地拍拍牛头人的肩膀,然后走上破碎的旋转楼梯。 高塔的第二层已经被彻底破坏了,就连楼梯也崩塌成数段。青年只能从废墟上攀爬到第三层,这里是一个类似于书房的地方,两列精致的红木书架前摆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地上则铺着昂贵的深色地毯。尽管曝晒令整个房间面目全非,不过稍微留心下就可以发现,书房的主人一定相当有地位。 在目睹那些品位极高的陈设后,失去记忆的黑暗之鹰对这座塔的主人产生了些许兴趣,他轻巧地掠过碎石和断木,想要从剩余的东西中找出些什么。然而下一刻,书桌上的一件魔法物品却让他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滞。 那是一颗布满裂纹的水晶球,尽管早已失去了维持运做的力量,但在灾难发生的时候,水晶球却忠实地将最后一瞬的景象记录了下来,不仅保留至今,还将它深深地烙入罗兰冻结的双眸之中。 “喂,奇达夫,”当金发青年的身影消失在三楼时,游侠开始问,“你觉得他究竟是什么人?” “说罗兰吗?虽然很不甘心,可那家伙的剑术高出我太多了——两天一夜不睡觉,几乎达到疲劳的极限,就那样还能轻松秒杀‘魔影’。”剑士一边思索一边揉着自己的棕色卷发,“想要从剑技这方面来判断根本就不可能。但是……” “但是?” “我倒觉得他很符合人们对那位赫赫有名的‘黄金狮子’的描述。”过了一刻,奇达夫认真的回答,“里德尔帝国第三王子艾伦特恰好是使用双手大剑且拥有一头金发的战士,年龄和举止上也都很接近。” “可是黄金狮子不是死了吗?里德尔的讣告都发到整个大陆上了,别说是大城市,就连马努林这种边境地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埋头熏制草药的牛头人忍不住插了一句,“法师议会的三名议员妄图操纵王室,所以在师塔上布置下陷阱,当摩提达尔和白凤将军赶来时,黄金狮子已经被烤成焦碳了。‘在对方残忍的轮番进攻下,第三王子的遗体面目全非’,讣告上是这么形容的。” “正是因为烤成了焦碳所以才更方便吧?这回可好,就算是里德尔国王也认不出那块黑炭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了。”厄丝妮神情淡漠地耸了耸肩,“说起来,最后的胜利者反而是摩提达尔和泽菲利斯,一个掌握了宫廷,一个掌握了军权,这挺可疑的。” “可疑也没有用啊,我们又没有证据。何况谁会来在乎老百姓的想法?”奇达夫懒洋洋地摩挲着剑柄,“总之你就别操心了,冒险者要面对的是怪物和魔物,不是政场的阴谋诡计。” “对了对了,这样就可以解释得通了。”无视搭档的劝告,女游侠两眼放光,兴奋地继续推测,“黄金狮子艾伦特喜新厌旧,爱上了这个叫诗帆的小妖精。泽菲利斯由爱生恨,联手摩提达尔那个老不死打算将里德尔王室一锅端。最后,在三名高阶法师不顾性命的保护下,帝国第三王子终于躲过了来自旧情人的追杀,一路逃过白石山脉,最后来到这个小小的马努林镇。” “在遇到四名默默无闻的冒险者后,命运的齿轮就此开始转动吗?”奇达夫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厄丝妮,你一定是入错行了,当个说说唱唱吟游诗人比在这里射箭更适合你。” 可是战士才笑到一半就被打断了——游侠的硬弓砸在了他的头上。 “谢谢你的建议,今天连一剑都来不及挥的奇达夫大人。”厄丝妮特意强调了后半句。 这回剑客只有报以苦笑:“已经说过了吧,不是我太弱,而是他太强了。” “有这样强力的战友加入不是很好吗?”看着包里的稀有药材逐渐增加,艾尔德路克满意地叹了口气,“银月城灾变带来的各种后遗症比多伊鲁预测的还要可怕,许多怪病都需要通过魔力治疗的方式才有可能痊愈,如果有他在的话……” “艾尔德路克,你还是趁现在把翡翠铃兰都采光比较好哦。”游侠的眼神在一瞬间起了微妙的变化,“虽然罗兰是个很善良的人,不过呢,我们应该不会和他再搭档了。” “为什么?”牛头人突然觉得今天的同伴特别难揣测。 “因为他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奇达夫耸了耸肩,很罕见地同意了死对头的观点,“是不是黄金狮子并不重要,那并非阶级造成的隔阂,而是另外一种东西。”战士的语调有些向往,但也蕴涵着一丝不安,“光看挥剑时的眼神就可以明白了,对吧?” “恩,”厄丝妮点了点头,“因为受到挫折了,所以必须休息一下。可是等到那位少女睁开眼的时候……” “一定会飞走的。” 如果连这本里都没有提到的话,那就不可能有了。在布满灰尘与碎屑的书房里翻找好一阵后,罗兰终于得到了一条线索。 青年眼前的笔记本式样相当古旧,然而尽管五年来的风吹雨打将书房中上千册藏书全都变成了废纸,它却依然保持着当年的模样。不仅如此,附着其上的强大魔力还会毁灭试图一窥内容的无知之徒——罗兰的手指甚至未碰到封面,细微但高热的电流便突然冒了出来,迫使他连忙后退。 如此严密的防护令不懂得奥术之理的青年觉得相当棘手,不过这也恰好可以证明另一件事——被保护的资料极为重要。 金发剑士略略思索,抽出身负的霜恸,然后以剑刃小心地挑开第一页。正如青年所料,伴随着一阵逐渐化开的蓝光,这柄由依修托利点化的武器轻易地消弭掉了遍布的魔法结界。接着,高塔主人潦草的笔迹便占满了他的视线。 “路维丝历二三三年十二月十七日。 “该死的~!其他高阶法师不是担任王国的军事顾问就是负责大型研究项目,但这一回给我的任务居然是‘剿灭恶魔’。这种适合肮脏冒险者的工作居然要一位最高阶的法师、一位法师议会最上层的尊贵议员去做,真是一种侮辱~! “肯定又是摩提达尔那个老不死在后面搞鬼,波布兰这种傀儡会长应当不会胆大到来惹恼我。但目前必须忍耐,保守派现在在议会中处于劣势,如果此时轻举妄动,只会将摇摆不定的中间势力推向对手那边。 “好吧,剿灭恶魔这个任务我就接下好了。虽然失去了一次在新年亲近两大帝国王室的机会,不过没关系,如果战功卓越他们一样会把目光投过来的。对于一名智者来说,抱怨是种浪费时间的行为,将劣势转变为对自己有利的优势,那才是务实的上策。 “路维丝历二三三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一切准备妥当后,我调遣了里德尔帝国的二千八百名步兵、两百名骑士以及手下的四十名法师前往事发地——距银月城大约两百公里的费雪丘陵——那里存在着一个幽界与现世的交汇点,但是恶魔为什么会通过界限,原因依然不明。当抵达丘陵后,我发现损失情况比报告要严重得多,有一个村庄被彻底摧毁了。从坍塌的废墟来看,这群魔物中应当存在着炎魔一类的高级恶魔,或许我应当再调遣些兵力来,这样才够安全…… “不,还是算了。万一最后找到的是魔影蛛、腐蚀蜥蜴之类货色,那改革派恐怕又可以借这个机会大做文章。三千兵力,虽然用来对付炎魔可能有些吃力,但总比被说成是懦夫要好得多。 “路维丝历二三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该死的~!十来只炎魔还有一名深渊领主~!今天的战斗惨烈异常,不过结果还是令人满意的,因为最后成功地击杀了那只可怕的深渊领主。虽然恶魔的躯壳已经化为灰烬,但长达七米的三叉戟足够我好好地炫耀一阵了。 “另外,此战中有将近一千三百名士兵阵亡,我必须从附近的要塞里调遣些人过来,以便继续搜索。骑士的抚恤金可能会比较麻烦,不过没关系,反正掏腰包的是帝国。 “路维丝历二三三年十二月三十日。 “以交汇点为中心,我已派遣部队到周边地区连续搜索了五天。或许是因为停留时间过长的关系,恶魔大概都被强行遣返回幽界了,连影子都没见到。可是虽然没能找到他们,部下却带来了一个小女孩。从年龄上看大概是六、七岁的样子,一头蓬乱的黑发,双眸是罕见的绿色,手里还紧紧拽着一本奇怪的书。” 诗帆……罗兰水色的瞳孔中掠过一道闪烁的黯痕,压在书页上的霜恸轻轻颤抖,随后翻开下一页。 “她管自己叫‘诗帆’,但除了代表名字的发音以外,女孩并不懂得语言和礼节,大概是类似于传说中狼孩一类的存在。我相信她的出现并非偶然,很可能恶魔们费尽全力穿越界限就是为了找到这个女孩。尽管只是猜测,然而费雪丘陵这种环境相对严酷的地方显然不是普通孩童能活得下来的。我决定带她回银月城,对方并没有反抗,我猜应当是食物吸引了她……也有可能是想要亲近同类的本能。 “路维丝历二三四年一月七日。 “嘿,当初把我赶出银月城的时候,摩提达尔那个蠢货一定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结果吧。深渊领主的三叉戟果然成为了里德尔贵族近期的热门话题,我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在帝国王都的一周交际颇有收获。政场上花费了这么多时间,接下来该回归到法师的本职工作了。其实人的一切努力都只是为了获得更高的地位和更强的力量,而研习法术恰巧能两者兼顾。 “路维丝历二三四年一月十二日。 “这个女孩让我大吃一惊~!她居然能将木头、金属器皿以及任何东西转变成食物~!这已经超出了炼金术可以解释的范围了……不仅如此,她还拥有其他不同的超能力,例如隔空移动物体,短距离空间移动,使用元素之力进行攻击等……太不可思议了~! “虽然原本怀疑可能是她随身携带的那本书籍中藏有强大的力量,但现在终于可以确定,诗帆的能力完全来源于自身。那些恶魔想必也是是为此才踏进现世的吧? “路维丝历二三四年三月九日。 “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发现,虽然诗帆似乎拥有许多完全无法以奥术原理解释的‘超能力’,但是它们却都可以归到同一个名字下去——里魔法。在传说中,里魔法使不需要任何咒语,光凭自己的意志便能令周围的一切发生改变,即所谓的心想事成。虽然这种唯心主义论相当可笑,可是我却不得不承认,诗帆所拥有的正是这种与唯物论相悖的力量——无数次实验证明,只要她想要那样,世界就会变成那样。 “虽说里魔法是一个禁忌,但现在女神路维丝自顾不暇,哪有空来干涉另一个大陆的事情。我应当抓住这个机会放手去做才对。 “从今天开始,将诗帆列为最重要的监控对象。 “路维丝历二三四年三月二十日。 “诗帆将会成为我攀登至法师议会顶峰的最重要棋子,如果把她当成研究对象的话,根本是一种浪费。我已经制定出了详细的计划,务必将这个罕见的里魔法使牢牢握在手中,然后借助她的力量获得一切~! “首先要让她适应人类社会,语言学习当然是首位的。作为一名奥术的高阶应用者,我不得不承认,里魔法要远远强于魔法。但是,在如何有效的运用力量上,两者之间区别不大。所以在语言学习结束后,还要教会她一名法师应当知晓的全部知识。当然,那只是一个构思,我必须注意摩提达尔的动向,那个尖耳朵似乎有些察觉了。 “路维丝历二三四年五月二日。 “非常优秀的天赋。诗帆是我遇到过的最聪明的学生,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她已经完全掌握了语言——不是作为生存技巧,而是作为艺术。相信接下来的教育也一定能轻松达标。 “但与此同时,另一件事也非常重要。人就是这么一种生物,一旦掌握了知识和力量,就会拼命想要摆脱控制。虽然诗帆现在开始逐渐信任我了,但假如某一天她不再听从命令,那一切等于是白费。不听话的棋子比没有棋子更糟糕。 “我必须让她明白一点,在银月城,在里德尔帝国乃至整个世界,她能依赖的人只有我一个~! “路维丝历二三五年一月九日。 “从找到诗帆到今天,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年多了。我亲眼看着她一天比一天强大,一天比一天娴熟地运用里魔法的力量,而现在,该是使用的时候了。 “我已制定下周密的计划,这一次的目标是波布兰,虽然这家伙是个懦弱的议会长,不过作为法师倒也不能小看,以他作为诗帆暗杀的第一个目标再合适不过。今晚将会是个血色之夜。” “路维丝历二三五年一月十日。 “一切都顺利完成,虽然诗帆回来的时候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并没有受伤。没关系,谁都需要一个适应阶段,慢慢她会习惯杀人的。昨晚的行动对于改革派,特别是摩提达尔那家伙来说是出乎意料的一击。经过长久的忍耐之后,我们终于扭转了局势~! “明天将会启动应急机制,以选拔出临时议会长。之前已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那个位置非我莫属。 “啪”的一声,罗兰一拳狠狠地砸在笔记上,魔法结界残余的能量顿时在青年的手臂上带起阵阵灼热的电流,可是他却根本不在乎。冰冷的火焰无声无息地从罗兰的瞳孔中冒出,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燃烧殆尽。 “该死的~!这个混蛋~!”女神终末的守护者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句。他很想就这样把这本笔记撕碎,但理智却阻止了他。 如果真的想要了解她的一切,那就应当把这本笔记看完。否则,你所接纳的永远都只会是自己想象中的幻影,而非那个真正的诗帆。一个冷酷的声音在青年的脑海中回荡起来,久久无法散去。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随后继续翻动起书页。伴随着纸张无情的摩擦声,越来越多关于“暗杀”、“抹消”、“清除”的内容出现在记叙中,甚至还有“灭族”等词汇。罗兰根本无法想象,当一个连十岁都不到的女孩被命令去杀死比她年龄更小的孩子、婴儿的时候究竟会感受到什么。 但他很清楚,即使是对于一名心智成熟的战士来说,浓重的血的味道依然会令杀戮者的心灵彻底干涸。 “伊修托利历○二年四月四日。 “这一回非常不对劲,诗帆居然违反了我的命令~!她放跑了吉曼家族的三个孩子~!虽然负责善后的部下将这几个漏网之鱼全都杀了,但从长远角度来看,这个问题必须得到解决。必须将一切可能的反叛全都扼杀在萌芽阶段,诗帆只能死心塌地地为我服务,并且严格执行每一个命令。 “伊修托利历○二年七月十七日。 “诗帆的表现越来越奇怪了。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取得了珍贵的宝物‘投影紫炎石’,即使再强大的魔法屏障也无法阻止它的窥探。用这个来进行监视即可。 “伊修托利历○二年七月十九日。 “原来如此……是这个家伙吗。白天带诗帆出去逛街,晚上还拉她散步,天哪~!难道他爱上这个才十岁的小女孩了?真是难以理解~!虽然我也不得不承认诗帆将来必定会是个美人,不过他毕竟是我的得意门生之一,应当清楚棋子无论多么美丽,依然无法逃脱出杀戮的命运。 “现在正是改革派与保守派斗争的紧要关头,我打算派遣诗帆去干掉摩提达尔,那个老不死的魔力相当惊人,而且他的身后似乎还有一个更为强大的势力。在这种关键时刻岂能出错~! “这种行为只会令原本锋利的剑生锈~!我是不会允许的。 “伊修托利历○二年七月三十日。 “由于劝说失败的关系,我不得不杀了他。 “真是遗憾呢,费雷尔多。原本你或许可以成为我的继承者,从此平步青云,站在权力与魔力的顶峰,但现在却因为不必要的浪漫而送了命,太可惜了。 费雷尔多~!?那只火凤凰的名字~!?罗兰突然在一瞬间醒悟过来。他匆匆茫茫地翻动着笔记剩余的部分,很快就到了最后一页。 “伊修托利历○二年八月七日。 “诗帆似乎已经察觉到费雷尔多的死亡了,想要骗过这个聪明的女孩不太可能,何况她还拥有里魔法的力量。但这并不是关键,接下来如何安抚才是最重要的,我必须重新掌握住她的心,让她明白只有依靠我才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生存下去。 高塔之主的笔记到此便无下文。但罗兰却很清楚接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那颗失去作用的投影紫炎石已经说明了结局。 安抚失败,然后诗帆毁灭了一切。 青年抬起头,再次无言地凝视着桌上破碎的晶体。在它冻结的心脏里,清晰地印刻出了女神之终末发狂时的姿态,简直就好象是……那个不顾一切、只想到要报复残酷现实的黑暗之鹰。 第二十一章 螺旋的阶梯 “那家伙该不会踩中魔法陷阱,变成石像了吧?”厄丝妮有些不安地问,奇达夫迷惑地耸了耸肩。正当游侠打算上塔去一看究竟的时候,罗兰恰好从废墟中走了出来,一脸倦容。 “动作真慢~!连草药都全部制作完成,现在就等你一个了。”游侠不满地皱起眉头,“真是的,就算剑技再怎么好也不该长时间单独行动啊。” “因为在搜寻线索,所以耽搁了一会。”青年略带歉意地回答,随后转身看着被一分为二的残破塔身,“不过总算是弄清楚了,高塔的主人应当就是法师议会的前任领袖。” “原来如此,难怪即使成了废墟,这里聚居的魔力依然相当惊人。”厄丝妮的语调中无法抑制地掺进了些许轻蔑的成分,“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卡诺萨大人的宅邸呢。” “卡诺萨……吗?”青年缓缓重复了一遍那个陌生的字眼,舌上的音节显得很空洞,但是对于诗帆来说那个名字一定沉重异常。 “卡诺萨是个非常优秀的法师,无论是在法术研究还是政场上都能游走有余,如果不是死在这场灾难中,摩提达尔大概至今都没办法压制他的势力。”游侠耸了耸肩,“不过那家伙的个性也相当残忍,据说为了成为法师议会首脑,他还勾结了巴马丁的神秘影舞者以暗杀政敌。当然流言虽广,毕竟只是流言罢了。” 并不是什么影舞者,而是诗帆做的……所以才会那么干净利落,因为那家伙无情地将祈祷术用在了杀戮上。罗兰下意识地捏紧拳头。只不过在这里再怎么不甘也只是徒劳,时间不会倒流,现在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她,而非陷落在残破的过去里。 想到这里,金发剑士的眼中流转过一线明亮的火焰,他抬起头一改刚才疲倦的口吻,以坚定的语调说道:“走吧,我想快一点回到诗帆那里去。” 究竟沉睡了多久? 究竟等待了多久? 一定是很久很久的时间吧?但最后,少女眼前终于射来一丝光亮。 借着微弱的亮光,诗帆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干裂的大地贪婪地吸吮着空气中的每一丝水分,荒凉的风卷起大片黄土,在半空中绕着圈子。但夺走女孩视线的却是那些书架——对了,成百上千座残破的书架正林立在这块贫瘠之地,扭曲的身躯斜斜插向天空,就好象是巨人的墓碑。 正是它们,遮去了照向大地的阳光。 “如果不能在太阳落山之前找到绘卷的话,那一切就都结束了。”一个冰冷的声音穿过覆着薄墨的天空,印刻进观望者的心中。 我不要结束~! 少女于是急匆匆地跑进这比墓地更寂静的露天图书馆,想要从群山般连绵的书架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本书。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虽然每一滴的分量都很少,但是流速却比搜寻者的脚步要快得多。太阳悄无声息地攀升到了天穹的顶端,然后又以无情的速度朝下坠落,很快地,从群峰罅隙间筛落进来的光线就变得越来越黯淡,仿佛风中的残烛。 如果再不快一些的话……一切就都结束了…… 即使全身疲惫到无法抑制地颤抖,即使手脚仿佛枯萎般疼痛,即使胸口如同即将爆炸一样灼热,黑发少女依然强迫自己加快奔跑的速度,不停地重复着翻找的动作。 就在夕阳即将被黑沉沉的大地吸入前,那本小小的、薄薄的绘卷终于映进了寻找者焦急的瞳孔。尽管它被夹在一大堆覆满灰尘的古籍中,可是少女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没有人会连自己都不认识吧。 “找到了~!”诗帆松了口气,伸手取出绘卷。 然而,当女孩期待地翻开扉页之时,嘴角的微笑却在一瞬间完全冻结了。 那个声音……骗了我吗? 少女面无表情地合上了书,抬起头绝望地凝视天空。冰凉而潮湿的雾气开始从林立如墓碑的书架间流出来,悄无声息的占领了荒芜的大地,给它们挂上一层无法撕裂的灰色薄纱。透过这层薄纱,夕阳最后一次无力地从她眼前抚过,然后就落入大地尽头的囚笼中,再也看不见了。 原来,即使找到了书还是没有用。努力到现在,全部都只是徒劳而已。从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结局已经注定,永远无法改变。 一切已经结束了。 “不要~!”诗帆睁开眼,猛地用力想要从**坐起身。 伴随着剧烈起伏的动作,从背上突然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少女忍不住呻吟起来。与此同时,一双有力的手连忙将她强行按回了**。 “不要随便乱动,伤口会裂开的~!”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接着,金发男子焦虑的眼神和少女的视线融会在了一起。 “罗兰?”迷糊了好几秒,诗帆才反应过来。 “现在感觉怎么样?总之千万不要再乱动了。”尽管目前两人之间的姿势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但是罗兰已经顾不得暧昧不暧昧了,一连串说明从他的嘴里脱口而出,“听好,现在你背上有一条很长的伤口,从肩胛骨一直到腰部,平均深度超过六厘米。虽然恢复了意识,但是下半身恐怕已经瘫痪了,而且如果随意挪动上半身,刚刚愈合的伤口就会再次迸裂,到时候的大出血可不是开玩笑的。现在唯一的做法就是使用祈祷术来彻底治疗,你能做得到吧?” 青年的瞳孔里尽是不安。 一开始多伊鲁就已经判断没有彻底痊愈的可能,罗兰之所以不惜一切地让诗帆恢复意识,就是指望她通过祈祷术进行自我治疗。如果现在的答案为否……那么才刚过花季的少女恐怕就得在轮椅上度过下半生了。 为什么现实会如此不公?一想到这一点,罗兰就觉得心口刺痛。 “恩,虽然对于生命之力的掌握还不是很纯熟,但这种程度的伤口没问题。”诗帆理所当然地回答,青年于是满意地叹了口气。 “不过你能不能先把手放开?”女孩加了一句。 “啊?当、当然~!”刚才还气势逼人的罗兰连忙缩回手,恢复成平常那个冷静的剑士。 在祈祷士意志的呼唤下,从幽界产生的金色光芒柔和地覆盖住了她娇小的身躯,象水流般在全身上下游走着。黑发碧眼的少女精确地操纵自身的解离与重组——让坏死的神经与组织分解为四大元素,让生命之力重新构成新的躯壳,最后安定寄宿其中的灵魂。 但是,她的注意力其实却全都被身旁的守护者吸引住了——那个人,伤得也很重。 没有一处外伤,这说明罗兰获得了全部的胜利,但祈祷术却令女孩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压抑的痛苦:肌肉有相当程度的拉伤,恐怕现在连抬一抬都很艰难;由于承受了巨大加速度的关系,水色的漂亮瞳孔此刻一片浑浊,过几年就会彻底失明;同样的原因令耳膜迸裂,听觉大概已经大大减弱;隐藏在这些之下的神经也是一样,持续不停地战斗令它们过早地衰竭乃至烧毁了。 简直就好象严重超负荷运转的机器……我昏迷的时候他究竟干了些什么? “我睡了多久?”诗帆绕着圈问。 “六天。” “那些恶魔呢?”女孩又问。 “已经全部被赶回幽界去了。”对方简洁地回答,然后补充一句,“不用担心,沾到你血液的那只也被我彻底摧毁了,洒在地上的鲜血同样经过恰当处理。总之,不会让任何人利用属于你的力量的。”他说着淡淡地笑了笑。 “现在……是在地表的镇子里吧?”诗帆歪着头环顾四周。 “当然。”罗兰点点头,“这样没问题吗?你现在最好集中心思治疗,要问问题的话,过一会……” “外行人不要在这里指手画脚好不好?”女孩毫不客气地打断对方,接着从被窝里伸出白皙的手臂,“把手给我。” “怎么了?”青年奇怪地握住女孩。正当他迷惑的时候,那股金色的水流却流淌过两人牵着的手,蔓延到了罗兰的全身。 “这样就行了。”诗帆淡淡的回答了一句。 并没有解释什么,也不需要解释什么。那一刻,两人只是手牵着手,静静地品位来之不易的和平时光。对于无法逃脱战斗的女神终末来说,这段时间或许很短暂,也许明天便会如玻璃般碎裂,但是即使如此…… ……依然值得珍惜。 “太了不起了~!居然能彻底痊愈~!”一向斯文的中年法师,此刻也按奈不住激动的心情,“抱歉,我并不是说无法痊愈才好……但是,这种程度的治疗实在是太了不起了~!果然大大超越了凡人能达到的程度啊。” “如果恢复不了意识的话,再怎么厉害也没用吧。”罗兰的目光望向另外三人。冒险者们还是老样子,奇达夫好象有永远都磨不完的剑,牛头人依然在制作草药,而厄丝妮也依然无所事事。 “谢谢多伊鲁的魔力治疗,也要感谢厄丝妮,奇达夫还有艾尔德路克。”诗帆乖巧地提起新衣服的裙角,行了个优雅的礼。 “哎哎,幸福的结局哦。”游侠对罗兰眨了眨眼睛。 一旁,奇达夫的眼神中却多了几份哀怨和敌意——事实上,任何正常男人在看到穿着可爱裙装的诗帆后,恐怕都会无可抑制地产生对罗兰的刻骨恨意吧? 这小子……太幸运了~!棕发剑士磨剑的手劲又加了几分。 “不过的确是相当强大的力量啊,不仅能够治疗外伤,同时也能治疗罗兰战斗产生的后遗症。”牛头人感慨地叹了口气,“这就是伊修托利牧师的力量吗……属于神的力量……” “伊修托利的牧师”,这是罗兰考虑到诗帆、银月城还有马努林镇三者之间的关系后,为了掩饰女孩的真实而说出的谎言——毕竟,完全治疗重伤的事实是根本无法掩盖的,所以也只能在其他方面耍手段了。原本青年以为诗帆会拒绝接受这个身份,但后来才发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女孩很爽快地就答应撒谎,假装成为自己的牧师。 “事实上,我在和艾尔德路克商量过后,无论如何也想请你们帮一个忙。”多伊鲁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你们能否留在这里一段时间,用神术治疗马努林镇的居民?” 罗兰的心在一瞬间沉了沉。 “我想诗帆小姐也大致知道一些了吧?”医生说着,热切地望向女孩,“这个镇子的居民都是银月城灾变时的幸存者,虽然逃过一劫,但是后遗症却很难根除。即使使用魔力治疗疗效也不显著,但我想如果是神术的话应该能彻底痊愈……至少,我希望能试上一试~!” 该怎么做?青年瞥了一眼那个纤细的背影。虽然那么做非常自私无情,但是他早已决定,只将诗帆一人放在优先位置,至于其他并不重要。 不想任何人揭开业已封印的创伤,所以……必须拒绝。 “恩。”女孩的声音将罗兰拉回现实,“我愿意留下来帮助他们。” “诗帆?”对方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只不过有个小小的要求。”黑发少女却并不理睬同伴的疑惑,“希望你们以及那些接受治疗的人们,不要向镇子以外透露我和罗兰的信息,可以吗?因为……”她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 “当然,这点我们明白,总之是希望不受打扰地旅行对吧?”中年法师严肃地点了点头,他身后的三位也一同点了点头,“既然当初就决定帮助你们,保密方面也绝对不会含糊的。至于居民方面请不必担心,交给我来处理吧。” “那就没问题了。”诗帆露出浅浅的笑容。 但是……在那笑容之下,她的心是否在颤抖?罗兰担心地看着微笑的女孩,却不知该如何发问。 “伊修托利的牧师”,无论对于谁来说,这都是一个陌生的名词。事实上和其他女神相比,伊修托利本身就是神秘的象征。将天穹染成七彩的极光虽然璀璨得动人心魄,烙印于历法书中的名字虽然包含着无上威严,但那些仅仅只能证明女神的存在,却并不能勾勒出她的真正形象。 没有人知道伊修托利究竟是怎样的神灵,因为她从未宣扬过教义,也从未降下过神旨。不,或许对于这位从冰天雪地中诞生的女神来说,根本就不存在引导凡人的理由。 除了约束世界的历法以外,伊修托利在现世的唯一代言人只有死亡骑士——显而易见,掌握死亡之力的亡灵和掌握生命之力的圣职者是不可能有交集的。 “所以喽,诗帆大概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名牧师吧?”游侠推测着,转头望向牛头人,“自然法术能做到那种程度吗?” “无论是自然法术还是奥术都不可能达到那个程度。”艾尔德路克老老实实地回答,“而且,根据我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位小姑娘的力量相当强大。二十多年前我曾在洛伦丹大陆遇到过路维丝的高阶牧师,即使是那个傲慢的家伙也不可能达成这么完美的治疗。” “还真是不可思议啊。”厄丝妮咂了咂嘴,“伊修托利牧师和无名剑士的神秘组合……” “怎么?我们的三流吟游诗人又想到些什么了?”奇达夫不怀好意地问。 “没什么,只不过很想知道究竟是谁胆敢……追逐……女神的代言人。”尽管罗兰一行在隔壁的治疗室,游侠的话语依然相当谨慎,“而且,有什么人能比罗兰还要强大,甚至可以在战斗中重伤他最重视的保护对象?” 过了好一会,战士才艰难地耸了耸肩:“不知道,光是‘云耀’这种技巧已经超越了我能想象的范围,何况能战胜‘云耀’的家伙?” “万一他们追到马努林镇来的话……”厄丝妮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几乎与此同时她立刻紧紧地闭上嘴。但事实上,谁都很清楚后半句意味着什么。 一旦这里成为战场,恐怕第一个遭殃的便是手无寸铁的村民们了。但在那种无法想象的力量面前,即使是拥有武器的自己,又做得了什么呢? 原本轻松的聊天氛围在瞬间沉重起来,寂静充满了整个房间。正当牛头人绞尽脑汁想要缓解一下气氛的时候,开门的声音为冻结的气氛解了围。 “今天的治疗就到此为止,两位也差不多该休息了。”多伊鲁满面春色地说着,和身后的两名冒险者一同走进房间。 “我只是旁观而已,并没有帮上什么忙。”罗兰的目光停留在娇小的同伴身上,“倒是诗帆,累了吗?” “这种强度不会有问题的。”黑发少女摇了摇头,接着突然拉住罗兰的手,“只不过精神上有些倦了,陪我出去透透气吧。” “好。”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提出这种要求,青年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神奇治疗已经持续了三天,因此马努林镇上的老老少少们几乎没有人不认识这位女神的可爱代言人。但今天不同,当罗兰与诗帆在黄昏的街道上散步的时候,擦肩而过的居民根本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空洞的视线就那么直直地穿了过去。 两人就这样不受打扰地笔直前进,很快就将马努林镇甩在了身后。当连了望塔也被茂密的松树林遮去时,女孩终于停下脚步。 “怎样,很厉害吧?就好象变成隐身人一样了。”诗帆仰起头,问旅伴。 “那个是意识扭曲吗?”罗兰想起了不久前阿尔萨斯的惨败,从战士的立场来看禁不住有些心寒。 “恩,但是我最高的程度也只有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而已,象黎瑟那样是不可能的。”女孩低声解释,“而且持续的时间相当短暂,否则的话,依靠这种技巧就能轻松地穿越敌人的包围圈了。” “比想象的还要快,对方并非泛泛之辈。”青年皱了皱眉,声音中并没有惊讶——敌人总是会出现的,一切只是时间问题,“不过……为什么要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至少应当告别一下。” “罗兰,就这样丢掉那柄精王剑会不会有问题?”诗帆很罕见地岔开话题。 “‘绯莲’吗?”罗兰愣了一下,然后默许了对方的答非所问,“没关系,落在凡人手里要比被魔王拿到安全得多了。” “那么,走吧。”黑发少女于是点点头,干脆地结束对话。 冬季清冷的月光笼罩下,黑色的御风马载着两人在林间飞驰。这一回,驾御坐骑的并非擅长马术的青年,而是他身前的祈祷士。尽管行动路线和前一次并不相同,罗兰却很清楚诗帆的目的地—— 银月城,封印着她记忆的坟墓。 为什么会想要去哪里?失去记忆的黑暗之鹰觉得难以理解,但是他并没有理由阻止对方。 “这里会是个不错的战场。”当奔驰的马匹越过被腐蚀的凯旋门后,诗帆低低地说了一句,接着勒住坐骑,跳下马。周围的景色于是不再流逝,夜下的废墟整个呈现在面前,一望无际的黑色剪影就好象要将两人吸入一般,蕴涵着诡异的魔性。 “前几天,罗兰就是来这里采摘翡翠铃兰的吧?”女孩问。 青年无言地点了点头。 “黎瑟告诉我,命运是连神都无法琢磨的东西,现在看来果真如此。走了一圈,最后居然会再次回到当初的。”她淡淡地开始叙述,“在来到银月城之前,我一直象野兽般生活着,是这座城市以及它的管理者赋予了我智慧、力量以及感情。但是……也正是这座城市,夺走了我当时唯一信赖的人。” 于是,伴随着那悦耳的声音,罗兰从废墟中寻到的伤痕再一次被掀开了。 暗杀。 不着痕迹地暗杀。 精确完美地暗杀以及伪造现场。 卡诺萨是残忍无情的法师,所以记叙得理所当然地冷淡,然而此时此刻,女孩的叙述居然比法师夹杂着不安与猜疑的日记还要冷淡,那种简洁明了、对于所有的事都只是一带而过的风格,简直就好象是在背诵课本一样。 “费雷尔多在的时候会觉得不用担心什么,只是他再也不能来看我了。所以……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诗帆顿了顿,观察身后骑士的表情,“开始只是想摧毁法师塔,但最后却失去了控制——或许是由于仇恨心理太过强烈的关系,**的祈祷术反过来吞噬了我的意志——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整个城市已经毁灭了。” “后来呢?”发问者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后来遇到了黎瑟,找到了可以住的地方,可以说话和信任的人,还明白了一些道理。”女孩的目光定格在远处那座残余一半的高塔上,“只不过……” “治疗马努林镇的居民仅仅是因为我有那个能力,并不是为了‘赎罪’之类的理由。”她突然特意这么强调。 “我不打算借这种行为来欺骗自己,已经造成的创伤是永远都无法弥补的。”诗帆的声音中没有任何后悔,“而且,如果觉得懊悔的话,就等于是否定了费雷尔多以及我自己的努力。即使造下再大的罪孽也没有关系,我已经决定无论怎样都要尽力生存下去,这样才不会输给这个召唤我的世界。” 罗兰张了张嘴,试着想要说些什么,可原本能言擅辩的大脑却一片空白。 她和为了仇恨而想要毁灭一切的黑暗之鹰很相似。但其实是不同的,会觉得相似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是被抹消过去的一张白纸吧? 绝对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因为少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强。 下一刻,女孩的话语却打断了他的思绪。 诗帆柔软的身体突然绷紧起来:“敌人来了。” 她的眼神恢复了往昔的冰冷,这是进入战斗的表情,祈祷士迅速拉开两手之间的沙盘,借着月光审视整个银月城的微缩模型。 对,首先必须要活下去才行。罗兰让视线越过女孩的肩头,映入瞳孔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这么多正规军~!” 里德尔帝国的骑士团已经在周围布设下层层叠叠的防御,不仅将整个废墟包围得滴水不漏,而且显然还在持续增兵。 “下午两点的时候才发现两队斥候,没想到现在居然这么多。”诗帆的语调里带着一丝后悔,似乎是在说“如果当时立即离开就好了”。 但老练的战术指挥官却在这时发现,对方并没有采取人海战术的意思,包围圈在完成后没有任何收缩的趋势,只有三个小点朝着目标飞奔而来,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到了接近沙盘中心的位置。 为了避免被祈祷术大面积杀伤而采取的精英战吗?罗兰猜测。这样也好,至少可以省去很多麻烦。终末的守护者于是利索地抽出身后所负的双手大剑,月光洗沥的冰冷锋芒直指向街道对面。 首先跳进战士视线的是那个优雅精致的噩梦——泽菲利斯。在与诗帆的力量同调后,罗兰可以确信,借助祈祷术而生的云耀已经完全超越了对方的水准。然而即使如此,在看到那婀娜多姿的身影时,他的胸口依然无法抑制地窒息了一下。 只不过这一回,眼前的女剑士并没有腾腾的杀气。相反,在距离猎物将近五十米远的地方她就停下了脚步,与另一名身型矫健的黑衣盗贼并肩而立。 接着,手持圣十字剑的高大男人踏着夜幕的寒流缓缓走了过来,他的脸庞比月光还要苍白,宝石般的瞳孔中亮着幽幽的血色光芒。 “很好。”低沉、冰冷的声音震荡着空气,“这次便可以确实地完结了。” 第二十二章 虹之翼 “我是莫巴帝-辛格威斯。”有着血红瞳孔的男子自我介绍,“先问一句,你知道自己身后的那位女孩是什么身份吗?” “既然连帝国军团都出动了,难道现在还怕误伤无辜?”女神终末的守护者冷笑一声,“我是罗兰&;#8226;斯特莱夫。以前是伊修托利的骑士,现在则是女神终末的守护者,就是如此。” “明白了。”莫巴帝点点头,“看你的态度,战斗是无法避免的了。” 这句话中微妙的语调令周围的空气在一瞬间带上了血腥的味道。罗兰跨前一步剑锋点地,大剑的尖端直指向对手。虽然有祈祷术作为支持,金发剑士的动作依然非常谨慎——从夜莺的态度来看,眼前的对手显然是她的长辈——即是说,这名男子的剑技比曾轻松重伤自己的人还要更强。 整个银月城都已被布下天罗地网,若象上次一样惨胜,大概插翅也难飞。唯一的选择,只有在保存体力的同时以压倒性优势击溃眼前的敌人,然后才有希望突围。这场战斗绝对不能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差错~! 必须在一瞬间就把对手干掉。曾经的黑暗之鹰眼中闪过一线锐利如刀的光芒。 “很好的眼神,那么就来试试看吧。”男子点点头,毫无犹豫地走进霜恸的交锋距离。 下一瞬间,当罗兰连人带剑斩过来时,莫巴帝终于动了。沉重的十字剑被主人单手举起,利索地甩去包裹在外的剑鞘,挟着寒风从正面迎上。 奔驰的银光在那一刹那乍现。 当两柄利刃完全展开豪雨般的攻势之时,视力几乎毫无用处。不仅如此,恐怕就连能看穿一切的宝石瞳也会在那电光火石中变成一件昂贵的装饰品。道理很简单——等看到的时候再去格档,一切早已结束了。 必须捕捉先于剑刃到来的敌人的意志,在感知的那一瞬间用自己的剑在预言的轨迹上迎击。 事实上,究竟是谁先斩下第一剑根本毫无意义。此时此刻,无论是莫巴帝也好罗兰也罢,没人有能力在初次交锋后再度主动发起攻击——他们仅仅是被笼罩在死一般的银光中,然后反击对方的反击。 如同多米诺效应一样,当第一张骨牌倒下的时候,无数种可能性便会铺天盖地而来,抽离战斗者的意志,逼迫他催动全身力量去反击。而反击的唯一结果则是引发更大规模的反击,战斗永远不会停止,除非其中一人倒下。 这就是宗师级云耀使用者之间的战斗。 不过,远远超越想象的速度虽然令意识窒息,却也并非无法控制——借助祈祷术达到剑技最高境界的罗兰可以明显感觉得到,对方正在逐渐把握整场战斗的节奏——双方都在反击中反击,可是莫巴帝的次数不仅多得多,更是将可怕的杀招混杂在漫无边际的佯攻中。自己的盲目进攻很容易便被牵制,反而容易漏过真正的致命一击。 想要防御住所有方位是不可能的,即使有祈祷术加持也只能仅仅守住要害而已。这是罗兰唯一的选择。但攻击该怎么办?如果就这样防守下去,迟早会被一刀两段。 仿佛察觉到主人的焦虑与不安,霜恸的表面突然绽放出一阵夺目的光芒。两剑碰撞的瞬间,爆开的火花强行终止了陷入白热循环的反击式对决。 “最后还是忍不住插手了吗?伊修托利之终末。”血族后退几步,将剑置于胸前。那种野兽般的目光扫过黑发少女的全身,带着某种异样的气息。 到刚才激烈的战斗为止,这个男人的存在感一直都很弱。除了太过信任祈祷术的力量外,这也是罗兰会轻敌的原因之一。 但现在,失去记忆的黑暗之鹰终于感觉到了来自对方的杀气。 简直就如同是决了堤的洪水,咆哮着扫荡过整个战场,然后象冰冷的淤泥般渗透进全身的毛孔,让人的呼吸为之停滞。 “本来以为光靠剑对剑便能了结,现在看来是太天真了。”伴随着冷酷无情的话语,镶嵌在圣十字剑上的那颗蓝宝石开始律动起来。 “这柄十字剑的名字是‘诀别’。虽然本身是连魔法都未加持过的古旧武器,但凯琳娜蓝宝石却赋予了它将一切都斩开的力量。”莫巴帝再次举剑,宝石瞳中涌起浓重的血色,“因为即使星之子的死亡,魂魄依然有可能携带着神的力量回归到女神那里,所以这时候必须用‘诀别’来进行彻底的毁灭。换句话说,是连灵魂都可以斩开的剑。” “现在拿来对付你这样的凡人也是形势所迫。”吸血鬼的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是在嘲讽对方,“但无论如何,这和刚才的热身是完全不同的,你有将性命和灵魂一并赌上的觉悟吗?” “废话少说~!凭着几百年前老掉牙的护身符就打算斩开一切?别开玩笑了~!”罗兰挺起双手大剑,威胁地刺向前方,“究竟是谁胜谁负,不用剑来比一比可没办法得到确实答案。” 诗帆翡翠色的双眸中激起一轮又一轮涟漪。 接着仿佛应和般,霜恸上也律动起一纹又一纹的光芒,就象之前那一击一样。但是,却是持久不断涌出的力量。 “如你所愿。”莫巴帝扬了扬眉毛,凝聚于蓝宝石中的寒光逐渐攀升到剑锋上,虽然只有小小的一点,但却亮得灼人视线。 如果说刚才一罅之间云耀的对抗是纯粹的速度对抗,那现在这个无情的战场中,力量便成为了更重要的、足以决定生死的关键。这是无法依靠经验去判断的事情——因为在此之前,从来就没有过祈祷术之剑的对斩。这也不需要依靠经验去判断——因为那种程度的力量,就连从未摸过武器的人也一样能清楚地看到。 两名剑士轻松挥出的每一击里都蕴涵着了不起的魔力——有地、水、风、火,也有生命,更有死亡,如果一定要说的话,这就是祈祷术在现世爆开的意识火花。 过分强大的力量光凭物质本身根本无法阻挡,光是接触就会渗透到目标身上。每一次双剑锋刃的咬合都会在寂静的夜幕下溅起冲天的闪光,随后,从剑身上倾泻而出的光之流便蛮横地碾过持剑者的全身,令他们的与灵魂一同发出悲鸣。 即使如此,对决者强烈的战斗意志还是压下了这双重痛苦,继续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相互猛斩着。 然而每一斩都令罗兰觉得心惊肉跳。明明是不可能的……凯琳娜,那个早已消失的女神终末的护身符为什么会具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 数百轮攻防在一瞬间掠过,当金发青年的双眸终于适应强光的眩晕后,他明白了那个超越常理存在的原因。 诗帆的力量被分成三份——一份用于女孩自身的防御,以避免再次被隐藏的敌人袭击;一份用于罗兰的进攻,将他推向云耀的最高境界;最后一份才用于霜恸之上,而且还是平均分布在剑身的每个部分。 但对手的策略却大相径庭——凯琳娜蓝宝石的力量,始终集中在那个灼目的点上。进攻时凝聚于突刺的剑锋,格档时回流到碰撞的剑身,犹如一股在十字剑上迅速涌动的水银。无论主人从何处发动攻击,敌人的攻击来自何方,它都能及时地出现在最准确的位置并完美达成使命。 既是最锋利的剑,又是最坚固的盾。 诗帆绝对无法做到这个程度。先不提她根本不懂得剑术,即使女孩和自己一样掌握了云耀之奥义,两个人的心意也不可能在瞬间完全同步。将力量平均加持在霜恸上是唯一的做法。 狂风骤雨的互攻与反击中,突然溅起一片比之前要绚丽得多的蓝色火花。接着,一块小而坚硬的东西擦着金发青年的脸庞飞了出去,在他的眉角带开一道血线。 什么~!罗兰的瞳孔顿时收缩。 并非是飞镖之类的投掷武器,事实上那种东西在接近祈祷术力场前就会被弹开。伤到持剑者的是武器上崩裂的碎片。 霜恸的碎片。 幽蓝色剑身上,那个不起眼的缺口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因为就算是火焰主宰者美露基狄克也不可能做到吧?何况此刻的霜恸上还流淌着凡人无法想象的祈祷之力……但那个男人却用一柄连魔法都未加持过的武器将神点化的利刃给斩开了~! 开玩笑……直直瞪着神剑上的裂痕,罗兰禁不住怀疑,到现在为止是否一切都仅仅是个荒谬的梦。 内心的动摇令终末守护者的动作迟滞了一下,仅仅一下。 足以致命。 “诀别”带起的死亡风暴吹开飞舞的火花,完美地破解了对手的防御。一声巨响过后,罗兰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般被打上半空,划过一条长长的抛物线,猛地撞在一面墙上。 “罗兰……罗兰~!”诗帆嘶哑地喊着同伴的名字。 到处都是鲜红的**,被击飞时在空中洒下的血雨令周围充满粘稠的腥味,墙上刺眼的红色幕布好像奇怪的涂鸦,而青年倒下的地方,更是一片泥潭一样的深红。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一个人的体内能蕴涵如此多的血液。 而且还在持续不停地出血。 这样下去肯定会死的……黑发少女的脸庞上第一次带上了想要哭的表情,可是她只是咬紧牙关,努力地呼唤生命之力进行治疗。 “没用的。这并非凡间武器造成的伤口,别忘了‘诀别’同样拥有神灵的力量,就是所谓的以毒攻毒。”莫巴帝冷冷地说,扫了一眼浑身浴血的失败者,“别说是你这种程度,就连黎瑟西尔来治疗,也至少要好几个小时。” “黎瑟~!?”诗帆恍然大悟地看着吸血鬼。 “因为理念相反的关系,所以也只有选择战斗了,当然我是在一对一的决斗中杀死她的。”血族察觉到了女神终末眼中的危险光芒,可是并不打算掩饰,“如果你想报仇也没关系,比起为了生存而逃亡,那至少是个更值得战斗的理由。” “来吧,伊修托利之终末。”圣十字剑“诀别”散射出冰冷的寒光。 “等等……”艰难的喘息声阻止了叛神者的步伐,“你的对手是我~!” 将全身倚靠在霜恸上,罗兰勉强从血泊中站起。他的腹部被撕开一条巨大的伤口,透过这伤口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内脏,整个身体也已在巨大的冲撞中支离破碎,几乎不成人形。但即使如此,青年的瞳孔中,依然燃着熊熊的烈焰。 那火光明白无误地表达出绝不后退的决心。 “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吗?”尽管不愿承认相反的执念也能创造出强大的战士,莫巴帝的眼神中却不得不带上尊敬,“我没有劝降的意思,也知道你并不畏惧死亡。只不过……”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有必要为她做到这个程度吗?” “爱情?亲情?还是誓言?”叛神者静静地看着挡在自己与诗帆之间的对手,“你究竟是否明白这战斗的意义?我们与神灵对抗,并非因为神灵拥有强大的力量,也并非因为神灵是凌驾于凡人之上的存在。” “之所以不惜一切也要斩杀伊修托利之终末,是因为那是会令整个世界毁灭的存在。当始源与终末相会之时,整个现世就会崩解。这并非危言耸听,而是以无数生命为代价得到的结论。”莫巴帝以质问的眼神凝视着罗兰,就好像逼他作出选择一样,“告诉我,那个孩子有用整个世界交换的价值吗?” “价值?”金发剑士凝视着质问者,“世界的价值是什么?杀了她以后,这个世界究竟会得到什么样的拯救?” “……”血族抿紧嘴唇。 “世界比她更有价值吗?”罗兰的声音中带着愤怒与悲伤,“告诉我,如果这个世界连一个小小的女孩都容纳不下,那它的价值到底是什么?” 虽然全身几乎濒临崩溃,可罗兰确实感受到了从诗帆那里传递来的温暖。微弱的力量突破了蓝宝石的阻拦,正在一点一滴耐心地修补破碎的身躯。 于是,霜恸再次被举起,只为讨敌而生:“现在的罗兰-斯特莱夫不是女神的骑士,所以也没必要在这里讨论什么保护世界、改变现世。对于我来说,保护她就是这战斗的全部意义~!” “说得好。”吸血鬼点点头,语调里并没有任何讽刺之意,“对于如此质疑,我无法给出满意的答案。” “你是‘诗帆’对吧。”叛神者第一次用名字来称呼黑发碧眼的少女,“我与你无怨无仇,不,准确说来是素不相识。尽管至今一直以‘伊修托利之终末’为目标,但最终会伤害到从未谋面的女孩,却是不变的事实。这一点我也很清楚。” “虽然可以归咎于残酷的命运,但对一名骑士来说,无论为了何种正义,牺牲他人依然是深重的罪孽。”莫巴帝直视罗兰,丝毫没有逃避对方燃烧的目光,“不仅是现在为难这个女孩的战斗,在尘封的过去我还做过更肮脏的事——背叛信任自己的菲娜女神,欺骗拯救自己的雅加西,将无辜的凡人作为棋子,玩弄诡计夺取权力,利用阴暗控制帝国。” “莫巴帝-辛格威斯是个罪人,罪无可赦。”男人的宣判冷酷无情,仿佛此刻揭露的并非是自己的过去,“然而……即使如此,只要是为了这个世界,无论多深重的罪孽我也可以承担~!如果就此动摇信念,放下手中的剑,那么曾经为我而死以及被我杀死的人,他们的生命便相当于被否定了。” “即使灵魂会被恶魔吞噬也好,我是不会停下的~!” 这句话仿佛充满魔力的咒语,令原本如潮水般涌动着的杀气散去了。但是——并非回到最初对峙的情况——再迟钝的人也分辨得出两者之间的区别。 一开始隐藏实力,缺乏杀意的试探,是追捕者傲慢的姿态;接着,为了对抗祈祷术与最高云耀而释放出全部力量,是战斗者执着的姿态;此刻,再一次收敛去杀气的莫巴帝成为了一个冷酷无情的执行者,只为达成预设值而诞生的利刃。 排除障碍,摧毁目标。 除此之外,其他一切事物对于他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罗兰可以确信,别说是自己这个敌人,即使现在挡在面前的是羁绊深厚的战友,莫巴帝也同样能毫不犹豫地斩下去吧? 对了,浓重的杀意之所以会散去,那是因为它们只属于拥有感情的凡人。 叛神者已经舍弃了这些。他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既没有仇恨也没有愤怒,既没有对敌人的尊敬也没有对自身的狂妄,既没有对胜利的渴望也没有对失败的恐惧,所以自然不会有杀气。 比起手中可以斩开一切的“诀别”,现在的莫巴帝-辛格威斯更像是一柄纯粹的剑~! 大概这就是他完全进入战斗状态的样子吧? 是绝对不可能战胜的敌人。 别说是现在重伤的状况,即使在万全的准备下,想要对抗这家伙也是不可能的,罗兰的本能这么告诉自己。当吸血鬼完全融入夜的冷冽一步步走近时,失败者的舌根无法抑制地泛起绝望与死亡。直到现在,青年才明白自己当初的想法有多么天真,多么愚蠢,多么傲慢。 还以为能赢的……大概是因为掌握宗师级云耀的感觉太过美妙了,明知处于劣势,依然认为祈祷术的力量能轻易达成一切——在绯红之王没有出现的情况下,即使有上万大军包围,身为普通凡人的他们又能干得了什么? 所以即使想着要保护好诗帆,即使想着要摆脱追兵,行动上的反应却悠闲得过分,甚至敢于在废墟中等待敌人的到来。 ——还不够认真。 如果真的想要让诗帆脱离危险,一开始就该冲出包围,避免与任何敌人交锋,以藏匿为最优先目标。 自责与愤怒令罗兰的视线一片血红——这是我的责任,由于我的判断错误,所以才会陷入绝境。无意识中依赖了诗帆,结果就是这样吗?那么,做为弥补的措施,即使死在这里也绝不能再后退一步~! 圣十字剑迎面斩下。下一瞬间,迸裂的火花映照入金发青年的双眸。 诗帆小小的身躯挡在罗兰面前,手中举起的无形盾牌截住了莫巴帝的剑迹——然而,即使有再强的祈祷术护身,防御者依然要付出沉重的代价——黑发女孩被这股力量打出好几米远,接着口中冲出一道鲜血。 “诗帆~!” “抱歉,我的祈祷术无法胜过那宝石的力量。”她面无表情地抹去嘴角的红色,“罗兰,他的目标是我,因此请你务必一个人离开,或许还有生还的希望。”就像是知道对方会激烈反驳一样,诗帆的话音刚落,霜恸上的光芒便黯淡了下去。 “怎么……你~!?”除了依然持续进行的治疗外,青年突然发现支持着自己的祈祷之力在一瞬间被抽离了。 “罗兰也很清楚吧,在这种时候如果分散了力量只会不利,如果让我一个人全心全意应付可能还有机会。”女神之终末顿了一顿,陈述的声音冰冷异常,“何况现在重伤的你根本只是个累赘,再怎么逞强也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累赘吗……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明白了。”沉默了好几秒,罗兰低声回答。他说完干脆地转过身去:“总之,无论采用什么手段也好,至少要多支撑点时间。” “赶快走吧。”诗帆一直都没有回头,或许是不想看到对方的表情,或许是不敢去看。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等待大剑在地面拖曳的声音从耳畔消失。 “不能放跑他。”原本处于观战位置的泽菲利斯突然动了起来,然而在夜莺刚踏出第一步的瞬间,黑暗中劈出的一柄大剑便逼得她退开好几米。接着,数十名身着重铠、手持利刃的魔影铠甲从虚空里走了出来,包围住泽菲利斯与杰克-维尔。 这样就行了,只要我一个人战斗就行了。因为,原本就是为了战斗才会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吧?只拥有破坏力量的女神之终末……只会毁灭世界的女神之终末…… 确认罗兰已从战场离开,诗帆深深吸一口气,在双手间凝聚起光芒的波纹。灼眼的烈焰风暴在一瞬间点燃了夜空,令寂静的城市颤抖,令守候在外的凡人震惊。 对于不懂得剑术的祈祷士来说,能量攻击是最有效的战斗方式——例如火焰主宰者美露基狄克擅长的火焰冲击波。只不过,虽然这种摧枯拉朽的爆炸飓风能迫使夜莺与小丑撤退到远处,但却无法跟上吸血鬼迅捷如风的身影。 威力巨大的冲击波次次落空,大范围攻击又不足以击破凯琳娜蓝宝石的防御。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莫巴帝已经突破了祈祷士层层叠叠的攻势,手中闪烁的圣十字剑携千钧之力斩下。 两人之间的空气再度溅开一片剧烈的火花。 这一次,蓝宝石的力量没能贯穿诗帆的盾牌——仿照对手的策略,女孩同样将精力集中在一点上,防御大大加强了。 然而,也仅仅只有这一次成功地防御。因为诗帆只能做到在某一点上的力量优势,莫巴帝却同时站在力量与速度的颠峰。 当十字剑“诀别”从半透明的护罩上滑落时,血族的云耀也在一瞬间彻底展开。如狂风骤雨般的连斩压迫着诗帆,令保护她的御壁发出尖利的悲鸣,虽然明知道只要凝聚起力量就能防御,但现在女孩别说是完成那种动作,就连看清对方的剑路也根本不可能。 贯透护壁的剑风再度无情地撕咬起猎物的身体,飞溅的血花染红了少女的衣服,白色的裙装上,一片片的鲜红异样醒目。 莫巴帝对此完全无动于衷,排斥了一切感情的吸血鬼此刻唯一的存在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对手。数百轮攻击中,血族巧妙地令祈祷士按自己的设想引导能量,当流淌在防御结界表面的力量在这种恶意的牵引下乱窜时,护罩的某一处终于脆弱到能在一击间突破。 圣十字剑精确无比地贯入,击碎祈祷士结界的同时,余力还在少女的肩上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不等收回剑势,血族便连着放出一记直拳正中目标腹部,诗帆于是轻飘飘地飞上半空,落在十米开外的地上。 没有任何喜悦或者胜利的表现,莫巴帝只是冷静地将“诀别”置于胸前,然后缓缓走近。 全身就好像投身于熔炉,灼热得无法思考。为了避免失去意识,诗帆只能用咬舌来忍耐。可是没用,即使竭尽全力忽略的痛苦,还是无法凝聚起足以反击的力量。 毁灭者正在缓缓走近,沉重的脚步声在冰冷的夜中听起来格外清脆,仿佛敲响的丧钟。 大概……就这样结束了吧?黑发少女仰望着天空,一动也不动。银月城就是我的墓地吗?这样也好,因为这结局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命中注定了的。 清算一下过去的话,会发现那个孤独的身影从未创造过什么。尽管掌握了强大的祈祷术,可是至今她也不明白,女神之终末是为了什么样的理由才会降临到这个世界,名为诗帆的女孩是为了什么样的理由而在现实中生存下去。 所以,如果从未有过梦想的女孩就这样消失的话,也不会有任何恐惧和遗憾吧? 圣十字剑近在眼前。随着主人举起它的动作,流淌的银光也缓缓地凝聚于剑锋之上,等待着将敌人的灵魂归于虚无。 应该不会恐惧的……但是,即使如此,我也还是想要生存下来…… 即使没有梦想,即使没有理由,我还是单纯地想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救救我,谁能救救我?”沉浸在鲜血中的少女如梦呓般地呢喃着,眼角滑落下晶莹的泪珠。 下一刻,映照入翡翠色瞳孔的是这样一副景象——在比高举的十字剑还要更高的位置,一个黑影突然从侧面的建筑里猛地跃出,带起一道锐利的寒光,直落向莫巴帝的头顶。 吸血鬼在刹那间反击,半空中爆开一声巨响。接着,黑影便挂在了高高挑起的十字剑上。血族接着猛地一甩,将偷袭者重重地砸向地面。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莫巴帝终于开口,“不……应当说从一开始就是如此计划,因为离去时的眼神正是如此表明。” 对方一手撑地,鲜血顺着手臂从撕裂的伤口蔓延到地上,滴滴答答淌个不停。 “连偷袭也不行,本来以为至少能伤到这家伙……”罗兰苦笑着将目光投向诗帆,“抱歉,我的力量还是不够。” “你怎么又跑回来了~!结果不还是要死在这里~!”女孩用尽全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就好象要哭出来一般大喊起来,“不需要~!我根本不需要你的帮助,就这样消失不是理所当然的结局吗?” “在这种时候也稍微撒娇一下吧,否则就太不可爱了。”金发青年看了一眼霜恸上的第二道裂口,不顾迸开的伤和渗出的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别来问我什么理由,总之,现在守护你就是我唯一的愿望。” “已经不想再一次被留下了。” 青年背对着少女,所以看不到他的脸庞。但是诗帆却觉得,罗兰这么说的时候表情一定非常温柔,一定非常坚决。 “这样的结局也不错,至少你们能得到安息。”叛神者点点头,“虽然我并不指望能因此减轻自己的罪孽。”圣十字剑携裹着排山倒海的气势斩下。 但那凝结着凯琳娜蓝宝石全部力量的锋刃,却在离罗兰还有好几厘米的地方被截停了——一面新的结界挡住了它。和之前不同,这护壁不是一碰即碎的玻璃色,而是象火焰一样明亮而灼热,从中解放出来的强风如潮水般涌向四面八方。 莫巴帝惊讶地发现,即使以祈祷之力对抗,自己依然被推向远方,他于是竭尽全力想要向前冲,可是唯一的结果只是在地面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 当被吹到几十米开外的时候,血族终于看清了那火焰结界的真正模样,也终于明白了为何从中诞生的风力会如此难以抗拒。阻挡住“诀别”的根本不是什么护壁,而是震撼得多的存在—— 那是一对火焰之翼。 磅礴有力的弓形体一次又一次地振动,腾起的火焰仿佛在酝酿着什么。从诗帆与罗兰脚下沸腾的鲜血中冲出一道夺目的绚影,在寂静的夜幕下,那由火焰编织出的轮廓驱散开了笼罩的死亡,燃烧尽了盘旋的绝望。 接着,火凤凰清脆的鸣叫声打破了寂静,像黎明的钟声,传递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第二十三章 日出的边缘 以白热的战场为中心,澎湃的热风如潮水般吹过整个城市,甚至掀飞了数公里外帝国军的大旗。还未等士兵们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一道耀眼的火链已冲天而起,象最锐利刀锋,撕开黑色的夜幕,带起明亮的尾焰。 “那是~!火凤凰?”负责指挥的摩提达尔猛地起身,瞪大眼睛看着苍穹下划过的赤色彗星。虽然在月之都一战时曾见过类似的景象,但**的精灵却总觉得和上次有些不同。 无暇分辨究竟有什么细节上的差别,对于摩提达尔来说,眼前的景象只意味着一件事——在地面解决女神之终末的计划失败了,现在对方已经召唤出了强大的坐骑,战场被迫转移到了空中。 在大军包围完全失效的情况下,唯一的选择只有等待首领的指示了。精灵担忧地看了一眼手指,接着,仿佛应和这个动作一般,法师的戒指突然闪烁起警告的红色光芒——这是进入第二行动方案的信号。 已经没时间向里德尔人说明情况了,摩提达尔如此判断。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随后以精灵语大声地喊:“开始追击,拦截下那只火凤凰~!” 正当帝国高阶骑士诧异着为何长官会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发布命令时,人类身旁上百名穿着黑袍的战士却大踏步走出阵列。接着,在凡人混合着惊讶、迷惑与恐惧的目光中,这些人形在一阵接一阵爆开的闪烁下化身为羽翼可以遮天的巨龙,眨眼之间腾上了天空。 “法师和军队的支援无法延伸到那么高的地方,接着只能拜托你们了。”精灵法师神色凝重地望着升上夜空的龙群,喃喃自语,“对了……还有那个人……他也一定在天上全力追赶吧。” 正如摩提达尔所料,莫巴帝此刻就站在萨西索利克的肩上。两眼放光的影龙之王舍弃了人类的外形,正奋力振翅追逐着女神之终末。尽管一开始被火凤凰的热风压制而失去先机,但作为掌握着天空的王者,萨西索利克自信能很快追上目标。 与此同时,从地面飞起支援的龙群也已迅速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影龙的鳞片是不带任何光泽的纯黑,在光亮的地方就如同一片毫无实感的影子,而到了夜空中,这种色泽令他们成为了根本无法以视线捕捉的杀手。 上百条影龙就好象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将夜空中那颗燃烧的星无情地封锁在中央。当立体包围构筑完成的同时,各种强力的龙语法术立即劈头盖脑地射了过去——散射式火球、强化虹光喷射、多重连环闪电、集群魔法飞弹、以及影龙最擅长的抗光暗影箭。 一时之间,这场毁灭的豪雨甚至可以在威力上与美露基狄克所召唤出的火蛇群相提并论。不仅如此,就精度上来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不仅每一条影龙在聚集魔力时都进行了相当程度的瞄准,而且其中大部分法术还具有可怕的跟踪性。 火凤凰的速度在重重叠叠的魔力网中根本无法充分发挥,诗帆只能拼命地操作坐骑左躲右闪,屈指可数的几次进攻也因无法看到对手而次次扑空。眼看着萨西索利克正在迅速逼近,黑发少女禁不住觉得后背发冷。 “不要去管暗影箭和魔法飞弹,注意观察连环闪电的轨迹,那就是黑暗中施法者的位置。”青年的话语沙哑地从女孩身后响起,“那条最大的影龙已经咬住我们的尾巴了,再不快点就会被莫巴帝追上……再快一点,诗帆……”说着说着,粗重的呼吸声突然凌乱起来。 “罗兰?”女孩匆忙回过头,恰好看到对方表情痛苦地捂住胸口。 被圣十字剑“诀别”两度贯穿,再加上高速飞行下撕扯的蛮横力量,即使是铁打的身体恐怕也会承受不住吧。想到这里,诗帆连忙在手中凝聚起生命之力——至少要做到急救的程度——可是她的动作却立刻被罗兰打断了。 “集中精神,不要分神在这种地方~!”青年抹去嘴角的鲜血,恢复了,或者说至少装出了往常的冷静,“以现在的速度,任何攻击都是致命的,所以你必须小心微调,否则正面撞上的话我们就真的完了。” 诗帆无法反驳,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咬紧牙关,全力操纵坐骑在光与暗交织的毁灭之网中穿梭。 又一道粗大的闪电贯破长空,连带在空气里绽开数十条亮蓝色分叉。火凤凰不顾被卷入的危险,擦着电光的边缘加速冲向那片涌出魔力的夜空,刀锋般的火焰之翼在黑暗中划出绚丽的红色直线。 下一瞬间,粘稠的血雾从影龙错开的两半躯体中喷出,令空气里充满了潮湿的腥味。 诗帆眼睛一亮,她下意识地转过脸庞,望向抱紧自己的罗兰:“成功了~!” “很好。”守护者的表情放松了一下,可接着又立即紧绷起来,“要趁现在打开缺口,等到对方全部使用暗影箭的话就麻烦了。” 女孩用力点了点头。 当第四条影龙破碎的尸体从高空中坠落时,身形庞大的追击者们终于醒悟了过来。但现在改变战术为时已晚,原本完美的球形包围圈早就被被捅破了一个缺口,只剩下外围游荡的数条影龙还有可能进行拦截——在火凤凰正对面的那一条是最后的机会。 负责游击的影龙也明白肩负的责任,在锁定目标的第一时间,他立即疯狂地吟唱起咒语。无数支抗光暗影箭在高亢的龙语声中扑向火之鸟。 可是没有用~!火凤凰不仅毫无畏惧地承受下他的攻击,而且更是疾速俯冲过来——暗影箭不同于连环闪电,仅仅一支无法判断出施法者的位置,但现在这片连成长线的法术却清晰地标出了影龙的所在。 烈焰的光芒在黑暗中一划而过,流畅地剖开最后一名拦截者,龙群的包围突破了~!从狭窄的暗影箭攻击网中脱身而出,凤凰的速度在一瞬间就发挥到了极至,影龙们甚至还未来得及重新整理好追击阵列,拥有火之翼的羽族就已拖曳着长长的尾焰掠过了天穹的边缘,成为他们眼中的一颗流星。 然而,战斗并未因此结束,或许对于普通影龙来说这意味着完结,可是他们的领导者——影龙之王萨西索利克——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首领,请到我的头部,两支犄角的中间。”萨西索利克说道,“对方的速度太快了,不竭尽全力是不行的。因此除了那个有凹陷的位置外,身体任何部位附着的异物都会令我的速度大大降低。” “我明白了。”莫巴帝点点头,一跃到影龙的头顶,然后配合地伏在颅骨的凹处。 “虽然可能不太舒服,但如果出了什么万一……这层东西可以一下就撕开。”萨西索利克简洁地解释。伴随着深沉的龙语吟唱,周围的黑暗突然蠕动起来,好象水一样覆上表面,如黏土般修饰着他的双翼、头部、尾巴和龙爪。 这就是影龙的特殊能力,操影之术,可以令影龙之王的身体无限逼近于那个最完美的流线形的唯一方法。 下一瞬间,当纯黑色的轮廓凝聚之时,萨西索利克长鸣一声,如同从云层间一纵即逝的流星,象被吸引般射向天穹上那依然耀眼的火焰之鸟。 飓风狮鹫,黑耀石像鬼,白金翼龙,这些种族都以疾行的高速夸耀于这片天空,但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追不上影龙之王的一次振翅。可是今天,比声音还迅速的萨西索利克第一次落后了。 就连加持上最高级的加速术和定型术都没用……萨西索利克愤怒地咬着牙齿,不甘地怒吼。 为什么?为什么追不上?我已经赌上了自己的全部,为什么还是追不上~! 流光的金焰与纯黑的墨迹在夜空中绘制出两条交缠的长线,有巨大的弧形,笔直的冲刺,锐利的折角和重叠的螺旋,而且这两条线的尖端还在不停地往前延伸,仿佛这场追逐永远都不会停止一般。 “罗兰,请再忍耐一次,等下我要加速。”诗帆的话语坚决异常,“因为……” “因为我们必须反击。”罗兰替对方说完后半句,“没问题,只要能把莫巴帝那家伙打下去,无论怎样的代价都值得。我会抱紧的。” “好~!”女孩点点头。 下一瞬间,夜幕下绵延的火焰之线的最高处,突然爆开一片璀璨的光芒。 “什么~!?”影龙之王无法置信地大叫起来。 在超音速飞行的状况下,那只火凤凰竟然能从高速俯冲中拉升起来,简直就好象根本无视了空气的阻力与强横的风压一般~!全身流溢着光芒的金色大鸟在空中划出漂亮的之字形轨迹,每一次锐角的翻转都爆开一片灼眼的火花。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凤凰就已摆脱了被追尾的劣势,盘旋到了天穹的顶端。 她想要狙击我们~!萨西索利克突然醒悟了过来。影龙之王连忙吟唱起强力的咒语,无数道闪电和暗影箭象喷发的烟花般铺天盖地爆发。但是……没有一道来得及击中目标。那颗燃烧着视线的流星轻盈地闪避开全部攻击,直直落向萨西索利克的头顶。 “我来阻挡~!”莫巴帝的声音盖过了风声。吸血鬼用力扯去覆盖在身上的黑色薄膜,站起身举剑正对头顶的凤凰,圣十字剑“诀别”的尖端亮起一点寒光。 然而,即使拥有斩开一切的锐利也好,光凭双手的力量又如何能抵挡住那比风还要迅速的身影? 火凤凰就犹如从天而降的一道光之箭,以无可阻挡之势从天穹之颠直射下来,射穿密布的魔法,射穿笼罩的黑暗,将咆哮挣扎的影龙之王射得粉碎~! 天空中爆开一片血雾。萨西索利克的头颅被光之翼利索地斩下,带着茫然、愤怒与不甘的眼神坠向几千米下坚硬的大地。接着,失去支撑的莫巴帝也连着他的十字剑一齐被夜幕的黑暗吞没了。 惊心动魄的空中舞蹈干净利落地完结。 火焰鸟满意地鸣叫了一声,振动起翅膀,带着承载的胜利者们再次盘旋上高空。 鏖战一夜,黎明已至。从这俯瞰大地的空中望去,东方的地平线正微微发白,尽管太阳还未升起,彤红的朝霞却早已将那份令人心安的温暖带到了人间。 “是日出。没想到我还能看到这种美丽的景象。”诗帆轻声感叹,脸庞被霞光映得红通通的。 “恩,总算得救了。”罗兰点点头,将微妙的视线投向**的坐骑,“要谢谢费雷尔多,否则的话,昨晚一战就是完结了。” 真是的,火凤凰的名字仅仅是个纪念而已,我居然会郁闷到这样,连死者的醋都吃啊……这样也太缺乏自信了吧。罗兰在心中暗暗叹气。但是……缺乏能与敌人对抗的力量,也是不争的事实。 “咦?”黑发少女却露出惊讶的表情,“你说费雷尔多?” “怎么了?”青年有些奇怪。 “……不,没什么。”耳旁响起诗帆的话语,就在十分近的地方。女孩摇了摇头,惬意地让身体靠在罗兰的怀中,第一次露出安心的笑容。 “太累了,让我先睡一下。”在那份安逸的感触中,罗兰的意识逐渐趋于模糊。战斗胜利后,不仅是身体,就连精神也仿佛断了弦一般彻底松弛。大量失血和全身上下的伤口逼着他休息,睡意很快就蔓延到了青年的全身。 “恩,接下来交给我就可以了,请安心休息吧。”少女用温柔的声音这样说,在守护者合上双眼后又轻声地加上一句。 “终于明白了,没有罗兰是不行的。” 语调自然得就好象是在陈述永恒的真理。 或许本来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一直没有发现罢了。女孩想着,将双手交叠在青年抱着自己的臂弯上,感受着晴空的强风吹起自己的黑发。 静谧的翡翠湖畔,大片洁白的花瓣在空中飞舞着,就好像轻捷的羽毛,又如同北国的雪花。罗兰并不清楚自己此刻位于何处,但从白色花海深处传来的气息却很熟悉,也很悲伤。即使对于并不**的青年来说,依然可以察觉得到——这片土地上,寄托着深深的眷恋与思念。 这个,是梦吧?罗兰想,然后小心地迈步前行。 接着,另一个自己的背影跃入眼中。 以往,黑暗之鹰的双眸总是燃着火焰,他的话语总是象冰一样寒冷。但这一回却有些不同。那个高而孤独的背影只是无言地站在雪一样的花海中,像雕塑般沉默地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在距离五米的地方,生者停下脚步,死者转过身躯。两个罗兰-斯特莱夫之间隔着久远的衣冠冢,就这样相互凝视。最后,金发青年率先开了口。 “我做到了。”罗兰说,并没有炫耀或是自豪的成分,语调里只有安心。 “做得很好。”对方罕见地点了点头,“但是还不够。如果想要保护她不受到任何伤害,你就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但怎样才能获得?我……或者说是你,曾经真正掌握过云耀,而不是象现在必须依靠祈祷术的支持~!”青年下意识地握紧拳头,话语里带着焦急与自责,“如果能恢复转生前的剑技,如果能达到那种程度的话,诗帆就不会……” “舍弃一切的执着。”黑暗之鹰这样回答,“光是选择一条道路并不代表什么,直到你确信自己不会后悔的时候,才可能真正理解‘心的速度’所包含的意义。” 伴随着那低沉的话语,周围的白云之海顿时模糊起来。 他在做梦? 望着金发男子熟睡的脸庞,她这样想。 头顶是郁郁葱葱的树冠,夕阳的暖光透过枝叶罅隙筛落地面,绣出一点又一点宛若宝石的斑点。伴随着微风中林木摇摆的沙沙声,耳畔传来的鸟语格外清脆悦耳。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相当惬意的黄昏。 女孩无聊地动了动脚。 晚霞将整个天穹染成了红彤彤的颜色。盖满天空的云朵象水流般缓缓流动,在遥远的南方勾勒出山脉宏伟的轮廓。看起来,应当会有一个非常晴朗的夜晚。 黎瑟曾经教过自己占星的方法——大部分光点的性质与太阳相同,只是由于存在于遥远得无法想象的地方,所以看起来才会比月光更黯淡。然而,在缀满夜空的星星中,有一些却并非是真实存在于现世之中的恒星,而是念之海流动的投影。 对于连整个世界也记忆于心的祈祷士来说,因此可以由着变化的星象去窥探连神也无法把握的命运。 以前,女孩只将这种并非成熟的预测使用在判断敌意和方案选择上,现在心情却有些不同。 今天晚上,诗帆想为某个特定的人占星。 因为他并不拥有足以对抗超越凡人存在的力量,但是却又一心一意地想要保护他人。如果身为女神之终末的自己无法察觉到即将降临的危险,那到时候这个人一定会死在面前。一想到这种情况,女孩就觉得心中涌起无法忽略的不安感。 然而,祈祷术是一种以意志为源动的体现,因此,用在预言上的时候如果不抱持接近中立的态度,隐藏在内心的期待便会令观测受到扭曲,得到的结果也毫无意义。明知如此依然打算占星,这样一点都不像自己了。 可诗帆还是在等待夜幕的降临。 “没关系,先找出这片森林中适合观星的位置。”即使没有意义也不要紧,至少比什么都不做要好些——黑发少女这样告诉自己。 正当她若有所思地观察周围的森林时,青年却睁开了双眼。 象被触动的弹簧一样,诗帆的身体在一瞬间紧绷。 “醒了吗?”小心翼翼地试探。 “恩。”金发剑士先是茫然地眨眨眼睛,然后清醒了过来,“这次做了个好梦。” 被黑发碧眼的冰山美人这样望着睡脸,醒来的时候则淡淡地问候一句,像这样的情况,说起来已经是第三次了。罗兰忍不住偷看了十五岁的祈祷士一眼——对方正端坐在身旁,很认真地打量着自己。 “身体现在感觉如何?”女孩问。 “伤口已经差不多全治愈了,不需担心。”罗兰甩了下胳膊,虽然身体和精神上都空空荡荡的,但原本撕裂全身的疼痛已连同伤口一起消失了,“都睡了整整一夜了啊。” “是整整两天三夜。”对方理所当然地纠正。 “两天三夜~!?”青年吓了一跳。 “被那柄剑贯穿的伤口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个晚上就恢复?光是为了中和残留在身上的祈祷之力就要花上整整一天时间了。”诗帆的眉头不耐烦地皱了皱,“到了现在还以为圣光术是万能的,未免太大意了吧。” 虽然对方禁不住露出一副说教的样子,但罗兰顿时明白了过来——从战斗结束至今,眼前的女孩一直在默默地照料自己。 “那你的伤呢?有没有好好休息?”忽视掉对方的责备,青年追问,“比我我来,诗帆你自己不是更辛苦吗?要不要睡一下?” “没有的事,跟罗兰相比我的只是轻伤。”女孩摇摇头,“而且也不是一直没休息,我召唤出了风元素警戒周围地区,也已小寐过了。” “小寐?”青年不满地打断对方,“无论如何,我已经睡够了,现在就由我来警戒吧。”他说着,一边掩饰身体的迟钝,一边想要坐起身去拿搁置地面的霜恸。 不过罗兰的企图没有达成——娇小的治疗者似乎不打算袖手旁观,而是直接了当地命令风元素将他压了回去。 “诗帆……”罗兰苦笑起来,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以前你也不这么做过吗?那时还没有祈祷术的支持。”诗帆不为所动,“现在的我虽然没达到最佳状态,可是也无甚大碍,到你的身体恢复为止,这样守护是理所当然的吧。” 看上去似乎是长篇大论,其实什么道理也没说出来,根本是纯粹的任性罢了。但女孩眼中掠过不安的波澜却让罗兰不得不把反驳吞进喉咙。 “那好,不过等我恢复以后你一定要好好休息。”终末的守护者最后妥协了。 “恩。” 夕阳西下,月亮悄悄地爬上枝头,洒下一片冰清玉洁的银白。 虽然全身依然被无力的感觉束缚,但想要再睡是不可能了——先不提已经昏迷了足足两天三夜——当身旁有这样一位黑发碧眼的美人在照料时,有哪个身心正常的男人会想要把意识交托给睡眠呢? 在可以闻到女孩发香的身旁,什么也不做只是呆呆看着对方,这样的情形以前从未有过。 皓白的十指,纤细的双肩。看上去根本不像是能够毁灭一座魔法都市的祈祷士,相反让人觉得楚楚可怜。但是,她就是用这纤弱的身躯,一直战斗到了如今。别说是流泪,就连抱怨都不曾有过一句,只是将冷酷的战斗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顽强地想要生存下来。 然而,那个有着血红双眸的男子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抹消掉诗帆。 回想起莫巴帝不带一丝人间气息的眼神,即使是身经百战的罗兰同样心有余悸。能够从这种对决中幸存下来,应当可以算是奇迹了。 “怎么了?”清脆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没什么。”青年不快地摇摇头,似乎要将直透心肺的寒意驱散,“只是在想,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 诗帆楞住了,她的表情在一瞬间凝结。过了好一会,少女才终于打破沉默。 “随便去哪里都可以吧……”她小声地说,“那个吸血鬼懂得宗师级云耀、持有终末的护身符并且运用得炉火纯青,想要战胜是不可能的。但是……但是我们有火凤凰,如果遭遇的话在第一时间脱离,他们同样毫无办法。” 虽然话已出口,但提议者自己却后悔了——这种想法,太过孩子气了。以对方足以调动里德尔帝国军的能耐来看,即使整个卡那多斯大陆的情报机构都在敌人的掌握下也不足为奇,想要在密布的蛛网中隐藏自己,谈何容易。 或许在空中可以获得绝对优势,不过罗兰与诗帆是人而不是鸟,他们无法永远飞翔,也法不睡不眠地度过余生。如果就这样不停地逃下去,即使世界再大,总有一天还是会被逼入无法展翅的死地中吧? 等到那个时候,连赌一赌的机会都不会剩下。 “不行。”罗兰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比起上次的循循善诱,这回守护者狠下心直接以冷酷的口吻拒绝——或许女孩渴望的仅仅是象普通人一般的生活,可是这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做法,罗兰一点都不喜欢。 “那该怎么办?”诗帆没有反驳,只是避开对方严厉的视线。 “还是按照最初的想法,去找死亡骑士。”青年一字一句地回答,“只有他们才能庇护你,而且……”他顿了顿,接着加重语气,“你应当去见伊修托利一面。只有那样,才能真正了解自己存在于此的意义。” “可是那个叫做莫巴帝的男人……”少女说到一半,仿佛意识到什么般闭上了嘴。 之所以不惜一切也要斩杀伊修托利之终末,是因为那是会令整个世界毁灭的存在。当始源与终末相会之时,整个现世就会崩解。这并非危言耸听,而是以无数生命为代价得到的结论。 下一瞬间,吸血鬼冰冷无情的声音突然在耳膜间鼓噪起来。即使罗兰不想去回忆,这话语依然停留在脑海中,根本无法忘却。 那是真的吗?虽然出自可怕的敌人之口,但那个如同刀锋一样的男人并没有撒谎的必要,达到颠峰的他也不会以此为名追求个人的利益。 如果那是真的…… 那个孩子有用整个世界交换的价值吗? 面对不带任何修饰的质问,自己当时回答得很了不起。可是现在,当女孩欲言又止的表情中带着和莫巴帝完全一样的质问时,罗兰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何况自己的选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诗帆的选择。然而,从那双翡翠色的眸子里,青年看到的却只有不安、迷茫和对自我的否定。 “无论他怎么说也好,迄今为止应当还没有女神成功融合过终末吧——因为一旦融合了,世界就会毁灭。”事到如今,罗兰只能以逻辑反驳,“但是,悖论就在此处——既然从没有女神成功融合过,又怎么能断定融合了以后就必定会毁灭呢?” “证明某件事情的方法并非只有实践一途。这个罗兰自己也知道。”女孩淡淡地回答。 “或许。但即使对方认定不行,我们也有去实践的必要。”青年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撼动的坚决。 “为什么?” “因为,像你这样的女孩子,绝对不应被剥夺去生存的权利。”终末的守护者说着,轻轻地抚过少女柔顺的发梢。 第二十四章 远航 一定要尽快寻找到逃往现世的终末,一定要尽快获得足够保护终末的力量——这是离开月之都时,亡灵军团总指挥理查德•;巴雷斯为自己定下的目标。 但将近六周过去了,虽然在增强死亡骑士能力上取得了一定结果,搜索行动依然没有任何进展。诗帆和罗兰简直就好象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完全不见踪迹,有时巫妖甚至会禁不住怀疑,那位既温柔又无情的黎瑟西尔是否真将两人转移到了某个偏僻的重叠领域中,打算让他们在那里躲一辈子。 另一方面,来自敌人的压力也大得异常。里德尔帝国军、六大独立王国的部队、自由都市的守军以及巴马丁的盗贼工会全都已经开始行动。或许每一股势力的出发点和行动目标都有所不同,但他们却无一例外地针对着伊修托利之骑士,且疯狂搜索地黑发碧眼的女孩——很显然,有某个暗藏着的力量牵引着它们为自己服务。 至于那个力量究竟为何、它的目的又是什么,理查德并不清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方是连吸血鬼和影龙都愿意效忠的强大对手,并且不惜一切也要阻止伊修托利达成愿望。光是这些便足够确定对方为自己的死敌了。 虽然卡那多斯的躁动并不会为死亡骑士带来生存上的威胁,但对于只有一千五百人的骑士团来说,要同时肩负起摆脱包围和搜索终末的任务,确实有些困难。隐藏于幕后的操纵者比想象的还有能耐,这让巫妖的眉头扭成一团。 如果伊修托利之终末遇到什么万一,那无论往生者掌握了什么样的力量也都失去了意义。 “理查德,有好消息。”还是老样子,阿尔萨斯掀开营帐门帘的时候并没有打招呼。 “你又怎么了?”对方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如果是那饰品出问题的话,请去找艾莱卡。我现在正在考虑骑士团之后的战略。” “猜错了,和实验无关。何况我说得很明确,是好消息。”死亡骑士嘴角上扬,似乎很乐意看到同僚焦躁的神情,“有两个人想要见你。” “告诉他们我没空。” “即使是终末想见你也没空吗?”阿尔萨斯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句话令理查德在一瞬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过了好几秒,巫妖才终于从失神状态中清醒过来。 “你说终末?”他颤抖着重复了一遍,“你说的终末是那个‘终末’?” “除了伊修托利之终末,还有哪个终末?罗兰•;斯特莱夫还有诗帆现在就在……” 未等死亡骑士的话说完,巫妖已经猛地从椅子上坐起,伴随着清晰有力的咒文念颂声,阿尔萨斯的眼前爆开一片移送方阵特有的湛蓝色魔力之光。 当亡灵军团总指挥以娴熟的技巧将自己传送到帐篷前时,恰好看到对面缓缓走来的两人一骑。有着水色瞳孔的青年小心地牵着纯白色御风马,黑发碧眼的少女则稳稳地骑在马背上,正以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望着从两边聚拢而来的死亡骑士。 不会有错,那的确是伊修托利之终末……但是和月之都初次见面时相比,又有些不同了。 少女的黑发变长了,带着银发夹一起随微风荡漾,仿佛一片流动的云彩;她的眼神依然冰冷清冽,但却时不时会投向守护者的背影。还有,很难得地,这位祈祷士身穿的居然会是偏向可爱那一型的裙装。 虽然无法融入人群,不过至少有些十五岁少女的感觉了。 因为他的关系。 巫妖想着,将注意力转向牵马人。 “理查德•;巴雷斯大人,我把诗帆带回来了。”对于失去记忆的黑暗之鹰来说,理查德在更多程度上是一位强大神秘的巫妖而非往昔的战友,所以罗兰的声音里总是隔着一层谨慎。不过这一回,除了这层隔膜之外,亡灵法师同样听出了其中所蕴涵的决心。 “一路辛苦了。”理查德于是朝对方点点头,和自己的同僚一同走上前去。 “欢迎回来,伊修托利之终末。”高傲的巫妖简洁堤说,接着欠下身恭敬地鞠躬,“身为女神在现世的骑士,我们将会不惜性命地保护你,直到最后一刻。” 阿尔萨斯认同似地举起手中的长剑:“不只不惜性命,还会赌上一切。” 伴随着寒冰皇冠骑士团团长的话语,两翼黑色的方阵凭空高出一米——死亡骑士没有高呼任何口号,只是将武器置于胸前。那些冰冷的剑刃从古老的剑鞘里滑出,在冬日的阳光下,它们闪耀着何等锋利的光芒。 即使是女神之终末,同样禁不住会在这片燃烧的灵魂之火前出神。过了好一会,她才醒悟过来——死亡骑士们是在向自己致敬。 “连一切都要赌上?”诗帆跳下坐骑,抬起脑袋看着巫妖,“对于未曾谋面的人这么许诺,可以吗?”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由。”睿智的长者笑了笑,视线落在金发青年身上,“虽然和罗兰•;斯特莱夫守护你的理由并不相同,但死亡骑士就是为了保护女神之终末而诞生的。而且,我们也是在知道这一点之后,自愿选择获取那力量的。” “我明白了。那么……” “从今天开始,一切就拜托了。”少女认真地回答,然后深深鞠躬。垂下的黑发在一瞬间挡住她的表情。 而当诗帆重新抬起头的时候,一旁金发青年的眼神却起了微妙的变化。 “欢迎回来。”银铃一样清脆的声音,但是,隐隐含着不易察觉的动摇。 “恩,我回来了。”罗兰顿了顿,接着报以微笑。 巫妖侧过头去,恰好看到奥露哈与法洛希黛就站在自己的身后,死亡骑士阵列略微靠前的位置。在身披重铠的暗色亡灵大军中,两位美人显得十分耀眼,而此刻罗兰•;斯特莱夫之所以眼神复杂难测,百分之百是由于她们的出现。 理查德和阿尔萨斯默契地互换了一下眼色,其中的幸灾乐祸不言而喻——先处理寒冰皇冠骑士团的事务,之后罗兰是死是活就都无所谓了——亡灵大军的两位最高指挥者毫不犹豫地达成一致。 “无论如何,休息和叙旧请稍等一下吧,为了顺利摆脱敌人,我们现在不得不争分夺秒。”巫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罗兰,我想先听一下关于这次旅行的报告。”他看了前任骑士团团长一眼,“没问题吧?” “是。”当听到“敌人”那个词时,对方的表情重又变得冷峻。 “事实上,我和诗帆差点死掉。”在大厅中环顾着面无表情的高级将领、略带不安的奥露哈以及沉默不语的法洛希黛,终末的守护者以此作为自己的开场白。 从详尽程度和细节来看,罗兰的战报丝毫不逊色当年黑暗之鹰的水准。无论是敌人所采取的宏观策略还是一对一决斗时的精巧剑术,青年都能准确地进行描述,详略得当,干净利落,最后附带的个人感想同样相当合理。 只不过这篇高水准汇报中,并不包含与诗帆相关的部分。 女孩的过去、毁灭的废墟、挣扎的病痛者、莫巴帝冷酷无情的预言还有那本《诗帆之绘卷》,这些全都被金发剑士轻巧地一句带过。其实,在死亡骑士面前并没有隐瞒的必要,为终末而生的骑士比他更有资格知晓这些,但即使如此,事实却始终哽在罗兰的喉咙里,直到最后也没能说出来。 也有可能是潜意识中不愿说出来吧,想要将一切作为秘密独自占有着。 就这样时间飞逝,清晨的朝霞很快消失,灼热的阳光驱散了薄雾,然后掠过天穹的顶端。