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寨沟》 前言 前言 我经常困惑于自己在时空中的存在,只有看到由黑白灰三色构成的童年照片时,才发现自己清晰的身影。这个身影并不是简单的外表与轮廓,而是一种心灵路径的外化和轨迹。说到灵心,我想那不仅仅是维系生命功能的血肉器官。心灵是什么呢?或许,我绞尽脑汁也难以下一个合适的定义。然而,当一个人在社会中以思索者的身份苦苦探究了十几年之后,我似乎是从潜意识中发现,心灵就是作为人,在社会中生存着的本生真性。 人性之初,无所谓善与恶,但却有一种作为生命体与生俱来的“真”。“真”不是一种道德价值上的标准,而是一种纯粹的自然本能与社会本性。虽然我不想就自然本能与社会本性在小说简短的前言中展开来讲,但也寄希望予简单的表达来明确我的认识。人性本真的自然本能是基于生命生存的渴望,这和动物没什么区别,换言之,即是生命得以延续的拼搏与努力。相比之下,人性本真的社会本性就迈向了一个更高的境界。人性本真,那就是在社会生活中如何实现自我发现与自我完善,如何实现在以人人平等的基础上,达到人人自由与人人幸福。 残酷的社会现实,无往不在扭曲着人性。导致人性失真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更何况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压迫形式。人类的进入21世纪之后,政治上的平等权利在全球范围内基本上被人们所接受,法律保障之下的公正,哪怕是个极度悲观的人,我想也应当公允的承认其进步的现实。与此同时,不管是实物的商品,还是用于文化娱乐的无形商品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丰富。人们曾长期憧憬物质生产的大发展,然而,当真的置身于令人眼花缭乱的物质时代时,却不见了欢欣鼓舞、高声雀跃的士气。物质时代的到来原来并不是我们所希望的世纪厚礼,它好像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摧残并压迫着人们心灵的魔鬼。 物质时代下的物质压迫是软性的,它不像旧社会中由生黑铁与实木做成的沉重的枷锁,而像一大片飘飘散散,层层叠叠的迷雾。的确,五花大绑松开了,展现出的是缤纷广阔和空间,然而我们却感觉到通体麻木,四肢无力。我们似乎谁也走不出这片雾瘴的丛林,它让人困惑,空虚,也令人烦躁,无聊,以至于催生了纷繁杂乱的大众化娱乐来作精神的临时寄所。有的人消沉,有的人狂嚣,有的人自以为理智的去捞取眼前的任何一点利益,以表示自己的务实与进取;有的人则宁愿在物欲横流中随波逐流,以无奈的方式表达自己内心的不屑与无助。然而,不管怎么样,我们看上去都无法拼凑完整一颗物质时代中已经破碎了的心灵。 于是,我想到了九寨沟,一个有如人间仙境的地方,并开始写这样一部以景点命名的小说。这是个纯粹虚构的故事,如与某人与现实有相似之处,那算是火星撞地球。当然,小说中的许多具体情节会与现实中发生过或正发生着的事情相似。其实,任何虚构都是来源于现实的,也是现实中点点滴滴的联串。 001 我爷爷是地主,是个大地主,这就决定了我阿爸的人生。(.)他念书念到初中的时候就被赶出了学校,因为成份问题,他再也没有资格走进为他魂牵梦挂的教室。 对于我阿爸来说,生活几乎是转眼之间变得让人无法承受。一次次从学校门口经过,一滴滴泪水落在长长老街的青石板上,接着又是一个个亲人从他身边离去,似乎所有的人间不幸,都无情的塞进了他酸楚而苦难的人生。为了生存,他后来坐在南关大街城楼边那破旧低矮昏暗潮湿的屋檐下补鞋。几十年下来他只知埋首干活,直到数年前在一个秋风萧瑟的夜晚,极度虚弱的他躺在医院雪白的病床上,过了许久,眼睛不再睁开。[] 在阿爸弥留之际,我就坐在他身边,握着他干瘪瘪,被橡胶染黑,被香烟熏黄的手,扭着头久久凝望着窗外。记得阿爸突发疾病送进医院里来的时候,路边的那棵银杏还是挂满了金黄色的杏叶儿。阳光偶尔透过被秋风吹淡的阴云,杏叶儿在风中摇晃,在晚秋的景色中真是灿烂的可爱。然而,就在短短几日凄凉的冷雨过后,杏叶儿落满了一地,窗外,只留下了在风雨中瑟索着的光秃树干。心情从来没有这么郁闷与沉重过。(.好看的小说)的确,我应当已经到了学会宽容的岁数,而正是在这个时候,阿爸却永远的闭上了双眼。一阵冰冷刺骨的风从微开的玻璃窗处吹来,搅的心事杂乱不堪。就让心底积郁了近四十年的怨气随之消散吧!这或许对我与他来说都是一种无法补偿的解脱,但这样的解脱,来的却是如此的苍凉与无奈。 听别人说,阿爸刚进城的时候没人收留,也没有落脚之处,有家不能回的他于是就挑了个偏僻的角落,在一条废弃的巷口搭了个棚子。在那个人人如狼似虎,漠视生命的年代,周围的人们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居然没有以阶级斗争的名义驱赶这个地主的儿子。于是,他终于在缝隙中寻到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久而久之,这个破落的空隙就成了我的家。随后,这个家有了门面,添了人丁,后来出乎意外的装上了电表,挂上了门牌,而且还搭出了个小阁楼。 阿妈从小在我爷爷家长大,是童养媳,还是婢女,我无从得知。但我知道,在显赫一时的城南张家分崩离析的时候,阿妈没有像他人那样无情的离开,她选择了默默的陪伴。阿爸阿妈一直都住在阴暗潮湿的楼下,阁楼是我即将念小学的时候特意为我搭建的。我记得我就在这走路时“嘎吱嘎吱”直响的阁楼上开始了读书、写字,直到考上大学后离开。 我念的小学离家很近,叫南门小学。学校不大,就一排平房和一块比晒谷场大一点的黄泥空地。在空地的中央,坚着一根发黄开裂了的竹旗杆。那时候,城里最好的小学叫人民小学。当然,像我是没有资格去人民小学念书的,只有干部或有些身份人家的子女才能进得去。我同班的同学都是种地农民,菜场小贩,拉车苦力的子女,像我们这样的小鬼恐怕连人民小学的门框也蹭不到边。对于我们来讲,剩下的只有充满羡慕的张望。我们不但羡慕人民小学的乒乓桌、大操场,更羡慕他们每次看上去都是新做的课桌椅子。其实,我们最羡慕的应该是他们每次都能坐在电影院的最当中,而我们这些南门来的小鬼,只能在电影院的两边或楼上,斜视或远远眺望着银屏。 002 卑微的小生命,从小就深深的伤了自尊,连我们的外号,都是如此的低贱。记得在一年级时,当我听到同学给我起了个外号叫“狗才”,我二话没说就和他们打了起来。我小时候身体很单薄,没几下就被打输了。看着镜子中鼻青眼肿的自己,我一开始不想回家,可除了家人,谁又能抚平我心中的委曲呢? 我回家告诉了阿爸,他听后怒不可遏,非但没有安抚我,反而随手拿起几根靠在门边的竹枝抽我。从那以后,阿爸在我心目中变得非常可怕,他经常无缘无故的用竹枝抽打我,打我的手掌心,打我的**,打得我在门口房内乱窜。记得小时候有一年的冬天,在北风凛冽的黄昏,阿爸抽打我**的背脊,他咬着牙,咧着嘴,打得那么无奈,却又是如此坚决,仿佛是要从我身上抽掉什么似的。打完之后,他让我站在残破的墙边,风割的比竹枝抽打还疼,冰冷的水滴从头上的树叶尖滴下,落在我稚嫩的背上,有如把肉刺透,把骨头剔出来一般。 我知道,当我撕心裂肺的哭声盖过尖锐的风唳时,阿妈就躲在屋子里面偷偷的抹着眼泪。我知道,作为母亲,她一定比谁都难受,一定是连心都哭出了血水来。可阿妈是不会出面阻止的,她只能一边忍受,一边祈求,只能让心有如刀绞般的度过一分一秒。因为我是地主的孙子,补鞋匝的儿子,只有在严厉的棍棒下努力的念书,将来考上了大学,才能摆脱所有的不幸。我憎恨这种可恶的身份,它像烙印一样印在我的心间,阿爸的几句话更是深深刻在了我的骨头里:不好好念书,我只能是补鞋的,是下等人,只能像他一样,把天下的苦难,一一装进自己脆弱的人生。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我对将来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恐惧,好像时刻担心着明天灾难就会来临。或许真的是被恐惧吓呆了,我几乎不敢去想除了念书之外的任何东西。同学们下课后跑到南门外的田地里去玩了,他们蹦蹦跳跳的,看上去很开心。然而,当我看到他们的背影,心里产生的不是羡慕与向往,很可怕,居然会是一种鄙视与不屑。他们将来还是农民,还是车夫,还是卑微低贱的人。他们玩的太早了,笑得太早了,快乐的太早了,因为可怕的魔鬼一直跟在他们的背后。我不能学他们,我必须把附身的恶魔甩去,必须把考试卷上的每一道题都做得万无一失。 我是南门小学第一个考上东宁地区惟一一所重点中学的学生,这成了整个南门的骄傲,连阿爸补鞋的生意都在消息传开后好了许多许多。那晚,阿爸很高兴,他没有打我,竹枝静静的倚在门角。也就是在那时,我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了他玻璃镜片后面的眼睛有了一丁点微弱的光亮;也是第一次,看到了他下弯的嘴角带着丝丝满意的微笑,我知道,这是他喜悦的神彩。可我依然还困惑着,他这是向谁在交差?难道是我那位已经死去了的地主爷爷?还是他心中那份早就已经破灭了的理想? 阿妈一直很少说话,那天看着阿爸高兴,她就做了些我之前从来没有吃过的菜。现在看起来算不上什么,仅仅是萝卜炖肉末和土豆炒肉丝。不过在当时,吃着这些菜,我仿佛在恐惧中看到了黑暗之路的尽头,仿佛真的尝到了一种期待之中的幸福。 003 那晚,阿爸喝多了,连家里的门板也顾不上关便沉沉睡去。[.超多好看小说]然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当我听着他的有如生命踏实沉重的酣声,却躺在阁楼的床上辗转反侧。其实,在漆黑的夜里,我发现自己依然处在无边的恐惧之中。我背上的鞭痕在脑海中一道道浮现,红红的,深深的,里面的肉都翻了出来,接着变成一条条暗红色的疤痕。那是一种带味血腥的凝固,一转身就由里到外的绞痛了全身。在痛苦不堪的煎熬之中,我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地狱模样的世界,一阵狰狞的笑声过后,疤痕变成了冷冰冰的铁链,紧紧拧着了胸窝里的心灵。这一切!是我告别了过去,还是走到了另外一种末知? 阿爸,还是要打我。不管是春夏,还是秋冬,不管是酷暑,还是严寒。只要他认为我还不足以能够告别人生未来可能承受得痛苦,不足以让他感到苍白的心灵得到满足的时候,他就会以父亲那种特有的威严,举起那一小捆对我来说已是多余了的竹枝。[.超多好看小说]我就像个木靶子一样任其发泄,这样持续的太久了,以至于同学没有一个敢和我再来往。而我则惊吓于家里粗粗棍棒之下的威慑,在一般情况下,更是不敢冒然多说一句话。但有一点却是好事,看着我长大长高,阿妈说服了阿爸,为了能让我身体健壮点,他们在南门外的户部山外面的山坡上开垦了一块菜地。这块地离我爷爷的坟很近,背着阳,面积算比较大,而且还相当的平坦。自从有了这块郊外的田产,我自然就有了外出的机会。人在年少是总是贪玩的,这是生命的天性。阿妈看着我在捉蟹、抓泥鳅、或是春天快来的时候上山偷笋,她从来不回家提及。在斜阳西下的时候,我挑着两个木桶,在阿妈的身边蹦跳玩乐。这,居然就成了我童年与少年时期惟一欢乐的记忆。(.无弹窗广告) 我成绩一直很优秀,因为在学校里,我总是战战兢兢的,到不是再惧怕阿爸,而是担心我成为第二个他。因此,无论是怎样的考试,我不会少拿一分,我的目标就是让眼前的试卷变得完美。同学们一直都很羡慕我,进入中学后,老师也逐渐开始关心、爱护我。现在想想有些可笑,我这样一个干巴巴的读书机,竟然会让所有的人赞叹不已,而且开始成为不少人挂在嘴边经常提起的榜样。 “像人家张有才,家境贫寒,但矢志不渝,勤奋刻苦,你能有他一半就好了!” 听着这些借赞赏我来斥责自家子女的话,我当时心里美滋滋的。的确,读书考试并不是件很难的事,对我来讲,根本用不到头悬梁、锥刺骨。可是,没有玩耍的童年,人生难免会变得阴暗。有时,我觉得日子很单调乏味,然而在内心漆黑的深处,似乎总是期待着一种功成名就之后的光明。我不知道,当我真的不再是地主的孩子,补鞋匝的儿子之后,生活会是怎么样? 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的发生着,六年的中学过后,我考上了大学,这不仅仅是一般的名牌院校,而是让所有的人羡慕与向往的全国重点大学。这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不是不相信一串下来令人瞠目结舌的成绩,而是不相信终于有了这一天的来临。难道,考上大学的这一天,会是一种十几年来漫长人生的奇迹吗?难道,成为一个大学生,就是我从小就希冀着的痛苦日子的结束吗?那些天,邻居以及同学们都不再叫我“狗才”,而是改称“阿才”了。一纸通知书,换来十余年外号的消除,“阿才”听上去的确很亲热,可我依然感到茫然失措,心中连一丁点方向感都没有。因为,那时的我从潜意识深处滋长出一种意识,感觉这一天就是十多年后一种解脱的开始。我自由了,我似乎一直就是为了等待这样的结果,一直就是为了为了这一张纸,这一些祝愿的话,为了告别内心被竹鞭抽打出的恐惧。可是,告别恐惧,争得自由之后,我又该走向何方呢? 高考后的那年夏天我很快乐,爬山,游泳,想玩就玩,无拘无束。然而,当我回头看着家里,我发现,阿爸已经老了,他在我心中,不再有任何的威严,他仿佛是完成了使命,以至于在我收到大学通知书的那天,他突然白光了头发。倚在墙角的竹枝,倒在了地上,阿妈收了起来,折断之后放在了柴堆上面,最后在灶火中熊熊燃烧,直到化为灰烬。 人生,总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变得格外的脆弱,但正是这样的脆弱,让人感觉到无比的苍凉。在晚饭后,阿爸开始要到南门外走走,去我的,也曾经是他的学校看看。每天的黄昏,不管刮风下雨,他茫茫然的眼睛,都在呆呆的望着什么。是什么呢?我知道,是他的过去,是他那早已经破灭了的理想。在我离开家乡的前一个晚上,我看到阿爸在一个箱子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个摔断了的钢笔头。阿爸没有对我讲什么,在沉默了很久之后,他把笔尖扔进了门外的竹筐。 004 在寝室里,我排行第四。[.超多好看小说]老大是湖南人,个子不高,身板厚实,戴一副厚厚的眼镜。他平时沉默寡言的,喜欢一个人在晚饭后若无其事的走走,然后经过小店时捎上一瓶二锅头。老大很深沉,沉沉稳稳的的确像个大哥。或许,他喝酒仅仅是为了一种文人认同所形成的情趣。他喜欢靠在床上,边翻书,边舔酒瓶子的瓶口,直到熄灯的时候,带着轻轻鼾声入睡。 老二睡在老大的上铺,我和他同寝室了四年,在毕业的时候还不明白他到底每天在忙碌些什么。每天清晨,他从吱嘎吱嘎的上铺爬下来,脸不洗,牙不刷,往身上挂几件衣物就匆匆的出了门。上课也很少见他来,但奇怪的是门门功课的成绩都能恰到好处的通过。听人家讲,他在北京和他表哥合开了家饭店。外地人在北京做生意挺难的,更何况他还是个学生。 老三是地道的北京人,喜欢和人家闲扯,和谁都能说上半个多小时,而且下象棋的时候,嗓门老是吊得像男高音一样。虽然和老二一样,老三也很少上课,但他成绩却不行,每年都要参加补考。当然,在这四年里,来我们寝室的女孩子基本上都是找他的。小五进了学校之后就成了个酒鬼,每天晚上喝的醉熏熏的回来。来学校没过多久,校内校外都有了他的兄弟。大二那年因为打架被处分过一次,毕竟是有理智的人,此后他收敛了许多,但江湖气依然十足。 和我关系最密切的是小六。来学校报道的第一天,其他人都还没有到,就我和小六开进了505的房门。在空荡荡的寝室里,我们选择了上下铺。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原来,他爷爷也是地主,这很快成了我们共同语言的源泉,但他的阿爸却不是补鞋的,这多少让我有些失望。记得那天晚上,小六说着说着就呜咽起来,他哭得很伤感。我记得很清楚,那晚,两个地主的孙子在北京初秋的深夜,一个沉默的凝望着深遂的夜空,一个在月光下流淌着晶莹的泪水。 后来我才知道,多愁善感的小六流的泪水与我不一样!他爸爸去了美国,就在改革开放后的几年,而他妈妈则留在了一个皖南山区的小城子里。小六喜欢音乐,似乎他的眼神就是忧郁的乐曲。