直到帐篷的影子开始拉长之时,罗兰才终于结束自己的报告。 “那个拥有宝石瞳的吸血鬼叫做莫巴帝•;辛格威斯?宗师级云耀?和皇帝一样强?”阿尔萨斯显然已经憋了很久,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这么强的家伙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你确定你可以确定对手的等级吗?”他用眼神质问对方。 金发剑士并没有解释,只是将由伊修托利点化的双手大剑放上中央的长桌。无须多言,帐篷中所有的视线在一瞬间全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霜恸上。 剑刃上有两个崩口~! “什么~!”理查德和阿尔萨斯同时大喊起来。 身为剑士的法洛希黛只是盯着神剑发愣,身为祈祷士的奥露哈则用手捂住了嘴。至于另外几位大战中面不改色的死亡骑士,下巴已经掉到地上了。 “虽然我知道这样的比喻并不贴切,不过,莫巴帝应当算是同时掌握了剑术与祈祷术的最高境界。”就像是要证明那并非幻觉一样,罗兰用手抚摩过剑身的缺口。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失去冷静的巫妖只是喃喃自语,“有什么能将蕴涵着神灵力量的武器破坏?” “祈祷术是能令心中所想成为现实的力量”,虽然很早就了解了这个不可思议的原理,但今天,见多识广的法师不得不再次重新认识其中的含义——祈祷术可以令凡人获得斩神的力量~! 而籍着那两道触目惊心的裂纹,在场的人们也不难想象出当时那一战的艰难。 死亡骑士们望向前任团长的目光中不由地多了几份敬佩。 “莫巴帝•;辛格威斯……应当是和炎龙同样危险的敌人,”巫妖这样判断,但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结论,“不,和元素之王相比,这个以杀死终末为目标的男人还要更危险。何况整个卡那多斯都成了他的势力范围,这对我们来说极为不利。” “我倒是很期待那种名不见经传的对手出现,”阿尔萨斯的双眸不知不觉中燃起鲜红的火焰,他说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剑柄上,“莫巴帝愿意正面迎战,这很合我的胃口。” “可是,那家伙为什么要对诗帆出手呢?”理查德的问题总是一针见血,“只有神才会排斥神吧?何况就算莫巴帝的野心大到想要取代神,追杀终末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应当直接以死亡骑士为目标才对。” “因为莫巴帝认为,一旦女神与终末结合这个世界就会被毁灭。所以他才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死我。”沉默至今的诗帆突然开口。 “那是真的吗?”女孩环顾四周,似乎想要从执着的灵魂中得到答案,“身为最接近伊修托利的存在,你们能告诉我那是真的吗?” 没人能回答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所以整个大厅在一瞬间陷入了冰冷的死寂。 过了好一会,巫妖才清了清嗓子。 “无论叫做莫巴帝的吸血鬼怎么说也好,迄今为止应当还没有女神成功融合过终末吧——因为一旦融合了,世界就会毁灭。”理查德的反驳居然和罗兰一模一样,说辞几乎重叠,“但是这也是这种说法的致命弱点所在——既然从未有过女神成功进行融合的先例,又怎么能断定……” “结果,你们也不知道?”黑发少女咬了咬嘴唇,直直凝视着巫妖冰蓝的瞳孔。 “伊修托利并未给出过明确的答案。”巫妖无奈地耸了耸肩,放弃了逻辑上的推论,“‘渴望达成父亲的梦想,追求完美无暇的世界’,这就是女神曾经告诉我们的目标,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多的话语。” “这种模糊的说法是不能说明问题的……解释成毁灭,也可以的……”诗帆低声自语,声音轻得连她自己都无法听清。 “但无论如何,你必须确认选择的道路——与伊修托利融合,还是放弃。当明了所有条件之后,最后的决定权在你。” “决定权在我吗?那如果选错了怎么办?”女孩的声音里带着恼怒的味道,“为什么一定要是我?死亡骑士难道只懂得盲目地追随?” “我们有自己的意愿和目的,但是和这个是不同的,那个能影响世界的选择,必须由你来决定。”阿尔萨斯罕见地帮腔。 “为什么?” “简单说来,就是因为你是伊修托利之终末吧。”理查德静静地回答,“正因为你是伊修托利之终末,所以那个疯狂的男人才会不惜一切想要杀死你,所以我们才会不惜一切想要保护你。虽然罗兰似乎有意隐瞒,不过我相信你还经历过更多凡人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事情,好的,以及坏的。” “这就是连神都无法掌握的命运,赋予你的东西。” “你应当接受,而不是逃避。等到你真正愿意接受自己的身份之时,我相信一定能作出最合适的选择。”睿智的巫妖看了看女孩身旁的守护者,“我想,这也是罗兰•;斯特莱夫会把你带来这里的原因。” 作战会议室中,莫巴帝看着眼前的魔法地图沉思不语。 三天前,负责监视寒冰皇冠骑士团的斥候在几乎同一时间全部被歼灭。这只意味着一件事——死亡骑士们找到了终末,并且已迅速地展开了动作。 从凯琳娜知识库中获取的经验来看,亡灵必须将那个叫做诗帆的女孩安全送到伊修托利世界树的所在地——雅赫维山脉之中。由于终末本身不会受到魔法的影响,移送方阵与黑暗之门都在考虑之外,所以必须以坐船的方式横渡大洋。 和八年前亡灵开拓的神道相比,此次旅行的防卫措施或许要简陋得多。不过女神之终末本身所具有的力量足够弥补这些缺陷,想要从两千名死亡骑士的保护下斩杀世界最强的祈祷士,即使对于莫巴帝来说也相当困难。 何况就算能突破死亡骑士的防御,依然没人狙击得了那只火凤凰。 “首领。”精灵法师的声音将血族拉回现实,“海岸防卫队传来了新消息。” “亡灵的舰队有二十条船,速度估计在八十公里左右。一次就突破了西海岸的防线,预计他们的目的地是洛伦丹大陆北部地区,东艾拉泽亚平原。”泽菲利斯简洁地陈述了一遍内容,随后将手上的战报递给自己的老师。 莫巴帝先是草草地看了一遍,随后又仔细地来回看,最后点点头:“继续追踪,终末应当就在这支舰队中。” “要追吗,首领?”摩提达尔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按奈不住的焦急。 “对方很擅长声东击西的手法,这三天中海岸线总共传来近二十次急报,兵力彻底分散了。以现在的状况,即使去追也只是徒劳。”对方摇了摇头,“既然可以估计出对方的目的地,那么我们还是用另一种方式比较好。摩提达尔,请你先去和‘国王’联络。” “要在洛沦丹狙击终末?”夜莺问。 “不,这次的目标是针对死亡骑士的。”莫巴帝再次摇头,“有火凤凰在,我们不可能追得上终末,所以在对方抵达世界树之前,尽可能地削弱敌人的战斗力才是正确的选择。” “至于那位叫诗帆的女孩,我们将在旅途的终点和她做个了断。”圣十字剑的持有者说着,语调里带着些许沉重,“那是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 伊修托利历○八年一月,寒冰皇冠骑士团离开卡那多斯,远航的第七天。 在巫妖先进的魔法技术支持下,这些有着优美流线的白色快艇正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前进。事实上,与其说它们在航行,倒不如说它们在水面上滑翔——船底部的裙边阻隔了周围的空气,形成将船体托起的力量,而船尾的魔法阵和风帆一起提供了前进的动力。 虽然在速度上无法与月之都的喷射艇相提并论,但对于普通人来说,采用气垫原理的快艇已经大大超越了航海速度的极限,即使是里德尔帝国的精英海军也绝对不可能追得上。 再加上事先在卡那多斯各地埋下的伏笔,因此理查德才会放心地采取这种行动方式。 出航至今都没有见到敌人。这对于肩负重任的死亡骑士们来说或许仅仅是大战前的寂静,但在逃亡至今的诗帆看来,已经宛如身处乐园了。 “不管怎么看,海洋都很漂亮。”诗帆双手托着下巴,在船头俯瞰波涛起伏的海面,“以前光是听黎瑟谈起的时候没觉得什么,现在才明白到底有多大。” “恩。”罗兰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声。 少女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四叶草发夹是自己用钢铁塑成的,短发则是命令罗兰修剪的——虽然青年是第一次使用发剪,最后的结果却令诗帆相当满意,是很清爽的样子。 不过,罗兰自己倒是极为惋惜。梦琉、久远还有伊修托利全都留着黑色的长发,身为伊修托利之终末的诗帆为什么一定要剪短发呢?本以为可以见到那种流云一般的瀑布,结果现在又变得服服帖帖的了。 “罗兰?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啊?”青年惊醒过来,“抱歉~!” “那个,是什么?”黑发少女毫不客气地打断对方的辩驳,用手指向在船边游弋的某种水生动物。 “海豚。”解说官很肯定地回答,为了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他还特地补充了很长一段说明,“它们是一种聪明伶俐的海中哺乳动物,不但有惊人的听觉,还有高超的游泳和异乎寻常的潜水本领,一般采用声纳……” “你刚才在发什么呆呢?”黑发少女眯起眼睛,冷冷地打量对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我的头发看,该不会在和奥露哈还有法洛希黛比较吧?长发究竟好在哪里,我一点都不明白。” 虽然背上禁不住掠过一阵凉意,不过诗帆闹别扭的样子,意外地可爱。 “不,没那回事。我觉得短发长发都很不错。”和女神终末一同旅行至今,罗兰突然发现自己的撒谎能力提高了很多。 “真的?” “真的。”另外,心理承受能力也提高了很多。 然而,在享受短暂的幸福时,失去记忆的黑暗之鹰却没有注意到,远处精灵女孩忧郁的视线。 “就这样没问题吗?”法洛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躲得远远的,只是看着他们两个。” “如果为了打断聊天特地走上去的话,那连我自己都会厌恶自己的。”奥露哈下意识地握紧围栏,脸色苍白地凝视着法洛希黛,“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我曾经接触过的‘他’是‘黑暗之鹰’的关系吧?”金发女剑士轻轻叹了口气,双眸中掠过一丝波澜,“要说现在的罗兰-斯特莱夫和曾经的黑暗之鹰是两个人,那是逃避的说法。但看到眼前这个青年的样子,对我来说更多的是安心感。” “因为曾经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结果令喜欢的人永远地离开了身边。所以我才会带着霜恸一直在等待,以及追寻。”法洛希黛的声音仿佛回到了过去,“现在微笑着的罗兰就是我想寻找的答案……” “正如伊修托利所说的那样,他没有死,而是得到了重新来过的机会。” 追寻过去的女孩露出安详的微笑,将手按在胸前,感受着来自“久远之灯火”的气息。那是罗兰-斯特莱夫赠送给她的礼物,也是自己追寻的理由、记忆的归宿。 “对于卡托丽-奥兰德来说,得到这个答案已经足够了。” “法洛希黛真狡猾。”精灵女孩低下头去,声音里带着颤抖,“可是我……” 下一瞬间,来自魔法通讯网的警报中断了女孩间的谈话。 那种电流奔驰的麻痹感迫使两人同时抬起头,紧接着,从天与海交界处的地平线上,一支扬着黑帆的舰队迎面开了过来。 双方的前进速度都没有任何降低,数十海里的距离很快就缩短了一半,现在精灵女孩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些敌人了——它们与普通军舰的最大区别就是,没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标志——狙击者的数量大约在四十左右,每艘船上都有四张船帆,对称地张开在船身的两侧,再加上船头尖锐的冲角,看上去就象是巨大的黄蜂。 “很抱歉打扰两位,不过我们最好先应付敌人。”不知何时,理查德已经到了甲板上。巫妖大致观察了一下敌人的阵列,然后朝精灵祈祷士点点头,“对方来的正是时候,虽然已经做过了很多次实验,不过那是不足够的。今次可以进行实战演练。” “你的意思是?”奥露哈似乎吓了一跳。 “没错,让死亡骑士获得祈祷术力量的意识网已经构筑完成,接着就由你来激活它吧。”亡灵大军的总指挥这样说。 “那是什么?”一旁的诗帆奇怪地问。 “具体的原理相当复杂。如果有兴趣,以后我可以详细讲解。”理查德从怀中取出一条项链,然后递给女神之终末,“借助这个首饰可以在死亡骑士的意志之间编织起一片类似于魔法能量网的存在——我将它称为‘意识网’。” “通过意识网的终端,我们首先让奥露哈以祈祷术激活整个网络,接着,不懂得祈祷术的死亡骑士便可以籍借业已运做的祈祷术之网,以自己的意识改变世界。” “由懂得祈祷术的奥露哈来操纵意志的力量,而由佩带首饰的死亡骑士们提供意志的力量,总之就是如此了。”巫妖简单地总结了一下。 “我明白了,是集合了大家意志力的系统啊。”黑发少女若有所思地说。 “没错,因为我最擅长的即是魔网技术。”理查德的语调里掺进了一丝淡淡的自傲。 “很有意思呢。”诗帆点点头,接着歪过头看着身旁的青年,“不过,罗兰不需要这样的首饰,由我来为他提供力量就可以了。” 这句话令沉默不语的奥露哈全身颤抖了一下,精灵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可是她只是抿紧嘴唇依然一声不吭。 罗兰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下意识地避开对方悲伤的视线,结果便失去了唯一的机会。 “对方采取的是菱形阵列,并不适合在海上阻击,相反却是最适合撤退的阵列。看来他们也不打算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一决生死,应当是来试探的。”亡灵军团总指挥冷静地分析,“所以我们也借此机会进行实战试验,这样在面对美露基狄克时才不至于束手无策。” 他说着转向精灵女孩,“准备好了吗?” “是。”奥露哈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宝石权杖迸发出灼眼的光芒。 整个意识网被激活了。 近两百名死亡骑士纵马从白色快船上一跃而下,无视来自海底的重力,就那样在广阔的水面上疾驰。黑色的梦魇、闪亮的骑枪、银白的铠甲还有亡灵眼中燃着的火焰,就象从水下腾起的鲨鱼的背鳍,以无法阻挡的锐利冲向敌人的战舰。 亡灵居然在海上也能采取骑士的冲锋战术,这令黑帆舰队上的战士起了一阵**。不过他们很快便冷静下来,开始按照常规战术予以还击——战舰上的弩炮对准死亡骑士冲阵最密集的区域不停地猛轰,法师们也开始施放各类减速法术。 但是带火的弩箭和奥术能量却无法伤害到死亡骑士,某种无形的力量扭曲了弩箭的轨迹,凭空出现得冰蓝色御壁同时吸收了魔法的光辉。 毫无疑问,那是祈祷术的力量,但却并非奥露哈的保护。 死亡骑士所佩带的项链连同精灵祈祷士手中的权杖一同构筑起了一张看不见的巨大网络,每一名死亡骑士的执念都是喷涌出意识洪流的源泉。而当自身完全融合入这张大网的时候,与祈祷之奥义无缘的亡灵们获得了将心中所想具现于这个世界的能力。 或许就真正的祈祷士来看效率极为低下,功能也十分单一。不过对于掌握着超群剑术、拥有伊修托利加护的死亡骑士来说,以自身意志形成的御壁已足够他们突破任何障碍了。 无视魔法与弩炮的洗礼,往生者们就这样冲向目标,然后以手中坚硬的骑枪破坏战舰吃水线以下的部分。冰冷的海水疯狂地涌进船舱,两条庞然大物很快因此失去平衡,沉向无情的大海。 “很好。”理查德眯起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然而,在巫妖好好享受研究成果带来的喜悦前,一个高达十米的大浪却毫无征兆从平静的海面上升起,接着如连山般压向离它最近的那条船。 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住了亡灵的战舰,操舵手甚至来不及转向,强横的大浪就将快艇整个拍得粉碎。更可怕的是,落水的死亡骑士不仅无法浮上海面,反而象溺水者一般全都沉了下去~! 伊修托利赋予了她的骑士各种不可思议的能力,其中之一就是摆脱重力的束缚。因此,往生者可以在垂直的城墙或者是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奔驰——但是,具有敌意或自我保护意识的环境除外。 在理查德的记忆里,很久以前的那场伊斯攻防战就是这么一副景象——由于水元素受到精灵咏者奥露哈的操纵,不少死亡骑士因而遇溺并被漩涡撕碎。 而今天,一切简直就是当时的再现。 “敌人之中有祈祷士。”罗兰喃喃的低语说出了巫妖心中的猜测。 第二十五章 冬之雨 “这样下去,他们会被杀掉的。”女孩翠绿色的瞳孔中涌起冰冷的波涛——在意识到对方同样能够使用破坏之力时,她重又变回历经杀戮、冷酷无情的祈祷士。 “就算亡灵的意志再强,也绝对不可能依凭那种半吊子的技术对抗真正的祈祷士。”女神之终末对奥露哈说,话里带着令人不快的命令口吻,“赶快去保护他们,保护那些死亡骑士。” “我当然知道……”精灵女孩正打算反驳,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击力却沿着宝石权杖侵入她的意识。接着,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迫使奥露哈跪倒在地。 “奥露哈?”罗兰焦急的呼唤传进精灵的耳畔,远远站着的艾伯塔也已跑了过来。虽然并不清楚自己现在的脸色究竟有多差,不过光看周围几人担忧的眼神就能大致明白了。 不行,不能就这样倒下去。精灵咬紧牙关,努力地想要站起身。这个时候一定要振作起来才行……我是自愿参加战斗的,我必须成为罗兰的助力而不是大家的负担。我……就算没有神灵的力量,也不可以输给诗帆。 绝对不可以~! “没关系,不用担心。”奥露哈勉强挤出笑容,然后摇摇晃晃地想要脱离青年的怀抱。 然而,在精灵站起身之前,第二道层叠的恶浪已经劈头盖脑地打向了舰队的侧翼,最边上的那条船立即象鸡蛋一样碎了开来。几乎与此同时,更为剧烈的恶心感攫住了奥露哈的全部意识,令精灵的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尽管是寒冷的冬天,大颗冷汗却顺着她的额角不停地滴落。 “该怎么做……”罗兰顿时慌了手脚。 “是意志力的反噬。奥露哈是意识网的操纵者和源头,所以打在死亡骑士身上的冲击力也全都传递到她身上了。”诗帆冷静地判断,“因为一直是一个人的关系,她大概没有经历过任何祈祷术的对抗训练,第一次受到祈祷术力量的侵蚀,所以才会缺乏抵抗力。” “有办法解决吗?”青年急切地问。 “恩,我来接手即可。”黑发少女点点头,然后俯下身,取过精灵手中的宝石权杖。 “不要……”奥露哈试着想要反抗,但手上根本使不出劲。 “别担心,如果是诗帆的话不会有问题的,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绝对不要再接触意识网了。”罗兰以关心的目光注视着精灵祈祷士。然而他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说出的温柔话语对于怀中的女孩来说却残忍得如同尖刀。 “你还未学习过意识网的原理,能直接进入实战应用吗?”亡灵军团的总指挥看着终末的眼神有些不安。 诗帆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细摩挲手中细长的权杖,最后才以专家的姿态点点头:“没问题,这是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的系统。操纵起来相当方便,也可以充分发挥力量。” 伴随着黑发少女银铃般的话语,亡灵的周身再次凸现出半透明的御壁,但这一回不再是脆弱的蓝色,而是带着金属质感的暗金。而当诗帆缓缓举起宝石权杖之时,海面上肆虐的漩涡突然全都消失了,原本被洋流吞噬的死亡骑士们重又浮出了水面~! 无形但有质的力量在海底不仅截停了敌人的祈祷术,还化为坚固的壁垒,为伊修托利的骑士们开启出一条宽阔的道路。 隐藏于黑帆舰队中的祈祷士同样注意到了这种变化,在神秘敌人的意志操纵下,第三个巨浪疯狂扑向诗帆所在的这艘指挥舰。 然而,气势汹汹的潮头才刚刚腾起便立即被击得粉碎——就好像有一柄看不见的巨大铁锤猛地砸上去一样,数十米高的水墙在一瞬间分崩离析,然后化为一阵无害的急雨落下。少女的短发迎着海风在四溅的水珠中飞舞起来,看上去就好像是彩虹的流云,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真厉害。”相当罕见地,阿尔萨斯也称赞了一句。 “敌人之中的祈祷士不止一人,或许有二到三名。这种程度的压力虽然已经可以算是杰出的祈祷士,不过对我来说不会构成太大威胁。” “不妨直接攻击。”诗帆得出最简单的结论。女孩翡翠色的瞳孔飞快地明亮起来,如同两点银火一闪而逝。伴随着女神终末的破坏意志,一条黑帆战舰周围的水面突然泛起阵阵涟漪,下一刻,一柄锐利无比的冰之刃自下而上刺出,贯穿了颤抖的海面以及敌人的战舰。 如山峰般巨大的冰剑带着大船升上半空,被拦腰截断的甲板承受不了如此蛮横的扭力,很快就连同船体一齐分解,唯一证明它曾经存在过的证据只有那些坠向海面的头尾残片。 诗帆的意识地锁定了第二艘战舰。这一回,当攻击的征兆自海面出现时,敌方的祈祷士也立即为目标加持上了一层深蓝色的防御结界。 可是完全没有用——冰之刃直接将防御结界连同战舰一齐贯穿。黑帆舰队上的水手们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的战友被带上几十米的高空,随着破碎的船体一同坠落入冰冷的海洋,最后被无情的漩涡完全吞噬。 黑发少女没有任何暂停的意思,接着开始攻击第三条船。 当第五条船被摧毁之时,无论是亡灵还是叛神者全都已明白战局将不可能扭转。对于死亡骑士们来说,现在可以惬意地测试作战的新系统,而对于黑帆舰队中的指挥者来说,唯一的选择只有撤退。 “要追吗?” “不,没有那个必要。”理查德耸了耸肩,接着又问了一句,“不过,如果回答是肯定的话……你能将那四十条战舰连同上面的祈祷士全都毁灭?” “是,只要莫巴帝不在船上。”望着仓惶撤退的敌人,诗帆淡淡地回答。 “看来接下来一路上的战斗会很无聊。”阿尔萨斯撇了撇嘴,“如果真有傻瓜打算和我们战斗的话。” “真不愧是伊修托利之终末,竟然能让团长大人说出那样的话。”在罗兰的搀扶下,奥露哈终于站起了身。精灵女孩脸色苍白地微笑了一下,“我已经没事了,接着就让我来中止意识网的运作吧。” 她说着伸出手,想要拿回宝石权杖。 “等……”诗帆立即出声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当奥露哈的手指碰到权杖的瞬间,宝石上突然迸发出一阵刺眼的银色光芒,接着,精灵女孩便无力地软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奥露哈的意识终于从层层叠叠的黑暗中浮起。女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自己朝思慕想的那个人。 “感觉怎么样?”罗兰静静地问。 “恩,好多了,头也不疼了。”精灵动作迟缓地从**坐起身,就这样注视着有着水色双眸的青年,过了好久,她才将注意力转向周围——自己正躺在一间设施完善的帐篷里,魔法长明灯在头顶映出柔和的光芒,雨声断断续续地从外面传来。 “这里是?” “北洛伦丹大陆。我们已经上岸了,现在驻扎在米尼斯特的森林里。”青年回答,“理查德打算先和这里的统治者进行交涉,然后才采取进一步行动。” 精灵低下头,试着让发丝遮去自己的表情。 在洛伦丹出生并长大的奥露哈清楚这片土地的一切。米尼斯特是一个内陆国家,即使从边境算起距离海岸线也至少有四百公里,以死亡骑士的行军速度来估算,恐怕自己已经昏迷了整整两天时间。 “没事吧?你的脸色很苍白。”罗兰有些担心地看着对方,“要不要再睡一会?” “我是不是很没用?”精灵以颤抖的声音问。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青年愣了一下,苦笑着回答,“无论是谁都有失败的时候吧?还记得我们初次相遇的那段时光吗?当时的我根本就是个绊脚石,即使是现在,也全凭借黑暗之鹰的本能和诗帆的祈祷术,才能在云耀级别的战斗中存活。” “何况你是因为没有经受过祈祷术对抗的训练,所以才会在受到攻击时无法承受。等到以后……” “不对,不是那样的~!”奥露哈小声、但是清楚地反驳,“虽然来自敌人的冲击的确让我眩晕,可是根本不会因此昏迷这么久。” “是因为我触摸到了那根权杖的关系,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奥露哈下意识地在被窝里握紧拳头,“当时诗帆的祈祷之力已经充满了整个意识网,我却想要取回终端的控制权,结果由于承受不了来自终末的巨大力量,所以才会失去意识昏迷这么长时间。” “太不自量力了,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精灵冷冷地自嘲。 “虽然知道罗兰是因为不想我沮丧所以才撒谎,”女孩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失去记忆的黑暗之鹰,眼神里带着无奈与悲伤,“但毕竟我也是个祈祷士,不会连自己昏迷的原因都搞混。” “那个,凡人本来就无法和终末的力量相提并论。”罗兰试着想要安慰对方,“就算……真的是由于无法承受诗帆的力量……” “我才不需要这种安慰~!”精灵突然以激烈的口吻大喊起来,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抱歉。”金发青年于是轻声叹了口气。 “抱歉,任性的是我才对。”女孩再次低下头,避开对方的视线。 接着,沉默便支配了整个空间。 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精灵却一句都说不出来;罗兰注的眼神明明充满关心,但却让奥露哈觉得遥远无比——就象很久以前一样。 失去恋人的罗兰•;斯特莱夫也是以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的。充满温柔和担忧的视线,小心翼翼的声音,但是奥露哈知道,自己无法找到开启青年心扉的钥匙,自己无法成为青年舍弃一切去守护的人,自己永远只能在远方注视着他的背影。 “睡吧。”精灵女孩的话语打破寂静,伴随着那充满魔力的音色,罗兰很快就闭上了眼。 “我喜欢你。”小声表白着,然后对罗兰的脸颊轻轻一吻。 女孩缓缓站起身,接着掀开帐篷的帘子走出营房。米尼斯特寂静的冬林中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夜晚的乌云遮去了月光,周围是昏沉的黑暗和湿冷的空气。 和往常一样,艾伯塔正沉稳地在门口站岗。 “陪我走走吧。”失去国家的精灵公主这样命令。出乎意料的话语令魔法剑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他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无言地点了点头,然后将伞递了过去:“小心着凉。”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避开死亡骑士的主营和巫妖们的魔法阵,然后走进交织的树木阴影中。 “明明是我先喜欢上他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奥露哈收起伞,就那样在逐渐变强的冰冷雨线中漫步。 这一次,一向严厉的精灵剑士没有阻止她的任性。 “虽然现在罗兰对我也很温柔,可是却觉得那个人离我那么遥远。大概……已经无法再抓住了吧?”女孩自言自语着转过身,任凭雨水沿着脸颊滑下,“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艾伯塔?”精灵突然问,“无论什么事你都会为我做吗?” 剑士顿了顿,然后点头:“是的。” “那,努力让我爱上你吧。”奥露哈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因为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因为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如果不那么做……” “不对,我究竟在说些什么呀?”女孩终于掩面低声啜泣起来,“即使那么做了,我喜欢的始终也只有罗兰。根本没办法放弃的,即使对方喜欢的不是我也好,即使对方失去了记忆也好,我还是最喜欢罗兰了。” 艾伯塔的表情中第一次带上了犹豫和无奈。精灵剑士试着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无从说起,他试着想要去拥抱女孩,可是身体本能地抵制这种想法。 何况,即使安慰了、拥抱了,事实又会产生什么改变呢?自己不是赋予女孩自由的那个人,所以也绝对无法给予她渴望的爱情。 究竟……要怎么做?隔着冰冷的雨幕,忠诚的侍卫默默地问自己。 “啊啊,被花花公子伤透了心的少女在雨中哭泣,这是多么凄凉美丽的一幕~!但是,却又多么让人伤感~!”突然之间,一个声音贯过森林,刺进两人的耳畔。明明是玩世不恭的嘲笑,但是却带着让人莫名的恐惧和压迫。 时间在一瞬间冻结,奥露哈和艾伯塔无法抑制地回过头去。 潮湿的空气变了味,变得充满燥热和焦灼的气氛。某种奇妙的力量作用下,垂直的雨帘开始弯折,划着曲线落向两侧。接着,从昏黄的夜色下,一个红发红眼的高大男人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忘掉那个蠢货的事吧,让叔叔来好好安慰你。”火炎般的男人说着,露出可怕的笑容。 与绝对不能相遇的存在,相遇了。好几秒之后,魔法剑士才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精灵强压下心头的恐惧,以最快的速度拔出腰间的长剑,对准可怕的敌人划出数道风刃。 可是根本没用——就像被歪曲的雨水一样,某个看不见的力场令魔法风刃完全偏离了最初的方向,甚至无法撼动对手的发梢。 “哼,还是让我来做示范吧。”火焰的主宰者说着举起右手。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纤细耀眼的白线已从指尖激射而出,速度是如此之快,奥露哈和艾伯塔甚至都来不及闭眼。从两人身后立即传来一阵尖锐的爆炸声,伴随着那声音,灼热的爆风贴着后背刮过,令精灵女孩的头发狂乱地跃动。 当夺目的光晕从视野中散开时,火红的光芒已经抹去了寂静的夜色。 奥露哈连忙回过头。首先映入她双眼的是赤红的森林,一直线上的数百棵大树全都被这种可怕的力量摧毁了,两侧更多的则在燃烧,火焰舔着落下的雨水,令阵阵雾气缓缓腾起。而下一刻,当女孩将注意力转向多年的同伴时,瞳孔却顿时猛地收缩。 “不要……”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声音带着无法压抑的颤抖。 艾伯塔的腹部多出了一个细小的圆洞,乍一看或许只是不起眼的轻伤,但魔法剑士身后洒出的一长串肠子和内脏却无情地否定了那种天真的想法——炎龙的随意一击将可怜的精灵整个贯穿了。 已经无法挽回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女孩心中浮起。 “这?”艾伯塔晃了晃,然后低下头去,以涣散的眼神瞪着冒烟的洞口,“这是……我?” “为什么足以摧毁整个树林的能量在你的身上只钻出点五六口径的小洞?这结果在你心目中是一个叹号还是一个句号?你的脑袋里是不是充满了问号?”美露基狄克如连珠炮一般说着经典的台词,“其实答案只有一个……” 不行……我不能让奥露哈……站起来,快站起来~!哪怕再挥出一剑也好,哪怕能替她挡一下也好~! “就是动量的传递~!”炎龙以威严的口吻总结。 “虽然‘苍镰’的威力巨大,但是由于激光束的截面过小,所以当你被贯穿的时候并没有承受太多动量,因此得以保存下来。后面的树林就没那么幸运了,不仅吸收了全部动量,还由于摩擦产生的高热而引发了爆炸。” 我必须保护好奥露哈,那是我的责任~!精灵努力想要站起来,可是却根本使不上劲,他的神经已经全部被烧断,血液已经被全部蒸发,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带着血腥味的黑暗迅速包围住全身,剥夺去精灵的一切感觉。 定格在魔法剑士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画面,只有女孩泪流满面的哭脸。 “对不起……”艾伯塔的嘴角蠕动了一下,接着便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那个,我说,你们究竟有没有在听啊?”美露基狄克忍不住叹了口气,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赶快记住我刚才说过的话,下次可是会考到的~!” 奥露哈根本没有理睬对方的调侃,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同伴的尸体放平。接着,当祈祷士回转过身的瞬间,一道巨大的冰刃突然从虚空中浮现,直射向杀害艾伯塔的残忍凶手。 没有用,在火焰主宰者的力量面前,祈祷之奥义也显得苍白无力。那道冰刃刚一碰上透明的防御结界便立即撞得粉碎,化为一阵冰屑的细雨随风散去。 可是奥露哈根本不在意,愤怒的祈祷士只是默默地命令冰刃一道接一道地斩过去,她的每一次攻击都是一个质问,她的意识中充满愤怒,而祈祷术只是将这些愤怒拼命倾泄的出口。 美露基狄克随意地耸了耸肩,踏着冰屑的碎片,一步步逼近精灵女孩。对于火焰主宰者来说,只要抬一次手便能轻易解决自己眼前的渺小凡人,不过炎龙却出人意料地放弃了这个选择。 米尼斯特的森林并没有多少元素之力,是相当正常的物质领域,虽然自己强行介入了现世,可是能持续存在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小时,而若解除束缚恢复元素之王的形态,恐怕顶多支持三十秒就会被打回灵界去吧?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对付拥有火凤凰的女神之终末,就连歼灭蟑螂一样的死亡骑士也根本来不及。 所以,只能采取那一招了。虽然过程有点罗嗦,不过炎龙认为相当符合美学的标准。 “杀了我吧。”精灵祈祷士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直视着高大的红发男子,眸子里只有愤怒和悲伤,“反正……也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 “不要这么自暴自弃嘛。”元素之王讪笑着舔了舔嘴唇,“美少女的身体可是非常有用的哦。” 那话语仿佛蕴涵着无尽的魔力,令奥露哈的意识迅速沉入黑暗。接着,女孩便软软地倒在了炎龙的怀抱中。 呼啸的热风和冲天的火光令寒冰皇冠骑士团在一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可是当罗兰和死亡骑士们赶到现场时,神秘的敌人早已离开,留下的只有燃烧的火焰。 “艾伯塔~!?”青年首先看到躺倒在地的精灵,他连忙冲了过去,但却在距离一米的地方停下脚步——映入眼中的景象告诉来者,根本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已经……死了吗?”罗兰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周围残存着很强的火元素气息,”诗帆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恐怕是美露基狄克所为。” “……炎龙美露基狄克?难怪暗哨没有反应,大概被全部歼灭了。”理查德的表情比往常还要冷静,“诗帆,你能探察到敌人目前的位置吗?” “感觉不到。”女神之终末摇了摇头,“对方已经离开了。” “就这样离开了?那奥露哈呢?她在哪里?”沉默半晌,罗兰终于忍不住问出这个担心已久的问题。 没人能够回答,亡灵军团的总指挥和骑士团长默契地相互对视了一眼,但在他们来得及制定出搜索方案前,吞噬着森林的火焰却突然象河水一样流转起来,灌注入同一个点中。 “那家伙又回来了?”阿尔萨斯看着这景象,眼中掠过不易察觉的微光,“很好,正好我也有一笔帐要和他算。” 面对即将出现的未知之敌,死亡骑士没有任何慌乱,而是在第一时间排布出攻击阵列,其中一部分在诗帆面前结成人墙,另一部分则占据了最佳的攻击位置。亡灵纷纷取出复合长弓,将附着强大魔力的利矢指向目标,只等一声令下。 往生者眼中燃着的冷火与凝结的赤红火焰相互映照,空气紧绷得几乎要沸腾。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了,火焰终于成形,但却并非拥有双翼的巨龙,而是巨人模样的高阶火元素伊夫利特。火巨人扫视过面前严阵以待的亡灵,然后以傲慢的口吻发问:“谁是罗兰-斯特莱夫?” “我。”被点名者冷冷地回答,将霜恸的剑锋指向伊夫利特。 “君主让我传话给你,如果想要再次见到那个精灵女孩,就到迷雾之森去吧。他将在精灵王国布拉因那斯的首都等着你。” “你说什么~!?”青年在一瞬间呆住了。 “虽然并没有界定下明确的期限,可是我王的耐心是相当有限的。”高阶火元素的语气相当不屑,“渺小的凡人,无论你打算做什么样的蠢事,最好快些。” “不过,即使真的赶到了,你依然只能臣服于火焰之王美露基狄克的威严之下。”伊夫利特以理所当然的口吻评价,随后便带着周围的火焰一同消失在空气里,连半点火星都没有留下。 是相当明显的陷阱。不,即使没有任何埋伏,正面对抗火焰主宰者也不会有哪怕一点胜算。 只不过在失去记忆的黑暗之鹰心中,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的分支——绝对要去见奥露哈,哪怕必须以生命为代价也好~!决意已定的青年恢复了冷静,将冰冷的大剑收回鞘中。 然而,当罗兰的视线触及身旁的黑发少女时,水色的瞳孔中却涌起一阵波澜。 明知道是毫无胜算的战斗,如果还要让诗帆一起去的话就太过自私了,这么一来不仅是她,就连死亡骑士们也会因此全灭的。奥露哈是由于黑暗之鹰的关系才会被抓走,所以……只需要罗兰-斯特莱夫一个人去战斗。 何况,对于女神之骑士和女神之终末来说,还有更重要的目标必须达成吧? “很好,这样就不需要浪费时间去搜索了。立即整装,我们现在就去布拉因那斯,然后好好和美露基狄克做个了结。”阿尔萨斯的声音将罗兰从思考拉回现实。 “咦?”青年怀疑自己是否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去救我们的祈祷士,”寒冰皇冠骑士团团长不快地回答,“你究竟在发什么呆?” “可是对手是元素之王,那个能号令一切火焰的美露基狄克~!”罗兰忍不住反驳起来,“即使死亡骑士再怎么强大也好,对方不是能用剑解决的对手,这样攻过去根本是送死~!” “首先,战斗并不是加加减减就能计算出来的东西。”理查德忍不住微笑起来,“其次,对于寒冰皇冠骑士团来说这是毫无疑义的选择,因为奥露哈已经成为了我们的一员。最后,对于渴望达成完美的伊修托利来说,如果连这种事情都逃避的话,那便没资格达成梦想了。” “是吗?”罗兰凝视着对方冰蓝色的瞳孔。 “是的,对于能听见女神歌声的欧林、最亲近伊修托利的黑暗之鹰来说,更应当理解这样的选择。” 巫妖说着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冰冷的气息顺着他的掌心传到生者的皮肤上,有种奇妙的熟悉感,“所以我们必须去。” “走吧。”黑发碧眼的少女也对青年点点头。 “可能会死。”终末的守护者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恩,但是想要救奥露哈的不只是你一人。”冰山美人抬起头,凑近自己的同伴,“如果说女神终末的力量能够用来救人,那无论对手是怎样的存在,我也一定不能逃避。” “……”金发青年低下了头。 “何况,如果放你一个人去,才是真正的送死。”诗帆毫不客气地指责,“为什么要把全部责任都扛在自己肩上?” 并不只是毁灭一切的终末,而是能拯救性命的祈祷士,所以必须以行动证明吗?罗兰恍然大悟般地看着黑发少女,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反驳愚蠢无比。 “对不起。”失去记忆的黑暗之鹰认真地道歉,然后下定决心般深吸了一口气,“那么一起行吧,诗帆。为了救出奥露哈,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第二十六章 深渊 拥有大片森林德米尼斯特位于洛伦丹北部,由此往西是横贯大陆的那加山脉。原本在艾拉泽亚平原上如同天幕一般的高山,在这里却显得低矮了许多。为了贸易与交流,很久以前人们就依山建起了狭长的通道,而现在,死亡骑士们同样打算取道此地。 米尼斯特的统治者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亡灵和巫妖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不死生物,但作为现世女神的代言人,寒冰皇冠骑士团的步伐并非凡人能够阻挡。 何况,这么做根本没有意义。 在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况下,炎龙袭击过后的第三周,伊修托利历零八年二月——死亡骑士们终于抵达了精灵王国所在的迷雾之森。 在传说中,这片广阔的森林被喻为洛伦丹大陆上的明珠。而在罗兰尚未丧失的知识里,这片土地应当与居住这里的精灵们一样优雅、美丽。 但此时此刻,展现在女神使者眼前的景象却与记忆中的完全不同。 虽然“迷雾之森”的称号相当诗意,但当整片森林真的被无法看透的厚重雾气包裹起来时,却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涌动的冰冷气息在高大的树木间流窜,仿佛海底最深处的暗流;穹顶的枝叶肆意铺张,将一切笼罩在黑暗之中。 “这里离布拉因那斯明明还很远……”阿尔萨斯警觉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百年树木,战士对未知敌意的**迫使他勒住马,“还是说美露基狄克设置了埋伏?” “和火焰主宰者的气息不一样。”诗帆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继续这样高速行军是不明智的。”理查德仔细观察了一会,然后对同僚点点头,“还是老老实实地采取野战阵列吧。” 对方只是无言地耸了耸肩,接着毫无异议地命令全军进入战备状态。死亡骑士随即以小队的形式连接成网状支援阵列,小心地在林间穿行着。擅自闯入者原本还对于自己的气息有所顾虑,可是等到深入森林时才发现,根本没有任何收敛的必要——流淌在树木间的雾气比亡灵周身的气息更为寒冷。 “看来昏睡的精灵们一定是在做噩梦。”骑士团长小声地开玩笑,随后抽出腰间的精王剑“云耀”。 阳光透过遮天的枝叶罅隙筛落,在武器表面淬出一片寒光,与保持死寂的参天大树一同编织出诡异的风景,就仿佛真的置身于某个梦境中一般。 但久经沙场的死亡骑士并不会在这种景象前却步,他们的注意力永远都集中在现实可见的敌人身上。虽然森林地形限制了梦魇的奔跑速度,军团的行动速度依然快得惊人。黑色坐骑踏着轻快的步伐,所过之处甚至不会带起一片落叶、踩断一根枯枝,而即使是最茂密的枝叶也无法阻挡亡灵的身影。 随着时间的流逝,无声的环境里终于响起了一点潺潺的流水声,像看不见的长线,牵动每个人的心。时有时无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成为震耳欲聋的轰鸣。 尼卢河的最大分支——恒河已近在眼前。 潮水般涌动大军突然在一瞬间齐刷刷地押住坐骑,猛地停下步伐。死亡骑士纷纷瞪大眼睛,以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对岸。 阻止往生者步伐的并不是湍急奔腾的河水,因为再汹涌的波涛也无法淹没女神骑士的脚踝;吸引往生者视线的同样不是精灵王国的美景,因为再恬静的新绿也无法分散强大战士的注意力。 吸引住死亡骑士的,是从彼岸现身的那些金属雕像一样的存在——手持双头剑的半人马骑士、如同移动堡垒一样的犀牛骑士,还有舞动着触须的庞大节肢虫。 清一色如银所铸。 使徒。 “路维丝的使徒~!”理查德冰蓝色的双眸在一瞬间冻结,“他们一定是黎明之战的残存部队~!巫妖搜索了好几年都没能发现,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布拉因那斯?” “看起来,美露基狄克选择这里作为见面地点并非巧合。”阿尔萨斯望着安静的使徒,冷淡地回答,“虽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不过我看恐怕是没时间去研究那种小事了。你说呢?” 阿尔萨斯话音未落,水火不容的双方已经同时举起利刃,动作是如此一致,简直就象是对称的镜像。隔着宽阔的水面和朦胧的雨雾,瞳中燃着冷火的往生者与水银一般的使徒就这样无言地对峙着。 下一刻,使徒的阵列忽地震动了,银色骑士涌动着扑向亡灵的军阵,而死亡骑士们则毫不犹豫地挥动长戟迎了上去。黑色与银色的潮水就这样在怒吼的湛蓝大河上汇聚为灰蒙蒙的浪头,以无法阻挡的巨大力量冲撞在了一起。 尽管只曾在黎明之战中交锋过一次,但无论路维丝之使徒还是伊修托利之骑士都非常清楚眼前敌人所具有的实力,所以从战斗开始之初,他们便竭尽全部力量发动了攻击——对于可以摆脱重力束缚的战斗双方来说,水面之上的交锋与平原交锋没有任何区别——所要做的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冲锋,把对手的阵列撕碎,再将孤立的敌人斩杀。 “这些使徒给人的感觉非常奇怪。”诗帆凝视着水面上流窜的银光,“他们究竟是什么?” “没人知道。”理查德简洁地回答,“在搜索失败后我们以为使徒已经随着路维丝时代的结束而一同消失了,但现在看来这个推测完全错误。” “总之,现在并不是说闲话的时候。他们是最危险的敌人,虽然残留的数量不多,但也必须全力对付。”亡灵军团的指挥官说着,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战场上。 使徒的数量在六百名左右,远远小于寒冰皇冠骑士团,因此巫妖们并没有直接进攻的打算,而是在岸上构筑起简易法阵进行远距离支援,以减小阵亡率为第一目标。 “我也来帮忙。”十五岁的祈祷士自告奋勇地上前,决定去操纵奔腾的河流。 但在祈祷术生效前,一支箭却贯透强风,直射向她的眉心。女孩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接着便被罗兰扑倒在地,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左边脸颊火辣辣地疼。 “血?”诗帆用手摸了一下,然后愣住了。 “有狙击手。”罗兰抽出大剑,将黑发少女护在身后。 可即使继承了黑暗之鹰的作战经验,青年依然找不到隐藏在暗中的敌人。那一支箭简直就象是从虚无中射出来的。金发剑士拼命地搜索,第二支箭却从树林里射了出来,撞在诗帆刚布下的御壁上,溅出一片明亮的火花。 这怎么可能?敌人是什么时候绕到战线后面去的?罗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正当他冥思苦想的时候,却感到少女软软地倒在了自己的背上。 “诗帆?”终末的守护者转过身去。 女孩没有回答,脸色一片惨白。 箭上有毒~!罗兰突然醒悟了过来。 “理查……” “太大意了~!和以往不同的使徒完全不同,那家伙难道是自行衍生出的进化形态?”不等对方喊出自己的名字,巫妖已跑了过来。理查德神情严肃地俯下身,用手指轻点下女孩脸颊上的擦伤,然后念了一句咒文。 巫妖细长的指尖泛起一道蓝焰。 “虽然是很强力的毒素,不过成分并不复杂,”亡灵的语调象是松了口气,“我这就为她解毒。” 理查德刚说完这句话,第三支箭便准确地击中了巫妖的防御,不仅轻松地将魔法结界贯穿,带着余力的箭头还钉进了亡灵军团指挥官的胸口。 对于不死者来说,这并非致命伤,但对中毒的诗帆来说,任何一秒的拖延都是不允许的。现在祈祷术结界已经消失,巫妖的魔法又不能彻底防御,在死亡骑士们回防之前,如果想要避免成为活靶的局面,唯一的办法只有—— “我去对付那个使徒。诗帆就拜托了。”罗兰低声说,冲向箭矢飞来的那片森林。 直到独自一人面对强敌时,金发青年才发现自己对云耀的掌握只能算是皮毛——光是为了格挡迎面射来的利箭就必须集中全部注意力,根本没有闲暇去判断射手所在的位置。 再这样下去,被射穿也只是时间问题。然而,当失去记忆的黑暗之鹰冲进森林时,他面前的光线却突然扭曲起来。接着,神秘的敌人从虚无的空气里现出身形,静静走向自己。 手持精致长弓的使徒同样是半人半马的形态,但与使用双头剑的半人马骑士不同,这位半人马射手的躯壳上没有任何棱角,那构成轮廓的流畅曲线是如此优美,简直就象是精灵工匠精心制作的艺术品。 最重要的一点,使徒的身体是由无暇的透明物质雕琢而成的,所以才会具有折射光线隐身的能力。 但,为什么要放弃优势,在自己面前现身?挑衅?还是埋伏? 罗兰没有时间去仔细分辨,因为水晶使徒已经又一次举起了那张致命的长弓。 绷紧的弓弦发出一声轻响,剑士立刻贴地侧滚出去,他将树干充当盾牌,在林中不断地快速移动。一枝枝银箭从青年身边不足几分的距离擦过,可却丝毫不能延缓他前进的速度。然而糟糕的是,随着距离的拉近,剑士躲避的时间也同样缩短了,当罗兰冲到使徒身边不到五米的地方时,一支利箭终于射中目标,无情地贯穿了他的左臂。 虽然强忍住痛苦,可步伐一下就乱掉了。罗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冷酷的射手在面前再次张弓搭箭,这一次瞄准的是头部。 明明只差一步就能斩到了~!失败者咬牙切齿地想。 来不及恐惧也来不及后悔,使徒的箭已经射了出去。锐利的锋芒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银灰色的光痕,下一瞬间……擦过罗兰的发梢,夺地一声钉进他身后的大树,箭尾颤动不已。 没射中~!? 这出乎意料的结果令敌对双方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接着,霜恸流泻着寒冷气息的锋芒猛地在黑暗中切开一个闪亮的半圆。 不顾剧痛的左臂,罗兰将全部力量加诸于大剑之上,放出一记漂亮的纵斩。使徒透明的躯壳立即喷涌出一道鲜红的热血,令周围的雾气中充满了死亡的味道。 结束了。青年大口地喘气,勉强将霜恸收回背后。 不过,居然会没射中啊……罗兰有些奇怪地看了倒地的使徒一眼,然后匆忙跑出森林,跑向诗帆所在的地方。 当终末的守护者回到恒河旁时,自己最担心的那个人正沉稳地端坐在河岸旁,丝毫不象是中毒的模样。 “感觉怎么样?”剑士松了口气,然后问。 “没怎么,是我一时大意了,居然会被那种三流招数打中。”黑发少女白了青年一眼,视线却望向流血的手臂,“罗兰才是,受了这样的伤,不要把自己当成没事人一样到处乱跑啊。”她说着,不由分说地牵过对方的手,开始为他治疗。 死亡骑士的战斗同样已告一段落——虽然毫无征兆出现的宿敌令人费解,不过这一战几乎歼灭了全部使徒,寒冰皇冠骑士团的损失却微乎其微——对于阿尔萨斯来说,好的结果即代表一切都好,再去多追究的话仅只是浪费时间。 已经没什么能继续阻止梦魇的铁蹄了,布拉因那斯就在眼前。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死亡骑士们跨越恒河、踏入精灵王国疆域的时候,他们灰白的发梢和亮银的铠甲上却突然腾起一层薄薄的光芒。与此同时,罗兰和法洛希黛则现出痛苦的神情。 简直就好象是掉进了盛满粘稠蜂蜜的大缸里,罗兰只觉得胃部在不停地**。外界的未知力量正透过皮肤灌满全身,令大脑热得无法思考,令眼前的景象一片血红,令呼吸变得沉重压抑。 不仅如此,这种力量还试图将自己体内的某个东西挤压出去。 冷静下来~!金发青年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并将注意力集中在手指的尖端。过了好一会,罗兰才终于从缠绕着全身痛苦的桎梏中脱出。 “诗帆?法洛?”虽然呼吸相当不顺,动作也很迟钝,但至少可以理智地说话了。 “是很奇怪的结界……必须全力抵抗才行……”黑发少女的声音远远传来,令青年稍觉安心了些。 “别担心,我马上为你们加持保护措施。”伴随着银铃般的话语,法洛希黛和罗兰的周身也象死亡骑士一样,凸现出一层淡淡的光辉。很快,青年便觉得挤压着身体和灵魂的力量迅速地涅灭,就连已经渗入体内的部分也被彻底清除。 “这里真的是现世吗?进入森林的时候就觉得气息十分古怪,刚才还遇到了路维丝的使徒,现在他们两个人又……”巫妖盯着罗兰看了好一会,然后不确定地与阿尔萨斯交换了个眼色。 这种夸张得过分的陷阱并不符合元素之王的作风。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似乎是某种萃取力量的吸收法阵。”诗帆注视往生者铠甲上的流淌的光芒,“但,没关系的,因为你们都拥有伊修托利的加护。而罗兰和法洛希黛,我也会照顾好的。” “你自己呢?”罗兰注意到诗帆的身上并没有任何结界。 “从一开始就没有感觉到异常……”女孩摇了摇头,“可能是因为我的体内流淌着神之血液的关系吧?” 只对凡人和亡灵产生作用的结界?青年这样推测,心中突然升起不祥的预感。那预感象淤泥一样沉积在罗兰的胸口,无论怎样也甩脱不去。 ……总觉得忘了些什么。 但,究竟是什么呢? 如果说人类的城市是整齐划一的棋盘,矮人的矿坑是错综复杂的蛛网,那么精灵的街道就是精致美丽的缎带了。高大的白杨树在布拉因那斯随处可见,与砖石一起成为了城市的一部分,纤细的塔群矗立在树林和花园中,向着天穹舒展开自己的臂膀。这些建筑看上去就如同盆艺般脆弱,但是白玉铸就的大理石却让它们坚固得足以抵御各种自然灾害。 和世代居住于这片森林的精灵一样,布拉因那斯王都同样透着一股美丽、神秘与不朽的气息。 亡灵的主力部队在可以遥望群塔的地方止步,只有一个大队共计六十名高阶死亡骑士跟随着诗帆一同前往约定的地点——如果对手是传说中的火焰主宰者,数量上的优势不仅毫无意义,还会对祈祷士本人带来巨大负担。 何况这里并不是道路的终点,寒冰皇冠骑士团必须保留下足够的战力,以击溃未来他们必须面对的叛神者。 身为女神终末的守护者,必须随时随地保持着警觉,哪怕在面对传说之敌时也不例外。 “未免太安静了。”阿尔萨斯小声抱怨了一句,“就算都在睡觉也该有鼾声吧?” 精灵之城并没有被变幻莫测的迷雾笼罩,然而四下流窜的无形气息却较刚才更为沉重、寒冷。不仅如此,除了神秘结界的压力以外,另一种莫名的力量也令死亡骑士的心情烦躁无比。 “布拉因那斯已经成为交汇点了……灵界与现世的交汇点。”诗帆的语调里带着一丝不安,“虽然没有达到月之都那样的程度,但对美露基狄克来说是非常有利的战斗条件,他可以在这个领域存在很长时间而无需考虑界限的问题。” “即是说我们必须正面对抗炎龙吗?这么一来,胜算比预计的还要小啊。”有着赤红瞳孔的死亡骑士这样分析,表情跃跃欲试,“不过能得到和火焰主宰者正面作战的机会,也可以算是某种运气。” “那也要打得过才行。”对方皱了皱眉。 这个人比罗兰粗糙太多了。黑发少女在心里暗暗评价,下意识地瞄了身旁的青年一眼。 对此毫无知觉的罗兰却突然停下脚步,直直地看着对面枝繁叶茂的花园。 “怎么了?”理查德走上前问。接着,精灵们的身影映入了巫妖冰蓝色的瞳孔——只不过,并不是“沉睡”的精灵。 大片大片肆意挥洒的暗红色阴影下,到处都躺倒着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尸体。即使在历经无数战争的死亡骑士眼里,这也足以称得上是屠杀了——从成年精灵到幼儿,每个人的双眼都紧紧闭着,每个人的表情都充满恐惧和痛苦,每个人身上都至少有三到四处深得可怕的伤口。 在花园的门口倒卧着半具男性精灵的尸体,他的下半身已经不见了,垂死前无意识的挣扎让他一直爬到村外,身后暗红色的血迹标示出他所经历的最后道路。然而,他的双眼同样紧闭着,没有任何睁开的迹象。 很显然,当残忍的敌人在布拉因那斯大开杀戒时,被害者依然被束缚于噩梦之中,至死也无法醒来。 “这些精灵已经死去很久了。”阿尔萨斯半跪在地,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脚旁的死者,“虽然尸体因为某种奇怪的原因没有腐烂,但我可以肯定死亡发生于五、六年前。” “那这一具呢?”理查德问,指了指脚下。 一名精灵的喉咙被蛮横的力量完全撕开,隐隐露出白森森的骨头,他的身下蔓延开一大滩暗红色的凝血——这个可怜的家伙才死了一天不到。 这回,阿尔萨斯也忍不住皱起眉头了。 死亡骑士们一步步深入城市,更多的尸体呈现在眼前,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谜团——布拉因那斯的大部分居民都已死去了七八年,而在这些尸体中偶尔又夹杂着一名刚死去不久的精灵,暗红的血迹一层一层地覆盖在原本整洁的街道上,让人觉得诡异无比。 没人知道这座城市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包括睿智的巫妖。 精致的街道逐渐开阔起来,掺进了宏伟的成分。随着路面的不断加宽,精灵王国的中枢机构——星辰神殿也跟着映照入死亡骑士的视线。这栋巨大的椭圆形宫殿是国王与布拉因那斯议会商讨国事的地方,它的周围拥着四座金色的高塔,看上去显得雍容华贵。 “美露基狄克的气息波动。”诗帆下意识地拉住罗兰的衣角。 将王都最宏伟的建筑作为战场,这的确很符合炎龙的风格。恐怕此时此刻,那个玩世不恭的强大存在,正跷着腿坐在精灵国王的宝座上,等待自己的到来吧? 奥露哈,等着我。 失去记忆的黑暗之鹰深吸了一口气,抽出身负的巨大武器,第一个踏上神殿门前漫长的台阶。 而当他全神贯注地走进正殿时,水色的瞳孔却在一瞬间收缩。 星辰之殿的宝座上的确坐着一个人,但,并不是美露基狄克。 接着,轻快的脚步声从死亡骑士的身后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 “恩哼哼,终于见面了啊,小罗兰。如何,有没有想我呢?”炎龙在大厅的对面站定,嘴角浮现起冷酷的笑意。 明知死敌就在背后,罗兰的视线却依然钉在宝座上,无法移开哪怕一分一毫。 “美露基狄克,这是你做的吗?”阿尔萨斯冷冷地问。 无须多言,死亡骑士们已在一瞬间结成防御阵列,长剑的锋芒毫无畏惧地对准炎龙。与此同时,诗帆也握紧手中的宝石权杖,律动的祈祷术结界覆盖在伊修托利的加护之上,暗金与淡蓝的光芒交相辉映。 “上次居然胆敢无视又性感又强大的华特-华特大人,拍拍屁股直接逃到现世去,这让我很难做啊。”炎龙舔舔嘴唇,扫了眼亡灵身后的女孩,“哼哼,不过黎瑟西尔的教育还真是失败,似乎你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呢。” “没用的,这个结界并不受你的控制。”诗帆谨慎地直视对方。 “那当然了,如果受我控制还有什么大戏好看?”火焰主宰者的回答出乎意料,“说起来,半路上你们应当遇到久违的使徒了吧?” 炎龙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那么,就让又性感又博学的华特-华特大人来给你们上一课,名字是《使徒起源》~!” “路维丝那个老太婆为了保住自己的位子也是下了血本的。人类是相当脆弱的存在,即使加持了圣光依然显得无力,在高强度作战的黎明之战中根本没什么用。所以她唯一的办法就是召唤出使徒在现世中为自己打拼。” “可是无论创造什么都需要材料,元素之力的凝结只能诞生出傀儡,现世本身又难以介入,惟有生命的力量才能创造出真正强大的兵器。说白了,路维丝需要灵魂作为原料。 “人类和亚人族的与灵魂之间的联系极为稳固,就好像坚硬的核桃;亡灵则恰好相反,与灵魂之间的联系几乎为零,是块软不拉几的豆腐;精灵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存在,就算是粽子好了。” 炎龙自我欣赏了一下这个比方,然后大笑起来:“照理说,路维丝如果饿了应该先吃豆腐,可是豆腐在伊修托利手里,根本吃不到,要吃核桃又太麻烦,所以最后只好剥剥粽子了。” 理查德恍然大悟地看着周身环绕的结界。 “于是,女神在迷雾森林的树木上印刻入符文,将整个森林连接在一起形成巨大的法阵,以剥离布拉因那斯精灵的灵魂。一切就如你们所见,他们的陷入永恒的睡眠,而魂魄则被凝聚成强有力的武器——使徒。” “具体推算下来,创造出一名使徒,至少需要十人份的魂魄。换句话说,死亡骑士每斩杀一名使徒,就相当于干掉了十个精灵。更有趣的是,虽然这法阵的创造者已经被你们的老大干掉了,可是法阵本身却依然持续运作着,并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轻描淡写的结论令执着的往生者们禁不住动摇起来——这并不是危言耸听的污蔑,炎龙的每一句话,都可以从刚才的所见中得到证实。 死亡已久的精灵是黎明之战的牺牲品,而血液刚刚凝结的那些尸体,显然是昨天一战的结果。 原来,遍布整个城市的可怕惨剧,居然是由自己亲手酿成的? “这……不是真的……”罗兰自言自语,迈动僵硬的双腿。 “是真的哦。你们打打杀杀的时候,我可是在这边观看了整个过程呢。”美露基狄克饶有兴致地看着青年的背影,“不过祈祷士的灵魂果然比较厉害啊,光是一人的分量就足够形成使徒,而且还是相当美形的那种呢。” “你也应当看见了吧?那个能够折射光线,如水晶般美丽的骑射手。” 罗兰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听到炎龙的明知故问,青年只是呆呆地凝视着眼前的王座,象石像般一动也不动。 奥露哈就坐在面前。 整个王座都被染成了红色,一道巨大的刀伤从女孩纤细的肩头一直横穿到腰间,几乎将她整个撕开。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一个弱不禁风的身体中会有那么多的血液。像所有陷入噩梦的精灵同胞一样,奥露哈的双眼同样紧闭着。 可是,她的脸庞上却带着微笑。 因为,那一箭射偏了。 这就足够了。精灵女孩的表情仿佛如此诉说着。 “真是可怜啊,奥露哈是那样一个好女孩,即使魂魄即将被剥离也绝对不肯求饶,最后留下的话只有一句‘对不起’。”美露基狄克从怀中掏出手帕,抹了抹眼角,“这是对谁说的呢?催人泪下啊。” “太遗憾了,我本来只打算吓唬一下就放了她的。究竟是谁这么无情,居然会对奥露哈下毒手?”炎龙幽幽地问。 就好像将点燃的火把投进沸腾的石油,整个大厅的温度在一瞬间降至冰点,可是每个人都能感觉得到寒流中即将爆发的那股火焰。 失去记忆的黑暗之鹰终于转过身面对敌人,灼热的火焰在他的双眸中肆意燃烧。冰冷的霜恸发出清脆的震响声,剑身表面的魔法文字一个接一个亮了起来。 结果,和梦中的预言一样,自己还是没能保护好重要的人。结果,即使有伊修托利的守护,还是堕入了同样的道路。 冰冷的寒流从霜恸的崩口中喷涌而出,就好像从伤口里涌出的鲜血。 恨吧。一个声音在黑暗之鹰的心里响了起来。 下一刻,罗兰已经连同他手中的大剑一起射向了火焰主宰者。那黑色的身影在罅隙间掠过诗帆的身侧,穿梭过亡灵的阵列,雪亮的光弧在半空中划开一个巨大的圆,猛地斩向炎龙的首级。 愤怒、憎恨、悲伤,都将在这一刻得到解放。 然而,美露基狄克的铁拳却从正面轻松地把霜恸打了回去,不仅如此,巨大的冲击力还令罗兰整个飞离地面,青年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撞在大厅的墙壁上,最后软软地倒在王座旁。 “罗兰~!”诗帆呆呆地喊着同伴的名字。 “还太嫩了啊。”炎龙的脸庞因兴奋过度而扭曲。 伴随着戏谑的调侃,红发大汉的轮廓也整个扭曲起来,一双磅礴无比的火焰之翼从他逐渐融化的躯壳中展开。那刀锋一样的羽翼将华美的星辰神殿彻底撕裂,将朦胧的迷雾全部驱散,将灰色的天空整个点燃。 第二十七章 青色飓风 翠绿色的白杨树被灼热的狂风捻成灰烬,精致的庭院被喷发的岩浆完全吞噬,纤细的高塔在轰鸣声中缓缓坠落。放眼望去,整个精灵城市都在火焰主宰者的双翼下颤抖、悲鸣。 原本矗立着神殿的地方现在已被夷为平地,喷发的岩浆从地表涌出,摧枯拉朽的狂风将废墟上一切卷得干干净净。如山一样庞大的炎龙就这样盘踞在火海的中央,居高临下地欣赏着自己一手导演的悲剧。 “这下心情舒畅多了。”美露基狄克惬意地吐出一阵白烟,“那么,你们也一起来跳舞吧。” 伴随着那话语,上千条吐着滚烫信子的火蛇从绯红之王的翅膀表面腾起,烟花般窜向天空,然后齐刷刷地掉转过头,乱箭一样垂直射向地面。面对头顶漫天大雨疯狂扑下的火蛇群,即使是死亡骑士也在一瞬间感受到了绝望的味道。 加持在亡灵身上的双重防御使大部分火蛇在接触到的瞬间便熄灭,然而,结界的力量并不是无穷的,很多死亡骑士都发现巫妖的饰品正在火雨的压力下逐渐龟裂,美露基狄克的攻击却没有任何缓和的趋势。 既然正面硬抗无望,往生者只能以自身特有的敏锐去感觉周围的气温变化,然后朝较冷的一侧闪躲。但这么一来,根本没办法组织起有力的反击。即使某一名战士偶尔能冲过火海,也绝对无法对炎龙造成任何威胁。 果然必须要借助祈祷术的力量才能和绯红之王对抗吗? 想到这里,阿尔萨斯的心中禁不住涌起难以抑制的愤怒和沮丧。骑士团团长一连斩杀数十条火蛇,冒着咆哮的热风,再一次窜到炎龙的爪下,手中的精王剑携着寒光猛斩。 没有用,即使是大名鼎鼎的皇帝的遗产,依然无法在美露基狄克的鳞片上留下哪怕半点擦伤。 诗帆?死亡骑士在意识网中呼唤女神之终末。 对方没有回应。 虽然手里依然握着宝石权杖,黑发少女的全部心思却都放在了守护自己的罗兰身上。 美露基狄克的拳头所具有的可不仅仅是冲击力,更可怕的是其中蕴涵的纯粹火焰之力。肆虐的高温已经蔓延到了青年的全身,象错综复杂的老树根一样渗透到的每一处,即使对于女神之终末来说,消弭这些元素之力依然需要大量时间。 在绯红之王眼里,现在的诗帆简直就是活靶。 只要抹除了这个黑发碧眼的女孩,现世之中便不会有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存在,美露基狄克将因此站在世界的顶峰,自由地来去三界的每一处。 那么,尽快了结吧。接着,这些失去祈祷术保护的凡人便会彻底沦落为我的玩具。 火焰主宰者这样告诉自己。 下一瞬间,炎龙额头上的尖角突然激射出一道纤细但耀眼无比的白线。和那些四下游走、盲目攻击的火焰元素完全不同,这光线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刺眼的轨迹,洞穿燃烧的火海和绚丽的刀光,笔直地射向女神之终末。 美露基狄克的“苍镰”。 只不过,凝聚着百万度高温的光束并没能完成使命——在烧尽女孩的身体前,事先布置下的透明结界便承受住了它的全部能量。无数火星的粉末在两种力量的碰撞点爆开,激扬起火红色的焚风。 第二道激光贯穿过热风,再次射向目标。 接着是第三道。 但第四道光却意外地打偏了。 “你这家伙……”绯红之王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盯着跳上自己背部的那个人——突如其来的一击令火焰之王的尖角偏离了些微距离,反映到“苍镰”上,则是巨大的误差。 阿尔萨斯并不回答,他的进攻就是回答。死亡骑士轻巧地避开炎龙周身腾起的火焰,掠过他的肩膀,然后一剑直刺向敌人燃烧的瞳孔。 这一击成功了~!精王剑云耀的剑刃,毫无阻挡地整柄没入美露基狄克的右眼,牢牢地钉在那火红的瞳孔上。 “哈哈哈哈哈哈……” 阿尔萨斯没有笑,发出声音的是绯红之王。 “蠢货,虽然龙类的眼睛和腹部的确是最大弱点,不过你难道以为伟大的火焰之王会和那些爬行动物一个档次吗?”炎龙的话里带着轻蔑与嘲笑,“其实这种程度的冒犯我最多当做玩笑,只不过……” “你不该用那把恶心的‘云耀’来玩这么危险的游戏。”那低沉的声音里蕴涵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下一刻,从美露基狄克破碎的眼球中喷发出的火焰将阿尔萨斯吹得飞了起来。那无形的力量就好象一把巨大的锤子,重重地击中死亡骑士,将他甩到了数千米开外,最后撞进坍塌的废墟里。 炎龙的右眼在一瞬间愈合,他甚至没兴趣确认对方的生死,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便回过头来,重新将注意力放到黑发少女的身上。 “苍镰”的三连射将周围的地面全都融化了,涌动的岩浆和高温令景象看起来微微扭曲。可是在这片火海的中央,女孩依然坚守在罗兰的身旁,翡翠色的瞳孔中带着不屈与无畏。 真看不顺眼,所谓女神之终末就是这样的家伙了吗?美露基狄克暗暗皱起眉头。 对了,或许自己恐惧的根本就不是祈祷术,因为凡人的意志再强也绝对不可能超越伟大的自然。自己恐惧与憎恨的,是超越了凡人、自然以及三界的神灵。 虽然无法与神正面对抗,不过,无论如何一定要抹杀掉四处乱动的终末~! “这么喜欢他么?那好,我就成全你吧。”炎龙尖角上的光芒熄灭了,他说着振动双翼,火焰流窜的身影在刹那间直冲云霄。美露基狄克耀眼的本体燃烧着灼热的火焰,却为周围的一切覆上了灰色的死亡阴影。 “局势非常不妙。”艾莱卡呆呆地呢喃了一句。尽管肩负着守卫战场的任务,但城市中的景象依然迫使死亡骑士全都仰起头注视。 布拉因那斯在燃烧,街道变成了火焰的河流,天空变成硫磺的幕布,沙罗曼蛇和伊夫利特成群结队发动攻击,热风肆虐过整个王都。而在天穹的顶端,浑身散发出刺眼光芒的美露基狄克,正在喉头聚集着数量难以想象的火焰元素。 “比想象中的还要不妙。”几名死亡骑士队长也凑了过来,“那家伙打算发动冲击波。” “如果只有美露基狄克一人,精英战是合理的选择。但现在元素精灵数量太多了,六十名高阶死亡骑士根本就无法应付。”巫妖下定决心地说,“我们必须去支援。” “可是,这里的任务……” “在这种情况下,我想无论是谁都看得出,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理查德大人同样有预测失误的时候。”艾莱卡冷冷地盯着那位反驳自己的同僚,“在这里继续执行军令,还是放弃命令去帮助诗帆,你们自己选吧。” 严厉的话语令在场的几位统领愣了一下,过了好几秒,为首的死亡骑士突然笑了起来:“说得也是,对于我们往生者来说,‘命令’这样的东西,毕竟只是参考罢了。” “那么,除了留下必要的斥候外,我们将主力部队分为三队,从三个城门进入布拉因那斯王都,实施对火元素的包围。”另一名年轻的统领挺起长戟。 “务必注意来自美露基狄克的直接攻击,那不是我们能够应付的,交给终末即可。”第三人说着,命令身后的大军从隐蔽处走出,列成冲锋阵形。 “大型魔法阵早就构筑完毕了,我现在就让巫妖们启动它,以支援祈祷术的攻击。”艾莱卡点点头,“请尽快些,因为寒冰皇冠骑士团以及我们所守护的女神终末,绝对不能被截停在这个地方~!” 由女神骑士们汇聚而成的寒流很快便消失在了充满迷雾的森林中。 是冲击波~!当诗帆感觉到周围凝聚的元素之力时,禁不住全身紧绷。自己的御壁能对抗“苍镰”或者是“炎雷”,可是冲击波所聚集起的能量已经超越了极限,绝非正面能够抵挡的攻击。 并不是没有想到过逃跑,但即使召唤出火凤凰,现在的罗兰也无法搭乘。所以在女孩的内心,根本就没有“躲避”的选择分支。 该怎么做?诗帆下意识地咬紧牙关。 “如果象上次一样用斩开冲击波的方法应付,我们这边依然会受到强烈的冲击。”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少女的耳畔响起,“今次必须让能量涅灭的位置远离一些。” “罗兰~!?” 残余的高热还在体内肆虐,意识并没有完全恢复。罗兰的脑海里,充满了奥露哈的音容笑貌,充满了对自己的责备,充满了对炎龙的憎恨。 如果射偏的那一刻,自己能察觉到一切就好了。如果能回到过去就好了。如果能早一点杀掉炎龙就好了。 但是一个清冷的声音却将黑暗之鹰从沉浸的愤怒、悲伤与憎恨中拉了出来——那是一个不肯停息的震动,金属的合声。 青年侧过脸,看到了手中的霜恸——和印象中自己的爱剑完全不同,原本永远也不会磨损的神剑此刻布满了裂纹,清冷的光辉从那两个崩口中流泻而出,覆满了整柄剑刃。 那光辉同样也令罗兰一下清醒了过来。 现在并不是懊悔的时候,因为还有一个人是自己必须保护的。失去记忆的黑暗之鹰于是站起身,将所有的念头都从脑袋里驱赶出去,只留下唯一的执念。 无论如何,我必须守护好诗帆。 “虽然我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霜恸和以前不一样了,感觉得到吗?”青年定了定神,然后问身旁的女孩。 “的确,好象有种力量解放了。”诗帆看着罗兰的眼神里依然带着担忧。 “以前你说过吧,有我在的时候,就能更好地发挥出力量。”忽略掉对方无声的询问,罗兰高举起手中的霜恸,让流泻出寒冷气息的锋芒对准天空中那颗耀眼的星,“现在,拜托你把霜恸中所蕴涵的力量也一并解放~!虽然不知道是否足以对抗炎龙的冲击波,但我们必须试一试。” “恩。”女孩点点头,伸出双手,再一次抱紧了罗兰。 透过紧紧相拥的躯体,悦耳的金属合声传递到了祈祷士的心中,令祈祷之奥义随着武器流泻出的光芒一同律动共鸣起来。两人的周围迅速萦绕起携裹着冰晶的漩涡,简直就好象北国狂暴的飓风。 “准备。”青年盯着天顶的敌人,低声说。 浓缩的火焰终于达到了极限,凝聚的光芒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化为排山倒海的冲击波,从美露基狄克的口中呼啸着喷射而出。空间在一瞬间被扭曲,巨大的音爆压迫着整个战场,天空看起来仿佛一片火海。 就好象是水中的倒影,冰晶也在一瞬间凝聚,如同喷泉一样对着火焰冲击波冲了过去。 一红一蓝两道笔直的线条贯通了天与地,它们碰撞之处产生巨大的空间裂痕,不仅是周围的景象,就连三界的界限也在那一瞬间扭曲。接着,两道无法消灭对方但却又绝对不会后退的强光本身也弯曲了——火焰的冲击波折射向左侧,击中地面后将四分之一个城市变成了充满岩浆的大坑;寒冰的冲击波折射向右侧,把漂浮的云层整个贯穿,接着消失在天空之中。 耳畔一片寂静,除了急促的喘气声,其他什么都没有。过了好一会,罗兰才终于听见女孩的声音。 “没错,可以凝聚的力量变得更强了,”女孩的气息从背后传来,“这样,或许能和美露基狄克对抗~!” “不要放松,那家伙的力量是无尽的。”罗兰恢复为了那个冷静的黑暗之鹰,“第二波进攻要来了。” 美露基狄克的喉头再次凝聚起灼目的光点,而霜恸逐渐崩裂的剑刃上,也再一次卷起了纯青色的飓风。 随着越来越多的金属碎屑从武器的表面崩落,霜恸内里的光辉一层一层地解放了出来,就好像褪去缠绕的绷带一样。从剑刃中迸发出的力量推动着整个飓风越转越快,最终化为一个巨大的旋涡。 两股排山倒海的冲击波再次对射而出。空间又一次被纠缠而无法涅灭的能量扭曲,折射的光线刺眼得让人无法正视。 “很有趣啊,但是,你们究竟能支持多久呢?”美露基狄克丝毫不在意偏离轨迹的攻击,因为目前的局势全部都在掌握之中——对方显然已经拼上了小命,但对于自己来说,这只是游刃有余的热身罢了,“那么,不妨把强度提高一些……” 炎龙的眼中掠过一线残忍的微光。 可是紧接着,从身后传来的轰鸣声却迫使他转过脑袋,下一瞬间,绯红之王彻底惊呆了:“什么~!?” 诗帆发动的冲击波并没有消逝在天空中,而是掉了个头,从背后呼啸着撞向了自己~! 这并非不可思议的奇迹,而是由“极大泛镜返术”造成的预定结果。 既然连能冻结整个平原的祈祷术“冰川风暴”都无法伤到炎龙分毫,那由凡人建立的大型魔法阵便更不可能产生什么效果。绝对的力量差距令正面攻击显得苍白无力,因此巫妖们必须采取新的思路,以达到支援战斗的目的。 “极大泛镜返术”正是最好的选择。 作为防御体系中最高级别的法术,“镜返”能将物质攻击连同蕴涵其中的作用力和惯性原封不动地逆转一百八十度,而由巫妖们借助法阵力量构筑起的改进法术,不仅仅是普通镜返的放大,不仅仅对元素力量有效,更重要的是能够进行折射。 原本直冲向云霄的冲击波在这魔法的作用下转了个大弯,尽管才折射了二成能量整个法阵就因超负荷运转而崩溃,但威力剩下五分之一的冲击波同样足以扭转整个局面。 那道青色的光束精确无比地击中了炎龙。 伴随着爆炸的巨大响声,天空中散开一片混合着火星与冰屑的烟雾。接着,从这片弥漫着元素之力的硝烟中,失去一半翅膀的火焰主宰者像陨石一样直直坠落下来,在空中划出一条燃烧的弧线,一头撞进毁灭的废墟中,溅起一股冲天的岩浆。 回荡在耳畔的轰鸣声终于消散,赤红色的狂风在一瞬间停止。 就这样结束了? 罗兰环顾着突然冷却下来的战场,下意识地将诗帆挡在身后。炎龙坠落的那片岩浆之海依然燃着冲天的火焰,可是中央的陨坑却寂静得让人不安。 死亡骑士手中闪亮的利刃同样放了下来——仿佛接受到了某个命令一般,成群结队的火元素们都停止了进攻,缓缓地沉浸入自身的火焰里,最后消失在了空气中。 我们真的击溃了火焰主宰者? 无论是女神之终末、终末之守护者、死亡骑士还是巫妖,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同样的疑问。然而,在他们开口询问之前,眼前突然绽放的景象却令所有的疑惑都化为了绝望的灰烬。 答案为否。 遥远的卡那多斯大陆还是月朗星稀的夜晚,九个小时后,黎明的阳光才会抵达这片大地,唤醒沉睡中的高塔,以及高塔脚下的城市。不过此时此刻,高塔之主依然清醒着——关于死亡骑士的最新侦察报告刚刚送到,摩提达尔正在仔细地翻阅。 莫巴帝与泽菲利斯已经前往洛伦丹大陆与“国王”汇合了,自己目前的任务是尽快整合好里德尔帝国与其他国家的联军,以截断全部的海路和空路。当一切布置妥当后,摩提达尔本人也将前往世界树所在之地,和自己效忠的首领一同对抗女神之终末。 那将是最后的战斗了吧,是拼上性命也绝对不能后退一步的战斗。 “在前往布拉因那斯的途中吗。”法师议会的首脑将思维拉回手中的战报,“动作很快,看来我这边也必须加快步伐了,必要的话还得抽调部分精英前往洛伦丹作战。” 摩提达尔自言自语。下一刻,书桌上的银制烛台突然熄灭了。 风吗?精灵有些奇怪,他随意地念出一句咒文,打算以魔力重新点燃蜡烛。 没有用,周围依然一片漆黑。 法师的神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再次重复咒文,每个发音都缓慢而清晰,但即使如此,火焰还是没有产生。并没有任何刺客突袭,也没有被设置下反奥结界,自己的咒文更不可能出错,但烛台就是不亮。 摩提达尔的眉头皱了起来。 如果这位睿智的法师能了解到世界在这一瞬间产生的变化,恐怕他的反应将不仅仅是困惑。 所有的火系魔法在同一时间全部失效。 所有的熔炉在同一时间全部冷凝。 所有的蜡烛在同一时间全部熄灭。 就连烟斗都点不起来,火柴全部失去了响应。 因为所有的火元素都被那个至高无上的存在召唤到了同一个地方——布拉因那斯,火焰主宰者所在的战场。 死亡骑士的视野中突然充满了白炙的光,周围的一切都在无形的高温下扭曲。刺眼的白色光芒正从美露基狄克坠落的地方向外辐射,天穹的阳光,剑刃的反光,周围的一切在这面前都显得冰冷而黯淡,就连透明的空气都开始低鸣着躁动起来。 如果说之前布拉因那斯在“燃烧”,那此刻,唯一适合的形容词只有“熔化”了——在火焰主宰者周身放射出的热力下,赤红色的熔岩向着四面八方蔓延,一切都犹如沸腾的奶油般瘫软成汁水。 下一瞬间,两道火焰的刀锋在人们的视线中腾起,锐利的尖端遮蔽了天空,夺目的光芒点燃了金属。接着,美露基狄克从废墟中缓缓抬起了头。 绯红之王的龙鳞全部褪去了,浓稠的火焰从皮肤下渗出肆意流转,层层叠叠的火焰之浪令他的轮廓显得十分模糊——除了磅礴的双翼,额顶的尖角,以及优雅的长颈外,美露基狄克的全身都浸透在邪异的烈焰中,早已摆脱了龙的模样。 那凝聚着光与火的形态,更容易让人联想起另一件事物—— 太阳。 灼热的轰鸣掠过,金黄的火焰刹那间象浪潮般席卷一切,形成空旷的光之穹窿,吞噬了战场上的每一个人,将古老的布拉因那斯整个覆盖,将弥漫着重重雾气的森林完全笼罩。 森林像灰烬般被吹散,翡翠湖在一瞬间蒸发,恒河在眨眼间干涸。 即使是那加山脉如天幕一般的身躯,依然无法阻止这金色的光芒穿透云霄。 山脉另一侧的东艾拉泽亚平原上,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目瞪口呆地看着从群山那一头映照出的宏伟光芒。 就连远在大洋彼岸的卡那多斯人也察觉到了世界的异状,因为今天的黎明似乎来得特别早。 置身于这太阳中心的人,不会有幸存下来的任何可能。 但没人打算撤退,况且也无处可退。 比起黎瑟西尔以生命为代价发动的“七色花”,美露基狄克狂暴后形成的这片火海不仅范围更大,而且根本没有短时间内熄灭的迹象。就连对祈祷术一无所知的死亡骑士也可以感觉得到,三界的界限已经被这种可怕的爆发完全打破了,现在周围的环境更接近火灵界而非现世。 这种不平衡的环境同样能令伊修托利的守护之力得到增长,但来自火焰之王的压力却增长得更快——包裹着全身的湛蓝光辉正在被四面八方的火焰一点一点的啃噬,往生者甚至连迈动步伐都相当困难。 绝望的感觉第一次缠上了不知疲倦与恐惧的亡灵,一望无际的火海令他们眼中不灭的冷火无法抑制地动摇——寒冰皇冠骑士团遇到了无法战胜的敌人。 为了维持这种超越平衡的扭曲,绯红之王同样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或许是记忆与人格的永久缺损,或许是形态的永久毁灭——可是那些都无所谓,对于火焰主宰者来说,如果现在能成功地完成这场剧目的最后一幕,无论什么样的代价都值得。 美露基狄克决意要在这里征服未知的宿命。 “你们真的以为可能打败我吗?蠢货~!”高傲的声音在热风中响起,“那么,为什么现在不挥剑了?为什么眼里流露出的都是绝望?” “还是说,你们在期待着伊修托利之终末能带来什么奇迹呢?”炎龙的嘴角带起一丝邪笑,“哼哼,那现在就杀了你们可爱的诗帆吧。” “当着对方的面毁灭最爱的事物,这种甜美的享受我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刚刚黑暗之鹰和奥露哈友情出演的悲剧,你们该不会忘记了吧?” 这句话就好象利箭一样贯穿了往生者的心脏——到这种时候,考虑战斗的失败或者骑士团的全灭根本毫无意义了,守护者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履行自己的义务——不惜一切也要令诗帆存活下去。 死亡骑士在灼热的狂风中艰难地列阵,目标则是太阳的中心,火焰主宰者所在的位置。 “你留在这里,不要动。”罗兰咬了咬牙。 “可是……”女孩试着想要反驳。 “还记得吗,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不仅是和炎龙做个了断,更重要的是为了救出奥露哈~!”青年的视线转向黑发少女的身侧。 陷入永恒之眠的精灵依然斜依在积满鲜血的王座上,一动也不动。祈祷术的结界为她屏蔽了一波又一波的劫难,但是只要诗帆离开曾经矗立着星辰之殿的这块地方,奥露哈的尸体想必会立刻被火海吞噬。 “所以,现在请替我保护好她,诗帆。”罗兰水色的瞳孔中蕴涵着坚决的火焰,他对少女点了点头,然后大踏步走向高温中心的绯红之王。 就象其他死亡骑士一样。 扫视了一眼面前的渺小存在,炎龙振动起双翼,携裹着火焰的巨大弓形体在火海中带起灼眼的狂浪。接着,他额顶的尖角再次亮起寒光,白热的“苍镰”呼啸着激射而出。 在火元素浓密的高温区域,绯红之王的得意技已不再是一道锐利的光束,而是一片携裹着死亡气息的惊涛骇浪。即使死亡骑士眼明手快地躲过了高温的刀锋,笼罩住全身的热风依然将他们无情地撕碎。 密不透风的攻击下,即使是身经百战的亡灵也无法靠近。 “没用的。”居高临下者冷冰冰地俯瞰着那些奋不顾身的敌人,简洁地吐出这么一句。下一刻,他却象发现什么般露出满意的笑容。 “真不错,恰好是三点一线,除了那个女孩以外,我还有很多帐要和你算,不妨来个漂亮的一箭双雕~!”美露基狄克看着冲向面前的罗兰,以及远处遥望着青年的女孩,“偶尔做个好人好了,便满足你们殉情的愿望。”火焰之王突然张大嘴,然后猛地吸气。 一点血红色的光芒在炎龙的腹部迅速凝聚,然后沿着优雅的颈项逐渐攀升,随着时间的延长,越变越大。 “不好,那家伙想要用冲击波~!”罗兰无法置信地大喊起来。冲击波的威力本来便超越了凡人的想象,而若是在这种火元素稠密无比、界限完全失衡的地方使用,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 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上前,可却被苍镰带起的劲风一下打飞。巫妖们试图使用魔法,但却发现在魔力已全被嚣张的火焰排挤,根本没有可以控制的能量。 即使再怎么焦虑也好,所有的人依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包括被锁定为目标的诗帆在内。 在与莫巴帝遭遇的时候,女孩同样品尝过彻底的绝望,但那是不同的——由云耀与祈祷术编织而成的可怕攻击,超出掌握理所当然。可是现在,明明是非常纯粹的能量对抗,明明是祈祷术领域内的战斗,自己却依然陷入无法反击的境地,光是为了维持结界便几乎费尽全部的心思。 伊修托利之终末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为祈祷士的极限。 即使是心想事成的力量也好,如果超出了祈祷士本人的认知那便无法对抗。而面前着如太阳般耀眼的存在,正是超越了诗帆想象的敌人。 有谁能射下太阳? 女孩找不到答案。 第二十八章 合声 视线被扭曲,灵魂在熔化。炎龙摧枯拉朽的攻击即将把罗兰、自己以及一切全都毁灭,可是即使清楚地明白到必须放手一搏,诗帆的身体和悲鸣的结界本身却根本不听从意志的命令。 结果,还是无法抵达终点吗? 但就在此时,悦耳的声音突然在祈祷士的耳畔响起:“请不要迷茫,诗帆。” 那个声音带着淡淡的悲伤,但却又充满了坚决的语调。女神之终末于是反射性地回过头去,看到了站在身后的纤细身影。她的眼睛在一瞬间因不可思议的景象而大睁—— 王座上的精灵女孩依然紧闭双眼,但另一个奥露哈却稳稳地站在面前。虽然来自美露基狄克的火焰耀眼异常,但精灵却没有在地面投下影子,她的身体也仿佛半透明般,任凭热风穿梭而过。 