很多个傍晚,小六靠着墙,抚弄着他那把掉了漆的破吉它,他弹《给母亲的信》时,总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催人泪下,而他自己,则低垂着透着淡淡红润的眼帘。小六有很多次和老三一起喝醉!在每次醉醒之后,不管是半夜还是凌晨,都会显得特别的兴奋,说得口干舌燥之后“咕噜咕噜”喝完一大罐过夜的浓茶,然后轻吟着叶芝的诗。他这样做很容易把别人吵醒,可是谁醒了都会愿意陪他聊天,他喜欢谈一些复杂的话题,比如说人性。这个话题我也和他聊过。那是一个自由自在,充满诗情画意的浪漫年代,而我,却什么也不懂。 讲到人性,说真的,像这种考试卷上没遇见过的词一开始我还真不大明白,不过慢慢的胡思乱想,我好像真有了那么一点意识,并且还藏在心里偷偷的问过自己,“我!真的是个好人吗?”说实话,当我想知道自己是好是坏,是正是邪,或者想摆脱这种困惑的时候,我居然发现自己的深深掩蔽在内心的罪恶。 005 记得那是北京晚春的一个上午,校园里的树木都已经是郁郁葱葱。[.超多好看小说]我很早去了图书馆,想着接下来没课,就径直往宿舍方向走。在行政楼的附近,一个独自玩耍的小孩子摔倒在了我的身前,出于自然的反应,我一跨步上前,顺手把他扶了起来。小男孩长的胖乎乎,挺可爱的,看着他哭泣的脸,我本想拧一下他的鼻子,说句逗乐的话。可就在我蹲下的时候,背后响起劈厉的骂声:“你没长眼呀!” 声音很尖锐,模样一定很凶悍,听后让人不寒而栗,我霍立起身,退缩在路边的冬青丛边。不知道为了什么,我那时居然没有申辩,无辜的眼神望着埋首轻抚小男孩膝盖的年轻妈妈,微微的鞠个躬,低弱的说声对不起,然后转身就走。这时,背后传来稚嫩的童声:“妈妈,是我自己摔倒!叔叔扶我起来的。”如果我不停下来,一切或许都会照旧,可我却缓下了脚步,似乎在期待着什么。这时,那个年轻的妈妈也快步跟了上来。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误会了!” 她深深的一个鞠躬,在斑驳的阳光下面,领口刹那间敞开,两个雪白浑圆的**,在她抬起头的瞬间呈现了出来!我有点不知所措,张着嘴愣了一会儿,“啊”的一声,然后转头就走。阳光并不毒辣,但晒在脸上,灼热灼热的,浑身上下有如快煎熬的“哧哧”作响一样。我想回头再看看,也为自己惊惶失措的离开而感到后悔。在宿舍的门口,我慌乱的步伐停了下来,一个人坐在水泥平台上。小六走过的时候我问他要了一根烟,点燃后深深的吸了一口,胸口呛得要裂开,再恨恨的吸了一口,喉咙好像梗塞一样的难受,我干脆不要命的往肚子里吞一口,然后再放开,这下才终于感到了一种飘逸在天地之间无比的舒畅。 自此之后,我竟学会了发呆。原来,坐在窗边发呆也是一种痴痴的享受。我叫着自己的名字,“张有才,张有才。”再把这三个字无缘无故的写在一张白纸上,接着带着微笑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女人,想着很多人在想着的事。那时,我是真正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做诱惑。似乎所有在盛夏里从我面前经过的年轻女人都在诱惑我。真的,对诱惑的体验几乎已经让我欣喜若狂,从来没有过血液沸腾的那种足以让人肆无忌惮的感觉。诱惑是美丽的,他有如让人置身于云山雾海之中,听着风起松涛的声音,完全让人忘记了一切。 关于人性善与恶的识辨是从对性的感受开始的吗?自从那天碰到严玲之后,我有时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这个问题。可在大一的时候,我没再碰到过她,只是听人说严玲是个寡妇,是个丈夫刚死没多久的年轻寡妇! 006 大一的暑假很快就结束了。[.超多好看小说]离开东宁的时候,家乡桂花的香气从幽静的巷弄深处飘来,让我北上的路程充满了各种温馨的幻想。在火车里颠簸了一整天,我又回到了北京。北方的秋天和南方太不一样了,先是有如热血沸腾的粗犷与雄壮,接着就是冷锋肃杀后的苍凉。不过在记忆中,大二开学的前几个礼拜天气是出奇的好,好像转眼之间就回到了日暖的阳春。 上课的时候,我养成了靠窗而坐的习惯,在上完高数(二)后,我不紧不慢的逛到新的教学大楼。[]大教室里陆续来了许多同学,我在最后几排的窗边坐下。窗帘是几条毫无图案美感而言的白布,很久没洗过了,有点脏,风起的时候简单的摇一摇,摆动几下,垂下来的地方被人打了个很大的结。我有点无聊,突然觉得窗帘很可怜,没人关心,没人爱护,因为孤独,所以显得尤其丑陋。其实,早上在离开寝室之前照镜子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也非常的丑陋,现在看起来至少不比窗帘好到哪里! “或许,一切罪恶都是从外表的丑陋与邋遢开始的。如果一个人能够意识到自己是丑的,那么他应该已经开始踏上了恶的旅程。呵呵!” 想到这里,我不禁得意的一笑。若无其事的转过头来,看着窗里窗外都是呆头呆脑的人,没人跳,没人跑,没人高歌,没人哼着小调,只有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我实在厌倦的很,快打铃了,我想趴在桌子上睡上一觉! 严玲在上课铃打的最刺耳的时候颔首走进了教室,去年夏日的长发扎在了后脑勺,白色短袖的衬衣,在腰间向上收缩起来,连着淡蓝覆膝的裙子,踏着一双年代很久远,但却很质朴的白色塑料凉鞋。她的出现,像盛夏中几片飘落的紫藤花瓣,让人目光流连。铃声停了,她抬起头来,一群调皮的学生发出了一阵哄闹声“喔”!拖得长长的。 “我叫严玲!” 又是那群顽皮的学生“噢”!声音传得很远!引得教室里的女生都忍不住“咯咯”的笑出声来! 严玲没有笑!她的眼神好像有点倦怠,或许,这种无所顾忌的美丽,早以让她学会了在各种惊叹的赞美中保持沉稳与平静!以至于她没有像别的教师一样,总是在走进教室的时候先昂首挺胸的环顾一下四周。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严玲的冷淡让许多人逐渐感到了没趣,她的外表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冰,而是一种席地而起的凉。于是,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开始出现了窃窃的私语。严玲没有在意下面的小声响,她翻开书本讲课!一句多话也没有! 007 严玲的上课仅仅是照本宣科,毫无趣味可言,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她清凉飘逸,凄远孤静的独特气质,应该早被挑剔、难缠且个性十足的学生们轰走了。然而,这个郁郁葱葱的校园对她好像特别的宽容。我和其他人一样,宁愿坐在后面几排看别的书,或者私下轻声聊些别的事,也不会冒然离开她讲课的教室。只要坐在下面,这就是对她的尊重,更是一种惟一可供选择的关怀方式。这是她一个人的课堂,是她一个人的世界!人们都在敞开的门外张望一下后走过。当然,宽容的校园又能让她呆多久呢?谁都不愿意她离开,但谁都知道她必须远去! 很快到了冬天,灰蒙蒙的天预示着第一场雪即将到来,凛冽的风吹得让调零的花木瑟索,更让宽大的校园显得空荡荡的寂清。[]已是午后,我来到了大教室,零星几个人散坐着,没有交谈,没有对视,只有窗外的风声。严玲还是像往常一样,在上课铃声最刺耳的时候低头走了进来。她把包放在讲台上,回头看看,再转身把门虚掩上。然后双手背在身后,像散步一样走到了下面。这样的举动有点反常,因此很快就让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抬起头来盯着她看,我也这样,这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她,看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 严玲的眼神很素淡,她的眉宇看上去就有如一抹空阔的蓝天,几缕细发低垂着,脸颊的几根几乎快粘到了嘴角边。 “同学们好!” 她顿了顿,声音很清丽。 “我想我从来没有谢谢过你们,今天应该......,呵!我知道,我讲的课不好,可你们不管我点不点名,都还在教室里!而且没有人在院党委书记面前讲我的不是,有人问起的时候,大家都说我挺好的,这让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她的身边响起了轻轻的笑声!坐得远的几个人纷纷从后排或门边围坐了上来,“呵咯呵咯”的短暂嘈杂后教室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严玲微笑着环视了一周,然后也找了个地方坐下。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看到她的笑脸,就像看到阳光下晶莹的薄冰在慢慢融化一样,让人感到赏心悦目。有些同学开始尝试着提一些问题,严玲每次都认真仔细的回答着,很快,交谈的气氛变得热情而融洽起来,我们围坐在一起,几乎无所不谈。然而,大家自始自终好像形成了一种默契,谁也不敢把话题扯得离她的伤痕太近。她的伤痕是什么?每个人似乎都能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那么一点点,但实际上,谁也不敢确定自已所感觉到的就是对的。 在第二节课铃声响的时候,外面的雪花已是漫天飞舞,有的人起身准备离开了,我也开始收拾桌上的书本。这时,严玲从我们中间走上了讲坛,双手放在小腹前,立正之后向大家深深的一个鞠躬。在她抬起头的刹那间,教室里静悄悄的,那些已经离席的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大家都知道,她应该是个好教师,可她又是个受到过伤害的女人,对于她,我们都必须表示尊重与理解。 008 严玲是个聪明的女人,但幽静的校园,最终还是留不住她那份清高飘逸的美丽与智慧。和所有人预料的一样,她走了,带着两岁大的儿子,听说去了南方,但却很少有人能够知道她确切的消息。我有时会想到她,想到她在不经意间留给我的那种愈燃愈烈的诱惑,还有知识份子女性那种特有的智慧与个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从我的记忆中慢慢的淡去,仿佛她这样的消失,俨然已经成为了一种无法改变的永恒。严玲,这是一个女人的名字。这个女人拥有一种可以让她肆无忌惮的美丽与聪慧。 有一种风格,叫做纯朴。我毕业那会儿,正是校园民谣刚刚兴起的时候。(.)当天色刚刚有些昏暗,草地上,树丛中,不时会传来清脆悦耳的吉它金属弦声,或和着悠扬的口琴,或伴着深情的吟唱,仿佛时空清远流长,岁月开阔飘渺,快乐与幸福就在自己的手心,只要摸摸胸口,就能把人间所有的快乐一一装进了自己青涩的心灵。天再晚一点,音乐与歌声会渐渐稀落,直到最终消失在夜色之中,喝多了的人才会逐渐提高嗓门,不停的叫唤着哥们再干,然后吹着些杂七杂八,漫无边际的牛皮。喝醉了的人时常会表现的很冲动,拿着酒瓶乱扔。其实他们只是借酒劲装得很雄壮,仅仅是对着空地发泄发泄而已。这就是毕业!我也经常喝多,而且就在那时发现自己居然有着不错的酒量! 毕业后,我没有留在北京。北京很大,很繁华,也有一种诱人的前景,但同学们都没选择留下,而是各奔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几届的同学和往常不一样,除了几个本地人留在北京外,绝大多数都选择了回乡。或许,我们这些已经习惯了群居的人,最怕的就是独处,而北京的四季,时常会让人觉得某种不可名状的孤独难以祛除。我曾经一个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徘徊在北京开阔的街头,这种感觉刻骨铭心,寂寞与冷清就有如凉风飕飕中的单衣,让人心寒彻的难以承受。所以,我拖着四年前上大学时阿爸专门为我买的牛皮箱子回到了东宁。 称不上是衣锦还乡,但南门这块地方都知道我大学毕业,分配进了不错的机关单位。东宁的南门,还是那么破旧,城墙上杂草丛生,有很多地方墙体都塌了,成了一条上城的便道。城墙上有几块菜地,是附近的几个老太太种的。她们大清早的爬上来,拨些草儿,浇点水。种菜就是这么简单,顺着四季的变化,任其生根,发芽,抽叶,然后拨出来,洗净了,下锅,成为菜肴。 “呵呵!”我不禁笑出声来。看着小菜地,想想无主的城墙因为她们的先占,成了有序的田产;再远望一下南山,回忆一下并不遥远的童年。刹那间,我觉得自己真正的成为了一个不需要管束的人,在百无聊赖之际,可以随心所欲的走上城墙来逛逛,而这种自由的到来,却有如炼狱般的艰难。我还记得小时候的那句句咬牙切齿的诅咒,真的如此,阿牛、鱼头、猪脚他们真的还是农民,小工,车夫。他们的童年占据了整个南门,但现在却为生活所忙碌着,他们果真是玩的太早了,现在不能像我这样若无其事的爬上城墙来散心。社会的确如此残酷,我被逼上了一个在人们眼里算是有出息的世界。 009 阿爸还坐在家门口补鞋,阿妈去了南门外山坡上的菜地里割菜。这是我毕业工作后第一次在家里吃饭,也是惟一的一次。可是,隔了四年,我居然像个客人一样,神情清淡的和阿爸阿妈一起坐在木板门的里边。这样的滋味干干涩涩的,陪伴俨然成了一种面具,一种掩饰多年阴影的面具。 在忙忙碌碌中,又见到了江南阴冷而压抑的冬天。我买了些烟酒,和单位发的水产一起拎到了家里。阿爸阿妈很开心,想留我吃饭,但莫明其妙的,我用简简单单的一句“单位还有事”就给推托掉了。其实,单位没事,这句谎言完全是不加思索,脱口而出的。在路灯下,我茫茫然的,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说句心里话,我有点后悔,不管往事如何让人不堪重负,我真的应该陪他们吃吃饭才是。毕竟,他们老了,历经了人世沧桑,熬到了风烛残年,儿子近在咫尺,却鲜能相聚,这不是冷漠又是什么呢?难道我的心灵还在难以抑制的责怪?就在我深感内疚,甚至想转身返回的时候,一辆黑色的桑塔纳突然停到了我的身边。 “啊!金处!” 我看到车窗摇下来,金处长对着我在微微的笑。驾驶员小何把副驾驶的门打开。我转几个身,很快钻到了里面,真的好暖和! “吃过饭了吗?” 我不好意思的摇摇头。 “走,一起吃饭去吧!我得谢谢你,年轻人很能干,有前途,你写的几篇材料都上了中央级的刊物,为处里加了许多分,呵呵呵!” 金处笑的很开心,说完,他侧身从包里掏出包中华香烟扔给我。 “晚上省里的张厅长在,等会儿给你介绍介绍,好好陪领导喝几杯,酒量怎么样?小张!” 我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笑笑。不过能和金处长一起吃饭,而且还有省里的领导,当时我真的有些受宠若惊。 没过多久就到了一家大饭店里。金处熟门熟路,大步流星得踏在红地毯上,我则矜持的微躲在金处的身后,领路的是个穿着红旗袍的服务员,她在一扇朱红的大门边停了下来。门被推开了,很大的一间包房,大圆桌上摆了各种晶莹光亮的餐具。好些人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边抽烟,边聊些什么。在进门之后,金处一大跨步上前,紧紧握住张厅长的双手,连连说了许多赞美之辞。张厅长抽出一只手来,用手指头点了点金处,回头笑着对沙发上的人说:“明年我的位置就要让给他了!”引得大家一阵仰笑,接着,各位便立身依次入了席。 前面的人一移,我惊的全身一颤,居然在这里看到了久违了的严玲。在张厅长起身后,她也站了起来,穿着一件淡黄色的,略微有些紧身的毛衣,显得身材带着一种简约大方气质的匀称。她用双手扯一下两边的衣角,再环视了一周。在与我对视的刹那,严玲也是微微一颤,然后对着金处说:“这小伙子是我在北京时的学生呀!叫张什么?” 010 她从未在课堂上点过名,但出人意料的没有忘记我的姓。 “张有才!是今年刚分配到处里的大学生。” 金处回头示意我坐在他的身边,接着拍了拍我的肩:“真够巧呀,严老师是张厅长的学生,小张是严老师的学生,哈哈,名师出高徒,小张,今晚可要好好敬老师几杯呀!” 他们席间无拘无束的谈笑风生,而我则我拘谨的坐在他们中间,虽然位置很宽敞,但全身像被夹板夹住一样。在金处指点下,我频频起身敬酒。很快,头开始晕眩,脸和脖子都有些胀起来。[]严玲也喝的双脸腓红,靠在张厅长的身边,细细的小嘴角尖儿翘着,这样的笑,仿佛是来自心灵深处的愉悦与欢快。离开北京,让她告别了往事的困扰吗?在晚上,再也看不到那时她身上的忧郁与感伤。一个女人能够呈现两种美,一种叫忧郁,一种叫欢快,这样的女人随手拎起一段往事,都是能够触及心灵的经历。 严玲的出现有如是命运难以改变的安排,她的到来,甚至她的举一动都给人一种感觉,她会走的更近。或许,这仅仅是一种期待,是那种在对着窗外发呆时就种在心田深处的的期待。而且,期待真的成了现实,只是以一种无法预测的方式进行而已。 在阴沉的冬雨过后,暖烘烘的太阳开始照耀着大地,我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又见到了严玲。在周日清晨的东宁医院门口,她抱着童童,从我身边疾步走过,几乎是急的快要跑了起来。我轻轻的叫了声“严老师”,她回头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 “小张,帮我去挂个号,我先送童童去我同学那里看看。” 可是,严玲的同学没在,她沮丧的抱着童童又跑回来,在门诊量了体温。等我从药房拿齐药,童童已经在挂针了。严玲放心了许多,她紧锁着眉头,牢牢的抱着童童,左右稍许摇摆着。我附下了身子,想和她们说声再见,正犹豫着该以怎么样的方式道别时,童童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他胖胖的脸蛋有种病中的痛苦表情,但看到我的时候,居然在一皱眉头后鼓起两腮来了个鬼脸,还用稚嫩的童声说了句“谢谢叔叔!”。童童很懂事,我笑了,严玲也笑了。于是我没有走,等挂好针,我叫了辆出租车,把他们送到家。直到严玲放下了心,舒了口气对我说“睡着了!”之后,我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严玲要请我吃饭,或许不全是因为对我的感谢,而是认为童童和我比较合得来吧!那天,我去了。在严玲的家里,她做了几个本地的小菜,没有酒,只有一瓶饮料。我很快吃好了,没有和严玲多说几句话,因为童童老是吃一口就跑,严玲就跟在他后面,一口一口耐心的喂。等她发现我一个人坐在餐桌边默默的看着她们时,她无奈的对我笑笑:“小孩子真是的,要不你先去书房坐一下吧!” 011 书房不大,堆满了各类书本笔记,但却分得妥当,摆得端正,丝毫不见得杂乱。女人的书房往往别有一种风味,书架纤尘不染,桌面清洁如洗,给人一种温暖如春、天地澄清的感觉。女人的书房就是女人的心灵,这里没有风景,但却沁人心脾。尽管外面很冷,但我随手抽出几本来翻翻,很快就忘记了时间离我有多远。过了很久,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我转过头,见严玲把门闭上,端着一杯热腾腾的绿茶,缓缓的走过来放在书桌上。 “呵!睡着了。” 她顿了顿,像突然回过了神:“不冷吗?怎么不把取暖器开起来。” 她边说边把取暖器插上。(.) “不冷,从小到大冻习惯了。” 我真不知道应该回答些什么,或许,说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偶尔相互提几个问题,又归于长长的沉默,断断续续的说上两句,又彼此对视数秒。其实,她离我不远,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我想应该是她的沉默给了我勇气,我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面,她没有瞬间的颤抖,也没有把手抽开,我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牙齿紧咬着嘴唇。也许,她在艰难的决择,她需要在久久的无语中下一个决心。我听到了严玲深深的呼吸,她缓缓的转过身来,面对着我,用另一只手把还有一点暖的茶杯推到我的桌边,我把茶杯推了回去,把她搂进了怀里。 严玲没有推搡,她双手搭在我的两肩,额头顶着我的下巴。我闻着长发沁人心脾的芳香,深深的呼气,长长的吐出,把身子贴的更近,感觉到她细腻柔软的嘴唇,擦过我的脖子,她的**,靠在了胸口。我昏沉了,脑子里呈现出了那年夏天她鞠躬时的刹那,好像在炎炎烈日之下浑身的火辣。我屏住了呼吸,紧闭上双眼,把手伸进了她的毛衣,滚烫滚烫的,让手心渗出汗丝来,这或许不是抚摸,而是寻觅,寻觅内心深处的记忆,寻觅那种隐藏已久的诱惑般的体验。 严玲略微抬起了头,靠上了身子,用嘴角在我的耳根轻轻的磨。沙发“嘎”的一声,她的长发遮住了我的眼,像温水浸润的毛巾一样敷在干燥的脸上。她轻喘着,不紧不慢,是静谧的林中溪水流趟,阳光下,落叶飘在水面,在波漩中,起伏摇摆。渐渐的,我开始感受到一种紧促中的压抑,后背的肩甲骨好像快崩裂开来,而她却由喘息变成了低吟。我似乎听到了她心中的千言万语,她一定也有我在倾述的感觉。 窗外的风声尖叫着,严玲趴在我的胸口,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过了很久很久,她让我伸手拿一下纸巾,我递过去时,看到她哭了,好像是雨过天晴后依然带着水滴的梨花。那时,我只能用外衣裹紧了她的身子,再轻拍她的背,算是最无奈的安慰。时钟在嘀嗒嘀嗒走着,绿茶冷了,严玲坐起来,呷了一口,然后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薄薄的《天地一沙鸥》,里面夹着一张照片,是严玲,穿着很早时候东宁中学的校服,她旁边站着一个穿着同样校服的男生。严玲告诉我,这是她丈夫。她们从小住在同一个大院里,一起上小学,中学,一起去了北京。一直以来,都有他在身边照顾着,从不让她哭,逢年过节,都送一些悉心做的精致的小礼物。可是,她回到了东宁,而他却留在了北方。 严玲低泣着,在冬天一个深夜。 012 陶仁是我的小师弟,一米八的个子,人长的高大威猛且健壮帅气。[]说他有奶油味吧,他平时深思沉默时的样子显得内敛而有城府,而且有时还会略显那种饱经沧桑男人的深遂气质;可说他成熟吧,这小子有的时候却明显少不经事,有几次居然若无其事的含着棒糖来上班,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是个典型的后现代小年青。他在局机关刚搬新大楼这年通过省里组织的考试考了进来(处改局了),安排在我的科室。我们的办公室是个开放式的大厅,我占了东边靠窗很大一张办公桌,旁边是一排宽大的沙发,沙发后是一道玻璃墙,陶仁就坐在玻璃墙的外面。 说起来,我是陶仁的直接领导,但我们之间却没有严格的行政阶层之分。我和他之间就算在单位里也是称兄道弟的,彼此都很随便。我不喜欢在他面前摆架子,一直以来把他当我的小兄弟来看,有事我会大吼一声:“陶!”。他听到后会不耐烦的回敬一句:“啥?” “晚上李总安排吃饭,在贵都,别忘了把他的申请资料带上。” “知道了,你欠我那条中华啥时候还呀?” 陶仁冷不丁冒出了个要求,听的我一头雾水。 “我什么时候欠你一条中华香烟呀?” 我扔下手中的笔,探出头来。这事我得正儿八经的询问一下,否则一不留神,又会被他骗走一条香烟。他正忙着上网,手指敲着键盘“嗒嗒嗒”的响。“还聊天,啥时欠的呀?你想诈我是不是?” 他敲了个回车,转过了身子,看我一脸的茫然,就瞪了瞪眼睛:“别耍赖,上个月初千禧的小姐半夜给你发短信,你老婆嚷着要来局里闹事,不是我替你扛下来的?当时说好一条中华的呀?” 郁闷,这事他居然还记得,快一个多月了吧。人到中年的我早养成了一个习惯,已经过去的事情,我都尽量把它忘掉,无论什么事情,对我来说回忆都是非常痛苦的。 那晚李总一条龙服务的安排,先在贵都吃了饭,然后去千禧k歌,我叫了个小姐。丫头是外地人,20不到,人打扮的妖艳无比,像盘丝洞里藏久了的妖怪,一见异性便特会缠人。靠一下肩叫一声“大哥”,喝一杯酒就要钻进怀里撒一下娇。在昏暗灯光下的包厢里,酒一多,再一经诱惑,人哪能把持的住,很快我就六神无主了,什么东西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在迷迷糊糊中,带她去开了房。等第二天醒来,小妖精娇滴滴的要求做我二奶,还说以前被李总包过,是李总推荐的。当时我就觉得事情挺玄,好像时光倒流,回到了千余年前的唐宋时期。白居易养了家妓,“十载春啼变莺舌,三嫌老丑换蛾眉”,过三四年就嫌她们老,送人了;韩翊到李王孙家玩,看到他家养的歌妓柳氏人长的错,就上门索要,也有说是李王孙白送的。现在李总送了个前二奶,不知是否真的是出于好意。当时我和她开玩笑,说做二奶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三言两语就婉拒了,但一时缺乏警惕,留给了她我的手机号。没想到小妖精把这事当真了,过了些天,给我发了个肉麻死的短信。当时我手机忘扔家里,正和陶仁他们在棋牌室打牌。手机一响,我老婆接的,她翻开一看,马上瞪着大眼,捏着手机,穿着睡袍就往外面冲。估计她这一路跑过来绝对的惊天动地。到了休闲中心,一脚踹开我们玩牌的房门,大吼一声:“张有才你这禽兽,在外包二奶,我死给你看!” 013 突如其来的泼妇嚎啕,把当时的我吓傻了,别人也都愣着,只有陶仁夺过手机,看完短信,一把抱住我老婆就哭:“大嫂,都是我的错,我该死呀!”这一招真把谁都搞懵了,连我老婆也不知所措,傻瓜一样的看着陶仁。[.超多好看小说]大伙全纳闷着,陶仁倒是不慌不忙,一边抽泣,一边掏出纸巾,擦干了表演需要的眼泪和鼻涕,再咳嗽了几声说:“那天张科只允许我去年的开支报60%,其余的发票自负,我有点不高兴,晚上在歌房喝酒,喝多了,当小姐问我手机号时我就把张科的留给了她。我本来只想捉弄一下张科的,没想到事情搞到这种地步,大嫂呀!都是我的错呀!” 会有这种事?陶仁神情沮丧,面带愧疚,一说完,在场的人个个呆若木鸡。我老婆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她一时无言以对,的确,陶仁都交待的清清楚楚了,她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能拍拍陶仁的背,把陶仁推开,让他坐在身后的沙发上,接着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然后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小陶呀!你也不小了,不要一天到晚只想着玩。你是大学生,又是机关干部,有文化,有地位,应该找个对象了。上次说的那个怎么样?又不满意?要不大嫂再给你介绍个,今天刚有人对我讲,东宁中学有个教舞蹈的,人长的漂亮,身材也好,要不你们认识一下?” 陶仁点点头,我老婆转过身,示意我晚上回家吃饭,没多说一句话就走了。当时我答应陶仁以一条中华作为回报,可过了几天,陶仁告诉我东宁中学那个教舞蹈的简直就是个一流的**,边说别拿出一叠发票要我签,我没见香烟的发票,但却以为报酬已经支付了,没想到这小子不但揩了我老婆的油,居然还问我要中华。 “臭小子,算你恨!” 我大吼一声,然后继续案头的工作。 临近下班的时候,天渐渐阴沉下来,乍暖还寒的季节,多穿少穿是转眼之间的事。风呼呼的叫,吹的外面的树枝乱窜,远处工地上的红旗张开残破的旗面,像电影中激战过后在烽烟中展开的军旗,简直就是一片狼狈不堪的景象。玻璃墙外的陶仁还在一个劲的敲打着键盘,不知道他这一天下来,到底能和多少人聊了多少个不同的话题。手机响了,李总已经在楼下,我叫上了陶仁。 刚开张的饭店,装修的金碧辉煌的,门口停满了各种各样高档的轿车。走进大门,身着大红旗袍的一排美女迎宾突然齐声致欢迎辞“欢迎光临!”,声音清脆、嘹亮且刺耳,响彻大厅,余音饶回来还足以让人有一种胸口紧箍箍的压抑感。吃了那么多饭,赶过那么多场子,这场面还是头一次碰到,当时吓了我一跳,接着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014 正在我转身想和陶仁开句玩笑的时候,只见他捂着胸,一个箭步冲向吧台!大伙刷的一下全鼓着眼珠看,一个漂亮的迎宾眉头紧锁,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可能是领班吧,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超多好看小说]不料脑袋趴在吧台上的陶仁突然伸出一只手把她抱住,转过头,脸靠在她的隆起的胸脯上,一边喘着大气,一边用额头、鼻子、脸及下巴在她前面乱蹭。饭店老板急匆匆的赶了出来,当场就看傻了,一时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是好。与我们一起的李总算是个见多识广且能做到临危不乱的人,眼前乱了套,他马上板起了脸,装作火气腾上来的样子,冲着老板厉声责怪:“迎宾嘛!在门口鞠个躬,和声细气的说一句‘欢迎光临’就好了嘛,干嘛搞的那么大的声势,吓倒有心脏病的怎么办?”老板一听“心脏病”三个字,估计心肝都暴破了,他连连点头道歉,可他还是不敢靠近陶仁。[.超多好看小说] 其实,只有我知道这小子在装疯买傻,他一疯狂起来就不知分寸。我看玩的差不多了,再装下去也实在过分,于是过去拍拍陶仁的后背,再示意美女迎宾搀着陶仁去包厢。我走在前面,一路过去,听到后面在窃窃私语,陶仁和美丽的迎宾扯上了,在问她的年龄,姓名以及手机号。我真想转过去给他一拳,但心里的确佩服这小子。有他在,就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快乐与烦恼。 一般吃饭仅仅是第一步,接下来会有更多精彩的活动。比如说卡拉ok唱歌,或去的吧奔的,李总历来这样安排。但今晚却有些反常,大伙在吃饱喝足后在饭桌边闲扯了起来。话题从丰泽集团的于总说了他家真实的故事开始。 于总的老爸是国民党的军官。在东宁,国民党时期出过不少政府高官,那宁静幽远的平原乡村,弥漫着几千年都不曾散去的文化气息,浸润着一代又一代文人儒士。于父就从田园深处走来,从私塾,到省立中学,再进黄埔。年纪轻轻就成了国民党中级军官,跟在了某位要员的身边。 在解放前几年,一位高官为于父作了媒,清江县一个大地主将其女儿许配给了于父。前程似锦的青年军官与如花似玉的望族名媛结婚,自然影响很大,据说连当时的省主席也亲临婚礼现场为他们祝酒致辞。然而,好景不长,国民党兵败如山倒,跑到了东南一隅的台湾。于父在身不由已的情况下奉命退守到了金门,而于母则留在了东宁。按当时的政策,于父可以在台湾再娶,于母也可以与于父划清界限,以便减少许许多多不必要的麻烦。但他们都没这么做,在将近隔海相望十年后,于父借陪同长官在金门巡视之机,以惊人的毅力偷偷游回了大陆,并且经过千辛万苦潜伏到了东宁。二人团聚了,虽然生活无比艰苦,但他们却过得和睦温馨。当然,躲躲藏藏终究要被人发现,没过多久,于父以国民党战犯的身份被扔进了监狱,直到###结束后他们才算真正的团聚。 015 于总酒喝多了,说着说着,再也难以抑制内心的苦楚,悄然无息中哭泣起来。(.好看的小说)他掏出一个皮夹,翻开里面的一张很旧的照片让大家看。照片里的青年军官的确很帅,他身边的女子更有一种传统大家闺秀的风彩,在座的一个个看了以后不禁摇头叹息,纷纷感慨命运的多舛。本来喝酒吃饭,大伙应该高高兴兴的,敬酒、猜拳,酒喝多了,吹吹牛,说说艳遇,都是极搞笑、逗乐的事,但现在却因为一段往事,搞的大伙都抑郁的很。 “我爷爷也是个大地主,现在都在讲什么青年企业家,如果世道不变,我想我应该是优秀青年地主。” 见大家的情绪都为于总的悲戚所左右,我突然冒出一句话,或许仅仅是为了想调节一下气氛。没想到大家先是一愣,紧接着气氛就更凝重了。陶仁插了一句:“‘主’代表占有,给人的感觉是压迫,‘家’代表共享,给人的感觉是和睦,但这仅仅是感觉。” 陶仁说的有那么一点道理,于总听后长长叹了口气,接着他侧过身子问一直很少说话的郑总:“你儿子,在美国还是在澳洲?” 在座的似乎都很想谈,可又不愿畅快的谈,话往往只说半句,便晦涩的缩了回去。 很不愉快的一次饭局,吃的很晚,谈到了历史,谈到了政治,谈到了与现实生活无关的,很远很远的许多往事,让人感到乏味,感到毫无价值与意义,真的很累。但这样的话题不知怎么的,却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本来回到家中,我的确是想好好思考一下,可又觉得这样的事尽量还是不要去想为好。