那个是……滞留于现世中灵魂?诗帆这样判断,可是接着又立刻否定了最初的想法。如果炎龙没有撒谎,精灵祈祷士的魂魄早已随着被毁灭的使徒一同消散了,何况此时此刻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幽界的力量,呼唤自己名字的这个影像,绝对不会是奥露哈的灵魂。 “你是谁?” “真正的奥露哈已经死了,她的灵魂沉入瀛海,崩解并重组。但是祈祷士却将自己的执念遗留在了这个世界上,因为……”对方将视线投向一次又一次想要突破防御的罗兰。 “直到最后一刻,奥露哈也没有机会面对面地说出‘我喜欢你’。” “‘喜欢’?”诗帆小心翼翼地重复着这个字眼。 对于掌握着无穷毁灭力量的女神终末来说,那是一个非常非常微妙的词汇。 “恩,喜欢。”奥露哈认真地点了点头,“比起即将被萃取灵魂这种事情,奥露哈更担心的是罗兰,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为了救自己而不惜拼上性命。而如果就这样与炎龙战斗的话,必死无疑。” “所以,我才会诞生于此。为了守护那个人。” 这个,就是“喜欢”吗?黑发少女在心中反复呢喃强烈的音节,下意识地将它印刻在记忆的深处。 “但是,光凭奥露哈的执念没有办法完成那样的使命,所以,拜托你,把属于神的力量借给我。”纤细的精灵女孩走近诗帆,湛蓝的双眸凝视着对方,“只要完全解放你的力量,一定可以……” “不行~!那是不可能的……”黑发少女激烈地摇头,大喊的声音盖过了风声。 因为那力量是象征毁灭的意志。尽管一直不愿意承认,但诗帆其实非常清楚——自己做出的食物总是淡而无味,无论如何也建不起树屋,治疗伤口还要消耗不成比例的精力。而若是破坏,那只要心意一动便可即刻达成,就好象当初毁灭银月城一样。 自己意志的深处,正饲养着随时都会撕裂理智的,虚空的猛兽。那道封印绝对不能解除,否则的话,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了。 “可是,你想要救罗兰•;斯特莱夫对吗?”奥露哈静静地问。 那句话令诗帆无法抑制地抬起了头。 “你和我的心情是一样的,这样就足够了。”执念的影象这样说着,露出寂寞的微笑。 下一刻,她已经和黑发的少女肩并肩站在一起,仿佛折射出的镜像般,两人的右手以完全相同的动作同时举了起来。接着,在火元素肆虐的高温和强光中,一把冰晶编织起的长弓出现在诗帆的手中。 三界界限的破坏令火焰主宰者在灵界的真实之姿再现,可是女神之力却无法增副——因为神灵并不纯粹,而是掌握着三界之力、同时具有三界特性的存在。所以,任何一界的失衡都会无法令神摆脱法则的束缚,如果想要令伊修托利本身的力量在现世具现,需要的是完全不同的条件—— 执念。 因为执念,死亡骑士的体内才能流淌永恒的动能。 因为执念,欧林的剑才能挥出超越思维的速度。 而此时此刻,因为奥露哈爱恋的执念、诗帆开启的心扉以及罗兰手中苏醒的约定,伊修托利的意志才能降临于这个世界。 “这个是?”金发剑士停下动作,以无法置信的眼神盯着自己的武器。 神剑“霜恸”表面的金属已经完全褪去,从中现出的真正剑身就像是由纯粹的冰凝聚而成,半透明的锋芒向外散发出青色的光辉,寒冰的飓风层层解放,吹散了青年身边的火焰。 “以神之名铸造,达成祈愿”,镌刻在水晶剑刃表面的文字如此诉说着。 奥露哈渴望力量,诗帆操纵力量,而这柄由罗兰解放了的剑,成为了女神与现世之间的通道。 空气中再一次响起剑刃震动的清脆合声。 伊修托利的力量从霜恸的表面流泻而出,充满了意识网的每一处,传递到宝石权杖的尖端,传递到死亡骑士携带的首饰中。往身者周身的结界变得明亮起来,他们手中的利刃开始随着霜恸一起共鸣,一点又一点的冰蓝色光芒在武器的锋芒上点燃,在火焰与岩浆的笼罩下仿佛星光般醒目。 但在这片赤红色的天穹下,最耀眼的既不是亡灵的武器,也不是鸣响的霜恸,而是诗帆与奥露哈共同举起的长弓——在水晶构筑的精致弓脊上,那支羽箭正集结起夺目的光芒——如果要说美露基狄克是无法正视的太阳,那么凝聚着女神之力的箭矢就是夜空下最耀眼的星。 弓只是半开,扣箭的右手贴近了面颊。诗帆在等待机会。 “准备。”精灵的声音在少女耳旁响起。 祈祷士以左手推弓,轻巧地把整张长弓推满。生死时刻,她的全身都绷到了极点,女孩心中的弦只怕比手中的弦更紧,已经到了一触即断的地步。 “别担心,我们一定可以阻止他,一切就交给我吧。” 诗帆迟疑了一下,依旧拉着弓,却微微合上双眼。 下一瞬间,聚集于炎龙喉头的火焰终于达到了临界的质量。排山倒海的力量最后凝聚为一道强光,从美露基狄克的口中呼啸着喷射而出。 “射~!”奥露哈在同一时刻喊道。就在话音出口的瞬间,诗帆睁开了眼,目光灿然逼人,羽箭划出一道银白色的光痕,直射冲击波的中心。 如巨龙般咆哮的冲击波被这道光完全洞穿,排山倒海的火焰就好象打碎在礁石上的骇浪,化为无数碎片,向着四面八方散了开去。 羽箭的去势依然毫无衰竭,那道洞穿一切的光线毫无停滞地贯透了绯红之王的左肩和左翼。下一刻,伴随着美露基狄克混合着愤怒与痛苦的咆哮声,被女神之力穿越的部分爆了开来,飞舞的火团在刹那间炸成粉末,不成形的伤口中喷涌出金黄的鲜血。 “可恶~!真是见鬼了~!”一口鲜血从炎龙口中喷了出来,“伊修托利的力量明明不可能突破界限的,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简直就是开玩笑~!” 诗帆并没有回答,奥露哈也没有回答。两人再次整齐划一地动作,张开同一张弓,搭上同一支箭。 灼热的大气迅速降温。箭矢锐利的锋芒上,再次集结起足以冻结一切的寒光。 “不肯回答就算了。”炎龙自嘲地笑了笑,“说起来,现世对于我这么纯洁的人来说,可能太危险了。”伴随着轻描淡写的话语,那个庞大的躯体在刹那间绽放出辉煌的光芒,逐渐幻化为火焰编织的一个剪影。 不能让他逃掉~!这个念头从罗兰的脑海中一闪而逝。 其他死亡骑士早已被飓风吹到了远处,能接近敌人的只有青年一个人。但是,光凭自己的力量,可能阻止得了不可一世的火焰主宰者吗?罗兰没有把握,但是他依然要试。 失去记忆的黑暗之鹰于是举起手中的冰之剑,摆出突刺的姿态。 接着,另一柄剑也举了起来,同样摆在突刺的位置上。 和刚烈的霜恸相比,那柄剑的尺寸要小得多,柔软的剑身在热浪中微微摆动,看上去显得弱不禁风。但是,剑的锋芒上,同样游走着冰蓝色的女神之力,持剑者的双眸中,同样燃着熊熊的火焰~! 没有言语,也不需要。 在最强的敌人面前,罗兰与阿尔萨斯的动作开始自然而然地调整,手腕、手肘、腰和腿,全身开始逼近那个最完美的冲锋姿势。虽然使用的武器不同,虽然使用的剑术不同,虽然隔着生与死的界限,但云耀的法则却让两名战士的动作和眼神越来越接近。 简直就好象两个相互吸引的音符一样。 一次呼吸,在这一次呼吸中,弓已满劲箭已离弦。锋芒在前,战士和他们手中的剑一起化作了锐利的长牙,冲向眼前唯一的目标。 “你们怎么这么烦人~!我都说不玩了,没听见吗?”火焰之王的全身腾起无数条火蛇,编织出的火网气势汹汹地洒向两名渺小的凡人。 但在舞者完美无暇的配合下,这种攻击完全无效。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霜恸”与“云耀”湛蓝的弧光便突破了火焰的束缚。 “妈的,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美露基狄克怒吼,额顶的尖角上亮起灼目的光。苍镰再一次激射而出,在火元素弥漫的空气中带起一股巨浪,遮天蔽日地笼罩住两人的全身。 ……还有五秒。 只要再过五秒,绯红之王就能纠正被自己扭曲的界限,然后逃回到火灵界去。然而,在最后一秒即将逝去时,炎龙心中的那座计时塔却被来自外界的强横力量摧毁了。 罗兰和阿尔萨斯已经冲出了重重叠叠的火海。女神之力的守护下,武器的锋芒轻而易举地贯穿了火焰之王的结界。一柄剑钉进炎龙的左爪,一柄剑钉进炎龙的右爪。冰蓝色的光芒立即蔓延到火焰之王的全身,象锁链一样牢牢捆住了挣扎的光之轮廓。原本即将消失在虚无中的炎龙再次实体化,美露基狄克被冻结在了现世。 火焰主宰者大口喘着气,直直地瞪视着对面的黑发少女。他已经毫不怀疑诗帆将射出足以抹消去一切的利矢,但即使如此,炎龙依然要拼死挣扎。 箭射了出去,以目光无法捕捉的速度穿越肆虐的火焰,“铛”地一声钉在炎龙的防御结界上。两股巨大的能量在接触点相互涅灭着,在扭曲的空间中激起一层又一层巨大的涟漪,令脚下的岩浆和地面不停地颤抖。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赤红的结界开始崩裂,冰蓝的光芒却越燃越亮。 “我就知道,女人只会对小白脸放水。”炎龙朝地上啐了一口金色的血液。接着,美露基狄克的抱怨声便被结界破裂的脆响声完全淹没。 神之箭贯透了火焰之王的首级,划过光痕,射穿天空。 炎龙庞大的身躯开始迅速地溃散,无数火星从龟裂的轮廓中迸出,接着融入灼热的空气里。笼罩着整个迷雾森林的火焰穹隆在轰鸣中迸碎,裂下来的碎片变得像羽毛一样轻,像光一样透明,星星点点的火花被布拉因那斯的风高高带上蓝天,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风在吹,美露基狄克的碎片随风飞上天宇,散落现世。 有好一阵,青年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接着,透过飞舞的火星和朦胧的火雾,罗兰看到了对面的那个人,那个无所畏惧的战士。 “我们……以前联手过吗?”罗兰喘着气问。 “那种事,怎么可能。”阿尔萨斯将精王剑收回鞘中,嘴角微微扬起。 这样,就结束了。诗帆呼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松开失去知觉的手。水晶编织的长弓如羽毛般缓缓飘落,通体变得透明起来,最终融进虚无之中。 全身上下都在颤抖,就好象有一柄剑贯穿了身体;体内的热度无法散去,就好象流淌的血变成了滚烫的铁水。不仅如此,就连意识也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一样——毕竟,刚才的一击所超越的不仅是的极限,更是意识的极限。 不可思议的幻想之箭,确确实实射落了太阳一样的存在。 自己的意识之所以没有被破坏的欲望反噬,应当是由于奥露哈的关系吧?想到这里,诗帆禁不住侧过头去,恰好看到凝视着罗兰的精灵女孩,以及同样目不转睛的金发青年。 阿尔萨斯和理查德只是远远地望着这一幕,法洛希黛驾着双翼有些发黑的狮鹫轻巧地落地,眼神中带着怀念与犹豫,但是她最终选择和往生者们站在了一起——就好象有一道无形的结界横亘在女剑士与此刻的罗兰之间。 青年水色的瞳孔里掠过一丝波澜,微微张开的嘴唇欲言又止。 仿佛看出了对方的心思,奥露哈寂寞地笑了起来,看着让人心疼:“我并不是真正的奥露哈。站在你眼前的这个影象,仅仅是祈祷士弥留之际的愿望,一个为了守护而存在的意像。而现在,那个愿望也已经达成。” “你是奥露哈,我知道。”出乎意料的,罗兰坚决地摇了摇头。 “但是……”女孩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迷惑。 “原本的我应当会将自己交托给仇恨的业火,就象很久以前的黑暗之鹰那样,但霜恸的合声却改变了一切。”青年抚摩着水晶般的剑刃,眼中没有迷茫,“剑上的封印之所以能够解除,是因为你的关系。而当伊修托利的守护降临到现世的时候,我也可以从中感觉到你的思念。” 失去记忆的黑暗之鹰缓缓走了过来,走到女孩的面前:“奥露哈的心情,确实透过祈祷术传递到了我心里。守护意像也好,残留的执念也罢,你和创造出你的人是一样的。” “真的是一样的吗?”精灵小心翼翼地问。 “是一样的。”罗兰温柔地回答。 “那么……如果真的是一样的话,除了守护罗兰以外,我还有一句想要说的话。”仿佛下定决心般,奥露哈抬起头。 时间在那一刻停止了流淌。 “接下来一切就交给你了,请好好照顾罗兰。” 并不是意料之中的表白。依然挂着笑容的精灵将视线转向诗帆,然后以毫不后悔的口吻一字一句这样说着。伴随着那略带悲伤的话语,奥露哈纤细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最后融进了冰冷的空气之中。 就好象从未存在过一样,留在人们眼中的只有王座上浸透鲜血的娇小身体。 从一开始就知道无法挽回,所以自己的心情才会比想象中更平静。罗兰下意识地避开诗帆微妙的视线,走上冰冷的王座,然后温柔地抱起身躯尚未冰冷的精灵女孩。 “我们走吧。”黑暗之鹰简洁的话语为惨烈的战斗画上了句号。 死亡骑士不需要葬礼,当这些无所畏惧的战士与伊修托利订下契约之时,他们的一切就都维系在了执念之上。往生者的利刃仅为自己的意志和女神的愿望而挥舞,即使明知要对抗火焰之王的烈焰,手中的武器也绝对不会停下。 在布拉因那斯之战中牺牲的八百六十九名死亡骑士同样如此。当美露基狄克焚尽之时,他们的表情中只有深深的遗憾,却绝不会带上任何恐惧的眼神。 但奥露哈是不同的,精灵永远眷恋着森林。所以,在没能救出女孩的现在,罗兰至少要为她寻找到一片合适的长眠之地。 “问题是,真能找到吗?”阿尔萨斯小声地说,茫然地看着一路踏过的景象。 美露基狄克的力量令整个布拉因那斯王城从洛伦丹大陆上消失了。 无尽的毁灭烈焰抹去了人们视野中的所有景物,以火焰主宰者所在的位置为中心,方圆数十里内的一切都被无法想象的高温熔化成了闪烁的玻璃物质,再往外则是凝结成玄武岩的冰冷平面,最外层则是岩浆流淌过后的一片焦黑大地。 虽然所有的火焰元素都随着炎龙的消失一同离去,然而疯狂肆虐的痕迹一定会长久地盘踞于此,即使经过几百年,迷雾森林恐怕依然无法摆脱现在的噩梦,恢复到往昔的模样。 “可能在边缘地带还有残存的森林带。”理查德望着队伍最前列青年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重整后的寒冰皇冠骑士团已经行军了数个小时,然而入目的只有光秃秃的黑色大地,曾经繁茂的迷雾森林,此刻甚至没有留下一棵幸存的树木。 结果连这样的事情都无法完成吗?罗兰的嘴角扭曲成一个自嘲的苦笑。 下一刻,映照入视线的景象却让他无法抑制地瞪大了眼——在看不到尽头的焦土中,突然跃出的大片纯白让所有人的意识在那一刻失重了。 月之花正盛开在眼前。 附近的翡翠湖已经被完全蒸干,到处都是岩浆流淌后的丑陋沟壑,然而这些有着繁复纤细结构的洁白花朵却似乎完全不受影响,简直就好象置身于另一个世界的桃源。 如同着了魔一般,金发剑士抱着精灵的尸体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强风的吹拂下,晶莹的月之花花瓣在他的身旁卷起,抚过青年倔强的发梢,就好象从天而降的雪花。 当朴素的衣冠冢映入黑暗之鹰的双眸时,罗兰觉得体内的血液在一瞬间冻结了。 其实并没有回忆起什么。因为梦中那个冷酷的自己早就说过,死亡骑士罗兰-斯特莱夫已经彻底抛弃了过去,现在的躯壳是用空白组成的。 可是罗兰知道那个衣冠冢的故事——自己曾经怀着好奇的心情询问过理查德。当时,巫妖叙述的语气十分平淡,所以圣骑士罗兰和星之子久远的过去对转生后的罗兰而言,或许只是遥远的故事。 但现在,却能确实地体会到那种感觉……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揪心的疼痛。 “就这里吧。”罗兰的声音微微发抖,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我想,如果有月之花和伊修托利之始源作为陪伴,奥露哈一定不会觉得寂寞的。” 青年说着放下怀中的女孩,抽出大剑开始用力地挖掘起泥土来。没有任何一名死亡骑士上前帮忙,法洛只是静静地摩挲着自己的项链,而透过那双颤抖的肩膀,诗帆看到了黑暗之鹰的脸颊上有泪水划落。 接着,一朵晶莹透明的雪花从黑发少女眼前慢慢飘过,然后隐没在了茫茫花海中。 “连这里也开始下雪了。”泽菲利斯仰起头望向苍茫的天空,“老师,会是巧合吗?” “即使是气候骤变也不会影响到重叠领域,如果估计没错的话,恐怕美露基狄克的意志已经被摧毁了。”莫巴帝淡淡地分析,“一旦身为中枢处理者的元素之王死去,那么所有的元素就全都会摆脱界限的束缚,脱离现世并回到自己所属的领域里。” “小的火元素会融合成大的火元素,大的火元素则相互竞争——吞噬掉对方或者被对方吞噬,当重组与融合到足够大时,就能形成新的中枢机构,即新的火焰之王。虽然以往并没有元素之王被摧毁过的记录,不过根据凯琳娜的推测,整个过程至少要一周时间。” “那么,整个世界要在寒冬中度过整整一周了,不知道孤儿院那边会不会有困难。”虽然气温并非很低,夜莺还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美露基狄克太过高傲和自信了,如果他不过分轻敌,而是愿意与我们联手作战的话,绝对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女孩这样分析。 知识渊博的血族只是摇了摇头:“不,泽菲。虽然炎龙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他和你想象的完全不同。炎龙已经谨慎到了习惯在猎物面前掩饰自己的谨慎的地步了,所以他才总是喜欢那种夸张的风格。” “也就是说,他其实并没有轻敌?”夜莺问。 “没错,他一定是在握有必胜把握的情况下出击的。”莫巴帝点点头,“但最终的落败却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 “所以?” “恐怕发生了什么超出了元素之王预测的变化……极大的突变。”血族的语调依然平静,神色中却透露出前所未有的严峻,“一定是在伊修托利之终末身上产生的,或者是守护着她的那个战士。” “也就是说,下一次的战斗将会很艰难。”泽菲利斯做出结论——女孩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养父露出这样的表情。 “没错。”莫巴帝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将注意力转向散落点点阳光碎片的美丽湖面。下一刻,木桨划水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对话。伴随着轻轻巧巧的节拍,一条小舟从雾气中现出了它狭长而流畅的躯干,并不紧不慢地向着岸边靠近。 站在船头的同样是一名吸血鬼。虽然并非莫巴帝这样罕见的日行者,然而她同样丝毫不在意来自头顶的阳光—— 因为这里是现世与灵界的重叠处,传说中星之都的所在地。在这个地方,血族既不必畏惧阳光的烧灼,也不需要依靠血液维持生命。在这个地方,灵界的力量与物质的力量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在这个地方,居住着传说中以意志改变世界的祈祷士。 这也正是莫巴帝前来此地的原因。 “芙罗拉老师已经同意见面的请求了。”船上的另一人对高大的血族这样说,他有一头棕色的卷发,看上去大概三十来岁。不过这仅仅是祈祷术作用的假相,发话者眼中透露出的沧桑才记录了他真正的年龄。 这个男人的名字是布兰德路特-达荷,米特兰曾经的王族。几百年前,当路维丝大军登陆洛伦丹大陆,为建立神道而疯狂扩张时,首当其冲的就是米特兰王都。那座城市后来被改名为众所周知的圣都,而国王却因此失去了国家。 当然,虽然有着类似的经历,布兰德路特和莫巴帝是完全不同的,前者认为自己的责任已告完结,所以有幸成为星之都门下的祈祷士,而后者却自愿承担起了更沉重的责任,让自己面对无尽的战斗。 只不过,命运最终还是让两位国王走到了一起。 “这位是依莱娜,星之都的代表,也是我当年学习祈祷术时的前辈。”中年男子介绍着身后的吸血鬼。 “请随我来,守护者正在等着你们呢。”漂亮的血族简洁地接过话头,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是莫巴帝-辛格维斯。她是我的女儿,泽菲利斯。”同样身为夜之一族的高大男人这样自我介绍。 “莫巴帝和泽菲利斯吗,很衬的名字。”对方微笑起来。 虽然对方究竟是敌是友还未确定,但依莱娜显然不打算在航行的时候保持彬彬有礼的沉闷气氛,所以她提了个直接了当的问题:“说起来,布兰德路特的头衔是‘国王’,那你的呢?” “头衔?”同胞的问题令莫巴帝有些意外,不过却没有拒绝解释的理由,“那仅仅是为了在魔法通讯或者书信传递时达成保密机能而设置的东西,虽然我有根据各人不同的情况而提出相应的方案,但其实并非贴切的象征。至于我自己,因为容易识别的关系,所以并没有头衔。” “真是无聊的回答。”依莱娜撇了撇嘴,“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话,你想给自己起个什么样的头衔呢?” 想给自己起什么样的头衔?那样的事情,从未考虑过吧。不过或许并不是头衔本身的问题,而是因为从未考虑过“自己想要什么”。 面对对方显而易见的试探,莫巴帝一时语塞。 第二十九章 雪待之夜 八年之前,星之都的守护者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与罗兰一行见面的,不过这回的客人显然完全不同,所以接待的地点也改在了正式的会客厅。 此刻,在灵树之馆最底层的宽敞大厅中,芙罗拉正与莫巴帝面对面坐着。星之都这边一同出席的还有依莱娜和矮人利斯顿•;奎罗特,而陪同叛神者的自然是“夜莺”与“国王”。 “很抱歉,在这种灵界纷争不断的时候前来打扰,”莫巴帝彬彬有理地以此作为开场白,“不过聚集着众多祈祷士的星之都同时也等于是聚集着巨大的力量,所以,我认为此次拜访是必须的。” “我已经从布兰德路特那里得知了关于各位的一些情况。”芙罗拉点了点头,“但是在回答莫巴帝先生的问题前,我是否可以先提一个要求呢?” “请讲。” “能把你的武器给我看一下吗?”星之都的守护者平静地问。 血族迟疑了一下,随后取出怀中的十字剑,面无表情地递了过去。对方小心翼翼地接过剑,并没有去注意武器本身,而是用纤细的手指摩挲过剑锷上的蓝色宝石。 “不会有错的,你的确就是凯琳娜的那位学生。身为祈祷士,她很擅长制作共鸣宝石。而作为希亚之终末,她的护身符就是这一颗具有代表性的‘凯琳娜之蓝宝石’。”芙罗拉抬起头,凝视着对方血红色的双眸,“莫巴帝•;辛格威斯,你是打算继承她的遗志吗?” “不,我从未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某个人。”血族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对方的试探,“我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为了这个世界的存在。” “你认为伊修托利与终末的结合会令整个世界毁灭?就象凯琳娜说的那样?可是……”依莱娜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可是事实上并没有先例,所以一切仅仅是假设。”莫巴帝替同胞说完了下面的话,然后又补上一句,“这样的逻辑推理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他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但比起假设,推理更无意义。” “因为这个世界并不属于某一个人或者神,所以绝对不能因为某一个人或者神的愿望而赌下全部,莫巴帝先生是这样认为的,对吗?我明白你的心情——”守护者点了点头,接着话锋突转,“但是从星之都的立场来看,凡人若想要进步或变革,冒险和牺牲再所难免。” “进步?”血族很罕见地露出嘲讽的笑容,“或许在整个世界陷于水深火热时,是值得去赌一赌,但随着神灵影响力的降低,已经没有那样的必要了。” “现在凡人可以用自己的双手纠正世界,虽然缓慢但却是有目共睹的纠正。在这种情况下,有谁会愿意将一切都押在未曾谋面的女神身上?并非每个人都具有死亡骑士的执念与勇气,所以强迫他们接受神的一切也同样是错误的。” “我明白了。”芙罗拉叹了口气,“那么,在阁下确认自己与星之都间的立场前,是否愿意听听我最后的唠叨呢?” “洗耳恭听。”血族点了点头。 “那是一个女孩的故事,久远的故事。”对方的眼神带上了怀念的神采。 寒冰皇冠骑士团的最终目的地是遥远的雅赫维山脉,世界树的所在地。以被毁灭的迷雾森林为,这里并没有任何捷径可走——死亡骑士必须取道艾拉泽亚,再一次沿着尼卢河前进,再一次通过曾经被征服的三个王国。对于眼中燃烧着冷火的往生者来说,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 几十年以前,伊修托利的封神之路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和理查德料想的一样,护送终末的军队并没有受到任何抵抗——七年时间虽短,却已足够失去引导的信徒们崩溃了。 很久以前不可一世的路维丝联盟彻底分崩离析,盟国纷纷自立。圣都所在的米特兰首先废黜了教廷,随后与德拉诺、泰拉斯以及索克拉特展开了长久而残酷的拉锯战。由于曾经是神灵战争的主战场之一,斯托加德的力量已被大大削弱,正打算和邻近的法赫多德结为联盟以避免被吞并。 而艾拉泽亚,这个曾经由圣剑骑士团守护的国家,现在已只能无奈地看着死亡骑士带起的寒风在金色平原上肆虐,根本没有任何阻止的办法。 何况也没有阻止的必要。神灵这个词汇已经与此刻的艾拉泽亚无关,新统治者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自保。 “从空中来看,没有任何异常情况。”法洛希黛驾着狮鹫降落在茫茫的雪地上——这是凯欧为数不多的几次降落,也是亡灵们屈指可数但必须进行的几次整修。 先不提骑士团需要照顾会疲劳的人类成员,在美露基狄克死亡的情况下,肆虐的暴雪同样是停下步伐的重要原因。在敌人尚未出现的情况下,死亡骑士必须保证每分每秒都能发挥出全部实力,以避免遭遇到突然的袭击。如果一味求快,等待在终点的或许只有毁灭。所以,亡灵们才会在曾经建立起的基地废墟上,静静地等待夜晚的到来。 “很好。看来隶属于叛神者的势力相当聪明,他们明白在半路狙击终末是不会有胜算的,所以才会采取按兵不动的做法。”理查德这样推断,“虽然莫巴帝一定会守侯在世界树附近,不过至少我们可以很快抵达格兰戴尔河。” “决战就会在那时候进行吧。”金发蓝眼的女剑士这样回答,虽然表情很平静,可是所谓的“决战”究竟会有多残酷,谁也无法预测。 “恩。不过,法洛希黛,”巫妖顿了顿,语调突然变得非常微妙,“你不打算回去看看吗?” “回……去?”狮鹫骑士迷惑地看着对方。 “这里不是你的出生地吗?” “要回去哪里?伊修托利取回了久远之血,所以我恢复了凡人的容貌,不再会受到恶魔的窥探。”女孩低下头,轻声问,“可即使如此又如何呢?除了寒冰皇冠骑士团以外,这个世界上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是吗?”理查德微微一笑,“看来问题在我这边。恩,我似乎忘记告诉你了,这几年亡灵一直都和大贤者卡达尔以及圣剑骑士团团长迪莉西亚保持着联系。” “什么~!?”法洛难得大喊出声。 “意外吗?但是既然路维丝联盟已经解散,那脱离的盟国也失去了伊修托利继续敌对的理由。”巫妖的表情显得高深莫测,“虽然亡灵在资金上并无优势,但我们的魔法技术却对战后重建有巨大的帮助。基于这点,卡达尔和迪莉西亚接受了我的提议——由巫妖秘密教授法师协会优化的法阵技术,而回报则是四个国家的情报信息。” “当然,在私人情报交换上,也有提到‘卡托丽•;奥兰德’的事情。”这句话令法洛的全身都颤抖起来。 “你和他们说了些什么?”法洛急切地问。 “以目前的战斗强度来估算,即使有女神之终末助阵,恐怕死亡骑士依然会有极高的阵亡率。”理查德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对方的问题,“你不打算去看看自己的父母?” 女孩摇了摇头:“我已经有所觉悟了。” “寒冰皇冠骑士团的每一位战士都视死如归,”意料之中的回答令亡灵军团总指挥再次微笑起来,“只不过,既然你放弃了罗兰•;斯特莱夫,那么至少也应当在最终战之前见唯一的亲人一面吧。” 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法洛希黛陷入了沉默。 “这个给你。”理查德从怀中取出两封信以及一颗宝石,“在距离营地北方四十公里的地方有一处旅之祠,你可以通过宝石上附着的魔力运行移送法阵,转移后按照信中指示的方法与你的父亲卡达尔取得联系。” “另一封呢?”女剑士看着早已准备好的物品,瞳孔中禁不住浮起怀疑的神色。 “是伊修托利骑士团的行动路线,划定为一级军事机密。在记住里面的内容后必须立刻销毁。”巫妖顿了顿,“单独行动时请小心,至于和主力部队汇合的时间与地点,你可以自行决定。” “这是命令吗?” “算是吧。”睿智的指挥官最后一次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请抱着愉快的心情去执行。” 当狮鹫载着金发剑士升上飘雪的天空时,阿尔萨斯终于忍不住开口:“理查德,你给她的路线图是不是过时货?” “非常遗憾,你的推理完全错误了。虽然并不是顶阶,但法洛希黛毕竟也是剑术高超的云耀使用者,在这种时候非常时期我才不会让她离开。”理查德的声音中带着近乎无情的理智,“为了能让伊修托利顺利达成成为完全体的愿望,即使是送死一般的指令,我也同样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所以,那仅仅是给她一个道别的机会了?”红眼的往生者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同僚——虽然相处了好几百年,不过一向以优雅姿态出现的巫妖却很少会用这种激烈的口吻说话。 “没错。”对方的神情突然起了一丝波澜,“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牵制卡达尔。如果对方确认了自己心爱的女儿现在侍奉着伊修托利,想必局势会产生微妙的变化吧?至少亡灵这边能得到一些优势。” “哈哈哈,”豪爽的死亡骑士忍不住大笑起来,“用这种白烂的策略作为理由,一点都不象你了~!”他说着,嘲讽地拍了拍同僚的肩膀。 “是吗?”巫妖轻声地呢喃了一句,然后抬头望向飞舞雪花的天空。 “就这样离开没问题吗?接下来的战略布置……”再次登上独木舟时,泽菲利斯悄悄地问。 和芙罗拉的谈判并没有取得理想的结果,星之都不仅没有接受莫巴帝联手对抗伊修托利的提议,而且也没有明确表示自己在战争中的立场,接下来的气氛自然也变得非常微妙,掺杂进了金属的冰冷以及淡淡的血腥。 “我想没问题。”有着宝石瞳孔的吸血鬼平静地回答,“虽然没有得到任何保证,不过这也是对方愿意以诚相待的证明,光是这一点便足够抵得上任何形式的契约了。另外,排除逻辑推理的因素,你自己觉得芙罗拉女士如何?” “还不错。”过了好一会,夜莺才垂下脑袋这么回答。 莫巴帝点点头,然后将注意力转向撑篙的祈祷士:“那么,布兰德路特,接着便把主力布置在雅赫维山脉区域吧。虽然星之都的势力依然要提防,但是……”血族说着回过身望向被渐渐抛开的翡翠色湖岸。 “我认为他们没有走出这个重叠领域的勇气。”圣十字剑的持有者如此断言。 这判断令‘国王’的嘴角微微上扬:“的确如此,否则我和你之间的缘分便不会存在吧。” “就这样放莫巴帝•;辛格维斯走吗?”目送着三名叛神者远远消失在镜之湖的水面上,依莱娜有些不甘心地问,“虽然凯琳娜蓝宝石的力量的确很强,不过仅仅三人是无法对抗整个星之都的。” “依莱娜,为什么布兰德路特会跟着莫巴帝呢?”星之都的守护者提了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我想……因为布兰德路特是‘外来人’的关系。”吸血鬼思索了一会,然后这样回答,“虽然他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念之海的巨大波动,但是无论如何,对于那个男人来说,祈祷术依然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以前和他一起学习的时候就可以感觉得到,当时老师你总是教导我们了解世界的本源和念之海的波动,但是,”依莱娜轻轻叹了口气,“作为来自现世、经历过无数曲折的凡人,布兰德路特所渴望的并不是那些静止的真理,而是投身于现实中改变世界以及命运的愿望。” “你说得没错。”芙罗拉赞许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么为布兰德路特所认同的莫巴帝,或许也可以代表另一种意义上的‘进步’。不,摒弃神灵的主张本身,就应当是前所未有的变革了。” “在这种情况下,星之都并没有帮助任何一方的理由,那位圣十字剑的持有者之所以会这么爽快地离开,大概就是因为察觉到这一点的关系。”守护者伸出手,下意识地接起落下的雪花,“太渴望真理的结果,就是令自己变得和真理一样,过于客观无情。” “不过,从我自己的角度来看,我希望罗兰能好好地揍他一顿。”漂亮的血族撇了撇嘴。 “恩,我也是这么想的。”芙罗拉说着,露出罕见的轻松微笑。 红色。 当罗兰张开双眼时,只能用这个词汇来形容周围的一切——并没有火焰燃烧的脆响,也没有岩浆肆虐的低鸣,更没有鲜血滴落的轻音——映照入那双水色的瞳孔只有大片大片的红色。 无数鲜红的花瓣正从漆黑的夜空中降下,仿佛鲜艳的瀑布、繁华的大雨。 在红的静寂中,金发的剑士等待着。过了不知多久,熟悉的脚步声终于从他的对面响了起来。透过纷飞的红色,罗兰看到黑暗之鹰正站在地平线的另一侧,自己的身前。凝视的两个人就好象是镜子的两面,一面是彩色一面是黑白。罗兰的头发是灿烂的金色,黑暗之鹰的头发如同飘扬的灰烬;罗兰的双眼是美丽的水色,黑暗之鹰的眸中燃着灼热的火焰。 然而,某个细微但无法忽略的部分却令整个镜像彻底崩坏—— 两柄剑上的文字,是不同的。 金属的表面烙印着罪责,水晶的表面追寻着愿望。 “原本的罗兰只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空壳,与其说是你抛弃了记忆,不如说是记忆抛弃了你。但现在已经不同了。”死亡骑士的声音十分平静,“现在的你拥有了否定过去的资格。” “否定……黑暗之鹰?”青年抬起头。 “当再次面对无法挽回的死亡时,罗兰-斯特莱夫并没有将自己的意志交托给仇恨,而是依然决心要保护好诗帆,那是一条新的道路。”黑暗之鹰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霜恸,随后将目光定格在湛蓝色的水晶剑上,“事实证明,这个选择确实与伊修托利的愿望产生了共鸣,达成了守护的愿望。” “复仇无法创造任何东西,守护却可以。”那个落寂的声音继续说着,仿佛自责一般,“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的话吗——‘虽然被自己的灵魂抛弃,黑暗之鹰依然存在于其他人的记忆之中’,可现在不同了。” 你已经达成了黑暗之鹰燃尽灵魂也无法达成的事情。 “所以,你可以用此时此刻的选择,抹消掉只为复仇存在的那个罗兰。在未来,人们会记住的是诗帆的守护者,而非那个为了复仇抛弃一切的往生者。” “不,没那回事。”金发剑士摇了摇头,缓缓走向对方。黑暗之鹰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挣脱了意志的控制,就好象真正的镜像,开始和身为守护者的自己作出一模一样的动作。生者与死者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终于到了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如果奥露哈在最后一刻表白的话,我能做的也唯有拒绝。虽然是自私的做法,但是我不会后悔那样的选择。”罗兰目不转睛地看着另一个罗兰,“而在很久以前为了复仇而不惜作出的一切,或许是错误的,但是我亦没有半点后悔。” “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即使所有人都否定了你,我也不会否定我自己。即使这个世界将你遗忘,我也绝对不会忘了我自己。” 无论是复仇抑或守护,都有存在的意义与理由。 “……是吗。”黑暗之鹰的语调在一瞬间掺杂进了惊讶,接着却又露出毅然决然的表情,“那么,这也同样是你的选择了?” “又错了。”罗兰-斯特莱夫笑了起来,“这是我们的选择~!” 他说着,紧紧抱住另一个罗兰-斯特莱夫。两人的身体似乎都变成了液态,可以毫无阻碍地相互透过。而当诗帆的守护者与久远的守护者相互融合的瞬间,两柄剑上的文字同时闪烁起夺目的光辉,透明的霜恸与纯黑的霜恸一同振颤起来,就好像魔法的舞蹈,金属的合唱。 而最终,两个声音终于合而为一。 被冻结的时间再度开始流淌,被抛弃的过去再度回到灵魂,手中的剑不会再有任何迷茫。 罗兰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低矮的天花板和亮着魔法光辉的顶灯顿时映照入瞳孔,从身下摇曳的窄床和封闭的空间环境来判断,青年认为自己正躺在一辆高速前进的马车里。 “总算醒了啊。”熟悉的话语从耳畔传来,罗兰则同样习惯性地“恩”了一声。可是紧接着,他立即发现了声音中的异样——至少,发话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人。 “阿尔萨斯?你在这里做什么?”青年猛地从**坐起,然后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可是没用,这显然不是什么幻视或幻听,那个有着赤红双眸和灰色长发的死亡骑士的确稳稳地坐在自己对面,手中还诡异地拿着一个苹果。 “看起来,你的状态恢复的很快啊。不过可惜逻辑思维的能力还是没能进入正常状态。”对方露出嘲讽的笑容,“我在这边还能有什么原因?当然是为了照顾你了。苹果要不要吃?”死亡骑士说着,大大咧咧地递出那个已经被亡灵气息冻结一半的水果。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现在是什么时候?”罗兰谨慎地推开对方的手,接着吐出一连串问题。 死亡骑士忍不住再次微笑:“放心吧,这里是寒冰皇冠骑士团的本阵,我们已经穿过了艾拉泽亚,现在正在斯托加德德领土上全速行军。至于这辆豪华马车,是专门为你这个重伤患准备的,因为你已经昏迷整整一个星期了。” 罗兰眨了眨眼睛,一时没回过神:“你是说七天?” 阿尔萨斯同情地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我甚至没在对抗美露基狄克的时候受伤……” “是因为伊修托利的关系。”往生者将视线转向搁在架上的霜恸,无鞘的幽蓝色剑刃在檀木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冰冷,“根据诗帆的说法,当伊修托利的力量降临现世时,作为接收终端的是她自己、奥露哈以及你三个人,这事实上也是祈祷术的一种。撇开那位精灵女孩不谈,身为女神终末的诗帆并不会因此遭到反噬,不过你这个家伙自然不可能有完全承受的能力。” “在战斗中并未显现出来是因为那时你的精神状态达到了颠峰,不过在埋葬……在离开那片月之花的时候,战士的意志已经彻底放松了吧。”亡灵耸了耸肩,“正如同放松身体会导致战斗的落败,放松精神同样会导致祈祷之力的失控,结果可想而知。” “是这样吗。”青年低声呢喃,“其他人呢?” 诗帆呢?罗兰原本是想这么问的,不过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左顾右盼些什么呢?如果是在找某人的话,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不小心被我挡住了。”阿尔萨斯嗤笑着让到了旁边。 她在。 蜷缩在睡袋里的诗帆,睫毛微微颤动。 “说起来,没想到和理查德一样冷静的女神终末也会有动摇不安的模样,不过那个还是以后再说吧。”死亡骑士有些感慨地看着黑发少女,“这一周都是她在照顾你,几乎没有睡过觉。直到几个小时前,说是你的状况已经稳定,这才允许自己休息。” 罗兰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挂心的女孩。 “既然前任骑士团团长醒了,”死亡骑士知趣地站起身,随便找了个脱身的理由:“我还是去通知理查德一声比较好。”话音未落,对方便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马车的门。在冰冷的雪花侵入车厢之前,阿尔萨斯矫健的身影已经一跃而出,消失在了茫茫的白色中。 少了亡灵的冷嘲热讽,耳畔重又恢复宁静。 原本,现在的思维应当一片混乱才对——属于黑暗之鹰的记忆在脑海里上下翻腾,奥露哈最后的微笑依然烙在眼中。可是罗兰却没有办法去关注那些心情,诗帆似乎在做梦的睡脸不仅令他的视线静止,同时也令他的心跳静止了。 可爱死了。 如果再配上一头散开的乌黑长发,简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下一刻,仿佛不满于罗兰心中的惋惜之情,那头俏丽的短发开始晃动起来——诗帆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女孩,一察觉到注视自己的人是谁,就立即从被窝里猛地跃起。 “罗兰~!”翡翠色的双眸里闪动着不宜察觉的光芒。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青年收起遐想的念头,小心翼翼地道歉,“我已经从阿尔萨斯那里知道了大致的情况,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身体的反应度也很高。” “身体当然不会有问题,你又没受到物理性质的攻击。”少女用看外行的眼光瞪着罗兰,“关键是精神方面,比如记忆、意识还有思维和逻辑推理能力。举例来说,你还记得和我在马努林镇上做过的事吗?” “记得。”对方老实地点点头。 “不要这么快就肯定~!仔细地检查一下。”女孩再次白了罗兰一眼。 “每个细节都记得。”沉默了好一会,青年乖乖地回答。 “那样就没问题了,我本来就认为不会出现人格缺失的状况。罗兰好歹也是伊修托利的欧林,怎么可能因为和女神连通了一下就崩溃呢。”诗帆的声音中隐约透露出激动,但是却正眼都不瞧罗兰一下,“但是没想到居然会昏迷整整一周,你的意识未免太薄弱了,就算……” 诗帆的话语说到一半,突然醒悟般地嘎然而止。 “就算没能保护好重要的人,也不应当封闭自己的感情,独自沉浸在悲伤里。”恢复记忆的黑暗之鹰替黑发少女说完了那段话,“因为并不是独自一个,在外面的世界,还有等待着自己的人。” “正因为察觉到了这点,所以才能令手中的剑觉醒。”罗兰静静地看着冰晶一般的剑身,“伊修托利为我准备的躯壳是空白的,但罗兰-斯特莱夫过去的一切并没有丢失,还完整地保存在霜恸之中。所以,当剑重新开启时……” “我才能想起那一切。悲伤的事情也好,幸福的事情也好,一切已经全部都回忆起来了。” “恩。”诗帆的表情没有任何惊讶与意外,反而掺杂着微妙的距离感。 “你知道了?”罗兰问。 “霜恸解放时有察觉到,因为涌出的不仅仅是伊修托利的力量。何况醒来以后,你说话的方式也有些不一样了。”少女低声回答,表情里带着一丝犹豫。 最后,仿佛下定决心般,诗帆终于问:“那,现在的罗兰还是我所认识的那个罗兰吗?” 在融合了过去的自己以后,现在的自己还算是自己吗?人并非一成不变的存在,但改变必定需要理由。罗兰的转生却不同,这是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过渡的突变,也因此,旧我与新我之间即使再怎么相似,却依然有断层和冲突的部分。无论舍弃矛盾的哪一面,都等于是否定了自己,而在这种否定中诞生的此时此刻的罗兰-斯特莱夫又算是怎样的存在呢? 这还真是一个相当哲学的问题,恐怕连理查德都没办法回答吧。 但青年却毫无疑义地点了点头,露出温柔的笑容:“当然~!即使怎样也好,我都是你认识的那个罗兰-斯特莱夫。” 因为无论一切如何改变,我喜欢着你的那份心情都没有任何改变。 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第三十章 调律之扉 凭借自己渊博的知识,凯琳娜曾经预言元素之王的更替需要一周时间。但现在,当这个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假设成为现实之时,却与祈祷士的推测大相径庭—— 漫长的“元素之冬”持续了整整七周。 伊修托利历○八年四月五日,火焰回归现世的第一天。 往生者在这两月时间内几乎穿越了整个洛伦丹大陆。梦魇的铁蹄就犹如无法阻挡的潮水,踏过艾拉泽亚、踏过斯托加德、踏过法赫多德,最后踏过在严冬中依然咆哮不止的格兰戴尔河。 “到了。”罗兰跃下御风马,接着对诗帆伸出手,“下来吧。” 这里是雅赫维山脉,第一道分水岭的最高点。从寒风肆虐的山颠上望去,整个世界尽收眼底。莽莽群山在无垠的云海中翻腾鱼跃,仿佛是浩瀚海洋中的庞大巨兽,以披盖着冰雪的顶峰剖开洋面,而把巍峨的身躯隐藏在云海之下。阳光的沐浴为近处这些与白云两成一体的山峰凸现出淡金色的轮廓,而更遥远的天边,山脉则和蔚蓝色的晴空融合在一起,共同描绘出模糊而飘渺的地平线。 而在这片茫茫云海的尽头,赫然是一片亮丽鲜艳的翡翠色。 没有极光也没有神道,然而世界树已悄然出现在现世,耐心地等待着伊修托利之终末的到来。 或许是感觉到了来自伊修托利的气息,也有可能是对于未来依然有稍许怀疑,总之,自从进入法赫多德后,诗帆的话语就越来越少了。此时此刻,她也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感情,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天边伸展出云霄的世界树。 “那里就是我们旅途的终点。不过,我想绝对不会是世界的终点。”金发青年瞄了一眼身旁默不做声的少女,“准备好了吗?” “恩,准备好了。”深吸一口气后,女孩这样回答。 如果直接召唤出火凤凰的话,用不了多久便可以抵达树冠所在的地方,但这仅仅是理论而已——因为那个誓要摆脱神灵束缚的男人,此刻一定在自己与伊修托利约定的地方等待着,那柄圣十字剑此刻一定也已出鞘。 没有捷径可走。自己选择的道路,必须要以自己的全部力量去开拓。 “根据之前的侦察,莫巴帝至少调动了五万以上的部队。”理查德以平静的语调叙述,“其中三万名并未进入雅赫维山脉,想必是由于能力不足的关系,所以只能担任封锁和支援的任务。我们真正需要面对的是两万名精锐,他们已经进入了雅和赫维山区。当然,这还未算上影龙一族。” 除去护送女神终末的亡灵巨龙们,寒冰皇冠骑士团目前的人数为八百——平均下来,一人必须对抗二十五名敌人。 “无所谓,这种程度的对手算不上什么。”阿尔萨斯的眼神里带着理所当然,并没有自大的意思,“积雪与峭壁并不适合常规作战,再加上‘元素之冬’的影响,他们恐怕寸步难行。但死亡骑士早就习惯了诺德森的环境,这里将会个非常适合发挥的战场。” “大型魔法方阵已经设置完毕,从这里到世界树的全部区域都在法师的支援范围内。”巫妖问,“骑士团是否准备就绪?” 阿尔萨斯回过头去,看着与自己出生入死的战友。以六十人为一队,总共十四个大队正整齐地在银白色的山顶列阵——这就是神灵战争至今,寒冰皇冠骑士团所遗留下的最后遗产。比起很久之前的全盛时期,此刻死亡骑士的数量少得可怜,然而他们眼中燃起的火焰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要灼热。 当渴望数百年的愿望就在眼前时,有谁会退缩? 纵然明白占据优势兵力的敌人就在对面,执着的往生者也绝没有半分的犹豫。那种眼神让人觉得这支军队根本无畏于生死,只是纵马奔驰,直要踏破千山万水去冲击天地的边缘。 “你觉得呢?”骑士团团长微笑着反问了一句。 “看来是我废话了。”理查德点了点头,同样露出久违的笑容。 魔网连通,意识网连通。死亡骑士胸前的垂饰微微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仿佛跃动的音符般守护着自己的主人。 “你们怎么样?”亡灵大军的总指挥将注意力转向伊修托利之终末,以及她的守护者。 “没问题。”黑发少女抢在罗兰之前回答。 “那么,全军前进~!”死亡骑士大声地发布命令。主人的催动下,黑色梦魇打破寂静,长嘶一声,从砌满冰雪的山崖上一跃而下。接着,阿尔萨斯身后的方阵在瞬间加速,跟着领头者毫不犹豫地冲下高崖,仿佛一片纯黑的潮水,毫无迷茫地冲向隐藏着未知与死亡的白色。 整个雅赫维山脉都成为了女神骑士与叛神者对峙的阵地,在这无边无际的银白色战场上,即使是数十万人同时发动攻击也无法连成一条紧密的作战带,因此唯一的方法就是分成数个集团进行作战。 泽菲利斯所率领的这支精锐部队共有三千五百人。除了剑术高强的战士以外,队伍中不仅拥有高阶法师以及擅长雪地作战的游侠,甚至还包括了五名吸血鬼。这种拥有极强作战与生存能力的特混编队,绝对是对方指挥官眼中最难对付的钉子。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前来对付这支精英队伍的,竟然只有一个人~! 当那个矫健的身影从雪地中闪现时,夜莺手中的飞镖也立即射了出去。 对方面不改色,甚至没有抽出武器的打算,只是伸出两个指头便稳稳地夹住了流星般穿梭的飞镖。 “别急,先报上名来。”灰发赤眼的死亡骑士踏前一步,“我是寒冰皇冠骑士团团长,阿尔萨斯。” “我是泽菲利斯。”夜莺强压下心头的动摇,冷冷地回答。飞镖上所凝聚的力量足以贯穿魔法结界,可对方居然能如此轻易地接下,这着实令她大吃一惊。但无论如何,现在的情况是三千五对一,即使在云耀奥义上再有造诣,形势也依然没有任何悬念。 “白凤泽菲利斯吗?你就是在进入月之都前,在树林里干掉我三个部下的家伙吧?”亡灵微微一笑,“你对于反重力的技术运用非常出色,居然能胜过死亡骑士与生俱来的能力,不过等会的战斗可不是在树枝上跳跃那么简单,最好先作好心理准备。” “你还真打算一个人对付一支部队?”夜莺冷笑。 “只要环境合适,死亡骑士也能发挥出比祈祷士更大的破坏力。”亡灵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颗小小的宝石,随意地朝山崖上抛去。伴随着死亡骑士放松的话语,那颗宝石剧烈地爆炸了开来,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并没有任何人受伤。然而紧接着,地面的震动却令泽菲利斯猛地醒悟了过来。 对方想要引发雪崩~! “快防御~!”不等指挥官大喊,法师们已经开始施放凝固术以稳定崩解的积雪。高阶法师的魔力支持下,震动的地面逐渐恢复平静,可是下一刻,从天而降的火流星却令所有人的眼中泛起绝望的阴霾。 爆鸣石的作用仅仅是定位而已,真正用来引发雪崩的并非短短的一次爆炸,而是由巫妖们所召唤来的巨大流星——这是很久以前,寒冰皇冠骑士团在诺德森大陆征战时的经典战术之一,而现在则将再次埋葬伊修托利的敌人。 由大型魔法方阵召来的陨石正中山顶,接着,无法阻挡的雪崩便笼罩去全部视线,如同被激怒的猛兽一般,铺天盖地地冲向叛神者的军队。 没有时间反省或者愤怒,因为当精锐们被洪流吞没之时,阿尔萨斯的剑也出鞘了。 五名吸血鬼全都展开了隐藏在体内的翅膀,像蝙蝠般以半圆轨迹在空中飞掠。然而当掠过的黑影试图攻击死亡骑士时,精王剑的刀光却在一瞬间将他们斩开,唯一一只想要逃逸的则被死亡缠绕追上,整个身体在空中爆开,落下的血雨染红了洁白的雪。 “现在是一对一了,来场云耀对云耀的决斗吧。”亡灵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之前的“建议”并不是耸人听闻,因为现在的状况的确是严峻无比——对于普通人类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立足点,即使是夜莺也只能勉强通过不停跳跃的办法,避免自己被咆哮的雪崩吞噬。 两名同样使用软剑的云耀剑士就这样在银白的洪流上奔驰,一边以极高的速度坠落,一边相互发动攻击。从远处来看,两人的移动轨迹简直就好象是画笔的轨迹般,不时变幻出欣长的直线和突如其来的弯折,然后在某一点上,交击的剑刃会碰撞出一闪而逝的火花。 如同以生命为代价燃起的火焰。 软剑的使用技巧比普通的长剑要高得多,即使用艺术来形容也不过分。双剑相交之后剑身会产生什么样的抖动,会给交手双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如何利用这种影响来操纵剑身走向,如何利用软剑特有的缠劲来偏转对手的攻击,全都是泽菲利斯曾刻苦学习并在无数场战斗中加以实践的技巧。 但这些技巧却全都被眼前的死亡骑士轻巧化解了,更有甚者,夜莺觉得自己的剑路正在被逐渐吸引入对方布设的节奏中,且越来越难以脱身。 频率极高的跳跃则令双脚觉得麻痹,如果再僵持下去,自己不是被一刀两断,就是被雪崩吞噬。 唯一的办法,只有使出孤注一掷的攻击——和死亡骑士一样,夜莺也同样携带着摩提达尔赠送的不少魔法用品,而现在正是使用的时候——例如这个加速魔法。交锋的间隙,泽菲利斯念出一个单词,下一刻,由超自然力驱动的高速把她的身形疾推向前,女剑士平持的剑刃在最前方闪烁生光,瞬间穿过十几步的距离向阿尔萨斯奔袭过去,空气中发出一阵尖锐爆音。 面对这种近乎拼命的攻击,即使是死亡骑士也惟有选择闪避。可是这一剑的冲击力太过强大,格挡的瞬间,精王剑猛地弯成了半圆,接着从亡灵的手中飞了出去。 赢了~! 不顾突然加速造成的眩晕,夜莺立即回过身,长剑直刺向手无寸铁的死亡骑士。 面对直点向眉心的利刃,阿尔萨斯的眼神起了变化——是让泽菲利斯觉得非常不舒服的变化。那双燃着冷火的瞳孔仿佛在宣称,“其实我所渴望的正是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 下一刻,死亡骑士动了起来,速度之快甚至超越了夜莺的想象。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个影子一样的存在已经切入了女剑士的交锋距离以内。阿尔萨斯左手擒住夜莺持剑的右手,接着右手猛地放出一拳。 这一拳正中泽菲利斯的心口。 精王剑“云耀”在半空中翻转着,过了好几秒才再度落下,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它。 如果说连绵不绝的雅赫维山脉是一片白色的大海,那此刻这片海水正在沸腾——巫妖的火流星一颗接着一颗从天而降,摩擦空气的蜂鸣声尖得刺耳。接着,当这些赤红的陨石撞上山峰时,则会激起更大的涟漪,简直就好象石子入水时溅出的波纹一般。 只不过,每一道涟漪实际上都是宽达数公里的雪崩,每一道波纹都吞噬去了无法计算的生命。即使从高空中俯瞰,依然可以察觉到地脉的颤抖以及群山的动摇。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万人的精锐部队数量迅速减少,踏雪而行的死亡骑士却几乎没有任何损失。和能自由控制重力的死亡骑士不同,叛神者的部队并没有来自神或者其他超自然力量的庇护,剑术在这种时候显得毫无用处。 想要扭转这种极端被动的局面,唯一的办法就是搜索并摧毁设置于峰顶上的大型法阵。 在摩提达尔负责战略调度之时,身为祈祷士的布兰德路特-达荷肩负起了这个任务。 对于掌握了祈祷之奥义的人来说,想要从剧烈的魔力波动中搜索控制源头并不困难。但是在接近雅赫维山脉的第一道分水岭之前,一个身影却挡在了祈祷士的面前。 两人都悬浮在数千米高的高空,一个凭借心想事成的祈祷之力,一个依靠有序运做的奥术之力。苍茫的群山仿佛静止的背景,雪崩的轰鸣犹如遥远的回音,在这个远离尘世的高空战场上,耳畔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风声。 “法师吗?”看着巫妖再明显不过的衣着,布兰德路特露出不屑的神情,“在祈祷术面前,仅只属于现世的魔力处于极端的劣势,你没有任何胜算。” “或许吧,不过在我身后有必须保护的存在,所以没有后退的余地。”无视对方的激将,理查德只是耸了耸肩,“何况,不试试看的话怎能随意断定胜负?” 亡灵的话音刚落,一道闪电便从他的指尖激射而出,奔流向空中的目标。 面对直窜过来的电流,布兰德路特根本没有任何闪避的意思,甚至没打算象征性地摆出防御姿态——在祈祷之力前,这样的攻击显得非常可笑。 理查德同样明白这一点,因为在这几个月里,他曾经向伊修托利之终末详细询问了无数关于祈祷术的问题,其中当然包括“心想事成的防御”的内容。对于凡人来说,以想象构筑而成的结界几乎是无法突破的,但祈祷术结界的弱点同样于此——祈祷士本人不曾留意的地方,结界的力量也会大打折扣。 那道闪电以及紧接着闪电之后的数十支冰箭、数百颗鸣空弹,全部都是用来干扰对方注意力的攻击。至于真正的致命一击,并非由身为法师的自己发动。 下一刻,从更高的天空中突然急速坠下一个黑影,仿佛流星般直射向被魔法之光笼罩的祈祷士。两者擦身而过的瞬间,三道紫金色电光迎头劈下,在半空中溅起眩目的光芒。 狮鹫一击即离,在空中减速后环绕一圈,再次进入半透明的状态—— 由理查德的海量魔法作为掩护,由“隐形术”和“久远之灯火”双重加护的法洛希黛发动攻击,这就是攻击祈祷士的最有效方法。而毫无征兆的第一击将会是夺取对方性命的最好机会。 可是当光芒散去后,亡灵大军的总指挥却笑不出来。 布兰德路特毫发无伤地悬停在对面,并没有因法洛不可思议的一击而惊谔。但令理查德感到窒息的并非是祈祷士冷静的眼神,而是在对手身边振翅飞翔的存在——那是一只身长不到一米,通体翡翠色的龙类生物,它的额顶嵌一颗律动着光芒的红宝石。 一只精魅龙。 传说中这种罕见的亚龙生物以有序的奥术能量为食,而且无论多少都能在一瞬间分解,因此只需要小小的一只,就有可能令整个超大型法阵全部失效。当初为了破解炎之城塞的防御,巫妖也曾试图召唤过精魅龙,但最后得到的结论是,“这仅仅是个传说”。 “原来……竟然真的存在精魅龙?”理查德头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样就能联系起来了——在洛伦丹登陆战时,诗帆之所以会感觉到有数名祈祷士的存在,就是因为布兰德路特的身边还有这么一个智商高于常人的意识体。 “看来伊修托利之终末的确教授了你们很多东西,如果是普通祈祷士的话,或许已经被那柄精王剑一分为二了吧。”布兰德路特扫了眼在远处盘旋的狮鹫骑士,哼了一声,“不过我是不一样的,因为从一开始,设置下的结界就是‘防御一切物理攻击’,所以根本不会被你的魔法干扰。” 至于理查德的法术弹幕,当然都被那只精魅龙给吞噬掉了。换句话说,现在是法洛希黛和祈祷士的一对一较量,巫妖已经完全失去了作战能力。 “像这样的攻击,根本就不可能阻止得了我。”祈祷士掀去自己的毛皮斗篷,沉重的金属铠露了出来,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在成为祈祷士之前我是一名骑士出身的统治者,现在就不妨以骑士的方式来结束掉你们~!” 米特兰曾经的国王抽出了腰间的阔剑。 下一刻,伴随着劈砍的动作,一道宽达数百米的火焰之刃从剑锋上激射而出,直扑向半空中的理查德。巫妖连忙用移送方阵躲开,可是落空的炎浪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继续向前推进,最终撞中雅赫维山脉的一座高峰,将顶端整个焚烧殆尽。 亡灵军团的指挥官忍不住咬紧牙关——在那座山峰上恰好隐藏着寒冰皇冠骑士团的一个大型法阵,这一击不仅将之彻底摧毁,而且还杀死了自己的好几名同僚。 “看来我似乎是击中什么了?”祈祷士讽刺地问。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一连串耀眼的闪电。 雅赫维山脉上空五千米,金属与魔力的交锋依然在继续。但随着庞大的火焰刃一次又一次落下,战场上被摧毁的山峰也越来越多,火流星被召唤的频率很明显地降低了,连带地,雪崩也变得不再那么频繁。 这都是由布兰德路特一手造成的。祈祷士的攻击方式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魔法剑士”这个职业,但是比起艾伯塔的风之刃,由祈祷之奥义驱动的攻击显然要可怕太多了。更糟的是,比起对手强大的攻击力,他的防御力要更让人头疼。 身为云耀的使用者,法洛希黛的剑术很明显地超越了布兰德路特。有好几次,狮鹫骑士都已经冲进了对方交锋的距离,无奈即使是精王剑“紫荆”也无法贯穿那层结界,最后依然无功而返。 至于理查德-巴雷斯威力强大的法术,在精魅龙的眼里根本只是美味的点心而已。 当女剑士的利刃再次在敌人的结界上溅出一片火花时,冷静的巫妖也终于烦躁起来了。可恶……如果当初有学剑术就好了,不,不用剑术,如果我掌握了射箭的技巧,说不定就能把那只混蛋龙给射下来,至少它身上应当没有结界吧…… 等等~!理查德恍然大悟地看着对手。 “法洛希黛,你有发现那家伙的弱点了吗?”巫妖停下手上的魔法。 “弱点?”金发女子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语。 “没错,仔细想一下,你不觉得‘防御一切物理攻击’这句话有很大的歧义吗?” 法洛希黛略略沉思,然后点了点头:“虽然觉得有点象是文字游戏,不过值得尝试。” “我的魔力也支撑不了多久了,不妨就此做个了结。”理查德的眼中掠过一线闪烁的光芒。与此同时,他的右手立刻被一团紫黑色的能量所包围——黑魔法“枯萎”。 最初的几次交锋过后,附着在狮鹫身上的隐形魔法便已失去了效果,现在的法洛希黛没有任何奇袭的机会,也因此,狮鹫骑士选择了正面突破。 “很有勇气的表现。”布兰德路特举起手中的阔剑,“但是你居然从正面冲过来,未免太有勇无谋了~!”祈祷士的武器连挥三次,灼热的火焰之浪一层叠着一层蜂拥而出。 面对迎面而来如排山倒海的攻击,女剑士没有任何慌张。狮鹫的翅膀突然收缩,接着全身突然下坠,当祈祷术凝聚起的火焰之刃从头顶掠过后,迅速张开的双翼立即将凯欧与法洛希黛再次拉上高空。 理查德猛地向布兰德路特挥出右手,一股黑暗力量如同狂风骤雨一般袭来,就连法洛希黛也感到窒息。可是精魅龙却以身体为屏障,将理查德施放的强力黑魔法尽数吸收。 接着,擦肩而过的瞬间,紫荆再一次在结界上劈出一道亮痕。 “愚蠢~!”祈祷士嗤之以鼻。 “那可不一定。”伴随着自信的话语,法洛手中的长剑猛地抖开。 九节剑的尖端准确无比地贯穿了精魅龙。 下一瞬间,衔着猎物的紫金色长蛇再度回斩,这一次,利刃毫无停滞地突破了布兰德路特的结界。锋利的精王剑一下就将敌人的铠甲击得粉碎,并且带开一条巨大的伤口,鲜血飙射而出,扬起在冰冷的寒风中。 “怎么可能……”直到撕心裂肺的剧痛传遍全身,祈祷士才终于回过神来,不甘心地吐出这么一句话。接着,失去意识的残破躯体便从五千米的高空直直地坠落下去,在白色的群山中化为一个黑点,最后消失。 祈祷术结界并没有失效,决定胜负的关键在于那只贪吃的小龙——因为“防御一切物理攻击”的御壁,并没有将精魅龙当成是敌人,也因此,锋刃上串着精魅龙的精王剑也被判定为无害的友方,紫荆因此得以轻而易举地突破意识的防御,实施必杀的一击。 “不过,你是怎么猜到这一点的?”法洛收剑入鞘,眼神里带着钦佩。 “根据诗帆所述的原理,原本是应当寻找‘意识不集中的地方’,但是既然对方通过龙族弥补了这个弱点,我就只能去寻找‘考虑不周到的地方’了。”巫妖在一瞬间露出放松的神情,可是很快,那种表情就被凝重代替了——从这里俯瞰下去,至少有一半数目的大型魔法方阵已被祈祷士的力量摧毁。 战斗将会变得越来越艰难。 三千五百名战士全都葬身于无法抵挡的雪崩之下,与云耀剑士的对决也已分出胜负,阿尔萨斯于是还剑入鞘。 死亡骑士的对手正躺在地上,洁白的积雪与那头黑发形成鲜明的对比,嘴角的一抹鲜血格外显眼。从泽菲利斯逐渐涣散的眼神来看,她正处于清醒与死亡的最后一刻。 “从剑术技巧来看,你的老师应当就是莫巴帝-辛格威斯吧。”往生者俯下身去,将夜莺的剑置于她的胸前,“现在立刻告诉我,那家伙躲在什么地方?” “我喜欢你……”答非所问的轻声自语。 女孩的视线越过了死亡骑士的肩膀,凝视着头顶巍峨宏伟的世界树,在那里,自己心仪的爱人正等待着最后的战斗。 “我好喜欢你……”泽菲利斯一边微笑,一边剧烈地咳嗽起来,“所以很抱歉,虽然你一直教导我要尊重自己的敌人,但是现在却没办法那么去执行。”女孩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了敌人的手腕。 “对不起,不过请你和我一起走吧。”夜莺最后的话语比雪更为冰冷。 当阿尔萨斯注意到那纤细手腕上越来越亮的手镯时,他终于醒悟了过来:“该死的~!” 下一刻,死亡骑士愤怒的咒骂声被震彻群山的巨大爆鸣吞没了。 第三十一章 诞生 爆炸的巨大回音在雅赫维的群山间回荡,久久无法散去。如白金一般的光辉从山谷的最深处喷发开来,如同喷涌而出的光之泉水,一时之间照彻了苍茫的群山、蔚蓝的天空。 这场战争的主导者莫巴帝•;辛格威斯站在世界树的顶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面对灼目的光线,那双宝石般的瞳孔甚至连眨都没眨一下,就好象要将每一秒都烙印在自己的脑海中一般。 当一切恢复宁静后,血族转过身,再度面无表情地注视对面的灵魂之殿。 这里是世界树之冠的中心。 八年之前的神之黎明,吸血鬼脚下的空中广场曾盛开着鲜花的海洋,伊修托利在这里向自己的欧林诉说了全部的真相,死亡骑士在这里为守护女神而献出了生命。但此时此刻的广场却显得空空荡荡,矗立在莫巴帝眼前的,只有门扉紧锁的灵魂之殿。 血族曾试图以圣十字剑强行破坏大门,但最后发现这种行为根本是徒劳——明明目标就在眼前,手中的长剑却永远也无法斩中——如果说圣十字剑“诀别”是能斩开一切的武器,那么这座建筑就是超越一切的存在。 能触摸这扇门的只有伊修托利之终末,那位叫做诗帆的少女。 然而,当门扉开启之时,等待着这个世界的又是什么样的结局呢?是彻底的毁灭还是传承的新生?是无序的排列还是命运的掌控?是凡人所愿还是神的意志?究竟为何就连伊修托利本人都不知道。 正是这种不确定性,成为了自己永恒的挥剑理由;正是这种不确定性,迫使自己背叛了自己的女神;也正是这种不确定性,成为了泽菲利斯牺牲的根源。 已经没办法回头了。不,对于圣十字剑的持有者来说,根本就不会去考虑那样的分支。 将依赖着神灵的世界纠正,这是唯一的选择。 巨龙的咆哮将莫巴帝从短暂的出神中拉回现实,克拉费里格所率领的部队已经从隐蔽的云层中俯冲了下来,仿佛从天而降的黑色瀑布,直扑向世界树之冠。栖息在粗大枝桠上的影龙立即升上天空,与同样庞大的对手纠缠在一起,接着便是躯体间猛烈地碰撞,利爪疯狂地撕扯,龙牙野蛮的咆哮以及残酷无情的相互零距离喷吐。 翡翠色的宽阔叶片被鲜艳的龙血染成了一片一片的嫣红,不朽的树冠在巨龙的搏斗中微微颤抖,但战斗虽然惊心动魄却完全无法吸引莫巴帝的注意力 血族宝石的瞳孔中,只有那双燃烧的翅膀。 赤红色的凤凰在纷乱的战斗中显得格外醒目,但是却没有一只影龙有能力追上或者阻止凤凰带起的尾焰。那只美丽的大鸟收拢起宽阔的翅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穿梭过纵横交错的枝桠,犹如一颗掠过黑暗的炫目流星,从天顶直坠下来。 下一瞬间,空中广场上猛地腾起火焰的潮水,携裹着热浪的飓风席卷过整个广场。 莫巴帝并没有闪避,他的周身浮现出一层淡淡的水色薄膜,火焰之风在接触到这御壁的瞬间立即熄灭,就连半点火星也没有剩下。 “你的最后一位分身已经来了,为了达成你的愿望。”圣十字剑的持有者最后看了灵魂之殿一眼,然后对着看不见的女神这样说,“现在,也是我履行自己职责的时候。”他说着,以手中冰冷的武器行了骑士之礼,然后大踏步走向炎之飓风的中心。 伊修托利之终末与她的守护者就在眼前,然而和上次相比,却有些微妙的不同——那柄剑,以及他们的眼神——原本萦绕着死亡气息的大剑,此刻却象水晶般闪耀着湛蓝的光辉;原本掩饰着迷茫的瞳孔,此刻却充满了自信与坚决。 正是因为这种改变,所以才能战胜绯红之王美露基狄克吧? 即使对于云耀的宗师级战士来说,能战胜火焰主宰者的组合也是极限一般的考验,但是……光凭这些是绝对无法战胜自己的。 圣十字剑上所加持的誓言已经延续了数百年,自己所走过的道路上已经堆积了无以计数的牺牲者。在这样的桎梏和执念的支持之下,莫巴帝•;辛格威斯不允许失败。 “既然有所觉悟的话,那应当可以毫无迷茫地战斗了。”没有多余的话语,凝聚于蓝宝石中的寒光逐渐攀升至剑锋的顶端,“诀别”鸣响等待着战斗的到来。 吸血鬼走近的速度很慢,可是隐隐的有一种强大的威势随着他逼了上去。远处他黑色的披风轻轻飘拂,仿佛把莫巴帝整个人罩在一层缥缈的黑云中。 感应到了来自对手的强大压迫感,罗兰摆出突刺的姿势:“来吧~!” 霜恸的剑锋微微点地,持剑者的双眸没有任何迷茫。 血族一脚猛踏入地,整个空中广场在难以想象的力量下震动了一下,裂开的地面迸出无数砖石。乘着暴雨般飞散开的碎片,圣十字剑在空气中划出一个闪亮的半圆。 莫巴帝率先发动了攻击。 不需要试探或保留实力,双方从一开始就完全进入了战斗状态。霜恸与诀别的每一次碰撞都带起了大片魔力的火花,随后,从剑身上倾泻而出的光之流便蛮横地碾过持剑者的全身,令他们的与灵魂一同发出悲鸣。 剑刃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相互猛斩,而战斗的双方也在整个世界树之冠上四下游走,不时有巨龙被锐利的斩击带过,接着立即被切下身体的一部分。不仅如此,就连不朽的枝干和树叶本身也被卷入了狂暴的剑风中,纷纷从高处坠落。 灼目的火花与带着残影的跳跃令观战者觉得眼花缭乱,可是诗帆却可以从祈祷术的震动中察觉出目前的局势——身在剑影中的罗兰就好象在顶着山一般的压力——黑暗之鹰依然处于下风,战斗的节奏被吸血鬼稳稳地掌控着。 一点寒光突然从黑发少女的眼前划过,清脆一声钉入广场的地面。当她看清那是什么的时候,瞳孔禁不住在一瞬间冻结——钉入地面的是一片湛蓝如水晶的碎块——霜恸的碎块。 怎么可能~! 必须做些什么,否则等待在终点的就会是逃不过的死。可是究竟该怎么做?自己的力量已经从意识网中完全撤回,现在全部都施加在了罗兰的防御和攻击之上,如果这样都无法战胜莫巴帝,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完全解放自己的力量,或许…… 可是这一次不会再有奥露哈的执念陪伴了,光凭自己一人,真能操纵得了吞噬理智与意识的猛兽吗? 沉闷的响声令诗帆的注意力回到现实——罗兰被拼剑时的猛烈撞击打回到空中广场上,整个撞进了坚硬的地面。 根本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在溅起的瓦砾落地前,黑暗之鹰便一跃而起,格挡住了接踵而至的第二剑。两柄武器之间飞溅起明亮的魔力之光,罗兰和莫巴帝的面容在火花中一闪而逝,接着吸血鬼猛地后跃,结束了第一轮交锋。 罗兰的全身都是剑痕,鲜血顺着一个个细小的伤口流出,看起来十分可怕。 “原来如此,即使有祈祷术的帮助,你依然无法达到云耀的最高境界。”吸血鬼很难得地以战士的口吻评价对方,“虽然就速度而言似乎更胜我一筹,只不过那依然是无意义的条件反射罢了。” “你说什么~!?”黑暗之鹰冷冷地看着敌人。 “‘云耀’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令战斗摆脱条件反射的动作,使战士在闪电般的对攻中依然保有思考的能力。遗憾的是,当你将速度提高到超越音速的极端时,似乎思维又一次落后了,结果再度变成了一味求快的攻击。” “虽然你可能认为自己是在以‘思维’作出判断,但其实在那之前,你的身体已经作出结论了,而‘思维’仅仅是在事后承认并接受这一切罢了。”莫巴帝再一次将十字剑置于胸前,然后逼了过来,“毕竟,你们是两个人,不可能达成完美的协调,所以也绝对不可能战胜我。” 那双宝石的瞳孔中映照出冰冷的剑影,明确地表示出要结束一切的决心。 要怎么做?罗兰焦躁地问自己,可是根本没有答案,对方的实力确实在自己之上,而且根本没有缩小的可能性。 就在此时,熟悉的悦耳声音在终末守护者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我决定了,罗兰,我必须解放自己的全部力量。不仅仅是为了这场战斗,更是为了能达成真正的选择。 诗帆? 如果无法正确地面对自己,就不可能开启那扇门。你愿意相信我吗? 罗兰的嘴角微微上扬。 当然。 那么,请成为我的剑吧。 下一刻,遥远的琴声传进了黑暗之鹰的意识。仿佛有什么在心中爆发一般,旋风般扩散开的寂静在一瞬间屏蔽了罗兰的视听,伴随着天籁般的旋律,双眼放射出深蓝色光芒的罗兰和他的剑,一齐踏出致命的舞步。 黑色的身影与反射着寒光的巨剑融合在了一起,化为一道闪耀的亮线,在瞬间贯通了诗帆面前的整个广场。空间猛地震动了一下,轰鸣声中,就连寒冷的空气也好象沸腾般狂乱地鼓噪。 由神之力驱动,神之欧林为载体,足以摧毁一切的共鸣之剑。 就象很久以前在寒冰皇冠发动的时候一样,当原动攻击结束后,罗兰只能倚靠着霜恸保持平衡。他的皮肤因大量微血管破裂而呈现出深紫的颜色,关节各处都因为强烈的冲击力而产生淤血症状。 但是—— 当黑暗之鹰抬起头时,突然发现那双宝石般的瞳孔依然直视着自己~! 身为凡人的莫巴帝•;辛格威斯完完全全地防御住了伊修托利的攻击~! 什么~!? 仅仅一瞬间的思维空白,但是却足够云耀的使用者分出胜负了。从剧烈冲击中恢复的吸血鬼飞起一脚,将罗兰猛地踹了出去。而在青年着地的瞬间,闪耀着寒光的剑锋已经迎面斩了过来。 失去平衡的黑暗之鹰试图举剑反击,可是根本没用。莫巴帝已经冲进了两人交锋的距离,由圣十字剑卷起的剑风将对手的双臂绞得粉碎,沉重的霜恸则被剑风刮到几米开外。在失败者来得及产生恐惧或是无奈或是任何其他感情前,那柄剑已经从罗兰的嘴里插进,后脑穿出。 下一刻,莫巴帝的两眼放光,左手如攻城槌般放出刚烈无比的一拳。强大的冲击力在刹那粉碎了铠甲内的,右手的长剑接着猛地一甩,将罗兰的头颅连着半截脊椎一同扯离支离破碎的身躯。鲜血如喷泉般从颈项中飙射而出,扬起数米高。 胜负只是一刹那的结果。 “骗人……”呆呆地看着绝对不相信的景象,诗帆低声地呢喃,似乎完全忘记了可怕的敌人就在面前,“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罗兰才不会死……绝对不会的……” 无视对方心碎的啜泣声,莫巴帝就象爆裂的火花一样再次射了出去,高大的身影从尸体和瓦砾上飞掠而过,长剑直指女孩的眉心。 一对火焰之翼突然从诗帆的背后展开,上面的每一片羽毛都是锋利无比的刀刃。四溅火花的映照下,这对携裹着死亡的翅膀正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或许是无意识的防御,或许是愤怒的驱使,或许是仇恨的具现。 可是在坚守责任数百年的守护者面前,由感情而生的祈祷术又算得了什么? 闪烁着寒光的十字剑一下就斩开了那对火焰之翼~!圣十字剑毫无停滞地继续前进,在空气中划开一条耀眼的线。这一剑削掉了诗帆的半个脑袋,纤细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无声无息地软倒在广场上,鲜红的血和灰白的脑浆洒了一地。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冻结,惟有另外半个首级落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莫巴帝稳稳地站定,圣十字剑依然如出鞘时一般,散射着清冷的光辉。胜利者定了定神,然后谨慎地回过身确认战果。 没错,自己已经确实杀死了伊修托利之终末,并且确实地摧毁了她的灵魂。伊修托利将无法成为完全体。 “那么,就这样,一切都结束了。”世界的守护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露出既安心又疲惫的表情。 肩负的重担在一瞬间完结,即使是历经无数风霜的男人也觉得全身仿佛虚脱了一般。可是几秒后,莫巴帝便迫使自己重新振作起精神——因为,螺旋还将继续。新的女神依然会诞生,其中的某一位依然会想要成为完全体。因此,在凡人彻底遗忘神之前,手中的圣十字剑是不可以停下的。 虽然已经抹消了伊修托利之终末,收尾的工作却相当麻烦。在部下大多战死的情况下,自己必须妥善地处理好各大势力之间的动荡,并且继续以银翼商会副会长的身份存在下去。 只是这一次,白凤将军却不会陪伴自己了。 血族依然面无表情地俯瞰着战场,背影却显得有些落寂。 正当莫巴帝在回忆与理智间挣扎时,周围的气息却在一刹那起了微妙的变化,异样的危机感渗入五官,令身体和心灵莫名地紧绷。 下一瞬间,一道剑光毫无征兆地裂空而来,激起的气流似乎已经割到了莫巴帝的面颊。身经无数大战的血族一生第一次感觉到死亡如此凌厉的破空而至,大惊中他连忙举剑格挡。 寒光一闪而过,攻防只在罅隙之间,吸血鬼根本来不及用眼去看只是凭本能防御。一声金铁交击的鸣响贯穿了他的耳膜,接着,属于亡灵的冰冷鲜血在空气中扬出三尺高的红雾。 虽然在最后时刻守住了要害,但利刃还是无情地咬进了莫巴帝的肩头,猩红色在近乎透明的剑身上流动,令流淌的时间再次冻结。 只不过这一次的立场完全反转。 这怎么可能?莫巴帝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罗兰-斯特莱夫居然就站在自己面前,手中的霜恸带着逼人的冰冷气息。而在黑暗之鹰的身后,赫然站着伊修托利之终末,女孩翡翠色的瞳孔恰巧在此时迎上吸血鬼的宝石瞳,那清澈坚决的眼神令莫巴帝的意志无法抑制地动摇。 我明明已经斩杀掉这两个人了,为什么~!? “是祈祷术的力量。”仿佛看透了敌人的疑惑,黑发少女淡淡地回答。 幻象?是从什么时候陷入的?血族用尽全力推开嵌在肩上的大剑,然后勉强摆出防御的姿势。自己此刻正位于空中广场的边缘,这说明自己确实抵挡下了由伊修托利驱动的共鸣之剑~! 结果那一击仅仅是个诱饵吗? 状况很明显地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而在了解到这点的同时,莫巴帝的神色也已恢复了平静。 所谓最顶尖的战士,不仅是指能在大多数时候将一切把握于手中的强者,更是指那些在情况超出预测时依然能冷静应对、扭转乾坤的人。 凝聚于剑刃之上的一点寒星渐渐黯淡,凯琳娜蓝宝石中再次涌动起湛蓝的光芒——为了避免再次陷入祈祷术的幻象,莫巴帝舍弃了攻击,转为采取防御的姿态——如果将凯琳娜护身符中的力量全部用于肯定自我意识,即使是伊修托利之终末也不可能再次得手。 “没用的~!”罗兰冷冷地看着圣十字剑的变化。 血族没有回答,他的剑就是回答。黑暗之鹰话音未落,“诀别”已斩了出去,和主人一起掠过地面,射向眼中的目标。这是完美无比的突刺,但是却毫无意义——因为圣十字剑根本无法击中目标,无论莫巴帝如何奔跑,和对方之间的距离都没有任何改变。 又陷入幻觉了~!? 来不及反省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罗兰手中的大剑已洒出大片的弧光。“诀别”与“霜恸”碰撞时带起的剑风,再次将两柄剑的主人完全笼罩。和上次一样,莫巴帝试图抓住云耀快攻中的战斗节奏,并且将形势导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然而下一瞬间,他的反击却突然落空~! 圣十字剑完全斩偏了。 下一刻,罗兰的瞳孔中绽放出熊熊的火焰,手中的大剑如闪电般刺出,速度之快让北风望尘莫及。 霜恸从正面刺穿了吸血鬼的身体。 两名云耀的使用者重重地撞在了一起,由于巨大的惯性,两人一同在空中广场上滑过数十米距离,这才终于停下。从诗帆的角度看去,不共戴天的宿敌就好像在拥抱,可是雪亮的霜恸已经从莫巴帝的脊背后面高高突出,带血的冰晶之刃格外刺眼。 圣十字剑的持有者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看着头部紧贴自己肩膀的罗兰,两人的目光对接在一起:“还是……祈祷术的力量?” “没错,这并不是我的胜利。”青年水色的瞳孔闪烁着光芒,“而是诗帆与伊修托利的胜利。” 黑暗之鹰看着被击溃的对手,慢慢地拔出大剑,冰冷粘稠的血液从莫巴帝的胸膛中喷出,如同赤红的火焰,在血族的体外燃烧,在广场上,在剑刃上,在任何地方。失去敌人的支撑,吸血鬼只觉得双膝无力,一下子向前方跪倒。 罗兰有意识地躲开,诗帆也是。这样,圣十字剑持有者下跪的对象便不是自己,而是由世界树之颠所望去的一望无际的群峰。 “‘终末‘的力量可以由另一个‘终末’来抗衡……可是现在……为什么?”莫巴帝不解地看着镶嵌在剑锷上的宝石,下意识地问。 “因为女神遗留在人间的最后一份力量已经觉醒,现在的我不再是终末,而是伊修托利的一部分。”黑发少女这样回答,翡翠色的眼眸中有某种温润的**缓缓流动,散发着足以令任何宝石黯然失色的柔和光彩。 莫巴帝咬紧牙关,用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剑掷了出去,闪光的剑锋贯过停滞的空气,瞬间跨越整个广场,直射向诗帆的眉心。 黑发少女纤细的手臂微微举起,在昙花般美丽的指尖前,凝聚着凯琳娜全部力量的圣十字剑静止在空中不动,好像被冻结了一样。 属于金属的时间再度开始流淌,剑刃的表面立即出现颗颗锈斑,红褐色的铁锈疯狂蔓延,只是短短几秒便完全化为灰烬,消失在了寒风之中。凯琳娜的蓝宝石在刹那间裂成碎片,水晶的残片向四外飞射而出,闪着银光,雨点一样,最终化为细小的尘埃。 束缚了长剑与它的主人数百年的誓言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下一刻,一对纯粹由光芒构成,如同丝带般轻柔飘渺的羽翼在诗帆身后浮现,女孩轻轻飘浮了起来,离开脚下坚硬的地面,逐渐升上蔚蓝的天空。那双金色的翅膀不断地向外舒展,每一次振动都展得更开,每一次振动都变得更亮。 光之羽翼笼罩了如都市般宏伟的世界树之冠,覆盖过广阔的苍穹,映照在每一个人的眼中。 那一瞬间,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失去了作用,意识,失重了…… 接着,清脆的解锁声打破了寂静的空气。 门已开启。 只为诗帆开启。 飘荡在空气中的低语声逐渐隐没入远方的浓雾,取而代之的是间隔整齐的雷电,湛蓝色的强光有力地跳跃在虚空中,平滑如镜的海面因此不再平静。波纹开始一处一处地显现,然后扩散。 接着,在光与闪电的风暴中,一切都停止了。笼罩在整个海洋上的浓雾与凌厉的闪电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群星密布的晴朗夜空笼罩了远方的地平线。 深蓝色宝石般的海面上,诗帆睁开双眼,感受着强烈的海风吹起自己的黑发。 自己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了?诗帆不知道。但是女孩知道自己很早以前就曾经见到过这片海洋,很多次。她也知道自己在哪儿,因为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 是的,这深蓝色的广阔海洋…… 念之海。 下一刻,周围的景象再度改变。昔日永远平滑如镜的海面波纹荡漾,繁星密布的夜空早已被方才瞬间的黎明驱散,晴朗的淡蓝色天空笼罩天际。无与伦比的巨大力量正在海面下凝聚,那来自大海深处的无声旋律在整个世界回荡。 女孩回过头,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伊修托利?”终末小心翼翼地问。 “我一直在等你。”黑发碧眼的女神微笑着回答。 众所周知,这个世界由三界组成——灵界、幽界与现世。灵界是自然之力的源头,幽界则是灵魂之力的发源地,现世则为物质与凡人之所在。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无人所知的第四界——世界的的意识之所在,只有回归的女神才能达到的地方——念之海。 祈祷士们之所以能够运用自己的意识改变现世的构造,就是因为他们拥有可以连通念之海的能力。在怀抱着某个愿望的思考驱动下,念之海中积蓄的意识之浪便会涌动起来,最终对现世的结构造成不可思议的影响。 这就是祈祷术。 而在所有理解四界之理的人之中,天生就具有与念之海连通的能力并且意志超越凡人的祈祷士惟有—— 神。 更准确地说,神就是祈祷士的原型。那些出生于现世之中的凡人仅仅是在模仿神操纵意识之浪的方式,但是却永远都无法达到最完美的程度,所以由凡人具现的力量被称为“祈祷术”,而由神具现的力量则被称为“奇迹”。 而现在,当即将成为完全体的女神终于回到念之海中时,一切的连通便全都不再需要。融入念之海本体的完整的女神,将有能力发动起真正不可思议的祈祷术。 那将会是改变整个世界的奇迹。 “改变整个世界?”诗帆的眼神中一瞬间掺杂进了不安。 “觉得害怕吗?”容颜完全相同的女神走近,凝视着自己的终末。 “恩……有一点。”少女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可是那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我们有这么做的资格吗?即使是超越一切的神灵也好,以整个世界为代价所作出的改变,是被允许的吗?” 圣十字剑持有者审判的眼神从女孩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身为终末的诗帆有权活下去,但身为神灵的伊修托利是否能够回答来自凡人的质问? “这样的选择并没有错。”和自己相同的声音再度响起,没有任何迷茫和犹豫,“因为,我们就是这个世界的意志。” 超乎想象的答案迫使诗帆猛地抬起头。 “作为最后形成的界,念之海中的一切全都来自于意识本身。无论是现世、灵界还是幽界,一切的执念也都汇聚为这片深邃海洋中的水流。祈祷士们认为它从来都只静静地接纳从三界渗透而来的意识之流,但却从来不送还任何一滴执念的水珠。可事实上,这是错误的。 “正如同灵界与现世形成质能之间的循环,幽界与现世形成生死之间的循环,念之海也同样与现世形成了一个守恒的循环——理想与现实的循环。 “人不可以选择在什么地方、时代和环境出生,因此自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名为不平等的东西便已烙入了灵魂之中。世界就是如此残酷,而且残酷得理所当然。 “然而,尽管生命只是流淌于历史中一点光芒,尽管灵魂只是轮回于幽界之中的微弱火花,尽管凡人一定要在这残酷的世界中凭一己之力挣扎求存,他们不灭的意志却依然会延续下去,成为永恒的波浪徘徊在念之海中,等待着某一天成为改变世界的原动力。 “凡人为了改变自己无法改变的世界,将执念堆积在念之海中;而念之海为了达成凡人的愿望,创造出了名为‘神灵’的存在。 “那就是我们——由‘始源’、‘本体’与‘终末’三个部分组成,为了认识和感受凡人而降临到人间,并在最后带着自己的选择返回父亲怀抱的意识体。 “作为世界的女儿,我们是有资格改变这一切的。”伊修托利翡翠的瞳孔中流淌着坚定与自信。 “你想要改变这世界吗?”