于是看了一会电视,正打算睡觉,陶仁发了一个短信,问我要去了东方国际的卡号。 第二天清早,天睛了,太阳明媚的阳春三月,让人不想多做几件事。泡杯热茶,点根烟,不紧不慢的,轻轻的吸一口,淡淡的吐出去,自工作以来,好久没这样对着窗外发过呆了。远处工地上的红旗低垂着,是新华国际大酒店的工地吧!我突然想起来,这里将是一座豪华的五星级饭店,30多层高。“哎!”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有了一件心事,“等造好了,那就再也看不到遥远的南门了。”我似乎陷入了某种幻觉。南门外的土地,很大一片,原来都是我爷爷的。我爷爷长什么样呢?难道真像电影中拍的,穿着地主服,戴着小圆帽,獐头鼠目的,后面跟着几个凶神恶煞般家丁的那种?我记得小时候,阿爸给我看过一眼爷爷的照片,和奶奶一起拍的,印象很模糊,但依稀记得他眉清目秀、身材高大,穿着大褂,像个跑江湖的朗中,倒是奶奶一脸富态,穿着打扮像个传说中的地主婆。 016 想多了,往往会一发不可收拾。接着点上一根烟,我心里感到有一种沉闷积淤。如果一家三代能生活在一起,那又会是怎样一种幸福呢?我爸进了东宁中学,他让“万般皆下口,惟有读书高”的信念成了现实,那他也不会去补鞋,不会用竹枝狠狠的打我了。思绪来到这里,我突然有一种想去南门外看看老宅的冲动。听阿爸说,老宅很大,门口有座桥,桥下是条水很清的小河。无法想象大宅院会是怎么样的,或许应该和王家大院差不多。庭院深深的,树木繁阴,一道道院墙,藏着无限的生活往事,悠扬的文化积淀,雕出了美丽的窗花,展出了突兀的飞檐,堆彻成了精致的小园。呵呵,或许我会是个杰出的青年地主,在书房翻翻旧籍,或是陪夫人下下围棋。历史真的是那么残酷吗?仿佛消灭了地主,就是消灭了传统,而现在又培养出企业家,他们能作为文化的承载者,去续弦、去弘扬千年的血脉吗? 迷幻久了,人就变得昏昏沉沉,好像已经深入到了酣睡中的美梦。门突然被推开,我正想发火,陶仁已经站在我的身后,附下身子,在我的电脑键盘上“嗒嗒嗒”的敲。 “上班时间睡觉,还不谢谢我叫醒你!出大事了,有人在网上发贴说我们单位有个领导在新世界包二奶。” “哪个网站呀!”我揉揉惺忪的眼睛问。 “毛驴在线,看,就在这里。”他把相关的贴子打开,示意我抓紧时间看。然后拿起电话:“清风,我陶仁,在上网吗?把论坛上关于**局副局长包二奶这贴子删了吧!我单位领导知道了,很生气。” 哈!看得我有些新鲜,正想刷新重看一遍,屏幕就显示“相关主题不存在”了。“没了?” “没了呀!” 他对我笑笑,然后拍拍我的肩:“张科,你说他说的是我们单位哪个副局长呢?” “不管是谁,不能问。” 我装正经,很严肃的说了一句,可实在忍不住,还是“噗”的一下笑出声来“哈,小陶,你在在线叫啥名呀?帮我也申请一个,就叫‘地主’吧!怎么样?” “行,等会就帮你搞个id。” “陶仁呀,你在网上用自己本名的吗?” 他在桌上写了两个字“桃仁”。 017 又是一日的凌晨,陶仁醒来看看,天黑着,头还昏沉沉的,酒醉后的疲惫没有完全消退,于是就扯了被角继续睡。呼噜噜!呼噜噜!像是潜入水中酣然的冒着气泡,很快他就做起梦来。在梦里,他手中捏着把木壳枪,身上穿着套旧军装,低头一瞧,自己居然成了个影视剧中的土八路。 虽然一身戎装,但陶仁还是一副没有经过枪林弹雨的洗礼,看上去傻呼呼,笨拙拙的样子。一个低沉而浑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趴下”,声音短促有力,吓了走神中的陶仁一大跳。原来他们在连长带领下正准备打一次埋伏。连长看了看手表,再用望远镜看看远处,轻“咳“一声后,要求大家做好隐蔽,同时用严峻的目光两边一扫,从表情来看,他已经作好了投入战斗准备。 记得小时候学了一首歌,叫《在太行山上》,歌词中说的“青纱帐里”听上去很美,其实是个鬼地方。太行山呀太行山!光长草不长树,就算有树也长不高,长不密,而且地势平坦,没有沟壑。这样的地形地貌根本就不利于隐蔽,人家鬼子大老远就能看见八路们所处的位置,一旦行动起来,也是目标极大。陶仁有点担心,胸口像拨浪鼓一样敲打。他转过头来看看身边,一个小战士手捏钢枪,瞪着眼睛,挤着眉头,坚定的看着前方。(.)此景令他深受鼓舞。 鬼子可真的来了,远处的灯光一点两点三点四点,很快变成了一排长长的光线。真糟糕,鬼子可真是出乎意外的多呀!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连轮廓都看清了。陶仁随之紧张了起来,心想自己这些土八路,肯定是干不过装备精良的鬼子的。他再定睛一看,鬼子居然还有机枪,有小钢炮。陶仁手心都是汗,他手里可是木壳枪呀,而且只有一粒子弹,应该瞄准谁呢?要不站起来问问哪位是大佐? 背后传来轻声的咳嗽,又是一直被认为是英明神武的连长。“惨了,连长要下命令了,他一定是大喊一声‘打’。生命,或许就在这一刻成为永恒的过去。”陶仁心中这样想着,想着以后成了抗战英雄,在人民英雄纪念碑的浮雕上,有人说不定还能找到与他有点像的战士。可是,连长坚定低沉的声音迸出的并不是“打”,而是“撤”。这是个明智果断的决定,多伟大呀,一个字就挽救了中日两国的部份年青的生命。陶仁高兴的蹦了起来,拔身回头就往身后的山破上跑。 “狗娘养的。” 连长又狠狠的说了一句。原来,八路这一撤被鬼子发现了,他们开始在背后追击。一时火光冲天,枪声不绝于耳,“哒哒哒,哒哒哒”。此时此刻,陶仁的心中已经不再畏惧,他知道,只有连绵起伏的太行山,才是生命最好的保障。因此,他不顾一切的迈开双腿,几乎是跑得飞了起来。耳边风声呼呼直响,渐渐的,枪声小去。鬼子被甩远了,陶仁也从队伍的最前面落到了最后一位。战友们可真能跑呀!连长只顾减着“跟上”,自己却一直跑在队伍的前面,似乎浑然不知这位80小年青已是精疲力竭。刚才跑的太卖力了,体力严重透支,陶仁感到两腿发软,他真的再也不能往前挪上一步。 018 终于,陶仁成了一个掉队的土八路。 在一厚实些的草地上,陶仁躺着,战友们可能已经爬过了背后的那座山,进入了太行山最深处的安全地带,而他却依然身处不是怎么安全的山坡上。作为土八路,大不了就是以下几种死法,一是被鬼子打死,二就是在急行军的路上累死。陶仁似乎是心甘情愿的选择了前者,因为他在累的快死的时候选择了掉队。太行山!太行山!这位帅哥可是在“青纱帐里”休息呀!多高级别的享受。他摸了摸木壳枪,里面还有一颗子弹。真奇怪,陶仁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回头放一枪。他再摸摸身边,“嘻嘻”,腰上还有一个手榴弹,一想到自己身边仍有些火力,他的心里一下子踏实了许多。正当他暗自庆幸的时候,突然,传来“铛呛”一声,是金属落地的声音,就在背后不远处。“鬼子,难道真是鬼子”。陶仁刚刚好一点的心情突然绷的紧紧的,他手紧握着木壳枪,食指紧靠着板机,然后趴在地上,一点点朝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匍匐。 “哇塞!”居然会有一个掉队的小鬼子。 “小鬼子!落到老子手里了,嘻嘻嘻!你就要和我们的太行山说三油娜拉哩!这可是今晚我最好的礼物呀!杀一个鬼子立一个功,还有他身上那么多先进的装备拉,哈哈哈哈。(.好看的小说)” 陶仁心中窃喜。于是,他偷偷摸到了鬼子的身后。这鬼子想必是累的刚刚停下脚步来偷懒,枪甩在一边,解开衣扣,舒舒服服的躺在草地上。陶仁趁其不备,搬起一块石头来卯足了劲儿砸了下去。这小子可真难搞定,双手捂面,发起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如果叫声招来其他鬼子,那可大事不妙,陶仁慌乱中又砸了几下,直到他头一歪,手脚不再动弹。 砸鬼子的确是个很紧张,很费力的过程。陶仁定定了神,先是举手挥了挥汗,再环顾了一下四周,在确定已是十分安全之后他才彻底的放下心来。小鬼子的装备洒落一地,现在全是陶仁的了,看着地上的尸体,陶仁决定再搜搜他身上还有什么东西。 “或许,这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 就在蹲下身子,伸出手来的时候,陶仁在瞬间犹豫了一下,“这算盗窃呢?还是抢劫?”此时此刻,他竟然为这个问题而犯起困来,党教育了他这么多年,可却没讲过此类的事呀。陶仁左思右想,突然,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噱他东风,这是战争。不管了,在鬼子身上搜了个遍再说。”除了代表日本军国主义的那身军装,陶仁将砸出来的东西悉数收入囊中,包括他的皮靴,手套,钢笔和几张破纸。最后,陶仁拿起最值钱的那把长枪站立了起来。在太行山上,他是个勇敢,而且刚刚取得胜利了的八路军战士。木壳枪插在了裤腰间,背着长枪,拎着钢盔,他的样子一定是英姿飒爽呀!这就是传统的革命英雄形象。“哈哈哈”,陶仁得意的笑着,向太行山致敬!又升了一级拉!” 019 “笑个啥呀?你说你傻不傻,睡觉都会睡笑起来。(.)” 陶仁睁开眼睛,原来是陶妈妈坐在床头。看来是这段时间网游玩的过度,连做梦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游戏情节了。“呵呵,妈,做了个很带劲的梦。” “不管你梦见什么,先说中午想吃什么?” “晕。中午拉?”陶仁一立身从床上起来,呼拉几下穿好衣服,还没来得及上厕所,先跑到书房把电脑打开。陶妈妈摇摇头,去了厨房。《雨的印记》,音符一点点的洒落,阳光照耀着宽敞的房间,仿佛是下着一场温馨的太阳雨。从客厅,到窗外湿润的草地,再到远处青芜的山坡,整个天地似乎都荡漾着优美的旋律。陶仁非常喜欢这首曲子,每天伴着飘飘洒洒的音符与旋律,心情像徘徊在山间的一抹烟云,他总是这样轻轻的走进网络世界。 “呵!张有才也在。地主!” 陶仁看到了地主的最新回贴,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晕!会有这样的事情?” 打开一篇题为《冬日暖阳下的东宁鸡》的贴子,没有文字内容,而是一幅色彩鲜艳的油画。三个分别身穿白、红、蓝睡衣,浓装艳抹的年轻女子坐在路边的一张方桌子边,桌子上是一副散乱的麻将。穿白睡衣的趴在桌子边沿发呆,手里捏着一张红中。穿红睡衣的背靠在藤椅子上,点着一根烟,显得有些苍老而憔悴。穿蓝睡衣的则看上去有点稚嫩,侧翘起右半边身子,右手插在右边衣兜里,好像在掏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又觉得她是在暗暗的盘算着什么。 陶仁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尤其是东宁的书画界与音乐界,他都非常熟悉。因此,他一看这画就知道,是东宁一个叫瞿黄的人画的。瞿黄年龄不怎么大,可能也就三十多一点,留着凌乱的长发,蓄着杂草般的胡子,性格有点怪癖,不大爱和别人说话。在东大门的老街边,他开着一家瞿黄画室。这画就放在画室的门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来来往往路过的人想必都应该看见过。不知是哪位多事的人在经过的时候用数码拍了下来,传到了网上。 地主抢到了沙发,顶了一句“一群贱货”。 陶仁不禁笑出声来,“这个张有才,怎么这么偏激,不挨板砖才怪。”没过多久,板凳被一个叫溪鱼的抢了,回了句“你丫的有毛病,养一大群地主婆才***是贱货。” 看样子,这溪鱼也情并不怎么好。 “小娘比!我看你也是**的吧!这年头怎么了?连鸡也上网了?” “三楼的,说话文明点。”四楼的id叫伶颜。带着熊熊怒火的表情回了一贴。不知怎么的,地主这家伙一见伶颜就跑了。陶仁查了一下,溪鱼和伶颜都是女的,溪鱼的经验值比较高,签名有点意思,是加缪的名言:“我的杯子不大,但我却用我的杯子喝水。”以前没见过她在毛驴在线出现过,估计一直都在玩游戏,或在bbs中潜着水。伶颜却是刚刚注册的,这id看上去就有点古板式的老气,大概是个老女人了。陶仁想把话题继续下去,于是也接下去回了一贴。 020 “呵呵!怎么只有三只呀,还有一只鸡跑哪儿去了?” 很快,溪鱼就跟上了:“傻瓜,接客去了呗!” “也有可能麻将搓结束了,还有一个是最赢的,拿了钱,高兴死,去上网了,哈哈!” “蠢猪,你说上网就上网吧!说不定正和你在聊天呢!小心和鸡聊天,感染了爱滋,会死得很惨的。(.)” 溪鱼非常生气,她以为桃仁是地主的马甲。这年头,换着马甲在bbs上与他人针锋相对的大有人在。 “干嘛发那么大的火,话说回来,有的鸡也蛮可怜的嘛。有的卖身救病中的父母,有的卖身为弟弟妹妹们上学,听说现在连卖身治感冒的也有,嘻嘻嘻!” 陶仁还在开着玩笑。而这句话对于的溪鱼来说却有如火上加油,她的怒气已经不可遏制了,便狠狠的回了一句:“我是卖身治流鼻涕,小样的,伪君子,见鬼去吧!” 陶仁傻愣愣的对着电脑,他从没被别人骂过,更没有听到过有人说他是伪君子。再回个贴子,说声“怎么会这样?”,可查查在线的人,溪鱼已经下了,“溪鱼”两个字暗暗的,仿佛只留下了灰色的影子。音乐还在放着《雨的印记》。陶仁点了根烟,看着窗外,心情变得郁闷起来。他觉得溪鱼不应该是**的,她骂的那么凄凉与无奈,好像是刚刚受了什么委曲。她的名字这么纯净、自然,是山间溪流清水中的鱼儿,摇着小尾巴儿,在溪石缝隙间游来游去,她的心情应该和淌过鹅卵石的流水一样欢快才是,她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奚渝关了电脑,寝室楼里的人都去上班了,就在前面这一排排刚刚造好的标准厂房里。她没有去,一个人呆着,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右胸的口袋布上还沾着油污。她靠在窗边,窗帘收的很高,远处高楼林立,她的家却在很远的地方。她哭了,眼泪从脸颊淌下,掉在光光的水泥地上,用袖子擦一擦,眼睛红了,眼眶黑了。一阵开发区工厂里特有的热风吹过来,让人感到胸闷,发丝粘在额头,粘在鼻尖,她转过身,趴在床上,终于哭出了声来,在寂静的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哭泣。她手里捏着手机,手机里只留有一条刚刚收到的短信。 “渝,我在重庆买了房子,不去东宁了!” 021 “嗒嗒嗒”,楼道里传来男人厚重的脚步声,“咚咚咚”,有人在敲门了。“奚渝,奚渝,在房间里吗?” “是班组长。” 男人的声音,听上有些软。奚渝从床上爬起来,拉下门后的毛巾,擦擦脸再挂回去,然后把房门打开。 “下午请假了,怎么,身体不舒服?要不去医院看看?” 班组长似乎很关心奚渝,伸出手来想摸摸她的额头。奚渝用手挡了一下,班组长把手缩了回去。 “吃饭去吧!等一下就下班了,人会很多的。哎!奚渝呀,你生病不想上班,也应该事先跟我说一声嘛,下午主任问起了你,我一时连谎话都编不出来了。” 班组长是奚渝的同乡,一年多前,她刚到东宁进厂工作的时候,恰逢厂里搞了个川渝同乡联谊会。班组长是主要的发起人与组织者,给人的第一印象他是个很热情、很大方的前辈。但时间久了,一个个同乡都疏远了他,大家逐渐看出来,班组长除了溜须拍马之外没别的本事,他整天跟在一个姓吴的副总后面,活像吴总的家奴。同乡之间甚至还流传着班组长曾经纠集一批乡党,为吴总出面摆平他人,事后又出卖同乡,置其生死予不顾的劣事。奚渝的确有点不想理他,如果不是下午没去上班,想必他也不会主动找上门来。但话要说回来,他毕竟是同乡,又是自己的班组长,奚渝也没有什么好的推托理由,只有点点头,跟着去了。 一个前,一个后,没有什么话好说,奚渝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班组长则盘算着怎么安排。在快走出厂大门的时候,一辆车子突然停在班组长的身边。 “娄城,干啥去呀?后面这个小姑娘是?” 娄城吓了一大跳。一见是吴总,马上低头哈腰的迎上前去。 “呵!吴总,正想带一个小老乡出去吃饭呢?” 娄城笑的像快要粘上身去,跪下身来为其磕头一样。吴总把头从车窗里探出来,从上到下打量了奚渝一番。后面车子的喇叭一叫,这个色眼迷迷的男人才还过神来。 “上车上车,一起吃饭去吧。” 娄城一听,高兴的跨上一步去开后车门,然后第二步迈出去扯住了奚渝的衣袖,一把将她拉进了车厢。娄城利索的动作实在让奚渝感到意外,正奇怪着自己怎么已经坐在后排的时候,开车的吴总打开了车里的音箱。柔软的沙发,悠扬的乐曲,还有吴总像仁慈长者一样的嘘寒问暧,让奚渝抑郁了很久的心情,稍稍有了舒缓。 022 按一下电动车窗,玻璃缓缓的在眼前降下,城市宽阔的道路在金碧辉煌的夕阳中通往高楼林立的深处。黄昏的风吹散了奚渝的长发,飘舞起来,刷刷的像和煦春风里的柳条在飞扬。奚渝轻声的叹了口气,转过头来,听吴总顺着旋律,哼着小调,她感到自己的确不应该这么草率的跟着陌生人出来。刚才短瞬间发生的一切有如鬼使神差一般,可这飞驰的车轮不是她所能控制的,刹车在别人的脚下。“不会有事的。”奚渝只有这样默默的告诉自己。 没过多久到了一家川菜馆,门口的迎宾穿着打扮都像是青城派里的人,戴着白色披肩,双手背在身后,颇有点护卫武林圣地的味道。(.无弹窗广告)奚渝挺喜欢看武侠的,一见此景,她觉得自己像《天龙八部》里的阿紫,天真烂漫,古怪精灵,可以随心所欲的纵横江湖。然而,谁是她心中的乔大哥呢?娄城根本就不像,他有点像偷鸡贼,勾着腰,远看像个括号,仔细看几眼会让人觉得恶心。吴总更不像,已经发福了的胖胖身材,走起路来像老河马一样。虽然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西装,看上去敦实憨厚,但给人的感觉就是贪财又贪色的伪君子。 “何进也不像。” 奚渝想到了他,这是难免的,毕竟刚刚发过一则决定分手的短信,奚渝脑子里很快就出现了他。(.好看的小说) “他很善良,但很软弱。他很朴素,但没有主见。真不是个男人,连趁着年轻,出来一起走走天下的勇气都没有,他留在了重庆,服从了家里的安排,我真傻,怎么会信了他的承诺,在东宁等了他一年呢?” 奚渝摇了摇头,感到眼眶一阵酸楚,她努力睁了睁眼睛,决定不再想这样的事。 这个过道似乎很长,奚渝想了很多,看到带路的迎停下的时候,她心中的悔意又翻腾了起来。或许失恋的女孩子总会因为一时昏头而做错事,可这时候已经不能回头了,包间的房门被推开,里面还有一个中年的女子。 “还有个女的。” 奚渝心里一下子踏实了许多。 “或许这个世界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坏。” 奚渝觉得自己的防备心理过强了,尤其是当她知道这个中年女子是厂里的客户之后,她一直紧紧攥着的双手终于松懈开来,刚才的高度紧张,几乎使她整条手臂都快僵硬。的确,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凡事都应该有个度,太敏感,太警惕了也不好。为人处事,就应该大大方方,创造宽松亲切的气氛。 整个饭局都在讨论着厂里的产品,有副总,有班组长,还有一线的工人,给人的感觉是大家都很敬业,都是认认真真的工作狂人。这个女客户的兴致随着酒劲的上升也是越来越兴奋,东扯西扯,饭局成了她一个人的演讲。她非常喜欢奚渝,酒喝多了,反复赞美着奚渝,从她的外貌长相,到她的举止言行。她认为奚渝穿着工作服出来陪客户,一边吃饭一边介绍产品,是一种令人敬佩的工作精神。吴总在旁边连连称是,看看娄城,使使眼色,再说几句大家都中听的话,然后劝几杯满满的酒。这样来上好几遍,女客户很快就感到了不胜酒力,而奚渝,也隐约觉得脑袋涨痛,她一向自以为酒量很好,但这次,或许是第一次喝到了六七分。 023 吴总考虑的很周到,他让奚渝搀扶着女客户回房休息。在把女客户送入房间,看她酣然的睡去之后,奚渝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而且感到酒也醒了一些。吴总和娄城都还在门口等,或许,吴总和娄城真的是值得信赖的男人。女人总是非常敏感的,第六感据说都是非常正确,但第六感不是敏感,敏感一般都是错误的。奚渝好像领悟到了某种真理,于是乎连步伐也轻快了起来。 “小姑娘什么事这么开心呀,走,一起唱歌去,你晚上立了大功。” 吴总在电梯门口远远的对奚渝说。 “好啊!好久没呐喊喽!” 奚渝跟着去了,他们去了一个灯红酒绿的世界。[] 玻璃的地面,玻璃的墙壁,玻璃的天花板,各种色彩的灯光映得通道像一条通往末知之处的水晶隧道。奚渝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她感到胸口有点沉闷,低沉的音乐宛如从地底传上来,紧紧缠住了身体;她感到脚步有点紧,不敢像在外面一样随心所欲的迈出;她感到眼睛有点眩,用手背揉揉,却是越看越像是在迷雾中看灯。吴总不一样,他一边走,一边和旁边的女服务员的招呼。 一个小包间,灯光让人觉得一种昏沉中的压抑。服务员端上了一瓶红酒,几个高脚杯,冰块、雪碧、开心果、鱿鱼丝、酱花生,一一摆在奚渝面前。小吃对奚渝来说没有任何兴趣,她一进门就抓起了话筒,按了一会儿点歌器,还是不见声音,急了,一拳头砸在点歌器上,怪了,居然让她砸出了声音来。这下奚渝乐了,回头看看吴总和娄城,吴总送上一杯倒好了的红酒,奚渝接过手咕噜一下喝了个精光。 奚渝记得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只在街边的那种可以打分的卡拉ok唱过歌。接着在学校里,和着何进的吉它伴奏哼过几次。能像今天这样在如此高档的电音条件下吼几首,活了那么久还算得上是第一次。她唱的很投入,时而躬身低吟,时而抬胸高喊,每次一曲唱完,身后总是少不了响亮的掌声和一杯杯递过来的红酒,奚渝全然忘记了别的一切。终于,奚渝感到累了,在闷热之中,她更感到了体力不支。于是,她脱了蓝色的厂服坐了下来,转身看看,娄城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身后只有吴总一个人,静静的盯着她看。 高领粉红的毛衣,在灯光下,映着绯红的脸颊,还有几道清晰的汗痕,前额几缕略显凌乱的发丝,让整个房间都充满了诱惑。看吴总面带微笑,一声不响,只是鼓掌与递酒,好像整个晚上都是为了她一个人的开心,这让奚渝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坐到了吴总的身边,把话筒递了过去。 “吴总,你也唱几首吧!” 话音刚落,吴总两条像大象前腿一样的粗壮手臂紧紧抱住了奚渝纤细的腰,用肥硕的身子,借前扑的力量沉沉的压了上去,猪脑袋一样的头顶着奚渝的前额,用《功夫》里周星驰被毒蛇咬了后肿起来一样的嘴唇,疯乱舔着奚渝的脸蛋,硬硬的胡须渣子,像板刷一样,擦着奚渝的细皮嫩肉。 024 “***,老河马终于还是动手了。(.无弹窗广告)” 奚渝一个劲的反抗,用手推,用脚膝顶,用头撞,侧着身子想溜出去,没想到越反抗这死胖子压的更沉。没办法,奚渝急了,她想不能再这样下去呀,再这样任其乱摸、乱亲、乱蹭、辞舔,早晚会**于此。**于别人还好点,**于这样一头老河马,那岂不是要痛苦一辈子?奚渝灵机一动,猛的将头一抬,额头“砰“的一声撞在老河马的鼻子上。鼻子是面部最脆弱的器官,吴总出于本能的反应用手一捂鼻子,不料身体没把持住,从沙发上重重的摔了下来。奚渝一脱身,连外衣也顾不上拿,打开包间的门飞身就往外冲。 真是倒霉,刚好有个高大的男人从门口经过,奚渝和他撞了个十足的满怀。抬头的刹那,前额又重重的撞在那个男人的鼻子上,“轰”的一声,那个男人退了几步坐在了地上。真是伟大的前额,连续撞倒了两个男人,一个属于肥胖矮小型,另一个则是高大威猛型。这些奚渝当然管不上了,脑子里只想着早点离开,她一抬头便继续往外冲。 被撞倒在地的正是陶仁,他和张有才吃了饭,约几个同事朋友就来这里k歌,没想到出来上趟厕所,就遇到这种被他人突然袭击的事。陶仁坐在地上,一抹嘴巴,发现鼻血也被撞流出来。他顿时火冒三丈,站起身来之后随口就是大吼一声:“这年头坐台也这么猖狂。”然后拔腿就往外面追。领班和服务生都看傻了,一时人声鼎沸,有人慌乱的叫着:“不好了,要打架了,不好了,要打架了!”歌厅大乱,引出更多的人来看热闹。 先说那个吴总,他着实没什么好下场,从沙发上摔下来时是脑门着地,费了好大的劲才爬起来,看到门口挤着许多脑袋在看,他感到面子跌尽。其中一个领班认识吴总,毕竟是常客,他便马上挤了进来。关上门,没说什么话,拿着纸巾擦吴总的前额,白色的纸巾很快变得鲜血红红。吴总觉得非常尴尬,匆匆收拾了东西,扔了几张百元大钞立即脱身走开。不过背后的围观者却没有散去,他们在窃窃私语:“真牛,把一大男人打成这样。” 再说陶仁,他没两下功夫就在街对面的花坛边揪住了奚渝。其实,陶仁不想打她,只是认为自己刚才当众出了丑,正在火头上,想斥责几句而已。但奚渝不这么想,她认为陶仁是卡拉ok里冲出来打手。之前她就听说过,卡拉ok这种地方的许多服务员其实也就是打手。反正被抓住了也没什么好怕的。奚渝猛的转过头,用愤怒的眼神瞪着陶仁。女孩子的怒目,铿锵有力,咄咄逼人,往往能在瞬间以一种无形的力量击碎男人的心灵。这一刹那,陶仁真的完完全全怔住了。 奚渝自幼机灵,见陶仁一愣,用力一挣,转身又跑。此时的陶仁却仿佛坠入了烟雾弥漫的深渊之中,他从没见这样的女孩,具有诗情画意的脸庞居然会有愤怒的目光。那目光中没有无奈、胆怯与恐惧,而是充满着要去针锋相对抗争的勇气。他顿了顿,不知怎么的,迈开双脚又在后面追起来。但这是逮人吗?快追到了,自然而然的放慢了脚步,眼看快跑远了,他又会加快步伐。 奚渝回过头看了好几次,见陶仁仍在,就猛的加速,但渐渐的,她也觉得奇怪起来。如果真要抓住她,凭一个大男人的体力,不早就逮住了吗?奚渝开始感觉到,这是一次与众不同的赛跑。但不管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已经再也跑不动了。终于,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放慢了脚步,右手捏着右腰,开始慢慢的走,再接着,她转头看着渐行渐近的陶仁,坐在了一大片绿化带的石彻边沿。 025 奚渝开始不再感到害怕,好几次回过头看看,见陶仁只是跟随,而不是追赶,并且他人长的也不是那种凶神恶煞一般的模样。(.无弹窗广告)奚渝知道,就算这个男人真是打手,也应该属于的比较厚道,心地善良的那种,否则也不会仅仅是尾随身后,眼睁睁的看她跑那么远。 想到这些,奚渝坐着也踏实了许多。等陶仁走到身前的时候,她拍拍身边的头石,示意陶仁坐下。陶仁轻声一笑,再环顾了一下四周。奚渝落落大方的表现,让陶仁觉得这个女孩子蛮有意思的,于是就故意靠近了一点坐下。奚渝侧身仰头一看,机警敏捷的挪了一下身子,让彼此之间保持着半米的距离。 “你干嘛不早点逮住我,非要跑那么远,你玩老鹰抓小鸡,想累死我呀!” “我为什么要逮你,我只想骂你几句,你干嘛要从包厢里跑出来?把我撞出鼻血了知道吗?” “晕,你不是打手呀!” 奚渝装作才知道的样子,滚圆的眼眶定睛看看陶仁,好像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就是那个被撞的仰翻天的大个子,接着就忍不住“咯咯咯”笑出声来,“原来你是......。这不怪我噢,谁让你挡住我的路了。” “你这怎么说话的呀!撞倒了人家,总得说声‘对不起’吧!” “好好好!” 奚渝笑过之后,倒是有点不耐烦了,“说说说,不是打手干嘛追着我,而且非要追出那么远,就算你要听一句‘对不起’,早告诉我不就得了,你闲着的猪脚哪儿不可以溜?呀!” 陶仁听了差点憋住了气,闷死。 “闲着的猪脚?你才闲着的猪脚呢!你没事做像傻冒一样的乱跑什么呀?我见你发疯的跑,没事干,想看个究竟,找个新鲜的事瞅瞅,所以才跟过来的呀。” 陶仁笑了,奚渝也笑了,两人对视了一下,一个开始仰望着星空,一个则呆呆的看着远处。奚渝心里想着,这傻小子人还不错,素质蛮高的,还算比较诚实。不过,既然不是歌厅里的工作人员,那想必是顾客吧。“哎!他怎么能到风月场所找坐台的小姐玩呢?” 陶仁心里也掂量着,“这丫头人长的秀气,看上去很质朴、纯真,也很有灵性,可怎么就是个坐台的呢?”陶仁不禁叹了一口气,奚渝低声咳嗽了几下,又恢复了沉默。时间久了,刚才运动出来的热量也渐渐散光,奚渝坐着开始觉得冷起来。陶仁看她紧紧抱着胸,想找个话题好一起离开,想了很久,才闷声闷气的挤出一句。 “你,那个客人,你那个客人,是想强暴你吗?” 026 奚渝心中惊诧万分,她用茸茸的眼神看着陶仁,更多让她感到奇怪的是,眼前这位给人颇有信任感与安全感的小青年居然会是在卡拉ok相识,她想这世上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不能看外表,更不能凭直觉上的好感。[]奚渝低下头,思忖了一段时间,陶仁以为她会像怨妇一样说出一句标准的怨言,如“天下没有好男人”之类的,没想到奚渝狡黠的笑笑,挤挤眉,接着用力拍拍陶仁的肩,以一种江湖的语气说:“大哥,以后在东宁混,就靠你关照着了。” 奚渝说完就站了起来,远处正一辆出租车快速使来,奚渝大吼一声“taxi”,“嘎”的一下,出租车很快停在了近处。奚渝打开了车门,迟疑了一下。陶仁很聪明,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就在奚渝半个身子钻进出租车的时候猛喊了一句:“你总得留个联系方式吧!” 奚渝报出一串数字,车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开走了。陶仁知道,这是qq号码。 回到家,已经比较晚了。陶妈妈还没睡,显然是在等她,见陶仁开了电脑,她先去厨房炖了一碗参汤,热腾腾冒着气,端放在了陶仁的电脑桌边。 “妈!以后不要再炖这汤了,年青人用不着,你早点睡吧!” “妈今晚找你有事要说。” 陶仁似乎知道妈妈要谈什么,知趣的把音乐关了。 “你爸来电话了,在广东,一个人管不过来,希望你把工作辞了,去帮帮他。他年纪也大了,这资产,到最后还不都是你的。孩子,考虑一下好吗?” 陶妈妈用恳求的语气说着,几缕白发下苍老的眼神,期待着陶仁能点点头。可是,陶仁一直没有吭声。过了很久,陶妈妈一直坐在陶仁的身旁,参汤也喝完了,空碗端在陶妈妈的手里,她渐渐的哭出了声来。陶仁站起来,手心轻揉着母亲的背脊,再掺扶着她起来。 “妈!我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的理想和事业,愿意远赴他乡,抛妻弃子的男人。是的,事业是成功了,可是漫长的岁月里,他有没有考虑家人承受的痛苦呢?妈,我是小男人,只想做个小男人。我没理想,没追求,我从来就不曾有过雄心壮志,不需要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业,更不会扔点钱回家算是对家人所尽的责任。我只想呆在你身边,好吗?我只想这样一天天的过下去。好了好了,妈,早点睡吧。” 这样的话可能说了许多遍,而且好像还有千言万语要说,但陶仁知道,越说情绪就会越激动。因此,他硬是把下面的话塞回了嘴里。陶妈妈点点头,再也没讲什么,挥挥手离去。陶仁把房门关上,重新回到了电脑前。 qq的好友栏里没几个人。第一件事,陶仁把刚刚认识的坐台小姐的号给先申请加为好友了,然后再打开了毛驴在线。水区里的事差点把他看的张口喷血,中午刚发出来的《冬日暖阳下的东宁鸡》,被人顶到近200贴,而且越顶越水,几乎被灌到了九霄云外,成了一纯水贴。 027 先是那个叫伶颜的又杀了回来,“楼上的诸位吵好了没有,乖,不出声了吧!那姐姐开始灌水喽!” “灌水是一种美德,今天你灌了吗?如果没有,请跟我灌一壶。如果你口渴了,请趴在这里喝一口,放心,不是尿,是我灌滴――水!”一个叫别扭的跟着灌。 “‘别扭’,你可真别扭,你怎么能用这种语气对水友们说话呢?楼主的贴子可是现实的社会**,反映的可是重大的社会问题,我们要严肃的对待,要灌严肃的水。” 这个伶颜,俨然一副长者的姿态,似乎有着一种欲成为水区领导者的冲动。[.超多好看小说] 别扭接着顶:“姐姐说的好正确呀!要不咱们就来研究一下另一只鸡的动向?” 伶颜:“傻瓜,这还用得着研究吗?还一只鸡正在接客嘛!你没见麻将还没结束,她们仨正在等嘛?” 别扭:“哎!这年头,连鸡也供过于求了!民工没事干,看黄带,妓女没事干,搓麻将。偶看完全可以相互服务,相互补充一下,以促进社会稳定嘛!” 伶颜:“你懂个啥,她们是城市里的性民工。[]不过还是女人吃香,没有像民工那样存在讨薪的困难。” 别扭:“不会吧,你有没有搞错,难道你没听说过有人因拒付嫖资而砍死数鸡之事?” 不曾说谎:“你们有完没完,灌水,要灌的具有纵横四海的气势,老是在鸡身上扯来扯去,能把这水灌的波涛汹涌吗?” 别扭:“前辈,你批评的实在是太及时,太正确了,活这么大,从没有听过如此博大精深,高屋建?的概括,真是惭愧呀,你让我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你让我佩服的**投地,你知道吗?