女神再一次问,脚下的深蓝色海洋中涌动起一轮轮的涟漪,仿佛急切地等待着终末的答案。 神由人所造,所以拥有和人一样的心。当获得巨大的力量和无约束的权力时,女神一样会因此动摇,一样会因此堕落,一样会因此遗忘自己被创造的目的和梦想。所以,念之海等待了上千年,却依然无法达成改变世界的愿望。 可是…… “我想要改变这世界。”诗帆小声但毫无犹豫地回答。女孩取出珍藏在怀中的绘卷,然后翻开了扉页,“从诞生时起,我的书就一直是空白,从未有过任何信息在上面出现过,为此,我曾经想要逃避。 “可是,现在我已经决定不再逃避自己了,我想要接受命运所赋予的一切,接受自己,接受他人,接受周围的事物。我希望能以自己的意志在这书上写下些什么,并且证明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所以,我才会选择开启调律之门扉。” 这世界渴望进步的执念是确实存在的。 “我渴望改变。” 梦琉与久远的融合体微笑起来,然后温柔地搂住了诗帆:“那么,开始吧。让伊修托利达成父亲的愿望,让伊修托利祈祷这世界的改变。” 蜷缩在另一个自己的怀中,女孩安心地闭上眼:“伊修托利的身体,很温暖。” 一滴**落入深蓝色的水中,发出巨大而低沉的水声,一切又重新归于平静。然后,又一滴**滴落,再次发出巨大而低沉水声,而后再次归于平静……. 接着,一切豁然开朗。 光之羽翼终于完全展开了。 那翅膀就仿佛巨大的帷幕,遮蔽了整个苍穹。 成千上万道光芒象喷泉般从每一片羽翼的末端涌出,它们编织出遮天盖地的极光帷幕,随后让那摇曳的彩虹绵延万里,传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极北之地的特里亚峰,艾拉泽亚的金色平原以及海那一头遥远的卡那多斯大陆——到处都充满了神之双翼的光芒。 “伊修托利终于成为完全体了。”理查德冰蓝色的瞳孔中流露出无比的欣喜。 “不可能,难道首领失败了?”摩提达尔慌乱地停下法术,接着却被整个攫去视线,“那……世界将会怎样呢?”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祈祷术。”望着五彩缤纷的天空,芙罗拉静静地自语。 悬浮在空中的已不再是诗帆,而是由诗帆、久远与梦琉共同形成神之完全体。那个由金色光芒勾勒出的纤细身影,透过念之海的领域,映照在三界之中。灵界的元素主宰在她的歌声中沉醉,幽界的深邃瀛海因她的光芒而律动。 或许在伊修托利之黎明时,凡人所能做的仅仅是仰望着天空中的极光,感慨新女神的诞生。然而此时此刻,传递而来的却并不仅仅是华美的景象,还有直透心灵的震撼。 那是伊修托利执着的祈祷。 那是世界要求改变的决意。 那是渴望一同共鸣的和声。 所有人的身体中都浮现出无数的光粒子,仿佛被磁铁吸引般曳着金色的尾焰奋力向光源飞舞,紫色、银色、金色与猩红组成的光之洪流从天空深处倾泻下来,也许此时此刻,整个世界都在抬头仰望吧? 由极光编织出的大网终于被凡人意识的共鸣之光填满了。 伊修托利历○八年四月六日,整个星球都被包裹在伊修托利完成的不可思议的光之茧中,仿佛等待羽化的蛹一样沉沉睡去。 接着,从中传来一声壳裂的轻微脆响声。 伴随着这声音,一只小小的翅膀探了出来。 『没有任何一滴水不是源自大海,它注定要重新回到那诞生它的地方。离开大海与回归大海,是始源,也是终末。』 终章 绽开的世界 伊修托利历○八年四月七日,新的一天。 『历法并没有改变,因为改变的是世界本身——前一天是奥罗拉纪伊修托利历○八年四月六日,而今天,则是伊修托利纪伊修托利历○八年四月七日。』 清晨的微风悄悄带起窗帘,朦胧的阳光于是偷偷漏进房间,落在女孩的身上。暖洋洋的味道让睡美人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眸子,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对自己的大座钟——时针的位置正指向八点。 “该死的……”女孩晃了晃脑袋,然后撑起铅一样重的身体,“我居然又熬夜了。” 不过无论如何,通宵工作的决定还是值得的,因为原本在书桌上码了三尺高的文件此刻已经全部处理完毕,只剩余下手头的最后几份了。但是说起来,自己为什么非要在六日之前处理完全部事务呢?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军情,放到明天做也不是不行吧? 醒来的睡美人用手托住下巴,静静地开始自我检讨。 下一刻,她猛地从椅子上跳起,不顾仪态地大喊:“四月七日~!糟糕,已经来不及了~!” 当院长室的大门“砰”地一声打开时,沙夫朗•;比兹吓了一跳。可是还未等他张开口,一个风风火火的人影便两眼放光地从阴森的房间里以不可阻挡之势冲了出来,然后一把拎起中年男人的领子。 “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震耳欲聋的怒吼在副院长的耳畔回荡,“你知不知道今天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开放日?接下来整个一年的运做能否成功就全看今天的表现了,你居然还一副如此悠闲的表情?” “那个,院长大人……” “不要解释,解释就是掩饰。”女孩不耐烦地打断对方,“现在没空罗嗦,立刻给我想一个方案出来……” “如果您是指开放日的布置问题,已经全部都做好了。”沙夫朗堆起满脸笑容,以最快的速度吐出一连串解释,“因为正式开始的时间是十点,所以我认为没有必要在两小时之前就叫醒疲劳的院长,相信您也希望能以精力充沛的姿态去和精明的赞助者们周旋吧?” 十分钟后。 “沙夫朗你做得很好,不愧是我选中的人才,如此一来那些好大喜功的贵族一定会非常满意的。”在查看过整个布置和人员安排后,院长大人的脸上绽放出奸商一般的笑容,“好吧,既然时间这么充裕,那么我也去打扮一下好了。” 这里是里德尔孤儿院。作为位于繁荣王都之中的收容所,此处不仅具有最大的规模,同时还管理着全国三十四所孤儿院的运行状况,与索非亚和巴马丁之间也有相当紧密的联系。可以说,里德尔孤儿院的成败,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全大陆孤儿院的命运,从而最终影响到孤儿们的未来。 所以,必须要做到最好。 四月七日是孤儿院的开放时间,事实上则是赞助商们前来考察投资成果的日子。在这一天,无论是贵族还是商人异或是国王派遣的专员,全都会来到这里,评估孤儿的资质,教育情况以及孤儿院本身的影响力,能否得到继续运做的资金,考察时的表现非常重要。 在这一天,里德尔孤儿院的美丽管理者会摇身一变,成为名利场上的千金,在各个势力之间巧妙地周旋,并不时以完美的微笑和优雅的礼仪打动对方。而特别选出的孤儿们也同样异常配合,全都在人前展现出过人的聪颖和诱人的可爱。 一切都完美无缺,今年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了~!院长在心中默默地盘算着,抬起头时却与一双红色的眼睛接上了视线。 这个人……好高呀~! “幸会,你就是里德尔孤儿院的院长,泽菲利斯吧?”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请问您是?”女孩仰着头问。 红眼黑发的高大男子点了点头:“我是莫巴帝-辛格威斯。” 银翼商会大名鼎鼎的副会长~!当泽菲利斯察觉到对方身份的瞬间,两眼立刻变成了星星。哼哼,原来银翼商会也终于打算用慈善事业来为自己扩大影响了吗?很好,那就让我来好好地给你上一课吧,虽然是孤儿院院长,可是在讨价还价上我是不会输给商人的~! “我知道很多人总是把我的一举一动和银翼联系起来,不过这次我并不是代表商会前来的,而是出于我个人的想法。”似乎并未察觉到泽菲微微扬起的嘴角,莫巴帝自顾自地解释,“换句话说,我希望能以个人身份对孤儿院进行赞助。” “匿名的无偿赞助。”他强调了一句。 “咦?”女孩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当然,在那之前,考察是必须的。”男子再度一板一眼地说道,“如果方便的话,就请为我介绍一下孤儿院的制度和运行吧。” “好,好的。”狡黠的院长终于回过神来。而当两人渐渐离开人群时,泽菲还是忍不住提了个问题,“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匿名的无偿赞助?” “这也是我想提出的问题。”莫巴帝并没有给出答案,“来之前我曾冒昧地翻阅过你的履历,作为里德尔皇家学院的学科第一名毕业生,想必出路并非是管理孤儿院这一条吧?我相信银翼商会同样曾希望能得到你的效忠,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能是因为……我也是孤儿……”泽菲利斯简短地回答,脸上浮起虚饰的笑容。 “是吗,好宽泛的回答。”莫巴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对于我来说,不太希望孤儿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必须为了生存而露出那种不自然的笑容。这个世界并不完美,还有很多需要纠正的地方,虽然我并不认为自己拥有改变社会的能力,不过至少,金钱的作用还是很大的,而我恰恰拥有不少这种东西。” “希望这一次,能正确地运用手中的力量吧。” 还真是能说啊,理论都是一套一套的。院长在心里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另外有个小小的建议,如果想要掩饰通宵工作后的疲惫,需要注意的细节可是很多的。”红眼的男子突然微笑起来,“仅仅掩饰眼睛上的血丝根本不够,至少要将眼影也一并抹除。下次请务必注意。” “什、什么?”女孩在一瞬间惊讶地张大了嘴。 或许会很谈得来也说不定。 『这个世界的确并非完美,因为凡人的愿望本身便是矛盾的。成功的存在必定要以失败为对照,财富的积累必定要以贫穷为代价,所以,即使是神也无法达成理想的平等。但至少,身处其中的人们并没有放弃对希望的追求,也并没有一味将这不公归结于单纯的命运。』 穿过由盛开的铃兰花装饰的洁白长廊,就是米特兰王都华美宽敞的议会厅了。南洛伦丹联盟的疆域几乎覆盖了全大陆的三分之一,而决定六个成员国命运的代表们,正是在此聚会的。 今天的与会者增加了一位——来自法赫多德的代表。此刻,那个名为托马斯的男人正站在议会厅的一侧,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表决的结果。 “四票赞成两票反对。”议会长朱利安-奥古斯特洪亮的话语声传遍了整个圆形建筑,“那么,作为一个整体,南洛伦丹联盟愿意接受法赫多德提出的合并协议,以及附属的停战协议。在全部抵抗都停止后我们将会派遣人员前往贵国,提供必要的物资援助与技术支持。” 这么一来,对法赫多德长达两年的封锁总算结束了,再加上军费的定额被约束在一定标准之下,相信该国的人民至少会好过些吧。不过……这种建立在强权上的和平,未免太让人担忧。 想到这里,金发女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请等一下。”当她快要走出铃兰长廊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女议员于是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对方有一头棕色的卷发,看上去大概三十来岁,两眼中透露出犀利自信的光芒。 “我是米特兰的代表,布兰德路特-达荷。”中年男子自我介绍,“您就是来自艾拉泽亚的法洛希黛-奥兰德小姐吗?” “是。”女剑士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询问。 “虽然此次议案顺利通过,不过从反对票的比例来看,至少联盟内部还是有相当大的分歧的。而因此得到的和平,恐怕也会相当不稳定吧。”布兰德路特微微一笑,“我的国王希望能见您一次,毕竟,米特兰王宫离议会厅并不算远,而且我相信当其他代表看到南联盟最大的两国代表一同前往时,想必会有所感触。” 对方说着,递上一封以火漆封口的信。 法洛希黛拆开信,仔细地阅读,接着,嘴角浮现起迷人的微笑。 “你的提议,我接受了。”她的声音清脆嘹亮,“请带路吧,布兰德路特议员。” 『伊修托利能改变的仅仅是人与人之间的状态,这个世界的生产力与认知状况依然停留在原本的水平。但至少,命运的螺旋正在努力向着伊修托利心中的景象靠拢,总有一天,人们会摆脱专制的牢笼,步入民主的殿堂』 夕阳西下,暖色的阳光为天空盖上了一层暖絮。和密不透风的迷雾森林相比,头顶的天空却显得非常空旷,有一种纯净透明的感觉。不远处传来潺潺水声和鸟雀的鸣叫,更增添了几分惬意悠闲。 只不过美景归美景,奥露哈却没那个闲心去欣赏早已看了无数遍的落日——过了整整一天,老师布置下的课题依然没有任何进展,这么一来又会被狠狠地训斥了。 正当她叹气的时候,一个威严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做得如何了?” “黎、黎瑟西尔老师?”精灵女孩跳了起来,下意识地想要遮住身后的“成果”,不过那显然只是徒劳。 黎瑟只是侧了侧头,便轻易地看到了学生身后的景象——那是一株小小的山茶树苗,大约才长了一米来高。而自己在凌晨布置下的任务是,通过祈祷术让种子完全发育成为十年之树,奥露哈显然没能达成预期的要求。 “非常抱歉。”精灵的一脸掩饰不住的沮丧,“我的能力还不足够,所以没办法达成预定的目标。” “光说抱歉有什么用?”黎瑟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的爱徒。 “那……”奥露哈愣住了,过了好几秒,仿佛醒悟过来般猛地点了点头,“是~!我明天还会继续努力的,从头开始做起~!”女孩的脸庞在一瞬间流露出坚决的表情。 “很好。”祈祷士的眼神变得欣慰。 但下一刻,师徒之间的对话却被林间枯叶的沙沙声打断了。没有任何征兆,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祈祷士并不愿意受到世俗制度的管辖,所以总是选择人烟稀少的地方居住。可无论如何,精灵总是眷顾森林的,而这片广阔的迷雾森林却恰恰属于一个古老死板的王国——精灵王国布拉因那斯。虽然没有称霸大陆的野心,但布拉因那斯的统治者同样会对这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产生兴趣。 上个月才刚刚拒绝,今天就又派说客过来了吗?黎瑟西尔这样想,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但今天,祈祷士的判断却罕见地出了错,离开树荫的年轻人没有长耳朵和白皮肤,那是一个有着火红色眼睛的人类青年,脸庞洋溢着年轻与自信,眼神出乎意料地锐利。 “我是阿尔萨斯,”丝毫没有察觉到紧张的气氛,青年剑士上来就自报姓名,然后从怀里掏出一颗闪烁着光泽的灰色宝石,“芙罗拉告诉我说,只要把这个给黎瑟西尔,她就会了解一切,这边哪个才是接收人?” “是我。”祈祷士面沉如水地回答,接着朝人类点了点头,“既然你带有她的信物,那么跟我来吧。” 这棵大橡树形成的屋宇是建起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可说是第一次接待男性进入。根据阿尔萨斯自己的说法,他是一名掌握了云耀之奥义的剑士,并且拥有大卢尔德竞技冠军的伟大头衔。可是那样的力量还不足够,为了能成为世界最强的剑士,有必要要掌握祈祷之奥义,为此剑士探询了整整三年,这才找到隐居于法赫多德的芙罗拉,接着婉转来到此地。 “我拒绝。”黎瑟西尔简短地回答,站起身示意谈话到此结束,“虽然祈祷术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可那绝不是为了战斗而存在的,更不是为了你一个人的痴心妄想。”不等青年来得及反驳,精灵的身影便已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啊?居然逃跑了?”阿尔萨斯一脸的困惑。 “不是逃跑,只是依靠瞬间位移回到自己的房间去而已。看来老师不是很讨厌你,否则可是会强行送客的哦。”奥露哈接过话头,接着立即就后悔了——因为对方的注意力毫无悬念地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而不巧的是,女孩离掌握瞬间位移的技巧还有很远的距离。 “既然你知道那些术语,那么你也是祈祷士吧?”青年赤红色的眼睛毫无顾忌地打量着奥露哈纤细的身体。 女孩先是点了点头,然后醒悟般地摇了摇头。 可誓要领悟最强力量的剑士显然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于是两人就这样对峙着,很快,连周围的空气也变得僵硬起来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夕阳已经逐渐沉向地平线,为了能打破眼前的僵局,奥露哈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一句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台词。 “你……要不要喝茶?” “啥?”阿尔萨斯瞪大的眼睛说明,他的脑袋终于无法抑制地短路了。 『伊修托利的力量令三界界限变得清明,因此在这里,重叠领域尚未成型。可是,正如凡人的知识和技术没有改变,祈祷术的知识和技术也同样得到了保留。这个世界里,的确存在着可以感应到念之海的祈祷士。而他们所置身的立场,依然是观察,而非积极向上的参与。这样的选择究竟是好是坏,或许只有时间才能证明。』 虽然还未到卡那多斯大陆最美丽的秋季,但今天的温菲尔德学院同样显得热闹非凡。 大卢尔德祭典的气氛似乎已经彻底感染了象征魔法之理的七座高塔,此刻它们全都被缠绕上了无数奥术召唤出的光环。而中央大道的两旁,盛开的樱花则营造出海市蜃楼般的景象,让所有置身其中的人流连忘返。 只不过,依然有一个行色匆匆的高阶法师对周围的一切浪漫改变全都熟视无睹,只是以跑步般的速度冲向自己的实验室。 这个研究绝对会让整个学术界大吃一惊~!理查德-巴雷斯兴奋地想。 一直以来,人们的认知水平都局限于灵界、现世与幽界之间的互动,但现在,理查德要证明,这个世界上还存在这另一个不为人所知的界——意识界。那是祈祷术的源泉,而且与现世之间,必定存在着某种奇妙的联系。 当那联系的真相揭开时,或许整个世界的结构便能彻彻底底地呈现在眼前,这将是多么诱人的前景~!光是为了那一时刻,理查德已愿付出任何代价。 可是,当高阶法师兴冲冲地跑进高塔时,却发现大厅里空空荡荡,除了几个看门的反奥傀儡外,只有两名学者寂寞地坚守着岗位。 “人、人呢~!?”疯狂的研究者气急败坏地大喊。 “理查德教授,大部分人都前往大卢尔德参加祭典去了,请假单在书桌的第二个抽屉里。”摩提达尔早已习惯了对方的态度,“另外,实验法阵也已调整到自动导航模式,每隔五分钟进行一次临界检测,应当可以无故障运行七十二小时以上。” “而即使出了故障,也有我们在这里守护。”艾莱卡应和般地补充了一句,继续奋笔疾书。 面对这种实验无法继续的状况,高阶法师只得忿忿地撇了撇嘴,然后走近实验室的中央法阵,仔细地开始检查。 这是一座在常人看来眼花缭乱的立体法阵。最基本的精灵文字全都凝聚于巨大的基座上,形成一道稠密的光柱。以此为中心,无数衍生而出的小型法阵则众星拱月般环绕在四周,并象卫星一样绕着中央的光柱旋转,变换出莫测的图形和组合。 “以太之光”,可以推演出意识界的不可思议之法阵。 现在,这犹如星系一样的存在正以极为规律的方式循环变化着,能量的传递同样十分稳定。高阶法师挑剔的眼神中于是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 “这个自动导航是罗兰设定的吧?他果然有过人的天赋。”理查德想起了什么,“说起来,罗兰人呢?” “也已经前往大卢尔德了。”文静的女法师这样回答,然后埋首于成堆的记录手册中。 “那家伙……不是说不打算交女友吗?”教授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 “娱乐并不是只有上街搭讪而已,毕竟,在这种高强度的魔法实验下,年轻人还是需要放松的。何况大名鼎鼎的火龙组合也在那边开了专场的演唱会,相信颇有吸引力。”精灵法师露出善意的微笑,“理查德教授,您看今晚就我们三人守夜如何?” “好吧。”同样没有女友的高阶法师无奈地耸了耸肩。 『这世界上并不存在神。准确地说,神灵尚未诞生。因为念之海的一切都成为了改变世界的原动力,当新的世界诞生时,世界的意识一片空白,既没有疯狂的仇恨,也没有爱恋的思念,更没有迷茫与困惑。此时此刻,空空荡荡的念之海正在等待着属于凡人的执念,再次流淌入自己的怀抱之中。』 辉月高悬的夜晚,街道像沉在水底一样荡漾着——喧哗的人群、成串的灯火、各色招牌的路边摊,奇妙的音乐声、五彩的锦幡、热腾腾的食物香气、招徕生意的卖艺人、拿着风车跑来跑去的孩童。满街旗帜飞舞,在月光和灯火的照耀下,像乱缀了繁花与云霞的画卷,一直延伸到夜市广场尽头那一片幽邃无边的天穹中。 当然,还有华特-华特、杰克-维尔以及克拉-达格三位著名吟游诗人共同举办的大型演唱会,地点就在大卢尔德竞技场对面的圆厅里。 这就是大卢尔德一年一度的“云耀祭”。 很久以前的四月七日,皇帝雅加西为了拯救这个城市,和某位无名的祈祷士联手,奋不顾身地与元素之王战斗,最终虽然击溃了对手,但他自己同样深受重伤,最终在五年后去世。这个祭典正是为了纪念他,以及他所留下的遗产——云耀之奥义。 只不过百年之后,“云耀祭”已经演变为了单纯的节日,一个让所有人欢聚的日子。 『所有的记忆与历史同样被改变了,再构成的世界全部由念之海中的执念创造而出。以改变的那一刻为,过往的回忆与历史则得到了全新的书写,仅仅是为了配合伊修托利所创造出的结果,而真正的历史,则早已被遗忘在了无法追溯的过去。』 『虽然人们以为脑海中所反映出的一切、书本中所记叙的一切便代表了这个世界演变的全部,但其实,没人记得真实的过去,也没人知道调律的真相,除了这个新世界的创造者——』 『伊修托利。』 快乐像失了控的鼓点一样随处播撒在热闹的集市,可是没有一个人发现在灯火的阴影下形单影只的少女。伊修托利站在熙熙攘攘的气氛之外,川流不息的人潮绕开她,像流水绕开小小的礁石。 虽然有想过去捞金鱼,或者买个面具来戴,但是捞来的金鱼要养在哪里?戴上的面具又要给谁看呢? 这个新世界是无数执念相互作用的最终结果,但是似乎却无法接纳创造的执行者——唯一保留有旧我的伊修托利。所以,现在的自己是否应当离开这一切,封印去全部的回忆,然后象个本分的祈祷士一样,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建立起新的重叠领域呢? 可是……那样的话…… 黑发碧眼的少女走在热闹非凡的街道中,觉得十分寂寞。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人群中分离出来,恰好撞到了伊修托利。 “啊,真是对不起~!”对方勉强恢复了平衡。 透过灯影斑驳的街道中,青年的脸庞映照入了少女翡翠的瞳孔,那一瞬间,周围的声音全都消失,就连时间都仿佛冻结般静止。 没有办法言语。 “其实我是从学院里逃出来,所以有些疑神疑鬼。刚才错以为走在旁边的人是教授,还以为他特地跑过来想要抓我回去,结果逃了好一阵才发现根本是误会。”金发男子一边自嘲地微笑,一边向女孩解释。可是下一刻,他的声音中却掺入了惊讶和担心:“你……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撞疼了?” “咦?”女孩回过神,摸了摸脸颊,有些湿润。 怎么会不知不觉地就流下眼泪? “讨厌……”伊修托利连忙用力地揉搓起眼睛,“一定是有沙子跑进去了~!” 没用,泪水就好象决了堤的洪水一样不停地流下来。虽然女孩一直想要勉强挤出笑容,可是最后,那微笑也终于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啜泣。 对方禁不住露出伤脑筋的神情,可是他并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考虑了短短几秒后,理应负责的肇事者提出建议:“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坐一下?” 虽然整个城市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蜿蜒的星辰河畔却十分宁静。湛蓝的长河如同一条绸缎,静静地流淌过喧闹与热情,悄悄地为城市点缀上几丝悠远。 “现在好点了吗?”有着水色瞳孔的青年小心翼翼地问。 “好点了。”伊修托利思索着该如何解释,“其实……” “不,你不用说了。”对方微笑着摇了摇头,“以前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还是先藏在心里吧。无论如何今天是难得的‘云耀祭’,如果不好好地玩一下,那可太对不起自己了,你说是不是?” “恩。”女孩点了点头,同样回以温柔的笑容。 “迟了介绍,我是罗兰,罗兰-斯特莱夫。温菲尔德学院的中阶法师,隶属于七号塔的研究员。” “我是……恩,梦琉、久远、诗帆,你喜欢哪一个名字?”女孩任性地提出没有答案的问题。 “啊?”罗兰的笑容僵住了,额角上有几滴冷汗顺着脸颊淌下。 眼前的碧眼少女拥有梦幻般的容貌以及自己最赞赏的一头飘逸长发,不过就性格来看却似乎是相当难以琢磨,先不提之前让人爱怜的哭泣,现在突然提出来的又算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虽然“梦琉、久远、诗帆”这三个诗情画意的名字自己根本就不清楚蕴涵着何种特殊的意义,但是用膝盖想也知道,无论选择哪一个,结果都会相当凄惨。 “我觉得都非常好听,实在没有办法在其中作出选择。”金发青年最后只能选择最烂俗的经典答案。 “哼,”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失望,伊修托利露出小猫一样的表情,“算了,那就叫我伊修托利好了。” “伊修托利?”法师愣了愣,“你说的‘伊修托利’是指历法上的那个‘伊修托利’吗?” “对哦,就是那个‘伊修托利’。”黑发碧眼的少女一字一句地回答,然后从长椅上站起身,一把拉起罗兰,“来,别发呆了,既然你都说要去玩了,那就赶快带我去吧。我想要买个面具,还要吃海鲜烧烤,对了,放烟火和射气球也是必不可少的项目~!” “是是。”回过神来的罗兰苦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相遇了。 『时间再度开始流动,意识的水滴再次流淌入沉寂的海洋。』 『当念之海再度被填满之时,必定会有新的神诞生,必定会有新的完全体诞生,也必定会因此产生另一个新的世界,一切也将在那时再度踏入进步的螺旋。不过,将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吧?』 『再广阔的海洋也是由水珠汇聚,它注定要重新回到那诞生它的地方。回归大海与离开大海,是终末,也是始源。』 死亡骑士第三部诞生 完 超-后记 开始写《死亡骑士》的具体时间已经记不清楚了,根据我的模糊记忆,截止2006年5月7日为止大约有四年左右。光是就时间长度本身来说,已经占了我这短短人生的1/6,而在这段时间中,我所得到的和我所改变的,或许根本无法估量。 即使说命运因此改变也不为过吧。 大约是大学一年级的时候,鬼使神差(这个词以后会多次出现)地玩了一个游戏,叫做《夜行侦探•;零》。游戏的具体细节已经无从考证了,总之是个画面配合文字说明的东西,但其中的小次郎路线我一直都记得很清楚——主角苦苦追寻的少女由于血型和某大富豪相同,因此被迫取出了自己的器官,以延长那个老头的生命。 这个结局对于当时的我来说非常震撼,也觉得非常愤怒,因此产生了“如果是自己面对那样的真相,会作出什么反应”的想法——这,也就是《死亡骑士》最初的灵感来源。 当时的胃口很大,对动漫还不是非常狂热,也稍微有一点点设定派的习气,所以一开始的计划是通过系列短篇展现出整个洛伦丹的世界,接着再开长篇。系列短篇中包括罗兰的圣骑士考试,在归国途中偶然遭遇一次死亡骑士,以及邂逅久远和精灵王国的休憩。关于“云耀”的最初设定,则是可以超越时间和空间的强大技巧。 可是年轻人的另一个特点就是缺乏耐心以及好大喜功,在圣骑士考试写到一半时我终于无法忍耐,于是将计划整个推翻,鬼使神差地直接切入复仇篇。 现在回头来看,直接进入复仇篇的选择是正确的,比起青年骑士的成长与背叛,死亡骑士的复仇显然更引人入胜(肯定有人抗议,不过抗议无效)。 另外,归来篇也同样算是最犀利的一篇,因为矛盾绝对无法调和且主角的行为颇有争议,所以他人的评论和读者的反应也非常难以协调,同时也经历了不少风波,这迫使我去面对更广阔的问题。 究竟要将《死亡骑士》引导向什么方向?最后的结局会是怎样? bones的动画《rahxephon》在那时候决定了《死亡骑士》的终点——世界之调律。虽然调律后的世界是怎样的我还没有概念,但是在第三部结束的时候世界将会改变,这成为了铁打不动的大纲。 今天,终于完成了新世界的创造,结果我很满意。 四年当中也经历了很多修改,特别是第一部,产生了数个版本。过程略过不谈,总之,从文笔上来看,进步是肯定的,舍弃了很多东西,风格逐渐稳定,最终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相信大家对于第三部彻底舍弃华丽的风格,一定很满意(不满意的全部无视)。 现在,全部都写完了。如果说现在要总结一下,问《死亡骑士》究竟是怎样的一部小说,我想,本作的定位绝对是通俗娱乐小说——现在则有了一个适合青年人的专有体裁——“轻小说”。 虽然有人或许更喜欢用“奇幻小说”来作为定义,但事实上,《死亡骑士》或许从来都和西方的奇幻精神没有太多的联系(我们姑且不在这里讨论什么才是奇幻的真正标准)。 它的最初灵感来自于游戏,它的世界观来自动漫,它的作者是看着动漫成长的。 《死亡骑士》中更多的是动漫式的偏激性格,动漫式的偏激感情,以及动漫式的偏激选择。简单总结,偏执狂就是《死亡骑士》最大的特色,因为写这作品的人本身,就具有相当大的偏执属性。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虽然说并不是每一个喜欢《死亡骑士》的读者都涉及动漫领域,不过我个人认为他们一定也有一颗动漫的心——因为《死亡骑士》就是动漫式的东西,虽然它并没有夸张的台词和视觉化的要素,可是人物的性格和无处不在的kuso(是否有人看出了dk中的全部恶搞呢?我很期待哦),使得这作品的确融入了那种文化。 顺带一提,小美就是那样的家伙了。 而这些拥有动漫之心的读者,对身为作者的我来说便是最大的财富。 从写作的角度来看,四年时间并不短,何况当中还波折不断。虽然我认为自己是个有计划有恒心有耐心有头脑有天赋的好作者,可是既然连神都耐不住寂寞,我怎么可能熬得过? 通常渴望得到注意的办法就是求评,新人常这么做,在我那个年代(某人开始装老了),也确实能得到不少好评论。 可是评论来自于评论者,但却并非来自读者。何况很多评论并不能给你打气,反而让你沮丧。哪天忘记了更新反而在论坛上战得昏天黑地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比如本人)。 这里姑且不提作品本身的水准以及评论者是否有义务鼓励作者等乱七八糟的技术和伦理问题,总之,如果有谁想要靠评论熬过写作的寂寞与孤独,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其实作者唯一需要在意的只有读者,这是我的看法。 所以,《死亡骑士》收录的是同人作品,而不是评论合集。 这是一个动漫出身的作者的习惯,也是《死亡骑士》的读者都拥有动漫之心的证明。 或颠覆或温情或恶搞的同人,这才是写作得到最高肯定。书评区满溢出来的无数感想,这才是写作得到最高鼓励。每当更新后看到那些高水准的书评时,我都会觉得受到强力的鼓励;每当有读者发现文中的kuso时,我都会在心中微微一笑;每当有同人发表时,我都觉得《死亡骑士》离成为一种文化(虽然不可能达到eva或星球大战的水准)又近了一步。 如果没有读者的支持,《死亡骑士》或许不会写上四年,也或许无法得到这样完美的结局。 在此,我想说一声: “谢谢。” 《死亡骑士》的成长与改变就如同镜像般映照出了我的成长与改变,当读者们目睹小说的文笔逐渐由伪华丽转向舍弃华丽,由对画面的执着转向对情节的执着,由对单一人物的刻画转向角色之间的互动时,你们也同时看到了“时间的守护者”的整个成长过程。 从一开始就开始追书的老读者们或许会更有体会吧。 这样的情形,以后不会再出现了,就像被删除的第一部旧版一样。 最后,我想谈谈未来的展望。 首先指出一点,《死亡骑士》的完结是尘埃落定的事情。 在结束后有个小插曲,有人曾经问我:“这么好的一个世界框架就这么舍弃了,不觉得可惜吗?” 当然会觉得可惜,但是…… 引用派恩上校的话来说:“如果对过去太过依恋,就会在不知不觉间给自己的能力定下极限。” 所以,如果依然局限于《死亡骑士》的设定,一定会因此失去创造更有趣世界的机会。因此,我义无返顾地选择了完结本作,并且决定不会再为它增加新的长篇(短篇或许说不定,同人作品依然欢迎)。 但是,封笔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你们以为我是罗兰么,身后有女神撑腰,砍掉重练后还可以抱得美人归(还有读者要求后宫结局-v-)。 我还有很多有趣的想法没有实现,还有很多喜爱的角色没有描写。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看的动漫越来越多,灵感和想法自然也会越来越多,狂热程度或许更上一层也说不定。 所以,写作绝对不会完结。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或许会忙上比较长的一段日子,准备和充电也是必须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新的作品。 具体的新作发表日期,就请等待本栏的通知吧。 寄生翎[修改版] 寄生翎 初秋是卡那多斯大陆最美丽的季节。温菲尔德学院的中央大道两旁,高大的树干上已衬起金黄的云朵,地上飘着许多落叶,但并不密集,只是东一片西一片地点缀着绿色的草地,间距还特别匀称,远远望去,就好象是一匹天然的地毯。小雨之后,朝阳的轻抚下,落叶和青草都闪着细小的光泽,仿佛是一片珍珠细密地撒在地上,就象仙境一般令人留连忘返。 今年是雷娜斯历三○○年,自雷娜斯联盟建立以来,已经过了整整三百年。在这段漫长的时间中,联盟曾经历过无数的磨难,但依靠着女神雷娜斯的力量,无论是什么样的危机也被一一化解。如今,这个由矮人,兽人和人类组成的集团已经成为了整个大陆最具有力量的势力。 而温菲尔德学院,则处在这个强大势力的浪尖上——大部分著名法师都或多或少与这所学院有着联系。象征着魔法之理的七座高塔环绕成法阵的形状,高高矗立在学院的四方,并与圣都中央直入云霄的阿鲁迪亚之塔遥遥相望。那切割开金色阳光的身影,令所有仰望者都沉浸入一种无法抗拒的寂静与神秘之中。 “所以啊,作为联盟力量的象征之一,我们学院在三百年国庆日一定要表现出最完美的一面~!”少女清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阿普里尔,女神的表情还有些僵硬。佩吉,让连身裙的下襟再柔和些。” 负责雕塑的两名高阶巫师手忙脚乱,两人只得以最快的速度吟唱形变咒文,同时不停地在雕像旁绕圈,以求每一个细节都能令对方满意,而艾丽斯则在雷娜斯雕像旁缓慢的踱着步子。身为温菲尔德学生会管事,在离国庆仅剩一周的情况下是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可以休息的,但即使如此,女孩依然认为在广场中央塑起一尊惟妙惟肖的女神雕像,是相当艺术而浪漫的行为。 此刻,柔和的朝阳为她秀丽的脸颊抹上一层淡淡的粉红,黑色的长发在晨风中轻柔的飞舞。当那美丽的身影就在身边时,即使是再怎么挑剔的要求,听上去也会比吟游诗人的歌声更悦耳。 周围路过的法师们纷纷将火辣辣的目光投射了过来——当然他们所在意的绝非是女神的雕像,阿普里尔与佩吉在休息的间隙则千方百计的与艾丽斯套近乎。对于这些恭维,任何女性也不会试图拒绝的——包括艾丽斯在内。但一想到他们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美貌以及父亲监察官的地位而亲近,女孩就不由的怒从心起。 金钱,地位,欲望……能令你们感兴趣的就只有这些吗?那双优雅的眉毛不宜察觉的动了动。男人真是种讨厌的动物~! 做出如此的结论后,艾丽斯打算不再理睬他们闭目养神一下,但在合上眼皮前,所有“讨厌的动物”中最令她讨厌的那只突然闯入了女法师的视线之中。 死灵巫师理查德-巴雷斯。 在刚识字的时候就开始学习咒文,十八岁成为高阶巫师,对死灵法术有很高的造诣,目前作为联盟军事大臣——同样身为死灵巫师的斯莱特——的助手,受到魔法协会的高度评价,被联盟喻为“天生能感受到魔力韵律的人”。 不过,和他的头衔比较起来,劣迹更能勾勒出此人的形象。先不提他玩世不恭的态度,以及在学院中我行我素的作风。在过去的几个月中,理查德的许多毛骨悚然的实验,居然是使用活人当材料的~!原本艾丽斯并不在意他人对死灵法师的评价,她是少数几个与理查德有交往的人之一,但自对方不听劝告的进行那种毫无人性的实验之后,两人的关系就彻底决裂了。 当对方接近的时候,女孩下意识的扭过了头去,但理查德却停下了脚步。 “这尊雕像似乎离完美还有很大距离,塑造者不仅无法纯熟的运用塑能系法术,而且显然对于艺术的品位低劣不堪……我们的女神表情太过呆板,而且那身连衣裙看上去硬的象石头一样……”年轻的死灵法师毫不客气的品头论足,“如何……斯特莱夫小姐,要不要我帮忙?” “理查德,你不是要忙着做‘那种’实验吗?”艾丽斯冷淡的回答,“怎么会有时间来塑造雕像?” “姑且就当是还那一次欠你的情好了。”理查德说着开始念颂咒文,在那抑扬顿挫的声音中,女神坚硬的表情逐渐融化,而全身的衣衫也仿佛化为了真正的纱衣般,给人以随风飘舞的错觉。 “这样的话就可以了吧?”对方的口吻中带着一丝炫耀。 “很不错。”即使是标准挑剔的学生会管事也不得不承认,死灵法师已经让雕像变成了一件真正的艺术品。但并非人人都对这个结果感到满意,两名青年法师以愤怒的目光盯着理查德,不过他们并没有发出抗议的声音——死灵法师受到大部分人的排挤,然而他们却在联盟中拥有很高的地位,一想到这些,暂时一条心的阿普里尔与佩吉就不得不忍气吞声。 若是你能把自己的才能用在创造的方面,而非那些可怕的实验上,不是更好吗?艾丽斯的嘴唇动了动,但说出口的却是完全不同的话:“总之,谢谢你的帮助,如此一来,学生会就可以将精力花在其他的地方了。” “不客气,这是我的荣幸。”对方同样彬彬有理的回答。 然而,在他远去之前,女孩并没有注意到死灵法师眼中掠过的失望。 这个法术将会确定死灵法师在联盟中的地位~!当沉寂的高塔映入理查德的瞳孔时,他不由的想起了前几天导师斯莱特对他说的话。事实上,圣都屈指可数的死灵法师都是依靠着力量上的认同才得到各大势力的尊重的,几乎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专门研究出来的强术,军事大臣斯莱特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这一次的法术,巫师却的确有些担心。处于控制以内的力量,即使是邪恶也一定会受到遏止,所以每次理查德总能放心的咏唱咒语。但若是脱离人类可以掌控的范围……无论那样的力量冠以什么样的名称,最终也只会带来灾难吧? 要与扭曲虚空的恶魔做接触……不赌上自己的性命是不行的。死灵法师深吸了一口气,如临大敌般推开了沉重的青铜大门。 与其他六塔不同,这一座高塔只对死灵法师开放,若是没有专用的骷髅护符,是无法通过大门的结界的。今天整座塔里只有自己与导师斯莱特两人在,周围的气氛显得阴森而恐怖,就好象是童话中的鬼屋一般,而环绕在周身的黑暗气息则特别的真实,简直就好象是有质量的影子般,压抑的人透不过气。 理查德刻意忽略了这种气氛,并将思维集中在即将进行的法术上。很快,法师就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实验室的门口,雕花的檀木门就在眼前。 按照惯例,这扇门上应当布置了四道防御结界,以避免来自外部的影响造成可能的意外。但现在,理查德不仅没有感受到任何魔法的波动,而且那扇门甚至没有锁上。 导师是绝对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的……青年法师的眉头纠结在了一起,不祥的预兆掠过了他的心头。理查德迅速的在身边布置好两层护壁,并小心翼翼的推开了虚掩的木门,刺鼻的血腥味立即扑面而来。 当满地的红色映入死灵法师的双眸时,理查德发现自己的双手无法抑制的颤抖了起来。巨大痛苦的挤压下,军事大臣那张原本威严的脸庞显得扭曲变形,他的肚子整个裂了开来,脏器以及纠结的肠子散落在房间的各处,散发出恶臭的血液就好象是怪物的触手一般,在地板上画出一副诡异的图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理查德用手捂住嘴,竭力克制着想要呕吐的冲动,并将视线尽快移开。下一瞬间,当已被红色血液抹去大半的法阵一角映照入他的瞳孔时,法师立刻明白了过来——法术已经被启动了。 “该死的~!”一向冷静的理查德终于咆哮了起来,他不顾一切的踢开挡在面前的器皿,冲向了房间一侧,那张放着大堆卷轴的书桌。 在温菲尔德学院中,移送方阵是禁止使用的法术之一,因为这很有可能造成各种头疼的问题。但现在,艾丽斯无法置信的发现,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拉克罗尔院长的办公室内,居然有人胆敢使用这个法术~!涌动的光芒过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又是理查德-巴雷斯~! “你居然……理查德你究竟……”女孩无法想象,即使理查德再怎么玩世不恭,也不至于达到蓄意在院长面前破坏校规的程度吧? “理查德-巴雷斯同学,请问你究竟有什么事,以至于要使用这种非常规的方式来见我?”拉克罗尔板起了脸,严肃的看着面无血色的死灵法师。 高阶巫师拉克罗尔-费拉姆斯是个身材发胖的中年人,样子只能算是其貌不扬。不过,正是依靠着他的存在,最初的温菲尔德学院才得以在势力错综复杂的圣都占有一席之地。 死灵法师在联盟的高层有着他人无法忽略的地位。因此,精明的院长相信,能使得一名死灵法师如此反常行动的,一定是某件重大的意外。也许在今天的实验中,理查德的导师,那位在联盟中颇有建树的军事大臣遇到了什么特殊问题,所以才差遣自己的助手前来寻求自己的帮助? “拉克罗尔院长,请原谅我的冒昧,”理查德鞠了一躬,“但现在事态非常紧急,无论如何,请先和我去死灵塔一次。在这里实在是一言难尽。” 果然不出所料,拉克罗尔迅速开始在脑中构思各种可能性,同时站起了身:“那么好吧,看样子似乎是你的导师遇到了什么麻烦吧?斯特莱夫小姐,不介意的话,你能否先向其他人说明一下目前得到的结论?” “但是,拉克罗尔院长,这个人……”一旁艾丽斯的反驳随即被打断了。 “斯特莱夫小姐,也请你一起过来。”理查德彬彬有理的说道,同时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不过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以避免不协调的生理反应。” 法师说完,再度咏唱起了咒文,一个新的移送方阵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来吧,我们过去。”拉克罗尔对艾丽斯笑了笑以掩饰内心的迷惑:军事大臣找这样一个小女孩掺合进来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谢谢。”艾丽斯同样彬彬有理的对院长点了点头,但却完全无视对方伸出来的手,径自走进了法阵之中,只留下高阶法师的尴尬笑脸在外面。 “保持镇定,不要慌乱,不要迷惑。”死灵法师轻声的自言自语着,看着两人的背影在法阵中逐渐的消失,“否则,死亡就会迅速的到来……” 斯莱特惨不忍睹的尸体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两人的眼前,艾丽斯的脸色在瞬间变的惨白,随后她尖叫了起来,并害怕的退到离那具尸体最远的角落。而拉克罗尔则试着忽略掉从胃部翻涌上来的呕吐感,他紧握着手中的法杖,并打算咏唱防御咒文。 “现在使用防御结界的话,没有任何用处。”理查德的声音轻轻的响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想做什么,理查德~!?”失去冷静的院长猛的一个转身,防卫般的将法杖挡在自己身前。 “别紧张,”巫师耸了耸肩膀,血腥的景象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我只是想用事实说明一切而已,毕竟,若是在你的办公室解释的话,会浪费很多时间。” “斯莱特大臣他……怎么会这样……”女孩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无法置信的喃喃自语着。 “这是法术意外。我的导师斯莱特在条件尚不全面的情况下,擅自启动了法阵,这种不理智的行为导致了他的死亡。”理查德简短的回答。 “那么,你是要我来做善后处理的吗?但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 “关于斯莱特的善后并不重要,”理查德打断了拉克罗尔,毫不在意对方一副铁青着脸的模样,“现在我们唯一需要知道的是,这个法术的危害已经蔓延到了整个学院里了。”法师说着推开了一侧的房门,“来吧,让我解释给你们听。” 学生会管事和院长对视了一眼,随即缓缓的走向了那扇檀木门。 隔壁的房间十分整洁,当中的大桌子上垒着一大堆的书籍和卷轴,这是理查德在“邀请”两人前来时就整理好了的东西。死灵巫师将其中的一张摊了开来。 “魔翎法阵。这是可以将现世与幽界联系起来的一条通道,通过这个法阵,我和导师很轻易的就发现了幽界最令人恐惧,同时也是令人兴奋的那个位面——扭曲虚空。”理查德自嘲般地摇了摇头,“原本我们打算今天接触一下扭曲虚空的低级层面,那已经是很危险的事情了。但导师斯莱特居然擅自启动了法阵。” 死灵法师看了看身边的两名听众,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无法掩盖的疑惧——既想知道事实的真相,又害怕真相是自己无法接受的事物。 “我并不清楚那时候的情况,当我来的时候,房间里就已经是那个样子了。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被打开的并非是设想中的低层界,而是更为幽暗的高层界。” “就是那里面的……东西,把斯莱特弄成那副样子的吗?”拉克罗尔的声音中掠过一丝颤抖。 “我已经确切的查过资料了,”理查德拍了拍桌上的书籍,“从导师的死因看来,那种东西应当是寄生翎,那是可以寄宿于人类的灵魂之中,并将之吞噬的恶魔。它们的幽界特征非常强烈,即使来到现世,人的肉眼也无法察觉到这些恶魔的存在,但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的灵魂就会消亡,而得到力量的寄生翎将会从宿主的体内……强行冲出……” “最后,人就会变成那种开膛破肚的样子,然后死掉?”艾丽斯不自觉的让自己尽量远离那扇檀木门。 “我想正是如此。”理查德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其实防御寄生翎的方法并不复杂,对于这种幽界特性明显而现世特性薄弱的恶魔,只要一个抗魔结界就可以将它抵挡在体外……但是,从通道打开到法阵被鲜血破坏为止,这段时间内从扭曲虚空涌出的寄生翎,现在大概已经蔓延到了整个学院了吧?” “你是说我们的体内也有吞噬灵魂的恶魔吗?”院长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我得立刻去请高阶牧师来~!不用驱魔术的话,一定会死掉的~!” “用了驱魔术也是一样死。”死灵法师冷酷的回答,“现在有恶魔寄生在你的灵魂中,那么你就等同于恶魔,牧师的神术会将你也一同净化掉。”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拉克罗尔无法抑制的吼了起来。 “这正是我想要告诉你们的。”死灵法师说着,解开了上衣的纽扣,在胸口的地方,赫然印着一个鲜血绘出的刺眼标志,就好象一张贪得无厌的大嘴,死死的咬着理查德的心口,周围的肌肤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仿佛枯萎的树皮一般虬结了起来。 “鲜血之印~!”两人同时惊呼了起来。 “这个诅咒法术会把你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的~!”拉克罗尔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对方的脸色那么苍白了。 “但那起码是一个月以后的事,而且我想你该知道,这个看似恐怖的诅咒是可以解除的。”理查德眯起了眼睛,“以前我曾经和导师研究过,这个诅咒能有效的抑制寄生翎的活动,而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去想一想对付这种恶魔的方法。” “你要给温菲尔德学院的所有学生……下诅咒吗?”院长无法置信的问道。 “如果你不想看到他们的肠子或者脾脏,就立刻去这么做吧。虽然鲜血之印是死灵法术,”死灵巫师将重音放在了最后,“但为了‘防身’,几乎每名高阶巫师都知道如何正确的使用这个法术,拉克罗尔院长也不例外吧?” 三人陷入了沉默之中,院长陷入了沉思之中,而理查德则颇有兴致的看着对方复杂的表情。一旁的艾丽斯则无言的闭上了眼睛,默默的祈祷着。 “无论如何,我要先与学院的其他高层商量一下,并且设法取得圣都的援助~!”拉克罗尔的神色终于镇定了下来,而他的措辞也恢复了往常的精明,“真理骑士团目前就驻扎在附近,这样的局势他们一定控制的住的~!” 目送着对方发胖的躯体消失在移送方阵的光芒中,理查德的嘴角不宜察觉的撇了一下。 即使拉克罗尔在政治上能游刃有余,但面对真正的危机时大概也只能一筹莫展了吧?寄生翎要比想象的难应付的多,死灵法师非常清楚这一点,要想生存下去,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就当是一场死亡游戏好了。”他小声的安慰自己,随后,那个纤细的身影再度映入了眼中。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理查德有些诧异的问道,“赶快回去用鲜血之印保住自己的性命吧,我看拉克罗尔现在肯定已经开始念咒了……只是不知道高层开会的时候学院里会死几个人……” “我不会使用鲜血之印。”艾丽斯平静的回答,尽管语调中仍夹杂着不安与恐惧,但更多的则是自豪与骄傲。 死灵法师楞了一下,随后回答:“不过你该不介意我现在用那个法术来帮你防御一下恶魔吧?” “当然,谢谢你。”女孩犹豫了一下,随后开了口,“其实只要运用的好,死灵法术不是一样可以用来救人的吗?为什么……” “用来救人?”理查德目瞪口呆的注视着对方,随后他自嘲的笑了起来,“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只有当死灵法术造成了某种伤害的时候,我们才去研究抵抗那种伤害的死灵法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它的价值体现在战场和宫廷的明争暗斗中,而不是任何其他方面。就拿上次的人体实验来说好了,死了超过五十名囚犯,但最终的结果是令斯莱特的地位得到了大大的加强。” “你对权力并没有兴趣,不是吗?那为什么还要协助他进行那样的实验?”一提到上次的时间,艾丽斯的语调就顿时提高了八度,她愤愤的质问对方,“即使是囚犯的生命也没什么好玩的,那样的行为只会让你成为一个麻木不仁的败类~!” “我的确对权力没兴趣,但是我依然有足够的理由去做那样的事。”青年法师把手指盖在了女孩的唇上,“而且就现在的形势看来,我们还是先进行鲜血之印的仪式比较好,那个以后再讨论,可以吗?” 避开了对方清澈的眼神,法师开始专心的咏唱起咒文来。 “已经是第六个人了,艾丽斯。”阿普里尔脸色阴沉的走进了等待室,“报告者说,就在图书馆大厅里,那个魔法学徒当着众人的面爆炸了开来,鲜血四溅。” “怎么会这样……”女孩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学院受到攻击了吗?对方的手法非常残忍,而且毫无目的性。”法师怀疑的看着对方。 “对不起,但是……请再等一等吧……”艾丽斯愧疚的回答,“只要等院长和理事们得到了解决的方案,一切就会有结果了,对不起,阿普里尔……” “没什么好道歉的,”阿普里尔拍了拍她的肩头,“这又不是你的错,总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告诉我吧~!”他说完,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随后大步走出了房间。 “怎么会这样的,为什么拉克罗尔院长还在讨论,答案不是很明确吗?他们难道不知道,保障学员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吗?”艾丽斯愤怒的望向了另一头仍然紧闭着的会议室大门。 “反正身为高阶巫师的拉克罗尔肯定已经给自己下过鲜血之印了吧?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想必就是在危机中维护住自己的利益以及名声。至于学员们的安全……我倒是很想知道,死了几个人以后他才会宣布得到了‘解决方案’?”理查德缓缓的回答。到现在为止,死灵法师都只是安静的坐在等待室的角落里,并认真的翻看着手中的塑能系法术书。 “但是,若是你愿意和我出去的话……”女孩无法理解对方现在的表现。 “在不名就里的情况下,有谁会愿意在自己的身上使用鲜血之印?”理查德冷淡的打断了对方,“别说是我这个死灵法师了,即使是你的话,提出这种要求也一定不会被接受吧?何况现在学院里被寄生的人数多达三千五百名……” “已经是第六个人了,艾丽斯。”佩吉走进了等待室,他的脸色同样阴沉,“现在整个学院几乎乱成了一团,人人都在怀疑是否有个疯子法师潜伏在这里,想把所有的人都杀掉。” 就在巫师打算询问女孩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终于打开了,脸庞毫无血色的拉克罗尔院长与四名学院理事一同走了出来。 “我们现在已经达成一致了,马上就会向整个学院宣布暂时的解决方案,而驻扎在圣都的真理骑士团也会马上赶来,协助我们共同解决有史以来的最大危机~!”院长自信满满的说道。 “刚才死的……是第七个人。”理查德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纠正佩吉。 拉克罗尔以魔法扩大的声音显得十分冷静,但即使如此,当关于寄生翎的消息被宣布的时候,整个学院的状态依然陷入了无法控制的疯狂之中。温菲尔德学院的学生大多来自于贵族阶层,他们操弄着巨大的力量,接受着最精英的教育,然而遗憾的是,这些法师们却从未与吃人的怪物正面打过交道。当现在被告知,死亡与恐惧就在自己的体内时,所有人都爆发了出来。 大部分学生冲向了院长所在的那座高塔,在抵达了之后,他们才发现青铜大门已经被强力魔法封闭了,根本无法打开。剩余的人则转而寻求高阶巫师的帮助,然而,此刻学院中的一百多名高阶巫师却都不见了踪影。 “这到底算什么?我可不想就这样死掉~!”人人的脸上都现出了无法消除的恐惧,阴云在瞬间弥漫到了整个学院之中。 “总之,只要能等到真理骑士团到来,一切问题就都能解决了。师费德蒙已经给了我保证,相信借助他的力量,一定能消灭我们体内的寄生翎的。”拉克罗尔看着眼前的法师们,如此说道。 在发布消息之前,精明的院长已经将全部的高阶巫师都集中到了这座塔里了。 “鲜血之印的效力可是很强的~!”阿普里尔强忍着愤怒与恐惧回答,“他们最好能赶快过来,否则这里只会剩下尸体了~!我可不想现在就死~!” 周围的巫师们脸色同样苍白,在听到院长讲话的第一时间,他们就给自己下了鲜血之印。现在,从心口传来的阵痛正刺激着他们的神经,令全身都陷入无法治愈的虚脱之中,只要经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会完全枯萎。不过,比起这个控制范围内的诅咒,那个存在于他们灵魂之中,不知何时会将宿主撕裂的恶魔,才是让高阶巫师们颤抖的真正原因。 “当然。”拉克罗尔点了点头,“那么,你们都已经准备好给学院的其他学生们使用鲜血之印了吧?这个塔的周围已经聚集了三千多名低阶法师与学徒,若是再不表态的话,也许他们会把这座塔给炸掉。” 所有的高阶巫师都沉默的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开始吧。先让我们获得与恶魔对抗的时间,先生们,女士们。” 大部分人在院长与学生会的呼吁下开始排队,等待着接受鲜血之印。焦虑与不安则毫无遮掩的糅合在他们的表情中——光是看到那些使用过鲜血之印的高阶巫师的脸色,就知道这是多么强力的诅咒了。 但尽管所有的高阶法师们都率先对自己使用了死灵法术,依然有不少贵族子弟拒绝接受所谓的“暂时治疗方案”,他们在一侧冷冷的看着队伍的行进,并声称要院长为这种事故付出代价。持续的争执令嘈杂声此起彼伏,直到凄厉的惨叫毫无征兆的响起。 众目睽睽之下,一名法师的腹部突然胀了起来,那精致的法师袍一下就破了开来,露出了里面令人恐惧的大肚子。被强行撑拉的皮肤发出悲惨的撕裂声,并逐渐变的透明,人们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体内蠕动的肠子和脏器——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这些器官也同样显得扭曲变形。 整个广场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大脑都只是一片空白,因为就连恐惧感也在一瞬间冻结了,大家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麻木不仁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而那名法师的声音,则远远的飘了过来。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快给我用鲜血之印呀……”他脸庞上的五官纠结在了一起,凑成一张充满痛苦的表情。下一瞬间,宿主的肚子就好象撑破的气球,一下炸了开来。伴随着沉闷的响声,无数的碎肉和血沫喷撒向了呆若木鸡的人们。 “赶快给我使用鲜血之印~!”回过神来的学员们叫嚷着,疯一般的涌向了高塔门口的高阶法师们。不仅如此,就连那些原本冷眼旁观的法师,此刻也试图挤到队伍的最前列,人们在一瞬间失去了控制。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身处高塔顶端了望室的艾丽斯焦虑的看着脚下发生的一切。 “别在意,任何人受到了刺激都会有这样的反应的,拉克罗尔很快就会让他们安静下来。”理查德站在女孩的身旁,不过他并没有从窗口探头观察塔底的状况,法师的目光仍然停留在书页上。 “但即使人人都接受了诅咒……问题也仍然无法解决。” “我当然知道那维持不了多久,所以正在尝试寻找对付寄生翎的办法。” “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吗?”女孩认真的说道。 听到对方的话,死灵法师不由地笑了起来:“若是你连鲜血之印这样的死灵法术都不了解,怎么可能帮得上忙?不过放心,我已经有了初步的构思,希望这个思路是正确的,那样我们就可以尽快摆脱这诅咒的侵蚀了。” “很自信呢。”艾丽斯偷瞄了理查德一眼,“不害怕……死掉吗?” “当然害怕了,就是因为怕死,所以才想要尽快找出解决的方法,”理查德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膀,“我可不想就这样给小恶魔吃掉灵魂,然后死在一场根本不会被记载在史书的意外里。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的真实等待我去探询。” 不知为何,死灵法师的话突然多了起来:“人活着就是为了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虽然神总是高高在上并馈赠预言的存在,但无论如何我也想知道,所谓的命运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为了得到这种探询的权利……我一定要活下去才可以。无论是选择死灵法术,成为铁血大臣斯莱特的助手,施行人体实验,或者现在令自己忘却恐惧,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保留那种权利的手段,如此而已。” “问我借那本里魔法之书,也是为了探询真实吗?”艾丽斯微笑了起来。 “就我的研究结论来看,死灵法术与里魔法是最适合探询三界映象之迷的。”理查德的嘴角也扬了起来,“不过真没想到,一向乖巧的温菲尔德学院学生会管事,居然会有那样的禁书啊。” “那是有原因的。”女孩想找个理由反驳对方,但下一刻,两人却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圣都的方向上,反射着武器寒光的光芒正沿着地平线铺展开来,那道潮水迅速的向着高塔逼近,理查德甚至觉得能感受到万马奔腾之下的大地,正在微微的颤动着。 雷娜斯联盟的主力部队——真理骑士团。 这支所向披靡的军团拥有七万名战士,其中包括一千两百名训练有素的牧师,八百名经验丰富的法师和一千五百名雷娜斯的圣骑士。不仅如此,真理骑士团中还存在着几名来自大陆北方的“剑圣”,他们可以操纵传说中的那种力量——剑斗气,据说真理骑士团团长梅雷迪思本人就拥有那样的能力。 即使称之为大陆最强骑士团也不为过。 “真理骑士团来了~!梅雷迪思大人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的~!”铠甲的反光映照入了年轻法师们的眼中,他们露出惊喜的表情,并高呼了起来。 原本如一潭死水般沉寂的人群,此刻立即发生了**,人们疯狂的涌向了学院的正门。 “把门打开~!”阿普里尔说道,语调中有按奈不住的急切。八名法师开始同时咏唱咒文,附带了强力法术的古典拱门随即在那抑扬顿挫的声音中,缓缓的张开了它的双臂,以迎接骑士们的到来。 “我代表学院欢迎你们的到来,请允许我来为梅雷迪思大人带路。”阿普里尔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大门。但出乎他的意料,对方并没有以适当的礼节回应,相反,站在最前面的士兵们纷纷举了手中的盾牌,并摆出防御的姿势。 “请立即停止前进,法师大人~!”领头的战士以礼貌但不容质疑的口吻说道,与此同时,一队弓箭手无言的张弓搭箭,从重装步兵的身后瞄准着走在最前的阿普里尔,“若是你再前进的话,那么真理骑士团就会对你发起攻击~!” 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令阿普里尔当场楞住了,但他很快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张年轻的脸立即涨的通红:“你们胆敢在这里放肆?这里可是温菲尔德学院~!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可是内务大臣鲍里斯-布赖恩的儿子~!” 他说着,以中指戒内的魔力迅速的在身边布下了两道结界,并且毫不示弱的向前踏了一步。而跟随在阿普里尔身后的法师们,也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法杖。周围的气氛就仿佛拉开的弓弦般紧绷了起来。 “我已经说过了,无论是谁也不可以通过~!”那名战士抖了一下手中的长剑。 下一瞬间,呼啸的狂风掠过了法师们的耳畔,坚韧的绿草被压的倒伏在地,众人的衣衫则发出了撕裂般的闷响。过了好一会,周围的风声才逐渐停息,而刚刚试图与骑士团对抗的法师们没有一个敢再度迈出一步,包括阿普里尔在内。 传说中名为剑斗气的力量,在他们眼前的地面上刻出了两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断裂处如同玉石般光滑耀眼。 “请各位配合我们的行动,不要离开这所学院~!否则,杀无赦。”剑圣第三次重复了刚才的话,没有人再发出反对的声音。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艾丽斯无法置信的喃喃自语着。 真理骑士团并没有派遣任何人员前来支援,不仅如此,他们还将整座学院包围了起来。几乎只是眨眼的工夫,圣都郊外的温菲尔德学院就已经成为了一座孤立无援的小岛。重装步兵迅速而有序的站到了最前方,靠近学院围墙的地方,这些操纵着精钢的身躯形成了一道萦绕着沉默的防御线,而法师和牧师们,就在那后面布置起了法阵。 “不仅是包围那么简单,看那些法师和牧师~!”理查德此刻也将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外,“他们在布置圣十字法阵和抗魔法阵,这样的话,就连移送方阵也无法使用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会知道?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拉克罗尔被骗了~!”死灵法师转身打开了冥想室的门,“来吧,到下面的会议室去,我想院长现在也一定很想知道,真理骑士团究竟打算做些什么。” 即使隔着厚重的檀木门,拉克罗尔院长歇斯底里的声音依然传出了房间。在两人下楼的时间里,已经有不少高阶法师挤在了等待室内,但他们都被学生会的干部阻在了会议室的门外。当然,他们并没有阻止自己的上司——艾丽斯-斯特莱夫——的打算。而借着学生会管事的名义,死灵法师也得以在他人猜忌的目光中走了进去。 “这和我们先前说好的不一样,费德蒙阁下~!”拉克罗尔的下巴随着他的喘息声而不住的颤抖着,“究竟为什么要将这里封锁?” “是的,我知道,请安静,拉克罗尔。”师费德蒙的影象慢条斯理的回答。驱魔法阵的干扰下,水晶球中那张留着山羊胡的脸庞显得格外的诡异而难以亲近,“但是后来我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关于寄生翎的。” “什么其他的东西?”院长的下巴仍然在激烈的运动着。 “寄生翎会吞噬掉人的灵魂,而在那之后,会冲出宿主的。我原本以为这种恶魔会就此失去和现世的联系,不过后来才发现……一个人的死亡只意味着寄生翎会去寻找下一个宿主……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费德蒙的表情中透露出行刑者的冷酷,“瘟疫~!这和瘟疫根本是一码事~!而且不只如此,被恶魔寄生就相当感染了不治之症,就连女神的牧师也束手无策。这么可怕的瘟疫,难道不该实施封锁吗?” “但是我们可以使用抗魔结界~!” “是的,所以我让法师们为真理骑士团的所有战士都加护了抗魔结界,”对方简洁的回答,“但即使是联盟,也不可能为每一位雷娜斯信徒全天使用结界……” “那么我该怎么办?”拉克罗尔终于不顾礼节的打断了对方,“即使有鲜血之印,剩余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一个月~!难道没有对策吗?” “拉克罗尔,我想你该知道,六年前在拉修巴尔发生的那次瘟疫吧。”师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会议室中的气温骤降了几度。院长以及理事们的脸上刹那间笼罩上了一层恐惧的寒霜。 “雷娜斯历二九四年,拉修巴尔矿镇的工人们挖掘出了奇怪的东西,而在当晚,整个镇子的人都出现了头晕、恶心的情况,他们很快就发现瘟疫已经蔓延了开来。镇中唯一的法师立即将情况报告给了附近的领主,但最后,全镇的人等到的并不是来自牧师的救护,而是无情的利箭,他们被封锁在了镇内……三天之后,封锁的部队直接以魔法将整个镇子焚烧,总共的死亡人数保守估计是六千四百人……”理查德的声音就好象是鬼魂的哭泣般,在众人的身后幽然响起,“这次瘟疫的信息根本没有对外公开,只有联盟的高层才对此有所了解。而据我所知,那时候的负责人,就是费德蒙。” “那么……这一次我们也……”艾丽斯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 “原来是你,死灵法师理查德-巴雷斯。不过真没想到监察官的千金居然会和你在一起。”费德蒙发出了轻微的笑声,将注意力从拉克罗尔的身上转移了过来,“是斯莱特告诉你拉修巴尔瘟疫事件的吧?那家伙无时无刻不想着要往政敌脸上抹黑,不过遗憾的是,现在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骑士团团长梅雷迪思在哪里?在距离圣都不到三十公里的地方集结兵力,包围著名的温菲尔德学院……你究竟想要怎样?”理查德质问对方。 “梅雷迪思团长还在与首脑们规划联盟的未来,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不可能为这种事情终止。所以目前一切由我负责。”费德蒙简洁的回答,随即加重了语气,“温菲尔德学院的学生大都是贵族,所以我也绝对不希望拉修巴尔矿镇的事件重演,这样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是什么?”拉克罗尔的眼神显得浑浊而迫切。 “把魔翎法阵以及一切相关的材料给我。由我,联盟魔法协会的首席法师,以及我身边最优秀的高阶法师,来找出对付寄生翎的方法。一个月的时间,行的通。” “你是想要把魔翎法阵据为己有吗?”死灵法师眯起了眼睛,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凑近了水晶球。 “这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毕竟,对付驻守在七塔阵中的三千五百名法师,即使是真理骑士团也要付出不少代价吧?而为难这些贵族子弟,也并非我的意愿。这只是迫不得已的方式……”师直言不讳,“只要有了那个法阵,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还是说,你觉得我会欺骗你们?” “那个法阵在哪里?理查德-巴雷斯?”一名理事迫不及待地问道,整个房间的视线一瞬间聚焦在了死灵法师的身上。 “我拒绝这个提议,”理查德犀利的目光依然与水晶球中的影象对峙着,“费德蒙,你错了,寄生翎决非人类可以操控的力量,这种恶魔只会为现世带来灭绝性的灾难~!我不会把法阵交给你的~!” “魔翎法阵,以及所有的资料还都在死灵塔的那个房间里吧?”拉克罗尔打断了理查德的话,“我猜你并没有想到要转移那些东西,所以,即使没有你……我们一样能办到这件事……” 死灵法师没有回答,但因诅咒而显得苍白的脸庞却无法掩饰住内心的动摇,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法杖。理查德的左右各有两个理事,都是经验丰富的高阶法师,拉克罗尔则站在自己的身后,根本不用推测死灵法师也知道他现在想怎么做。而眼前的水晶球中,费德蒙的影象正嘲笑般地看着自己。 该怎么办?理查德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他并没有任何方式可以让自己在三秒内咏唱完攻击魔法,而这段时间足够这五名成年人将自己摁在地上了。不仅如此,即使能成功的施放出死云术或是火球,效果也未必如料想中的一样——高阶法师一般都会携带护身符,用以在危机时刻迅速的释放出防御结界。 看来唯一的方法只有肉搏了。死灵法师的手慢慢垂下,微妙的调整着角度,以便能迅速的拔出隐藏在衣内的匕首。理查德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去学搏斗术,现在的状况下他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不过出于对死灵法师的一贯敬畏,院长和理事也并没有立即动手,双方就这样如同雕像般,一动不动的对峙。 一侧的钟摆仍然不紧不慢的滴答响着,丝毫不在意眼前业已凝固的时间,以及各自怀揣着心思,绷紧神经的人们。 下一瞬间,比玻璃更脆弱的僵局被毫无征兆的打破了。理查德发现眼前的一切都突然变的非常耀眼,强烈的烧灼感迅速的从背部传了过来,而与此同时,院长和理事们也发出痛苦的咆哮声。 细腻的感触从理查德的手上传来,艾丽斯握住了他的手:“我们走~!” 女孩不顾对方的惊讶,以最快速度咏唱起开启移送方阵的咒语,在被她拉入那蓝色的光芒之前,死灵法师最后瞥了会议室一眼——拉克罗尔院长和四名理事都用双手捂着眼睛,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 “来人~!抓住他们~!抓住他们~!”拉克罗尔用嘶哑的声音喊了起来,但当门外的法师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仅仅是移送法阵的残影,以及红肿着眼睛,泪水哗哗直流的学院高层们。 “你刚才用的是闪光术?”死灵法师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扫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很快发现艾丽斯将他带到了死灵塔内,这里正是刚才他对两人解释经过的那个房间。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们很快就会赶来的~!”女孩严肃的回答,“我们必须把所有的资料都带走,还要找一个可以躲避的地方。” 理查德点了点头,迅速的把桌上的卷轴与书籍都收了起来:“要是说躲避的地方,这里正好有一个,跟我来吧。” 整个学院就像煮开的水一样沸腾着——死灵法师理查德与学生会理事艾丽斯一同,窃取了消灭寄生翎的关键资料,并隐匿了起来——这个消息令所有人都失去理智,特别是当他们感觉到鲜血之印正在榨取自己生命力的时候。 法师们以六人为一组,在七塔之间穿梭寻找着这两人的踪迹,他们几乎翻遍了学院的每一块草皮,并仔细检查了七座高塔的每一个房间——在这种非常时期,死灵塔的限制也被解除了。任何可疑的的细节都会被揪住不放,但即使如此,理查德与艾丽斯仍然没有被找到,他们就好象人间蒸发了一般。 雷娜斯历三○○年十月十四日,寄生翎事件发生后一周,联盟的三百年国庆日。作为联盟力量的象征之一,代表魔法最高权威的温菲尔德学院,将会自豪的接受来自联盟各地的参观与祝福,教皇在国庆大典结束后巡回的第一站,就应当是此处。 但现在,整个广场上空无一人,惟独雷娜斯女神的雕像,孤零零的接受着秋风与落叶的洗礼。有些学院仍然不顾疲倦的在学院中搜寻着蛛丝马迹,但更多的人则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向着女神祈祷,渴望奇迹的降临。不少高阶法师将希望寄托在了与真理骑士团的谈判上,成天徘徊在院长室的门外,尽管那扇门从未为他们开过一次。 而学院周围,无数的圣十字法阵和抗魔法阵在围墙外严密的环绕着,不仅阻隔了高阶法师逃跑的可能,也截断了几乎所有的通信。不仅如此,为了避免寄生翎脱逃,弓箭手们甚至没有放过视线中的鸟雀。 而混合着恐惧,不安,歇斯底里,愤怒,以及绝望的阴影,就在这片沉浸于死寂的地方迅速滋生着。 “贵族们来了~!学员的亲属们都来了~!”一名理事冲进了院长室,“虽然消息被封锁了,但是国庆时期学院的异常还是引起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是吗?”拉克罗尔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走向窗口。仅仅过了两天,他的样子却已面目全非——眼窝深陷,胡渣丛生,若不是那身华丽但肮脏的衣服,他看上去更象一个街头的流浪汉。 “是啊……来了不少人,内务大臣、财务大臣、几个大城市的领主……都来了……”院长嘀咕着,但依然面无表情,“但是,即使他们怎么抗议,真理骑士团也不会有所妥协的……” 而且,他们想要救的也只是自己的儿子或者女儿吧?没人会关心其他人的命运,他们渴望的仅仅是特权而已……在政治中浸**多年的拉克罗尔很清楚这些人的想法,既然自己的命运不能指望这些贵族,那他也显然没有在乎他们的必要了。 而两天前的那一幕再度重现,剑圣的剑斗气令骑士团外围的冲突在一瞬间停止了下来——没人想被那种力量击中。不仅如此,费德蒙甚至亲自现身说服那些贵族,而团长梅雷迪思却一直未曾出现。 那家伙大概又在搞阴谋吧?他会对贵族们提出什么样的要挟条件呢?院长的大嘴咧了开来,形成一个扭曲的笑容。他十分后悔,当初居然会轻信费德蒙,以至于现在陷入了无法动弹的境地。 “拉克罗尔,你该清楚,我并没有帮你的余力,作为真理骑士团的首席法师,我绝对不会让寄生翎这样的恶魔蔓延到整个大陆来的~!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魔翎法阵……”费德蒙昨天冠冕堂皇的说辞再度从他的脑海中浮出。 “该死的混蛋~!畜生~!”拉克罗尔突然发作了起来,肥厚的拳头猛地砸向墙壁,一次又一次,直到双手全都沾满了刺眼的红色,“该死的费德蒙……你这个混蛋,要是我能离开这里的话……”颓废的胖子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真没想到,救我的人居然会是你。”理查德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 “难道你认为我会和那些人的立场一致?”艾丽斯有些不满。 这里是温菲尔德学院的下水道,两人置身于水渠尽头的狭窄密室中。从样式看来,这个空间似乎是当初建造地下管道的时候,为了方便材料运输而开凿的房间,而最关键的一点是,除了很久以前在巧合中发现这里的理查德,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 “不,当然不是……只是我以为,一向遵循校规的学生会理事,应该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下决定,和整个学院为敌,”死灵法师耸了耸肩膀,他了解艾丽斯的原则,但他却没有料到,她居然会毫不犹豫的帮助自己——即使那意味着成为学院公敌。 如果我处在那种立场,会愿意这么做吗……从学生会理事的地位掉到学院公敌的惨况……法师问自己。 “为什么会决定帮你……因为你解释的很清楚呀,”艾丽斯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她学着理查德刚才的口气开始说话,“‘寄生翎决非人类可以操控的力量,这种恶魔只会为现世带来灭绝性的灾难~!’若是连这样也要一意孤行,那只能说他们缺乏人性了。” “比我还要缺乏人性吗?”理查德问道,法师想起了宣布要做人体实验时,女孩气的通红的脸庞。 艾丽斯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随后两人默契地轻笑起来,凝重的气氛在那一瞬间自然而然的散去了。 “知道吗,我与贵族阶层其实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三岁的时候,弟弟出生了,但是因为难产的关系,妈妈的身体变的非常虚弱。”艾丽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眼神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那时候我们家很穷,因此没有一个牧师来为她治疗。我曾经跑到阿鲁迪亚之塔下去过,但是却只能远远的看着。那些牧师、助教在那里充满**的演讲,台下身着华丽衣裳的贵族们则露出虔诚的表情……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得不到女神的恩惠?” “妈妈就那样走了,我至今还记得她美丽而安详的容貌。自那以后,爸爸好象变了个人一般,整天呆在外面……”女孩的声音突然颤抖了起来,“直到有一天,他再也没有回来过……教会的人说爸爸已经堕落于邪道之中,并判处了他火刑。” “后来呢?”沉默半晌之后,理查德终于开口问道。 “监察官克莱门特-斯特莱夫收养了我和弟弟……养父是个很好的人,之后的日子过的一直都很愉快,”艾丽斯低下了头,“但幼时的光景,我是不会忘记的。不仅如此,我也很清楚,所谓的幸福,也仅仅是建立在权力的基础上才可以触摸到的东西。” “所以才会选择成为一名法师吗?” “比较起教会,这里要好的多,起码在没有危机的时候,法师们还是很友善的。”女孩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而且,现在不是有个很有正义感的死灵法师在这里吗?” “我也只是想自救而已。”理查德回答。 “那么你能创造出对抗寄生翎的魔法吗?”女孩水色的瞳孔静静的凝视着对方。 “也许吧,虽然不能做出什么保证,但我们的性命都取决于此,所以我一定会尽全力的。”死灵法师一字一顿的说道,“就从现在开始。” 两人就这样呆在狭小的密室之中,伴随他们的,除了成堆的资料,就只有散发出清冷光芒的法杖。鲜血之印的诅咒,以及食物的匮乏,令他们的脸色越来越差,但谁也没有发出抱怨。理查德一声不吭地埋头于书卷之中,阴冷的墙壁上到处都可以看见他随手划出的草稿,而艾丽斯则负责外出寻找任何可以充饥的东西——尽管下水道中唯一的活物只有老鼠,而且即使以魔力煮熟,它们的肉依然难以下咽。 十月十五日,不少温菲尔德学院成员的亲属,与负责封锁该地的真理骑士团发生了冲突,但在近四十人受伤后,他们终于退到了警戒线的外侧。 十月二十日,两名学员突然口吐鲜血,倒在了广场上。在人们想要救助他们之前,这两人就在鲜血之印的诅咒下变成了僵尸。怀揣着恐惧心情的法师们将无数的火球与闪电倾泻到了魔物们的身上。 十月二十二日,一部分法师打算突出骑士团的包围,他们在夜间发动了攻击,但其中的多数死在了乱箭之下,剩余的则在越过法阵的瞬间,被圣十字法阵烧尽了灵魂。在他们接触法阵的瞬间,寄宿体内的恶魔立即发出了尖利的哀鸣,那丑陋的形体在圣火的光芒下清晰的呈现在士兵们的面前,连同法师们死前扭曲的表情一起,编织成了一个令所有人感到恐惧的噩梦。 十月二十四日,一名女学生遭到了袭击,试图强暴她的是同年级成绩最优秀的学生。最终,这名法师被闪电链烤成了焦碳,而自此以后,不仅女法师们联合在了一起,其他人也纷纷组成各种小团体以求自保。温菲尔德学院的纪律,学生会与管理层彻底崩溃了。 十月二十八日,从逃脱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三周。此刻,艾丽斯正在下水道中蹒跚而行,她原本打算寻找些可以充饥的食物,然而整整一个下午的努力,结果仅仅是一只脏兮兮的老鼠。 全身都传来阵阵刺痛的感觉,眼前阴暗的下水道也变成了模糊的黑暗。艾丽斯很清楚,鲜血之印的诅咒已经萃取了她的大部分生命力,而鼠肉这种糟糕无比的食物令自己的最后一点胃口也彻底倒掉了。下一刻,女孩突然觉得喉头涌起了一股热流,她连忙用手捂住了嘴,但即使如此,鲜血仍然从指缝间渗了出来。 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吗?理查德曾经告诉过她,咳血是诅咒晚期的症状,若是受术者持续不停的吐血,那便很快会变成一具僵尸。自己最后的命运,会是成为徘徊在下水道的一只丑陋怪物吗?想到这些,女孩不禁打了个寒蝉。 绝不可以就这样让自己崩溃,否则之前的那些努力便都会白费,整个学院的人都会死掉~!无论是寄生翎也好,鲜血之印也好,不能被这样的东西吓倒~!艾丽斯在心中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并咬紧了牙关加快行进的速度。 而当她进入密室的时候,发现对方居然很难得地合上了书本,靠在墙角一声不吭的沉思着。 “怎么了?你没事吧?”细心的女孩发现理查德的嘴角也有着一抹血丝——但对方显然不打算提起吐血的事。 “没什么……法阵完成了。” “完成了~!?”艾丽斯欣喜的叫出了声。 “准确的说,是已经达到我的极限了,这是我能想象的到的最好的方法,”理查德依然紧锁着眉头,“但我并不知道这是否有效……而且,它可能会对人体造成致命的伤害……” 死灵法师的眼前,摊着一张极端复杂的图案——赎魂阵。 这是由三个法阵叠加而成的。第一层负责解开鲜血之印,随后令受术者进入假死状态;第二层制造出一个伪灵魂,吸引寄生翎脱离原来的宿主;第三层则是最为关键的,要在恶魔尚未察觉的情况下,以除魔术杀死它,并使受术者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再附加上抗魔结界以保证灵魂不会受到其他寄生翎的攻击。 原理很简单,但实施起来却非常麻烦,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无论是寄生翎的暴走还是假死术的失败——都有可能导致受术者的死亡。 “但无论如何,还是让我来试验一下这个法阵的效力吧。” “别开玩笑了~!你是想用生命做赌注吗~!?”理查德的音量在一瞬间突然提高了。 “但若不使用的话,我们在这里无论怎么沉思,一切也不会有进展。” 理查德只是不耐烦的摇了摇头:“会有办法的,我正在考虑和学院里的人交涉,让他们首先试验这个法阵的效力。然后才推广使用。为了能让你和我得救,所以我才会在这种地方研究法阵,若是现在出了什么万一的话,那一切又会有什么意义?” “那么,要怎么交涉呢?” 死灵法师一时语塞。 “我们绝对不会把魔翎法阵交出去的,这样的话,费德蒙会愿意和我们……这些体内寄生着恶魔的人交涉吗?