前辈,你寥寥数语,深入浅出,统揽全局,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万年书呀!” 水之后:“曾经有一汪水在偶的前面,我没有好好去灌,等流光了,才追悔莫及,如果再给偶一次机会,偶要说,灌他一万年。再附带一句,楼上是超级马屁精。” 别扭:“你以为‘不曾说谎’的马屁有这么好拍吗?他老人家存活这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踏过了那么多的坎坷挫折,人生浮沉,万般感慨。但他一心一意的坚持说真话,不说一句谎,就凭我这几句奉承,对他又能算是什么呢?” 伶颜:“没创意,看你们一个个经验值那么高,都是水区的老水民了,但灌来灌去还是这些陈辞滥调,你们不觉得很失败吗?这一切充分证明了你们说思维不够活跃,视野不够开阔,要好好跟我学学。” 别扭:“偶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抬头仰望着楼上,看着你四射的光茫,照耀着大地,温暖着人心,孕育滋养着万物。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灌水学鼻祖水母?” 无尾鱼:“晕,你们不觉得灌水很无聊吗?我是来挽救你们的,不要再这样虚度光阴了,做点实事吧!” 伶颜:“什么叫无聊?” 028 无尾鱼:“无聊就是精神空虚的人通过做无价值,无意义的事以求虚度光阴。[]你们属于无聊之标准版。” 不曾说谎:“放屁!无聊是一种美德。18楼别冒泡,灌出点风格嘛。” 水之后:“不就冒了一串泡泡嘛!冒泡也是一种美德,嘻嘻嘻!” 伶颜:“无聊能产生文化吗?” 无尾鱼:“傻蛋能产生文化吗?” 别扭:“无聊本身就是一种文化。” 伶颜似乎在有意引导着话题,而这个别扭成了她忠实的追随者。 无尾鱼:“没价值,没意义的东西会有文化吗?不要以为灌点水,说点滑头的话,卖弄点东拼西凑的闲碎,就是有文化。” 别扭:“有人闷着慌,闲不住了,去爬七大洲的最高峰,这就叫征服。***,偶刷遍论坛里各版,难道就不叫征服?请教楼上这条鱼,为什么登山有意义,偶刷屏就没有意义呢?” 无尾鱼:“登山是一种意志坚强,勇往直前,挑战人类极限的表现,而灌水,是污染网络,是制造更多的网络垃圾。” 不曾说谎:“你有毛病呀,在水区让人家不要灌水,你不知道根据我国法律规定,不能在佛教寺庙宣传基督教吗?你知道天有多高,海有多深,知道萝卜有根天萝有藤吗?你知道哪个是冬瓜,哪个是蒲吗?你不知道登山也是污染环境吗?好端端的雪地,本来就是不适合人类生活的地方,硬被这群傻b践踏了。还自以为意志坚强,勇往直前呢!真是不可理喻。” 水之后:“痛快,来抱一个。” 别扭:“偶真的需要价值,需要意义,求你了,鱼,给我吧,哪怕是一点点。偶好可怜!” 无尾鱼:“晕,有这种法律?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扯不过你们。” 无尾鱼被气走了,这些人继续着“无聊“的话题,陶仁想想,觉得也蛮有意思的。毕竟,他感到自己也很无聊。而且,不是他一个人在无聊,好象整个社会都无聊着。这是个无法阻挡无聊,无法消除心灵空虚与寂寞时代。于是,有人恶搞,有人作秀,有人裸奔,有人傻乐。正因为无聊,所以才和张有才他们去喝酒,去k歌,去抱小姐。相比之下,灌水岂不是文明多了,至少不败坏社会风气。灌水,可以说是一种平民的无聊方式吧。只要能上网,就能尽兴的无聊一番。 看看时间不早,陶仁觉得累,也想睡了。然而,正要关电脑的时候,他犹豫了,他觉得应该给中午那个溪鱼留点什么,好像自己已经在无意间冒犯了一个脆弱的,受到巨大伤害的人。溪鱼的名字暗着,他点了下,打开了留言的栏: “对不起!虽然对着电脑,不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但我知道,你受到了伤害,心情不好,而我却又在这个时候让你更加郁闷。我不是故意的,希望你心情好起来的时候,好好的聊聊。” 029 天没亮,奚渝就起来了。她知道,一定要在今天做完辞职与搬家所有的事。其实,她昨晚辗转反侧想了很久,吴总那种伪善,娄城那种卑劣,让她感受到已经无法再在这个地方工作与生活下去。或许,真的是走到哪里都一样,但如此诸多多的抑郁在这段时间积压在这个地方,让人久久难以排解。因此,还是休息一段时间,换个环境比较好。反正自己是个外来人口,也没什么家当,像风一样,想飘就飘了。 很快,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了两只纸箱与一个大包。奚渝觉得心情好了许多。拍拍纸箱,心想最重要的财产就是里面的电脑,她不禁一个人站着傻笑了起来。没过多久,外面楼道里逐渐变得嘈杂,工友们一个个起来,洗脸,刷牙,准备着上班。奚渝梳理了一下头发,正打开房门的时候,不禁愣了一下,有几个女工在眼前嘻嘻哈哈,蹦蹦跳跳的走过,奚渝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的确,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居然连能够一起谈谈心,聊聊天的朋友都没有。她慢吞吞的下来,走到厂大门口的早餐店,宽大的厂区和远处工地的隆隆作业声让她又变得心烦意躁。(.好看的小说) 因为是临时工,当时奚渝考虑着何进能来,可能要换个地方,所以就没签长期同合。手续办的很快,奚渝领了钱,没再去别的地方,径自坐上了一辆公交车,往老城区而去。 其实,奚渝心里早计划好了,在老城区先找个地方住下,再悠闲的找份合适的工作。老城区一般来讲比较安静,和谐,不会像开发区那么纷乱烦杂。这年头,城市的建设千篇一律的有如是摊大饼一样往外处扩散,旧的城区逐渐被冷落了,留下的尽是一些老人,或是家境比较差的本地低收入者。虽然旧城区破落了些,条件比较差,但正因为被冷落而落后了,所以才显得清静。更何况,旧城区住得相对比较安全,贼都不笨,他们知道旧城区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好偷;抢劫的更聪明,他们一般不会在穷人居住的地方对本来就不富裕的人下手,穷人若遭遇劫匪,往往会激烈的反抗,这点劫匪心知肚明,除非是那些真的被逼急了的人。 奚渝在东门下了公交车,沿街都是十几年前的建筑,显示这里曾经一度繁华过。这些老建筑在今天虽然比不上新区现代的建筑那么有气派,但底层的门面装修一下,还是颇有现代社会的气息。再往东门进去一点,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老街,两边都是几十年前二三层高的木砖混合结构房,临街或是开着小店面,或是紧闭着的房门,街面则是刚刚铺上的石板。走在这样的街上,奚渝觉得很开心,好像是踏在城市深遂的记忆里,细细品尝着诸多悠悠的市井往事。 030 一副画让奚渝停了下来,她想了很久才记起来,原来这副油画就是在毛驴在线灌水专区看到的《冬日暖阳下的东宁鸡》。奚渝挺好奇的,不禁抬头看看里面的房间。这是木结构的门面,门敞开着,木板窗也卸下来放在街边,一个批头散发的男人正专心致志的作画。虽说奚渝对油画一窍不通,但她还是身不由已的走到了房间里面,怀着好奇,东看看,西瞧瞧。地上,桌子上放了许多画,有点凌乱,而且这个画画的也有点怪怪的,在奚渝看到他左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时,有过瞬间的恐怖感。接着,奚渝忍不住再多看了几眼,这才发现这个男人眼窝深深的,一副经历风雨沧桑的面容,似乎藏着无尽的感伤。他就是那个瞿黄,穿着灰色的羊毛衫和破旧的牛仔裤。 前一首钢琴曲停了,在数秒的停顿间,瞿黄的画笔重重的落在油画布上,发出刷刷的声音。音箱里又放出了音乐,有如是零碎的几个音符跳出来,接着便**一串动听的乐章。奚渝听着这首曲子,似乎清脆的琴声每一次都会让她产生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感触,但又想不出应该用怎样语言来表达。(.无弹窗广告)她敛眉低头,直到最后又归于数秒的间隙停顿。 “这是什么钢琴曲。” 奚渝心想着问出个曲名来,以后好在网上找来听听。 一直全神贯注的瞿黄这才发现有人在他的店内,他用手把额头遮眼的长发捋开,皱着眉心,看着傻乎乎且有点土气的奚渝。 “刚才这首钢琴曲子很好听,我想知道叫什么?” 奚渝见他不说话,就再问了一遍。 瞿黄弯过身子,把碟片设置为重放,再从音箱上放着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两片有点发黑的嘴唇中间。然后从烟盒上拿起打火机,捏在手里,一磕,火头蹦了出来,他好像是略有所思的迟缓了片刻,接着下巴一翘,烟头伸到了火头里,合起嘴唇一吸,最后从两个鼻孔里窜出两道淡淡的白烟。 “卡农!” 瞿黄的两个字好像是从胸口弹出来一样,一钻进人家的耳朵,马上就消失了。 “卡农?” 奚渝一脸的迷惑。 “怎么,没听说过?曲名叫卡农,很好听,是吗?” 瞿黄深吸一口烟:“不知道为什么,在很久以前,当卡农在我耳边响起,我一点感觉也没有,觉得这是一首普普通通的钢琴曲,并不能给人太多的感受与遐想。过了很多年,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变化的很大。记得几个月前,不经意间打开了一个外地女孩子的博客,背景音乐就是卡农。我似乎仅仅是为了听这首曲子,而把她的博客经常开着。听着卡农,好像一步步走入了生活,走入了真诚与质朴的心,就这样,似乎永远也无法从中解脱出来了。” 031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样的音乐,感觉就是对生活感悟的一种共鸣。[.超多好看小说]” 奚渝插了一句。 “呵呵!原来有同感呀。卡农,并不豪华,听着它会让人觉得就是对平凡生活的一种感知。人生灰色的轨迹,枯燥的生活,时时袭来的压抑,偶尔兴起的冲动,低头叹息的刹那,举首向往的瞬间,仿佛都化成了简单而朴实的音符,随着尤如长长岁月般的旋律,渐渐流淌着。卡农是现实的生活升华,简单却不单调,重复却不显得乏味。[]一段一段衔接在一起,似乎是回到了从前,却又让人感到是新的乐符,新的生活,新的开始。卡农,即缠绵极至,又洒洒脱脱,她好像是用生活琐事编成的音符,像是用各种各样的心情谱写的旋律。听说喜欢卡农的是两类人,一是20不到的人,他们单纯,善良,心中充满向往与希望,卡农让他们感觉到未来的美好时光;另一类是30多的成年人,他们有着生活的各种感知与经验,太多的往事让他们感叹回味,卡农就是走过来的人生,以及还要继续面对的将来。(.好看的小说)” 瞿黄像是背一篇散文,几乎是一口把这些带有诗意美感的话说完,奚渝尽管还是有些不能理解,但从瞿黄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仿佛是完成了一次真心诚意的祈祷与许愿。 “呵呵,你们搞艺术的,看上去挺玄挺深奥的。” 奚渝咕哝了一句。 “哎!” 瞿黄在轻叹一声之后,把烟头摁在一只又黑又脏,盛满烟蒂的马口铁罐头瓶里:“其实艺术是最简单的,仅仅是生活的真实感受。你认真的生活了,就能有心灵的感受。像梵高的《向日葵》,你说凭什么能卖那么高的价,在一般人眼里很普通呀?” 奚渝摇摇头,她听到梵高以及他的《向日葵》,但的确从没想过为什么他的画会那么有名,小时候觉得只要能把书念好就完成所有任务了,哪有功夫去管课外的事呢! “只有经历过人生坎坷,泡经沧桑,被黑暗压迫已久的人才会在看到《向日葵》刹那,感觉到对光明的追求是多么的重要。只有一个用心去生活的人,才会有追求阳光,驱散阴云的强烈渴望。” 瞿黄一向很少说话,可一旦谈到艺术,他总会忘我的娓娓讲述。或许少有人会有耐心来听瞿黄那么多漂亮的言辞,奚渝算是不小心撞上的一个,她点点头,装作自己听懂了一样。而瞿黄,则好像在对着数百人,在进行一场**澎湃的演讲。他滔滔不绝,讲了牛棚里的老人,讲了西伯利亚的流放者,讲了**的反抗者,讲了古今中外许许多多顶天立地的英雄。他抑扬顿挫,讲的声情并茂,两眼如炬,有如烈焰燃烧。直到当他瞥见奚渝根本无心在听时,才极不情愿的收住了话题。 032 奚渝想走了,抬脚跨了一步,看到墙角一副画。一个山洞里有个衣衫褴褛的人面对着一头凶狠的狮子。“这还不被狮子吃了呀!”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瞿黄转过头,笑了!“这是我临摹的徐悲鸿的《奴隶与狮子》,狮子受伤了,跑到山洞里,碰到了一个奴隶,奴隶害怕极了,可狮子没有吃他,因为狮子受了伤。奴隶看到狮子血淋淋的伤处,觉得可怜,没有扔下它而离开,反而留在旁边,帮助它治好了伤。后来在角斗场上,狮子碰到了奴隶,在奴隶主希望一场血腥搏斗的欢呼中,狮子知恩图报,没有发起对奴隶的进攻。这是古罗马的一个传说。” 奚渝若有所思的走了。她还要找住处,于是在老城区闲逛了很久,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无奈之际,她回到了厂宿舍,摊开被铺继续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她在一个老乡的帮助下,在东门边靠山的地方找了个80年代运输公司的旧宿舍。房子不大,但厨房、卫生间、客厅都有,而且房租也便宜。奚渝很满意,叫了一辆小运输车,把东西全拉了过来,没化多少时间,一切就布置的妥当了,只剩电脑还放在箱子里。这玩意不能上网就等于一堆废物,奚渝琢磨着无论如何也应该等工作找好了,再去电信安装宽带才行。于是,她啥也没去想,在新窝里好好的睡了一个下午。 楼梯里有了踢蹋踢蹋上上下下走人的声音,奚渝醒来,看窗外天色已经有点暗,就起来梳妆了一番。她准备出去,在东宁的旧城区找个特色一点的地方好好的慰劳一下自己。门打开了,对面的门也打开了,走出两个与奚渝年纪相仿的时尚女孩。其中稍微年轻一点的对着奚渝笑笑,奚渝也伸出手,打了下招呼。下楼时奚渝边走边告诉她们,自己是刚搬进来的,正想找个地方吃饭。两姐妹显得颇为热情,不由分说便请奚渝同去,把她带到了一处热闹的面馆。 三个女人三碗面,炒了一盘豌豆,开了瓶子啤酒,聊聊家乡,说说在外的感受,让大家都觉得惬意、快活。没过多久,这三个丫头兴致高了起来,毕竟她们三个都是异乡人,有不少飘泊之后的共同语言。因此,她们开始觉得在小面馆里喝酒不过隐。那大一点的通了几个电话,然后就提议一起去酒巴。她说上次还存着一瓶很好的洋酒,趁今天心情好,得把它给喝了。 奚渝啥也不知道,再说心情也还郁闷着,正巴不得寻个去处好忘忘忧,因此马上点头答应了下来。更何况酒巴、洋酒这些玩意儿对她来说也挺新鲜的,就算不喝酒,跟着看看也应该是很有趣的事。于是,她们仨二话没说,结了帐,叫了辆出租车就走了。当然,奚渝心里还横亘着一件事,她好些次想开口问问她们两姐妹是做什么的。不过考虑再三,还是觉得不问的好。实际上,根本就不需要问,她心里已经隐约感觉到了她们的职业。想到这里,奚渝又郁闷了起来,从毛驴在线的水区被人家误认为是鸡,到在卡拉ok被别人当成小姐,再到晚上真的和坐台的小姐一起出去玩。难道交了霉运不成? 033 出租车七拐八弯,很快让奚渝分辨不出了方向,不过估计也没离开旧城区多远,因为计价器显示金额还停留在起步价上。[.超多好看小说]东宁本身就是个不大的城市,有人称之为十元城。十块钱打的,足可以从东边的开发区,一直坐到西城旧区的山脚下。 车子停下的地方是条一边靠着山坡的街道,街道两边种着高大的梧桐,梧桐的后面是一排排80年代的火柴盒式楼房。不过,通过远近都比较光亮的路灯可以看到,有的山坡上还零星坐落着一些二层的小别墅。显然,这些小别墅建成已经有一些年代了。藤蔓布满了边墙,丛枝覆盖着阳台。或许,这里曾经是东宁最有权力的人生活居住过的地方。 奚渝觉得这地方挺不错的,即精致,又宁静。如果住在这里,无疑是生活中最美妙的享受。奚渝仿佛看到自己在清晨一觉醒来之后,推开窗子,面对鸟语花香,久久的在驻足远眺。 当她还站在路边沉浸于想象的时候,两姐妹却急着要走。在催促之下,奚渝跟着她们弯进了上山的一条小斜坡路。其实,这幛二层的小洋房就在街道的旁边,只不过灌木丛中长着许多高低不等的树木,以至于在路上根本发现不了后面的情况。只有从小斜坡路拐个弯,才能看到这别墅就一个酒巴。酒巴门口停着一些车,入口处上面绿色的霓虹灯勾勒出七倒八歪的“甘果”两个字。“甘果”酒巴,这名称看上去似乎代表着某种朦胧的意义,但也有可能仅仅是信手拈来的称谓。 推开重重的木门,里面有点吵,空气有些烟酒味交杂的臭,白色的烟还不时在红红绿绿眩目的灯光下飘荡。奚渝感觉闷热阵阵袭来,更糟糕的是那沉甸甸、闹哄哄的音乐。是首外国的歌曲,叽喳呱拉的不知是在说还是在唱,也不知道是哪个鸟国人在讲些什么鸟语? 酒巴很深,最远处的座位上坐着好些人。他们觥筹交错,行拳猜令,玩的全然忘我。入口处的巴台倒是不大,边上只坐着一位很瘦的女人。只见她低着头,独自傻呆呆的看着小手中的酒杯。两姐妹居然和这瘦女人认识,打个招呼后就围着巴台坐在了一起。服务生是个小年轻,发型有点乱,而且还是绿色的。他走上前来,接过一张小纸片,很快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瓶洋酒来。然后娴熟的拎起一个用来调酒的大玻璃瓶,放冰块,掺饮料,再“啷啷啷“的摇几下。酒架上放着几排晶亮的小杯子,一一倒满之后,推到了这三个女人的面前。 一人端了一小杯,两姐妹中那大的抬起脖子一饮而尽。随后抽出纸巾抹了抹嘴角,不禁很得意的说起了这瓶洋酒的来历。简单的道来,就是有一天晚上卡拉ok唱歌之后客人请她们俩姐妹去酒巴,客人酒喝多了便昏头昏脑,为了摆阔气而大把甩钱,结果开了瓶皇家礼炮,没来得及喝就醉的不省人事,被朋友拖出去之后,酒就存给了两姐妹。经过一讲完,那边上的瘦女人听了以后“哧”的一声笑出声来。然后扭过那张疲惫不堪,发丝凌乱的脸,伸出鸟爪一样的手端起了酒杯。见她这架式,应该是想放开嗓门厉声说出什么话来,可偏偏喉咙像塞着稻杆一样,只见她费了好大的劲才艰涩的讲出了一句:“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来!干!” 034 整一个怨妇,像是希望把心中的郁闷与难受倒进杯,再喝进肚子。(.无弹窗广告)奚渝没见过这情况,吓了一跳,不过她还是出于礼貌,举杯干完了这小杯子的洋酒。这酒不管装在瓶子里,还是倒在酒杯里,在灯光下呈金黄色,都是一样的亮澈,清纯。的确美丽的很,就像一个高贵典雅的妇人,穿着长长的晚礼服,独自在黄昏时漫步在深秋的长廊,看着梧桐叶儿飘落,显得格外的宁静与安祥。更让奚渝惊讶的是,这酒不但外观玫丽豪华,而且喝起来也特别的爽口,冰冰凉的,喝进嘴里的刹那,有如流水跳跃在山间的石块之上,“咕噜”一声,滑过喉咙,全身上下都有如渗透了这种清润的感觉。(.好看的小说)奚渝有点傻了,这毕竟是平身第一次喝洋酒,奇异的感受让她不禁对着捏在手里转转的小酒杯发起呆来。 突然,肩头被人轻轻碰了一下。奚渝转身,看到瘦女人鸟爪一样的手递过一杯酒。奚渝接了过来,和她的杯子碰了一下,再次饮尽。 “你们都是一起的?” “噢不!刚认识的,她刚刚搬到我们的对门。叫她芦花姐吧!呵呵!” 对于瘦女人的提问,两姐妹中那大的紧跟上了回答,然后转身面对着奚渝,示意叫一声“芦花姐”,再敬上一杯酒。奚渝照做了,芦花姐会心一笑,看上去很满意。不过,在她侧回身子的时候,一不小心差点从高凳上摔下来,幸亏奚渝及时扶住了她的手。她拍了一下奚渝的肩,算是表示感谢。 两姐妹兴高彩烈,似乎难得像今晚这般无拘无束的放纵玩乐,她们只顾着与服务生玩喝酒游戏。听着两姐妹响亮的欢声笑语,不知怎么的,奚渝却因为芦花而渐渐有了颇多的感慨。她不时转过头来,看看埋首苦饮的芦花。这个女人的全身上下好像充满着委曲与哀怨,那眼神忧郁而苦闷,仿佛是四周已经干涸龟裂的湖底中央,只剩下的最后一塘波澜不起的死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心死了,眼神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光芒与生机。 是什么事让她流干了泪水,又是谁伤害了她?芦花酒喝的应该比较多了,脸有点红润,眼睛也瞪大了许多。冷不防,只见她猛的抬起头,开始破口大骂起来。她骂的很难听,几乎是想用尽天下的脏话来掏空心中的愤怒,到最后甚至连简单的英语也派上了用场。随着接二连三的骂声,奚渝的心事也被翻腾了上来。她想到了自已在东宁的这么一年之间的遭遇,想到了遥远的重庆以及那个已经安下家的男人,还想到了更久更远之前的诸多不幸。干脆,奚渝和两姐妹换一下位置,坐到了芦花姐的身旁。两个女人以一醉方休的架式,你一杯,我一杯;你一句,我一句。搞的从她们身后走的人都皱皱眉,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035 没几下功夫,芦花喉咙中塞着的稻杆好像已经被一杯杯的酒冲进了肚子,她的嗓门变得顺畅而嘹亮刺耳起来。服务生有意识选择了“high”一点的音乐,并开大了音量。转眼间,整个酒巴像处在敲打着的皮鼓里一样。正在芦花大吼一声:“天下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的时候。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抖抖身体走了进来。奚渝虽然头喝的有些昏沉,但一眼就认出了来者正是那晚从卡拉ok追出来的大个子。惊诧之际她赶紧回避了目光,正儿八经的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当然,她知道早晚会被认出来,此时已经无法回避了。 是陶仁,东宁城真是个不大的地方,陶仁居然认识芦花。他走上前拍拍芦花的肩头,呵呵的笑了起来,然后以一种即是斥责,又带有关爱的语气说了一句:“又喝多了吧,开骂了?” 芦花好像对陶仁心存畏惧。[.超多好看小说]她眯了一下眼睛,噘了一下嘴,叹了一口气,一言不发的,只顾把玩着手里的小酒杯。陶仁转过身来,两姐妹也认识他,娇滴滴和他打起招呼。陶仁正想开口说话,突然看到了低头不语的奚渝。他先愣了一下,或许这不算是愣,而是针尖儿刺穿了本是鼓鼓的气球吧! “你也在这里?” 陶仁边说边搬了把高凳,夹进两姐妹与奚渝中间,然后挤进身子,翘起**坐下。奚渝觉得实在是倒霉透顶,这次一定又被当成了坐台小姐,怎么也说不清了。既然如此,干脆就将错就错。她一咬牙便回答了一句。 “嗯!我是刚来的!” 声音很低,像是在敷衍了事。陶仁一时无言以对,他示意服务生拿酒,然后点了一根烟。白色的烟雾飘浮起来,袅袅的盘绕在彩灯之间。对于奚渝来讲,从没有过男人坐在她旁边抽过烟,这烟味很难闻,奚渝忍不住用右手的食指挡在鼻孔前轻咳了一声。陶仁听见后,头转向了另一面,再把几乎还是整支的香烟重重的摁灭在巴台上的玻璃烟缸里。门又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一个踉跄跌了进来。等站直了之后结结巴巴的对着陶仁说:“还好!活着进来的。” 036 这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张有才。今晚这两人又不知道在哪里鬼混,混的像两只四处寻找鱼腥味的醉猫,跑到了酒巴里来。张有才尽管醉晕晕的,但色迷迷的眼睛还尖的很,一眼就看见了陶仁旁边坐着新面孔的姑娘。奚渝明齿皓眸,一副清纯的样子,不禁让张有才蠢蠢欲动的探上了脑袋来张望。就在脑袋靠上来的刹那,奚渝闻到了一股酒与烟混杂的,令人鼻酸胸闷,几欲作呕的臭气。陶仁看到了奚渝一脸难堪的反应,苦苦的笑了一下,随后一把将张有才推开。陶仁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自己早进来一步抢坐在了奚渝的身边,张有才这头色猪肯定会死皮赖脸的坐在这里。现在,奚渝的身边已经没有了空位置,她的另一边坐着发作起来像母老虎一样的芦花,凭张有才这样的小胆,绝对是不敢叫陌生人让出座位的。 张有才眼巴巴的瞪几眼独自沉默着的芦花,见无缝可插,无机可乘,无戏可唱,只能摇晃着身子去找两姐妹。显然,这两姐妹和张有才很熟了,主动搬了把高凳放在了她们的中间。他们仨玩的很投入,不时有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狂笑。自从陶仁和张有才进来,甘果好像就变成了冰火两重天。一边是疯狂,一边是沉寂。疯狂的人彻底的忘我,而沉寂的人却各有各的心思。[]陶仁让服务生拿了两副骰子,给了奚渝一副。奚渝摇摇头,说自己不会,这让陶仁很纳闷,但想想她是刚来的,不会也有可能,于是就要求奚渝跟着他学。骰子或许有很多种玩法,陶仁挺在行的,但奚渝显然没有兴趣学这些玩意。 其实,她在见到陶仁的瞬间已经清醒了一大半,而且说句实话,在甘果酒巴和两姐妹一起碰到陶仁,即让她欣喜,又让她极度的失望。陶仁看上去长的比何进文气多了,而且,文质彬彬的他居然看不出一丝的懦弱,陶仁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刚毅气质,这让许多人会认为他是个正直、坚定、勇敢,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眼前的陶仁却与他的外观形象大相径庭,他是个出没于歌厅酒巴,终日与小姐为伍,以洋酒为伴的堕落公子哥。 张有才兴致越喝越高,和酒巴里一些喝多了的酒徒一样,成了肆无忌惮的群舞恶魔。而陶仁则恰恰相反,他早就随着奚渝的冷淡而抑郁了许多。上次在卡拉ok碰见,陶仁就不完全相信奚渝是坐台的,无论是外表气质还是举止言行,都不符合他的判断标准,但今晚算是让他彻底相信了。既然奚渝对他冷冷冰冰的,干脆自己一个人喝起了酒。没过多久,张有才就醉了,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对着吧台里的酒橱发呆。陶仁也没有了兴致,和芦花简单的说了几句,再出于礼貌和奚渝打声招呼之后,就拖着张有才离开了甘果。 陶仁前脚一走,芦花立马就来了精神,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ok”,开始轻声哼唱起小调来。奚渝见其一下子变得如此愉快开心,兴致也随之高涨。她和芦花俨然成了一对已经认识很久的姐妹,边喝酒边聊天,相互之间称姐道妹。两姐妹见她们玩的火热,也掺杂了进来,四个人喝光了开着的洋酒,再加了些啤酒。直到酒巴只剩她们四个的时候,才跌跌撞撞的离开。 037 芦花没有回家,她也走不到家,喝的烂醉如泥,需要他人的搀扶才能走动。奚渝没办法,只能把她带到了自己刚刚安顿下来的宿舍。再加上自己也喝的差点不省人事,一进房门,把芦花推上床后,自己也轰然倒下,像石沉大海一般深深的睡去。 第二天奚渝醒来,头像涨冬瓜一样的难受,朦朦胧胧的眼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和芦花连衣服都没脱就睡着,被子横扯过来,床上一副凌乱不堪的景象。奚渝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做事情过于草率,实在不应该带个陌生的女人到自己的宿舍里来过夜。可当看看身边的芦花,想着一个因为重重心事排解不开而喝醉了的女人,觉得如果听之任之,真有点于心不忍。芦花侧着身子,睡的有如一只阳光下埋首倦伏的母狗。其实,芦花长的还算秀气,只是人很瘦,不知道她那些留不住肉的骨头上,刻下的是怎么的伤心往事。 奚渝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她想着想着,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尽管自己浑身乏力,但她还是撑起身体,帮芦花扯上并捂实了被子。然后自己脱了些外衣,重新盖好被子躺了下来。奚渝感觉全身酸痛,眼皮沉沉的,头还昏的像一团浆糊。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依稀之中,往事浮现于脑海,让她湿润了双眼。 重庆是个美丽富裕的山城,谁又愿意离开生长的故乡,只身去外飘泊闯荡呢?更何况是个势单力薄的小女孩子。可奚渝没办法,她一直坚定的告诉自己,趁着年轻,必须在外为家里分忧几年。 小时候,爸爸妈妈都有一份相当不错的工作,奚渝家境殷实,衣食无忧。她还有个忠诚厚道哥哥,从居住的大院到学校,哥哥处处小心呵护,奚渝过着公主一般的快乐生活。可天有不测之风云,爸爸不知道为什么辞去了工作。从此以后,家境一日不如一日。直到有一天,灾难似乎是突如其来。妈妈白天在法院执行人员的面前苦苦哀求,希望他们不要搬走兄妹在做好功课后惟一可以得到欢笑的电视;晚上则被迫跪在黑社会打手的面前,一脸泪水,苦求着他们再宽限几天。 那是个刻骨铭心的夜晚,爸爸与哥哥都没在,奚渝躲在房间里,只有妈妈一人出面周旋。索债者有如凶神恶煞一般,气势汹汹的,先是一通污言秽语,再是几句严辞威胁。他们打碎了玻璃,踢破了门。当他们看到奚渝的家真的已是一贫如洗时,才不得不恼羞成怒的抛下几句关于最后期限的话,随后悻悻离去。执行者翻箱倒柜,索债者恶语要挟,这一家人陷入了罪孽深重的苦海。在悲痛欲绝之际,他们在风雨飘摇中似乎濒临着被一脚踢出社会的绝境。 欠下的巨额债务有如泰山压顶,爸爸东躲西藏,疲于应付。妈妈考虑再三后,带着奚渝住到了姥姥家。哥哥一直在帮助着爸爸,他曾经一个人住在家里,后来在家门被钉死后就没有回去过,也没有再去上学。这个家好像从此之后便分崩离析了,奚渝和妈妈只知道,哥哥只身在外打工,而且每个月都能寄点钱到姥姥家,但却不知道爸爸的下落,更不知道爸爸后来是否还和哥哥在一起。 038 妈妈白天在单位上班,迫于生计,晚上再做点零碎的活儿,只有奚渝继续每天去学校念书。没过几年,爸爸的再次出现已经不是在家里,而是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之上。他形容消瘦,满头白发,一脸苍白,触目之际令人痛哭涕下。当他看到奚渝,干涸的眼角露出了一滴晶亮的泪花。他有着千言万语想对女儿讲,有自己的辛酸,有对妻子儿女愧疚,还有对天对地,对这社会,对这个时代一肚子的怨言。爸爸在临终前告诉奚渝,作为60年代迂腐的知识份子,后悔太相信这个社会还有道德与法律秩序的存在,他希望奚渝今后都不要念文科,改读理工科,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有一门技术在手,老老实实的生活,比做什么都强。奚渝的家庭,就是一次以保护优秀企业家为名的不公正的审判后,夺去了一条人命,害苦了一家人整整十年的时间。 那时候,奚渝很瘦,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在地。为了爸爸临终前的那句嘱托,奚渝没有选择文科。她哭了很多次,从此挥泪告别了自己从小的理想。就在奚渝考上大学这年,家里的债务还清了大半,剩下的,也有因为同情而没再追讨的。正当妈妈愁着如何为奚渝筹措学费时,很久没有回家的哥哥送来了两样令人惊喜万分的东西:一是哥哥打工挣来的钱;二是哥哥的研究生入学通知书。[.超多好看小说] 哥哥终于来了。家里的男人,也是惟一的顶梁柱,在经历数年的飘泊之后,他比以前更高大,更健壮,他已经成了一个泡经沧桑的男人,他的眼神,写就着人生的苦难与抗争。在爸爸的坟头,他足足跪了半天,他发誓,一定要为父亲讨回公道,一定要将申诉继续到冤案昭雪,一定要让那些徇情枉法,见利忘义者得到应有的报应。原来这些年里,在学校时一直成绩优异的哥哥一边在机械厂打工,一边利用空隙时间参加自考。“无边寂寞夜,一片苦寒心”,哥哥不但让自已重新走进了校门,也为自己的妹妹奚渝赚下了一笔学习的钱。奚渝记得那一天,妈妈抱着哥哥哭肿了眼睛。 在奚渝的心中,哥哥是个永远都趴不下的男人。因此,当她毕业之后,恰逢姥姥的房子因为拆迁而换了一套新房。妈妈本想将新房作为哥哥结婚所用,但哥哥却要让给奚渝,说自己有了好单位,早晚能够买得起房子,而且推迟几年结婚也不碍事。共度患难的兄妹感情,让奚渝再也不忍心哥哥为自己付出太多。几番思虑,她于是就约了大学的男朋友何进去沿海的地方打工。她以为这样一来,就能让哥哥早点和嫂子在新房结婚,也能让妈妈早一点圆了抱上孙子的心愿。 生活逐渐安定了,家人之间自然充满着无限思念。在奚渝去东宁之后,哥哥经常发来短信,每次都说妈妈和他自己很想念奚渝,并告诉奚渝,如果在外面混的不好,就回家来和妈妈一起住。奚渝知道,回家是自己最大的心愿,而且哥哥也一定能够帮忙解决工作上的事。可她本以为何进能来,因此打算两人一起在外面做几年,到时候哥哥结了婚,等有了孩子以后再回去。然而,事与愿违,何进没有来。这个傻小子一直很懦弱,他说他买了房子,他肯定是找了个有钱的姑娘。