那是不可能的吧,一切也都只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而已,”女孩低下了头,“从一开始,就是如此,你该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那么让我来吧,毕竟这件事我也负有责任。”理查德把手放在了艾丽斯纤细的肩头。 “但若是理查德死了的话,这个法阵就永远不可能被完成了,不是吗?”艾丽斯试着让自己的语调显得轻松些,“而且,我相信被喻为‘天生能感受到魔力韵律的人’做出的法阵,一定是完美的。” “让我来。”那水色的双眸中透出坚决的神色,她说着,站到了法阵的中央,“我们开始吧。” 理查德很清楚对方的逻辑无法反驳,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任何其他路可以走。法师只得默默的点了点头:“相信……被喻为‘天生能感受到魔力韵律的人’吗……” “放松全身,试着让自己进入冥想状态,那样会更快的接受法阵的力量。”理查德将手掌按在了图案上,指间的魔力缓缓的流入了法阵的字里行间。下一瞬间,就仿佛是夜晚苏醒的都市般,赎魂阵开始由外而内的一层层亮了起来,并发出清脆的鸣响声。 人活着就是为了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所以我才会成为一名法师,所以我才会去接触幽界,所以我才会想要学习被禁止的里魔法……一切都只是基于对未知的渴望而已。理查德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景象,魔法的文字在螺旋状的法阵内旋转,并放出薄纱般的光芒,将艾丽斯紧紧的裹在了涡流的中心。 但现在我最渴望的,是让这个法术成功…… 全自动运转的赎魂阵已经进入了法术的第二阶段。一个灰白色的影子从女孩的躯体内探出了头,魔力的光芒清晰的勾勒出了恶魔的侧影——它就象一条硕大无比的百足蜈蚣,有着细长的身躯与无数的触脚。理查德知道,这种恶魔在现世中无法视物,但当那张酷似人类的丑陋头颅慢慢的转过来时,死灵法师仍不由的心里发毛。 寄生翎很快就被伪灵魂散发出的气息吸引了过去,巨大的爬虫完全脱离了紧闭双眼的艾丽斯,并迅速的移动到了目标物的身上。光芒如同水银般在赎魂阵内流动着,法术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只要收尾不出差错就可以了~!理查德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法杖,凝视着那刺眼的光芒。寄生翎的全身都开始抽搐,这说明除魔术的作用已经产生,再下来,只要等待女孩苏醒…… 但意外却突然发生,快的让人无法反应。恶魔疯狂的垂死挣扎着,它的长尾击中了法阵,精密的魔法文字立即失去了原有的效用,随即引起的连锁反应,则令整个赎魂阵都颤抖了起来。光芒的旋涡在一瞬间化为无数的星屑向着四面八方散乱的飞去。 女孩的身躯软绵绵的倒了下去,理查德急忙接住了她。 艾丽斯睁开了眼睛,一缕鲜血从她的嘴角流了出来:“你成功了。” 死灵法师只是木讷的摇了摇头,他的脑海一片空白。若是复苏魔法被打断的话,那么等待着受术者的将是逃不过的死,这是很久以前法师们曾被教导过的常识。但当理查德此刻想起的时候,内心却充满了恐惧。 “我看见那个恶魔被烧成了灰烬,接下来,只要再为法阵本身做一层防护,一切就完美无缺了。”艾丽斯断断续续的说着,但法师随即制止了她的动作。 “别动,别说话~!我这就为你治疗~!你不会有事的,我保证~!”他语无伦次的说道。 “没用的,理查德,这大概是命中注定……”女孩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她那纤细的身体正在理查德的怀中逐渐冷去。 理查德摇了摇头,他绞尽脑汁的搜索着可以延缓生命的法术,可是一无所获。因为这样的法术根本就不存在,没有什么可以阻止逃不过的死亡。 艾丽斯的生命正在流逝,她感到自己的视野在迅速的收缩,而剧烈的咳嗽则令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女孩的意识逐渐远去,但过往的记忆却在一瞬间涌现入了脑海中,三年前那个还带着雏气的男孩如今却已经成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法师。 若是这个笨蛋不去做愚蠢的人体实验的话,我和他会变的怎样呢?艾丽斯心想。但现在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了…… 她尽着最后的力气,把头转向了法师:“我知道你不在乎他们,但是等到法阵完成了,去救救这些学生,好吗?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理查德点了点头。 “那本里魔法之书送给你,以后好好的去研究它……连我的份一起。理查德一定知道我想用它做什么事,对吗?”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轻。 对方又点了点头,艾丽斯朦胧的目光捕捉到了对方眼角的泪痕。 “还有,别再为了研究魔法而不顾一切了,别去做人体实验,别让自己在政治中变的麻木,我想要理查德保持现在的样子,有同情心和正义感,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和我这样约定,好吗?” “我答应你。”理查德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他的臂弯猛的一沉。 艾丽斯安详的闭上了眼睛,整个房间的生气在一瞬间仿佛被抽光了一般,陷入了死寂之中,惟独手杖上清冷的光芒映照出死灵法师一动不动的身躯。 佩吉一脸颓废的坐在广场上,再过十来天,鲜血之印就会令他的完全崩溃,而若是解除诅咒的话,寄生翎肯定会划开他的肚子。在最后,这名高阶法师选择了向酒精求助。 “女士,您是否也要来点呢?”佩吉对着雷娜斯的雕像举起了酒瓶,但下一刻,移送法阵的光芒却打断了他粗陋的玩笑。 “理查德~!!!”高阶法师一下就清醒了过来,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死灵法师的气色很好,完全不像是中了鲜血之印三周的样子,他的周身则环绕着一层淡而坚固的抗魔结界。不仅如此,艾丽斯居然会像睡美人一般,安详的蜷缩在理查德的怀抱中~! 理查德根本没有理睬对方,径直走向了学院中央大道尽头的大门。而佩吉狂乱的喊声则在他的声后响了起来:“是理查德-巴雷斯~!理查德出现了~!” 移送法阵的光芒此起彼伏的涌动了起来,法师们纷纷冲向了中央广场,学院的公敌,死灵法师理查德-巴雷斯现在就在眼前,但是他们却无法对他出手——因为眼前的景象明确无误的告诉了他们,那是唯一的希望。 “你找到了对付寄生翎的方法了?”拉克罗尔气喘吁吁的问道,现在温菲尔德学院的院长已经彻底沦为了街头的流浪汉,因为就连那件代表身份的华服也已肮脏不堪了。 “是的,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理查德回答,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但是,我要首先与真理骑士团交涉,这样才能彻底清除学院内的恶魔。另外,我还要见艾丽斯的父亲,克莱门特-斯特莱夫。” “但是……”拉克罗尔有些不满。 “你是怀疑我吗?”死灵法师大声质问,那灼人的视线令对方不得不侧过头去,“若是你们不想再起冲突的话,请为我让开一条路。”周围的法师们相互使着眼色,挡在理查德面前的人墙立即消失了。 理查德沿着中央大道笔直地走向了真理骑士团,圣十字法阵的力量在黑衣上萦绕着,却并没有令他有丝毫退缩,转眼之间,死灵法师便已跨越了那金色的火墙,站在了剑圣的面前。 “带我去见克莱门特-斯特莱夫。还有,让梅雷迪思来和我交涉……如果他在这里的话。”理查德冷冷的说道,对方默默的点了点头。 温菲尔德学院得救了。 寄生翎事件历时二十二天,死亡人数多达四百三十六名。其中死于寄生翎者,九名;死于鲜血之印者,两名;死于学院内乱者,一百五十二名;死于真理骑士团镇压者,二百七十三名。这是雷娜斯联盟历史上最惨重的魔法事故。 雷娜斯历三二○年。 除了这个黑衣的身影以外,圣都郊外的墓园里空无一人。这之外,就是林立的墓碑,无尽的坟场,这些青色的石碑记载着人们或喜或忧的命运,不过更多的则是无奈。 黑衣人走了很长的路,最终在一块简洁的墓碑前站定了,他撩开了遮住容貌的斗篷,轻声的打了个招呼:“我回来了,艾丽斯。” 秋风吹散了理查德银白色的短发,冰蓝的火焰则不知疲倦的在他的双眸中跃动着。巫妖的嘴角微微扬起,他坐在那座墓碑的身旁,就好象是坐在最亲密的朋友旁一般。 “今年的局势真是动荡,路维丝的信徒们终于开始了暴动,有好多城市都被占领,她的确是个强有力的神。相反,真理骑士团却已经彻底衰落了,剑圣们纷纷叛逃,结果连北方重镇苏路特都失守,本来我打算去那里查找关于里魔法的资料,最后只好放弃了……” “不过,你的父亲和弟弟都没事,虽然克莱门特辞职了,但他并没有加入路维丝一派,你弟弟也是,战乱与信仰的狂热是无法影响到他们的。” “尽管关于月之都的寻找一无所获,不过我还是得到了些线索……洛伦丹大陆也许会有更多的关于里魔法的秘密,我打算到那个未知的大陆去看看。” “我猜到时候你一定会很想念我的吧?”理查德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带着里魔法的真实,来到这里与你一同分享的~!” “因为那是我们早就约定好的事情,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我都一定会连你的份一起完成的。” “为我祝福吧,艾丽斯。” 死亡骑士番外篇寄生翎 ——完—— 剑之主[一 呼唤] 正如名字所述,放眼望去,整个死亡峡谷内不存在任何植被或灌木。它的地表几乎全都是墨黑色的玄武岩,冷酷的岩石覆盖在大地之上,占据了全部的视线,令人觉得不寒而栗。再加上狂暴无比的强风,如果一个人只身影孤地在这片厌恶生命的领域中穿行,恐怕就连血液也会冻结吧? 然而此时此刻,死一般的寂静却被某种强横的力量撕裂了。整个峡谷内布满了横七竖八的裂口,有些甚至深不见底,玄武岩的碎片四散在地,粉尘随风飞舞——就像是有一头猛兽用利爪在这个峡谷中刨过一般,可是事实上,就连巨龙也绝对无法造成这种触目惊心的破坏。 能撕裂死亡峡谷的力量只有一种。 “剑斗气……没错,而且是‘断山’级的。”兽人仔细地抚摸皮肉外翻的大地,然后满意地叹了口气。 从脸上的皱纹来看,他已经有六十来岁了,深褐色的头发中镶入好几缕银丝,并且很长时间没有剪过,宽大的下巴上面也有不少胡子碴,猛一看上去像是从深山里出来的野人。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残破的身体——老兽人左边的袖管是空的,为了保持平衡他不得不披上一件沉重的短斗篷,他的左脚行动起来十分僵硬,尽管穿着靴子,但踏在玄武岩石上却依然发出沉重的声音——这是一条钢做的假肢。 死亡峡谷的来访者就这样无言地走着,拖着那条铿钪做响的铁腿,一路查看大地的伤痕。最后,在峡谷的出口处,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近百人正围成一圈肃立,在他们的中央,一名铁塔般高大的兽人战士正失神地望着正前方,一动也不动。他的全身都缠满了绷带,只有几处露出绿色的皮肤。在这片冷酷的黑色土地上,这种搭配格外地刺眼。 而在兽人战士的对面,有着火红色眼睛的人类青年正满不在乎地与他对视着。 “好了司仪,别在乎那些繁文缛节,让我们快点结束仪式吧。”人类战士催促着一旁的老者。 对方只得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大声宣布:“路维丝历四二年,挑战者阿尔萨斯战胜了剑圣领主雷克斯,甚至掌握了剑斗气‘断山’级奥义。按照我剑圣一族的传统,现在我宣布,阿尔萨斯有资格担当新一代的剑圣领主。” “如果在场的见证者中,还有谁有疑问,请立刻提出。”回应这句话的只有沉默,于是司仪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兽人。 “雷克斯,请交出领主之戒。”说这句话的时候,司仪看到了烙在失败者眼中的痛苦。 对于掌握着剑斗气力量的人们来说,唯一能决定一切的只有力量。尽管品格、声望与决断能力同样非常重要,可是掌握着领主之戒,担当雷霆族首领的人,一定是所有雷霆剑圣中最强的那个。时间会消磨去力量的锋锐,在得到戒指的那一天,持有者就明白总有一天自己会老得无法守住它,但雷克斯从未想到自己竟然会在人生的颠峰时期败给这样一个对手~! 这个叫阿尔萨斯的人类剑圣今年只有二十岁,但和那些缺乏经验的同龄人完全不同,他拥有难以想象的力量——阿尔萨斯甚至掌握了传说中的‘断山’。当决斗开始时,那种排山倒海的攻击令所向披靡的兽人第一次产生了胆怯,之后的形势毫无悬念。 自己已经彻底输了,而且也许尽一生的精力都无法追赶上这个眼中燃烧着火焰的对手。 “请交出领主之戒。”等了半晌后,司仪加重语气,重复发话。雷克斯这才从懊悔与失神中醒悟过来,他缓慢地褪下手上的戒指,然后递到了青年伸出的手上。接着,高傲的兽人弯下膝盖,跪在了地上。 对于失败者来说,这是领主交接仪式中最痛苦的部分。高傲的剑圣必须额头触地,向对手表示臣服,而在这漫长的叩拜中,力量决定一切的信念将会永远地印刻在跪地者和所有人的灵魂之中。 每一名身处死亡峡谷中的剑圣都在无言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但突然间,一个沙哑的声音却打断了人们的冥想。 “你叫阿尔萨斯?” 所有的人都将视线转了过来,其中混合着惊讶,轻蔑与愤怒。剑圣一族在卡那多斯大陆上的势力几乎无人能及,就连王公贵族也不能轻易冒犯,但眼前这个缺胳膊少腿的老兽人却胆敢打断如此重要的雷霆之戒交接仪式? 可是冒犯者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他只是扫视了一下周围,然后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名青年的身上。 “没错,就是我。”对方有些迷惑,“你……有什么事?” “看看你手中的戒指,它的上面雕刻着一道闪电。”老兽人眯起眼睛,“拥有了这枚戒指,就相当于成为了雷霆一族的首领,整个北卡那多斯最强大的剑圣。现在的你,足以与猎潮剑圣和暴风剑圣并驾齐驱。” “你已经站在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颠峰,还有什么样的目标呢?”那声音中带着一种老练的试探,但阿尔萨斯却冷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会很有趣,原来又是这种老套的东西。如果你是说客的话,最好立刻就滚。”阿尔萨斯扬手就是一剑,无形的斗气从老兽人的耳畔擦了过去,带起一道鲜红的血痕。 “精准有力,而且对于斗气的引入也恰倒好处,你具有很高的天赋。”老兽人却连眉毛都不皱一下,只是轻轻地拭了一下脸,“如果不喜欢说教的话,这个或许能让你觉得有点意思。”他说着,从怀了掏出一个东西,丢向阿尔萨斯。 对方漫不经心地抓住那个闪亮的东西,然后扫了一眼。下一瞬间,阿尔萨斯的瞳孔却顿时收缩,整个人一下就紧绷起来。 老兽人丢过来的是一枚戒指,上面所镌刻的图案既不是雷霆,也不是暴风或海浪。那上面刻着的是一朵燃烧的火焰。 传说中的火焰之戒,一枚属于剑圣三大分支统领者的戒指。 “这是?”阿尔萨斯有些难以置信,傲慢的青年不得不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司仪。而当老人看清之后,忍不住低低地喊出了声。 “这是帕西蒙的戒指~!”司仪声音令周围的人们顿时浑身一颤。 作为统领整个卡那多斯大陆剑圣的领袖,那位强悍的兽人早在三十年前就突然消失了,连同象征着最强的那枚戒指一起。可是现在,毫无征兆地,火焰之戒却突然再度出现,而且竟然直接落在了自己的掌心中。 巧合,还是命运? “你究竟从哪里得到的?”很显然,现在已经没人打算让这名不速之客就这样离开了,气氛在一瞬间剑拔弩张。半跪在地的雷克斯也正以警觉的表情打量着那名老兽人。 被质问者干笑了几声,露出一种痛苦而又无奈的表情:“我就是帕西蒙。” 人群在一瞬间炸开了锅,“不可能”之类的喧哗声充斥于耳,可是阿尔萨斯却只是问了一句:“看样子你输了。” “嘿嘿,一点都没错。”传说中的剑圣,眼前残缺的老人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盖过了所有的嘈杂,“我这个卡那多斯最强的剑圣被人打得落花流水,靠着施舍才拣回一条命,不过那是整整三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知道自己已经老了,而火焰之戒需要一个继承人。” “年轻的剑圣,雷霆族的首领,你想继承这枚戒指吗?”帕西蒙一字一顿地问道。 阿尔萨斯点了点头。 但在这时,司仪却愤怒地阻止了他:“不要轻易地订下约定,我们并未确定他的身份,谁知道这个家伙究竟是什么人,不能因为一枚戒指就……” “有戒指便足够了吧?”年轻人不耐烦地打断对方,“如果他不是帕西蒙,那就说明他已经杀了传说中的剑圣并将戒指据为己有,这不是很简单的逻辑?” “可是……” “得了,只要够强,谁都有资格发言,这不是不成文的规定吗?”阿尔萨斯皱起眉头,以冷酷的语调迫使司仪住了口,“他至少曾经强大过,所以让我听听这个人要说些什么。如果是只针对我的要求,那决定也将由我一人做出,你们谁都不许插嘴~!” “很好。”老兽人满意地眯起眼睛,“我要的就是这样的一柄利剑。” “告诉我你的条件。”雷霆族的新首领以目光压制住周围所有人的喧哗,然后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替我击败雅加西,人们称为‘皇帝’的那个男人。”帕西蒙舔着嘴唇,“五年一次的大卢尔德竞技大会就要开始了,雅加西一定会参加,我希望你能在这个世界面前击败他。” 永远不会老去,永远保持着警觉,大卢尔德竞技场永远的冠军,曾参与过几百年前的某个黎明之战,拥有无双的剑术,一次便斩杀三千名精灵王国的精英战士,据说近几年他甚至战胜了火焰之王美露基狄克——这就是皇帝雅加西。如果说剑斗气对于人们来说是个传说中的存在,那么皇帝对于剑圣们来说,同样是个传说。甚至有人认为皇帝曾窃取了只属于神的力量。 “但传说毕竟不会让人感到害怕,只有在与皇帝面对面地战斗过后,你才会明白什么叫做绝对。”帕西蒙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钢腿,眼神失落地望向前方,“据说,在与皇帝交战过的无数战士中,我是唯一活下来的人。很幸运对吧?可是我从此却明白了自己永远也无法达到他的程度——并不是因为身体残缺的关系——对于渴望力量的人来说,这是难以忍受的事情。” “所以自从三十年前,大竞技场的决斗过后,你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并且运用势力封锁了关于那场决斗的一切消息。” “没错,我不希望剑斗气的威名因此受到影响。在那之后,我一直在寻找着能击败皇帝的战士,每时每刻都在寻找。” “为什么会找到我?” “因为皇帝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老兽人低声回答,“而且我也没办法去选出千年一人的最强剑圣。所以只能选择你了,三十年来最强的剑圣。”他的目光中掠过一道狡黠的波澜。 目前两人正位于前往大陆南方的旅途中。尽管雷霆族的长老们全都持反对态度,但阿尔萨斯依然决定跟随这个来历不明、持有火焰之戒的老兽人。年轻的剑圣并不在乎听到的信息中会带有谎言,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战斗。 “告诉我关于皇帝的事。” “我当然会告诉你,否则根本一点胜算都没有。”帕西蒙摆了摆手,“可是在学习这些理论之前,更重要的是感觉。你必须先亲眼看过雅加西的战斗方式,才能明白我告诉你的一切。” “已经有人要同他决斗了吗?”阿尔萨斯抬起头。 “决斗?那只是一场虐杀而已。”兽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但是依然值得去看……那种难以想象的虐杀。” 路维丝历四二年十一月十二日,两人终于抵达了大卢尔德。这座城市的别名是“千年之城”。它曾经是整个卡那多斯最繁荣的城市,无数崛起帝国的首都,法师研讨的圣地,就连女神们也对其钟爱有加。在历史记载中,有三位神明曾选择这个城市作为神眷之地,至今属于她们的遗迹仍然存在于此。 但比起那些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大卢尔德竞技场坐落于此。无论在动荡之年还是和平之年,千年之间竞技大会从未有过间断,每过五年,它总是会按时开启厚重无比的蔷薇大门,呼唤战士们的到来。而无数回应呼唤、将热血抛洒在热砂战场上的勇者们,每一次都为古老的竞技场以及以竞技场为中心的大卢尔德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活力。 现在,这座足以容纳数十万人的圆形建筑就在阿尔萨斯的面前威严地屹立着,仿佛一座无法跨越的高山,吞噬了年轻剑圣的全部视线。 “周围的一切都在改变,可是竞技场却会永远地存在于此,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帕西蒙感慨地叹了口气,苍老的表情在一瞬间舒展开来。 “的确很震撼,可是我见过比这更宏伟的场面。”阿尔萨斯却只是耸了耸肩,那种淡漠是游走于刀锋和死亡间的人才会拥有的,“任何一座山脉都比人工建筑要宏伟得多,而且论年龄的话,如果竞技场已经存在了一千年,那山脉与河流起码也存在了一万年吧?” “我没想到你辩论的功夫也这么好。”老兽人轻笑起来,“不过你搞错了,对于我们战士来说,竞技场本身并不是重点。” “只有竞技场中的那片红色土地——热砂战场,才是战士真正的归宿之地。”说这话的时候,帕西蒙的表情异常严肃。他好象已不再是那个被斩去一半身体的失败者,而是回到了三十年前,成为了统领着三大剑圣分支的最强战士,掌握着“断山”的奥秘,燃烧着火焰般的灵魂。 那片土地究竟是什么,能让人变得如此不顾一切?阿尔萨斯无言地注视着身旁的老人,下意识地抚摸剑柄。 “好了,我们进去吧。”帕西蒙终于回过了神,深吸了口气后如此说道,“跟我来,从侧门进。” “那这里呢?”青年指了指正面高达三十米的蔷薇大门。 “这里是供竞技者使用的通道,今天的我们只是观众而已。”老兽人头也不回,“不过很快,你就该通过蔷薇门了。很快。” 很显然,尽管帕西蒙失去了左手与左脚,可是他的势力依然不容小觑。阿尔萨斯与老兽人所在的位置是整个竞技场中数一数二的,视野非常开阔,场中央广阔的热砂战场尽收眼底。年轻的剑圣就那样站在看台的最前,无言地注视着这片传说中的红土。古老的花岗岩在诉说着悠久的历史,鼎沸的欢呼声在烧灼着战士的神经,锋利的刀剑反射着刺眼的阳光,等待着啜取血液的那一刻。 “今天是大卢尔德竞技盛典的第一天,按照传统惯例,挑战组的战士们将在此时此刻与皇帝一决高下~!”宣讲官洪亮的声音经魔法扩大后传到了竞技场的每一处,也打断了年轻剑圣的思考。 “请允许我介绍这些年轻而勇敢的竞技者,他们是——来自风暴之城的风暴剑圣瑞安,以赏金任务成名的流浪剑圣斯帕克,以及来自圣城斯坦利的皇家骑士艾伯特~!” 伴随着雷鸣般的欢呼声,三名挑战者缓缓步入那片传说的土地。鲜红的玫瑰色花瓣从半空中洒下,很快就与赤色的沙砾混在一起。不过几分钟以后,掺入战场的恐怕不会是浪漫的花朵——而是战士们温热的血液。 “风暴一族的首领也来这里了吗,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阿尔萨斯扭头发问。尽管他对于剑圣三大分支之间的来往并不关心,但那名剑术高超的瑞安居然会成为挑战者,的确出乎意料。 “他连初级的‘断山’都没掌握。”帕西蒙只是耸了耸肩。 “即使如此,他也绝对算得上是一流的战士。而且很显然,那个骑士和另外一名流浪剑圣的实力恐怕也不会在瑞安之下。”青年陷入思考,“你应该明白,剑圣的力量是以几何级数递增的……这是支功守兼备的队伍,皇帝一人真有可能战胜他们吗?” 老兽人正准备解释,一阵更加巨大的欢呼声突然朝着他们涌了过来——比刚才那阵要猛烈得多,简直就好象是澎湃的海浪。所有的人都举起了双手,高喊着同一个名字。 “皇帝~!皇帝~!” “皇帝~!皇帝~!” “皇帝~!皇帝~!” 热砂战场的另一侧,雕刻着蔷薇与荆棘的精金大门正缓缓开启。 剑之主[二 邂逅] 活在传说中的战士究竟是怎样的?迅捷如风?杀气十足?还是象幻影一样飘渺?阿尔萨斯目不转睛地盯着从巨大建筑的影子中缓缓走出的皇帝,视线却在那一瞬间停滞。 “什么?”他高声地喊了出来,并且用力地揉着眼睛——令青年失态的并非是雅加西本人,而是他手中持有武器——那既不是什么著名的神兵也不是闪级的宝剑,它甚至未曾加持魔法,只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武器,而且从表面的质感来看,这柄武器是用极易断裂的青铜制成的。 换言之,皇帝几乎是赤手空拳地站在两名剑圣与一名骑士面前~! “那家伙……他打算用铜剑对付削铁如泥的剑斗气~!?”阿尔萨斯猛地抓住一旁老兽人的肩膀,眼中好象要冒出火来一般,“这怎么可能?” “哼,那是雅加西最喜欢的做法。”帕西蒙只是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表情中根本没有任何惊讶的成分,“对于连‘断山’都未掌握的剑圣,大概只有如此才能稍微让他认真点了。” “别开玩笑了。”年轻的剑圣扑向看台边缘,重新将注意力集中于热砂战场上。在这个位置,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三名挑战者的表情。斯帕克玩弄着手中的双手长剑,似乎在考虑如何借皇帝自大的机会一举成名;骑士却有些不知所措——他大概根本没料到在一对三的情况下,对方居然会如此羞辱自己;只有风暴族的瑞安依然保持着往常的谨慎,但从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中,阿尔萨斯捕捉到了剑圣迫不及待的心情。 “由于皇帝非常之强,因此按照历届的惯例,他将只使用未经魔法处理的铜铸武器~!”宣讲官的话语再度响起,“以一对三,以铜剑对闪剑,这将会是竞技盛典第一天最精彩的战斗~!” 按照历届的惯例,这么说皇帝真的干过很多次了……可是没可能的,究竟什么样的剑术能使一个人在这种状态下对抗剑斗气?究竟是什么? 阿尔萨斯陷入沉思,可是却根本无法找到答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忽略掉那把刺眼的铜剑,重新仔细地审视走出传说的战士。 皇帝有着修长的身材,一身黑色外衣与飘扬的银白长发形成鲜明的对比,由锐利线条勾勒出的脸庞冷俊异常,远远看去,仿佛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塑像。比起三个神态各异的对手,阿尔萨斯根本看不出雅加西的情绪变化,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如同深水沉潭,要将周围的一切全都收进瞳孔之中。 “那是宝石瞳,皇帝与生俱来的能力。只要他愿意,就可以看穿中神经电流的传递,从而判断出对方下一步的行动。”帕西蒙的声音在青年耳旁响起,带着不属于老人的清晰与流利,他的目光同样凝固在雅加西的身上。 “战斗中的预知能力吗?的确很难应付。” “你错了,”老兽人无声地露出苦涩的笑容,“皇帝真正强大的地方并非是他高超的剑术与预知天赋,而是积累了七百多年、凡人无法想象的战斗经验~!恐怕就连神明在这方面也无法与他的阅历相提并论。” “七百年~!?”阿尔萨斯觉得今天已经遇到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物。 “还没看出来吗?光是从他的肤色和发色便可知道,雅加西是半吸血鬼,而且是一名日行者。自从被他击败后,这三十年来我可不只是在寻找替代者。光凭借你们这些小鬼,即使再怎么具有天赋依然不可能与皇帝匹敌,惟有知己知彼,才能有胜利的一线希望。” “好象童话一样的宝石瞳,半吸血鬼日行者,活的寿命超过了好几个女神的总和……你还知道些皇帝的什么?” “我还知道,现在是战胜他的最好时机。”对方意味深长地看着阿尔萨斯,“如果再早一些,即使是掌握了断山的你也绝对没有胜算……而如果再晚一些,恐怕皇帝就会屈服于时间本身了。” “人老了还真是喜欢说些既深奥又神秘的话。”阿尔萨斯故做轻松地耸了耸肩,目光却依然停留在雅加西身上。 下一刻,清脆的钟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大卢尔德竞技场此次盛典的第一场战斗开始了。 两名剑圣在第一时间发动攻击,多层式复合剑斗气组成一张大网,严密地封锁住皇帝的行动。紧接着,第二波冲击越过那张速度较慢的大网,拦腰斩向目标。在挑战之前,这三人显然经过了长时间的磨合,攻击的默契程度极高,而且不留任何空隙。 可是剑斗气唯一扬起的,只有战场上红色的尘土,却不带一丝血迹——皇帝轻松地躲开了全部攻击,并且迅速拉近了与挑战者们之间的距离。 面对锋利无比的剑斗气,除非同样以剑斗气回击或者依靠强大的魔法防御,整个卡那多斯大陆没有人会胆敢从正面抵抗它,何况现在身着布衣、手持铜剑的皇帝。大部分战士在躲避剑斗气的同时都会尽量接近对手,如此一来,速度缓慢的剑斗气就无法在贴身战中发挥出全部力量。 可是光是这种程度的躲避是不够的。阿尔萨斯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皇帝正掠过一道又一道剑斗气,动作轻巧地仿佛一只蝙蝠。 高阶剑圣,“碎石”的掌握者所能做的可不仅仅是挥出一道又一道弧形。 就在雅加西即将进入交锋距离的瞬间,瑞安的眼神突然在瞬间发光,就好象是猎食的猛虎一般。一股排山倒海的旋涡从他的长剑上呼啸而出,巨响贯彻人们的耳畔,锋刃翻卷起无数沙砾,并在地面上开出一条深深的沟壑。而与此同时,那名流浪剑圣也亮出了自己的绝技,他飞快地抖动着长剑,无数小而锐利的弧型剑斗气向着四面八方洒了出去,包裹住那条呼啸的龙卷,一同扑向正前方的目标。 皇帝已经避无可避了。那个毫无防备的躯壳,传说中的战士或许在下一秒就会被横扫战场的剑斗气撕得粉碎,可是在那一瞬间,阿尔萨斯却终于看到了宝石瞳孔中一闪而逝的光彩。 其实我所渴望的正是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毫无疑义地如此诉说着。 雅加西终于第一次挥动手中的武器,黄澄澄的铜剑精准地探入龙卷风一样的剑斗气中搅动起来,一下就将它削得四分五裂。那些锐利无比的弧形剑斗气在遇到铜剑的瞬间,不是被化为一阵微风就是被偏转了方向,一头载入目标身旁的土地中。一时间,无数沙砾四下飞舞,激起大片的尘埃,可是位于攻击中心的皇帝根本毫发无伤。 他竟然从正面对抗剑斗气,而且摧毁了它们~!阿尔萨斯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觉得自己已被剥夺了思考的能力。 “他竟然……竟然用铜剑就瓦解了这一切……” 青年喃喃自语的时候,皇帝已经欺近了挑战者身前。瑞安和斯帕克的颈项上立刻出现两道笔直的斜线,鲜血从中飙射而出,扬起一阵红雾。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的皇家骑士连忙挥出一剑,可是却落了个空——此时,雅加西已跃上他的重剑,然后顺势又跳上艾伯特的肩头。紧接着,皇帝炫耀技巧般地倒转过铜剑,然后将那把剑齐柄从骑士的天灵盖上插了下去,对方甚至来不及吭声就已死去。 “结束了。”这是雅加西在这一战,或者说是这一虐杀中唯一说出的话语。他的话音刚落,三名挑战者僵硬的尸体就倒在了热砂战场上,滚烫的血液很快溶入那些贪婪的红色沙砾中,根本无法被重新分辨出来。 阿尔萨斯嘶哑着嗓子,一句话也说不出。 坐满数十万人的竞技场上充斥着寂静,被风声鼓荡的耳膜因无法适应这突然降临的死寂而鸣动着,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失去了作用,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狂热的欢呼声才再度重归此地,每个人都不顾一切地大喊着。 “皇帝~!胜利~!” “皇帝~!胜利~!” “皇帝~!胜利~!” “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青年转过身,盯着老兽人,一字一句地问。他的眼神就像当初看到那枚火焰之戒时一样,象刀锋般锐利,比钢铁更坚定。 “一种叫做‘云耀’的技巧。并不是特定于剑术或是拳法的力量,而是提高心的速度的集中技巧,摧毁剑斗气的关键就是它。”帕西蒙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 “能摧毁剑斗气的技巧吗?这或许是个好兆头……”青年剑圣的目光重归冷漠,但是其中却蕴涵着无法抹消的火焰,“既然剑斗气已被证明并非完美,那或许还有可以提高的余地。”他说着,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战场。皇帝在接受完观众们的呼声后,正缓步走向洞开的蔷薇大门。 可是就在此刻,雅加西的身体却突然歪向一侧,他的脚步也顿时停滞下来。那只是一瞬间的事,皇帝立刻就恢复了平衡,然后迅速地用手捂住嘴巴走进大门,可是阿尔萨斯却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他怎么了?”剑圣并不认为胜利者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了什么创伤。 “你也看见了?眼力很敏锐。”老兽人赞许地点了点头,“或许是诅咒或者疾病一类的东西,据说与火焰之王美露基狄克有关,可是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一个半吸血鬼开始吐血,那就说明他的日子不再长久了。” 说这话的时候,帕西蒙的表情中流露出一种无法抑制的兴奋。 “你现在的目标难道就是干掉那个重病缠身的皇帝?”阿尔萨斯摇了摇头。 “即使怎样也好,他已经活了超过七百年,拥有丰富无比的经验,再加上那双宝石瞳,以此来抵算的话没什么不公平的。”老兽人耸了耸肩,“何况即使如此,雅加西也依然比你更强大。” 这段对话在两人之间已经重复了无数次,可是谁也无法说服对方。阿尔萨斯甚至取消了帕西蒙打算立即进行的特训,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庭院内乱转——当然,老兽人并没有放弃的打算,他知道,年轻的剑圣迟早会被自己说服。 现在两人所居住的地方是一个名为水色庄园的著名景点,位于大卢尔德郊外。这片有着秀美山水的领地原本隶属于权力遍布大陆的温菲尔德学院,但在法师们没落以后,它便落如了现今当权者的手中——自然,这位贵族曾经受过帕西蒙不小的恩惠。 可是年轻的剑圣对于清澈的溪流、葱翠的树木、绽放的花朵全都毫无兴趣。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皇帝那无可比拟的强大。 这个老家伙比想象中的还要不择手段。青年瞟了身旁的说教者一眼,恨恨地想。但他也非常清楚,一切正如对方所述,没有哪一个渴望触摸力量颠峰的战士会在这种时候放弃,自己也不例外。 就在他打算再一次挑起话题的时候,随风飘来的悦耳琴声却打断了阿尔萨斯的思绪。分辨出旋律的那一瞬间,老兽人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目光中透露出久违的锐利光芒——那是战士才会拥有的眼神。 “非常美妙的曲子,可是我记得这个庄园中的客人只有我们两人。”阿尔萨斯停下脚步,辨别着音乐的来向。 “嘿,总有些人,就连国王都阻挡不住。”帕西蒙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来吧,让我们去会一会那些未被邀请的访客。”老兽人下意识地摸了一下义肢,然后大步走向前方。 绕过枝叶繁茂的林地,穿过交错的叶影,舒卷在眼前的是一副如画的美景——到处都是清澈的水的身影——沾着露水的花丛衬托着一个又一个袖珍的瀑布,蜿蜒的溪流映照出行者的身影,而演奏者就沉醉在这片鸟语花香的景色中,忘情地拨弄着手中的七弦琴。 这是一位精灵女性。作为一名见多识广的剑圣,阿尔萨斯曾见过这个大陆上为数不多的精灵,可是和他们比起来,眼前的女孩却要精致得多。 演奏者有着一头比太阳更耀眼的长发,微风吹拂下,金缕一样的发丝在空中飞舞。那双神采飞扬的眸子比大海更湛蓝,雪白的皮肤则令衬托之下的绸缎长袍一片暗淡,再加上小巧的鼻子和红润的嘴唇,恐怕就连童话中的公主在她面前也要相形见绌。 可是阿尔萨斯的目光只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秒不到——并不是因为青年缺乏对女性的认知,而是因为他根本无法忽视精灵女孩身旁的那位倾听者。 皇帝就站在那里~!距离自己不到十米的地方~! “雅加西~!”帕西蒙首先喊了出来,他的表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愤恨、喜悦、无奈与悲伤混杂在了一起,淹没了老兽人的双眼。 这嘶哑的声音打断了悦耳的曲子,精灵女孩略带惊讶地停下,看了看眼前的两名不速之客,然后将目光转向皇帝,似乎在问“怎么了”一般。 “不记得了吗,黎瑟?”倾听者却笑了起来,“看看那名兽人的义肢,是你的作品啊。那不是铸火者帕西蒙吗?算下来,自那次对决以后,我们已有三十来年未曾谋面了吧?” “正好三十年。”曾经的剑圣领袖低沉地回答了一声,“虽然没想到会在水色庄园里遇到你,不过无所谓,谁都知道皇帝可以欣赏他想欣赏的任何一处风景。但我劝你最好还是关心一下最近的竞技,除开无意义的杀戮,接下来才是真正精彩的地方。” “哦?” “我不妨来介绍一下,”老兽人咳嗽一声,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年轻的剑圣一眼,“他是阿尔萨斯,不久之后便会在竞技场里代替我向你,传说中的皇帝,再次发起挑战。三十年前的对决只是一个开始,今次才会真正分出胜负~!” “一名雷霆剑圣,听起来似乎颇有趣。”皇帝的目光扫过青年戴着戒指的手指,然后直直地凝视着阿尔萨斯火焰般的双眼。 比想象中的还要冷静……对视的瞬间,阿尔萨斯默默地感觉着自己的心跳,依然平静而稳定。毫无征兆地,那个比传说还要强大的皇帝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他在上午连眼都未眨便轻松解决了三个身经百战的对手,现在的自己又该如何应付呢? 青年没有答案。可是他却明白一件事——自己是永远渴望着力量的,而此刻,那个力量的化身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跨过一步便可触到。 剑之主[三 挑战] “你叫阿尔萨斯?”皇帝打量着对方,“告诉我,是什么驱使你到这里来向我挑战的?荣誉?名声?还是火焰剑圣的蛊惑?几百年来有很多人为此同我殊死战斗,可是最后他们却全都化为了尘土。” “你想得太多了,我对那些都没兴趣。”青年不卑不亢地回答。 “那么,就是为了力量了。”雅加西的目光中掠过一道闪光。 “那也只是其中一半而已。说起来,被人们称为皇帝的你一定也觉得很苦恼吧?因为这个世界实在是太虚伪了,根本就没人肯说真话~! 年轻的剑圣跨上一步,就象即将捕获猎物的野兽那样:“只有战斗才能揭露一切真实,究竟谁在虚张声势,谁是深藏不露,一切在战斗中都能得到答案。而现在,我这边恰好有一个非常吸引人的问题……” “想知道你和我谁更强吗?”皇帝扬起眉毛。 “没错~!”阿尔萨斯的双眸中喷射着火焰,剑圣下意识地将手按上剑柄,但就在此刻,老兽人却突然制止了他。 “到此为止。”老兽人严肃地看着阿尔萨斯,“在这里挑起冲突是毫无意义的。” “别担心,帕西蒙。”皇帝的话语突然插了进来,“对于这位剑圣的问题,只要一个小小的游戏就能解决一切了,我保证不会流血。”话音刚落,身材高大的雅加西已一跃而起,以无法想象的轻盈掠过树木外露的枝节,就连影子也来不及投下。 那家伙~! 察觉皇帝有所动作,阿尔萨斯和帕西蒙立即分开并同时进入临战状态,气氛顿时剑拔弩张,但一侧美丽的精灵女子却依然静静地偎依着七弦琴。 皇帝根本没有展开想象中的速攻,他只是来回在树叶间穿梭,最后重又稳稳地跳下地面——但与刚才有些不同,此刻他的手中握着两根树枝,一根是坚固的梧桐枝,而另一根是柔软的柳树枝。 “早上你应该去过竞技场了。”雅加西将梧桐枝抛给对方,“身为剑圣,我想你一定很好奇,无坚不摧的剑斗气怎么可能败在一柄小小的铜剑之下?” “没错。”阿尔萨斯直言不讳。 “不妨现在来亲身体验一下吧。”雅加西转动手中的柳条,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圆形,“如果你能用树枝施放出剑斗气,我便能用柳条化解它……当然,”对方很宽容地笑了一下,“做不到的话,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谈的了,皇帝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最后的一句话对于阿尔萨斯来说显然是种挑衅,不过他并没有被激怒——在皇帝的挑战面前,年轻的剑圣早已忽略了其他一切。他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用手摩挲着那根还带着嫩叶的树枝,然后缓缓后退几步,拉开与皇帝之间的距离。 “一定要谨慎~!”帕西蒙也退到了一旁,看得出来老兽人并不愿意皇帝和自己选出的复仇者在这里战斗——哪怕是用树枝,可是他同样明白,这种情况下一切已无法阻止。 别说是柳条,就是赤手空拳,皇帝一样可怕无比。可是已经无路可退了……曾经的火焰剑圣注视着两眼放光的阿尔萨斯,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我必须信任我所挑选出来的战士,并且将全部赌注都押在他身上~!让他放手去干吧,利剑总是要出鞘的。 青年冷静地估算着手中“武器”的承重能力和硬度,希望能了解可以投入力量的极限。实际上,剑斗气是一种由怒气转换而来的物质性攻击,每当剑圣们挥剑之时,怒气就会顺着武器的锋线激射而出,凝聚起两侧的气流,最后形成无坚不摧、形态不同的风刃。但树枝和宝剑显然是不同的,它没有锋线,而且也脆弱异常——在凝聚起风刃前,梧桐枝就很有可能被怒气本身给揉碎。 但对于阿尔萨斯来说,这些并不是问题,关键在于对方如果以闪避应对,好不容易挥出的剑斗气就会完全失去作用了。 似乎察觉到了年轻剑圣的疑虑,皇帝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做什么解释。而直到此刻,阿尔萨斯才发现那名精灵女孩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丝毫没有要走开的意思。 完全信任雅加西的表现吗?如果皇帝真的闪开,那你便会被剑斗气一分为二了~!还是说,皇帝打算以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绝对不会闪避?青年思索着,最后却摇了摇头。 没必要考虑那些~! 下一瞬间,阿尔萨斯漂亮地挥出一记横斩。半透明的剑斗气呼啸着从树枝上射出,疾飞向对面的皇帝——这只是最低级别的风刃,没有变化也没有层次,可是它的锋利程度却足够粉碎岩石。 让我看看你是怎样摧毁它的……皇帝~!剑圣目不转睛地盯着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的对手,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就在锋利的风之刃即将命中目标的刹那,雅加西终于动了起来,他翻动手腕,抖出柳枝。原本柔软的枝条突然成为了一条活着的蛇,一下切入那道剑斗气中,无论角度还是速度都与阿尔萨斯出剑时完全一样,简直就如同是镜中的倒影。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无坚不摧的剑斗气已从内部彻底瓦解,化成一阵清风消失不见。留在剑圣眼中的,只有皇帝微微摆动的衣角,以及那条看似柔软,但却蕴涵着无穷刚性的柳条。 阿尔萨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到吗?不需要使用什么高深的剑术,也没必要调整身体的姿态,战斗是由一瞬间的集中力决定的。”皇帝的声音越过花丛与流水,从遥远的地方传入青年的耳畔,“如果过分重视招式的威力,那只会脱离战斗的本质。真正的战斗,仅仅是把握必要的机会攻击,并且把握必要的机会闪避。” “最重要的是心的速度,意即集中力与速度相协调的完美境界,我将之称为‘云耀’。你明白那个的意思吧。” “在古老呼吸法的描述中,那是与闪电相同的速度。”剑圣低低地回答。 “没错。”皇帝赞许地点了点头,同时瞟了一侧的帕西蒙一眼,“剑斗气原本也算有点娱乐性,但随着时代的变迁,现在它已经成为了一味追求大杀伤力的东西。剑圣们把自己变成了杀戮机器,而不是真正的战士。这种力量迟早会没落。” “这方面别妄下论断。”阿尔萨斯皱起眉头,“游戏还没结束,剑斗气也不只是飞来飞去的风刃。”他说着重又摆出进攻的姿态。 “颇有趣。”雅加西看上去有些惊讶。 青年手中的梧桐枝微微发热,硬度也大不如前,就好象是被放在沸水里烫过一样。不过阿尔萨斯相信对方手里的柳条状况一定更糟,或许碰一下就会碎掉。而最重要的是——那种软趴趴的东西即使真能摧毁剑斗气,它也肯定不适合在贴身战中用于格档。 如果可能的话,就在这里杀掉皇帝~!剑圣的眼中爆发出燃烧的光芒,下一刻,他飞身而起,扑向泰然自若的目标,手中的树枝精准地劈了过去——这一回,并没有剑斗气从中激射而出,但当皇帝的柳枝在接触到梧桐枝的瞬间,却一下就被削成两截。 阿尔萨斯将剑斗气附着在了树枝之上,令树枝本身成为了锋利的长剑~!现在,这柄夺命的利器已经到了皇帝的眼前,只待将猎物撕得粉碎。 然而阿尔萨斯却根本没有胜利在望的感觉——皇帝的宝石瞳中再度跃动起他所熟悉的那种光芒,令周围的一切在瞬间变得一片黯淡。接着,在剑圣来得及做出反应前,雅加西已成为了他眼中一个模糊的影子。 阿尔萨斯一手撑地,用力地咬紧牙关。 在生死攸关的最后时刻,皇帝以漂亮的擒拿手法抓住他握着树枝的手,并通过关节技封锁住对方的全部行动。半跪在地的青年可以感受得到身后皇帝的强大压迫感,以及那只被擒住的右手所传来剧烈疼痛。 他究竟是怎样绕到后面去的~!?剑圣觉得不可思议,可是他很快就没了思考的心思——自己恐怕马上就要被杀了。 可是出忽意料,强加于身体的压迫在一瞬间解开了。皇帝松开手,然后很有风度地重新走回精灵女孩的身旁。 “为什么不杀了我?”剑圣冷冷地看着对方,阿尔萨斯不喜欢被怜悯,即使以生命为代价。 “能自创出独特的奥义并在正确的情况下应用,这点非常值得赞赏。直接在这里杀掉你未免太可惜了。”雅加西微笑着解释,似乎刚才的一切真的是游戏一般,“无论如何,我也很希望能与你在竞技场上好好地较量一番。” “你叫阿尔萨斯对吧?我决定接受你的挑战。”皇帝深邃的视线凝视着半跪在地的少年,其中掠过一丝微波,“如果猜得没错,帕西蒙应该已将你晋升为顶级组成员。按照惯例,你去随便集齐五人后再来与我决斗。” “五个人?” “在七百年的战斗经验和宝石瞳面前,这是个公平的条件。阿尔萨斯,我拭目以待。再会了。”皇帝缓缓地回答,他说着对身旁的精灵点了点头,女孩的周围突然涌动起水蓝色的涟漪,将两人包裹其中。下一瞬间,雅加西、精灵以及七弦琴全都逐渐在半透明的旋涡之中隐去,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水色庄园重新归于寂静。剩下的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站着,过了好一会,阿尔萨斯才终于回过神来,转过头去看身后的老兽人——对方满头是汗,同样两眼直直地瞪着剑圣。 “你,你的手臂怎样了?”帕西蒙沙哑着嗓子问道。 “不碍事。”阿尔萨斯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右臂。 “真是的,你这样乱来,害得我缩短了十年寿命。”老兽人长出一口气,有些不满地给了青年一拳。但对方却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 “我从来也没想过,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如此强大的战士~!”阿尔萨斯的脸庞上露出向往的神情,“就在刚才,我已经和力量的颠峰交手过了。” “可是那还不够,你必须站在力量的颠峰之上才行~!”帕西蒙加上一句,随后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水色的光芒逐渐褪去,里魔法的力量将皇帝与他的伴侣带回了位于大卢尔德的住所内。可是下一刻,精灵的脸色却突然绷紧了——皇帝正捂着嘴痛苦地咳嗽着。 “雅加西?雅加西~!”女孩连忙冲上前去,紧紧地扶住对方。 “不……别担心,没什么大碍……”过了好一会,半吸血鬼才终于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不动声色地抹去嘴角的鲜血。 “又吐血了?”精灵的语调中带着哭腔,“明明需要休养,但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还要参加竞技?就算你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也请为跟随你的人考虑一下好不好?” “黎瑟,我的极限我自己很清楚。”皇帝温柔地抚摸着女孩的头发,露出苦涩的笑容,“想要抗拒命运是不可能的,该来的总会来。而最适合我的归宿,除了那片红色的土地以外还会有哪里呢?” “那我该怎么办?”黎瑟西尔紧紧抓着对方的手,仿佛害怕眼前之人突然消失一般,“路维丝抛弃了我,精灵们憎恨我,我的归宿就是你……如果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你依然要好好地活下去。”顿了一顿,皇帝回答。也许是因为明白这个答案太过苍白,他下意识地别过头,避开精灵的视线。 “那么,云耀的归宿又在哪里?”女孩继续追问,期望对方一时语塞。 “你觉得阿尔萨斯怎样?”雅加西反问。 “刚才的那名剑圣?”黎瑟西尔有些奇怪,“从一般角度来看,他的确拥有很高的天赋,可是你应该很清楚,那个人离颠峰还很远。” “天赋并不是最重要的。”对方叹了口气,眼神逐渐迷离,“很久以前,我选择莫巴帝作为云耀的传人,就是因为他具有最高的天赋——同样是长寿的血族,同样拥有看穿一切的眼睛。可是最后,那个人却背叛了整个族群和信赖他的女神。姑且不论立场,云耀在他的手中,仅仅是达成信念的工具而已。可是刚才的那位青年却不同。” “他单纯地渴望着力量,对于他来说,力量并不是手段,而是目的。” “可是他永远也达不到宗师级的云耀~!”女孩反驳。 “没错,但是如果他舍弃了剑斗气转而选择云耀,那一切便可以顺利传承下去了。”雅加西狡黠地笑了起来,“能达到什么样的程度并不重要,因为技术本身并不会失传。关键在于,现在是该解放它到整个世界的时候了,你不觉得那是很好的宣传吗?” “也许……”女孩不置可否的回答。 “所以了,我也必须继续战斗才可以。”雅加西温柔地将精灵抱入怀中,“不过在最后的挑战到来之前,我愿意为黎瑟做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黎瑟西尔将头埋进雅加西宽阔的胸膛。 “任何事情。”皇帝闭上眼,在女孩耳畔轻轻但坚定地回答。 大卢尔德竞技盛典一共分为五个级别:预选组,普通组,精英组,大师组,顶级组。每过五年,都会有成千上万渴望荣誉,名声,金钱,力量或者其他一切的战士们汇聚于此,从最初级的预选组开始,历遍刀锋的洗礼,或在热砂战场上倒下,或在嗜血的战斗中取得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而随着级别的提高,战斗的难度也会同时以几何级数提升,参加预选组的人数超过一万之众,但最终能晋级为顶级组的,只有区区二十人。 路维丝历四三年一月十一日,新年过后不久,竞技盛典开始后的第六十天,顶级组的战斗正式启动。阿尔萨斯以种子选手的身份直接晋级了这个组别——一个在下届盛典中有资格挑战皇帝的组别——当然,这还是依靠帕西蒙无所不在的权力关系。 “如果总是依靠权力,剑锋也迟早会生锈。”看得出来,青年对于这种安排其实并不满意。 “如果这两个月你把所有精力都耗费在晋级上,那在面对皇帝的时候就只有等死了。”老兽人哼了一声,“当然,另外四个肉脚或许能让你晚死几秒,但那没什么区别。” 阿尔萨斯耸了耸肩,不再反驳。尽管今天的主要任务是从顶级组的战斗中选出适合共同挑战皇帝的其他四名同伴,但事实上,年轻的剑圣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体验一下亲身在竞技场战斗的感觉了。 顶级组的水平究竟是怎样的?当阿尔萨斯在竞技场宏伟的走廊上前进时,不止一次想起这个问题。尽管在名单中的大部分名字雷霆剑圣都曾耳闻,可是毕竟没有与之直接交手。对于战士来说,这种状况简直就象是看到佳肴但却无法下口一样难受。 好在这些问题都可以在今天解决了……究竟是你比较强,还是我比较强?青年默默地在心中向着不知名的对手们发问,随后露出只有自己才明白的笑容。 下一刻,跨入顶级组休息室的瞬间,一柄巨大无比的长枪首先跃入了阿尔萨斯的眼帘。 剑之主[四 热砂] 将近三米的战枪完全由精钢打造而成,兼具刚度与韧性,长度和重心也配合得完美无缺,那红色的锋刃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勿容质疑,这柄武器是由无数亡者的鲜血磨砺而成的。持枪者本人同样引人注目,这个身高两米的大汉不仅将头发束成一条长长的辫子,脸颊上还抹着醒目的油彩。 精王枪“龙贯鬼斩”以及它的主人——屠龙者萨迦斯,现在就在剑圣的眼前。 来自北地的高大野蛮人只是瞟了阿尔萨斯一眼,敏锐的目光立即就捕捉到青年手指上的戒指。 “又一个戴戒指的。”屠龙者哼了一声,“这回应该不会有错了,你就是那个什么雷霆剑圣吧?要挑选四个人向皇帝挑战的家伙。” “没错。”剑圣楞了一下,然后谨慎地回答。 帕西蒙这老家伙,宣传方面可真到位……阿尔萨斯皱起眉头,现在看来别说是顶级组,恐怕全城的人都已知道自己与皇帝的约定了。可当青年转过头去打算质问一下老兽人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早已不见了身影。 “嘿,真是个幸运儿呢。不仅获得与皇帝对战的允诺,而且还能以种子选手的身份直接晋级到顶级组。”一个嘲讽的口吻突然插了进来,“我不得不承认,雷霆剑圣的‘人际关系’真是做得非常到位,连政客们都要自愧不如了。” 这个声音来自于一旁斜坐着眼神慵懒的中年男子,乍一看他的装束更类似于吟游诗人,但阿尔萨斯却很清楚,在战斗时那双不定的眸子一定比其他人要锐利得多。 “没想到猎潮剑圣也来了。”被挑衅的青年淡淡地回答,似乎是在敷衍孩童,“好久不见,梅洛迪。你应该知道,我一向讨厌和低水平的对手浪费时间。” “可是现在你最好认真些,否则恐怕在见到皇帝前就会完蛋了。”猎潮剑圣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突然凑近低声地说了一句,“或许瑞安的确只是个废物,掌握了‘碎石’便沾沾自喜,可是不要以为这里只有你才懂得‘断山’的奥义。” “我想说的是,不要以为掌握了‘断山’便可沾沾自喜。”雷霆剑圣针锋相对地回答,但心里却想的是另一件事。 竞技盛典每五年举办一次,间隔不能算是长久。可是为什么,这次却突然聚集了全部的剑圣首领?为什么这一次晋级入顶级组的全都是那些传说中的人物?为什么他们不参加上一届或者是下一届,偏偏要挤在这个时候? 或许是故意安排好的也说不定,无论是游说还是暗示。一想到帕西蒙狡黠的目光,阿尔萨斯的嘴角禁不住微微扬起。对于一个将三十年全部精力放在复仇上的男人来说,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而我,或许并不是他所选中的唯一复仇者。 不过算了,那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再一次体会到在刀锋上游走的感觉,并且面对面地与皇帝正面较量。 “请两位稍微冷静一些可以吗?”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阿尔萨斯的思考,两名赫赫有名的剑圣同时转头看去,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一头金色短发,身穿银色铠甲的骑士。在那件胸铠的心口处,有一个很突出的剑形标志。 “虽然我并没有劝架的资格,不过想必各位也都知道顶级组战斗的规则,战斗时的分队是按抽签结果来排列的。在还未分队的情况下就这样的话,万一抽到同一方,合作起来也不会很愉快,不是吗?”骑士微笑着解释。 “谢谢,我们都很清楚规则。”雷霆剑圣冷冷地回答,打量着对方,然后加了一句,“不过话说回来,你又是谁?” 这问题引起了顶级组大部分人的讪笑,骑士的脸庞顿时涨得通红:“我叫做布雷斯,来自洛伦丹大陆,是路维丝联盟圣剑骑士团的团长。” “原来是新女神的侍从。”有人这样评价。 “路维丝现在又打算染指卡那多斯了?”也有人皱起眉头。 但在这些威名远扬的战士面前,布雷斯的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洪亮:“无论过去如何,在此时此刻,路维丝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神明。能以路维丝骑士……” “如果你是打算在这里宣扬路维丝的教义,那还是闭嘴为妙。”一旁的野蛮人打断圣骑士的演讲,“既然是一路晋级过来的,那就应该很清楚,热砂战场是一片不允许神明介入的土地。在这里,使用魔法或剑斗气还有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无所谓,因为那些是人的伎俩,可是你最好别指望能靠神术来扳回一局。” “我明白,”圣骑士点了点头,“但即使不使用神术,我依然是路维丝的骑士,我依然为路维丝的荣誉而战。” “随便你为什么而战都没关系,总之别再讨论虚无的东西了。”梅洛迪耸了耸肩,“去抽签吧,来决定一下最后的分组,看看究竟谁是同伴,谁是敌人。”他说着瞄了阿尔萨斯一眼,然后走向开启的大门。 抽签的结果极富戏剧性——圣骑士与猎潮剑圣分在了红组,而阿尔萨斯与萨迦斯则分在了蓝组。除此以外,红组中还有两名箭术精湛的游侠,而蓝组中的变数则是三名魔法战士。竞技场中即将展开的无疑是整个大陆难得一见的高水准战斗,可是正因为每一人都是千里挑一的精英,所以他们才更清楚彼此之间微妙的差距。 “你觉得哪个最难对付?”在蔷薇门后做最后准备的间隙,野蛮人问青年。 “如果单纯就力量来看,显然是梅洛迪了,断山级的剑斗气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是最危险的。”剑圣略略沉思,“可是我想在十对十的战斗中……” “我们最好先解决掉那名圣骑士。”萨迦斯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错。”阿尔萨斯的嘴角微微扬起,“对于我们这些向往自由的战士来说,那家伙始终是最讨厌的。” 兼承几百年来的传统,十人对十人的对抗一向以“夺旗模式”展开。一红一蓝两面旗帜分立于热砂战场两头,以钢制旗杆的初始插入点为圆心,半径二十米内为本方阵地,要将对方的旗帜夺取至本方阵地,战斗即告胜利。 但规则的另一个关键之处在于,究竟是红方获得胜利还是蓝方获得胜利并不重要,顶级组冠军的产生完全是由个人表现决定的。这个离奇的规定究竟是何时制定的已经无从考证,但成为传统一部分的它就像竞技场的岩石般难以改变。由此带来的直接结果则是在战斗过程中,大部分人只顾着自己的表现,而对夺旗完全没有兴趣——所谓本方与敌方的区别,在他们眼中仅仅是能否攻击而已。 在这样的混战中,如果一个饶舌的家伙成功组织起一个小队——不需要十个人,或许只要四到五个人——并且有效地以军队的方式进行指挥,那么显然,其他混战者,以及那些两、三人一组的搭档,全都会被一个一个地解决掉。而最有可能采取这种战术的,除了那个圣骑士以外不会有其他人,再加上对方无人可比的指挥经验,一旦队伍成型,恐怕就连剑斗气也难以摧毁。 “那么,那个路维丝的信徒就由我来解决~!”野蛮人的瞳孔中放射出嗜血的光芒。 “猎潮剑圣则由我来牵制。”阿尔萨斯的决定同样没人反驳,“其他的随便你们。” 然而,在雷霆剑圣准备进入蔷薇门的时候,衣袖却突然被某个人拽住了。青年回头一看,拉住他的是队伍里的一名魔法战士。 “怎么?” “阿尔萨斯先生,进入挑战者队,与皇帝面对面地战斗需要什么样的条件?”那个从头到尾一直不声不响的战士直截了当地文,语调中难掩迫切与渴望,“请告诉我。” “那种细节我还没想过呢。”面对如此恭谨的口吻,青年禁不住笑了起来,“无所谓,如果你这么渴望挑战皇帝的话,那就试着夺取对方的旗帜吧,只要蓝组能够获得胜利,就随你的喜欢好了。”战斗当前,心不在焉的剑圣随意提出了条件——他甚至不知道眼前之人的名字。 “谢谢,就这么约定~!”魔法战士深深鞠了一躬。 雕刻着蔷薇与荆棘的精金大门在阿尔萨斯面前缓缓开启,那片像血液一样鲜红无比的大地顿时占据了年轻剑圣的全部视线,他梦呓般地说了一句“走吧”,然后便大踏步走进传说中的热砂战场。 和在看台上观看的时候完全不同~! 如果说竞技场象是禁锢着风暴的巨大容器,那么热砂战场一定是风暴的中心,所有的声音与躁动全都集中在了此地,观众们狂热的呼喊声震耳欲聋,金属与死亡混杂的味道令全身麻痹,甚至就连脚下的地面也是滚烫滚烫的,如同刚刚吸收了无数热血一般。 但这些全都被年轻的雷霆剑圣抛在了脑后——夺去他目光与思考的,并不是周围的躁动,而是眼前无法置信的景象。 原本空旷冷漠的热砂战场在一瞬间突然变样了。无数的战士从阿尔萨斯的身旁飞奔而过,呐喊着踏入那片血红色土地,投身于忘我的战斗之中。他们之中有手持巨斧的狂战士,有眼神冷静的圣骑士,有机警敏锐的游侠,有磐石般稳健的高山矮人,也有激荡起呼啸剑斗气的剑圣。激烈的战斗之中,每一秒都有人倒下,但与此同时,更多的人却在涌入这片土地,根本看都不看那些流淌的鲜血与冰冷的尸体。 “胜利~!胜利~!” “胜利~!胜利~!” “胜利~!胜利~!”观众们狂热的叫喊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而大卢尔德竞技场的战斗依然在无止境地持续着。 “幻、幻像吗?”阿尔萨斯用沙哑的声音喃喃自语。 可是这并不是幻象,因为鲜血的味道是那么真实,死亡的气息是那么逼近。千百年来,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更替,死去的英雄们早已被遗忘,惟独这片吸纳无数战士之血的土地依然记得全部——不仅是无畏的战士们,还有他们在这里所进行的每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此时此刻,苏醒的战场正在年轻剑圣的面前展现自己傲人的古老历史与传承。每一次呐喊,每一次挥剑,每一次格挡,以及驱动这些的雄心壮志,没有任何细节被遗漏。 正如曾经的火焰剑圣所述,这里才是战士真正的归宿之地。 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景象,青年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窒息,全身顿时因兴奋而颤抖起来,双腿不由自主地就要跪倒在地。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扶住了剑圣,也将他从巨大的压迫感中唤醒过来,整个大卢尔德竞技场重归空旷,只有一红一蓝两面旗帜在风中飞舞。 “稳住,剑圣。”野蛮人就在身旁,阿尔萨斯却觉得声音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 “那些……究竟是什么?”剑圣大口地喘着气,满头是汗,他突然发现周围的队友依然一脸严肃,丝毫没有受到震撼的迹象,“他们难道没有看到?” “据说只有具有极高天赋的人才能一窥此景,比如你我。”声名远扬的屠龙者哈哈大笑,“有些人说这是死去战士们被诅咒的灵魂,也有些人说热砂战场是有自我意识的,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他的记忆。不过说起来,我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解。” “告诉我。” “你不觉得这是一个战功卓越的老人,在对自己的子孙后代讲述以往的辉煌吗?” “颇有趣。”青年突然发现野蛮人的脾气与自己甚为契合,“那这显然是我所听过的最棒的故事了~!” “各位,来战斗吧~!”雷霆剑圣拔出腰间锋利的长剑,高喊着走进红土地的怀抱,“让我们来尽情地战斗吧~!” 剑之主[五 舞斗祭] 周围的一切都沉淀下来了,狂热的观众们不再呐喊,而是屏息凝神地盯着战场,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二十名掌握着剑术最高技巧的战士从竞技场两侧踏入红土,以各自的旗帜为中心,排布出攻守兼具的阵列。由于双方都拥有一名高级剑圣,因此没人胆敢轻举妄动,两边只是慢慢地向前推进,好象两条嘶嘶吐信的毒蛇,盘成一团等待着进攻的瞬间。 阿尔萨斯仔细地观察着对面的梅洛迪——对方的眼神专注,步伐谨慎——这是一名顶级战士才拥有的姿态,可是却令雷霆剑圣冷笑起来。 原来如此,你对于断山的了解也只有这个程度而已吗?离触摸到剑斗气的极限还有很大的差距啊。梅洛迪,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断山吧。阿尔萨斯改用双手握紧长剑,以漂亮的姿势向脚下的地面挥出一记纵斩。 下一瞬间,一道几百米长的宽阔斩痕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竞技场中央。热砂战场的边缘,原本透明的魔法御罩突然闪出一片耀眼的光芒,接着,震耳欲聋的碰撞声贯穿人们的耳膜,被喷射出地表的红砂在半空形成一道宏伟的瀑布,遮去了所有观望的视线。 “断山”并不仅仅是一个等级的名称,而是对于剑斗气力量确确实实的描述。 然而对于竞技选手们来说,这一击并不足以算是惊天动地——在这个距离下,任何人都有足够的时间躲开斩下的剑斗气。透过漫天飞舞的沙砾,阿尔萨斯眼前的十名对手依然毫发无伤地站在对面,眼神冷静而充满斗志,可是剑圣的嘴角却微微扬起。 由断山所斩出的深沟正在流沙中逐渐消失,而梅洛迪和布雷斯则分立两侧——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的闪避中拉开了距离,而这正是阿尔萨斯想要的结果。 “那么接下来……”青年对一旁的野蛮人点了点头。 “就是享受时间了。”屠龙者大笑,上半身倾斜着奔跑起来,如同暴怒的野牛冲向圣骑士,红色的沙砾在他身后高高扬起。而在他的身侧,雷霆剑圣也像影子般,穿梭进朦胧的风沙之中。 眼见阿尔萨斯主动发起进攻,梅洛迪立即接连挥出数道剑斗气作为回应。这些风刃在空中划过精巧计算的曲折弧形,然后从不同的方向削向目标的身体——其中有几道甚至是攻击野蛮人的,看来猎潮剑圣已经发现了己方的失误。 阿尔萨斯的解决方法非常简单,他轻巧地抖动手中的长剑,以激射而出的剑斗气对抗攻击自己的剑斗气。锐利的风刃相互咬入彼此透明的身体,然后碎裂成无数的小片,青年的周围立即爆起一阵又一阵呼啸的旋风。而另一边,野蛮人则以与巨大身躯毫不相称的敏捷闪过了每一道剑斗气,就连辫子都没被风带起一点。 果然是非常优秀的战士,不愧屠龙者的称号。雷霆剑圣瞟了一眼,在心中如此评价。他显然是成为挑战者队一员的合适人选。 不过紧接着,一道擦过脸颊的剑斗气很快令分神的青年将注意力转了回来,阿尔萨斯定睛凝视,看到猎潮剑圣就在眼前,离自己不到五米的地方站着。 “现在你明白断山的真正涵义了吗?”青年以嘲讽的口吻问。 “仅仅具有攻击的威力并不代表什么,这是任何一名剑圣都明白的道理。”对方缓缓回答,“你我已进入交锋距离,那样花哨的招式不再具有任何意义。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战斗。”他的话音刚落,数百道短小如匕首的风刃已铺天盖地地扑向阿尔萨斯。 当力量处于同一个层次时,即使水平真有差距,剑圣之间战斗的胜负依然难以预测。因为威力巨大的剑斗气有一个众所周知的弱点——飞行速度过慢,在近战中很难充分发挥出全部力量。高阶剑圣们解决这一问题的唯一方法就是避免使用大范围攻击,转而采用数量惊人的小型风刃对抗。 这些短小的风刃仿佛雨点一样,大片大片地从两人的剑锋上洒出,然后相互碰撞,碎成更小的风刃——但是每一滴依然致命,一旦被削中恐怕就连钢铁也会断成两截。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剑圣本人也很可能因为罅隙之间的疏忽而被杀,更何况无法使用剑斗气的战士。整个竞技场中没有一个人胆敢接近处于暴风中心的两人,只能看着阿尔萨斯和梅洛迪被脚下腾起的尘土包裹。 “这种战斗方式太无聊了。”阿尔萨斯一边闪避扑面而来的剑斗气一面评价。 “但是却是最有效、最洗练的战斗方式。”对方淡淡地回答,“年轻人,不要开玩笑开过头了。”猎潮剑圣说着以更快的速度抖动起长剑,下一刻,无数个小旋涡从他的手中飞出,每一个都向外洒射着风刃。这些旋涡在瞬间构筑起天罗地网,不仅摧毁了阿尔萨斯周身全部的防御,而且还封死了他的退路。 胜负已分,他不可能从如此密集的攻击中脱身~!梅洛迪对自己的攻击有绝对的信心,他的嘴角浮起冷笑,双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猎物,静待预想中鲜血四溅的时刻到来。 然而下一瞬间,漫天飞舞的旋涡却突然全都碎裂了~!尖锐的风刃呜咽着化为阵风消散,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剑将它们通通斩开。 什么~!? 猎潮剑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在他来得及发出质问前,一股锐利的气流已经到了耳旁。梅洛迪凭着直觉立即矮身闪避,头发却依然被切掉了一截,背部也是火辣辣地疼。 “反应不错。”对面的雷霆剑圣舔了舔嘴唇,“如果再差一点,你的脑袋便会掉下来。” “那是什么?”梅洛迪小心地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在未知面前觉得害怕了吗?”阿尔萨斯火红的瞳孔中流露出不屑的眼神,“是啊,现在人人都只知道加强,再加强。即使懂得了断山,那也成了加强的手段,把风刃变成多层风刃,再把多层风刃变成气旋,你就不能想点别的?”他说着,手腕轻轻一扫,眼尖的梅洛迪立即向后猛跳,而在猎潮剑圣刚才站着的位置,地面再度出现了一条又长又深的斩痕。 “我已将剑斗气聚集在了剑身上,虽然看不见,但却是锋利无比的武器,而且长度也可以随着我的意志改变,即使拉开距离也没有用处。”青年冷酷的语调远远地传了过来,“你以为刚才那条几百米长的裂口是怎么出来的?” 猎潮剑圣一声不吭,只是以一连串的剑斗气作为回答。数十道风刃再度呼啸着扑向目标,可是完全没用——它们全都被阿尔萨斯手中那柄无形但锋利无比的长剑斩碎了。直到这时,梅洛迪才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普通的剑斗气在离开剑锋后就相当于飞行道具,即使一开始以精妙的角度射出或是加上其他的限制,风刃依然是脱离了战士控制的武器。但阿尔萨斯的无形剑却不同——剑斗气始终都是附着在他的长剑上的,这就意味着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都能以自己的意志控制这种无坚不摧的力量,可以在罅隙之间转换进攻的方式,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攻击想要攻击的目标。 剑斗气的各种弱点居然在无形剑面前全部消失无踪~! 那么只能全力一击了。梅洛迪下定决心。很显然,无论是速度还是反应,风刃都无法媲美无形剑,既然如此那只能以对方无法躲避的强力攻击来硬碰硬试试。 我的“断山”能胜过雷霆剑圣劈开整个热砂战场的一击吗?猎潮剑圣问自己,可是得不到答案。唯一的答案只能从战场上寻找。 “来接受我最高的一击吧,雷霆剑圣。”梅洛迪轻轻地说着,然后急速震动起手中闪耀的武器。他的面前立即聚集起一股密度极高的气旋,微微颤动着发出嗡嗡的声音,速度之快,就连地面的红砂也开始共鸣起来。 “这种机会,我当然不会错过。”阿尔萨斯的双眸燃烧了起来,青年在对方的正面站定,然后双手握紧长剑,摆出全力一斩的姿态。 下一刻,被压缩的气旋在瞬间化为一条灰色的巨龙,撕裂开大地,席卷起红砂,咆哮着扑向雷霆剑圣。不仅如此,在推出断山级剑斗气后梅洛迪并没有停止动作,而是继续转动长剑,为整个旋涡增加一重又一重的动力,令它的速度越来越快,体形越来越大,周围的战斗全都受到了这一击的波及,竞技者们纷纷向两侧闪避。 正面面对山一般压下的狂风,阿尔萨斯举剑猛地斩下。狂嚣的剑斗气沿着剑身喷薄而出,它切开周围的空气,让所过之处成为真空,即使是细小的红砂也被这可怕的力量涅灭成粉尘,然后由于高热而燃烧焚毁,化为一股灰烬。 咆哮的巨龙在这柄燃烧的长剑面前根本是纸做的篓子,一下便被切开身躯。接着,失去控制的狂风立即从这条巨龙的体内如洪水般涌出,好象挣脱鱼网的游鱼,疯狂地四下乱窜,令整个竞技场都充满了混合着沙砾的尘雾。 “我的断山被击破了……”梅洛迪喃喃自语,垂下疼痛无比的右臂。然后他感到有一柄锋利的剑压上了他的肩膀,肉眼看不见,可颈项上却多了一道血痕。随着烟雾的逐渐散去,一个矫健的身影逐渐映入猎潮剑圣的眼中,年轻的轮廓显得格外刺眼。 为了正面摧毁断山级剑斗气,阿尔萨斯同样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的皮甲已经破烂不堪,全身也有多处擦伤,额角还流着鲜血,可是青年的眼神却令梅洛迪全身僵硬——那是胜利者的眼神,蕴涵着无尽的活力与不灭的坚定。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按剑圣一族的规矩认输,要么以竞技选手的身份死在这里。”阿尔萨斯的话语很简短。 “我认输。”猎潮剑圣同样简短地回答,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跪了下去。 雷霆与猎潮终于分出了胜负,可是顶级组的竞技并没有因此结束。就在梅洛迪退出战场,场地烟消云散的时候,红组的剩余成员却突然发现己方的旗帜不见了~!不仅在初始位置没有,而且放眼望去,整个热砂战场上也根本看不到那显眼的红色,只剩下蓝方的旗帜依然在风中飘舞。 与此同时,敏锐的圣骑士却观察到三名魔法战士恰好少了一个,而地上并没有尸体。 “隐形术。”布雷斯大声喊了一句,可是没等他说完,野蛮人的长枪就逼得圣骑士不得不后退。 “别管那些,你的对手是我~!”屠龙者将精王枪整个横扫过来。随后一声爆响,两柄巨大的武器再度碰撞在一起,迸裂的火花刺眼得让人无法正视。 来自遥远大陆的骑士所使用的是一把巨大的双手剑,表面游走着赤红色的火光,在休息的时候他将这柄剑连鞘一起裹在布里,根本没人注意。可是当踏上战场之时,野蛮人却发现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经被对方以及对方的武器吸引过去了。 和自己实在是太过相似了,巨大的武器、以及只攻不守的战斗方式。原来即使投身于教廷的管制下,战士的灵魂也依然是无法被磨灭的~!对方的每一次攻击都令野蛮人兴奋无比。 势均力敌的双方唯有以力量对抗,足以屠杀白龙的猛烈枪术居然无法冲破那柄巨剑的封锁。虽然圣骑士的身材比野蛮人矮小许多,可是两把大尺寸武器的攻击速度却完全一样。如果两人真的把攻击进行到最后,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甚至对穿胸膛而死。 但在杀意正浓的时候,屠龙者已经忘记了死亡,他的眼中只有胜利。 “比屠龙还要刺激~!”萨迦斯兴奋地吼着,但接着他却突然跳开三米,退出交锋的距离——这并非逃避,而是为最强一击的蓄势。 下一瞬间,一线猩红色的光芒离开了屠龙者的手心,精王枪“龙贯鬼斩”在那一刻突破了速度的极限。长锋在前,持枪者和他的枪一起化作锐利的箭矢,吼声和武器锋芒带起的狂风一起激扬,直射向正前方的目标。 圣骑士并没有被这种压迫吓倒,他的目光还是象冰一样冷。在长枪的尖端即将触到自己的瞬间,布雷斯突然侧移。一道鲜血立即飙了出来——精王枪的侧锋根本无视厚重的铠甲,一下就在布雷斯的右肩上拉出骇人的伤口。 可是圣骑士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不惜以受伤为代价,冒着野蛮人迅捷的枪势,闪到了对方身边两米内。在野蛮人的长枪来不及收势的刹那,布雷斯终于获得了一个完整的进击机会。 双手巨剑被布雷斯转身的腰劲带动,挟裹着惯性与自重,在人们的视线中画出一个闪亮的圆。圣骑士已经算准了野蛮人会用还在手中的枪尾去格挡,但即使如此,他也有自信荡开格挡,将对方一下斩成两半。 危机当前,无法撤回的精王枪突然迸发出强烈的光芒,接着整个燃烧起来,在瞬间形成一面火焰的盾牌,阻挡在敌人与主人之间。被这出乎意料的防御阻着,圣骑士的剑势顿时迟滞了一下,可是最终还是砍了进去——因为那柄巨大的重剑上,同样冒出了灼热的火焰。 火焰是无法阻止火焰的。 战斗的两人一同被烈焰交汇的风暴吞噬,成为火红色中的两个剪影。而当刺眼的光芒散开之后,屠龙者终于跪倒在了地上,大量鲜血从他的腰间汩汩而下,可是那双眼睛却依然充满了野兽般的杀意。 “它叫什么名字?”野蛮人喘着粗气问对方。 “精王剑‘绯莲’,由路维丝女神的最强战士所继承的武器。”提到女神的名字时,圣骑士冰冷的目光中闪动着无法抑制的神采。 “很出色的剑~!很出色的剑术~!”萨迦斯缓缓用枪支起身体,然后再度摆出突刺的姿态。 “你还打算继续战斗?”布雷斯感到迷惑,他正在盘算着怎样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将旗帜夺取回来,可是屠龙者居然丝毫没有认输的意思~!由于不停地失血,圣骑士的右臂已经逐渐麻木了,野蛮人的伤势比自己还要重,他竟然打算以这种状态发起攻击? “笑话~!莽夫才会这么干,现在是我占有优势,你不怕死吗?” “怕啊,当然怕死了。”野蛮人笑了笑,“可是遇到这么好的对手,我实在不想错过全力一战的机会~!” “难以理解的想法,可是如果你坚持,那么我只能奉陪到底。”犹豫了短暂的瞬间,布雷斯的眼神重归于冰冷,他再度举起剑对准眼前的对手,“看来我们两人中必定有一会永远地沉眠于此了。” 然而,在两人继续残酷的战斗前,宣讲官的话语却传了过来。那个回荡在竞技场中的浑厚声音令热砂战场上的每一柄剑都停止了挥动。 “蓝方夺取旗帜,获得胜利~!顶级组冠军选拔战到此结束~!” “什么~!?”圣骑士和屠龙者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野蛮人皱起眉头,而布雷斯则连忙转头去看,那面消失的红旗如今正稳稳地插在蓝旗旁边,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扶着它纹丝不动——为了将这面旗帜带到己方阵地内,夺旗者显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他的浑身上下都是箭矢和利刃造成的伤口,但此刻却以胜利的眼神扫过了身后两名懊恼的游侠。 “是他。”阿尔萨斯想起了战前与自己定下约定的那个无名战士。 看来,挑战者队全部的成员都到齐了。雷霆剑圣默默算了一下,然后将目光放回到倒在自己脚下的冰冷尸体上。而且热身活动也都已完成,接下来便是…… 皇帝。 剑之主[六 火焰之魂] 尽管水色庄园最初的主人并不懂得使用武器,可是出于收藏的癖好,那位著名的法师依然为自己建造了一座设施完善的武具库。在这个具有圆形穹顶的大厅中,到处都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利刃,从最短小的手里剑一直到最巨大的双手斧,就连空气中也充满了金属的味道。 老兽人无言地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注视着,他的对面是即将挑战皇帝的五名战士——雷霆剑圣阿尔萨斯、猎潮剑圣梅洛迪,屠龙者萨迦斯、圣剑骑士团团长布雷斯以及…… “你叫什么名字?”帕西蒙开口问无名的魔法战士,眼神中带着些许疑惑——毕竟,除了神秘的皇帝之外,这个大陆上很少有他不知晓的伟大战士。 “肖恩,我并不是什么大名鼎鼎的人。”对方简短地回答,然后补充了一句,“而且我也并不打算成为什么名人。” “是吗?那你为何如此渴望加入挑战者队?”老兽人眯起眼,“昨天顶级组决赛的时候我有观察过,你对于魔法与剑术的混合应用相当不错,但与身边的这四人比起来,战斗力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 “说老实话,虽然阿尔萨斯必须履行与你之间的约定,可是我一点都没兴趣让瓶颈出现在如此重要的战斗中。”帕西蒙冷冷地盯着对方,“你究竟凭什么站在这里,告诉我~!” “我想要杀了雅加西。”肖恩一字一句地回答,脸庞因仇恨而罩上了一层阴霾。那句咬牙切齿的话语回荡在大厅中,逼得其他四人同时回过头来——优秀的战士对于这种气氛是非常**的。 “皇帝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死亡之上的。二十多年前,我的家族便毁灭在他的手中,几乎全部的人都被杀了,可是雅加西却没有受到任何谴责~!当时我只是个刚懂事的孩子,但也绝对不会忘记那种悲惨的场景。”魔法战士的眼中燃烧着其他人所不熟悉的愤怒,“我明白自己的天赋并不出众,不可能战胜皇帝。也曾经打算采取暗杀下毒,可对方是无懈可击的,所以现在……这次挑战就是我唯一的机会~!” “对于无家可归的人来说即使死掉也没关系,我早就有所觉悟了。”复仇者突然将视线转向发呆的两名剑圣,“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用自己的身体封住雅加西的行动,那时候你们便可用剑斗气将我和他一起粉碎~!” 阿尔萨斯张了张嘴,但是一句话也接不上,其余三人同样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最出色的战士,在战斗中绝对不会退缩,渴望与强敌交手,然而谁都依然对死亡心存恐惧。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却完全不同,他并不是因为战斗正酣而忘记了恐惧,也并不是因为有虔诚的信仰而勇往直前,更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力量而不顾一切——他的心遗留在了过去,他是为了被摧毁的事物、被遗忘的事物在战斗。 复仇者吗?而且比帕西蒙还要疯狂得多……顶级组战斗结束至今,年轻的雷霆剑圣才终于再次仔细审视对方,试图从那平凡的躯壳里寻找到令灵魂燃起的某种东西。 “我明白了。”老兽人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是有资格加入这队伍的。” “谢谢。”肖恩似乎松了口气,再度恢复为原来那个寡言的战士。而接着,帕西蒙的声音在整个大厅中传了开来。 “现在我已经没什么问题要问了。不过我相信你们一定有很多疑惑。”曾经的火焰剑圣露出狡黠的微笑,“嘿嘿,我猜大部分人已经想到了,近三十年来最优秀的战士之所以会汇聚于此同场竞技,并不仅仅是巧合的缘故。” “有些我看好的人其实只是草包,也有一位出乎意料的黑马成了挑战者,不过那些并不重要。现在的帕西蒙只有一个身份——皇帝剑下的生还者。而接下来,我会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关于皇帝的一切。” 老兽人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扫视过五名青年,然后缓缓叙述:“相信你们一定已看过雅加西的战斗,他拥有一种叫做‘云耀’的技巧,是可以大幅度提高集中力与洞察力的方法。不仅如此,他还拥有一双能观察到人体神经脉冲流动的眼睛,可以清晰地预测出对手接下来行为。很强大,不是吗?” “然而,皇帝之所以是皇帝,并非由于他掌握着‘云耀’,那双宝石瞳也仅仅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而已。”帕西蒙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雅加西真正的强大之处在于他无可比拟的战斗经验……七百年来,皇帝曾在无数不同的环境中与各种各样的敌人战斗过,并且全都获得了胜利~!那种在脑内进行模拟战的能力恐怕就连神灵都要自愧不如,他可以将对手的能力与性格全部算尽,再结合周围的天时地利,预见到百步之后的事情。” “那么如何应付这种预测呢?”圣骑士提问,但回应他的却是一阵大笑。 “我想你们脑子里大概已经有个故事了吧?血气方刚的火焰剑圣试图挑战皇帝,但是却被斩掉半个身子,然后他为了复仇苦心寻找皇帝的弱点,最后集齐五名青年挑战皇帝。”老兽人嘲讽地看着布雷斯,“笨蛋,你以为我是谁?早在三十年前,与皇帝决斗之前我就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输了~!而且输得很惨~!” “皇帝的战斗方式是完美无缺的。”这句话仿佛一道寒冷的坚冰,钉入所有人灵魂的深处。 “那我们该怎么办?”野蛮人皱起眉头,“我还以为你打算说些什么,搞了半天,只是在这里吓唬我们啊?” “战斗从来都是没有捷径的,你应该明白这一点。”对于屠龙者的不满,帕西蒙毫不在乎,“如果想要胜利,唯一的方法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战斗每延长一秒,你们的胜算就会增加一分。因为皇帝现在已经受到重创,剧烈的运动会令他的身体崩溃,而你们所要做的就是等待那时机的到来。” “当然,我明白有些家伙可能对‘以五对一,以强对病’的行为产生疑惑,但那是因为你们仅考虑到有形的优势而已。皇帝有七百年的战斗经验作为无形的后盾,我相信这是一场公平的战斗。”火焰剑圣的眼中掠过一道狡黠的光芒,“如果胜利了,无论是什么样的愿望也能达成……而如果失败了……” “嘿,死人是没必要考虑太多东西的,所以你们只要想着如何取胜就可以了。配合是必须的,但更重要的是保持冷静的心态,无论发生什么样的状况——比如在头一秒内被击毙了两人或其他什么噩梦——你们都必须战斗下去,那样才有希望。”老兽人站起身,走向了大厅的一侧,“距挑战赛还有两星期,抓紧时间培养默契吧,每一秒都是珍贵的。” 我将会来观看你的卫冕战。 薄薄的信纸上只有这么简短的一句话,除此之外别说是署名,就连笔迹也被巧妙地隐藏了起来。可是皇帝却非常清楚这封信出自谁之手。 连你也来了吗?雅加西无言地呢喃了一句,但接着,他的思绪却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 “怎么了?”黎瑟西尔轻声地问,眼中带着无法掩饰的忧虑。 “没什么。” “可是你的身体却在颤抖。”精灵将头偎依在爱人的肩上,“是因为那封信的缘故吗?” “不是。”皇帝摇了摇头。 “那么,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战斗?” “也不是。”传说中的战士将视线投向露台外的城市,整个大卢尔德在夜色与灯火的点缀下显得格外美丽,仿佛波光粼粼的水面般飘渺,“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原因的话,应当是因为我也很害怕死亡的缘故。” “当初拒绝矮人们的请求就好了,那样的话……”精灵幽幽地叹了口气。 “如果畏惧与美露基狄克作战,皇帝就不是皇帝了。对于五年前的决定我并不后悔,唯一可惜的是自己学艺未精,所以才会造成现在的结果。”雅加西深邃的目光中掠过一道波澜,“对于隐藏在暗中的势力来说,现在我的衰弱已经不是秘密了,他们正在等待着摆脱枷锁的机会。” “比如写这封信的人?”黎瑟试探着问。 “没错,这是莫巴帝写来的信。” “那个背叛了你的人~!?”精灵吓了一跳。 “恩。”皇帝淡淡地回答着,宝石般的瞳孔中却不由自主地笼罩上一层阴霾。 自那次失败的黎明以来,逃脱的莫巴帝一直匍匐在黑暗之中,小心翼翼地发展着自己的势力,尽量避开皇帝的影响。然而现在,他居然打算公开在自己面前出现,这显然不是什么好的征兆。而最糟的是,雅加西已经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来抑制对方了——在不久的将来,恐怕没有人能阻止莫巴帝扩展他的势力。 等到了那个时候,卡那多斯大陆会变成怎样?世界会变成怎样?神灵们又会如何应对?雅加西思索着,可是得不到答案。与单纯的战斗不同,覆盖着重重迷雾、长达几百年的阴谋并不是光凭一柄剑就能瓦解的。 不过至少,我可以保护好她。 雅加西收回视线,以温柔的眼神凝视着偎依在身旁的精灵女孩。即使未来无法控制,但我已做好了一切安排,可以令黎瑟西尔远离开战争,阴谋以及那些会伤害到她的东西。或许对于传说中的战士来说这样的愿望太过渺小,但对我来说,已足够了。 “雅加西?”察觉到对方灼热的目光,黎瑟禁不住有些脸红。 “黎瑟,你还不太了解我和莫巴帝之间的事吧?”皇帝岔开话题。 “我知道他是敌人。”精灵肯定地回答。 “可是他毕竟也曾经是我的学生。”皇帝的语调中透露出久远的回忆,“传说中的雅加西会变成怎样我一点也不介意,可是我希望黎瑟能了解我的一切,了解一个真实的雅加西。这样,即使传说本身被埋葬在历史中,依然有一个人会记得我。” “恩~!无论世界变成怎样,我都会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女孩以温柔而坚定的口吻回答,然后用纤细的双臂紧紧搂住爱人。 路维丝历四三年一月二十五日,竞技盛典的第七十四天,太阳依然沉睡在广袤的地平线之下,但整个大卢尔德却已迫不及待地苏醒了。可容纳十万之众的巨大竞技场座无虚席,安置在各处的红炎石也已将热砂战场尽收眼底——在魔法网络的操控下,它们能忠实地将影像投射到全城的水之镜中,让整个城市成为一座更加宏伟的竞技场,让所有的市民都跟着战士的热血一起沸腾。 今天是皇帝的卫冕战,但不同于一般惯例,此次卫冕战是雅加西破例答应下来的,挑战者也全都是大陆上最顶尖的战士。在过去的几百年中,皇帝曾创造了无数众所周知或不为人知的传说,这一次,观众们则相信他们可以亲眼目睹传说的诞生。而当战斗结束后,传说的目击者们便会将所见到的一切带回自己的家乡,传遍大陆各地,递送入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终于破开茫茫夜空,揭去包裹着万物的黑色面纱,投向这片继承无数传说的土地。光芒令巨石砌起的竞技场恢复棱角分明的表面,令沉寂的热砂战场恢复鲜血一般的红色,也令静待着的人们在一瞬间躁动了起来。 “今天是大卢尔德竞技盛典的第七十四天,而我们眼前这些威名鼎鼎的战士将会在此地对皇帝发起新一轮的挑战……一次由皇帝本人认可的挑战~!近百年来从未有过的破例~!”宣讲官浑厚的声音传遍全场,而在经魔法映照后,则传递到了全城。 “现在请允许我介绍这些顶尖的挑战者,他们是—— “逝去的布莱克王族最后的血脉,魔法战士肖恩-布莱克~! “来自北方大陆野蛮人部落的屠龙者萨迦斯~! “来自洛伦丹大陆,路维丝女神的圣骑士,圣剑骑士团团长布雷斯~! “来自千塔海岸的猎潮剑圣梅洛迪~! “来自雷霆之城的雷霆剑圣阿尔萨斯~!” 伴随着刻意拖长的音调,五名挑战者在玫瑰花雨下步入热砂战场。无论周围的欢呼声多么巨大也好,他们对此根本毫不在乎。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盯着对面那扇依然关闭的蔷薇门,各位怀着不同的心思,等待着力量颠峰的到来。 下一刻,竞技场一侧的蔷薇大门终于开启,传说中的最强战士走进了鲜血染红的热砂战场。数十万观众躁动的欢呼身在瞬间清晰起来,由分散的乱流凝聚成一股极具压迫力的狂风,席卷过整个竞技场。每个人口中都在喊着皇帝的名字,就连曾看过无数战斗的宣讲官也顿时瞪大了眼睛。 “看哪,今次皇帝用的不是铜剑~!还有那件黑色的衣服,那是传说中的‘永恒战衣’,据说连闪级武器都无法令其破损一丝一毫的永恒战衣~!”宣讲官以激动的语调大声呼喊,“看哪~!这一次,皇帝是认真的~!” 面对暴风般的欢呼声,皇帝只是微笑着摆了摆手。几百年来,这样的场面他曾经历过无数次,但今天的感觉却特别**。那些欢呼声仿佛近在耳旁,又仿佛来自遥远的彼岸,眼前的热砂幻象一时清晰,一时模糊,世界犹如梦境般捉摸不定。 这正是死亡临近的景象啊。 雅加西觉得心中有一个冷酷而陌生的声音这样告诉自己,皇帝禁不住因此绷紧全身,但接着,他却突然笑了起来。 美露基狄克,你在看着吗? 路维丝,你在看着吗? 莫巴帝,你在看着吗? 还有其他渴望操控命运的人……你们都在看着吗?虽然剩余的时间已很少,但直到最后为止,我都将以皇帝的姿态战斗到底。 而我的信念则会和云耀一起,永远地流传下去。 “各位,战斗已经开始了。”在挑战者面前十米处站定,皇帝缓缓地从怀中取出宝剑,然后拔剑出鞘。精王剑“云耀”柔软的剑身在风中微微摆动,锋利的剑刃挑起一线金黄的阳光。那一刻,整个战场、整个竞技场乃至整个城市都安静了下来。 五名挑战者早已摆出微妙调整过的锋矢阵型,圣骑士与野蛮人一马当前,位于最前端,猎潮剑圣与魔法战士分立两侧,而阿尔萨斯则在中央控制局势。皇帝抽剑出鞘的瞬间,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然而对方却并不急于进攻。 “你们战斗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被我杀死吗?”皇帝以高傲的口吻发问,“你们了解力量的真谛吗?” “我们都很清楚自己战斗的目的,尽管理念不甚相同,但战胜你的目标是一致的,没必要现在才来说教。”圣骑士不卑不亢地回答,以双手巨剑谨慎地护住全身。 “是吗?你应该就是路维丝的使者吧?”雅加西微微一笑,“你在顶级组战斗中重创对手的招式实在非常精彩,由屠龙者后跳时开始便悄悄转移重心,因此才能躲避过对方迅捷无比的直线突刺,再加上已计算出受伤后身体的摆动,所以事先调整好平衡,在获得攻击时机的瞬间,一举以最大力量将对方的防御破坏。” “如果记得没错,这应当是艾拉泽亚的剑术中的上级绝技,由此推断你也一定来自那里。”皇帝突然倒转宝剑,放松了自己的姿态,“告诉我,崇尚荣誉的古老国度最终也投身于女神的麾下了吗?” “你究竟打算说些什么?”圣骑士依然保持着警惕,没有放过对方的一举一动。 “虽然我并不清楚你是因自己的意志还是女神的命令来到此地,但就这样站在我面前的话是没有意义的。为什么不这么假设呢?即使是无所不能的皇帝,在看到各大强国投身路维丝联盟之后,或许也会产生一点憧憬吧?” “你的意思是……”布雷斯的眼睛一亮。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圣骑士依然保持着完美无懈的防御姿态,然后在罅隙之间,伴随着一声闷响,其余四名挑战者却突然发现皇帝已经站在了圣骑士身旁,两人的肩膀相错而过,脚下的红砂飞舞而起。 雅加西的右手并没有动作,还是放松地倒握着长剑,然而左拳却深埋入布雷斯的身体——就算从阿尔萨斯的位置来看,一切也清清楚楚,因为圣骑士的铠甲居然从后背凸了出来,不仅如此,甚至连他的整个身体都挂在了皇帝的拳头上,仿佛一张弱不禁风的纸片。 很难想象正面的铠甲与血肉被挤压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更难想象的是,皇帝仅凭血肉之躯就能将附着魔力的铠甲毁坏~! 布雷斯并没有感到疼痛,在被击中的瞬间他已立即毙命。几秒之后,圣骑士的口中喷出一股浓稠的血雾,接着那沉重的身躯便连同巨大的重剑一起缓缓歪倒在地,一动也不动了。 “我的意思是,你的防御实在处处是破绽啊。”皇帝以冷酷无比的语调对着脚下的败者如此评价。 下一瞬间,回应这一评价的是野蛮人的咆哮声,在咆哮声如波涛般传开的时候,枪锋划破空气的尖锐鸣叫也跟着到了。而当刺向皇帝的瞬间,精王枪居然再一次加快了速度——萨迦斯早已计算了距离,第一次踏步冲出后,枪锋即将到达时恰好可以获得第二次蹬地发力的机会——这是无法闪避的二段突刺。 雅加西站在原地不躲不闪,只是翻动手腕抖出长剑。两柄武器接触的瞬间,一片银光四下溅射,而当金属的碰撞过后,歪向一边的不是柔软的“云耀”,而是足以贯穿龙鳞、足以斩开虚无的精王枪~! 什么~!屠龙者无法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皇帝居然能够直接攻击凝聚着全部力量的枪尖而不受到反噬,并且仿佛引导水流一般,巧妙地令自己长枪的轨迹产生了偏差。 对于攻击者来说,这一偏差就相当于生与死的距离。 皇帝的手指抚过擦身而过的长枪,接着整个人一跃而过,瞬间欺近持枪者身前。他手中的软剑在空中闪出三道光芒,其中两下切断野蛮人颈项左右两侧的大动脉,最后一剑则从中间穿入,绕过气管直接刺穿脊椎。如此一来不仅节约了斩开的时间,而且屠龙者即使有最后的爆发力也无济于事了——他已彻底瘫痪,双眸中的光彩也随着汩汩流出的鲜血迅速涣散而去。 “去死吧~!”在圣骑士倒下的时候肖恩就冲了上去,可是跑过几米的时间中,野蛮人也倒下了。两名剑圣还在五米之外,从皇帝杀人的速度来看几乎来不及支援,魔法战士清楚自己根本没有胜算。但即使如此,他也毫不畏惧地迎面进攻。 肖恩手中的武器在第一回合就被挑上了半空,接着云耀削向目标,一下便埋入了魔法战士的身体。 “咦?”皇帝有些惊讶,这一剑原本是应当将对方斩成两半的。 肖恩早已为自己施展了强力的防御魔法,虽然不能保障他的生命,但也足够夺走皇帝的性命。浑身飙血的魔法战士竟然用双手去抓皇帝的宝剑,然后咬着牙再度念出了一个单词,冰霜立即爬满他的全身,将伤口连同雅加西的武器一同冻结。 “就是现在~!干掉他~!”无须肖恩提示,两名剑圣早已发动了各自最猛烈的剑斗气,狂暴的龙卷风与锐利的无形剑一同扑向被封锁住动作的皇帝,整个竞技场都在这股巨大的波涛冲击下颤抖着。 双重共鸣的“断山”级剑斗气,阿尔萨斯相信对方绝对不可能破解得了。 然而紧接着,他却看到皇帝以闪电般的速度从冰霜中抽回长剑,然后在那撼动着大地的剑斗气面前划出一朵绽开的银色花朵。一瞬间,死一般的寂静降临了,被风声鼓荡的耳膜因无法适应这突然降临的死寂而鸣动着,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失去了作用,意识,失重了。 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狂暴的巨龙消解于无形,怒气凝聚的刀刃断成碎片,雷霆万钧的剑斗气此刻却像幻象般可笑。留在阿尔萨斯眼中的,只有身着黑衣的皇帝,以及他那柄让一切归于死亡的传说之剑。 “梅洛迪~!”雷霆剑圣的眼角扫过同伴,却发现对方已经死去——猎潮剑圣依然僵立原地,可是头颅却被一柄长剑完全贯穿。 在刚才反击的间隙,皇帝飞起一脚,正中落下的长剑——肖恩脱手的那柄武器——被踢中的剑仿佛利箭,直射入旋涡般的剑斗气,穿越过被瓦解的风暴中心,然后精确地钉进了梅洛迪的额头。掌握着“断山”的猎潮剑圣根本没有想到,致命一击居然会从自己最得意的绝技中钻出来,而现在的他再也没有机会后悔了。 雷霆剑圣没有为同伴悼念的时间,他惊讶的话音刚落,皇帝已来到了面前,一柄软剑仿佛一条银色的蛇,咬向阿尔萨斯的喉咙。 不能使用剑斗气~! 青年立即判断出自己的速度、力量和准确度全都在对方之下,如果现在还打算使用剑斗气,恐怕尚未凝聚起怒气便已毙命,他唯一能想到的应对方式就是以剑对剑。金属表面泛出的冷峻光芒顿时将战场中心的两人包裹,长剑相互咬合的火星四下溅射,亮得刺眼。 过了好几秒——对于战斗中的人来说,这几秒就如同数个世纪般漫长——那片银光突然灭去,两人在同一时间跳出交锋的距离,在相隔五米的地方各自站定。看着眼前残酷无比的战斗,整个竞技场中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尽管再敏锐的眼睛也追踪不到那两柄剑的轨迹,不过他们却从现在映照入眼的景象中预测到了结果。 阿尔萨斯已浑身是血,甲胄到处都是割痕,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外翻的血肉令他的模样变得十分骇人。而皇帝却毫发无伤,气定神闲,那柄精王剑依然如拔出时一般,散射着清冷的光辉。 他的剑快得连血都沾不上去。阿尔萨斯觉得自己的舌尖正泛起四分五裂的恐惧感,这就是“云耀”的力量吗?这就是皇帝真正的实力?在不到十五秒的时间内解决掉了四名最优秀的战士……我和他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差得太多了~! 阿尔萨斯竭力压制下想要逃跑的可耻念头,不顾全身的伤痛,再度摆出防御的姿态来,可是他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防御。 “知道你们为什么那么容易便被击败吗?”皇帝再度开口,声音凝重而冷静,“因为在战斗的时候,你们所依赖的是平时训练出的成果而非自己的头脑。成年累月的练习令剑术深深地烙印入战士的体内,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便会自然而然地做出反应,当中并不需要思考,这的确是令实力大大提高的唯一方式,可是……若要成为顶尖的战士,必须取回在战斗中思考的能力。” “所以了,剑斗气尽管威力巨大,可是那依然只是一种通过训练而获得的条件反射,对于创新根本没有帮助,只是一味引诱人们加强,再加强,如果所有人都以为剑斗气便意味着剑术的最高境界,那便不会有进步的时候。” “你有很高的天赋,应当来学习云耀,让自己重新获得选择的权力。这样,即使在两剑相错而过的千分之一秒内,你也有思考的余地并选择该采用何种方式来击败对手。”雅加西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渗透着热砂的低鸣,令青年的全身颤抖,“怎么了?你难道在恐惧吗?身为一个渴望着力量的战士,难道你不想亲身体验一下云耀最高境界的力量吗?” 皇帝的话语令阿尔萨斯的双眸在瞬间燃起了灼热的火焰。 对了,我想要体验力量的颠峰……即使以生命为代价也好,我也要正面迎战皇帝的剑锋,否则之后的一生便毫无乐趣了~!只要全心全意地战斗,并感受战斗带来的一切即可~! 四指压在剑身上缓缓推出,阿尔萨斯的身体下沉,长剑在他的双臂间以最大限度拉开,仿佛满弦之弓上待发的箭。这是很久以前青年曾经学习过的剑术,最基本突刺的变形式——牙突,攻击面狭窄且不可逆转。不需要精妙的连续技,不需要威力强大的剑斗气,阿尔萨斯觉得选择它作为自己最后的一剑再合适不过。 那真是非常出采的眼神啊。越过精王剑的锋芒注视着等待一搏的青年,皇帝不由露出赞许的表情。没错,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就象是一柄精心打造的名剑,总有一天会焕发出夺目的光芒。他正是传播“云耀”最合适的人选~! 雅加西这样想着,然后一口咽下喉头涌动的鲜血,忽略全身刺痛的烧灼,举剑面对挑战自己的青年战士:“来吧~!” 下一刻,弓已满劲箭已离弦。阿尔萨斯手中的长剑直刺向皇帝的胸膛,然而在即将到达的那一刻,一片雪亮的光弧却自他的头顶,以不可截断之势斩了下来。雷霆剑圣手中一轻,闪剑已在瞬间被一分为二,接着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全身撕裂般的剧痛,以及从周围蜂拥而来的黑暗与窒息。 皇帝的那一剑斩开了据说永远也不会断裂的闪级武器,余势则在阿尔萨斯的身上带开一道从左肩直到腰际的伤口,腾起的大片血雾为卫冕战画上了血腥的句号。 不知过了多久,阿尔萨斯努力地睁开眼睛。周围都是一片血红,四下的嘈杂声、呼喊声、哭泣声混在一起,可是他听不见,耳边只有一片空白,好像世界上所有声音都被抽走了。 我居然从皇帝的剑下生还了吗?青年用尽全力要撑起身体,从左肩到腰间的剧痛却令他几乎晕厥,然而即使如此,阿尔萨斯还是很清楚——那一招是皇帝留情了,否则自己便会被斩成两半。 自己彻彻底底地输了。 对了,皇帝呢?神志清晰过来的第一时间,剑圣就想到了雅加西,他定了定神,立即寻找起来。 首先映入青年眼中的是环绕于四面八方的观众们,他们的眼神让人难以形容,有的带着惋惜,有的带着崇拜,还有的仅仅是困惑与呆滞,就连宣讲官也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看着。接着,老兽人茫然的表情进入了阿尔萨斯的视线,曾经的火焰剑圣已经走进了热砂战场,他环顾着每一具尸体,最后叹了口气。 “我失败了。”帕西蒙喃喃自语,“原来曾经战胜我的人是如此地强大……不可思议,实在是不可思议。这就是‘云耀’吗?” 美丽的精灵女孩哭喊着想要冲上前去,好几个人全力阻挡才终于制止住她。而顺着黎瑟西尔的方向望去,阿尔萨斯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皇帝。 现在的雅加西已被包裹在一股升腾的火焰之柱中,他的表情安详无比,但是双眼却再也不会睁开了。那直插天际、光彩夺目的火柱远在几百公里外也可以清晰地看见,它就好象是来自苍穹的呼唤,正一点一点地带着皇帝的躯体离开人间。剥裂的碎片仿佛轻盈的羽毛,跳跃的火星,萦绕着火焰之柱逐渐升腾到黎明的天空中,散落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是美露基狄克的诅咒。”老兽人轻声地说着。阿尔萨斯却挣扎着站了起来,雷霆剑圣不顾残**体的悲鸣,一路洒下热血,蹒跚地走向那高塔般矗立的火焰,最终在皇帝熔化的影子前站定。 接着,高傲的青年弯下膝盖,跪在了地上。 两周以后,阿尔萨斯与帕西蒙踏上了返回雷霆之城的旅途,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位圣骑士——利奥-奥古斯特,圣剑骑士团副团长。多亏了利奥的圣光术,遭受重创的青年才能在短短两周内就得以康复。 “你们如果就这样走了的话,最后依然只会一事无成。”清脆如银铃的声音令即将进入法阵的三人停下脚步,一位美丽的精灵女孩怀抱着狭长的布包,缓缓走了过来,“光凭你所受的那一剑是无法体会出云耀的精髓的。” “按皇帝的允诺,请你务必带着此书离开。”黎瑟西尔递过一本薄薄的书,“这本书是由雅加西本人撰写的,其中记载着关于‘云耀’的全部,原理其实并不复杂,需要的只是纯粹的心灵,所以它可以算是永远都不会失传的技术。” “这是……这是皇帝给我的?”阿尔萨斯的话音颤抖起来,青年恭敬地双手捧过那本书。 “那并不代表什么。”精灵的话锋突然一转,“不要以为读了这本书便能成为真正的云耀使用者,那仅仅是入门级的水平而已。更高的境界只有在属于自己的战斗中才能体会并学习。” “还有这个。精王剑云耀,也是给你的,因为……因为皇帝已经无法再拿起它了。”说到这里,女孩的声音突然慢了下去,双眸无法抑制地蒙上了一层雨雾,“雅加西希望你能成为云耀的传播者……可是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以你的资质,永远也无法达到云耀的最高境界~!” “如果不是因为美露基狄克的诅咒,雅加西他怎么可能死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需要你这样的陌生人来帮忙……”黎瑟终于低声地哭了起来,精灵纤细的手指按着胸口,整个身体弯了下去,就好象心口的地方在剧烈地疼痛一般。 身旁的两人沉默地紧抿嘴唇,接过精王剑的青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将传承的武器抱在胸前,然后对着皇帝的恋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或许吧。或许我的资质的确不够高,我既没有无尽的寿命也没有宝石的眼睛,可是……我可以在此保证,阿尔萨斯绝对不会让这柄武器蒙受一丝一毫的耻辱。”青年说完,大踏步地走进移送方阵中。 路维丝历四三年,圣剑骑士团副团长利奥收回了精王剑绯莲与团长布雷斯的尸体,并将他们送回远在海洋另一头的路维丝联盟,而他本人则决心留在卡那多斯。之后,阿尔萨斯,帕西蒙与利奥-奥古斯特一同回到了雷霆之城,阿尔萨斯当即舍弃雷霆剑圣的称号,发誓再也不会使用剑斗气,转而潜心学习云耀。 在接下来的三年中,他们成为了第一批云耀的使用者与传播者。在雷霆族内部短暂的斗争过后,雷霆之城也终于成为了云耀的发源地。尽管剑斗气以巨大的威力依然受到许多战士的青睐,可是更多时候它被使用在了战场上。对于战士们来说,“剑斗气”已经无法再代表剑术的最高境界,“云耀”才是。 剑的世界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创新与思考的理念成为了主旋律。 路维丝历四六年,为了从实战中提高自己,阿尔萨斯离开了雷霆之城,开始了自己的修行之旅。次年,利奥带着云耀回到了路维丝联盟,皇帝的遗产从此在洛伦丹大陆生根发芽。 [七尾声] 路维丝历四九年,这里是北方大陆的阿雷特山脉,一名矫健的登山者越过重重障碍,最终攀上了卡扎克峰——仅次于山脉最高的特里亚峰。与想象中的不同,展现在他面前的并不是嶙峋的山石,而是一块人工造就的平地,而在这个巨大平台的中央,一柄渗透出冰冷气息的巨剑就在眼前。散发出幽蓝光芒的武器被禁锢在透明的冰座中,只留下剑柄等待着将它唤醒的主人。 这就是霜恸,传说中能为持有者带来无尽力量的武器。 “哈,果然在这里~!不过这么大的话,使用起来可不方便啊。”登山者围着冰座转了半天,然后开玩笑般用冰镐去敲了起来——当然,这些不同寻常的冰晶是绝不会因此碎裂的,可是他的行为显然令隐藏的旁观者按奈不住了。 “战士,在这里并没有捷径可寻,你必须依靠自己的意志和力量经受考验。”一名巫妖从空气中现出了身形,他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冰蓝色的瞳仁中涌动着一股琢磨不定的火焰,不过这形象显然未对来客造成什么影响。 “如果不希望我敲的话,直接树个牌子就可以了。”对方笑了起来,然后又摆了摆手,“别在意,我只是看看而已。” “千辛万苦来到此地,你只是想看一看霜恸的样子?”巫妖的眼神中带着好奇,“你难道不渴望力量吗?” “我已有趁手的武器了。”那名战士拍了拍腰间的长剑,“之所以到这里来也的确是渴望着力量,可是我要的不是霜恸。” “那么?” “我在等待着那个能拔出霜恸的人,我渴望着与强者战斗,然后从战斗中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回答者的双眸在一瞬间燃烧了起来,“而等到那一天,在突破了云耀的瓶颈之后,我便可以回去……回到那片属于我的地方。”他说着望向了南方,远在万里之外的那片热砂的土地仿佛就在眼前,令喃喃自语的战士在一瞬间回想起了过去。 死亡骑士番外篇剑之主 ——完—— 火十字[一 受难日] 天空密布山峦般层叠的乌云,大雨下个不停。高大的黑发男子一言不发地走着,在冰冷的街道上缓步迈向灰色的终点。 男子披着濯银的重甲,胸甲上纹着赤红的流云火焰,火焰围绕着一枚燃烧的十字。在卡那多斯大陆上,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它的来历——这是辛格威斯王朝的纹章,火十字纹章。几百年前,手持无名武器的提兰佩多•;辛格威斯南征北战,最终建立了第一个横跨白石山脉的庞大帝国——古兰贝尔。从那时开始,无名的圣十字剑就成为了王朝胜利的象征,如誓言般守护着这个国家。 作为帝国末代统治者,莫巴帝•;辛格威斯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以完全的理性规划古兰贝尔,以毫无漏洞的法律约束人民。在战场上,则以无敌的形象冲在最前线,直到战斗结束为止,莫巴帝绝对不会后退哪怕半步。 这令帝国的疆域大大扩张,而改革也使人民的生活改善许多。他的功绩或许可以和当年提兰佩多•;辛格威斯相媲美。 但现在,不败的传说已经成为了过去——再强的誓言在女神面前也显得苍白无力——当希亚女神远渡重洋,来到卡那多斯完成自己的黎明时,古兰贝尔的命运已经注定了。仅仅一夜之间,女神的军队就攻下了赫赫有名的自由都市大卢尔德,铁蹄踏过竞技场的瞬间,矛头直指向大陆最大的帝国。 即使莫巴帝的剑术和战略再优秀也好,仅凭一个人是无法抵挡住希亚的审判骑士团的。女神联盟新研究出的移送方阵技术令防御变得极为困难,圣骑士们的圣光则令战斗力几乎不会减弱,再加上凡人对于未知力量的天生恐惧,古兰贝尔的大军开始以缓慢但无法抑制的速度崩解。 人与神的战争持续了整整六年,希亚历○七年春天,审判骑士团终于攻破了帝国在南大陆的最后一道防线,为了避免对方以清除异教徒的名义毁灭帝国文明,莫巴帝唯一的选择只有投降。 女神在现世的代言人答应了这个要求,同意让被征服的古兰贝尔获得教籍并成为希亚联盟的一员。而作为交换,辛格威斯家族必须被抹消以避免未来可能出现的不稳定。 如果自己的死能换来国家的和平,莫巴帝•;辛格威斯显然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这个条件吧?对于圣十字剑的持有者来说,死亡并不值得恐惧。不仅如此,他们从一开始就舍弃了凡人应当具有的感情,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成为最完美的统治者。 可是必须接受绞刑的并非莫巴帝一人,还有他刚满十岁的女儿——伊修塔尔•;辛格威斯。 当永远面无表情的国王听完使者提出的条件时,骑士们看到他犹豫了一下——那是莫巴帝唯一的一次犹豫,但是也只是稍纵即逝的一瞬间。接着,缺乏感情的统治者便点了点头,以惯常的无法琢磨的口吻回答:“我接受这个条件。” 现在,古兰贝尔王城上飘扬的火十字旗帜已经全都被撤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希亚女神由雷霆组成的花环。身穿黑色重铠的复仇骑士整齐地肃立在街道两侧,置于胸前的锋利长剑将民众与他们孤独的王隔离开来。而在街道尽头的十字广场上,一个高大的木台已经被建了起来,上面矗立着的黑色绞架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刺眼。 莫巴帝无言地牵着女儿的手,缓缓步向辛格威斯王朝的终点。当他们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六名身穿血红色铠甲、头戴兜帽的骑士围了过来——希亚的高阶圣骑士,审判骑士。为首的那个褪下遮住脸庞的兜帽,以冰冷的目光打量着圣十字剑的持有者。 “我是米迪尔,审判骑士团团长。”对方以低沉的声音说,“我的两位前任都是死在你的剑下,本来希望能进行一场一对一的决斗,但是真遗憾,现在似乎是不可能了。” “既然胜负已定,决斗根本毫无意义。”莫巴帝淡漠地回答。 “缺乏战士尊严的家伙。”审判骑士团团长哼了一声,然后让开一条道路,“到上面去,正午行刑。” 失去国家的统治者顺从地拾级而上,走向高处的绞架。可是在快要到达高台的时候,他身旁的孩子却终于绊了一交,跌倒在地。当莫巴帝试着扶起女儿的时候,突然发现她的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不要害怕,伊修塔尔。这是身为王族必须尽到的责任,平时我们拥有号令全国的力量,所以当国家遇到灾难时,必须承受那一切的也应当是我们。”国王单膝跪下,耐心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看看下面吧。” 他的手指向聚集在十字广场上沉默的人群。 “如果我们不愿面对死亡,那死亡就会找上他们。” “是的,父王,我明白。”伊修塔尔断断续续地回答,“我……不会低头的,不会让十字剑上的誓言蒙上羞辱……绝对……”女孩说着,竭尽全力想要挤出一个笑容,但恐惧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面对哭泣的伊修塔尔,莫巴帝不知该说些什么。尽管是战场上的王者,但只懂得履行职责的王却从未好好地看过自己的女儿,甚至当她的母亲因病逝世的时候,他也依然置身前线,丝毫没有回来的想法。 所以……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资格去说教。 “王族的责任,王族的义务”,这种话语在哭泣颤抖的女孩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对不起,要你承担这种责任。”莫巴帝伸出手,将全身淋透的女儿抱入怀中,试着感受娇小躯体的气息与颤抖——这是他唯一的一次拥抱,只是短短一瞬间,但却又好象持续了数个世纪。 “对不起……但是,请忍耐一下。”国王笨拙地哄着女儿,“只要一下就可以了,因为痛苦其实只会持续一瞬间。” “恩……”伊修塔尔将头整个埋在父亲的臂弯里,好一会才抬起脑袋,“我会努力去做的,爸爸。”这一回,是真的笑了。 但这笑容却令莫巴帝那双宝石一样的瞳孔顿时黯淡下来,仿佛被抽去了全部光泽般,变成了一池沉潭死水。 阴郁的行刑者们无言地围了过来,将两人分别带到黑色的绞架下,先用牛皮绳反缚住手臂,随后将绞索套上他们的脖子。由于孩童的体重较轻,所以行刑时可能会因为时间过长而倍受煎熬,为此,米迪尔还亲自在伊修塔尔的脚踝上绑了铁块。整个过程中,女孩没有任何挣扎,安静得仿佛是一尊石像。 一名高阶法师出现在远处的钟楼上,他首先以魔法之眼透过云层观望日象,随后对身侧的骑士点了点头。接着,沉重的钟声便传进了人们的耳畔。当那钟声的余音在广场上盘旋的时候,负责行刑的审判骑士走到了绞架的机关旁。 “正午了~!”肃立的人群似乎在一瞬间**起来,可是复仇骑士组成的铁壁却无情地阻挡住了颤动的浪潮。 “正午。”审判骑士团团长点了点头,行刑者按动机关,钢铁的齿轮开始转动。受刑者脚下的木板在一瞬间被撤开,女孩脚旁的铁块坠了下去,如同灰色月夜中一颗黯淡的星。 朦胧间,莫巴帝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身体就好象不是自己的一般,但是却依然有知觉,指尖的感触告诉他自己正躺在**而非坚硬的坟墓中。 我应当已经死去了……受刑的国王迷迷糊糊地想。接着,他听见血液里泊泊的回音。我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了? 越是困难的事越是要正面对抗,这是圣十字剑持有者常年遵循的原则,所以莫巴帝只是迷惑了一小会,就努力地睁开了眼睛——即使现在身处扭曲虚空也好,他必须弄清楚自己的处境。 这是一间石室,陈设相当朴素。而在房间的另一头,几个人正好奇地看着刚刚苏醒的莫巴帝。其中有着一头银色长发,像是首领的高大男人首先走到床旁。在接触到那人视线的瞬间,国王不禁下意识地绷紧全身。 和自己一样,那个人拥有一双红宝石般的瞳孔——能看透一切动作的宝石瞳~! “我是雅加西。”银发红眼的男人微微一笑,随后朝莫巴帝伸出手,“你已经超越了死亡的试炼,欢迎成为血族的一员,莫巴帝•;辛格威斯。” 皇帝雅加西,大卢尔德竞技场的传说~!虽然是极具影响力的存在,但由于不可能对帝国兴衰造成影响,所以国王从未特意搜集过他的信息。但是当那个传说中最强的战士就在眼前,而且轻描淡写地自我介绍时,莫巴帝还是有些震惊。 而即使是缺乏感情的统治者,当听到后一句同样轻描淡写的欢迎辞时,大脑也禁不住停转了好几秒——自己居然被变成了吸血鬼~!不过这就能解释为何身体产生了如此奇怪的变异,为何喉头会如此饥渴了。 莫巴帝知道有很多事必须一一确认——自己为何没有死在绞刑架上,自己是如何被救到这里来的,大名鼎鼎的皇帝为何要救自己,将自己转变成吸血鬼的目的是什么等等。但是在那之前,有一件最优先的事必须要确认。 “我女儿呢?”国王第一次省略了说话前的礼节,以沙哑的声音问。 皇帝读懂了宝石瞳中的眼神,他于是默默点点头,示意对方跟上来。莫巴帝蹒跚地下了床,一边努力控制尚未熟悉的身躯,一边紧紧跟随着雅加西。在冰冷的甬道中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一行人终于到了目的地,推开走廊尽头的大门,星光闪烁的夜空跃入眼中。 “就是这里了。”皇帝让到一侧。 莫巴帝的瞳孔在一瞬间剧烈地收缩——眼前是一座小而朴素的坟墓。 “人类的血液在融合了吸血鬼之血后会产生连续三天三夜的巨痛和幻觉,在血族的世界里,这就是所谓的‘死亡试炼’。从生者到死者的转变之中,能成功的只有万分之一而已。”雅加西的语调里带着同情的歉意,“把你们带到这里是整整一周前的事了,具体的可以等下解释。当时我对你们两人都实施了初拥,因为这是唯一的办法,但是很遗憾……这孩子没能挺过试炼。” 失神的莫巴帝没有回答,只是一言不发地凝视着那座坟墓。 “这柄剑,我帮你夺回来了。”皇帝从部下手中取过那柄锋利的武器,递了过去,“对于辛格威斯家族来说,十字剑应当具有很重要的意义吧?” “是。”国王的宝石瞳里泛起一丝波澜,他慎重地接过剑,随后对雅加西鞠了一躬,“谢谢。” 接着,莫巴帝大踏步走近女儿的坟墓,将圣十字剑置于胸前:“我无法为你补偿什么,但是至少,请接受我的致敬吧。”失去国家的国王默默说着,向伊修塔尔之墓行了一个崇拜之礼——这是骑士对于自己所尊敬之人能表达的最高礼节。 “不以亲人的身份献一束花吗?”皇帝问。 “你觉得,对女儿说了‘去死’的男人,有资格被称为父亲吗?”莫巴帝没有转身,只是以审判一般的冷酷口吻这样说。不是质问在周围旁观的吸血鬼们,也不是质问迷惑不已的皇帝,更不是质问只懂得履行责任的自己。 这只是纯粹的审判,而且已经得到了无情的结论。 对了,莫巴帝•;辛格威斯是没有资格被称为父亲的。望着黑暗中那个小小的坟墓,孤独的国王对自己说。 火十字[二 十字军] 之后的三天里,莫巴帝并没有任何行动——他甚至连石室的门都未出,只是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打坐。大部分人认为失去国家和亲人的打击令这位曾经的国王放弃了继续生存的愿望,但雅加西不这么想。 无论过去的经历与性格如何,宝石瞳的拥有者一定会尽量利用周围可以利用的一切,这点皇帝确信无疑。对方只是为了将自己调整到最适合战斗的状态,一旦掌握了吸血鬼的身体,克服了对血的渴望,想必也就是合适的“谈判”时机了。 传言中那个不懂得感情的国王……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说服他成为女神之剑呢?想到这里,无敌的皇帝禁不住微笑起来。 不过,当凡人站在超越三界的意志面前时,那种对话或许并不能被称为“谈判”。 第四天夜晚,当太阳沉入地平线下,夜幕再度降临的时候,莫巴帝找到了雅加西。 “对于新身体的适应能力相当强啊。”皇帝的表情中没有一丝惊讶,“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跟我来吧。”他不容分说地转过身去,带着莫巴帝走向甬道——但这一回是和上次相反的方向,不是通往墓地的出口,而是更深层如蜘蛛网一般的迷宫。 “你知道‘火龙血酒’吗?那是一种梦幻的药剂。如果给将死之人服用,其中蕴涵的元素之力便会抵消来自幽界的引力,迫使灵魂在内停留更多的时间。”雅加西不紧不慢的声音在地下空旷的走廊内回荡着,“在得知你即将被处死的消息后,我就给了维克多这种药剂,让他放在你和伊修塔尔的饮料里。” 莫巴帝禁不住皱起眉头——维克多是他的近卫队队长,也是反对国王以生命换取和平的人中态度最坚决的一个。虽然很清楚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自己,但身为帝国的统治者,被其他势力渗透入近卫军的事实依然令人沮丧。 能做到这个程度,眼前神秘吸血鬼首领显然比想象中的还要难以琢磨。 皇帝并不在意对方警惕的眼神,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解释:“只不过为了得到‘遗体’,最后我们还是不得不和审判骑士们正面冲突了一次。”他说着突然停下脚步,直直地看着跟随者,“你的重生是用一百四十七名高阶血族的性命换来的,这点请不要忘记。” “似乎是相当大的代价。”被同样一双可看穿一切的血红色眼睛盯着,莫巴帝觉得浑身冰冷,“理由呢?一名失去国家的国王,并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 “这说法太谦虚了。”对方笑了笑,“自从大卢尔德被攻陷以后,我便已明白,即使获得了在日光下行动的能力,光凭血族本身也是完全不够的。为了能取得和希亚抗衡的力量,必须集结这世界上能够集结的所有势力,随后在适当的时机将女神的联盟一举击溃。” “而你恰恰就是那样的人才。” “你想要战胜希亚女神?就凭你这个凡人?”新生的吸血鬼猛地停下脚步,“那并非是数量就能弥补的差距。即使打赢多少次胜仗也好,女神依然是女神;可是你只要败北一次,就会再也无法站起,这点我很清楚。” “或许吧。”皇帝耸了耸肩,语调十分平静,“或许神的确是不可被凡人战胜的。但是……” 他说着露出神秘的笑容:“我们并非为了反抗而反抗。在血族的身后同样有一位女神,而且是与那个沉浸于严厉审判的希亚完全不同的存在。” 这是神灵之间的战争~! 莫巴帝在一瞬间恍然大悟,正当这位震惊的国王想要问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发现繁复的迷宫已经被抛在了自己的身后。 “来吧。”雅加西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只是示意对方跟着自己。 推开甬道尽头沉重的橡木大门,展现在莫巴帝眼前的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像每一个步入陌生环境的战士一样,莫巴帝开始审视四周:在这里古树参天而立,被不知名的藤类植物缠绕着,脚下的泥土潮湿而松软,上面生长了一些矮灌木类。月光偶尔透过乌云,从树顶枝叶的隙缝间筛落,给这寂静的世界增添了几分静谧的温馨。 “幽暗森林。”观察者得到了结论。 “没错,这个基地位于白石山脉与幽暗森林的交界处,是由古老的遗迹整修得到的结果。一个精灵与矮人都无法触及的边缘区域。”皇帝接过他的话头,“即使有冒险者误入此地,梦境结界也会让他在不知不觉中走上归路,永远也到不了这片土地。” “那是……女神的力量?”莫巴帝小心翼翼地问。 “恩。女神的力量。” “所谓的神,究竟是什么?”在王座上俯瞰国家数十年之后,国王终于产生了一丝了解职责以外知识的欲望。 “你可以自己去感受和判断。”雅加西说着,微笑起来。 下一瞬间,静谧的林间吹起了强风。多云的天空中裂开一道罅隙,透露出清冷的月亮。瀑布般的光辉在舒展的枝叶间流淌开,抹去了蒙在周围风景上的黯淡。 接着,高挑树枝上斜依的那个身影映入了莫巴帝的瞳孔中——被月光濡湿的金发像是洒了砂金;白皙的皮肤可以媲美北国的大雪;银色的双眸中蕴涵着温柔、坚决以及凛然的神情。是连宝石瞳都无法看穿的,连铁石般的国王也不得不以美丽形容的女孩—— 那就是超越三界的,名为神灵的存在。 “我是菲娜。”伴随着银铃般的声音,静止的时间又开始流动了,“女神菲娜,为了达成父亲的愿望而诞生的意志体。” 这是圣十字剑的持有者与女神之间的第一次接触。 在此之前,莫巴帝对于神的了解只限于获得圣光庇护的骑士以及掌握先进技术的法师。神为什么会存在?她们能做什么?她们想做什么?对于这些他一无所知,而且也没有知道的必要——辛格威斯家族要做的仅仅是履行统治者的职责,令古兰贝尔继续保持大陆霸主的地位。 可是现在不同,现在的莫巴帝•;辛格威斯仅仅是一个新生的吸血鬼,既没有亲人也没有国家,他的手上只有一柄剑。 圣十字剑是不会为了个人梦想挥舞的,何况莫巴帝从未有过个人梦想。所以他需要知道,菲娜之骑士是为何而战,菲娜是为了什么而要成为神灵。最重要的是,他必须确认,协助菲娜而反对希亚对世界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属于神灵的战争会对凡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为了得到这答案,莫巴帝等待了整整一百年。 希亚历四二年,整个南卡那多斯大陆已完全处在教廷的统治之下,白石山脉的矮人及幽暗森林的精灵向审判骑士团表示了臣服,北卡那多斯大陆的五个国家也由于贸易往来而在经济上受到控制。女神联盟进入了它的鼎盛时期。 然而,希亚的力量虽然能令她的信徒战无不胜,但是却无法帮助教廷统治如此广大的疆域。如果没有魔法的加持,再锋利的武器也会产生崩刃,而如果没有自律与约束,再强大的统治也会变得分崩离析。 到了希亚历一○八年,除了中央教廷所在的南卡那多斯,各地的局势都由于主教们苛刻的统治而变得动荡起来——因为这一百年中,尽管审判骑士团的口号从未有过任何改变,它的成员却越来越贪图权力与金钱——原本为女神骑士们所嘲笑、唾弃的政治斗争,现在也已在立着希亚雕像的圣洁教堂中悄无声息地蔓延了开来。 “对于菲娜来说,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雅加西站在高高的山崖上,眺望快要被地平线吞没的夕阳,过了好一会他才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学生,“而且,我想你也应当决定自己的选择了。” 另一位日行者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俯瞰古兰贝尔曾经的王城。 百年前横跨山脉的大帝国如今被划分为六个行省,由六位红衣主教分别管理。原本这是一种相当有效的统治方式,然而由于主教们各自的贪欲,除了审判骑士团以外的地方军队都被分割成了私人势力。现在的军队不仅不会去保护人民,相反还频繁地将矛头指向他们——主教们征收的税收一年比一年繁重,并且经常为了“政绩”而将劳动者以异端的罪名关押起来。 “审判”这个原本严厉的词汇已被彻底腐蚀了。 沉寂良久,莫巴帝终于点了点头:“恩,的确是该作出选择了。” “看到现在的景象,你会后悔当初投降的决定吗?” 莫巴帝摇了摇头:“当然不会,在百年前那是唯一的解决方式,何况虽然辛格威斯王朝会因此灭亡、古兰贝尔帝国会因此瓦解,但国家的实体以及组成这国家的人民是依然存在的,融入拥有更强力量的联盟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坏事,相反却能从中得到进步,这就足够了。” “至于现在……只是说明了一件事,女神的统治和凡人一样,都与永恒二字无缘。”国王这样淡淡地总结,“我将人民托付给了希亚,她进行了优秀的管理,但是现在必须收回这托付,因为她已经失去那资格了,一切只是如此而已。” “菲娜是不一样的,她的理想远非‘征服与统治’这么简单,而是会令整个世界发生改变的愿望。”雅加西的语调中蕴涵着眷恋与思念。 “我同样如此期望着,但既然要击败希亚,那好好地管理希亚联盟亦是无法逃避的一环。”皇帝的学生点点头,“对于莫巴帝•;辛格威斯来说,成为菲娜之骑士的理由并不是为了女神成为完全体的愿望,仅仅因为那是我的责任。” “责任……吗?”皇帝喃喃自语,“相当执着的想法,但是那责任究竟是谁赋予你的?” “或许是在继承圣十字剑的誓言、肩负起国王之名时决定的东西吧。但是……”莫巴帝说着,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剑柄,接着却又放开,“也不仅是那样,因为只要我还存在着,即使失去了武器和王冠,那责任也依然存在。具体究竟是什么已经无法说清楚了,但必须履行这责任是确实无疑的。” 他说着转过身走向下山的小径,示意谈话到此为止。 “你憎恨希亚吗?”皇帝的声音迫使那步伐停了下来。 “不,那种感情只会让人失去理智的判断能力而已。”莫巴帝依然背对着自己的老师,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讨论这些是无意义的,我只想要贯彻义务,这就足够了。”他简短地回答,然后便随着落下的夕阳一同消失了。 希亚历一○九年,神灵之间的战争终于爆发。以菲娜女神直属的血族为先锋,不满于教廷统治的国家和地区纷纷揭竿而起,掀起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不仅是卡那多斯大陆,甚至连远在大洋彼岸的洛伦丹也同样受到双方的波及。 在菲娜女神的联合大军中,莫巴帝•;辛格威斯作为东卡那多斯战略军总指挥,统率着一支由人类组成的大部队。这支所向披靡的军团有一个鲜明无比的特征:全部的骑士所使用的武器,都是古老制式的十字双手剑。也因此,它被人们称为—— 十字军。 与皇帝率领的血族相比,人类无法摆脱疲劳、痛苦与恐惧的束缚,但对于莫巴帝来说这根本不是问题。百年之前,孤独应战的国王无法抵御女神信徒的入侵,然而此时此刻,在成为菲娜之骑士后,他所率领的十字军就犹如最锋利的尖刀,将审判骑士团苦心经营数十年的防线在短短几周内切割得支离破碎。 希亚历一一○年,辛格威斯家族最后的成员终于亲自率军攻下了曾经的古兰贝尔王城。 当那个高而孤独的身影一个人再次走在从宫殿通向十字广场的大道时,没人知道此刻他的灵魂是否在颤抖,他的意志是否在沸腾。 他是否回想起了为了国家而摘下王冠的时刻? 他是否回想起了十字广场上人民专注的目光? 他是否……回想起了最后一刻,伊修塔尔微笑的容颜? 就连对莫巴帝了如指掌的皇帝也不知道。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十字军的步伐不会就此停下,十字剑仍将继续挥舞。虽然莫巴帝失去了保卫国家的誓言,但却因此肩负上了守护世界的责任。 为了履行这责任,圣十字剑的持有者唯一能做的,就是迎接永不完结的战斗。 火十字[三 雷霆] 希亚历一二九年,神灵战争的第二十个年头。当战火燃遍整个卡那多斯大陆的时候,菲娜终于感应到了世界树即将降临的位置——洛伦丹大陆北部,希亚的势力范围。 任何魔法对于女神的灵魂之石来说都是无效的,因此,如果菲娜联军想要在未来安全地将菲娜护送到大洋彼岸,他们就必须完全控制天空与大海,同时在洛伦丹开拓出一条通往世界树诞生之地的“神道”。 即使是对于无敌的皇帝来说,这依然是非常艰巨的任务——当陷入长期战争之时,血族们便已注定失去了最初连战告捷的锐利。 希亚联盟在渡过开始几场战役的连续大败后,当机立断公开处决了审判骑士团中为首的横征暴敛者以平民愤,接着,当时的审判骑士团团长阿多卡夏更是果断地舍弃大片领土以收缩阵线,凭借南大陆的纵深防线抵御菲娜的攻势。而血族在夺回了古兰贝尔却由于疆域的扩大陷入拉锯战的泥潭之中。在这种时候,抽调兵力前往洛伦丹大陆无疑是相当冒险的行为。 但是,也同样是每一位渴望成为女神的意志体必须经历的考验。 作为菲娜联军的最高指挥官,皇帝雅加西必须留在卡那多斯大陆,开拓“神道”的重任因此落到了莫巴帝的肩上。 希亚历一三二年,菲娜远征军来到洛伦丹的第三年。 天空为薄墨所染,带着破晓前独有的寂静。莫巴帝坐在山一样高的尸骸上,手驻圣十字剑眺望淡绿色的大平原,等待新一天的黎明。 持续了整整三天两夜的遭遇战已经结束了,想要截击远征军的敌人在巧妙的战术引诱下反被包围,损失达到三万之众,而己方牺牲的战士甚至不满一万。不仅如此,联合法赫多德一同开拓“神道”的战略目的也已经毫无阻碍地达成。 可以算是一场值得夸耀的胜利吧?然而对于圣十字剑的持有者来说,这只是日常的风景罢了。 周围的血腥味很浓,普通的吸血鬼在这种环境下很快就会陷入疯狂的状态,甚至不分敌我地进攻。即使是再怎么意志坚定的战士,想要克服这种本能的渴望,也至少需要数十年的磨练才行。 然而,莫巴帝•;辛格威斯却在成为血族的第三天便已舍弃了本能。 与其说是他的意志超越了极限,还不如说那是由于观念养成的习惯——正如同金钱与权力是人类的享受一样,饮血同样是吸血鬼的享受——而圣十字剑的持有者,恰恰完全与“享受”无缘。 无论是在战场上为了迅速恢复而暴饮鲜血,还是在政场上以无懈可击的优雅拉拢强力盟友,这些都仅仅是为了达成莫巴帝从一开始就贯彻的原则——尽可能地保障大多数人的生命与利益。 圣十字剑唯一停下的时候,或许只有在这样寂静而美丽的黎明。 “传闻中不懂得人类感情的战士,居然也会欣赏日出?”懒洋洋的话语传进耳畔,听起来与战场的风景丝毫不衬。圣十字剑的持有者于是从沉思中醒来,将目光转向了那个悦耳声音的主人。 一头火红色的长发被干净利落地扎成马尾,黑色的瞳孔里透着琢磨不透的笑意,跨过尸体的步伐则轻盈得好象晨间的散步——这就是被称为大探险家的凯琳娜。尽管看上去连二十岁都不到,但她的事迹却早已远扬到了永冻的诺德森大陆;而尽管名声在外,凯琳娜究竟从何而来却又无人知晓。 总之,是位兼具强大、神秘与美丽的女性。 一个月前,当菲娜的远征军在陌生的环境中步履艰难时,这位大探险家自告奋勇前来为他们领路。在她的引导下,军团不仅迅速熟悉了洛伦丹大陆,而且还屡次挫败来自希亚联盟的进攻。虽然始终不清楚凯琳娜这么做的目的,但在莫巴帝看来,邀请她成为盟友的益处显然远远大于其中隐藏的危险。 此次战役的胜利,同样有凯琳娜的一份功劳。 “不是‘不懂得’,只是没有那个必要而已。”淡淡的话语算是辩解,“对于一名指挥官来说,最重要的是冷静的头脑和判断力。” “老套的反驳,”凯琳娜撇了撇嘴,“既然如此,那为何又在这里欣赏日出?” “想要记住这个世界的样子。”莫巴帝简洁地回答。 “这理由还真符合‘世界守护者’的身份。”红发女孩露出狡黠的表情,突然凑近莫巴帝,“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单独面对面地交谈呢,不妨借此机会问个清楚吧。我听过很多关于你的传闻哦,比皇帝雅加西的还要多得多~!” “传……闻?”莫巴帝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这位大探险家大概真的是孩子吧? “可以吗?”凯琳娜以期待的眼神看着对方。 “总之,尽我所能。”莫巴帝点点头。 “你要遵守诺言哦。”凯琳娜微笑起来,“那么,告诉我你和拉素媚公主之间的爱情故事好不好?” 古兰贝尔曾经的国王愣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再一次重复对方的话语:“拉素媚公主?”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我和她的婚姻确实存在,但是……那仅仅是为了能令辛格威斯家族延续下去的必要措施,同时也是为了帝国稳定的一场政治婚姻。” “当拉素媚身患重病的时候前线的战事也很吃紧,因此尽管王都频传急报,我依然选择留在了战场上。而等到战争结束以后,葬礼早已结束,我甚至没办法见她最后一面。”圣十字剑的持有者叙述着,语调依然平静,“如果一切到此为止,或许只会被称为是‘冷酷的国王’吧,但是现实却永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残酷。” “因为我不仅在国家和拉素媚之间选择了前者,而且还为此牺牲了我和她的孩子——伊修塔尔。” 清晨的空气里,逐渐荡漾开一丝无法散去的寒意。 “古兰贝尔王都的天空,如今依然象山一样笼罩着视线。在处刑的那一天,我的女儿非常害怕,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力不哭出声,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莫巴帝以国王的立场索取了伊修塔尔的生命,但是身为父亲的那个人却连安慰的话语都说不出来,不是很愚蠢吗?”那话语象是在质问自己,“即使如此,她依然笑着接受了我的哄骗。” “但是,如果可以重来一次,相信我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那牺牲的价值明白无误——我和伊修塔尔的死拯救了整个古兰贝尔。”圣十字剑的持有者这样总结,眼神和鞘中的剑锋一样锐利,“虽然作为一个父亲,我很愧对自己的亲人。但当时的判断并没有错误,得到这样的结果,我亦没有半点后悔。” “对不起……因为我一时的好奇……”凯琳娜低下头,让火红的发丝遮去自己的表情。 “不,没什么,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莫巴帝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女孩给人的感觉……太奇妙了。以前我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那时的心情,即使是雅加西和菲娜也好,他们所知道的同样仅只是客观事实而非我自己的感受……但现在,为什么会对她如此坦诚? “我不象传说中的英雄,是否令你觉得很失望?”从来不表露感情的战士难得这么问了一回。 “没那回事。”凯琳娜认真地凝视着对方,“能知道真有像你这样的人存在,我觉得已经不枉此行了。” “只不过啊,如果真的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女孩站起身,在莫巴帝的眼中留下朝阳勾勒出的美丽剪影,“战胜希亚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那头火红色的长发就象一面旗帜,在风中倔强地飘扬。那一瞬间,莫巴帝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用自己和亲人的生命作为希亚接受古兰贝尔的代价,但结果呢?人民依然无法摆脱被压榨和剥削的命运。如果可以预知一百年后的情况,当初的你是否还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国家交托给女神?” “凡人是无法对抗神的,所以那是唯一的选择。何况当希亚失去统治人民的资格时,我便已决定……”莫巴帝有些迷惑地看着对方。 “决定帮助另一位女神吗?”凯琳娜的话语突然变得冰冷异常,“那么我问你,如果另一个百年之后,当菲娜变得和希亚一样苍白无力时,你又该何去何从呢?再一次追随新的女神吗?” “为了这世界而奉献自己的一生乃至所爱之人的生命,这值得尊敬。但是,如果凡人将希望寄托在并非不朽的神灵身上,那是否可以算是一种屡教不改的愚蠢呢?何况……”红发女孩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菲娜恐怕比希亚要危险得多哦,因为她想要做其他神灵没有完成的事——接纳最后一位星之子‘终末’,然后成为完全体。” “你是怎么知道的?”远征军指挥官的眼神在一瞬间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我想我从未向只认识一个月的人提起过这些。” “对于神这种存在,我可是比你要了解得多得多。因为我同样是非人的存在,从虚无里诞生的星之子。”红发少女丝毫不在意对方的举动,再一次恢复了刚才可爱的表情。她的笑容天真得好象不懂人情的纯真孩童,清脆声音叙述的事实却比政客的尔虞我诈还要无情。 直到这个时候,莫巴帝才发现被试探的人是自己。云耀的掌握者在第一时间将手伸向剑柄,可忠于自己的武器却无论如何都抽不出来。 “但是请你别误会。”眼见对方的动作,大探险家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和她同出一源,但我绝不是站在希亚一方的。” “为什么?”莫巴帝终于放弃了努力。 “作为最亲近女神的骑士之一,菲娜一定和你讲了许多关于她的梦想的事情。可是,你知道什么是‘终末’吗?”凯琳娜反问,对于对方的沉默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终末’所具有的力量。” “但是我很清楚,因为我就是现世女神遗落在人间的最后一份力量——” “——希亚之终末。” “让我来告诉你,最后的星之子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伴随着清亮的话语,圣十字剑的持有者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摆脱了重力的束缚。无形的力量托起了凯琳娜和自己,带着两人象箭一样射穿天空。 风在耳旁呼啸着,云从身后掠过。接着,莫巴帝突然感到自己的身体重又被重力抓住,象铅块一样急速坠落向地面。当两人身下渺茫的大地再一次清晰起来的时候,无形的绳索终于放到了头,下坠的两人硬生生地被拽住,猛地悬停在半空中。 巨大的惯性令吸血鬼无法抑制地干呕起来,心脏就好象要冲出胸腔一样。过了好一会,当莫巴帝终于从急停的冲击中恢复过来时,陡然发现脚下是一座繁华的城市。 城墙上的旗帜标志鲜明,矗立在建筑群中的高塔十分醒目——这是菲娜远征军的目的地,法赫多德的第二大都市,魔法中心曼斯塔。 “终末所具有的力量,仅只限于破坏。” 凯琳娜的声音远远传来,纯黑的瞳孔中闪过一线白光。 拂晓的晨光黯淡下去,一大片乌云从天际席卷而至,将曼斯塔的上空完全遮蔽。在云层中间,隐隐有雷光浮动。接着,无数道灼烧视线的闪电象瀑布般从天而降,将接触到的一切捻为齑粉。 整座城市被点燃了。为闪电毁灭的建筑悲鸣着坍塌,为雷鸣惊醒的居民呼喊着四下逃窜,就连精通奥术的法师在这力量前也同样束手无策。 “你应当见过希亚的旗帜吧?由雷霆编织而成的花环。”轰鸣声中,低语清晰地贯进莫巴帝的耳畔,血族于是抬起头直直地凝视着对方。 “那可不仅仅是一个标志,而确实代表着希亚的个性——犹如闪电般无情的审判。所以,作为她的终末,我最擅长的祈祷之力也同样是雷电。”无数闪电的映衬下,红发的倩影看上去就好象是天穹上俯瞰众生的审判者。 “尽管生来就拥有优秀的天赋,创造对于我来说依然是非常艰难的事情——做出的食物总是淡而无味,建起的树屋总是迅速枯萎,治疗伤口要消耗的精力也巨大异常。可是,如果是破坏,那只要心意一动便可即刻达成,就好象现在这样……” “停下~!你没必要为了证明什么而摧毁整个城市~!”莫巴帝打断对方冷静的叙述,在雷鸣中声嘶力竭地大喊。 “不,完全有必要~!”凯琳娜的语调也激动起来,“如果不这么做,你根本无法从对神的依赖中脱离出来~!你根本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毁灭~!” “你已经失去理智了,凯琳娜。” “我的双手早已被鲜血染红了,多毁灭或者少毁灭一个城市根本无所谓。终末这种存在……本来就是比魔王还要可怕的东西。”红发女孩眼神淡漠地看着脚下的人间地狱,“何况,和持续了二十年的神灵战争比起来,我所造成的损失又算得了什么?对于可见的破坏竭尽全力地阻止,但是你却忘记了自己置身的这场战争吗?” “不要在这里狡辩~!战争是为了世界的进步而必须作出的牺牲,但你此刻的行为,根本是毫无意义地屠杀。”圣十字剑的持有者冷静地回答,宝石瞳在一瞬间亮起赤红的光芒。 “‘为了世界的进步’?”希亚之终末冷笑起来,“你现在已经知道终末所具有的力量了,你觉得渴望得到这种力量的女神会为世界带来进步吗?” 莫巴帝的瞳孔在一瞬间剧烈地收缩。 “不只是我,历代女神之终末总是陷于破坏的诅咒之中,所以……未来的某一天,当菲娜之终末诞生时,亦逃不出同样的结局。” “谁不渴望强大的力量?但终末所具有的力量或许是太过强大了,以至于连神灵也会感到害怕,连神灵也想要将之抹消。” “对于女神来说,自己的‘终末’就如同一帖无解的毒药。”凯琳娜黑色的瞳孔中闪过不易察觉的黯痕,“而想要接纳‘终末’成为完全体的女神,或许就是这世界的毒药了。” “今天的战争已经否定了伊修塔尔当初牺牲的意义,如果你还要继续寄希望于神的梦想,那么在不久的将来,你的努力同样会化为乌有。”红发少女的话语就象冰一样冷酷无情,伴随着远去的声音,女孩纤细的身影也融入了透明的空气之中。 接着,仿佛被卷入火焰的漩涡般,血族从半空直直坠向脚下燃烧的城市,越落越快,最后被黑暗完全吞没。 梦~!? 这个……是梦吗? 莫巴帝猛地睁开双眼,半跪在地大口地喘气。亡灵的躯壳依然冰冷,可是他却觉得自己早已浸透在冷汗之中。 周围的风景依旧,是毫无生机、尸体遍地的战场。唯一的不同在于,血族已错过自己喜爱欣赏的黎明,太阳早就升上了半空。 “莫巴帝大人,您究竟去哪里了?我们都找了将近两个小时了。”远征军总指挥的副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全军都已经整装完毕,现在正处于待机状态,请发布命令吧。” “凯琳娜在哪里?我必须见她。”血族调整了一下气息,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那位探险家刚刚已经离开了……并没有给予理由,而且无论怎样劝说都没用。”副官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遗憾,“不过,她留下了一封给您的信。”对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相当普通的信封。 莫巴帝接过信,拆开的时候,一颗蓝色的宝石滑落到了手心。 “等你决定了的时候,就打碎这颗宝石吧。”纸上只有简短的一行字,但其中蕴涵的意味却沉重无比。 “出发去曼斯塔,保持急行军的状态。”血族迟疑了一下,然后将宝石收入怀中。 在接下来的一周行军中,莫巴帝一直希望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仅仅是个梦,然而,当城市的废墟映照入远征军的视线,当幸存者痛苦的声音传进战士的耳畔时,血族终于明白了。 自己不能对神的秘密置之不理。 自己必须依靠自身的力量去判断神给凡人带来的影响。 自己必须在肯定神与否定神之间作出选择。 火十字[四 永悬之剑] 曼斯塔毁灭的真正理由只有莫巴帝一人知道。然而对于法赫多德来说,从天而降的雷霆无异于希亚女神的怒火,为了避免秧及自身,陷入恐慌的统治者撕毁了与菲娜联盟之间的条约,反戈倒向审判骑士团。 这种程度的背叛虽然不能阻止远征军的步伐,拖延的时间却使莫巴帝有更多机会可以去寻找和刺探关于女神的秘密。有好几次,他甚至面对面地试探女神。 即使如此,圣十字剑的持有者依然得不到半点可以否定凯琳娜的证据。 “渴望达成父亲的梦想,追求完美无暇的世界。”这是菲娜能给出的答案,就好象水中之月一样,靠得再近也触摸不到。事实上,由于并没有先例,所以恐怕就连想要成为完全体的菲娜本人同样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对于金发银瞳的女神来说,追逐那梦想便是她的执念。而对于女神之欧林雅加西来说,守护女神便相当于存在的意义。 即使最后的结果是世界毁灭也好,皇帝的剑依然会为了菲娜而挥舞吧? 但圣十字剑的持有者无法追随他的老师。不,对于眼中只有“世界”的他来说,冒险本身就是被禁止的行为。以凡人的生命为赌注,看看菲娜的愿望究竟会带来毁灭还是完美,这种事,莫巴帝根本就做不出来。 所以,他唯一的选择,只有打碎凯琳娜留下的蓝宝石。 希亚之终末将一言不发的血族带到了自己位于冰雪大陆诺德森的图书馆——她最大的图书馆。在那里,将知识喻为毒药的红发女孩彻底分析了黎明之战的整个过程,并指出何时才是最佳的出击时机。 希亚历一三七年,在世界树业已降临、神道业已开启的时刻,莫巴帝再一次走上了背叛的道路。 尽管女神与世界树融合的时间只有短短七十二小时,但事实上,残酷的拉锯战早在那之前便已展开。以血族为先锋队的七十万远征军与审判骑士团的八十五万部队在长达四十公里的战线上僵持了整整两周,当菲娜的灵魂之石终于抵达世界树脚下时,战士们流出的鲜血已经汇聚成了海洋。 但不知疲倦、不畏阳光的血族依然坚守着阵地。 掌握了云耀奥义的吸血鬼足以和超越凡人的使徒一决高下,即使审判骑士再怎么冲击,菲娜的防线依然没有任何破绽。然而在黎明之战倒数第五小时的时候,莫巴帝以及他所率领的一部分十字军却终于向着曾经的同伴亮出了剑锋。 曾被喻为菲娜军团中最锐利的剑,在关键的时刻插进了主人的胸膛。 防线崩溃得如此彻底,就连身为敌人的审判骑士团也在怀疑是否是精心策划的圈套。直到银色的使徒**时,战斗的双方才终于从震惊中醒悟——血族们堕入绝望,骑士们士气大振。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当莫巴帝阻挡在雅加西面前时,瞪大眼睛的皇帝愤怒地质问,“明明是那么信任你~!明明可以让这个世界成为完美无暇的世界,为什么还要背叛菲娜~!?” “因为菲娜的理想很有可能会令这个世界蒙受深重的灾难。”莫巴帝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不能将这个世界的命运押在女神不确定的未来上,所以这是唯一的办法。” “结果宁可选择无所作为的希亚吗?”皇帝冷笑起来,“这样的话,世界永远也无法进步~!” “你错了,老师。现在我已不打算再依赖神,因为无论是想要成为完全体抑或停留于未完成的状态,都无法给世界带来什么。”对方摇了摇头,“只有凡人才能为自己创造真正的进步。” “你究竟有什么资格来决定世界的命运?” “如果我没有那资格,菲娜亦没有。”圣十字剑的持有者这样说,将闪着寒光的武器置于胸前——这是誓要决死一战的表示。 究竟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与自己相处了一百年的战友在短短的瞬间倒戈?皇帝不明白。那双燃着火焰的宝石瞳能看透敌人的一切动作,但是却无法看透莫巴帝的灵魂。 不过,或许从一开始——当莫巴帝站在十字军最前线奋不顾身地冲锋时,当莫巴帝不惜用身体替菲娜的灵魂之石挡下刺杀之刃时,这个结局就已经注定了。不懂得考虑自己的利益、总是将感情因素排斥在外的战士是最锋利的剑,也因此,在回斩向最初的主人时同样不会有任何迟疑。 该问的全都问完了,若是想要保住位于树冠中央的灵魂神殿,皇帝只有一个选择——打倒阻挡在面前的莫巴帝•;辛格威斯。 雅加西抿了抿嘴唇,神剑“天驱”出鞘的瞬间,他的全身也起了微妙的变化。虽然皇帝宝石瞳中的眼神依然冷静无比,但很显然,那个掌握云耀的躯壳已经进入了狂暴状态。皇帝的强制狂暴甚至影响到了周围的一切,即使是坚硬的城壁,缠绕的藤蔓,也逐渐显出与平常不同的样貌,因愤怒的完全解放而无法抑制地颤栗。 同时具有无畏的身体与冷静的意志,这样的雅加西,莫巴帝以往从未见过。他唯一能肯定的是,自己绝对不可能阻拦住化身为狂战士的皇帝。 但即使如此,那柄圣十字剑却还是直直地斩了下去。 对于云耀的高阶掌握者们来说,战斗总是在短暂的瞬间中分出胜负。柔软的“天驱”在瞬间突破圣十字剑生硬的弧线,贯穿莫巴帝的肩膀。接着,在自己的学生来得及回防之前,战无不胜的皇帝已经冲进了他的怀中,然后全力放出一击。 莫巴帝就象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世界树之冠上坠落了下去。在碰到数千米以下的坚硬地面前,他的意识便沉入了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在决斗中落败的血族醒了过来。 头顶的世界树之冠上,激烈血腥的战斗依然持续。银色的使徒和黑色的血族在枝叶间穿梭,交织的火网和流窜的闪电在战场上咆哮,每一处都上演着惨烈的攻击与防守。菲娜的信徒们正不惜一切代价地拼死抵抗,但战线依然在不停地收缩。 莫巴帝试着动了一下,可是身体没有任何回应——全身的骨头都已折断,脊椎被皇帝彻底破坏,内脏也都全部移位了。如果不是因为世界树脚下堆积着比山还要高的尸骸,在坠落的时候自己大概就已经粉身碎骨了吧?但即使幸运地恢复了意识,他现在的处境依然很危险。 继续这样躺着的话,亡灵的躯壳会毁损到无法恢复,依附其上的灵魂也会因此回归幽界。 不过,说不定这才是最适合自己的结局。 因为圣十字剑的持有者又一次背叛了相当于亲人的存在,只为守护那个既无法定义也无法触摸的“世界的利益”。 急促的马蹄声令莫巴帝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接着,醒目的血红色铠甲跃入他的视线。 “您就是莫巴帝•;辛格威斯吧?”审判骑士匆忙地靠近吸血鬼,摘下兜帽后露出一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请不必担心,我是由凯琳娜派来的保护您的。” “凯琳娜?”莫巴帝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 “是的。因为首领她说绝对不能让您死在这里。虽然菲娜成为神的可能已经被抹消,但时间并不会就此停止,未来一定会有新的女神诞生,希亚也必须进一步监视。”年轻的骑士点点头,“如果就这样死在这里的话,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和放弃并没有区别。” 如果就这样死在这里,无论是伊修塔尔的死还是信赖自己的血族的灭亡,都会变得毫无意义。一个冷酷的声音在莫巴帝的心中响起,迫使涣散的宝石瞳重新凝聚起求生的意志。 “血,”吸血鬼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我需要鲜血。” “是。”凯琳娜的同伴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在手腕上划开一道伤口,让赤红的**从体内流出。 圣十字剑的持有者开始贪婪地吸嗫起来。 当审判骑士携着莫巴帝登上远离战场的山崖时,震彻天空与大地的雷鸣在身后响了起来——菲娜之黎明的最后一小时,希亚的雷霆之枪终于从神界刺入了现世。被摧毁得支离破碎的魔法防御结界根本无法抵挡神的怒火,碰撞的瞬间便灰飞烟灭。接着,属于菲娜的世界树在比太阳还要灼热的闪电中化为了燃烧着业火的巨大坟墓。 莫巴帝的目光被牢牢地钉在高耸入云的火焰之柱上,一动也不动。以为舍弃了感情的灵魂在那景象前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冻结的心脏象是要冲出胸膛一样躁动,逼得血族用力将手按在心口。 好想要大叫。 好想要再次回到战场。 好想要守护那些誓死也不愿后退的战士。 可是……那是绝对被禁止的,如果做了就相当于否定了一切。 “痛苦吗?”红发少女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响起,“……一定是很痛苦的。因为那是罪。即使以正义或是世界作为战斗的理由,背叛依然是背叛,将深信自己的同伴、老师以及菲娜推向死亡,这个事实并不会改变。” “但是,你要记住一点。无论怎样也绝对不可以舍弃此刻的痛苦和记忆。舍弃感情的话,人就会变成傀儡,而傀儡是根本没能力守护这世界的。” “冷静地判断问题,但不要象机械一样失去思考的自由;牢记罪孽与痛苦,但不要让凡人的感情阻挡住自己的剑锋。”凯琳娜直直地凝视着圣十字剑的持有者,“只有这样,你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守护者。” 莫巴帝•;辛格威斯无言地点了点头。他最后看了地平线尽头逐渐坍塌的枯木一眼,然后缓缓转过身去。 “走吧。”背叛了同伴、牺牲了女儿的男人简短地说。 希亚历一三七年,菲娜的灵魂之石在黎明中被毁灭,世界树消失。整整七十万远征军中得以幸存的不到五万,而其中大部分还都是莫巴帝的追随者——那些乘乱逃出的十字军。直属于女神的吸血鬼一族几乎全灭,皇帝雅加西也下落不明。 莫巴帝•;辛格威斯的历史记载同样到此终结,之后再也没有人听起过这个名字。历史学家们对于他的背叛众说纷纭,但讽刺的是,没人知道他们讨论的对象依然存活在这个世界,依然影响着这个世界,依然守护着这个世界。 希亚历一四二年,莫巴帝随同凯琳娜学习祈祷之奥义的第五年,无愧于“大探险家”头衔的红发女孩带着学生走遍了卡那多斯、洛伦丹和诺德森——在过去数百年间建立起的各个图书馆,这些秘密基地的开启方式,宏大知识的脉络以及建立起跨洋情报网的构思,凯琳娜将一切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莫巴帝。 看着她匆忙讲述着一百年都未必能消化的知识,血族很清楚,女孩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过,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在菲娜的威胁消失后,希亚自然会将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自己想要消灭的目标上。首当其冲的只可能是无法控制但又具有强大力量的女神之终末。 “我已经将全部力量都灌注到‘凯琳娜蓝宝石’里了。”红发女孩说着,将镶嵌上终末护身符的圣十字剑递给自己的学生,“虽然现在的你无法调动起念之海的回应,但假以时日,总有一天可以掌握这属于神的力量。” “到那个时候,一定可以连灵魂都斩开。”凯琳娜以专家的目光再次审视剑的锋芒,“所以,就为这武器起个名字,名为‘诀别’。” “你不需要力量了吗?”莫巴帝问。 “虽然终末对于祈祷术的掌握无人能及,但毕竟是未觉醒的碎片罢了,想要和神正面对抗是不可能的。”对方耸了耸肩膀,“留着也是浪费。”她说着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血族永远冷静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演变成被希亚追杀的局面,即使如此,你也依然打算毁灭菲娜?” “当然。”凯琳娜微笑起来,“因为对于你我来说,任何选择中都不存在‘为了自己的利益’这条分支吧?所以我才会让你成为这责任的继承者。” 圣十字剑的持有者没有回答,只是把长剑置于胸前,然后行了标准的骑士崇拜之礼。 “那么,永别了,莫巴帝•;辛格维斯,我聪明的学生。”凯琳娜简洁地告别,“希望你能顺利履行自己的职责。” 再次成为孤独一人的男子就这样静静地目送女孩远去,然后将那个有着火红长发的背影永远地烙入自己的双眸。 之后的几百年里,莫巴帝一直遵照并改进着凯琳娜的行动原则。即使掌握了神剑“诀别”的力量,凡人依然无法与女神对抗,而事实上也的确没有对抗的必要。对于以保护世界为目的的人来说,对终末报持恐惧的未完全体只相当于一个独裁的统治者,而新兴起的女神也只是渴望成为统治者的革命者罢了。莫巴帝唯一需要关注的只有女神之终末,但讽刺的是,她们最终都死于和自己同出一源的女神手上。 [五尾声] 路维丝历二三一年。 皇帝雅加西逝世后第一百八十八年。 伊修托利与路维丝的战争开始的第四年。 莫巴帝并不是很在意新爆发的神灵战争,比起很久以前菲娜和希亚之间席卷两个大陆的漫长战事,现在女神的影响力已经被削弱了很多。她们的争执更象是一场区域战争而非世界大战。 再过几百年,当凡人终于意识到神并非永恒之时,或许就是女神彻底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候了。圣十字剑的持有者这样想。接着,凡人便会以自己的力量选择道路。 今天,又是一个下雨的日子。 里德尔帝国所建立起的地方恰好是古兰贝尔覆灭的地方,所以气候相同理所当然。几百年前,莫巴帝早就已经熟悉了这种潮湿的气息。然而,当血族在宽阔的街道上漫步的时候,突然之间映照入眼的景象却令他停下了脚步。 那是蜷缩在街边的一个小女孩,头发乱成一团,身上穿的只能称为破布,双手上布满冻疮,**的脚上也尽是丑陋的伤口。女孩看着街道的眼神中,除了恐惧以外只有空白。 那眼神令莫巴帝的时间在一瞬间倒流回几百年前的雨天。 血族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接着便缓缓走向蜷缩的孤儿。 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如果能摆脱一神制的束缚,那么凡人渴望进步的心便会推动社会,当世袭国王制被民主的议会取代时,等级、特权、压迫、剥削以及由此而生的孤儿才能真正得到解放。那是时代车轮带来的影响,而非自己一人能做到的事。 现在去拯救蜷缩在街边的女孩,根本毫无意义。这纯粹是自我满足和自我陶醉的做法罢了~! 可是尽管理智地作出判断,莫巴帝的双脚却不听使唤。 当发现一个高大的男人正走向自己的时候,女孩禁不住露出恐慌的神情——上次一个贵族的守卫一脚就将自己踢得飞了出去,左腿就是因此瘸掉的。但现在的自己根本没力气逃跑,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可能地蜷起身体,减小打击面积。 然而,预料之中的打击并没有到来。相反,那个黑发的男子解下大衣,小心地裹住了冰冷的身体和受伤的双脚,然后温柔地将自己抱了起来。 “……对不起。” 她听见男子这样低声呢喃。虽然不知对方为何要道歉,但是那眼神中一闪而逝的爱怜令女孩觉得安心。 莫巴帝就这样抱着女孩在雨中走着。 或许,这一次,他们能走到被称为“家”的地方。 死亡骑士番外篇火十字 ——完—— 关于第一篇同人 《死亡骑士》得到过很多精彩的评论和感想,但当收到消息的时候还是很惊讶——因为这一次笔者得到的并非头头是道的分析,而是一篇十分有趣的同人作品。 对于作者来说,这是具有极大意义的褒奖,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算是一个小小的信号或标志。因为它不仅代表作品本身得到认同,同时也代表阅读作品的读者是很具水准的。恩恩,在此笔者就小小地炫耀一下吧。 当然,笔者也很清楚,《死亡骑士》离真正意义上的经典还有很大的差距,所以窃喜的同时,惟有以更高的标准要求自己才对得起关注此作的读者和评者们。希望有一天,能得到毒蛇的肯定,以及海量的感想集和同人集……恩恩,当然目前只是想而已。 《死亡骑士》的第一篇同人出自碎羽阁下(性别不明,推断为xx染色体携带者,罗久配的坚定支持者)之手,归类的话,是小小说,字数少,寓意浓,影射强。至于功力究竟如何,还请各位读者自行判断喽。 当然,值得说明的一点是,《死亡骑士》的主旨和该同人的并不相同,大家可千万不要厌恶罗兰呦。 ps:碎羽阁下就连感叹号的用法都与笔者一样呢,真是细心体贴哪。 长河中的沙砾[BY 碎羽] 作者:碎羽 路维丝历二零五年,斯迪芬-加德出生路维丝联盟的第二大国艾拉泽亚的加德子爵自治领。他的父亲就领主迪诺-加德——一个受封采邑二千户的子爵。这个家族据说是整个艾拉泽亚第一批皈依路维丝的骑士中的一员,他的祖先虽然没有立下什么显赫战功,但也受到教廷的嘉勉,跃升为贵族。 斯迪芬是父亲的次子,根据自古以来的长子继承制,他成年以后最多有就只能从家族那里继承半个白狼家徽而已。他只能努力的学习一些以后能为生的职业技能,好不至于要寄在哥哥名下讨生活。当然对于贵族后代来说自然不屑于去学什么手艺啦,更不会自扁身份的去和铜臭为伍。获得骑士、牧师或是魔法师这样的有地位的职业才能有机会继续贵族的名位。 斯迪芬的选择是成为一名骑士,这里既有家族的传统的感召,也是因为他本人对绕口祭文和生涩的咒语领悟力甚低。 路维丝历二一七年,斯迪芬结束在家中的生活,进入了达兰拉的骑士学院学习,凭着自小在家中受到的锻炼,他的成绩稳居同窗中的中上等。 路维丝历二二五年,斯迪芬以第二十四名的优秀成绩在学院毕业,同时在父亲的老友——艾拉泽亚皇室督导官米亚男爵的帮助下,获得了进入去圣都进修的资格。这一进修团是由每年达兰拉的二十名骑士毕业生组成的。 在去圣都的途中,他生平第一次看到雄伟的那加山脉,那高耸入云的气势让年轻的心颤抖,并参观了炎之城塞。更让他激动的是见到了正在巡视这座城塞的光之指引者——尤瑟尔大人,还在欢迎进修团的午餐会上聆听了这位全路维丝联盟第一武者的教诲。 雄浑伟大的高山,横流天际、切开大地的尼卢河,巧夺天工的星见法阵,坚不可摧的炎之城塞,百年一位的神之武者,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让年轻的斯迪芬激动的无法自制。他感动于女神的眷顾,能生在这世上,暗下决心一定要成为一名伟大骑士,然后征战在这充满荣光的大地上——立功,受奖、封爵、建立新的家系,斯迪芬-加德的名字要成为后人景仰的丰碑。 在圣都进修的日子里,他真的受到了女神的眷顾,但并不是神圣伟大、全知全能的路维丝,而是美丽温柔的伊莎贝尔-杰斯伯爵小姐,他们相爱了。 爱情是甜美的,但也是苦难的。受到伯爵小姐垂青的斯迪芬遭到了圣都骑士米达尔的怨恨,很显然,美丽温柔的伊莎贝尔小姐并不缺少优秀的爱慕者。可米达尔并不是一般的爱慕者,他是圣锁链骑士团的乔伊团长的侄子。 一切都简单了,就象书中常写的那样,斯迪芬被打压了,一年的进修结束以后,他并没有被选进骑士团,连要求去西方之国法赫多德前线效力的申请也被驳回了。他只能回到东方的艾拉泽亚,没有爵位,没有战功,没有显赫的身份,他又要怎么迎娶自己高贵的心上人呢。 想着临别时的甜蜜和忧伤,他眼前再次浮现起伊莎伤感而美丽的双眸,自己在那布满温香的玫瑰园的誓言仿佛还在耳边,一定要在三年,最多五年内,风光的回来,以光荣的骑士之名获得终生守护心中玫瑰的机会。 可是自己又怎么立功呢,不能进入三大骑士团,不能去前线征战,在濒临大海的文德尔,哪里又有敌人呢?最伟大的骑士也不能对着空气展现自己的剑技啊~! 突然外面的喧闹打断了斯迪芬的回忆,在队长的催促下,骑士们整装集合,难道女神听到我虔诚的祈祷?给了我获得荣誉的机会?他激动的想着。 在月光下,对方就象来自黑夜的杀神一样,沾满血迹的铠甲和坐下黑色奇异骏马勾勒出一个英武骑士的战姿。只是他眼中带着的冷火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队长终于发问了,一向威严的队长的话语里也带着不安。 “我没兴趣把名字告诉将死之人。”骑士冷冷的回答。斯迪芬心中猛的一揪,不知是气愤,还是,恐惧。他努力的告诉自己,立功的时候到了,你不是渴望着吗?勇敢点,不能放过机会。加德家族之名将在今晚因我而再次绽放荣光。 “冲锋~!”队长高喊着催动跨下的坐骑。斯迪芬和同伴一起与队长冲了过去,他眼见着自己的骑枪被对方手中的长剑斩断,队长和同伴一下就在蓝色的剑光下丢掉了生命。 他恐惧,他不安,他惊慌的想尖叫,这是人类的力量吗?魔鬼~!一个词占据了他的头脑。 “恐惧吗?”黑夜的来客吐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话。 “恶魔~!你一定是恶魔~!”斯迪芬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了,他抛下了手中的半截武器,向着反方向跑去,再也不顾什么伟大的骑士准则。 突然,他感到自己的后背被什么给撕裂了,冰冷的箭羽把同样的冰冷埋进年轻骑士火热的身躯。在模糊的视野里,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温香的玫瑰,在他的口中溢出最后的一个词……伊莎 路维丝历二二七年春,罗兰-斯特莱夫,昔日的艾拉泽亚之剑,今天的黑暗之鹰,攻陷了文德尔城,并把亡灵的问候带向整个大陆。 第一部 年表[BY 残翼堕天使] 路维丝历一九九年六月久远降临星之都。 路维丝历二一五年七月罗兰和迪莉西亚进行圣骑士考核,其副官为后来的大贤者卡塔尔和森林之子约瑟芬。 路维丝历二一六年元月罗兰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考核,获得“艾拉泽亚之骄傲”的头衔。 同月路维丝的阴谋开始运作,温达姆病重并从梦中得到提示。 同月罗兰回到达兰拉,并受欺骗前往星之都。 路维丝历二一六年六月罗兰与矮人战士穆拉丁、兽人先知阿斯塔罗斯来到星之都,得到芙罗拉的招待。 罗兰见到久远,此刻起两颗年轻的心开始重合,久远十七岁,罗兰??岁。 路维丝历二一六年十月第一次利贝尔村战斗发生,灵之祠建立。 路维丝历二一六年十一月四日,罗兰带久远回到达兰拉,被关入监狱。六日,血之祭典完成。 当罗兰赶到祭坛时,见到的只是身躯已冰冷的久远,此后穆拉丁、阿斯塔罗斯战死。 同日,久远的灵魂来到寒冰皇冠,梦琉与久远合而为一,女神伊修托利诞生,亡灵军团开始扩张。 同月罗兰逃离艾拉泽亚前往精灵之国度布拉因那斯。 久远死去一年后罗兰离开布拉因那斯前往北方诺德森大陆,开始在北地的风雪中磨练复仇之剑。 同年温达姆—奥兰德的女儿卡托丽诞生,这个继承部分久远之血的孩子拥有夜空色的长发和翡翠般的眼眸。 久远死去三年后已修成“云耀”的罗兰来到寒冰皇冠,拔出了梦琉点化的精王剑“霜恸”。 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再次见到久远, 然而一切都已改变。罗兰成为伊修托利之欧林,黑暗之鹰开始震荡双翼,发出震撼大地的鸣叫。 之后数年亡灵军团先后征服北地矮人的地下城市以及千年蜘蛛王国,连北地最高贵的眷族——白龙一族也低下高傲的头颅,亡灵巨龙们归于伊修托利之麾下。 路维丝历二二七年三月寒冰皇冠骑士团两千五百名高阶骑士攻占文德尔,罗兰发出复仇的宣言。 之后一周亡灵们建立了坚固的防御带,并使用黑暗之门将主力部队运达。 路维丝历二二七年四月东艾拉泽亚平原战,艾拉泽亚军全灭,罗兰于战场上斩杀洛萨替朋友报仇。 路维丝历二二七年六月巫妖们于星见之地召唤了赤红星,炎之城塞于两天内陷落。 罗兰在与自身抚养者和老师的尤瑟尔决斗中胜出。同月罗兰前往布拉因那斯拜祭久远,并遇到精灵咏者奥露哈。 同月平原会战爆发,同时法王厅以精锐突袭寒冰皇冠。 理查德将罗兰从艾拉泽亚王旗下的血海中传送回伊修托利的身边,突击队除迪莉西亚外全灭。 罗兰与伊修托利达成约定。 路维丝历二二七年?月死亡骑士突袭三座农业城市,精灵开始参战。 奥露哈于伊斯发动里魔法,但仍无法停止对方的脚步。粮食被毁,联盟军团不得不开始撤退。 路维丝历二二七年十月亡灵军团以星见之地整编,并吸纳了孕育自战争的魔法傀儡——骷髅战士。 路维丝历二二七年十一月亡灵军团开向达兰拉,雪花中罗兰再次回到熟悉的城市,只是这一次心爱的女孩已不在身边,而他带给这座城市的也只有血与火焰。 同月达兰拉攻防战爆发,风暴之子诺尔德击碎紫炎石,但同时也倒在龙王克拉费里格的口中。 同月达兰拉攻防战结束,罗兰在神殿手刃温达姆,却在守护迪莉西亚的卡托丽身上停下了复仇之剑。 历经整整十一年,罗兰完成了复仇之旅,但同时也失去了自己的目标。 曾经激烈燃烧的灵魂之火即将熄灭,伊修托利的约定却挽救了罗兰,迷失的灵魂回到冰雪皇冠。第一部终 注解:罗兰第一次到达星之都的时间书中并没有提出,只是从第二部中可以推断罗兰第二次到达星之都大约是在六月,所以。第一次利贝尔村战斗同样没有时间,考虑到虽然是秘密任务,但使用旅之祠来进行转移时没问题的,而罗兰回到达兰拉是十一月四日,所以定在十月。 注解:攻占文德尔的时间,只知道是在春天,考虑到整体时间,三月可能性较大。毕竟要聚集三万五千人的部队,最起码也要两三周时间吧。关于突袭农业城市的时间,我有一些问题,炎之城塞陷落的同时联军到达,数天内平原大会战爆发,平原会战结束之后一周,罗兰带领部队开始突袭并焚毁了秋收的储备。此时最多是七月,对于秋收来说是否太早了?此外书中提到“十月,战争的天平终于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七月毁粮,十月联军撤退,这点不合情理。 第二部 年表[BY 残翼堕天使] 路维丝历二二八年经过近一年的的苦战,亡灵们突破五城防御占领艾拉泽亚全境,侵入斯托加德。 路维丝历二三三年昏睡病在布拉因那斯肆虐,无数精灵陷入沉睡,联盟失去精灵的联系。 路维丝历二三五年元月二十日,绿色的极光在天空出现,宣告伊修托利之世界树的成熟。 二十一日,作了七年寒冰皇冠御用园丁的罗兰接受伊修托利的派遣,携带神戒‘诚挚的欺骗’前往西方寻找世界树。 二十三日,卡托丽以圣骑士考核第一名在圣都得到嘉奖,并获得‘艾拉泽亚之荣耀’的称号。 卡托丽与伙伴雷恩以及高阶法师修因受教皇派遣,前往西方破坏世界树。 同日晚,在斯托加德的城赛都市伯日丁,罗兰与卡托丽交手,双方均不知对方的身份。 游侠约瑟芬加入队伍。二十四日队伍出发。 路维丝历二三五年二月卡托丽一行人与罗兰在同一天先后到达贝利尔村, 久远的血再一次招来恶魔的攻击。在久远里魔法阵的庇护下,罗兰与卡托丽联手击杀深渊领主。 当晚,罗兰在卡托丽的身上看到了久远的影子,却也同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一切也只可说是不可抗拒的命运,尤瑟尔的名言得到了印证。 同月理查德给于法赫多德首席骑士团团长奥斯汀一些含糊的暗示,并借此将其注意力集中到联盟一行人身上。但卡托丽很快发现了跟踪者,并加以反击。 路维丝历二三五年三月奥斯汀率众于斯坦提尔丘陵地带进行伏击,在剑斗气的威力下,卡托丽一行人被俘。 两天后,恶魔再次袭来,雷恩借机脱出并遇见化身为猎魔人‘卡奥斯’的罗兰。罗兰挡在愤怒的剑圣面前,击碎了剑斗气,但‘森林之子’约瑟芬的旅程已经了结,享年三十?岁。 法赫多德骑士团在恶魔的攻击下阵脚大乱,不得不暂时撤退。 同月罗兰加入联盟队伍,卡托丽、雷恩在罗兰的教导下开始修炼‘云耀’,但卡托丽的倾诉却撼动了罗兰的心。 路维丝历二三五年五月队伍在露比斯山区进行艰苦的反跟踪战,并同时对付自幽界到来的恶魔们。 二十八日,穿过山区的队伍遇到男孩佛伦德,前往他所在的村庄依诺克。 二十九日,到达村庄进行整修,但却被死灵法师托马斯发现。 当晚,暗影工会埃摩罗与五十名部下偷袭并杀害了全部村民,但他们并没在对手面前得到好处,罗兰的大剑斩杀了大部分的刺客。 三十日黎明,队伍在格兰戴尔河的挂桥上被法赫多德骑士团追到,罗兰挡下了埃摩罗射向卡托丽的毒箭,与卡托丽一同掉落激流之中。死亡骑士的身份终于被卡托丽发现,女孩的心情激烈震荡却默不作声。 路维丝历二三五年六月雅赫维山脉上,剑圣孤身一人的阻击使队伍分成两部分行动,罗兰以伊修托利之欧林的身份终结了奥斯汀的生命,并于两天后再次到达星之都。久远的血也在罗兰抵达之后两天打开了星之都的大门,星之都的管理者芙罗拉抚慰了这位血缘矛盾的来客。 罗兰打算避开与卡托丽的正面冲突,血族依莱娜将路维丝之血掉包。 次日,队伍与星之都的战士共同对抗恶魔,罗兰与红发巨汉交手,然而即使里魔法的巨大威力也无法阻止这位被世界树吸引而来的元素之王,炎龙美露基狄克。罗兰舍身拯救卡托丽,手中神戒意外的重创了炎龙,同时彻底暴露了死亡骑士的身份。 当晚,卡托丽获得久远点化之精王剑‘紫荆’。 次日,队伍通过雪待泉,七日后到达世界树的所在点,敌对的双方重遇,世界树觉醒,但罗兰的身份和行为彻底伤害了卡托丽。 同月二十一日罗兰回归寒冰皇冠,与巫妖、巨龙们一同护送伊修托丽的灵魂之石前往‘神道’。 二十六日进入艾拉泽亚领空,在防御塔的掩护下最终于二十八日抵达伯日丁。亡灵军团以伯日丁为中心全面集结,准备粉碎最后的障碍法赫多德。 路维丝历二三五年七月四日,卡托丽一行人回到圣都,接受惩罚。 六日,联盟远征军集结完毕,开始最后的远征,领导者为教皇的弟弟聆听者洛伦—奥古斯特。同月卡托丽驯服狮鹫凯欧,成为风暴骑士。 路维丝历二三五年十月八日亡灵军团到达世界树所在地,伊修托利的灵魂石与世界树融合,女神的画笔描绘出宏伟的城市,预备着最终之战的开始。 九日黎明,在久远与梦琉的故事之后,罗兰向伊修托利告别,伊修托利进入梦境,‘苏生仪式’开始。 同时,路维丝使徒降临,最终之战开始。 当晚十点,城门被攻开。 十日黎明,战场转到世界树下。 十一日黎明,路维丝采取两面夹击,飞行使徒进入战场。 十二日,最后三小时,空中花园被占领大半,二十万人堆成尸山血海,卡托丽进入最后战场。 最后一小时,路维丝的神罚之剑斩下,但不屈的亡灵们用自身的躯壳掩盖着伊修托利,第一个冲上去的,无疑是罗兰。随着第一束阳光的到来,伊修托利舒展着光翼,绵延万里的纯白色极光宣告着神明的诞生,此便为伊修托利之黎明~~!! 三界重叠之地神之领域中,希望唤回卡托丽的心的罗兰让‘紫荆’毁灭了自己,悲伤的卡托丽希望伊修托利拯救罗兰,但那或许是一个新的故事了。第二部结束 剑斗气传说[BY phinex] 对于艾拉泽亚世界的人们来说,剑斗气是只存在在传说中的力量,这种力量强大无比,能够轻而易举地摧毁巨石,甚至能够劈断高山,而操纵这种力量的人则被称为“剑圣”。 剑斗气起源于北卡那多斯大陆的兽人部族。当时,人类与兽人正在进行漫长的战争。战争中,兽人与生俱来的体魄和力量令其在与人类的肉搏战中占尽优势,而人类则依靠魔法的力量来与兽人抗衡,战争陷入胶着状态。如何杀死躲在战场后面的法师成为了缺乏远程攻击和魔法的兽人们头疼无比的问题。 剑斗气是由一位兽人剑士所创造的。传闻中这位剑士在回到被血洗的家乡时遇上尚未撤退的人类军队,悲愤的兽人马上拔出长剑指向敌人,刚准备攻击时,突然,一阵旋风呼啸而过,一个人类士兵被劈成了两半!在这种神奇力量的帮助下,剑士轻松歼灭了敌人。聪明的剑士马上对这种力量进行了研究,发现了将怒气转换成物质性攻击的技巧,剑斗气宣告诞生,而这位剑士则被后世的剑圣称为“第一剑圣”。剑斗气的诞生扭转了战争的形势,当法师们倒在血泊后,战场马上被疯狂的兽人淹没,人类节节败退,并输掉了战争。 剑斗气凭借强大的威力受到了兽人领导的重视,他们从军队中挑选优秀的战士来学习这种剑技,不过,只有一小部分兽人能够掌握剑斗气,因此,掌握剑斗气的兽人在部落中拥有很高的地位,正如法师在人类中的地位,而他们也被尊称为“剑圣”。 渐渐地,剑斗气便传遍了整个大陆的兽人部落。当剑斗气的威名在大陆上传播开后,因为忌惮兽人的武力,人类向兽人伸出了橄榄枝,从此兽人就与人类订立和约并缔结同盟,剑斗气也传入了人类世界。相对于天生就好战的兽人,人类更难掌握剑斗气的奥妙,所以人类剑圣寥寥无几。 后来,掌握强大力量的剑圣们不愿受军队的约束,于是他们集体叛逃到深山。联盟曾多次派出部队围剿,但都无功而返。联盟也就没有再理会此事。此后剑斗气愈发神秘。 位于不同地域的剑圣们组成了三个部族,分别是雷霆族、风暴族、猎潮族,分别以闪电、暴风、海浪为标志。同时,三枚代表各自部族首领的戒指铸成。剑圣们每隔一段时间内就会聚集到一起切磋武艺。传闻曾出现了一位极为出色的剑圣,他获得了三个部族的一致认可,被奉为所有剑圣的首领。因此,剑圣们铸造了火焰之戒,一枚属于剑圣三大分支统领者的戒指。只有最杰出的剑圣才能继承这枚戒指。 剑圣一族在卡那多斯大陆拥有强大的势力,连就连王公贵族也不能轻易冒犯。偶尔有几名剑圣会替军队服务,当然,他们的官职和待遇都非常高。 接下来介绍剑斗气的原理:虽然剑斗气是怒气转化而来,不过,脾气暴躁的蛮汉可是无法修炼剑斗气的,只有真正的战士才可以。修炼剑斗气不但需要怒气,更需要一颗冷静、专注的心,把怒气贯注到剑上,以心灵的力量把心中的怒气化作无坚不摧的斗气,这与里魔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成功发动剑斗气后,怒气就会顺着锋线激射而出,并以剑刃的横切面为边界,凝聚起上下两侧的气流,最后形成风刃。剑斗气分为三个层次:低阶的“震空”是一道怒气,高阶的“碎石”是十字形怒气,而传说中的“断山”则是旋涡型怒气。 “震空”不必多说,“碎石”和“断山”才是重点。要发动“碎石”,剑圣在必须在发出一道斗气后用手腕带动剑柄转动90度,然后再发出一道怒气。当然,这一切要在一“系”内完成,也就是高阶剑士呼吸一次的时间的百分之一,同时也需要高超的技巧在那一瞬间引入怒气并保证两道怒气能够顺利联结,不然,只会是两道分开的剑气。剑斗气的力量是以几何级数递增的,因此“碎石”的威力远超“震空”。而“断山”对剑圣的要求更高,它需要剑圣转动剑柄至少一周,以一点为圆心的怒气形成一个圆形,并不断旋转,带动周围的空气形成旋涡般的气流,这可是冲击波一般的力量,据说这种力量可以把山岭劈成两半。要掌握“断山”,光靠苦功是不行的,还要有极高的天赋,所以“断山”即使在剑圣一族中也是神话般的存在。 补:受到剑斗气的启发,法师创造了风刃术,虽然风刃术的威力远逊于剑斗气,但它的威力也不可小视,而且它弥补了剑斗气速度过慢的缺点,所以它成为了每名法师必修的杀伤魔法。另外,剑圣的稀少与剑斗气的强大令其在人们心中成为了神秘与强大的符号。当解释剑斗气的机理时反而以风刃术的原理来帮助理解,这还真是讽刺! 时间的守护者[BY 星之贤者] 本同人是构筑在罗兰之前的年代,记述了时间守护者的来历和之前的黎明之战, 如果和现在的死亡骑士的故事有所矛盾,请认为这是发生在死亡骑士世界的平行 世界中。 很久以前,当我还是个人类时, 我已经是最强的法师,掌握了时空的奥秘。 但为了追求三界的真实,我还是来到了新降临的女神的宫殿。 在那里,我看到了新降临的女神, 那一袭白衣的女孩,有着有若夜空般深邃的双眸,以及比天空更柔顺的秀发。 那是震撼人心的,让我神魂颠倒窈窕身影。 而她的眼神凝视着我。 你愿意成为我的拉拉吗? 难道还需要第二个答案吗, 我明白,我已经爱上了她, 我将永远的守护她, 所以答案是唯一的。 我接受了女神的契约,成为了新降临女神的守护者。 然后,我明白了三界的真实, 我也明白了新女神降临的目的, 那是这个世界不可抗拒的命运。 于是,在那个风雪之地,我曾为了世界的未来而叹息。 当时,是女神带着浅浅的微笑让我听到了来自念之海的旋律…… 艾伊奥尼奥斯感觉到了拉拉的迷茫和悲伤。 拉拉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那旷日持久的斗争而悲叹吗? 恩,是的,艾伊奥尼奥斯,我不确定那一点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 难道为了新生的世界之像,为了把世界回复到昔日的真实之姿,就一定要迎来那 些毁灭吗!难道那就是念之海旋律所要求的吗! 苍蓝的日子总是要结束的,拉拉。 在此地之上即将出现的那些存在,正是为了带来破灭而被召唤出的。但是,即使 迎来了那代表着毁灭和回归新神之姿的时刻,那也并不是真正的终结,皆因在世 界迎来覆灭之时,我所构筑的新世界之像,将会具有远远凌驾于群星所描绘的世 界之像的强韧。 那个黎明,将会出现新的世界之像,世界亦将回复到昔日的真实之姿。 我能等到那个黎明的降临吧,拉拉会守护我的吧? 这样的请求,无奈的我又怎么忍心拒绝? 是的,即使你的目的必须要与大地之上所有的生物为敌,艾伊奥尼奥斯。 你依然拥有那可以被称为绝对时间的协力者——掌握了过去与未来的强者——我。 无论是为了毁灭,还是为了新生,我只会为了你而使用我的法力,直到新世界出 现的那个黎明。 谢谢你……拉拉。 但是,当我找到世界树, 唤醒神之道路。 当那期盼已久的一刻即将来临的时候。 艾伊奥尼奥斯却在流泪, 那流着血之泪的忧伤瞳孔。 那是为了她即将做和必须做的那件事而留的悲伤之泪, 因为那件事的枷锁是如此的沉重,那件事的罪孽又是如此的深重。 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事, 我,将会永远默默地陪衬着孤身一人的艾伊奥尼奥斯直到那一刻的结束。 所以我如此温柔的安慰她。 放心吧,即使是把那些所谓重要的东西全部牺牲掉,我也一定会完成对艾伊奥尼 奥斯的约定。 而她是如此的回答我。 恩,我相信你,拉拉。 黎明之战开始了。 即使在已经跨越了人神疆界的我面前,那些使徒的力量也是不可忽视的。 只是,以全部威势和力量出现在人间的使徒也打开了我的空间。 以全部威势和力量出现在人间的使徒会带来魔法的失衡, 月球会落下,行星脱轨,星辰改变轨迹,魔法的元素会听从我的指示, 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 在我的空间中,谁会是最强的人?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我和其他的战士们击败了使徒,成功的迎来了那个黎明。 但是已经成神的艾伊奥尼奥斯却无法完成她的职责。 她无法毁灭现在的世界来换取世界昔日的真实之姿。 她已经无法完成调律。 皆因她内心的声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无法完成职责的新女神受到了念之海旋律的冲击。 而且她的战士们也离弃了不能完成职责的新女神。 但是,我说过,我一定会保护她的,即使和世界上的一切为敌。 那是一场没有希望的战斗。 因为念之海是世上所有力量的源头。 但是,掌握了时间奥秘的我还有最后的力量。 从约束之地获取足够的力量来对抗念之海的旋律。 我所拥有的时之法杖rah-xephon上镌刻着如下的铭文: 以时之名起誓,碰触时空禁忌的人,将成为时之守护者,掌控约束之地。 约束之地不属于四界之一,如果真要说的话,约束之地是应该是时间的归宿。 无数平行空间的时间,无数过去与未来的会合之地。 无数个世界的时间长河,它们都会最后流入一个无尽广阔的大海。 如果真的把时间比喻为长河, 那么约束之地就是那个会聚起来的无尽广阔的海洋。 如果女神真的不想调律的话, 平息念之海愤怒旋律的唯一办法就是打开约束之地的大门 把念之海愤怒的旋律引导向约束之地。 我使用了rah-xephon的最后形态,和rah-xephon合为一体, 成为了法术之神,时之守护者。 然后,我打开了约束之地的大门, 用约束之力平息了念之海的愤怒旋律, 成功的保护了艾伊奥尼奥斯。 由于约束之地与念之海的冲突, 原本用于毁灭世界和创造新世界神的力量化为了碎片。 那原本是调律的力量,化为了心之碎片, 那就是‘始源’与‘终末’。 艾伊奥尼奥斯依然是女神的灵魂,依然是不死之身, 只要她能下决心完成最后的职责,就重新成为神。 寻回‘始源’与‘终末’, 将神的灵魂和力量再次合而为一, 在世界迎来覆灭之时, 构筑出具有远远凌驾于群星所描绘的世界之像的强韧的新世界之像。 完成对世界的调律。 她就能重新成为神 但是她已经不想毁灭这个世界。 当她褪下了女神的光辉, 我终于可以告诉她,我其实一直爱着她,从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起。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答应她那个约定的原因。 她也爱着我。 于是我们就这么在世界上漂泊着。 然后有那么一天,我这么问艾伊奥尼奥斯。 艾伊奥尼奥斯。 恩? 在你之后将作为自然的意志而从那个海洋而诞生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在艾伊奥尼奥斯之后从那个海洋诞生的存在? 恩。 那将会是库恩。 库恩? 恩,库恩。 库恩的意思,是久远吧。那真是个不错的名字。希望她可以做到你不能做到的事情。 aionios,艾伊奥尼奥斯,在念之海的旋律中,意思是永远。 而quon,库恩,那所代表的意思,则是久远。 艾伊奥尼奥斯所不能做到的事情, 就是寻回‘始源’与‘终末’, 将自身的神之灵魂和碎片合一, 成为完整的女神。 然后在世界迎来覆灭之时, 构筑出具有远远凌驾于群星所描绘的世界之像的强韧的新世界之像。 把世界回复到昔日的真实之姿。 也就是调律这个世界。 注1:在tv版里,ayato调律了世界。但是在剧场版里,ayato调律了世界并成为 世界的时之守护者,这点看结局就知道。而且在超级机器人大战mx里,ayato也 是为遥调律了不稳定的时空而成为了时之守护者。所以我认为和rah-xephon合体 的人将成为时之守护者。) 不知道是这个被称为‘掌握了过去与未来的强者’的人体内存在哈亚托(ayato) 的灵魂,还是身为哈亚托的我披上了‘掌握了过去与未来的强者’的人的外壳。 但是,唯一永恒不变的,就是我是永远(艾伊奥尼奥斯)的契约者——拉拉。 “哼,我真的是老了。” 我居然会在作画的时候睡着,而且是那样的内容,真是不可思议。这是否是说, 这副不老不死并且这些年来不断保持年轻状态的身体随着岁月的流逝终于也即将 走到它的尽头了呢。 我摇了摇头,把这些不是我应该思索的问题排出脑外。 清醒过来的我手持画笔,开始继续捕捉那闪烁不定的雷光。 我尤爱在风雨前作画,特别是捕捉那风雨之前云层汹涌的流动。 眼前的云层受到强风的影响,形成难得一见的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的景象,对我 来说是难得一见的景象,是我所追求的那种感觉。但是我却放下了画笔,因为不 远处那些慌慌张张为了躲避暴雨而快速奔跑的村民和我即将要捕捉的那种意境显 的格格不入。 “哎,算了,还是回家吧。”我喃喃自语,开始收起自己的画架。 然后,就在那一刻,百年前的那种感觉,那种同样陌生但是亦同样熟悉的感觉, 出现在我的灵魂中。我抬起头,突然出现的金色沙漏状瞳孔中电射出锐利得似乎 能切开夏日天空的目光,那曾经穿越了时间的目光穿越了厚厚的云层,穿越了跳 跃的闪电,同样毫无阻碍的穿越了现任女神路维丝的屏障。 在遥远的北方大陆被称为阿雷特山脉的高山之上,从那星空中,一颗幽蓝色的透 明星星划过了天空。虽然不能触及,但是我就像清楚自己的灵魂一样清楚,那颗 美丽的幽蓝色星辰里,燃烧的是永远都不会熄灭的火焰。 一个女孩坐在星辰上,从天而降,最后落在了北方大陆最北端最高的山峰——特里 亚峰之上。 那女孩有着一头纯黑的长发和翡翠般的眼睛,很美丽,也很危险,就像很久很久 以前同样在暴风雨之夜从月中降临的艾伊奥尼奥斯那样。 “目的,大概也是为了达成父亲的梦想,追求完美无暇的世界吧。”我金色沙漏状 瞳孔中,倒映出了过去与未来的景象,“但是,你并不是完全的,你需要寻回在 约束之地与念之海的冲击中破碎的‘始源’与‘终末’,才能统合起覆灭世界和构筑 新世界之像的神之力量。” 不过,所谓的完美无暇世界已经和我无关了。 我要做的,就是在时代的巨轮之中保护艾伊奥尼奥斯,那已经足够了。 说完类似梦呓的话语,我再度开始整理手中的画图工具,时间不多了,被暴风雨 淋到的话可是会感冒的。 “请问,这附近住着这么一个人么?”无声无息的,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 黑衣人有着白色的短发,而冰蓝的火焰则不知疲倦的在他的双眸中跃动着。 他是死灵法师。 死灵法师这些能够操纵灵魂和精神力量的人被视做黑暗的代言人,死灵魔法也被 当做黑魔法。 但是,又有几个人知道,死灵魔法,是唯一能够以法师自己的力量,而不是来自 神明的力量,获得几乎永恒的生命的魔法。 那些能获得几乎永恒生命的最强的死灵法师,被称作lich,也就是巫妖。 这个黑衣的来访者就是一个巫妖。 和传说中一样,这名巫妖的黑色长袍上没有任何标志,他那细长的嘴角则带着玩 世不恭的笑容,而不携带法杖和护身符的行为显然是在炫耀自身强大的魔力。 他手中拿着一张速写,从纸质来看,已经年代久远,上面是一个留着短发的年轻 人,而让人惊讶的是,那个人有着沙漏状的瞳孔。 “他是个法师,有着金色沙漏状的瞳孔,有人说最近在这一带见过他。” 我仔细的看了看速写,遗憾的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知道。” 冰蓝的火焰暗淡了,“是吗,无论如何,谢谢。” 就在那巫妖失望的收起速写的时候,我的一句话又让他燃起了希望:“不过我有 很多朋友都住在这一带,我可以帮你找找,如果他真的在这附近,一定能找到的。” “真的?!”就在那一刹那,巫妖眼中原本暗淡的火焰再度激烈地跳动了起来, “为什么要帮我?” 真是个睿智的家伙。 “不为什么,我只是单纯的想帮助你罢了。”我收起了画具,对他发出邀请,“去 我家住吧,在这个旅游的季节你也找不到别的旅店,我妻子的手艺很不错,何况 我还可以帮你找这个人,如何?” 冰蓝色的瞳孔凝视着我,似乎想找出我的破绽,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良久,他才回答我:“好的,但是无论你是否愿意,我都会付住宿费的。” 交谈中,我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死灵法师,理查德-巴雷斯。 之后的几天中,我一直带着他四处跑,但是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不知道。 在他即将离去的那个下午,我终于知道了他寻找的人是谁。 “这个人到底是谁,谁会是像你这么一个拥有强力的死灵法师那么想见的人?” “我在寻找里魔法的秘密,我想探询命运的真实,通过里魔法来探询三界映像之 迷,所以我需要他的帮助。”说这话的时候,理查德露不知不觉的出了笑容,“那 位传说中掌握了过去与未来的强者的帮助。” 有史以来最强的法师,绝对时间的协力者,掌握了过去与未来的强者,跨越了人 神之间的疆域,拥有永恒的年轻躯体,能随意地调遣地、水、火、风四大元素, 能轻易的让星辰脱离亘古不变的轨道,拥有所有魔法的奥秘和真实,曾经弹指间 便掌握整个国家,据说他曾参加了艾伊奥尼奥斯的黎明之战,并且在胜利但是艾 伊奥尼奥斯拒绝调律的情况下用自己的意志的成功对抗了来自念之海的旋律,甚 至凭借手中的时之法杖rah-xephon改变了本应消失的拒绝调律的女神艾伊奥尼奥 斯的命运——这就是掌握了过去与未来的强者,有史以来最强的法师,哈亚托 (ayato,绫人)。 如果说皇帝雅加西对于剑圣们来说是个传说中的存在,那么掌握了过去与未来的 强者对于法师们来说,同样是个传说。 “你想探询里魔法的秘密和命运的真实,但是,你已经作好了那些可能的心理准 备吗?”我走到窗户边,透过玻璃,看着远处带着一抹血红的夕阳缓慢的沉入地 平线,“我的意思你明白吗?要知道,在探询真理的路途上,是必须牺牲许多东 西的。” 我逐渐加重了语气:“我希望你能明白,追寻真理之路上的危险,光凭嘴巴说说 的所谓执着、觉悟或必死信念之类的东西是绝对没有用的。” 黑衣巫妖迷茫的回答了我:“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否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 “如果不确定的话,那么就早点放弃罢。” 但是,他声音瞬间就变的无比的坚定,双目中不断燃烧着的蓝色火焰也开始狂乱 的跃动起来,“只不过,这是我和别人的一个约定,一个我付出一切也一定要达 成的约定,而且,即使有这种危险,那也是我自己追求的,只为了……。” “魔法的真实。”我替他说完。 “是的,只为了魔法的真实!”巫妖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大声的喊道,不断跳动 着冰冷火焰的双眼里充满着那种我所熟悉的东西,“魔法是我的灵魂,我的血 液,它在我的身体里流动着,魔法是我的生命,是现在唯一的能揭开世界之迷的 钥匙!” “而那个约定,则是比我的生命更重要。那个约定的主人,救了我的命,没有她 的话,我早就死了。但是我却无法保护她,她死在我的怀里,所以无论如何,我 都不能放弃这个约定,这次我一定要完成这个约定,即使付出我所有的代价也要 完成~!!” 我静静的站在一旁,双眼依然凝视夕阳,但是巫妖说的那番话,却深深的钩起了 我久远的回忆。 如果是这样,太像了,和当时的我实是在太像了…… 我在他的灵魂中看到了和以前的我十分相似的东西。 那是……近乎疯狂的求知欲,想要了解一切的魔法的奥秘的求知欲…… 那是……即使献出灵魂也要一定要发现真理的执着…… ……最后,还有无论付出什么也一定要达成的一个约定…… 这样的人,自从我之后,终于出现了第二个了…………吗? “付出所有的代价……是为了魔法的真实……还有一个一定要达成的约定……吗?”看来 又要搬家了,听了巫妖的那番话,我暗暗的叹了口气,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对不起,我失态了,因为我那实在是太激动了,我想,我应该走了,”平静下来 的巫妖开始在空中划出传送方阵的图案,“虽然没有找到那个人,但是还是要谢 谢你的帮助。” 我转过身,从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一张纸片,“等等。” “这是……?”强大的巫妖感觉到了,有一种奇异的力量附在这纸片上。 那是,即使以他的丰富知识也分辨不出的一种难以形容的力量,一种已经穿越了 无数时空的力量,一种似乎能把人引领到时空尽头的力量。 “如果已经有了那样的觉悟,就按照这纸片上说的去吧。在遥远的北方大陆最北 端最高的山峰——特里亚峰之上,已经降临了新的女神,从她那里,你有可能会得 到里魔法的秘密和命运的真实,虽然会付出很高的代价,但是相信身为巫妖的你 应该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我把纸片递给他,“这张纸片不仅是指引新女神所在 的地图,它其实是我对于三界存在的一点心得,它记载了打通灵界,借用灵界力 量的几种方法,应该可以在寻找真实的路途中给你些帮助。”我凝视着他燃烧着 火焰的双眼,露出我了那穿越时空的金色沙漏状瞳孔,“最后的一点忠告,不要 问,只去做,相信自己心中的执著,倾听自己心中的声音,你会找到答案的。” “你……就是……掌握了过去与未来的强者~!?”理查德震惊之余,小心翼翼的收起 了那张纸片,他知道那张纸片对于他来说是多大的帮助,“谢谢您的帮助,掌握 了过去与未来的强者。”他向我做了一个只有古代师才知道的代表最高礼节 的姿势,然后就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随着魔法的力量离去了。” 在他乘着法术的翅膀离开之后,整个房间里,就只有转过身继续看着夕阳的我站 在窗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夕阳即将完全落入地平线时,我的妻子终于回来了,她走到 我的身后,温柔的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伸出修长美丽的臂膀环绕着我,就像很 久很久以前她做过的那样。 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你就已经得到了魔法的真谛,现在你也已经完成你的约定了……为什么 还不离开已经不是女神的她的身边呢?”一个很久以前的悲伤声音问道。 “我追随女神并不是单纯为了魔法,而且现在我是她的拉拉。”一个年轻,强大, 坚定,掌握了时空奥秘的灵魂如此的回答着,“让开吧,即使你掌握了里魔法的 力量,依然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想和你战斗,我不想伤害你。” 但是,那场我极力避免而且也本不应该发生的战斗最终还是发生了…… 那时,也是女神的臂膀环绕着我,保护着我那时悲伤且脆弱的心灵。 “他走了。”我淡淡的说,没有回头,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不帮帮他吗?他真的和那时刚出现在我面前的你很像呢,那种为了魔法可以 放弃一切的执着。”妻子的发丝拂过我的脸庞,她秀美的黑发依然和身为女神一 样美丽,甚至比以前更加的美丽。 我转过身,看着她脸上一如既往的温柔表情。 “那个年轻人有着他即使要放弃生命也要完成的约定,我也有这样的约定。艾伊 奥尼奥斯。”我像很久以前那样回答着女神的疑问,“我只是像你说的那样,倾听 我内心的声音,并做出我认为正确的决定。”我的眼神透露出无比的坚毅,绝对 没有可以回旋的余地,“我们好不容易才获得了幸福,我是绝对不会放弃这幸福 的。我不可能去帮助他,却让你再次卷入到诸神之战的危险之中。” “话是说的好听,但是你还不是给了他指引和力量。”女神的眼里流露出了俏皮的 神色。 “我……只是告诉了他新降临神明的所在和一些借用灵界力量的方法罢了!”我争辩 着,“难道你就不想帮助一下你的后辈么?” 是的,我只是告诉了他库恩的所在和一些能引起他更大兴趣的小技巧罢了,然后 他就会为了追求更多的魔法和真理而按着地图去寻找库恩的存在。他会这样做 的,一定会的,我很确定的对自己说,就像……就像一个很久很久以前凭自己的力 量感觉到女神的降临,然后为了寻求三界的奥秘而去寻找女神的年轻人那样。 “……拉拉。”女神拨开了我额头上的头发,而她的唇,吻在了我额头上被头发遮住 的那个白色的宝石上。 那个宝石,就是证明我是女神的契约者的证据。 那个宝石,就是艾伊奥尼奥斯的灵魂之石。现在依靠我个人的力量在保护着它不 受其他神衹的伤害。 因为无论如何,艾伊奥尼奥斯毕竟还是神,一个能给现存神衹带来威胁的存在, 任何不谨慎的行为都有可能招来毁灭。 “这一切,就好像我们刚刚初遇的样子……拉拉。”女神微笑着,平静的双眼泛起了 一丝浅浅的涟漪,“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将会是我的契约者,我永 恒的爱人。” “而且我想,即使现在还没有,但是库恩(久远)总有一天也会遇到她心爱的人 的,对吗?”女神的双眼如同梦幻般璀璨的水晶,闪动着世界上最难以描述的光 芒,那光芒是如此的美丽,仿佛就是这个黑暗的世界中唯一的光明,就是这光 明,值得我付出我的一切去守护。 “恩。”我如此的回答,金色沙漏状的瞳孔穿越了时间的束缚,看到了遥远的未 来,“会的,她会遇到心爱的人的,那是一个有着水色瞳孔的男孩子,那个有着 水色瞳孔的男孩叫做罗兰,有些孩子气,也很任性,可是他既温柔又体贴,而且 愿意为自己所向往的事物付出一切——就犹如投入水面、激起涟漪的石子。久远 (库恩)的世界因为罗兰的到来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两人之间发生了很多事, 两颗心也正在逐渐接近……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在旅途的尽头等待着的,只有毁灭 和死亡……” “是路维丝?是她吗?真的是那么温柔的路维丝吗?”女神闭上眼,痛苦的颤抖 着,似乎可以亲眼看见在未来那一刻即将发生的悲剧,不,也许那种看着爱人死 去却毫无作为的场面用惨剧来形容才比较恰当吧。 “是的,是路维丝。但即使发生那样的事情,那也已经不是我的责任了,我只需 要守护艾伊奥尼奥斯就足够了。”我把颤抖的女神温柔的拥入怀中,守护着她脆 弱的内心,就像当年在艾伊奥尼奥斯的黎明降临时对抗念之海的旋律一样,“不 必担心的,久远(库恩)也会有她的契约者——欧林来守护她的。而我,毕竟只是 艾伊奥尼奥斯的守护者——拉拉啊……” 不负责年表。 卡拉斯一四六年,哈亚托-卡米纳(ayato-kamina)出生于星辰之都,种族为蓝 血人类。这个腹部有着奇异纹路的男子,天生有着对魔法的疯狂求知欲。 卡拉斯一五九年,十三岁的哈亚托凭借着他近乎疯狂的求知欲,在不断的努力下 唤醒了时之卵,获得了时之卵内的时之法杖rah-xephon。 卡拉斯一六三年,十七岁的哈亚托毕业于卡拉斯联盟的师塔,就任卡拉斯联 盟魔导协会会长。 卡拉斯一六四年,认为在这个大陆已经没有更多知识的哈亚托辞职了,他来到了 卡那多斯大陆,他在卡那多斯大陆建立起了七座象征真理的师之塔。从此, 七座如同能够刺穿天空的银色巨枪的银色高塔就耸立在卡那多斯大陆上。同年, 在七座师之塔构筑的法阵中,求知若渴的哈亚托终于在不断的思索中领悟了 时空的奥秘,成为时之法杖rah-xephon的主人,获得了穿越时空的力量,成为掌 握了未来的强者。 卡拉斯一六五年,哈亚托穿越时空,取代了掌握过去的强者,成为同时掌握过去 与现在的强者,获得了打开时空之门的权利。 卡拉斯一六六年,哈亚托开始思索三界的奥秘。同年,感受到新女神降临的哈亚 托放弃了独自一人找出三界的奥秘的可能性,出发去寻找女神,希望能更快的找 到三界的奥秘。 卡拉斯一六八年,哈亚托在风雪之地邂逅了女神艾伊奥尼奥斯……,同年,爱上了 女神艾伊奥尼奥斯的哈亚托与女神艾伊奥尼奥斯签下了契约,自愿成为女神艾伊 奥尼奥斯永远的守护者——拉拉,获得了世界的奥秘。 卡拉斯一七○年,艾伊奥尼奥斯的法师们打败了卡拉斯的联军,占领了神之路。 哈亚托回到星之都。哈亚托用女神艾伊奥尼奥斯契约者——自己的鲜血获得了世界树。 卡拉斯一七○年,哈亚托赶回风雪之地,将女神艾伊奥尼奥斯的灵魂之石带往世 界树。 卡拉斯一七○年,艾伊奥尼奥斯的黎明之战开始。全部由法师组成的信徒原本根 本无努力与使徒战斗。以全部威势和力量出现在人间的使徒带来了魔法的失衡, 在掌握过去与现在的强者哈亚托的帮助下,信徒们成功的击败了使徒。 卡拉斯一七○年,女神艾伊奥尼奥斯成功的完成了苏生仪式,将自己的神之灵魂 世界树的神之力结合,成为真正能够调律世界的真神。 卡拉斯一七○年,完成了苏生仪式的女神艾伊奥尼奥斯拒绝调律,抗拒自己职责 的女神引来了念之海旋律的冲击,即将在念之海的旋律下消失。尽管契约已经解 除,但是哈亚托依然以女神的守护者的身份守护着女神,在没有希望取胜的念之 海愤怒旋律面前,他奉献了自己的生命,和时之法杖rah-xephon合而为一,成为 时空之神——时间的守护者。 卡拉斯一七○年,已经成为时空之神——时间的守护者的哈亚托打开了约束之地的 大门,在约束之地的力量之下,他改变了女神艾伊奥尼奥斯的命运。但是因为约 束之地和念之海的冲突,调律世界的神之力被分裂成了两块碎片,真神艾伊奥尼 奥斯回归到最初的只拥有神之灵魂的不完全的女神艾伊奥尼奥斯状态。导致的结 果是以后的女神们需要找回被分裂的两块碎片,才能让自己的神之灵魂和调律世 界的神之力结合。其中不确定的因素是在新女神降临的时候,感觉到新女神力量 的两块碎片会带走新女神的一部分灵魂之力,转生为天生具有和念之海沟通能力 的星辰之子。 卡拉斯一七一年,哈亚托带着已经不再是女神的女神艾伊奥尼奥斯来到了星之都 定居。 卡拉斯一年,三界交汇之时来到,元素之王们获得了能现世呆上短短地几天 的机会。 卡拉斯一年,火元素之王降临星之都,期望吞噬已经不再是女神的女神艾伊 奥尼奥斯的神之灵魂来获得能摆脱最后的枷锁,让自己能够的自由穿越于三界之 中的力量, 卡拉斯一年,时间的守护者哈亚托为了保护艾伊奥尼奥斯的神之灵魂与元素 之王之一,火焰的主宰者,美露基狄克战斗。 卡拉斯一年,时间的守护者的哈亚托打败了火元素之王美露基狄克。 卡拉斯一年,经过与火元素之王的战斗,哈亚托察觉到艾伊奥尼奥斯的神之 灵魂对于三界的野心家的重要性,于是带着艾伊奥尼奥斯离开星之都。 雷娜斯三○○年,卡那多斯大陆温菲尔德学院发生寄生翎事件,历时二十二天,死 亡人数多达四百三十六名。其中死于寄生翎者,九名;死于鲜血之印者,两名; 死于学院内乱者,一百五十二名;死于真理骑士团镇压者,二百七十三名。这是 雷娜斯联盟历史上最惨重的魔法事故。 雷娜斯三二○年,已经成为巫咬的理查德前往洛伦丹大陆。 路维丝一七九年六月,从念之海诞生的肩负着调律世界任务的第二个存在,库恩 (久远)降临在特里亚峰。同年,理查德遇到哈亚托,哈亚托指点理查德新神的 降临。理查德离开后,哈亚托和艾伊奥尼奥斯再次迁居。 路维丝历一九九年六月,感觉到新女神力量的碎片之一‘初始’,带走了新女神库 恩的一部分灵魂之力,转生为天生具有和念之海沟通能力的星辰之子——久远(也 就是库恩的含义)降临在星之都。 《死亡骑士》同人,《时间的守护者》,第一话完。 主作者:无敌盟议长,无敌高手。副作者:无敌盟议员之一,无敌庸手。 无敌高手:恩,借同人之名写这种东西不是很好吧? 无敌庸手:安拉,会长,所有的罪名我来扛拉。你第二话打算写什么那? 无敌高手:如果时间的守护者同意的话,我想下一话写写哈亚托的童年经历,如 何成为掌握时间的强者的,如何找到女神的,还有最宏伟的黎明之战等等。恩, 如果和现有的《死亡骑士》没有冲突的话…… 无敌庸手:什么没有冲突,已经有很多冲突了! 无敌高手:……对不起拉……我已经说了是在平行世界发生的故事了…… 无敌庸手:然后呢?然后打算写什么? 无敌高手:然后就写写哈亚托后来的内心挣扎啊,对着以前的朋友之类的事情 了,然后就结束了。 无敌庸手:哦,结束了。那么先把这篇同人试着发出去把,要是你还没死的话再 写下一篇好了。 无敌高手:你……你也是副作者啊! 无敌庸手:哦,估计我也会死的。 无敌高手、无敌庸手异口同声:时间的守护者啊!原谅我们的任性吧!我们真的 是想写点东西啊! 然后就有了这篇东西了。 实在是对不起啊,当时说春假的时候把同人发上来的,但是后来实在没时间,只 好现在暑假的时候打到电脑上发上来了,已经发在幻剑的那个读者里面了,大大 去收下吧,看了别杀了我就好。88! 长河中的沙砾2[BY 碎羽] 群星闪耀,明月低垂。 在广大的卡那多斯的一个不知名的修道院,慈祥的老嫫嫫静静地躺在洒满银光的 床铺上。只有不时逸出的哭泣声打破了这种静谧。年轻的修女们伏在榻旁,年长 的站在两旁,忍着悲痛,口中不断的默诵着女神的名字。 老嫫嫫安详地看了众人一眼,露出一丝笑意,示意大家要遵从这女神都不能违背 的法则,皎洁的月光能老人配上了最圣洁的寿衣。天边,一颗流星划过夜幕,她 口中逸出了生命中最后的一个词“肖恩………… 墨布尔,卡那多斯大陆南部的一个普通而美丽的村庄——蓝天、碧水、白云、翠 色欲滴的草场。绮莉,一个可爱而平凡的女孩就出生在这个宁静的地方。在父亲 的农场里,她过着快乐的生活。在五岁的那年,她结识了一个年年来这里度暑假 的男孩子,他们一起去林中听鸟儿欢歌,在碧草如茵的山坡打滚嬉戏,到清澈的 小溪里捕鱼捉虾。 男孩拿出精美的糕点,女孩也带出家中新鲜的羊奶,两人常对着夕阳野餐。不知 什么时候起,女孩开始希望这一幕永远的定格在那个瞬间。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稚气的男孩长成了英俊的少年,天真的女孩变成了羞 涩的少女。 少年还是年年来这里度暑假,少女总是盼着河边的野莓花儿早点开放,因为这样 夏天就到了,少年也会来了。 直到那一年,河边的野莓花儿开的特别早,少年也来的也特别的早。少女高兴极 了,只是她在少年清秀的脸庞上看不见了笑容。少年也不走。在稻花漂香的日子 里,少年留了下来。只是他不再和少女一起笑语欢歌了。整天躲在庄园的老房子 里,摆弄那些让人看不懂的古书、魔典,要不就是出来不顾一切的舞动着长剑, 直到累倒在原野里。 少女依然陪伴在他身边,为他打扫老屋中尘土,整理散落的书稿。在他疲惫不堪 的时候,送上可口的热汤和点心。她只希望他能重新的开心起来,露出那常常出 现在自己梦里的微笑。 数年后,少年要奔赴远方,到一个叫大卢尔德的地方去。他告诉少女,他要去为 父母和全家族的人去报仇。她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意和多年的痛苦。少女意识到 了,现在的分离可能是永久的离别。她向他哭诉自己压抑多年的爱意,恳求他带 上她一起。“无论世界变成怎样,我都会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看着女孩真诚 的心意,少年答应了。 他们来到大陆上最繁华的都市,少女无心观赏一切,她从爱人那里得知了复仇的 办法——在那座宏伟的大竞技场里,杀死接受挑战的魔鬼。 少年去想办法得到挑战的机会,留她在住处静静的等待。他不想让娇弱的女孩去 嗜血的沙场。 终于,一天,少年回来时,全身浴血的他,带着久违的微笑,他告诉少女,他终 于得到去挑战仇人的机会。“绮莉,如果我成功了,我们就回去,我将娶你为 妻,我们去过平静的生活。” 止不住的泪水从少女眼中夺出,伟大,仁慈的女神啊~!请不要让这一切变成天 边的春梦啊~!女孩感到无边的幸福降临到了自己的身上。她要在第二天去那个 竞技场,她要和自己的爱人永不分开。 坐在宏伟的大竞技场里,和煦的微风抚动着少女乌黑的秀发,她听到鸟儿在空中 唱着欢歌。她听到了爱人的名字“逝去的布莱克王族最后的血脉,魔法战士肖 恩#8226;布莱克~!”他伴着漫天的玫瑰花雨步入场中,少女仿佛看到了婚礼时风中的 彩花和喜米。 但当那个黑衣白发的人走出来,一切都改变了。她看到自己的爱人带着复仇的声 音,无力的倒在仇人的身前,他最后的冰晶也没能结果对方的生命。少女感到自 己从天堂落入了地狱,微风在撕裂着她的肌肤,鸟儿叫声如利箭入耳,而人们的 欢呼声却丝毫也感受不到。 她恳求着女神,无助的恳求着女神,哪怕是付出生命都好,请制裁那个魔鬼吧 ~!那个夺走我幸福,让我失去爱人的魔鬼。女神仿佛听见了绝望的少女的诉 求,降下了神罚的利剑,路维丝的真红之剑将魔鬼焚灭在红莲的邺火之下~! 寂静的夜空下,成“井”字火堆将少年的身体慢慢的焚化,旁边没有少女的哭 泣,因为眼泪已经不能带走她的哀伤。苍白的月光照在她被风浮起的发丝,渐渐 的两者变成了一色。 第二天,少女带着爱人的骨灰离开了她永远不愿忆起的大卢尔德。不久,在一个 不知名的修道院里,多了一名白发的年轻修女。 多年以后,一个无名的游吟诗人来到了依然宏伟的大卢尔德成下,留下了同样无 名的诗句。 “无名的故事在无声的流传,逝去的布莱克王族最后的鲜血,在这里浇灌着那名 为雅加西声名的怪兽…… 碎梦[BY 远风沙叶] 紫色的深秋,日近黄昏。流云湖畔绿茵如织,青翠的草尖始有夜的梦停驻,露 水。时有微风,穿过树叶的声音穸穸簌簌,同时带来远处山谷花的芬芳。湖水波 光潋滟,因风的轻抚而柔情荡漾。风渐缓渐低,湖水停去变幻,还原成一面镜, 倒映出罗莎莉苍白美丽的脸庞。 梅朗德站在罗莎莉身后,默默地望着她的背影,不说一句话。最爱的人儿就在身 边,伸手便可触及,实是世间最大的幸福。可是为什么?他望着她的眼神却那般 忧伤,有一股深沉得看不见底的绝望在里头。 “又想起他了吗?”梅朗德终于开口。 “恩。”罗莎莉点点头,仍旧望着水面。 简短的对白后,两人又再陷入沉默,时间无声地流逝着。 过了一会,罗莎莉的视线逐渐抽离水面。她缓慢地转身,对着梅朗德勉强露出笑 容:“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恩,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伴随轻柔的语句,梅朗德眼中的忧伤忽然一扫 而空。梅朗德温和无害地笑着,丝毫没有留意到罗莎莉眼中一闪而过的亮色。 傻瓜,以为把感情藏起来,我就不会知道吗?罗莎莉在心中轻轻地说。 ※※※ 沿着湖水,罗莎莉一个人安静地走着,想一些想不明白的事。 为什么思念一个人的时候,随便一束野草,一朵鲜花,都可以从上面找到那个人 的影子?为什么当有人表示,想要取代那个影子时,心会如此疼痛?为什么自己 总是拒绝那些渴求给予自己温暖的手?为什么…… 罗莎莉脚下忽地一滑,顺势向前跌出。正当她在心底暗叫糟糕时,一双有力的大 手接住了她,并且将她纳入一个宽阔温柔的胸膛。 熟悉的味道……罗莎莉抬起头,看见一张时常在夜里梦见的笑脸。 “是你吗?” 思念让她的灵魂穿越了时间,回到那个遥远的出发之地。一切的一切,命运开始 的地方。 ※※※ 流云,一个唯一属于我的湖的名字。每次看见她,她的美,都会令我有一种近乎 心碎的疼痛。 我站在湖水边,望着水面。水中倒映着的女孩尽管有着清秀的容颜,脸色却苍白 无比,毫无生气。 这是我吗?这真的还是我吗? 山林……绿野……清风……那个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有着轻快舞姿的女孩,到底 去了哪里呢? 奇妙的虚无感包围着我,仔细听,它似乎正这样轻轻地诉说:生命是无意义的, 死亡才是唯一的归宿。 我朝湖心走去,温柔的湖水轻轻漫上我的脚踝,然后是膝盖……腰身……肩 膀……颈项……当湖水漫过我的头顶时,我就到家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禁锢住 我。 “不要!”我应声回头,却只看见一片耀眼的金色。没有阳光,却依旧灿烂得眩 目。 在我失神的刹那,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我。心绪迷乱的我,丝毫没有反抗的力量, 就这样被拖着回了岸边。 “笨蛋,想死吗?” “我……”由于不知说什么才好,流动的气息在鼻腔中形成一阵长长的盲音。 ※※※ “‘你’……指的是谁?” “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罗莎莉竭力控制住声音中的颤抖。 “他是,你的恋人?” “‘回来后,我们就结婚。’临别前他曾这样告诉我。” “他没有信守承诺?” “我相信他,正如他相信我。我和他之间永远不会有背叛。” “告诉我他的名字。” “弗莱因-雷斯塔。” “虽然我也希望有你这样美丽的女孩陪在身边,不过很可惜,我不是你要找的那 个人。我是他的双胞胎弟弟——古拉斯-雷斯塔。” “是……是吗?”希望与失望的巨大落差让她一时间失去了言语。 过了许久,才听见她问:“那你哥哥呢,他为什么不来?” “他死了,十年前他就死了。”无感情波动的声音听不出是悲是喜。 “不……这不可能……他明明答应过我的……要回来……”罗莎莉似乎已经失去 了站立的力量,倒在古拉斯的怀中,轻声啜泣着。这时的她,当然不会发现流淌 于古拉斯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忘了他吧……过你自己幸福的生活……” 待得罗莎莉终于平静下来,古拉斯轻轻推开她,说:“死者唯一的愿望,就是看 见生者能够快乐。哥哥,也一定是这么认为的。” “我走了,你保重,再见。”古拉斯的身影风一般迅捷地逸出罗莎莉的视线。 “你骗我……弗莱因根本就没有弟弟。”罗莎莉痴痴地望着古拉斯离去的方向, 低声呢喃着:“虽然我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逃避我,不过我会等,直到你回来的 那一天。” ※※※ 看着罗莎莉流泪悲伤的样子,弗莱因宁可自己死。明明只要伸出手,两个人都可 以得救,可是,竟却不能。往生者是不被允许徘徊于常世的,他只能化为幻光的 颗粒,重归于黑暗与虚无。 “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呢,你以为那样做,她就可以快乐吗?”一个声音从弗莱 因的身后传来。 “巫妖理查德,什么时候兼职当起爱情顾问了?” “她很聪敏,你骗不了她。” “那没关系。只要她知道我仍在,她就不会死,而这,就是我所有的愿望。” ※※※ “弗莱因-雷斯塔,高阶死亡骑士,于路维丝历二二七年一月,不归之森流云湖 畔,因达成心愿而消失。”理查德仰望星空,自言自语地说:“伊修特利身边, 少了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呢。” ※※※ 从天明开始就在麦田播种,在太阳升起前结束一切。 从细雨落下前在麦田播种,水银色的雨雾从我的喉咙滑下。 亚麻布的衣服穿在身上去追逐羊群,小木棚搭造的房子充满温暖。 虽然你并不在这里,但那首歌依然在我身边回荡。 从天明开始就在麦田播种,在风将土地冻结前结束一切。 从细雨落下前在麦田播种,赶在眼泪在眼中冻结之前。 荒芜的土地在风中透出昏暗的色调,石头搭造的村庄没有一丝暖意。 虽然你并不在这里,但那寂寞和孤独让我痛苦。 云耀 [BY Bleed范德] 闷雷般的巨响过后,时间仿佛在一瞬间突然静止了。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几秒后,黑暗中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又过了一会,光线开始由四周向中间蔓延,仿佛在同一刻打开了四扇通往光明的大门。 在日光术的作用下,周围很快便象白天般明亮。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圆形竞技场,它位于地底深处。特殊的地理环境使得这里格外的阴暗潮湿。虽然有完善的通风设施,但是空气依然相当稀薄,所以居住在这里的生物是从来不使用蜡烛的。 一名男子半跪在竞技场中央。他紧闭着双目,由锐利线条勾勒出的冷俊脸庞略显疲惫,汗珠顺着荡在额前的几缕银白色长发慢慢的滑落,滴在地上。 男子脚下的大地已经被各种颜色的鲜血所覆盖,然而这些血里却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在他周围布满了形状各异的尸体,全部都是扭曲虚空中最擅长在无光环境下作战的高阶魔物。数量大概有四十只左右。全都被斩成两截,而且切口异常精准,斩开躯体的同时也将恶魔之心一分为二。虽然这些魔物的躯体都有不亚于精钢的硬度,但是断面却显得相当平滑。 男子慢慢的睁开双眼,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如同深水沉潭,在睁开的一刹那,周围的亮度仿佛也提高了不少。一个细长的身影正朝他走来。在对方走到跟前的这段时间里,男子取下了佩带在双耳上的一对施加过魔法的耳环。这对耳环的作用并不是增加某种特殊的属性,而是让佩带者完全失去听觉。 “很好,雅加西。用不了多久,你的身体就会达到理想中的状态了。”说话者身着一件黑色长袍,上面布满了暗红色的魔法文字,细长而消瘦的面容给人一种无法看透年龄的感觉,只有从眼角的几丝鱼尾纹和那有些微驼的瘦弱身躯可以看出他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长者。而嘴角那两颗长牙又证明了他是一个吸血鬼。准确的说是吸血鬼中的长者。 名为雅加西的男子并没有回话,而是慢慢的站起身,将他的剑收入鞘中。 “你的眼神似乎有些迷茫,告诉我,孩子,究竟是什么事情令你感到困惑。”长者似乎看透了对方的心事般问道。 “力量…究竟有没有尽头?”雅加西终于开口了,仿佛刚刚回过神来一般。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长者显得有些惊奇,但眼神中却略带一丝兴奋。 “五花八门的训练方式使我身体的各方面都变的越来越接近完美。但是,当我的身体达到极限的时候,我又该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去变的更强呢?”雅加西的眼神变的更加迷茫了。 “孩子,你知道吗?你为何会来到这个世上?”长者开始以一种教导的语气问雅加西。 “是命运的安排。” “没错,命运安排你来到这个世上。但是并非仅此而已,命运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地的。命运安排某些人来到这个世上,让这些人当上国王,同样,命运也会安排某些人来到这个世上轮为奴隶,被国王所统治。而你,我的孩子,你又是否明白命运让你来到这个世上的目地呢?”长者说教般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激动的情绪。 雅加西更加困惑了。他一言不发的望着眼前这个近百年来一直教导着他的长者,似乎想立刻得到答案一般。 “答案其实很简单。你能否先告诉我,你与我之间存在着什么样的区别?”长者似乎想卖个关子似的。 “我是个半吸血鬼,是人类与吸血鬼之间的后代。”雅加西仿佛回忆般的说着。“我不惧怕阳光,也不用以血充饥,我拥有人类与吸血鬼的所有优点,却没有他们的缺点。” 长者轻轻的笑了笑,仿佛是对雅加西的回答做出肯定一般,随后他转过身背对着雅加西向前走了几步。“准确的说你是一个为数不多的纯种吸血鬼与一个完美纯净的人类女人的后代。你的存在,可以被称为是一个奇迹。而且你拥有可以看穿中神经电流传递的宝石之瞳。这无疑又是一个奇迹,所以你的存在可谓是奇迹中的奇迹。”说到这里长者转过身来,脸上已满是兴奋与激动的表情。 “雅加西~!命运让你来到这个世上的目的,就是要让你成为这个世上最强大的存在,站在力量顶端的存在,唯一能够近似于神的存在~!” “唯一能够…近似于神的…存在!?”雅加西表情略显惊讶,但没过多久便再次被迷惑所淹没。“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成为你所说的那种存在?” “追求力量~!不断的变强~!超越一切神以外的存在~!”长者的声音微微颤抖,语气中充满着肯定。 “我们的对话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你不需要指引我去追求力量,因为那已经成为我与生俱来的天性。你应该告诉我突破力量极限的方法~!”雅加西的神态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静。但是语气却略显焦急。 “孩子。力量的确是有极限的,即使是神也一样。就算是不顾一切的追求,也终会有达到极限的那一天。”随着长老的这句话,雅加西显得有些失望了。“就象今天,你只用了十分之一秒都不到的时间就挥了四十剑,杀死了四十只魔物,每一击都是完美无缺的。而且是在视力和听觉完全为零的情况下,依靠身体对环境的感应所完成的。然而,你可曾记得,在几十年前,你打倒一只低阶恶魔都必须借助宝石瞳的洞察力。这就是追求力量的结果。你拥有登上力量顶峰的能力。而且你已经在担心不久的将来,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突破力量的极限。就象我刚才所说的那样。答案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学会…思考~!”长者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突破力量极限的唯一方法。” “学会…思考?”雅加西似乎觉悟到了什么却又无法立刻用语言表达出来。 “是的。学会思考。”长老停顿了一下,他用手指着地上那一具具魔物的尸体。“看看这些魔物,十分之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你就打倒了他们。也许再过一个月,你只需要用百分之一秒,再过一年可能又会变成千分之一秒。但是~!你是否想过,无论你能快到什么程度,你终究会达到极限,可能是千分之一秒,也可能是万分之一秒,依旧是一击必杀,提高的只是单纯的速度而已。想要突破极限就必须学会在战斗的同时进行快速的思考,运用有限的力量做到超越力量极限范围的事情。挥剑斩杀敌人的速度会达到极限,想要超越这个极限就要思考出新的战斗方式。有时候一剑不一定只能打倒一个敌人。你要学会思考,如何只用三十次斩击,就打倒四十个这样的敌人。或者是二十次,或者更少~!在任何情况下都做出最好的判断~!思考出最好的方式~!挥出最完美的一剑~!打倒最多数量的敌人~!将你手中的力量发挥到最大~!只有那样才能完全突破极限。进入一种新的领域,极限中的极限~!” “极限中的…极限?”雅加西的表情在一瞬间冻结了。 “如果达到了极限,你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只用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就能挥舞四十剑,打倒四十个敌人。然而,如果你达到了极限中的极限。那样的话,你在万分之一秒里挥舞的四十剑,也许就能打倒多出一百倍的敌人~!”长老的眼神在一瞬间凝固了,他屏住呼吸注视着雅佳西。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极限中的极限。”虽然雅加西的表情已经恢复到了以往的状态。但是,长老可以感觉的到。雅加西的灵魂已经开始燃烧了,比任何时候都要旺盛的燃烧了起来。 长老笑了,虽然他的年龄使得他的表情有点僵硬,但那的确是发自内心的笑。 高阶剑士一次呼吸的时间被称为‘分’,其十分之一被称为‘秒’,接下来的十分之一是‘系’,然后的十分之一是‘忽’,再然后的十分之一则是‘毫’,而‘毫’的十分之一是‘云耀’。‘云耀’是最短的时间单位。因此‘云耀’成为了极限中的极限的代名词。所具有的含义则是力量与速度以及思维能力的最高境界与完美协调。 霜恸的秘密[BY 魔狼] act1:欧林的使命 托勒尔-伍德将霜恸完成后的第三天…… 理查德:尊敬的梦琉,你是说……欧林的使命实际上是勾引始源和终末? 梦琉:只有坠入爱河之后,自我意识才会变得淡薄,这样才能保证是我融合她们,而不是她们吃掉我! 理查德:可是……始源还好,至于安排欧林在实际年龄近四十岁时引诱终末……有些类似邪恶的萝莉控啊 …… 梦琉:……以神之名铸造,汝等无罪 act2:剑之丘的决斗 理查德:尊敬的伊修托利,你确定那个小白脸才是欧林吗?我看那个红眼睛的剑术要好上很多啊? 伊修托利:笨蛋!水色瞳孔的金发摔锅和红眼睛的偏执狂哪个更受女孩子欢迎? 理查德:可是似乎那个摔锅已经爬不起来了啊? 伊修托利:看我的! 理查德:不愧是女神啊!无论是加在摔锅身上的傀儡术还是加在红眼睛身上的虚弱术、胆怯术、减速术都 完美无缺,甚至受术者本人都不知道自己被魔法影响了! 伊修托利:看吧!欧林赢了!不过那个红眼睛也蛮强的!就用他来完成霜恸的魔法吧! act3:霜恸的魔法 伊修托利黎明之战…… 理查德:使徒很难对付啊! 罗兰轻抚霜恸的剑身:按平均水平来看,使徒比死亡骑士要更厉害,但是……最强的使徒是否会比最强的 死亡骑士更厉害呢? 理查德:老友,你打算对决使徒的首领?感动中…… 罗兰:阿尔萨斯,过来一下! 理查德吐血倒地:原来……女神加持于霜恸之上的魔法——是召唤系的! 湮灭在时间中的真实[BY 魔狼] 序 在这里要向大家讲述的,是距今约两千三百年前,发生在艾拉泽亚大陆上,被称为“最终女神战争”的宗教战争史。 大约一百年之前,历史学者仍然认为这场发生在两千三百年年前的战争,是一场规模比较小,历时比较短,形式也比较简单的战争。而在古人流传下来的,有关这场战争诗歌中,似乎这场战争的规模、时间跨度和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了历史学者的所认定的史实——一般这些诗歌都被认为是过于夸张了。 而近一百年来,考古类魔法的不断发展,尤其是“岁月之守护”魔法被开发出来之后,考古学者已经可以将某件古物的年代精确定位——其误差不超过十年,同时这场战争的遗迹也在大陆各地不断地被发现。我们逐渐发现这场战争竟然真的像古诗歌中所描述的那样波澜壮阔。 经过近十年对大陆各处遗迹的调查、对有关这场战争各种史料的搜集和整理、以及对各个城市博物馆中和这场战争有关的文物的考证,我确信已经可以对这场战争的过程做一个令人信服的描述——我希望这篇论文能够为有志于研究这场战争的人提供帮助。 一、古艾拉泽亚的宗教以及战争的起因 在两千三百年前的艾拉泽亚,宗教有着十分奇特的形式: 首先,对于某一个特定的信徒,或者说某一群特定的信徒而言,他们虽然只信仰唯一的女神,但他们并不否认这世间有其他女神的存在。其次,无论是女神还是信徒,都默认在各个女神之间,存在一种很特殊的竞争关系:无论哪位女神取得了一种被称为“世界树”的神圣树木的认同,这位女神便是众女神中地位最高的女神——通常这意味着在世间拥有最多的信徒,以及因此而获得的、比其他女神更加强大的力量。 取得世界树的认同所带来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女神及其信徒会竭尽全力地去取得世界树的认同,而取得了世界树的认同之后,女神及其信徒也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去保持这种地位——通常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利用得到的强大力量去阻止其他女神取得世界树的认同。 于是,女神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异常简单:已经取得了世界树认同的女神及其信徒会通过武力阻止其他女神取得世界树的认同;未取得世界树认同的女神及其信徒则通过武力推翻现有最高女神的统治,并取得世界树的认同,然后再去阻止其他女神获得世界树的认同 取得世界树的力量,从女神们的手段变成了女神们的目的。在一千余年的岁月中,竟然接连有五、六位女神得到了世界树的认同,确切的说,是推翻了前任女神的统治——然后过不了多久,就又被其他的女神推翻了——每位女神统治的时间平均只有短短的二百余年。直到名为伊修托利的女神取得世界树的认同为止。 从两千三百年前的路维斯历二二七年开始,一直持续至路维斯历二三五年,在路维斯女神与伊修托利女神之间,进行了历时八年的漫长战争,史称“最终女神战争”。 这场战争的远因,自然是由于路维斯女神与伊修托利女神对于最高女神地位的争夺,而这场战争的近因,则是由于伊修托利女神经过近百年的时间,已经完成了战争准备,同时属于伊修托利女神的世界树也接近于成熟。伊修托利女神的部队遂于路维斯历二二七年在东艾拉泽亚海岸登陆,开始开拓通向世界树所在地的“神之道”(注一)。 注一: 对于这场战争的近因,曾有人认为是因为伊修托利下属的寒冰皇冠骑士团团长罗兰.斯特莱夫因为个人的私怨,才于路维斯历二二七年,在总兵力处于劣势的条件下开始征讨艾拉泽亚:其目的是在艾拉泽亚国王温达姆.奥兰德有生之年亲手杀死他。在罗兰还是温达姆属下一名圣骑士的时候,温达姆诬陷罗兰犯有叛国罪,并杀害了罗兰的恋人久远(据说此名女子的容貌与伊修托利女神很相似)。 这种说法是站不住脚的,第一,罗兰只是伊军最高指挥三人小组的成员之一,而且这三人中最高指挥官是理查德而非罗兰,他无权单独决定何时入侵艾拉泽亚;第二,在如此重大的战略决定中,掺入任何私人的感情因素都是十分危险的。 二、参战双方的兵力与指挥系统 在开始叙述这场战争的过程之前,我想先对双方参战兵力的基本情况以及双方的最高指挥系统的结构作一个简单的介绍——在开始了解一个事物的细节之前,最好能在总体上对这个事物有一个基本的认识。 路维斯联盟的兵力拥有数量优势,在战争初期,总兵力有近五十一万之多,而在战争最后阶段的“世界树之战”中,二十三万的数量同样凌驾于伊修托利军之上(注二)。这些兵力由两部分组成:隶属于圣都教廷的教廷部队和隶属于路维斯联盟各王国的世俗部队,其中教廷部队是路维斯军的核心力量,与王国的世俗部队的比例大约在一点一比一左右。路维斯军战力最强的三大骑士团:圣剑骑士团、圣锁链骑士团和圣杯骑士团全部隶属于圣都教廷;在路维斯联盟四千余名圣骑士中,百分之九十以上都直接隶属于圣都教廷;而联盟的空军,五千名风暴狮鹫骑士也隶属于圣都教廷。 借助路维斯女神的力量,教廷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不仅神职人员拥有极为崇高的地位、并享有丰厚的终生薪俸(来自于各王国的税收),而且教廷将各个王国的国王置于教廷的控制之下:只有路维斯的信徒才有资格成为国王,并且要经过教皇的加冕。除此之外,教廷对各王国之内的事务还拥有最高裁判权,就连国王本人也必须服从圣都教廷法王厅的裁决。 因此,在这场战争中,教廷的立场极为坚定:要么战胜异教徒,与路维斯女神共享荣耀;要么与路维斯女神一起被毁灭,绝不可能有第三种选择。因此,教廷所属的部队也是这场战争中路维斯军方面作战最为勇敢的部队。 而对于艾拉泽亚大陆各国国王来说,他们在这场战争中所处的立场要微妙得多。路维斯女神为各个王国带来了和平与繁荣,但同时也将王权置于教权的控制之下;路维斯女神是神圣的,可传播女神信仰的却是身为凡人的神职人员,尽管他们的灵魂远较普通人圣洁,但是难保和国王之间会没有任何龌龊;国王们都是路维斯女神的忠实信徒,但他们很快发现伊修托利女神的存在并没有威胁到他们的利益:伊修托利军并没有夺取占领地中任何属于国王们的财产,而由于伊修托利军的入侵,教廷则不得不比以前更加借助国王们的力量。 当国王们的利益和信仰发生冲突,政治家和信徒两种身份无法统一的时候,他们选择了尽量保存自己实力和避免过早表明立场的政策:如果最终伊修托利女神胜利,那么最好避免在这场战争与伊修托利军接下切齿的仇恨;如果最终路维斯女神胜利,那么要避免教廷独占胜利的荣誉——那样会更加削弱国王们的地位。 在这场战争中,除了一两个信仰极为坚定的国王外,其余的国王在提供军队的数量上,都有所保留,这无疑使路维斯军的总体数量优势打了折扣。 伊修托利女神麾下的兵力则全部由忠实的信徒组成,其中包括近万名骑士组成的“寒冰皇冠骑士团”,八万余名轻装步兵(注二),近四万名重装步兵,另外还包括四千余名蝙蝠骑士以及七十余只白龙组成的空军。另外,在西艾拉泽亚平原西部战役之后,伊修托利军还得到了某个国王秘密提供的、六万余人的援军,这些援军全部装备白色的铠甲,但是他们的机动力远远弱于伊修托利军的主力部队。 其中,隶属于“寒冰皇冠骑士团”的近万名骑士,是伊修托利军的核心战力。就个体格斗能力来讲,他们和路维斯军的圣骑士在伯仲之间,但是他们的机动力要远远超过圣骑士,而且他们的数量也是圣骑士的两倍左右。如此数量的精英部队在战役中的高速机动,简直是对手的噩梦,其中最为精典的战例即为西艾拉泽亚平原战役之后,两千五百名寒冰皇冠骑士闪击伊斯等三座农业城市,切断联盟四十万主力部队的补给,迫使联盟大军退却的例子。 而且伊修托利军无论是寒冰皇冠骑士团、轻重步兵还是空军,都是伊修托利女神忠实的信徒,而那六万的盟军,伊军总指挥理查德只把他们当做消耗品来使用——这些盟军的命运,在那个国王把这些盟军赠送给伊修托利女神的时候就已经被确定了——如果最终伊修托利女神胜利了,那位国王根本不敢向胜利者质疑这些部队如何被使用;如果最终路维斯女神胜利了,这六万盟军要么会被当作叛教者,和那位国王一起被教廷处死,要么会被那位国王秘密地灭口。 双方参战兵力的基本情况就是这样,接下来我们看一下双方指挥系统的结构。 路维斯女神方面,最高指挥机构名为“法王厅”,由六名成员组成,包括教皇朱利安、被称为“聆听者”的朱利安的弟弟洛伦、大贤者卡达尔、圣剑骑士团团长尤瑟尔、圣锁链骑士团团长乔伊以及圣杯骑士团团长尼克罗。其中大贤者卡达尔头脑冷静,才华横溢,战争中路维斯联盟方面大部分的战略计划都出自他的手中,而三位骑士团团长也都是优秀的指挥官。有这四位高级将领的指挥,再加上联盟的兵力优势,本来战争的天平是向联盟方向倾斜的,但四位指挥官却无法充分发挥的他们的才能——教廷和国王们在决策时相互角力,以至于许多决议是折衷的结果——而在某些时候,一个折衷的结果甚至不如没有结果。路维斯联盟方面的人才和兵力优势,相当一部分在联盟内部各种错综复杂的势力的角力中消耗掉了。 而伊修托利军的指挥系统,则堪称是可以写入教科书的优秀指挥系统。伊修托利女神选出了三名才华最为出众的忠实信徒组成了一个三人指挥小组:冷静且大局观出众的理查德作为总司令官制定战略计划,剑术高超且战术指挥能力出色的罗兰和阿尔萨斯则负责战术性的部署。伊修托利女神将战争的目标——开拓“神之道”传达给三人小组,而具体的部署则全部由三人小组作成,伊修托利女神并不加以干涉。而理查德在完成总体的战略计划之后,同样只向罗兰和阿尔萨斯传达每次作战行动的目标,而作战行动的具体部署,同样由这两人完成而理查德不加以干涉。罗兰和阿尔萨斯在向部属传达命令时也遵循同样的原则,而当他们的部属向更下一级的部属传达命令的时候,也会遵循这条原则。 这样在伊修托利军中,形成了一种被后世称为“任务指令导向系统”的指挥方式:在这个系统中,上级在向下级传达命令的时候,只传达应该做什么,而不是应该怎样做——实现这种系统有两个前提条件:第一、全军上下绝对的互信;第二、命令者在下达命令时,必须设身处地的为被命令者考虑此命令是否可能被完成。这样,不仅每一级别人员的主动性都被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而且全军上下都养成了独立思考的习惯,从而使伊修托利军在应对战场突发事件上的能力要比路维斯联军优秀——路维斯联盟的军官有些过于依赖女神的预言了。 另外,伊修托利军的总指挥理查德还组织了一个由优秀的法师组成的顾问团,负责在战争尚未开始之前,就开始策划整个战争行动。而在战争开始之后,这个顾问团也需要时刻监控战争的进程,评估现有计划是否合理,并且负责对计划进行调整——换句话说,这个顾问团是一个高效的参谋本部。在一千八百多年后,毛奇元帅建立现代参谋本部制度时,曾经评为一百年以来最重要的军事改革——而这不过是近两千年前古人的故智。 以上便是双方的兵力和指挥系统的情况。 注一: 其中包括近万人的路维斯女神近卫队。 注二: 在战争末期有近十万名。 三、战争的开始,伊修托利军鲸吞东艾拉泽亚 路维斯历二二七年三月,战争以伊修托利军在东艾拉泽亚海岸登陆、并闪电般攻占文德尔拉开了序幕。 根据理查德及其顾问团的最初计划,伊修托利军将在东艾拉泽亚登陆后,攻占有“艾拉泽亚第一锁钥”之称的炎之城塞,然后依托炎之城塞为据点继续向艾拉泽亚内陆开拓“神之道”。因为伊修托利女神在短时间内屏蔽了“聆听者”洛伦接收路维斯女神预言的能力,将使路维斯联盟无从得知伊修托利军将要发动战争的情报;同时伊修托利军主力的机动力以及自持力都很优秀,所以有望在路维斯联盟完成战争动员之前,兵临炎之城塞城下——顾问团估计这时炎之城塞内最多拥有约九万名守军:三万五千名艾拉泽亚王国常备军再加上四万五千名常驻炎之城塞的圣剑骑士团部队(注一)——总数十五万左右的伊修托利军主力将通过“重量”击碎对方的抵抗意志,然后以相对小的代价夺取炎之城塞。 这个计划经过了理查德和顾问团的反复讨论,被认为是可行的,而事实上也确实是可行的。伊修托利军主力部队的行军速度是路维斯联盟军队行军速度的两倍以上,当他们忽然出现在炎之城塞城下的时候,将造成守军心理上的极大恐慌;再加上守军并不了解伊修托利军的持续作战能力——在炎之城塞攻防战中,伊修托利军的轻装步兵甚至有一天一夜不眠不休连续作战的例子——面对着似乎永无止境的攻势,守军的精神会比更早崩溃;而伊修托利军的前线指挥官罗兰和阿尔萨斯,已经针对伊修托利军持续作战能力强的特点,进行了长时间的训练——通过这种训练,伊修托利军不仅能持续不断地发动攻势,而且可以将攻势中己方的损失降到最低。 然而就在伊修托利军已经在海上航行了三十天,距离东艾拉泽亚海岸还有三天的航程时,理查德接到了一份准确的情报:三万五千艾拉泽亚王国常备军离开了炎之城塞,正在东艾拉泽亚平原进行演习;而圣剑骑士团则由于进行不定期换防的原因,全骑士团八万人都驻留在炎之城塞! 这样,伊修托利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危机中: 平时在冰封的诺德森大陆,伊修托利军隐藏在地下的兵营中,使得路维斯女神即使使用世界树的力量,也无法得知伊修托利部队的数量——在战争开始之前,路维斯联盟一直认为伊修托利军的总兵力不超过四万。而理查德这次动用了近百分之八十的力量在东艾拉泽亚海岸登陆,则是建立在伊修托利女神屏蔽了“聆听者”洛伦接收路维斯女神预言的能力这一前提下——而这个屏蔽最多维持五十天,而现在伊修托利军距离诺德森大陆有三十天的航程。也就是说,即使伊修托利军现在掉头返回诺德森大陆,路维斯联盟也将于二十天之后得知伊修托利军的真实实力。而在那之后,路维斯联盟肯定会全力加强战备——一旦这样,双方的较量将由于数量的差距而变得毫无悬念。 而如果按照原计划闪击炎之城塞的话,在东艾拉泽亚的那三万五千艾拉泽亚王国常备军,则会变成伊修托利军的噩梦:艾拉泽亚王国历来以轻骑兵闻名于世,虽然机动力仍然比不上寒冰王冠骑士团的骑兵,但对于袭扰伊修托利军战线后方这一任务而言则绰绰有余。而如果派出寒冰王冠骑士团追击这些轻骑兵的话,伊修托利军主力则在拥有两千名圣骑士的圣剑骑士团面前讨不到任何便宜——而如果无法迅速攻占炎之城塞这一要塞的话,伊修托利军将有可能不得不在平原地带接受会战——在平原上,即使是路维斯联盟只使用现有兵力,伊修托利军同样没有任何胜算。 在这个足以毁灭伊修托利全军的危机面前,理查德充分体现了一个伟大统帅所应具有的心灵弹性,他迅速分析了现实情况并得出了以下结论: 第一、现在伊修托利军必须立即发动攻势,取得战争的主动权,否则开拓“神之道”的目的将难以达成; 第二、目前阶段的攻势以攻占炎之城塞为目的; 第三、攻占炎之城塞的前提条件为歼灭位于东艾拉泽亚平原上的三万五千艾拉泽亚王国常备军,以保障补给线; 第四、在歼灭这的三万五千部队时,要防止他们撤退回炎之城塞,增加攻克炎之城塞的难度; 根据这些结论,他制订了一个新的方案: 第一步、由罗兰带领约两千名的寒冰皇冠骑士趁黑夜迅速攻占港口城市文德尔。罗兰要在行动中达成以下几个目标: 首先,罗兰要在黎明前攻占文德尔并且活捉文德尔的领主卡姆,并通过他向艾拉泽亚国王温达姆发出复仇的宣言,以造成这次行动是罗兰的私人复仇这一假象,并且要让领主卡姆无意间得知攻占文德尔的只是两千名寒冰皇冠骑士而已——这一步将是歼灭那三万五千艾拉泽亚常备军的关键; 然后,攻占文德尔之后,要迅速切断文德尔与外界的联系——避免艾拉泽亚王国常备军得知伊修托利军的真实数量。 第二步、当文德尔领主卡姆将罗兰的复仇宣言传达给温达姆之后,理查德早已在艾拉泽亚宫廷内部布置好的间谍会散布流言说:教廷已经得知攻占文德尔的是罗兰,并且在罗兰的恩师——圣剑骑士团团长尤瑟尔的坚持下,教廷准备重新调查罗兰叛国的真相。以此来诱使温达姆动用东艾拉泽亚平原上的那三万五千常备军攻击文德尔——为了隐瞒自己的罪行,温达姆当然会将此事瞒着驻守在炎之城塞的圣剑骑士团——这样这三万五千常备军将会成为一支孤军。 第三步、伊修托利军集中主力部队约十五万,通过伏击的方式歼灭三万五千艾拉泽亚常备军后,留下少量兵力驻守文德尔,剩余的部队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伊修托利军主力,包括四千余名寒冰皇冠骑士在内,将沿最快的路线直扑炎之城塞; 第二部分则是五千名寒冰皇冠骑士,分成五百人一队的骑兵大队,将东艾拉泽亚平原的城池和资源都收入囊中,然后在炎之城塞前与主力汇合,攻取炎之城塞。 理查德的计划得到了罗兰和阿尔萨斯的认同,这两人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部队的重组。接下来的事态,完全按照理查德所预料的那样演化: 罗兰于路维丝历二二七年三月二十日攻占文德尔; 得知罗兰归来并听到宫廷内流言的温达姆被恐惧攫住了心灵,命令洛萨带领东艾拉泽亚平原上的那三万五千艾拉泽亚常备军去文德尔灭口,结果便是两个星期后,被告知要秘密行动的洛萨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下,被且战且走的罗兰引入伏击圈而全军覆没; 随后的两个月内,整个东艾拉泽亚平原都落入了伊修托利军的控制之中——尽管驻守在炎之城塞的圣剑骑士团已经得知了关于伊修托利军的准确情报,但是他们却没有办法阻止对手的行动——一则圣骑士的机动力要弱于寒冰皇冠骑士,二则离开了圣骑士的支援,圣剑骑士团也没有把握抵挡住拥有四千余名寒冰皇冠骑士的伊修托利军主力对炎之城塞的攻势。 在“最终女神战争”中,最为后世战略家所称道的,莫过于理查德这次对原有计划的修订,而理查德也确实配得上这些赞美之词:能将全军从如此巨大的危机中拯救出来,并且迅速制定了应对的方案,使原有战略目标得以实现,足以证明他具有一颗伟大的心灵;而在他制定的那套应对方案中对温达姆所发动的、卓有成效的心理攻势,则说明他认清了所谓的战略,实质上是一种心灵的艺术。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对敌方将领充分了解的基础之上——这一点罗兰功不可没——他为伊修托利军带来了关于温达姆心理弱点的准确情报。 但是在我看来,理查德本人说过的一句话才是对这次作战行动最中肯的评价:“凭借着自身的眼光、智慧、意志、努力以及等待,人可以把握自己一半的命运;而另一半,则是由上天决定的“这句话诠释了战略家的悲剧性角色——即使他们为战争做了万全的准备,也仍然无法保证战争的胜利——而名战略家还常常被期待着每战必胜。 接下来,伊修托利军将会在将会炎之城塞及其附近接连面对联盟方面的两大名将:圣剑骑士团团长尤瑟尔和大贤者卡达尔。 注一: 圣剑骑士团另外的三万五千部队驻留在圣都。 四、炎之城塞的攻防 炎之城塞,被称为“艾拉泽亚第一锁钥”:南北绵延数千公里的那加山脉将艾拉泽亚平原分为东西两个部分,而东西向流经整个艾拉泽亚平原的尼卢河与那加山脉的交汇点,便是被称为“星见之地”的大峡谷。在“星见之地”峡谷的中部,宽度约为二十公里,其中十四公里为水流湍急的尼卢河,另外六公里便是拥有双层城墙的炎之城塞。 除了拥有险峻的地理位置以及坚固的双层城墙之外,炎之城塞还拥有被称为“星见法阵”的防御性法阵,这个法阵甚至比那两道比普通城墙厚三倍的城墙更具防御效果。它不仅可以在两道城墙外部形成一个防御性结界阻止敌人靠近城墙,甚至还有一套小型的备用法阵,一旦防御性结界失效,备用法阵可以使处于炎之城塞范围内的敌人处于“迟缓魔法”的影响之下。不仅如此,炎之城塞还有一套极为秘密的自毁法阵,用于防止城塞失守后被敌方利用——由此可见炎之城塞拥有的防御能力的价值! 据说,当年罗兰作为见习圣骑士与恩师尤瑟尔第一次来到炎之城塞的时候,见到炎之城塞的防御能力之后,不禁感叹炎之城塞简直可以抵得上十万大军。听到弟子这样的感叹之后,尤瑟尔说道:“要塞,只有被纳入了整个战争计划之后,才能充分地发挥其价值;如果只是被当作一个据点被动地防守的话,则迟早会被攻克” 尤瑟尔此语足以证明他并不只是一个出色的战术指挥官,而是一个可以认清战术与战略关系的优秀将领。他在伊修托利军鲸吞东艾拉泽亚的时候,便已经认清了炎之城塞对于伊修托利军整个战略计划的意义,并制定了极具针对性的应对方案。 伊修托利军的优势在于整个军队的机动性高于路维斯联盟的军队,而且有一个高效的指挥机构,这样的对手如果任其自由发挥,则会给整个联盟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但是伊修托利军同样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数量处于绝对劣势,因此伊修托利军需要依托炎之城塞的防御能力才能对抗联盟军队的数量优势。 在伊修托利军占领整个东艾拉泽亚之后,尤瑟尔对于伊修托利军的战斗力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他认为一旦伊修托利军有能力突破“星见法阵”的防御,则单以圣剑骑士团的八万兵力很难守住炎之城塞——虽然突破“星见法阵”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从伊修托利军之前的表现来看,他们对于这场战争显然经过了精心的准备——显然他们不会对突破“星见法阵”没有准备。而联盟方面由于教廷与各个王国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使得联盟方面的战争动员会比较迟缓,这就是说,驻守炎之城塞的圣剑骑士团将很难得到及时的支援——让“教廷第一精锐部队”圣剑骑士团吃一些苦头,将是长久以来受到教廷压制的国王们乐于见到的。 我们现在无法知道当时尤瑟尔认识到这种情况时有何感想,但是尤瑟尔在不得不独自面对炎之城塞在自己手中陷落这一苦涩结果的同时,准备将一个更为苦涩的结果留给了伊修托利军的总指挥理查德:一旦炎之城塞被攻陷,尤瑟尔将启动自毁法阵,伊修托利军将无法利用炎之城塞的防御能力,他们将不得不在数量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接受会战。 尤瑟尔的计划极为现实而且辛辣:伊修托利军将在取得了一个“皮洛士的胜利”之后,被淹没在联盟大军的数量优势中——其代价则是炎之城塞百年不落的声誉以及炎之城塞本身,再加上圣剑骑士团的荣誉、鲜血以及尤瑟尔本人的生命——启动自毁法阵的人,将无法逃出坍塌的炎之城塞。 作为一个优秀的将领,尤瑟尔深知优秀的指挥官对于部队的意义,所以尤瑟尔在完成炎之城塞自毁计划的同时,还策划了一个“斩首计划”——其目标就是昔日的弟子,现在伊修托利军寒冰皇冠骑士团团长罗兰.斯特莱夫。 由于炎之城塞的备用法阵将会对进攻者释放“迟缓魔法”,而且距离法阵中心越近,魔法的效果越强——这对于没有魔法抗性的轻装步兵有很大的影响——唯一的解决办法是派出精英战士占领位于城塞中心的法阵。而法阵是由尤瑟尔及圣剑骑士团近卫军驻守的,想要占领这里,必须是和尤瑟尔同等水准的战士——这便是罗兰(注一)。而只要罗兰来到城塞中心处的法阵,尤瑟尔的目的便达到了——无论罗兰死于尤瑟尔剑下,还是战胜了尤瑟尔之后被埋葬在炎之城塞坍塌的废墟之中——伊修托利军都将失去一个强有力的将领,从而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处于更加不利的地位。 当尤瑟尔不得不因为自己国家的内耗而去进行一次胜算很小的会战时,我们不禁感慨命运实在太过捉弄这位联盟的名将;而在看到尤瑟尔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仍然以自己的名誉和生命为筹码、殚精竭虑地为祖国赢得一个有力的战略态势的时候,我们又不禁对这位联盟名将伟大的心灵肃然起敬。 而接下来的战争进程,虽然和尤瑟尔预料的略有出入,但是大体上没有改变:先是理查德组织法师召唤赤红星,击破了“星见法阵”的外围防御;接下来双方在炎之城塞进行了一次试探性的交锋,双方各自付出了近万人的伤亡后,圣剑骑士团退入炎之城塞进行守城战,罗兰和阿尔萨斯则指挥伊修托利军的轻装步兵不分昼夜的攻城。 至于联盟的援军,虽然大贤者卡达尔及时完成了战争动员——他将艾拉泽亚王国宰相利佛斯以“通敌罪”送进了异端裁判所,原因是利佛斯对动员工作有所懈怠(注二),于是各个国王意识到自己的性命比看圣剑骑士团笑话这件事来得重要,所以动员工作进展顺利——但是卡达尔不得不将部队主力集合完毕之后再向炎之城塞进发,因为之前派出支援炎之城塞的小股轻装部队在伊修托利军的空军偷袭下损失惨重,而此时联盟的空军尚未完成动员——这是伊修托利军的空军唯一一次在天空中自由发挥,之后的八年中,伊修托利军的空军一直为联盟空军所压制。 没有及时得到援军支援的圣剑骑士团终于被伊修托利军攻上了城头,并在伊修托利军不分昼夜的攻势下逐渐支持不住。而伊修托利军为了赶在联盟主力赶到之前拿下炎之城塞,派出了罗兰夺取中心法阵——至此,所有的情况都在尤瑟尔计算之中——但是尤瑟尔没有想到,随罗兰一同来到中心法阵的,还有一名精通传送术的法师(注三)——正是这名法师,在罗兰战胜尤瑟尔之后,将罗兰从因自毁法阵启动而开始坍塌的炎之城塞中救了出来。 最终炎之城塞攻防战,联盟方面损失了包括一千一百余名圣骑士在内的四万五千部队,并失去了炎之城塞;而伊修托利军的损失是三万五千部队,其中包括近六百名寒冰皇冠骑士,与此同时,他们也没有得到炎之城塞。 接下来,伊修托利军被迫在西艾拉泽亚平原接受会战,双方的数量是伊修托利军十万两千对路维斯联盟四十万。 注一: 当然,还有阿尔萨斯。 注二: 这只是联盟官方的说法,而实际利佛斯到底为什么被投入异端裁判所仍然存在疑点。 注三: 其姓名已不可考,有一种说法是那名法师就是理查德本人,而且在这种说法中,阿尔萨斯也参与了夺取中心法阵的行动。但这种说法值得怀疑,三名部队最高指挥官同时出现在最危险的前线,不像是冷静的指挥官应有的举动,而更像是游吟诗人的杜撰。 五、西艾拉泽亚平原会战 炎之城塞的攻防战后,路维斯联盟虽然失去了“联盟第一武者”尤瑟尔,“教廷第一精锐部队”圣剑骑士团也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失去了战斗力,但是同时联盟方面也获得了一个宝贵的机会:没有按照原计划夺取炎之城塞的伊修托利军将不得不在西艾拉泽亚平原接受会战——纵观整个战争,这是联盟方面获得的最好的一次机会。 与尤瑟尔共事多年的大贤者卡达尔当然明白,这次尤瑟尔用荣誉和生命换来的机会有多么宝贵——别无选择的伊修托丽军将不得不在数量仅为联盟军队三分之一的条件下接受会战——在这种情况下,胜负基本没有什么悬念——联盟大军需要面对的问题无非是要付出多大的损失才能全歼敌军而已。 按照一般的军事常识来看,本来这场战争应该以这次会战为终点的,但是伊修托利女神来到炎之城塞这一事件,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伊修托利女神之所以会来到炎之城塞,最主要的目的是以女神的神力完成一座超大型的聚魔塔——当然,理查德请伊修托利女神来到炎之城塞,还有另一层用意,我们将在稍后解释——这种聚魔塔是伊修托利军掌握的一种尖端魔法技术,通过它可以大幅增强魔法的效果。理查德希望这个聚魔塔可以代替炎之城塞,来使伊修托利军在防御中处于有利的地位。但是这座超大型的聚魔塔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建成,即使是借助于伊修托利女神的神力,也才在众所周知的“西艾拉泽亚平原会战”开始后四天才完成——四天的时间,足够联盟大军击溃伊修托利军。 在得知伊修托利女神来到炎之城塞之后,大贤者卡达尔隐隐感觉到一丝忧虑——卡达尔并不是畏惧那座超大型的聚魔塔,建造那座聚魔塔更像是伊修托利军的垂死挣扎,如果联盟方面马上发动决定性会战的话,它不可能在伊修托利军被击溃前完工——卡达尔担心的是伊修托利女神来到炎之城塞之后,联盟会被“刺杀伊修托利女神”这个的目标所**,分散精力,从而影响“摧毁伊修托利信徒的军事力量”这一目标的达成——而且“刺杀伊修托利女神”这个目标并不容易达到——圣骑士和寒冰皇冠骑士的个体战力在伯仲之间,一旦伊修托利军察觉了联盟刺杀伊修托利的企图,很容易部署对应措施。 果然,伊修托利女神来到前线的消息,在被路维斯女神得知之后,路维斯女神通过“聆听者”洛伦下达了神谕:以正面的会战吸引伊修托利军,同时派出精锐小分队刺杀伊修托利。 大贤者卡达尔的计划和路维斯女神的计划,分别指向宗教的两大支柱:信徒和女神。虽然两者的身份不同,不可避免地影响了各自计划中的重点目标。但是就当时的具体情况而言,还是大贤者卡达尔的计划更容易达到“击溃伊修托利军”这一目的——虽然这样会流更多的血,但是“用绝对的优势兵力去击溃伊修托利的主力部队”,要比“用精锐的小分队在对方的军营中刺杀一个女神”容易得多,更何况一旦刺杀失败,对联盟大军的士气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如果因此延误了时间,使得伊修托利军的聚魔塔完工的话,将会丧失尤瑟尔用荣誉与生命换来的宝贵机会。 虽然大贤者卡达尔在军事会议上极力说服法王厅放弃刺杀伊修托利女神这一计划,集中全部兵力歼灭伊修托利军的主力部队。他的提议得到了国王们的支持——通过这种方式取得胜利的话,将会是教廷部队和隶属于国王们的部队共同浴血奋战得到的胜利;而刺杀伊修托利的精锐小分队中,清一色的都是隶属于教廷三大骑士团的精英——倒不是教廷故意排斥国王们的部队,而是因为隶属于国王的世俗部队中,武技达到这次任务要求的人确实是凤毛麟角。 虽然法王厅也清楚确实是大贤者卡达尔的计划更加妥当,但是一则女神的神谕不可违背——更何况女神的权威就是教廷的权威;二则国王们的举动引起了法王厅的警惕——教廷绝对无法容忍国王们趁火打劫,借助异教徒入侵的机会和教廷讨价还价,扩大他们的权利。 经过激烈的争吵,最终还是决定执行神谕中的方案——像历史上绝大多数情况一样,政治上居于统治地位的人或集团,因为私人的既得利益而干涉了军事上的决定——而这种干涉往往可能导致他们在不久的将来,失去全部的既得利益——而这种干涉恰恰是伊修托利军总指挥理查德所希望看到的。 理查德在向伊修托利女神建议其视察前线的时候,明确地说明了这样做的目的——不仅希望借助伊修托利女神之力加速完成聚魔塔,而且希望以伊修托利女神为诱饵,引诱路维斯联盟做出刺杀伊修托利女神的决定,从而分散联盟方面的精力,为伊修托利军争取浑水摸鱼的机会——信徒以自己信奉的神明为诱饵,至少在艾拉择亚到目前为止的四千余年的历史中,只有理查德这样做过。 如果说理查德在战争开始的时候,对原有计划的修订,是整个战争中最为出色的战略运作的话,这次以伊修托利女神为饵诱使联盟改变原有的会战计划,则是整个战争中最为疯狂的赌博——理查德以自己的全部心智、伊修托利女神以及女神的全部信徒为筹码的一次赌博。 理查德这次疯狂的赌博成功后,在战略层面上的胜负天平趋于平衡,接下来便是双方在战术层面上的较量。 伊修托利军方面,完全是一个拖延时间的战术部署——轻装步兵以及重装步兵这些机动力较差的部队居于战线的后方,避免在聚魔塔完工之前投入无谓的消耗中,寒冰皇冠骑士团则作为主力作战部队,利用其高机动力和较强的个体战力在拖延时间的同时尽量减少自己的损失——另外还有一些武技高超的寒冰皇冠骑士随时待命,准备狙击联盟方面的刺杀部队。 联盟方面,大贤者卡达尔则制订了一个包围敌军的战术——在战线的中央布置少量的轻步兵,在轻步兵两侧布置精锐的重步兵,然后机动力相对较高的重骑兵则布置在两翼——开战之后,战线中央的轻步兵因为战力较弱,会在对方的攻势下向内凹陷,这时两翼的重骑兵则向前突进,击溃面前的敌人后向内旋转,和因为轻步兵退后而显得突前的重步兵一起包围伊修托利军。如果这个动作得以完成,被包围的伊修托利军将会被很快击溃——卡达尔甚至安排罗兰的仇敌艾拉泽亚国王温达姆.奥兰德来率领战线中部的轻步兵——大贤者希望这多少能够吸引昔日好友的注意力,从而为刺杀伊修托利的精锐小分队增加一点成功的希望。 遗憾的是,伊修托利军将寒冰皇冠骑士团作为作战的主力——近十万的主力步兵部队则摆出了一个防御阵形。众所周知,步兵部队的机动力比骑兵要相差很多,联盟不借助交战时己方战线中部轻步兵部分的自然凹陷的话,是不可能包围对方的——机动力高的骑兵数量少,不足以维持包围圈,而步兵部队则机动力差,无法凭借自身的机动力完成包围动作。 另外,由于寒冰皇冠骑士的高机动力,使得联盟方面无法在机动战中大规模杀伤他们,只得用重骑兵和对方进行漫长的周旋——投入步兵部队围堵寒冰皇冠骑士是不可能的——大规模的步兵移动会使得己方战线变得七零八落,失去统一指挥,而小规模的步兵部队移动虽然能够保持队形的完整便于指挥,却不足以封堵住寒冰皇冠骑士的去路。 当发现伊修托利军只有寒冰皇冠骑士投入作战的时候,大贤者卡达尔已经意识到联盟失去了击溃伊修托利军的机会,而刺杀分队被击败的消息传来之后,大贤者卡达尔有一种预感——这次战争恐怕联盟最终会战败——敌人的手段十分高明,而更重要的是大贤者意识到联盟方面的指挥系统不足以保证抓住胜利的机会。 在得知刺杀分队被击败之后,法王厅决定终止会战——并不是因为刺杀分队被击败使他们丧失了信心,而是因为联盟方面为了寻找机会让刺杀分队秘密穿过对方的战线,用去了两天的时间——等到刺杀失败的消息传来,距离伊修托利军的聚魔塔完工只剩下一天的时间了。一旦聚魔塔完成,联盟大军就有可能有猎人变成猎物了,而一天的时间则不足以击溃十余万的部队。 这样,经过近三天的厮杀,在损失了九百余名寒冰皇冠骑士和近万名步兵后,伊修托利军终于挺过了这次会战。综观整个战争,伊修托利军最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在余下的时间里,尽管仍然遇到了无数困难,但那都只是战术层面上的问题,理查德、罗兰和阿尔萨斯再没有让伊修托利军遇到任何战略上的危机。 在击溃联盟的刺杀小分队的时候,伊修托利军俘虏了几名地位很高的圣骑士,理查德并没有下令处死他们,而是将他们交还给了联盟。这一举动并非由于仁慈,而是出于战略的考虑——伊修托利军起初要求用罗兰的仇敌艾拉泽亚国王温达姆.奥兰德来交换他们,遭到了联盟的拒绝——在西艾拉泽亚平原西部战役之前,法王厅已经查明了温达姆对罗兰所犯下的罪行,并已经剥夺了其信徒的身份,但是教廷是不会和异教徒谈条件的——然而要求用温达姆交换战俘只是理查德的一个计谋而已,他很清楚教廷不会接受任何条件,否则将有损于教廷的威信。但是由于这几名俘虏的地位很高,而且包括大贤者卡达尔的恋人——圣锁链骑士团副团长迪莉西亚,所以法王厅必然会对此事进行谨慎的讨论。 在法王厅进行讨论的同时,伊修托利军发动了整个战争中最为经典的一次闪击战。 六、克鲁贝斯——伊斯闪击战,伊修托利军击破五城防御,突入斯托加德境内 从地图上俯瞰西艾拉泽亚平原的话,会发现平原的四周都是被雄山峻岭所包围,只有两处是例外——东方是炎之城塞所在的“星见之地”峡谷,西方则是山势相对较缓的斯托加德王国——在斯托加德王国更北方是联盟的圣都所在地米特兰,而在斯托加德以东则散布着包括艾拉泽亚首都达拉然在内的五座大城市,达拉然西方约六百公里处,是联盟和伊修托利军对决的战场。在战场和达拉然之间,是大片的农业作业区以及克鲁贝斯、菲尔纳和伊斯三座储存着大量补给的农业中心。而属于伊修托利女神的世界树,则位于斯托加德更西方的雅赫维山脉中。 这样,伊修托利军要想完成开拓“神之道”这一任务,则必须穿越整个艾拉泽亚和斯托加德。因为数量尚处于很大的劣势,所以伊修托利军要绝对避免在开阔的平原上与联盟展开正面会战——而西艾拉泽亚平原会战之后,虽然在聚魔塔的帮助下,伊修托利军能够在防御作战中占有优势,但是一旦伊修托利军继续向西挺进,离开了聚魔塔的作用范围之后,联盟一定会再次发动正面会战——只要联盟大军能够在西艾拉泽亚平原获得足够的补给,伊修托利军就无法再向西前进一步。 但是一旦联盟大军从西艾拉泽亚平原败退,联盟军队数量上的优势将化为乌有——斯托加德地势极为复杂,根本无法展开大兵团作战——而且一旦战场转移到斯托加德,联盟甚至连派出较大规模的部队穿越斯托加德袭扰伊修托利军后方都不可能。如何迫使联盟大军退出西艾拉泽亚平原,现在成为了伊修托利军是否能成功开拓“神之道”的关键所在。 因此,尽管刚刚经历了惊心动魄的西艾拉泽亚平原会战,理查德仍然决定马上组织两千五百名寒冰皇冠骑士对储存有大量补给的克鲁贝斯、菲尔纳和伊斯进行突袭——首先,使用聚魔塔的魔力发动大规模传送方阵,将这些寒冰皇冠骑士直接传送到克鲁贝斯城中,趁守军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直接焚毁补给,然后不作任何停顿,直扑位于克鲁贝斯西方的菲尔纳,在焚毁菲尔纳的补给后再折向南方,强攻最后一座农业中心伊斯——这个计划充分利用了伊修托利军的优势:一、路维斯联盟并没有掌握大规模传送方阵的技术,所以难以预料到寒冰皇冠骑士会直接出现在自己的大后方;二、寒冰皇冠骑士的机动力远远高于联盟的圣骑士,这样在寒冰皇冠骑士既不会在突袭时遇到圣骑士的阻碍,又可以在撤退时安然甩掉追兵。 在西艾拉泽亚平原会战之后三天,伊修托利军的两千五百名寒冰皇冠骑士在罗兰的率领下发动了这次整个战争中最为著名的闪击战。 突然受到袭击的克鲁贝斯守军乱作一团,在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内即被击溃,甚至连警报也没来得及向联盟大军指挥部发出。我们可以从一个名为“绯红”的游吟诗人的诗句中体会出当时克鲁贝斯守军的惊恐程度: 大地的生灵,在痛苦中呻吟; 人类的命运,在血海中浮沉; 克鲁贝斯在魔法之光下颤抖; 寒风中传来了魔物的狂信 焚毁囤积在克鲁贝斯的补给之后,寒冰皇冠骑士在六个小时之后便到达了菲尔纳,并在一个半小时后攻下了菲尔纳并焚毁了全部补给。然后罗兰便率领寒冰皇冠骑士向伊斯进攻——虽然伊斯得到了伊修托利军突袭菲尔纳的消息并做好了迎击的准备,但是这仍然不足以抵挡罗兰的进攻——如果不是恰巧在伊修托利军攻城时,伊斯附近的山洪暴发,冲散了寒冰皇冠骑士的队形的话——在大水延缓了伊修托利军的进攻之后,路维斯联盟刚刚动员完成的风暴狮鹫骑士团赶到了伊斯,罗兰在联盟的空军打击下,不得不退却了。 但是罗兰并没有放弃进攻伊斯的打算,在得到了阿尔萨斯和己方空军蝙蝠骑士的支援后,罗兰决定在入夜后再对伊斯发动一次突袭——曾经有部下质疑这样做是否有效,罗兰给出了他那句著名的回答:“在战争中,精神和物质的比重是三比一。” 果然,联盟的守军没有料到伊修托利军会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再次进攻伊斯,而且由于风暴狮鹫骑士在刚刚升空后时受到了蝙蝠骑士的突袭,使得伊修托利军经过两个小时的激战后,最终得以焚毁伊斯的大部分补给——代价是一千一百余名蝙蝠骑士的损失,相对的,联盟方面只损失了三百余名风暴狮鹫骑士——联盟的空军确实优于伊修托利军,在整个战争中,联盟一直牢牢掌握着制空权。这一事实提醒人们,在战争中并不应该迷信制空权。 这次闪击战被称做克鲁贝斯——伊斯闪击战,它和之前的西艾拉泽亚平原会战合称西艾拉泽亚平原西部战役。 克鲁贝斯——伊斯闪击战的重大意义,不仅在于迫使路维斯联盟无法继续在西艾拉泽亚平原东部与伊修托利军对峙,而且在于它动摇了联盟内部某些人对这场战争的信心——在西艾拉泽亚平原西部战役之后,联盟内部对是否能够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出现了分歧,甚至已经有路维斯联盟的国王向伊修托利军秘密提供援军了,这些援军总数约六万余人,全部装备白色的铠甲。 在三座农业中心所储存的补给被焚毁之后,联盟不得不撤回西艾拉泽亚平原西部的五座大城市中。在得到伊斯战报的当天,大贤者卡达尔就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剩下的补给仅够联盟大军维持一月,若是继续在西艾拉泽亚平原西部与伊修托利军对阵的话,也许会导致一场灾难性的失败。为了组织伊修托利军继续向西挺进联盟方面制定了一个依托西艾拉泽亚平原西部五城进行防御的计划——将联盟大军分散在五座城市中,这样可以获得足够的补给,一旦伊修托利军进攻其中某一座城市,该城守军就依托城墙坚守,然后其余城市则派出支援部队夹击伊修托利军后方。这个计划确实给伊修托利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由于伊修托利军的数量不足,所以难于实施围城打援之类的作战行动,只能集中所有兵力攻击其中的一座城市——我个人认为如果此时联盟用有足够数量轻骑兵袭扰伊修托利军后方的话,联盟方面甚至有可能依靠五城防御拖垮伊修托利军。 面对联盟近乎完美无缺的五城防御体系,伊修托利军吃足了苦头,最后只好决定每攻下一座城市便彻底破坏城防措施,以防被联盟再次利用。据说理查德曾经苦笑着对罗兰和阿尔萨斯说:“接下来的战争,谋略的用处就不大了,完全是双方意志的比拼了” 理查德说得没错,伊修托利军在新式攻城器械的支援下,足足用了一年的时间才击破五城防御,而代价则是寒冰皇冠骑士团团长罗兰的阵亡(注一)。 接下来,双方在斯托加德进行了长达六年的苦战。 注一: 罗兰是在进攻艾拉泽亚首都达拉然时阵亡的;也有一种说法是,罗兰在攻克达拉然,杀死了仇人温达姆之后便隐居山林了;更有一些游吟诗人说罗兰并没有阵亡,十几年后还在卡那多斯大陆出现过。但对于军事历史的研究者来说,最重要的便是达拉然一战之后,寒冰皇冠骑士团的团长换成了阿尔萨斯,而且历史学者也没有发现任何在这之后罗兰仍然活着的可靠证据。 七、伊修托利军突破斯托加德,双方在雅赫维山脉进行的最终决战 斯托加德南北距离约为一千二百公里,东西方向的纵深约为一千八百公里左右,主要为山脉地形,海拔约为六百至以前千米之间,在东部与艾拉泽亚接壤的地区有少数的丘陵地貌,西方则有一片面积大约为九十万平方公里的盆地,名为法赫多德王国,在法赫多德王国更西方,则是雄伟的雅赫维山脉,属于伊修托利女神的世界树即坐落在雅赫维山脉之中。 我在前面的章节已经提到过,由于斯托加德多为山地,根本展开大兵团作战,所以双方在斯托加德陷入了漫长的拉锯战。伊修托利军有一位寒冰皇冠骑士,曾在他的回忆录中总结了在斯托加德作战的经验——在平原地带,决定战斗胜负的是双方士兵的训练程度,在山地,决定战斗胜负的是士兵的对山地作战的适应能力,而在丘陵地带,指挥官的能力则对战斗的胜负有最大的影响——斯托加德的情况正好属于第二种情况。 交战双方士兵的士兵的个体能力应该处于伯仲之间,双方差距比较大的应该是部队整体的机动能力——但是由于斯托加德复杂的地形,这种差距被大大地缩小了,所以双方才在斯托加德进行了六年的艰苦战斗。 双方在斯托加德进行的战斗,往往是规模在数百人左右的小规模作战,而且这种战斗受到地形的影响太大——同样的士兵,如果双方所处的地形不同,结果也会完全不同——复杂的地形带来的变数太多,处于有利地形的数十名士兵,往往能够抵挡十倍于己的敌人。 这样一来,双方便陆陆续续在各处利于防守的地点修筑了一些要塞或是据点,而双方的战斗也大多是围绕争夺这些要塞或是据点进行的。往往围绕一个比较重要的要塞,会进行长达数月的战斗,在战斗中这个要塞也许会数度易手,只到某一方彻底失去反扑能力,战斗才会结束,而胜利的一方,也会付出重大的伤亡。 这种依托要塞进行防守的战术,是大贤者卡达尔制定的策略,意在消耗伊修托利军的数量与意志——大贤者并不认为通过这种方法就足以击退伊修托利军,而只是将其作为一种争取时间的权宜之计。在对双方的军事力量进行了全面的评估之后,卡达尔认为联盟方面目前的力量不足以保证战胜伊修托利军,而伊修托利军亦不足以彻底粉碎联盟的军事力量,他已经意识到双方只有在世界树决战的时候才能彻底决出胜负,而在那之前,他必须用尽一切方法为己方在那场决战中增加胜利的砝码。 大贤者的应对方案是一方面集中联盟的全部力量准备世界树决战,然后利用斯托加德的复杂地形尽量拖延伊修托利军前进的速度并消耗其数量。 卡达尔提出的世界树决战的准备方案中,最重要的要求便是集中全联盟的力量训练一批足以在世界树决战中压倒寒冰皇冠骑士的精锐部队,尤其是在机动力上——卡达尔是法王厅中第一个认识到寒冰皇冠骑士的机动力巨大价值的人——而寒冰皇冠骑士并不是在攻击力或是防御力上压倒了圣骑士,而是通过机动力形成的“重量”一次又一次砸碎了联盟的战线。 而依托要塞进行防守的战术,则是卡达尔用来拖延伊修托利军前进的速度并消耗其数量的主要方法。这种战术确实给伊修托利军打来了很大的麻烦——在伊修托利军攻入斯托加德的第一年,其战线曾经一度停滞不前。阿尔萨斯的应对方法是围困要塞并且切断其补给,等待饥饿带给联盟守军足够的伤害之后,再攻取要塞,阿尔萨斯将其称为“饥饿战术”。 “饥饿战术”在刚开始实行的时候效果并不令人满意,其原因就在于重装备的寒冰皇冠骑士在山区无法全力发挥其机动力,而轻步兵由于战力相对较弱,经常会被联盟击破其封锁线,这时联盟就会趁机向被围困的要塞输送补给。 直到伊修托利军将重装步兵投入封锁作战后,“饥饿战术”才得以取得预期的效果。而将重装步兵投入封锁作战则源于一次偶然事件——有一次十余名伊修托利军重装步兵在山区迷路,受到近二百名联盟步兵的进攻,本以为稳操胜券的联盟步兵惊奇的发现,他们竟然追不上这些重步兵,伊修托利军的重步兵在山区机动力几乎不受影响——这十余名伊修托利军重装步兵在山区的速度比联盟的轻步兵还要快得多! 这次事件之后,在法师顾问团经过多次兵棋推演和士兵演习,在报告中确认己方重装步兵在山区的优势之后,阿尔萨斯便果断地将重装步兵投入封锁作战——具体做法是在轻步兵封锁线后方配置重步兵机动中队,一旦轻步兵战线的某一点被突破,重步兵中队即立刻进行支援。由于重步兵维持战线的能力比轻步兵强很多,联盟在也无法轻易突破伊修托利军队封锁线向被围困的要塞中输送补给。联盟的要塞守军对这些拥有惊人平衡能力、给己方带来饥饿与死亡的伊修托利军重步兵恨之入骨,将其称为“有八只脚的蜘蛛怪物”。 于是,在这种“饥饿战术”下,伊修托利军用了六年的时间,终于缓慢而又不可阻挡地突破了斯托加德,在攻陷了联盟的边境城市伯日丁和伯日丁西方的中立国法赫多德王国之后,伊修托利军终于完成了开拓“神之道”的任务。接下来,双方在雅赫维山脉中进行了史称“史上最长的黎明”的世界树决战。 由于发生在世界树的决战甚至已经涉及到神的生死,以人类的心灵已经无法容纳这种冲击,所以关于这场会战的具体情形,反而没有太多详细的资料,或者说,详细的资料已经被故意销毁。在这里,我们只能根据伊修托利军总指挥理查德的回忆录《湮没在时间中的真实》中的相关描写,大体描述一下会战的过程。 对于一个尚未和世界树进行融合的女神来说,要想取得世界树的认同,需要进行以下仪式——将自己的意识与灵魂都注入位于属于自己的世界树树冠顶端,被称为“灵魂之石”的法阵中,用三天的时间将自己的意识与与灵魂与世界树进行融合——这个仪式被称为“苏生仪式”,进行过苏生仪式女神便成为了新的最高女神。在这个仪式中,只要“灵魂之石”法阵不出现问题,“苏生仪式”便能够顺利进行,想要阻止“苏生仪式”,唯一有效的方法便是破坏“灵魂之石”法阵。 在抵达位于雅赫维山脉中的世界树下后,为了保护“灵魂之石”法阵,伊修托利军修筑了一座直径大约为十公里的圆形城堡——“黎明之城”,并在这座城堡中部署了包括七千二百余名寒冰皇冠骑士,约十万名轻装步兵,三万两千名重装步兵,七十余条白龙和四千只蝙蝠骑士在内的近十五万部队。 而联盟方面,则投入了包括四千一百余名圣骑士,五千名风暴狮鹫骑士,十二万名步兵,以及十万世俗部队在内二十三万部队,其中应大贤者卡达尔的要求训练的近一万的路维斯女神近卫队则是其中最精锐的部队——而这些部队确实也起到了预期的作用。 会战的大体过程是这样的——第一天双方的战斗发生在“黎明之城”城门,联盟在路维斯女神近卫队中的攻城部队支援下,顺利按照原有的计划在第一天便攻陷了城门;第二天,由于伊修托利军派出的刺客成功刺杀了路维斯女神近卫队中步兵部队的指挥官,使得联盟在第二天便将战线推进到世界树树冠的计划受挫,但联盟还是在第二天午夜完成了原有的计划;第三天在世界树顶端的战斗则完完全全是一场混战,经过三天不眠不休的战斗,双方士兵差不多都失去了理智,完全是靠已经接近于疯狂的意志来支撑作战。 最后在联盟就要攻到“灵魂之石”法阵之前的时候,伊修托丽女神的“苏生仪式”仪式完成了,这场惨烈的会战才得以结束。双方在这场会战中死亡的总人数接近于三十万——根据伊修托利军总指挥理查德的回忆,当时的世界树就像是不断从树冠向四周洒落血液一般,将世界树和整个“黎明之城”染成了红色的修罗场。 在经过长达八年的苦战后,伊修托利军凭借着全军上下高度的互信、良好的训练、三人指挥小组和法师顾问团的出色指挥,再加上异常坚定的信念和不错的运气,终于取得了战争的胜利。这场战争留给后人的,除了令人热血沸腾的战斗、令人敬仰的英雄传说之外,更重要的是它留给后人很多意味深长的启示: 路维斯联盟并非亡于伊修托利军这一外患,而是亡于自身的内忧,这一点已经为人所公认,但是在之后的历史中,为何又有无数国家重复了路维斯联盟的命运? 理查德在近两千年前就已经建立了参谋本部的雏形,而为何毛奇元帅建立现代参谋本部制度时,会被人们认为是毛奇元帅的原创? 在人们看到路维斯联盟法王厅在西艾拉泽亚平原会战前为了眼前的私利而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失去了击溃伊修托利军最好的机会,最后终于失去了全部利益的时候,一定会唏嘘不已,但为何这种目光短浅的行为在我们的生活中却比比皆是? 或许,伊修托利军总指挥理查德回忆录中的一句话能够解释这些现象的原因:“有多少道德体系和思想体系经历了被发现、被忘却、被重新发现、被再次忘却、过了不久又被发现这一连续过程,而每一次被发现都给世界带来了魄力与惊奇,好像它们是全新的,充满了智慧。之所以会如此,并不是由于人类精神的多产,而是由于人类的无知。” 或许,通过阅读历史,我们可以少重复一些前人已经犯过的错误,而这便是我撰写这篇论文的目的——即使人类的命运陷入无法预测的螺旋,也强过一成不变的循环。 洁西卡-鲁恩[BY 绯红之殇] 路维丝历五零年的冬天。 北地阿特雷山脉的寒冰皇冠上,一名女子正和三名死亡骑士对峙,周围躺 倒着另外三名死亡骑士,他们全部是被一击破坏了脊髓——尽管亡灵并不会因 此毁灭,但是以生理学为基础的控制方式却使得这些躯壳瘫痪了——这是女子 刚才的战果。 “我要见阿尔萨斯!”女子低声说道。从被巡逻的死亡骑士发现并与之交 战以来,她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为首的高阶死亡骑士愤怒地瞪视着对方:这是一个明丽的女子,暗红色的 披风包裹着玲珑有致的修长身躯,火红色的卷发映衬着英秀的脸庞和其上绯红 的双眸,一把同样色调的双手剑反手挽在身后。就是这样一个女人,轻而易举 地打倒了自己手下三名骑士。 突然,亡灵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战士的名字:“‘火发灼眼’!?你是卡那 多斯大陆鲁恩家族的洁西卡!” “我要见阿尔萨斯!”红发女子再次重复,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双手剑。 往生者们也不由握紧了自己的武器,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带着轻佻与傲慢 的声音却让他们停下了后续的动作。 “不要出手,她是我的猎物!” 女战士的红眸仿佛被点燃一般,闪烁着炽热的火焰。循着声音望去,一名 留着冰蓝色短发的巫妖和有着血色眼睛的死亡骑士正站在寒冰皇冠前,俯视着 她。 那名巫妖显然有着敏锐的观察力,一眼就发现女子异样的神情:“阿尔萨 斯,她是谁?” “以前的仇人。”被询问者简洁而不明了地回答。 “如果对方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来到这里,反而比较奇怪吧——我问的是她 的身份,”巫妖的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不过,我还是要对你的结仇能 力感佩一下。” “被人称为‘炎发灼眼’的洁西卡-鲁恩,‘不败’的鲁族家族的末裔, 有着不逊于三大剑圣的实力——这是修炼‘云耀’之前的事情,”阿尔萨斯心 不在焉地说着,双眼却一直盯着下方的女子,“那么,让我看看,这些年来你 对于‘云耀’领悟了多少吧!” 他说着走下宫殿的台阶,来到一言不发的女子面前。死亡骑士们识趣地退 开,并搬走受伤的同僚。 寒风呼啸着在两人间撒下飘舞的雪花。那蹁跹的洁白精灵,把洁西卡的思 绪带回了三年前。 那天,也是下着这样的大雪呢…… ※※※ 当远行归来的洁西卡闻讯赶到决斗场地时,战斗已经结束。 深红的血迹是一片银白中唯一别样的颜色。骄傲的鲁恩家族成员,已经被 挑战者全数斩于剑下,他们的鲜血,并没有成功捍卫家族的不败之名。 “鲁恩家族还真是没落了啊,不但死守着无用的剑斗气,还为了无聊的名 誉倚多而战。”这个懒散的声音一下便点燃了洁西卡的怒火,并令她忽略了话 中的涵义。 一个高傲的身影屹立在散布着尸体的竞技台上,那耀眼的锋刃在红色的背 景下显得格外夺目,柔软的剑身则如水流般随风而动。 皇帝的“云耀”!洁西卡将愤恨的目光投向武器的持有者。接着,她的视 线与地方目光交汇——那是一双血一样鲜艳、燃烧着白热火焰的眼睛。 “……‘弃雷者’阿尔萨斯!”女剑圣拔出了配剑,指着对方的眉心,发 出了挑战“给你养伤的时间。一个月后在这里,我要用你的血来祭奠族人!” “何必等那么久呢,‘炎发灼眼’之剑圣?”带着玩世不恭的微笑,红眸 的青年跳下竞技台,举起武器,“来吧,我会让你明白,剑斗气是多么脆弱的 东西……” 在云耀的技巧之下,战斗没有任何悬念。不到十分钟,“云耀”便品尝到 失败者的鲜血。但让洁西卡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打算杀死自己。 “不杀我的话,你迟早会后悔的……”倒在地上的红发女子低声说道。 “像你这么弱的家伙,连杀的价值都没有。”阿尔萨斯说着,将止血的药 剂抛给对方,随后拿出一本薄薄的书。 “假如想找我报仇的话,就按照这本书上的记载去修炼吧。如果你能强大 到让我满意的话,随时接受你的挑战。” 之后,洁西卡开始学习云耀。路维丝历四九年,在认为自己有挑战弃雷者 的实力之后,她踏上了寻找阿尔萨斯的旅程。 ※※※ “‘弃雷者’阿尔萨斯,那场决斗的的真相,我清楚了……是他们围攻 你……在此,我为家人不名誉的行为,向你致谦。”说着,红发女子向亡灵深 深地鞠了一躬。 死亡骑士没有任何表示,他知道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 “但是……为了力量甘愿堕落,成为邪神的爪牙,根本配不上战士的称 号!”洁西卡举起了双手剑,做出了剑士之间通用的“挑战”动作,“鲁恩家 族的声名不能为你这样的人玷污,我必须去守护!” “家族的名誉,这就是你的执念所在吗?”往生者脸上现出轻佻的笑容, 绯红的眼眸里却闪烁着杀意“这种虚渺无聊的东西,居然成为你得到‘云耀’ 的动力——我当时真该杀了你才对。” 红发女子没有回答,只是挥剑发起了进攻——战士之间,本来就应该用剑 来说话,自己的想法、愿望,就用剑来表达吧! 在洁西卡的剑锋切入对手的身体之前,出鞘的云耀闪烁起北地寒冰一般的 光芒…… ※※※ 又一次完败。 不过这一次,失败者品尝到死亡的味道。 再醒来时,她已经是亡者了。寒冷的感觉包围着她的灵魂,死亡骑士坚强 的身体,正因迷惘而颤抖起来。 “看样子,你已经醒了,洁西卡小姐。”一个慵懒娇柔的声音在身后响 起。洁西卡扭头去看,一个巫妖正站在后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高阶巫妖艾莱卡,理查德大人的副手。现在则代 表梦琉来询问你的意志。” “我的意志?”新生的死亡骑士带着疑惑重复道。 “你死亡的时候,梦琉感受到你的执念,所以赋予了你新的身体。现在, 你可以选择是要加入寒冰皇冠骑士团或者离开,一切都由你自己选择。” “邪神什么时候学会用这种方法收买人心的?”洁西卡冷笑了起来,“直 接控制我不是更方便些吗?” “邪神?!”艾莱卡有些惊异地看着对方,“看来你对梦琉的成见真深 啊。寒冰皇冠骑士团最大的目的的确是达成梦琉的愿望,但是无论什么时候, 个人的景愿都是放在第一位的。至于控制这种说法,更是无稽之谈——你所认 识的阿尔萨斯被控制了吗?总之,现在如何选择,都由你决定,好好考虑吧, 美丽的小姐。”说完,巫妖便准备离开。 “艾莱卡,等等。”女战士叫住了对方,却似乎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的执念,梦琉她知道?” “否则的话,也不会赐予你新的躯体吧。”巫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遵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吧,我的小姐。” 梦琉知道……洁西卡心中顿时慌乱了起来。梦琉知道了一切,知道了她真 实的想法,对阿尔萨斯的期盼和……爱慕。 即使明知这一切都不会得到任何回应,但自己依然喜欢上了那个偏执的家 伙。而正是因为怀有这样的感情,才会在得知对方成为死亡骑士后那么愤怒。 当初,真的好想和他在一起,好想与他一同寻求力量的更高境界…… 本来这一切都成泡影,而现在,则全部有了另一个开端。 谢谢你,梦琉。 ※※※ 当天,寒冰皇冠骑士团增添了第一名女性成员,名叫洁西卡-鲁恩。 光来自幽界(上)[BY 星之贤者] 混乱的年代。 神灵战争的弟三百个年头。 女神的战士们,坚信自己的正义与荣耀,为了女神也为了自己的信念而努力战斗。 支持着他们的,是正义,自由,荣耀,还有……和平。 无惧死亡,不畏痛苦,为了梦想而战斗。 没有疑问,那是毫无置疑的,为了理想而发生的纯粹的战斗。 讽刺的是,在近十多年的战斗中,他们带来的只有死亡与黑暗。 成千上万的村庄与城市在战争中被摧毁,数以万计的人民流离失所,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 为了和平而战,但是带来的只有痛苦与死亡。 三百多年了,战争没有停止的迹象,和平依然遥遥无期。 燃烧的村庄,破碎的房屋,散落的骸骨,腐烂的尸体,在大陆上随处可见。 更为可怕的是瘟疫,热病,毫无迹象,一旦传染之后,一两个小时就会死去。 而死去的,与活着的人们的怨恨,引来了幽界的恶魔。 恶魔们杀死了更多的人,激起了人们更强的怨恨,于是,更强更多的恶魔进入了这个世界。 而神的战士们,为了中止战争,则更加激烈的战斗着。 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下,世界的平衡,已经濒临崩溃。 天空在悲鸣,大地在恐惧。 闪电在云层中翻滚,被大火烧毁的房屋与被秃鹫啃食的遗骸散落在地上。 灰色,扰动的天空,闪电自天空劈下,仿佛是对临死前人们的不忿的响应。 废墟般的村庄,瞬间被红绿的大火吞没。 火光照亮了夜空,在大地上蔓延。 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央,空间扭曲了,在歪曲的界限中,不应存在的存在,正在借着无边的怨念,尝试突破界限的束缚。 只是,世界的法则是不会允许这样的行为的。 对于幽界的魔王来说,穿越界限的条件是三界的交汇点,但是实际上,在穿越交汇点时所受到的压力,是远远超乎想象的,如果无法突破幽界的束缚力与灵界的抑制力,那么,即使有着凭借这怨念形成的三界交汇点,魔王也无法以实体存在的形式踏入现世。 一正一反的力量在空间扭曲的界限中抗衡,扭曲的螺旋从内部不断的延伸,而扭曲空间之外的空间,则缓缓的将业已打开的空间驳回原状。 在这交锋中,胜利的天平转向了三界的界限。 幽界的魔王愤怒的怒吼声从已经打开的界限中传了出来,但是空间无视它的怒火,整个扭曲的地域以缓慢但是稳定的速度被驳回。 到了最后,扭曲的界限只剩下了一个针尖般的小点。 就在整个空间即将完全封闭的时候,另一股力量介入了这场角力。 另一股来自幽界的力量。 原本占绝对优势的抑制力,瞬间被撕裂,整个空间犹如破碎一般,产生了无数的漩涡。 悲鸣的天空洒下了泪水,恐惧的大地不停的脉动,似乎那个扭曲的黑色漩涡要将一切都吞噬,似乎那个空间就是世界的中心。 在瓢泼的暴雨,狂暴的地震中,一个男人从灰色的漩涡中出现了。 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因为他被浓重的黑暗包围着。 漆黑的男子,抬起头,仰望着从天空倾泻下的雨滴,仿佛是在审视整个世界。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厌烦了漫天的雨水,微微皱了皱眉,然后伸出手。 瞬间,所有的声音,光线和空气都急迫的赶到他的手中,随之,他微微将手向无限的青天。 银色的光柱无声地冲天而起,贯穿苍穹的同时所带起的气流,驱散了漫天的昏暗。 彻耳的闪电,遮天蔽日的乌云以及纷飞的雨水,都在瞬间消失。 乌云从中间被分开,形成螺旋的形状,而正中央的空洞,正是那个男子所在之处。 男子抬起头,闪耀着夺人魂魄的双眸恰巧对着空中的一轮圆月。 在皎洁的月轮之侧,有着一颗晶莹的红色之星。 男子的嘴角微微的上翘,然后转过身来,他的背后,扭曲的空间已经消失,满地的残骸早已在刚才的对抗中化为粉末,而在破碎的大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红衣的少年。 和漆黑男子瞬间敛去的气势不同的是,少年身上散发的是紧绷的能让人窒息的,宛如出鞘的利剑一般的锋芒。 漆黑的男子颇为无奈的说:“原来是个小鬼,才这么点力量就妄想穿越界限么?” 红衣的少年不甘心的紧绷嘴唇,一言不发。 “刚才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就要浪费掉我收藏了十年的交汇点了你知不知道?”黑衣的男子教训着,声音中充满了威严:“你的名号?” 红色长发的少年抬起头,面目出乎意料的清秀:“在询问对方之前,不是应该首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吗?难道你连这点礼节都不知道么?” “礼节?”漆黑的男子顿了顿,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东西一样放声狂笑起来:“哈哈,哈哈~~!”,然后低着头对红发的少年投去不屑的目光。 “你这个连位阶也没有的魔王居然胆敢反问我的名字~,啊?”漆黑男子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足以让人失去意识:“你是谁?不说的话别怪我把你打回幽界去,就是现在!” 无法抵御这汹涌澎湃的气势,少年不得不报出了答案:“我是『天坏劫火』的阿拉斯托尔,是刚突破魔王等级的虚空恶魔。” “切,才刚突破魔王等级,名号居然果然没有什么美感,才这么点实力就想来现世?小心回不去,把整个存在都丢在现世,”漆黑的男子朝着红衣的少年鄙夷的说,“你能感觉到现在的现世有多少强大的亚世界居民么?” 红衣的少年闭起双眼,瞬间又慌张、惊讶的睁开。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样,但是肯定是女神弄的把戏,而且还是两位女神之间的牺牲品,哼哼,可惜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只有enjoymytime!”漆黑的男子看着少年,同时讽刺着不再场的两位女神。 “目前我们的时间只有不到十天,想要探索整个现世根本不够,”漆黑的男子遗憾的说着,走到了红衣的少年身边,“你也知道,延长魔王在现世逗留时间的唯一办法就只有获得拥有强大元素之力的物品。” 漆黑的男子伸出破开天空的手,指着不远处的平原:“我可以感觉的到,可以说是现世最强的元素(拥有元素之力的武器叫做元素),即将在那里诞生,而现世目前的50多位亚世界存在,想必一定会来争夺这把元素,而其中,以你的实力,是一点可能性也没有的。”说出残忍的话之后,漆黑的男子笑着说出了答案:“所以你还是逛个几天之后就直接回去吧!” 漆黑的男子说完之后,不理睬发呆的少年,转身就朝着刚才指着的平原地带走去。 就在他离去之后,红衣的少年也站了起来,踩着满地的残骸,也踏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夜色中,一个身影在快速的朝着联盟的边境移动,……而跟在他身后的…… ……则是一位红衣的少年,魔王『天坏劫火』。 神迹之都,大鲁尔德的时间之图书馆中,时间的守护者在不停的写着。 突然的,他合上了正在记叙的编年史,打开左手边有着精致花纹的书柜,取出一本考究的编年史。 这是唯一的一本,书写了万年都没有写完一半的编年史。 时间的守护者翻开书页,看着这本特殊的编年史中最近的记录。 拉克斯历234年4月23日,风花降临于现世最靠近天的地方,有着『金发少女之泪』之称,位于罗伦山脉东部的珠穆朗玛峰。 拉克斯历279年5月3日,风花与初始『真白』融合,获得神之名,风花真白。 拉克斯历309年9月15日,风花真白之守护者出现,拔出了风花真白制作的,能召唤灵界火元素之王伽俱士的元素──宝輪。她的名字叫鴇羽舞衣。 拉克斯历313年10月21日,神灵战争开始。 时间的守护者叹了一口气,提起羽毛笔的尖端,开始书写。 一个黑影出现在他的面前,图书馆的戒备不可不算是严密,但是,对于出现在时间的守护者面前的那个身影来说,门闩和锁根本不算是什么。 “你来了,拉克斯之守护者。”时间的守护者头也没抬,继续的写着。 不老不死的最强剑士,融合了幽界魔王力量的新人类,大和吉良,女神拉克斯之守护者,神剑──『自由』的拥有者。 “已经那么多年没有在这本编年史上写东西了,这次是……?” 时间的守护者没有说话,将书本翻到正在书写的那一页。 “这会影响到那对元素的完成么?” “我只是历史的记载者,而非预知者,这点你知道的。” 剑士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了短暂的笑容:“多谢你了,不死的记录之人。” 房间里突然只剩下了时间的守护者,他叹了口气,将书本放回原处,再次拿起原先写了一半的编年史,开始书写起来。 拉克斯历658年4月11日,终结神灵战争的希望,那光,来自幽界。 风华学院 蔚蓝的天空下,赤红的玫瑰花瓣随风飘舞,混杂着百合与月季的花园中,有着白色头发的少女,坐在轮椅上,她将几朵距离最近的月季捧到自己身前,闭上双眼,全身心的感受着这自然的魅力,她的脸上带着沉醉的表情完全融入了花的世界。微风悄悄的带着她的白发飘动,伴随着漫天飞舞的玫瑰以及花园中正喷着水的水池,不禁让人看的入迷。 似乎是察觉到了来访者,少女身后的有着红色长发的仆人将轮椅转了过来,少女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才睁开双眼凝视着面前的来访者。 “塞鲁哥,舞衣,你们终于回来了!”红色长发的仆人推着轮椅,将女神送到二人的面前。 “啊,真白,我们回来了。这次这么急的找我们,是因为那个元素的事情吧?”身穿蓝色的礼服,有着黄色长发的中年男子,名为塞鲁哥•;王,女神的代言人──舞者团的团长,而另一位有着褐色短发,银色瞳孔的黄衣少女,则是名为『水晶之舞者』的,女神的守护者,鴇羽舞衣。 “恩,有一点,毕竟那是用我和拉克斯的灵魂结晶制作的元素,它能有多么强大的元素之力,不用想都能知道。”女神银铃般的声音在花园中响起,然后,女神露出复杂的神情:“但是,现在我最担心的,还是那两块石头……” “您是指蒼天の青玉与漆黒の金剛石么?”塞鲁哥敏锐的观察力早就发现了女神一直关心的问题,女神轻轻的点了点头,发出语气中带着感慨:“舞姬这种悲哀的存在,是为了新世界的建立……而技术的灵感,则来自那最初的宝石──蒼天の青玉与真白の金剛石。” “凭借女神的力量,将现世拥有元素之力的宝石,与灵界的纯粹之力融合,而获得认可的少女,将可以使用灵界之力,而悲哀的是,作为媒介的,是少女最重要的人……”舞衣有些伤感的说,但是立刻就被塞鲁哥坚定的声音打断了:“但是为了新世界的诞生,牺牲是必要的,真白陛下,在目前的局势下,解封蒼天の青玉与漆黑の金剛石的力量,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作为女神的忠诚信仰者,塞鲁哥的信念无比坚定:“新的继承者已经决定了,蒼天の青玉将由蕾娜的女儿接任,而漆黑の金剛石,唯一被它选上的则是妮哪•;王。她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抢夺那柄即将现世的元素。” “舞衣,其余的舞姬的元素之石,都是由我融合祈祷之力制作的,唯有这两块石头,是最初的灵界之力溢出的产物,你要小心。”女神忧虑看着自己的守护者,而舞衣则报以微笑:“没事的,真白,有我在,没有问题。我一定会把那柄由你灵魂之石制作的元素带回来的。” 两位神祗的灵魂之石制作的元素,将会影响到整个战争的局势,而最终,那柄尚未出世的元素,究竟落入谁的手中哪? 究竟是大和吉良神剑的锋刃更锐利,还是鴇羽舞衣烈焰的跃动更炽热? 抑或,获得胜利的,将是……来自扭曲虚空魔王的……执念? 【时间的守护者的感想】好吧,我承认我最喜欢的就是舞hime和舞乙hime了,不过这篇同人审核的过程中没有黑幕,真的-v- 无坚不破,唯快不破[BY 炽天之羽翼] 众所周知,魔幻的世界,不遵守现实世界的物理学定律,也无视现实世界的生物学。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魔幻世界的作者们都生活在现实世界!魔幻的设定也都是架在现实世界上的。 任何人类都无法摆脱环境的影响,无论是正面的还是反面的,都有环境的影响。时间是个人类——这个也貌似毫无疑问的。 目前,《死亡骑士》的正传+番外篇里有出场的,公认的最强大的战士是皇帝雅加西,皇帝也差不多是“人”所能达到的极限。火元素之王美露基迪克?敢于提这个家伙一律无视,坚持提这个家伙的大脚踢飞。 “高阶剑士一次呼吸的时间被称为‘分’,其十分之一被称为‘秒’,接下来的十分之一是‘系’,然后的十分之一是‘忽’,再然后的十分之一则是‘毫’,而‘毫’的十分之一就是‘云耀’。那是与闪电相等的速度。在‘皇帝’雅加西所创造的剑术中,‘云耀’所具有的含义则是集中力与速度的最高境界与完美协调。”(第二部,黎明,十一章,别样的旋律,罗兰) 平静时,正常人成年男性呼吸,平均12—18次/分钟,女性快2—3次;人体活动加强,呼吸频率和深度都相应增加。经常锻炼的人由于身体适应能力较强,其呼吸显得平稳、深沉、匀和,频率也较慢,安静时呼吸频率为7~11次/分钟。 在魔幻世界里面的高阶剑士,估计扁一个奥运击剑冠军不成问题。因此我们可以估计高阶剑士的呼吸频率大约在6—7次/分钟左右。也就是所所谓的“分”大约在9—10秒左右,其十分之一称为“秒”,和现实世界基本相等。“云耀”也就是万分之一秒。 “那是和闪电相等的速度”,如果按照其在一云耀之内刺出一剑,手缩在胸口处平端刺出,剑尖的移动也就是一只手臂的长度。如果人手下垂执剑向正前方刺出,移动一个1/4圆,大约是(1/4乘以3.14乘以手臂加剑刃)的长度,实际可能更少。 一只手臂多长呢?按照《死亡骑士》的人物设定:罗兰178厘米,皇帝185厘米,阿尔萨斯187厘米,莫巴帝195厘米。人身高和两手臂平伸的长度相等,也就是说,从正胸口到指尖在90—97.5厘米,扣掉半个胸口+半只手掌的长度,大约20厘米左右,也就是最多不到80厘米。 一把长剑,剑刃一般不会超过一米,大剑将近一人高,考虑挥舞、间柄的问题,剑刃长度也就一米五左右! 如果是长剑平刺,80厘米乘以一万,大约是八千米/秒。如果是提大剑刺,1/4乘以3.14乘以(80厘米+150厘米)=1.8米,1.8米乘以一万,不过1.8万米/秒罢了。即使是来个圆斩,抡一个圈,也不过是7.2万米/秒。也就是说速度大约在8千米/秒-7.2万米/秒之间。 电的速度是300000000米/秒,也就是3亿米/秒。由此可见,如果不是魔幻世界的闪电速度变慢了,就是云耀其实没有夸耀的那么快。不过毕竟是还以呼吸作为计时单位的世界,我们对他们的精确程度要求也不能太高了-_。尤其说出此话的罗兰本人还是一个典型的四肢发达xx简单的剑士………… 不过事实上即使是火焰之王美露基迪克的速度也不可能达到那么快,所以如果不是罗兰白痴到搞错了单位换算,那么也就是在以云耀来形容速度快。 据时间的里设定,皇帝一分钟出拳的次数能达到400次。皇帝身高185厘米——在正常人范围之内。手臂不会超过70厘米,一次出拳收拳的距离在1米左右。通常状况下,音速是314米/秒,因此估计皇帝的出拳的极限速度能超过音速,但是考虑到出拳收拳的加速减速问题,因此拳速的峰值最高达到两三倍音速也是有可能的。 出剑的频率应该比出拳略慢一点。毕竟剑不是本身的一部分,要考虑剑的落点什么的。即使真的100%人剑合一(对于皇帝这样级别的战士简直是一定的),也要考虑剑的质量吧——注意是质量不是重量,即使消除了重量,质量还是存在的,貌似很多奇幻作者无视消除重力物体的质量的。但是由于剑的长度,剑尖部分的速度在很多情况下,要远远超过手臂的速度——不可能每次都是直刺吧,因此云耀级别的战斗,剑的速度是一定会超过音速的。 现实世界里的一些舞鞭高手也能轻易地把鞭梢速度突破音速,甩出的脆响就是鞭梢突破音障引起的。但是长剑毕竟不同于鞭子,不过魔幻世界也不同于现实世界,因此魔幻世界的高手们也能把长剑挥舞得突破音障。但是速度越快,所要面对的阻力也就越大,精王剑•;云耀能无视这种阻力,因此也就能更轻松地在音速的空间里自在地挥舞。可以说,精王剑•;云耀是精通云耀的战士专用的武器,不是像绯莲、霜恸那样即使菜鸟战士也能像模像样地挥舞的武器。 一般的高手,估计也就是仅仅把长剑挥舞的更快以击败斩杀对手,而精通云耀的绝顶高手则在音速的空间里挥舞长剑。一般的战士最多凭依着知觉反映把长剑突破音速斩杀敌人,而精通云耀的战士在音速的战斗中思考计算战斗,以无限的思维支配有限的速度——因此在精通云耀的战士面前,一般的战士即使把剑挥舞的再快,也是笨拙而有迹可寻的,可以说处处破绽。 貌似离题了,再说回来。 在现实世界中,神经传导速度主要取决于轴索的直径与髓鞘化的程度。就具有髓鞘的神经纤维而言,传导速度(m/s)大约为直径(μ)的3.7倍;例如,一支大的(20μ)有髓鞘的纤维,其传导速度接近75m/s.直径为1~4μ的无髓鞘神经纤维,其传导速度为1~4m/s.反应。一般人的正常反映时间在0.3秒左右。 一般来说人类的反应时间包括:信息接收传送到大脑+大脑处理出决定+信息传出,三个部分。而神经传送资料的平均速度也不过五六米每秒。第一个和第三个速度是天生的,随个人略有差异,但是绝大多数时候这样的差距是可以无视的。所以一般意义上的缩短反映时间是缩短大脑处理信息时间。 人的五感里,视觉、听觉、嗅觉、味觉都在脑袋上,就大大减少了信息传入时间。这个大概也是生物优胜劣汰的结果吧。 经过锻炼的人在处理相关的事物的时候,反映时间可以大大提高。到达一定程度后,再锻炼,反映时间也是很难提高的,这时候怎么办呢。 魔幻世界的战士们就通过平时的训练,成年累月的训练令剑术深深地烙印入战士的体内,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便会自然而然地做出反应。形成一种条件反射,这样就令战斗中的战士反映出剑速度大大提高。 但是渴望更强的战士们寻求更强大的剑术,云耀也因此诞生,在强大的战士们挥舞超过音速的长剑的同时,冷静地思考运转长剑。 这其中的差别就好比小学生和大学生一样的差别。一般的强大战士,以条件反射来提高出剑速度,精通云耀的战士以绝对的反映思考速度来支配长剑。 由此可见,魔幻世界普通的战士反映思考速度虽然可能比现实世界的人类速度快上许多,但是还是在一个数量级别上。而精通云耀的战士的思考速度则远远超出现实世界的人类。 在音速之刃的挥舞中思考计算! 而信息通过身体传播是有速度、要时间的,怪不得需要反映时间的盗贼类职业大都身材矮小呢——反映时间大大地占优势啊。跑题了,再说回来。 最烂的战士只知道挥动整只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砍人,高明点的战士知道运用手肘来刺击,优秀的战士能运用手腕来使用长剑,皇帝这样的战士恐怕要连手指都要用起来吧………… 从长剑挥出到通过眼睛观察到,在音速的世界里面我们可以无视光的传播时间。眼睛到大脑的信息传播几厘米总有吧,然后信息从大脑正确传播到手上,皇帝这样的身高,手臂+肩膀+脖子的长度1.2米总有吧。 如果要在音速之刃的挥舞中计算改变自己手中长剑的轨迹,那么意味着神经传播的速度也至少要在音速之上。1.2米/(314米/秒)=0.0038216560509554140127388535031847秒。也就是说,皇帝的反映时间最多不会超过0.004秒。而实际的反映速度要更快,毕竟计算思考也要时间的。 果然是皇帝,非正常人类啊!敬佩的五体投地中。 幕间[BY 星之贤者] 幕间:infinitejusticeandunlimitedde 发布我之所以在此时公布这份手稿,是因为在经过长久的等待之后,我终于取得了现世中唯一有资格做出决定是否公布这份手稿的人的同意。 发布这份手稿由拉克斯之守护者大合•;基拉亲手写下,记录了影响女神拉克斯的黎明之战胜负的关键──换言之,即是人类史上,第一个挑战女神,并且成功的案例的全过程。 发布我不希望因为这篇手稿的公布引起会人们对于神的信仰的恐慌,那并非是我的本意,但是,若因为如此肤浅的原因就让那位战士的史迹就此埋藏、消逝在时间的长河中,那么身为历史的记录者的我,是绝对无法原谅自己的。 发布最后,倘若世人想要想要以此来评判那位战士,我唯愿他们据实以判,这也是我与基拉决定公布这份手稿的最大理由。 发布. 发布时间的守护者 发布拉克斯历254年秋 发布. 发布. 发布“人的力量能够超越神么?” 发布很久以前,我的一个朋友是这么问我的。 发布“人的力量能够超越神么,吉良?” 发布当时,无知的我只能如此回答。 发布“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别胡思乱想了,阿斯兰。” 发布后来我发现我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发布. 发布. 发布卡拉斯历249年7月6日 发布宏伟世界树的顶端,这是如水的夜晚,而漆黑的夜空中,亘古不变的群星闪耀着。 发布“属于神的力量可不是只凭一把剑就对抗得了的……”,有着蓝色短发,苍青瞳孔的男子,抚摸着手中鲜红的长剑,“……么?” 发布“属于神的力量可不是只凭一把剑就对抗得了的。”思绪的飞舞,神殿中,刚才那个有着粉红色短发,深蓝色清澈双眸的少女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回荡。 发布“苏生仪式七十二小时中最危险的就是最后的一个小时,因为那是神复苏前最虚弱的时刻。有资格成为神的意志体,在那一刻将完全沉浸在心中所营造出的珍贵的回忆中,完成自我审视的最后一步。”少女的双眸,凝视着红衣的骑士,“只有完成了自我审视的仪式,渴望成神的意志体,才能与世界树完全合为一体,最终取代古老的神,而升华为新的神祗。” 发布珍贵的回忆、自我的审视么? 发布那其中,究竟是什么呢? 发布那一刻,红衣的骑士想的仅仅只有这一点。 发布那其中,会有我么? 发布“神苏醒的时刻,不仅仅是对于即将复苏的神而言的。在那最后的一个小时中,整个防御工事的力量将瞬间消失,而在那段时间内,不朽的世界树也不再是无法毁灭的存在,而最重要的是──”身体被白色长袍覆盖的少女,用那如梦似幻的声音,陈述着最恐怖的事实:“在那一刻,卡拉斯的力量将获得突破界限的权利。” 发布“换句话说,那一刻吾辈将面对的,是神之愤怒引起的毁灭性打击。”基拉简洁的解释。 发布伫立在灵魂之石上的拉克斯轻轻的点头,粉红的长发随之摆动:“幸运的是,剑舞者的力量来自于他们的剑与思念引起的奇迹,所以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撤退还是应该做的到的。” 发布有若世界上最完美的蓝宝石一般的双瞳,此刻所流淌着的,是难以言喻的感情。 发布“所以,如果无法抵挡的话,就请在最后一刻到来之前撤退吧,属于神的力量可不是只凭一把剑就对抗得了的。” 发布瞬间,在他眼里,面前女神的身影,与记忆中的那位少女重叠了。 发布“哼……”发出自嘲的冷笑,男子将回忆一个一个的化为灰烬,让它们随风飘散。他凝视着手中的长剑,一柄鲜红色的长剑。 发布手中紧握的,是自己亲手铸造的长剑,而那在长剑成形之日所立下的誓言,虽然已经经历了久远的岁月,但是依然清晰、透彻、深刻的……铭刻在心中最深邃的角落。 发布“这是【正义】,我一个人的【正义】,为了达成目标而存在的,对我来说,绝对的【正义】。” 发布“神么……”鲜红色长剑主人的眼睛里,闪耀的是比世界上任何光源更耀眼的光芒,“这一次,即使是神,也无法阻挡你的脚步,拉克斯。” 发布他深一口气。“拉克斯陛下,原谅我……即使失去生命,我也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在最后一刻离开永恒之殿。” 发布另外一口气。“拉克斯•;克莱因……” 发布另外一口更轻、更柔,但是坚定无比的气。“……请原谅……” 发布. 发布“你在这里干什么?”当红衣的男子转过身的时候,声音的主人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难道你不知道女神在找你么?” 发布“我又不是女神的守护者,我能干什么?”红衣的男子淡淡的回答,远望着漆黑一片但是已经出现淡淡光芒的遥远的地平线。 发布“你就不能偶尔老实一下么……阿斯兰。”褐发蓝衣的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也同样放到了远处的地平线上,“现在女神已经进入了苏生仪式的沉眠中,或许你错过了见女神最后一面的机会。 发布“……”阿斯兰沉默不语,将目光转向空中疾驰着的无数点点火光。 发布无数细小的火焰在空中来回穿梭,描绘着一个又一个非人所能理解的图案。 发布就有若由无数火焰组成的海洋。 发布卡拉斯的属性是火。 发布“我可以感觉到,那是从三界汇聚而来的神之力,不是么?”基拉悄悄的转移了话题。 发布“基拉……人的力量能够超越神么?”阿斯兰没有回答,缓缓将擦拭之后的血红的色长剑插回背后,反问道。 发布“这种事情,应该是不可能的吧,阿斯兰。”kira扭头看着世界树,“能对抗神的存在在树冠的顶端,在拉克斯完全沉睡之后,卡拉斯联盟就要总攻了吧。” 发布“铛~~”位于世界树宏伟树冠的巨钟敲响了,洪亮的钟鸣声响彻整个山谷,瞬间,金红的旭日冲出了地平线,金色的光芒如同潮水一般瞬间洒满了大地。沐浴在金色阳光中的,还有山谷中数之不尽的为了神而战斗的战士。 发布就在同时,那片火焰的海洋也放射出耀眼的光芒,狂热、焦躁、暴乱的**起来。 发布“是时候了。”红衣的剑士,握紧了背后的长剑,“从现在开始的七十二个小时,”缓缓出鞘的长剑,发出狂暴的怒吼,“以我阿斯兰的【正义】之名,我不会让你们打扰拉克斯的……” 发布“拉克斯的歌唱!!!!!!” 发布鲜红的长剑在金红旭日的映照中,在红衣骑士的手中,散发出耀眼的光华! 发布. 发布鲜红色长剑的每一次挥舞都带起狂乱的腥风血雨,剑刃描绘着人类所无法识别的轨迹,锋芒演奏着属于死神的旋律。 发布右上方格挡,手腕翻转,斜挥而下。 发布有若火红闪光的一闪之后,战士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倾泄出泉涌般的鲜血。然后随着光滑的切面从腰部被分成两半。完成这一切后,流畅的衔接着下一个动作,红衣的骑士身体微微倾斜,恰好让另一个敌人从背后袭来的巨斧从他的发稍察过。在巨斧带起的气流中,手腕后递,画出一道如同闪电的轨迹。 发布瞬间,敌人的半个头颅缓缓的滑下。 发布能够入选参加黎明之战的全都是联盟部队精锐中的精锐,理解并掌握着战斗的技巧,高等的战士。 发布只是,技巧这种东西,仅仅只是人类为了弥补速度,力量的差距而创造出来的。 发布在压倒性的速度与力量面前,技巧这种东西根本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发布没错,技巧这种东西在剑舞者面前根本一点介入的余地都没有。 发布技巧的存在,是为了弥补人类的缺点。 发布而所谓【缺点】这个词语,不存在于【剑之舞者】的字典里。 发布剑舞者的强大,不是凭借技巧就能抗衡的,即使是对于最高级的战士来说也是一样。 发布城墙的另一边,蓝色的身影化作蓝色的闪电滑过敌人的身边,而在那之后,战士们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胸口飚射出鲜血,然后分成两半。 发布很快的,少数有幸借着飞行器登上城墙的战士就全部被肃清,高耸的城壁被坠落、或死亡的联盟战士们的鲜血染红。 发布“情况不好啊,”在耸立的城墙之上,整个战场尽收眼底,基拉望着城门边与天际的那块红色的潮水,严肃的说。 发布设置在城门的魔法炮塔比预计的更早陷落,而原因就是那片红色的潮水。 发布身为神的卡拉斯的力量,终于以可以触摸的形式降临于现世──以使徒的形式。 发布从空中的炎之海中不断落下的火花,在耀眼的光芒中,形成的是由铠甲组成的军团。 发布钢铁的身躯于周边荡起滚滚热浪,从寂静天空的尽头,卡拉斯的使徒方阵带着睨睥天下的气势落落走来。 发布被火焰缠绕的铠甲中,飞舞的是没有实体的火花,铠甲的双目中,游走的是闪烁的雷光,使徒的背后是六把长达三米的长刀,而下半身则是能灵活移动的火之轮。 发布当充当前锋的红色方阵接触到城门前的阵地时,使徒的力量被完全的展现了出来。 发布虽然在城门前设置了多达数千的复数魔法塔,但是魔法的激光根本无法穿透那火焰的立场。魔法塔随之被使徒由六把长刀组成的手臂,如果那连奥里哈钢也能轻松切开的长刀也能称之为手臂的话,分成无序的碎块。 发布对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些同样由漂浮的海洋中分离的火焰形成的机械使徒,拍动着火焰的双翼在世界树的枝干周围飞舞。 发布这些机械使徒身上能自由收放的尖锐链刺,即使是龙的鳞片也能轻易刺穿,而设置在世界树宽大枝干上的魔法防卫塔的激光却同样无法穿透那火焰的立场。 发布第二层凭借世界树而建的城墙上,拉克斯的骑士们对着进入了射程的使徒部队射出了密集的羽箭。但那毫无间隙,如同雨点般在空中带起气流的强劲利矢,仅仅是在靠近使徒的时候就毫无征兆地暴出火焰,然后在黎明的空气中数秒内化为飞灰。 发布“只有神才能对抗舍神,喂,你要赌一下么?”看着不断突破魔法塔,逼近城门的使徒们组成的焰红色潮水,阿斯兰难得的松开了握剑的手,露出了微笑。 发布“哼,能对付使徒的到底只有拉克斯的剑舞者么?”基拉露出会心微笑,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长剑。 发布下一刻,他的决定以不同与人类的形式响彻峡谷。 发布水蓝色长剑的清脆震响贯彻天际。 发布苍色的长剑凝聚起心中的悸动。 发布由心释放的力量,震动着大气。 发布正在前进的赤红色海洋,其中的位于冲锋部分的使徒开始逐渐崩裂。 发布似乎受到积压一般,保护着使徒的火焰护壁疯狂的扭转,变形,留下不祥的轨迹。 发布随之,护壁犹如玻璃一般,在冲击下崩裂化为四散的火花,然后机械的身躯也伴随着看不见的力量开始凹陷,凸起,扭曲,旋转,最终化为不再具有意志与力量的废铁。 发布使徒部队的最前端承受了全部冲击,赤色洪流的浪尖部分全部崩溃,洪流的浪尖随着哗啦的声音成为落地的废铁。 发布基拉手中长剑释放的力量并非直击。 发布那只是剑舞者的真正力量启动时,不自觉得朝着周围的虚空释放的祈祷之冲击。 发布使徒只不过是被那冲击的余波破坏了护壁而已。 发布絮乱的空间,震动的大气中,基拉被长剑柔和的水蓝色光芒所包围。 发布世界树的顶端,淡黄色短发的男子,听到了只有剑舞者才能理解的语言──长剑的震响与空间的波动。 发布“呐,是要上了么,白痴都知道,使徒只有我们剑舞者才能抗衡啊。”自言自语着,男子被手中长剑深绿色的光芒所包围。 发布“切,害我等了那么久。”城门的背后,脸部有着伤疤的少年爆出银色的火花。发布“一切都是命运,而命运,是无法抗拒的……”已经失去了一只眼睛的中年男子,低沉的说着,手中的剑亮起金黄色的光芒。 发布基拉用只有剑舞者才能互相理解的语言发出了命令。 发布而世界树的不同部分,从顶端到地表的城墙,都亮起了不同的光芒。 发布那是剑舞者解放力量时候的光芒。 发布剑舞者,以剑作为媒介,触及那禁忌的领域的存在。 发布思念成为力量,记忆成为力量,执着成为力量。 发布他们的力量来自他们的内心。 发布“我的名字是基拉,我所挥舞之剑,名为自由。” 发布虚幻的空间中,基拉描述着心中的执着。 发布“自由是每个人都应该拥有的,没有人能够剥夺他人选择的权利。” 发布“即使是神也不可以!” 发布“那,就是我为止奋斗的目标!” 发布长剑的光芒覆盖了基拉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念之海回应了他的信念。 发布剑舞者的力量来自于他们的剑与思念引起的奇迹,剑的名字就是他们执着的思念体。 发布只有执着,信念,才能打开界限的大门,获得超越人类的力量。 发布“基拉,剑名自由,连接完毕。” 发布原本蓝色的长剑,已经化为了蓝白相间的水晶体,那其中,流动的是基拉对自由的定义引起的念之海的回应。 发布解放的自由,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发布没错,足以压倒使徒拥有的火焰之光芒。 发布解放完毕,基拉纵身一跃,从数十米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发布风在耳边呼啸,身体在坠落,而剑,则握在主人的手中。 发布落地的冲击使得地面出现了一个大坑,而同时,基拉已经身陷使徒的部队中。 发布轰鸣,闪光。 发布剑化为了光,蓝色闪电所到之处,一切都被冻结。 发布空中,绿色的光线不断的从世界树的顶端发射出来,瞬间凝聚的力量,以绿色光线的形式散发出来。 发布贯穿天地的绿色线条,每一次都会击落数十个使徒。 发布光线的来源是世界树顶,挥舞着绿色长剑的少年。 发布长剑中蕴涵的力量随着少年的挥舞被释放出去,然后贯穿整个天地。 发布使徒的立场,在这种攻击下根本如同无力的蝼蚁一般。 发布不同的光芒黯淡之后,完成了连接的剑舞者一个一个投入到战场中去。 发布战场中唯一还未熄灭的光芒,就只有城墙上血色的长剑。 发布在虚幻的空间中,红衣的男子艰难再度回忆自己战斗的理由。 发布. 发布你是为了什么而在这里的? 发布────为什么出现在拉克斯的黎明之战中? 发布你是为了什么变成如此的? 发布────为什么变成这不是人类的剑之舞者? 发布你是为了什么而战斗的? 发布────为什么与先前你效忠的卡拉斯战斗? 发布心之幻境中,眼前出现的是──粉色短发,深色双眸,淡蓝长衫的歌姬。 发布少女的眼中充满的是悲伤。 发布无论如何,阿斯兰•;萨拉,卡拉斯联盟最强的祈祷士之一,是没有理由跟上来的。 发布对苍瞳的少女、粉色短发的舞姬、淡蓝长衫的歌姬来说, 发布──早就知道结果如此。 发布阿斯兰•;萨拉,是无法脱离卡拉斯联盟的。 发布注定是悲剧,注定是绝望。 发布怀抱着不可实现之愿望的少女,是没有未来的。 发布但是,少女离去的背影却: 发布“你会跟上来吗?” 发布既绝望,又信任, 发布等待着红衣骑士的决定。 发布. 发布少年的家族数代都是卡拉斯联盟最强的祈祷士。 发布因此,少年一出生就离开了父母,受到严格的训练。 发布从童年到少年,直至现在成为统领大军的将领,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战斗。 发布不断的努力,不断的流血。 发布换来被称为『奇迹』的里魔法的力量。 发布唯一能理解他的,只有用样身为祈祷术使者的朋友──基拉。 发布他曾经以为,这样就是人生的全部。 发布他战斗的理由,早已空虚。 发布再也没有任何的目的了。 发布应该成了一个冷漠的人了……吧 发布因为生命,再也没有旋律与色彩。 发布如果生命的目的是死亡,那么我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呢? 发布男子这样问着自己 发布但是从来都找不到答案。 发布. 发布单独喝着烈酒的将军。 发布在首都的酒馆里,第一次看到了那位歌姬。 发布粉红的短发,充满活力的舞蹈,激荡起灵魂的歌声。 发布那飘扬的蓝色舞裙,就此映在了他的心中。 发布不仅仅是美丽的容颜,在他的心中留下烙印的,是引起了共鸣的歌声。 发布歌声中的孤独与悲伤引起了他的共鸣。 发布而与他不同的是,歌声还有着出决不放弃的希望。 发布那一天,钢铁骑士的生命中,出现了旋律与色彩。 发布. 发布“你没事吧?” 发布巧合下,男子救下了被骚扰的少女。 发布在解决了流氓之后,除了战斗之外什么也不懂的男子,笨拙的探问少女。 发布“那个、恩,那个……我是阿斯兰•;萨拉,你的名字是?” 发布对于生命早已凝固的男子来说,说出这句话比似乎击退兽人的百万联军还要难。 发布然后,就在他已经放弃,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听到了本不期望得到的回答。 发布“我是拉克斯•;克莱因,谢谢你。” 发布. 发布如果生命的目的是死亡,那么我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呢? 发布男子终于得到了答案。 发布也许我的存在就是为了与她相遇。 发布. 发布男子的生命出现了色彩。 发布他的生命,被她所填满。 发布第一次约会。 发布第一次欢笑。 发布第一次听到她为了他而作的歌曲。 发布挥剑的理由,战斗的目的,清晰起来。 发布不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女神,也不再是为了卡拉斯联盟,而是为了面前少女的欢笑。 发布世界上唯一的拉克斯•;克莱因。 发布没有人可以替代。 发布男子的坚固灵魂,被彻底融化。 发布. 发布在故事中不应该出现的刀剑,击破了男子心中的注定。 发布唯一的挚友基拉,成为了新女神的守护者。 发布战争就要开始。 发布而新女神的名字,则是难以置信的存在。 发布女神拉克斯。 发布. 发布“阿斯兰是不可能跟上来的吧?” 发布红衣的骑士,终于明白了离别前少女留下的讯息的含义。 发布此时的他,产生了无可避免的迷茫。 发布“这本书的前150页,阿斯兰•;萨拉就只是一个扯线木偶。” 发布父亲的智慧,点明了道路。 发布“但是你可以自由的书写最后的10页,” 发布清醒的骑士,开始寻找自己的道路。 发布“或者你就写完最后的10页!” 发布. 发布带着自己打造的长剑,骑士来到了拉克斯的灵魂之石前。 发布那个自己必须保护的身影,正在那翩翩起舞。 发布“这柄剑的名字是正义,” 发布与少女熟悉的目光对视着,男子没有退缩。 发布“【正义】,我一个人的【正义】,为了达成目标而存在的,对我来说,绝对的【正义】。” 发布即使知道歌姬拉克斯•;克莱因与女神拉克斯的区别,你依然愿意么? 发布或许是生平第一次,男子满足的笑了。 发布阿斯兰•;萨拉,这柄只懂得毁灭的利剑,若是为了拉克斯而挥舞…… 发布……那就有价值了。 发布所以。 发布“此身之意义,便产生于此。” 发布. 发布被称为背叛者也好。 发布被人唾弃,鄙视也罢。 发布不关心他人的评价,不在意被称为罪恶。 发布因为── 发布──“保护拉克斯,就是我的正义,我的剑,早已说明了这一点。” 发布. 发布“我所战斗的目标,只有一个。” 发布“那就是为了我自己的正义,对我来说,绝对的正义。” 发布剑舞者之所以能拥有超越人类的力量。 发布是因为他们的执念、思念、信念与记忆。 发布此时此刻,因为阿斯兰的『绝对正义』。 发布长剑突破了界限,不属于现世的力量降临于世。 发布红光消失。 发布从光之漩涡中出现的,是手持血色水晶长剑的身影。 发布长剑从上至下凭空一划。 发布瞬间,伴随着轰鸣与扬起的烟尘,大地由此被划开。 发布峡谷中出现了深百米,宽数米,长达千米的裂谷。 发布同时,处于这条裂痕上空的云被不可视的力量一分为二,因此落下的整整一个切面的使徒,被利索的一分为二。 发布思念成为力量,记忆成为力量,执着成为力量。 发布而阿斯兰的,绝对是无可比拟的信念。 发布“阿斯兰•;萨拉,剑名自由,出击!” 发布还未散去的如同沙暴一般的烟尘中,阿斯兰从城墙上冲天而起! 发布. 发布拉克斯的黎明过去了71个小时。 发布“女神维持通道的力量开始减弱了,三分钟,不,最多两分钟,念之海的力量就不能使用了,你们呢?”剑舞者之间的联系得到了确定,女神寄托在剑上的力量已经减弱到不足以开启念之海的界限。 发布“真没想到,原来吾辈也是有极限的……黎明之战比预计的要棘手的多。”基拉说这话的时候月轮正在下滑,拉克斯为期三天的沉眠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 发布只是,现在所有的战士们,包括7位剑舞者,全部都缩在这个狭小的广场中。 发布虽然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但是若守不住这最后一个小时的话,一切的努力等若虚无。 发布那种最新的,高达数十米的巨型机器使徒,带来的是绝望。 发布最后的一个小时,虽然意志依然坚强无比,但女神赐予的媒介『剑』力量已经不足以开启三界通道,无法触摸禁忌之地的剑舞者,只是仅仅比普通人类强一点而已。 发布所以,kira只有命令所有仅存约三万人的战士退入灵魂之殿的广场。 发布望着殿外以摧枯拉朽之势破坏着魔法防御塔,不断逼近的使徒部队以及人类联军,基拉叹了口气,转身一一扫视身边的六个剑舞者。 发布“正义,暴风,迅雷,斗将,神圣,金城。” 发布在他的周围站着的,是背负着不同颜色的六把剑的剑舞者。 发布“女神说过,在最后的关头,以剑舞者的速度,即使不开启剑的力量,应该也能撤退。所以,你们走吧。” 发布没有人离开。 发布所有的剑舞者,都愿意为女神战斗到最后一刻。 发布“谢谢你们了。”基拉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微笑,然后再次把目光放在窗外。 发布“全部的装置被破坏大概还需要20分钟,各位先休息下吧。”基拉说完,也坐了下来。 发布随着时间的流逝,巨大机械的轰鸣越来越响,逐渐的,整个世界树也开始动摇起来。 发布随着力量的回溯,世界树的躯干不再不朽。 发布“还有12分钟,离黎明还有45分钟,这个时间差,到底……”基拉的思绪被打断了,在他的身边,红衣的阿斯兰严肃的看着他。 发布“基拉,自从小时候开始,我们就是朋友。”阿斯兰严肃的看着基拉,“所以,我希望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发布“是什么?”基拉同样严肃的回答,因为这或许,是他们最后的时间了。 发布“你为拉克斯做到这个地步,仅仅只是为了女神么?” 发布刹那间,阿斯兰的话如同一道彻耳的闪电,瞬间贯穿了基拉的灵魂。 发布“你……你在说什么、当然是为了女神了??”基拉的动作变的僵硬,声音也断断续续,似乎阿斯兰说出了他心中最深的秘密。 发布“你挥剑的目的,究竟是为了女神……”阿斯兰别有深意的看着基拉胸口的由两个翅膀组合而成的锥链,说出了那致命的一击,“还是为了拉克斯之始源,芙雷?” 发布“我是为了女神,为了我坚持的自由,并不是为了芙雷。”基拉回答的同时,不由自主的避开阿斯兰炯炯的双目。 发布“是么。”阿斯兰站了起来,看着窗外已经可以目视的巨大机械,露出了微笑,“对于我来说,我战斗的目的由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发布“?” 发布阿斯兰拔出已经黯淡的血色长剑,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发布“我挥剑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我的正义。” 发布“换言之,是为了歌姬拉克斯•;克莱茵,而不是为了女神拉克斯。” 发布“等等,你去哪里?”望着阿斯兰远去的背影,基拉喊着。 发布“你不是说人的力量不可能够超越神么,基拉,”背对着神殿大门,逆风中,红衣的骑士双手握剑,“那么,为了拉克斯•;克莱茵……” 发布闪耀的红色光芒。 发布伴随着阿斯兰的话语,永远的铭刻在基拉的心中。 发布“就让我把神这种东西,超越给你看吧。” 发布. 发布失去了神的力量,作为连接无法触摸之地的媒介『剑』,将不再具有媒介的作用,换句话说,即使拥有意志,也无法突破界限的束缚。 发布但是,作为本身便能以意志触摸到禁忌之地──念之海的祈祷士,即使失去了剑,还是能召唤念之海的力量抵达现世,唤起奇迹。 发布只不过,曾经作为卡拉斯联盟最强祈祷士的阿斯兰和基拉都知道,即使是对于祈祷术的掌握无人能及的女神之终末,也毕竟是未觉醒的碎片罢了,想要和神正面对抗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普通的人类祈祷士? 发布那么……此时还会有机会么? 发布“有的,最后的办法……”沐浴在血红色光芒中的阿斯兰对自己说着,露出了坚定的眼神。 发布最后不去和你见面的原因在便在于此。 发布是你的话,一定会让我承诺不这么做吧。 发布但是抱歉哦,拉克斯•;克莱因,我是一定会这么做的。 发布红色的光芒更加的耀眼,随之── 发布剑身出现了── 发布无数裂痕。 发布“难道说……”同为祈祷士的基拉明白了一切,“阿斯兰,不要!这样的话,灵魂会从三界中消失的!” 发布幽界中的灵魂会随着诞生的生命一同来到现世,而在人死后,魂魄则会回归瀛海,在那里完成自己的崩解与重组。尽管目前现世的人口呈上升趋势,但那只代表有更多的灵魂来到了现世而已,并非说明灵魂是无中生有的东西。这个循环同样是守恒的,这个就是轮回守恒定律。 发布脑中流过祈祷术的基础。阿斯兰露出了嘲弄的微笑。 发布这么做的后果我很清楚,基拉,我的灵魂将完全从三界中消失。 发布但是如果这么做能换来成功的希望,我── 发布“完全不在乎这么做!!!”怒吼的同时,将长剑举的更高,而长剑释放的光芒,则更加耀眼。 发布一片一片落下的,是长剑的碎片,而更耀眼的光辉,则从那些已经崩解了的破口出泄漏出来。 发布神的力量,是加载作在为连接无法触摸之地的媒介『剑』之上的,而神力沉睡的现在,已经无法连接到念之海。 发布即使你身为剑舞者的同时身为祈祷士也是一样。 发布单纯的祈祷士,只能使用有限的祈祷术而已。 发布念之海的存在,原因很简单——那是一个循环之外的领域。正如意识界这个名字所述,爱、恨、生、死、喜悦、悲伤、自豪、失落、希望、绝望、人类的奋进、精灵的纯洁、龙的睿智、恶魔的贪婪以及元素之王的骄傲……一切的执念也都汇聚为那片广袤而深邃的海洋中的水流。即使到了今天,依然没有人知道那片海洋究竟有多深,因为它从来都只静静地接纳从三界渗透而来的意识之流,但却从来不送还任何一滴执念的水珠。而唯一能使念之海有所律动的方法,就是用自己的意识去与它沟通。我们称自己为祈祷士,但却从来不向古往今来的任何一位神灵祈祷,那正是因为我们所祈祷的对象是第四界——念之海。而做为反馈,念之海会把由意识凝聚而成的力量作用于祈祷士想要施加的任何一个界内——无论是灵界、现世还是幽界,祈祷术是永远都不会失灵的。 发布但是,祈祷士还有最有的一招──祈祷士的话,有能力破坏这把长剑,将作为媒介的『剑』上原本就有的神力释放。 发布因为将剑化为媒介的同时,部分神力已经成为『剑』的本身。而在神力沉睡的现在,化为『剑』的神力依然影响着。 发布所以,将剑破坏,释放出作为媒介的神力,就有可能再次发挥出剑舞者的力量。 发布只不过,作为媒介的剑,已经连接到了使用者的灵魂上,如果剑完全破坏的话,使用者的灵魂,将完全消失在三界中,不具有轮回的可能。 发布. 发布随着长剑的崩解,从破损处流泻出的光,更加的逼人。 发布那光辉……已经不是人所能碰触的了。 发布那是……人类理解之外,依然属于未知的东西。 发布“灵魂消失也没关系。” 发布“未知的存在也不差。” 发布“我只需要,足以守护拉克斯的力量就够了!”红衣的骑士狂喊的瞬间,伴随着一声清响,整个长剑全部崩解。 发布. 发布哈~哈~ 发布身体在崩解,能守护住吗? 发布在变成未知的东西之后,会忘记一定要守护拉克斯的约定么? 发布可是……只要有1%的可能性,我就一定要,一定要忍耐下去! 发布长剑完全崩坏的瞬间。 发布世界,开始崩坏。 发布眼睛出血了。 发布内脏破碎了。 发布可是没有痛楚,是直接随着灵魂一样消失了么? 发布可恶,明明是一定要前进,要保护拉克斯的时候,却什么也做不到么…… 发布眼前再度出现的,是少女的背影。 发布要保护……保护…… 发布用尽全身的力气,突破束缚。 发布『你会保护我吗……即使知道了事实之后?』 发布会的,就是现在。 发布. 发布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从界限中回到自己的身体。 发布此时,手中已经不再有剑。 发布那已经没有关系了。 发布因为,现在的我,就已经是── 发布──超越了神的剑! 发布. 发布超越了人类速度,红衣的骑士化为残影消失。 发布出现在使徒的面前,以超越了闪电的速度。 发布“哼。”冷笑一声,拳头硬生生撕裂了连魔法激光都能防御的立场,将铠甲打的凹陷了进去。 发布周围的使徒立刻的反应过来,无数的长刀从不同的角度密密麻麻的斩下。但那毫无间隙的长刀,在接近阿斯兰的身体时就收到不可视的力量的挤压。 发布随之,从长刀开始,整个使徒开始化为晶莹的尘埃。 发布“要来就来吧,卡拉斯的使徒。”红衣的骑士在使徒的方阵中,如此宣告。 发布“我将会,把你们全部击倒!” 发布. 发布我一定会做到。 发布我的一生里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重要。 发布我的一生里除了这一刻别无其他时刻存在。 发布我为这一刻而生,而假如我失败,我也将死于阻这一刻。 发布. 发布红衣的骑士,以一个人的力量,阻挡了整个使徒群的前进。 发布但是那也到极限了。 发布在长剑破碎之后,已经过了数分钟。 发布即使能再度使用剑舞者的剑的力量,打开界限数分钟,也已经是极限了。 发布没错,剑舞者的力量从他的身上逐渐消失 发布高达数十米的巨型使徒已经倒下了三个,但是依然还剩下四个。 发布使徒的长刀再也不受阻碍,不断的落在他的身上。 发布即使身体被锁链撕裂,被长刀刺穿。 发布即使身体已经被鲜血染红,他── 发布──“我不在乎我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不需要!” 发布被长刀斩断,失去了左手和右脚。 发布失去了四肢的一半之后,胜利更没有希望, 发布可是,即使如此……也绝对不能放弃。 发布因为想保护她。 发布因为有,要保护的人。 发布摇晃的站起来,正面又受了一击。 发布飞了出去。 发布一直飞到神殿的广场前。 发布. 发布意识模糊了…… 发布……不行。 发布反正已经死定了。 发布反正,灵魂也要消失了。 发布所以,不要仅仅是停留在剑舞者的力量上。 发布想要足以保护她的……绝对的力量。 发布抬起头望着不远处,在视界内已经模糊了的神殿。 发布那个家伙,应该在做梦吧。 发布. 发布“沉浸在心中所营造出的珍贵的回忆么?” 发布有我的存在么? 发布她是,沉浸在我们在一起的回忆中啊…… 发布“哼,我只是想保护那个笨蛋女孩而已……” 发布红衣的骑士,看到了那无边海洋中的陆地。 发布“仅仅是这么一个小愿望,却是那么的沉重……” 发布但是,这就是支持着我一直战斗到现在的,绝对的正义啊。 发布“真是的,实在是沉重……” 发布微笑着,骑士伸出了手。 发布. 发布这个疼痛没关系。 发布我的身体发生了什么都没关系。 发布即使这身体裂成无数的碎片,我发过誓要保护她。 发布所以…… 发布所以! 发布伸出手……在海洋中追寻…… 发布然后──抓住了它。 发布抓住了那块陆地! 发布. 发布沉重的空气,被重压的身体。 发布整个峡谷被笼罩了。 发布被结界,笼罩了! 发布. 发布红衣的骑士,站了起来。 发布左手,右脚都已经恢复。 发布在他的目光下,世界开始扭曲。 发布红衣的骑士,改变了世界。 发布沸腾的火焰以红衣的骑士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游走的火焰穿梭于大地与天空之间。发布整个世界树以及峡谷都被包围在内。 发布视界内充满了血红的火焰,除了世界树之外,整个峡谷如涂鸦般崩溃。 发布闪电一般,这个战场被另一个世界替换。 发布一望无际的荒野,世界树伫立在荒野中,大地上插满的是无主之剑,一直绵延到世界的尽头。 发布这些,是未来过去现在所有时空中的名剑。 发布所有的名剑,在这里集结。 发布无论是闪级还是精王,甚至是神剑,都在这里。 发布数不尽的武器,被遗弃在这个无限广阔的废弃场中,而红色的骑士,就君临于这个废墟王国的中心。 发布“怎么可能……他的执念……居然抵达了约束之地……?”正想冲出去救人,但是被其他的剑舞者拉住的基拉不可置信的,呆呆的看着阿斯兰。 发布. 发布而在念之海的天空中,漂浮的是大陆,名为幻之大陆的,约束之地。所有生物的梦,在那里汇聚成无边的大陆。 发布约束之地的力量,是凌驾于念之海,属于绝对执着的人才能抵达的地方。 发布而约束之地的祈祷回应,就是被称为侵蚀世界的魔法──固有结界。 发布约束之地的回应,将祈祷者心灵的样子成形,形成掩盖现世的结界,就是固有结界。 发布. 发布大地的长剑随着阿斯兰的意志,一把一把的浮起,瞄准着使徒,每一把都是足以毁灭使徒的利器。 发布寒冰的霜恸,技巧的云耀,意志的天驱,斩断的诀别……所有的剑,无论时间与空间,在这里集结。 发布随着阿斯兰挥下的左手,所有的机械使徒,在瞬间被刺穿,被火焰吞没,被寒冰冻结,被雷电击穿……全部在瞬间化为废铁。 发布这里是他的空间。 发布所有的使徒都倒下了,但是,阿斯兰还没有倒下,因为,最后的一击,女神的剑,即将刺入现世。 发布长剑出鞘的清脆震响贯彻天际。 发布火红的天空被撕裂,女神的力量,刺入了他的空间,目标只有一个,他身后的灵魂之殿。 发布阿斯兰抬起右手,大地上伫立之剑,一把接一把的浮起。 发布所有的长剑都朝着空中降下的神之剑汇聚而去。 发布无数的名剑在瞬间在光之神剑的力量中消失。 发布没有东西能阻挡。 发布毕竟,神的力量,是凌驾于祈祷士之上。 发布. 发布真的么? 发布. 发布阿斯兰的手中,聚集了,红色的光。 发布光逐渐成形,手中握着的,是水晶般的巨剑。 发布“哼,”红衣的骑士,发出不屑的笑声,“卡拉斯,就让我来给你展示下,人类的意志吧。” 发布“这柄剑,是无限之剑聚合的产物,是我的正义,无限之正义!” 发布红色的身影无视重力,冲天而起,与神之剑撞在一起! 发布“然后……,我将会击败你!” 发布爆发出的强光,所有的人都不得不闭眼。 发布. 发布没错,什么都不需要。 发布我不再需要任何东西了。 发布没错! 发布我在倾听拉克斯-克莱因的声音! 发布她说,现在是无限之正义,阿斯兰-萨拉前进的时候! 发布我已经把过去抛在了背后! 发布. 发布鲜红的水晶之剑,在半空中与神剑相撞,发出轰鸣的巨响。 发布神剑在颤抖,人类的力量,居然超越了神的权限。 发布神剑出现了无数的裂痕,随之应声而碎。 发布但深红的巨剑并没有停留,而是一往无前的冲上了天际。 发布红色的巨剑粉碎神之剑的同时,击穿了天空。 发布红色之光,直达苍穹的深处! 发布直达神的领域! 发布红色的巨剑,背负着一个人的全部存在! 发布一个,已经将神给超越了的存在! 发布. 发布当睁开眼睛的时候,扭曲的空间已经消失了。 发布剩下的只有空中飘落的碎片。 发布剑的碎片,以及,红衣骑士的红色盔甲的碎片。 发布“看……那是……”基拉第一个注意到,原本挂在灵魂殿中的日历……显示的,是难以置信的日期。 发布拉克斯历0年7月8日。 发布“怎么可能……明明还有10分钟……” 发布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 发布神进入现世的时候,同样开启了现世到神界的逆通道。 发布而阿斯兰的固有结界-无限之正义,则透过逆通道,杀死了……神。 发布……所以拉克斯提早获得了神的资格。 发布在拉克斯的灵魂之石发出悲哀的光芒时……天空毫无预兆的下起了大雨。 发布本应该是耀眼,明亮的黎明,此刻却是瓢泼的大雨与漫天的乌云。 发布那一日,整个星球的天空被乌云所覆盖,整个星球都洒落深藏着神之哀伤的雨滴。 发布. 发布. 发布. 发布trueend 发布蓝衣的身影,在盔甲的碎片下哭泣。 发布展开了背后的翅膀,女神将自己隐藏在雪白的羽翼下,低声哭泣。 发布“拉克斯?”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发布即使是为神之尊,也不禁下意识的转过身。 发布理所当然的,红衣的骑士,背负着血色的长剑,和往常一样站在那里。 发布“阿……斯兰?”此刻,她不再是神,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 发布阿斯兰走了过来,凝视着女孩。 发布“不要悲伤,拉克斯,你是不应该哭泣的。”阿斯兰望着女孩背后的双翼。 发布“……”女孩无言的低下头。 发布即使身为神也无济于事,反而可以更加清晰的感觉到阿斯兰灵魂的消逝速度。 发布不是轮回,而是永恒的消失在三界之中。 发布“哼哼,应该有话想说的,但是舍都说不出来。”阿斯兰自嘲地对自己说,“我真是个笨拙的男人啊,真是个笨拙的男人。” 发布“才不是那~!”拉克斯叫了起来,“阿斯兰,是……是个温柔的人!我一直都知道的……” 发布“是么,”阿斯兰摸摸自己的头,这是他以前和拉克斯在时为了缓解紧张一直常作的动作,“拉克斯,不要悲伤,我已经完成了我的约定,你可以成为一个完美的神的,我知道。” 发布女神的眼睛再度蒙上了水气。 发布“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是走的时候了。”一边说着,阿斯兰的身体开始逐渐化为晶莹的细小颗粒,然后随风而散。 发布“那么,我先走了。”阿斯兰转过身,身体一边消散,一边走远,“我可不想消失在你的面前啊。” 发布“阿斯兰?”女神,叫住了红衣的骑士。 发布“恩?” 发布“有一件事不说不行。”女神咬住了嘴唇。 发布“我爱你。” 发布听到了这三个字,红衣的骑士轻微的顿了一下,随之背对着女神露出了微笑。 发布“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永别了,拉克斯-克莱因。” 发布在离开了女神的视线之后,红衣的骑士完全的消失了。 发布消失前的瞬间,他只留下了一句话。 发布一句包括神在内没有人听得见的话。 发布“永别了,拉克斯-克莱因,我最初也是最后的,恋爱……” 发布 已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