奚渝发过誓,要像哥哥那样做个坚强的女人,只要哥哥不结婚,就继续在外独自拼搏。 039 想了太多太多的伤感往事,疲惫的泪水让眼皮更涨,人也变得昏昏沉沉。在不知道不觉中,奚渝睡着了,她没有做梦,睡的很深。也不知睡了多少时间,隐隐约约之中感觉外面的太阳火红火红的晒进了房里。盖着的被子有点热,身上有些汗丝在渗,浑身上下开始有点因为汗腻而难受。奚渝想挪一下身子,调整调整睡姿,可一扭身,她感到自己被某种东西缠住身体。一只手从下面穿过来,伸进了衣服的里面,手心摸在右边的**上,两个指头轻轻的揉着**。另一只手则从上面弯下去,伸进了裤子里面,在小腹的下面轻柔的抚摸。在脖子的后面,一股热气有节奏的烘着,两片滚烫的嘴唇在后背的上部来回的磨。 难道是做梦?奚渝感到自己的胸脯在随着呼吸的加快而起起伏伏。她眼睛紧闭着,有种躁痒的感觉,就像蚂蚁爬遍全身一样,即是难受,又爽快着,有些地方甚至快燃烧了起来。就在那只本在小腹下的手往下滑动的时候,奚渝猛的惊醒过来。她用力挣脱开芦花紧紧的拥抱,靠在床里侧的墙壁上,惊恐万分的看着芦花。 芦花也醒了,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在坐起来之后,她的脸腓红腓红的,以一副很不好意思的表情,尴尬的看着奚渝,但一时又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此时的奚渝,呼吸紧促,满脑子都是混乱的想法。她没有想到自己酒后一时的糊涂,居然和一个同性恋躺在了一起,而且还是整整一个差不多是失去知觉的晚上。想到这里,奚渝浑身上下马上起了鸡皮疙瘩,她想吐,她想剥了可能被摸了一个晚上的皮,她想掏空了身子彻底的洗净一下。如果说被同性恋摸摸身体仅仅是让她感到恶心。那么,刹那间一想到代表死亡与名声扫地的爱滋病,则让奚渝的小心肝儿扑腾扑腾的快蹦出了胸口。多么可怕呀!这将是件声败名裂的事,如果真的患上了当今天下这一第一顽疾,那怎么能对得起远在他方的妈妈与哥哥呢? 芦花想安慰一下受惊吓的奚渝,便伸出手欲按一下她的肩。奚渝以为她还要动手动脚,惊惶失措的继续往床里面挪。芦花笑了,这是一种很无奈的笑,她边笑边低下了头,轻声咕哝了起来。 “对不起。其实,你不用怕,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不是同性恋,我从不对别人这样的。或许,是因为昨晚喝的太多了,我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把你当成了我的姐姐。” “你姐姐?” 奚渝皱着眉头不解的问,听言下之意是,只有和她姐在一起时,她才会做出如此自慰之举。 “是呀!我姐姐。” 芦花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眉宇之间,升起了一片淡淡的哀伤。 040 “我家没别人,只剩我和我姐了。我们是住在一起的,她也没了男人,有时候我会这样,姐姐不会怪我,她会好好的安慰我。对不起,我把你当成了她。” 芦花说的很诚恳,实际上她也没有骗人的必要。而且,从说话的神态来看,她和她姐应该是对相依为命,亲密无间的姊妹,她非常依赖她的姐,她姐也非常关心她。这让奚渝想到了一直勇敢的为她撑起前面天空的哥哥,毕竟是兄弟姐妹之间特殊的情谊,患难与共,坚贞永恒。联想到芦花和她姐,两个瘦弱的女子孤苦伶仃的情景,奚渝不禁又对芦花产生了同情与信任,刚才积郁的恶感与恐惧随之也消散了。奚渝耸耸肩,眼神也松弛了下来。芦花则整了整衣服,再看了一下时间。 “对了,小妹妹,不管怎么说,我得感谢你,你是个很讲义气,很负责任的姑娘。说实话,我刚才是吓着了你,不过请你千万要相信我,真的,你不用怕,我是很正常的,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好看的小说)我想我们可以做很好的姐妹。噢!不,是朋友吧,哈哈!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再做坐台小姐这行。可以到我厂里打工。我不会亏待你的。” “坐台小姐?” 奚渝瞪着眼睛厉声问了一句。这倒让芦花大吃一惊,看着芦花一脸的迷惑,奚渝“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以为我是坐台小姐吗?你以为我和对门两姐妹一起的是吧?” “是呀!你和她们一起,我以为你是刚来的呀。” “哎!”奚渝垂下了肩膀,松下了身子,眨了眨眼睛,对着天花板,好像一切都让她很无奈。 “我不是坐台的小姐。我只是厂里的外来打工妹。” “是吗?” 芦花愣了一下,随之也笑了。在笑过之后,她郑重其事的告诉奚渝,这帮小姐没诚信,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管怎么说,她认了奚渝做朋友。再接着,芦花开始吹起牛来,说什么东宁城里,她曾经叱咤风云,黑白两道她全能摆得平,在东宁混,有她罩着,绝对能够横行。奚渝觉得蛮有意思的,要横行做什么,又不是螃蟹,只要能有份活儿做,平平安安的生活就行了。 就在芦花笑着整理自己身上衣服的时候,奚渝突然想起了昨晚芦花见到陶仁时的场景。他们一定认识,说不定芦花还很了解陶仁。奚渝情不自禁的张嘴想问,可转念一想,觉得一个花花公子,也没什么好打听的。她,扭过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041 十一 时间不早,已经是午后。奚渝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暗里吃惊。这一晚的确十分恐怖,居然喝的失去自我,醉了以后被杀、被卖、被奸了,或许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她反复告诫自己,今后绝对不能再喝那么多酒。不过,芦花倒是若无其事的,她酒醉的经历想必已有很多次,丰富的醉后经验足以让她为所欲为。因此,在请奚渝去一家中档饭店吃饭的时候,她还要了一瓶红酒,并且一本正经的告诉奚渝,醉醒之后一定要再喝一点,这叫还魂酒。 理论还蛮多的,但奚渝听听,觉得仅是一些索然无味之辞。(.好看的小说)本来饭后奚渝想回宿舍休息一下,毕竟折腾了一个晚上,就算睡足了吃饱了,人还是觉得累。在这种情况下,在房间里躺着看些杂志,或是给哥哥发几则短信也是一种不错的调养。可芦花却死缠着不让她走,说了千言万语,非要扯着奚渝先去她厂里走走再说。奚渝看出明堂来了,其实,芦花的本意不是邀请奚渝去参观她的厂子,而是因为她对她姐姐心存畏惧,于是想把奚渝扯在一起,好在回到她姐面前作个交待。 好事要做,就应该做到底,奚渝无奈之际只得点头答应了。她们两叫一辆出租车,一路呼啸而过,停下的时候计价器显示金额依然是起步价,毕竟是个十元城嘛,不大。走下车来,奚渝闻到一股淡淡的乡土味。这地方说农村不是农村,说城区不算城区。凭记忆,奚渝知道这里应该就是昨晚酒巴所背靠的那坐山后面的山岙。山岙不大,但却很深,外面是几年前开辟出来的城区,再远处就是轰轰隆隆的工地。然而山岙里面却是格外的静谧,进来的道路两边绿树成阴。在两棵大柏树旁,很快就看到了一个建造的比较简陋的厂门。其实这一路进来,连水泥路面都不是。看起来,这是个被城市化遗忘的区域,就一条凑和用的黄泥山路,蜿蜒着盘旋进深山。 芦花淡淡一笑,或许,眼前的寒碜景象让她想起了曾经吹过的牛皮。奚渝耸耸肩,她倒是无所谓脚下的黄泥和前方的破落。走进厂门,一条大狼狗突然立起身子往前窜。烈狗狂吠,吓了奚渝一大跳,芦花见状,猛的抬起一脚踢了过去,大狼狗敏捷的往后一闪,回过头继续对着奚渝厉声怒吼。芦花示意奚渝别怕,然后拉着她的手大踏步的往前走。厂区里左边是两排平房,一些机器整齐的排列着,几个女工人正认真的干着活,机器不时传来“哄铛哄铛”的声音。右边是一排二层高的民房,不是新的建筑,从外表看,估计也有差不多几十来年的房龄。中间正对着大门进来的区域则是堆放杂物的地方,一些废旧金属凌乱的散落着。不过,两边的房前与北面的山脚及面边的围墙内侧却显得格外的精致,有水塘,有小石子路,还有种植的井井有条的花草树木。 042 奚渝随着芦花去了右边的民房,民房的底层中间是个对着厂区敞开着的大厅。说大厅,或者真算是抬举了,准确些,应该称之为稍显古韵的厅堂吧!中央的最里面是一张古老的八仙桌,前面是一些比较现代的办公桌子摆放着,旁边则是几张虽然还能坐,但却已经很旧,甚至有许多地方都已经破了的沙发。 芦花让奚渝在厅堂里等一下,自己顺着旁边的楼梯,“噔噔噔”的上了二楼。奚渝一个人无聊,就在厅堂里转悠了起来。厅堂里着实乏善可陈,办公桌子上放着几部电话和传真,还有一些报纸。本来看看报也不错,可奚渝翻了几张就烦了。尽是什么日报晚报,一叠叠的,相同的有很多份,崭新的几乎就没有人动过,而且里面的内容枯燥乏味到了极点。 虽说在别人的居所乱走乱动是无礼之举,但百无聊赖之际,奚渝实在按奈不住一心的烦闷。她本想去外面的空地上转转,靠山这边有一排高大的樟树,樟树下种着些不知名的美丽花草。可正当她想迈出去的时候,奚渝发现八仙桌的上面居然放着一个香炉。香炉后面的墙壁上有一张做成镜框了的照片架。 出于好奇,奚渝走上前去。原来是一张黑白的老照片。照片中一共有六个人,坐着两个,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婆,从装束和神情来看,他们都是正儿八经种了一辈子地的农民。老头老太的后面站着一对青年男女,男的穿着上个世纪80年代的绿色军装,威风凛凛,英姿飒爽的;女的则是一件标准的女式白色的确良衬衣,脸上洋溢着一种对甜美生活充满憧憬的质朴清纯。这对青年男女分别抱着两个小女孩子,奚渝凑上身去仔细看,其中一个正是芦花,土里土气,憨态可掬的样子。一看到芦花小时候的这副傻样,奚渝不禁笑出了声来。 “有什么好笑的,见我小时候傻是不是?你小时候也差不多吧!鼻涕囡!” 原来芦花不知怎么的,已经从厅堂的外面走了进来。 “这是我家的照片,哎!别看了,走吧,下午我请你去洗桑拿。” 一辆破皮卡,奚渝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她本想问问芦花家照片的事。显然,这是一张三代人的合影,和许多老照片一样,其间应该有着不少令人回味无穷的温存往事。但一听到桑拿,她有点犹豫了。长这么大,她至今还一次也没洗过桑拿,更不知道这玩意是怎么洗的。在车子开出厂门之后,奚渝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桑拿?” “是呀!昨晚喝多了,感觉特累,皮肤干燥的粘满了黄豆粉,而且全身紧崩崩的,一起去放松一下,舒展一下身子吧!” “是不是男的女的一起洗的呀。” “哧!” 043 芦花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还真没想到奚渝会如此不经世事,居然连桑拿也闻所未闻。但换个角度想想,这的确也合乎情理,一个外来的打工妹,挣点钱舍不得化,桑拿对自己来说没什么,可对奚渝来说,无疑应该是超越她生活范围之外的奢侈消费了。想到这里,芦花突然觉得奚渝昨晚会和坐台小姐一起出现在酒巴,真有那么一点离奇的味道。她们彼此有着天壤之别,就算是住在对门,也应该踏不上一下合拍的步子。奚渝老实本份,待人诚恳,生活朴素,当然,她也不会有什么江湖经验。在转弯的时候,芦花斜着身子打着方向盘,看见奚渝正一脸茫茫然的看着自己,不禁略带微笑的摇了摇头。[.超多好看小说] “傻囡,男女一起洗那不是淫秽活动吗?放心吧!是男女分开的。” 奚渝这才放下了心来。之前,她听说过“桑拿”一词,而且一直以为,像这种高档的,从外国传过来的娱乐消遣活动一定很开放。像国外有天体浴场,男男女女一丝不挂的集体裸奔戏水,因此,这桑拿说不定就是男女共浴的。现在一听,原来桑拿和中国的传统式沐浴差不多,那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了。更何况,她现在对芦花也形成了一定的好感,尤其刚才看到那张全家福的照片之后,使她了解到芦花也是生长在一个很正统的家庭。爷爷奶奶是农民,爸爸是军人,妈妈是工人,用传统的话来说,是根正苗红,成份不错。 大理石的地面,一盏纯白色的大吊灯,这是间很宽敞的豪华大厅。奚渝跟在芦花后面,她做什么,奚渝马上学着做,战战兢兢的,一副生怕被别人当成了乡巴佬的模样。不过,当走进澡堂的时候,奚渝感到全身别扭了起来。自小到大,奚渝只有在家里鸟笼大的卫生间脱光过衣服,今天还是头一遭在那么大的房间里一丝不挂。更何况从楼下走到楼上再走进澡堂,进来的门没有一扇是上锁的,万一闯进个男的,那岂不是倒霉透了?再说了,就算在别的陌生女人面前光着身子,对奚渝来说也似乎是件极其尴尬的事。 幸好,澡堂里只有芦花和奚渝,还有浴池里冒着白雾般的热气,这让她感到有如置身于烟云飘渺天堂仙境。奚渝看着神情自若的芦花,她也慢慢的放松了许多。芦花是个老江湖,这地方她熟门熟路,只见她走进浴池,浸湿了身子,就躺在了水池里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奚渝当然不一样,她先是一只脚探下水,感觉不烫不冷刚刚好,才敢放下另一只脚。奇怪的事发生了,奚渝觉得脚底的疲劳有如遇到水中就化开。这让她很欣喜万分,继续往下蹲,慢慢的让热水浸湿了全身。当热水荡漾在周身时,这舒服劲儿真的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舒适享受。当然,在这地方,万事得学芦花的,芦花躺着,奚渝也得象模象样的躺下,否则一不留神,啥时出丑也不知道。可是,当她刚刚躺好,还没来得及调整躺姿的时候,水池中的躺椅突然涌出“腾腾”的热水来,奚渝惊惶失措的坐了起来。芦花瞧见了这副窘样,脱口而出的说一句“乡下囡”。 “乡下囡就乡下囡吧!本来我就是穷人家的女娃娃嘛!” 044 奚渝一点也无所谓,但芦花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坦荡、自然的话,她仔细的打量起了奚渝,似乎觉得身边这个女孩子有一种超越现实的非凡勇气。奚渝的身子很美,又浸泡在白光下的清水之中,有如精雕细琢一般。热水的温度让她紧闭双眼,眉头深锁着,俊峭的鼻子淡淡的吸气,浅浅的散出。白晰修长的手指搁在鼻子尖儿下面,脸蛋的红润映着耳边的粼嶙波光,胸脯在水中荡漾,尤如月影下,水光中的白莲盛开,显得格外的静谧。 “你可真漂亮。小妞。” 奚渝睁开眼,看芦花盯着自己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好看的小说)想想应该把话题叉开,于是就想到了刚才在她家看到的那张照片。 “你家很有钱吧。你爸爸妈妈是办厂的吧?” “厂是我和我姐办的。” “哦。那你爸爸妈妈呢?” “刷”的一下,芦花的脸色很难看,眼光中透出的不是伤神的黯然,而是一种带有一种仇恨的逼人寒气。奚渝有点后悔,她意识到自己问错了问题。 “哼!全死了!” “对不起!” “没啥,我妈杀了我爸,这事全东宁的人都知道?” 奚渝瞪着眼睛,惊恐万分的看着芦花。她怎么也想不到,那张黑白的全家福照片后面居然会有如此残暴血腥的故事,更想不到质朴的军装和洁白的的确良衬衫会如此相待,这怎么会呢? “好了,不说这个了,以后你或许会听说我家的事情。对了,你叫什么?” “奚渝,你呢?” “卢华华。” “这名字很好听呀!” “呵呵!我姐叫卢新新,你就叫我芦花吧!反正大家都这么叫。对了,奚渝,你说你是外来打工妹,那么你现在哪里做呢?” “早些天在开发区的厂里做,因为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辞了,现在正想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再找活儿干!” “呵,有这种事?奚渝,没事,如果你不嫌弃我厂子小,要不来我厂里做吧!我是做固定件的。业务虽然做不大,但基本上生意还是不错的。当然,我不会让你做工人,就做后勤的一些事吧,待遇肯定比你在别的厂里做高,我信任你。” “哈!还是让我做工人吧!固定件都是很简单的活儿。我可是机械专业的大学生哟。” “是吗?那太好了。真是巧呀,不瞒你说,我这小厂,招过大学生,可都留不住,不是待遇不高,而是人家根本就看不上眼。” 在温水里泡着的时候,奚渝答应了芦花,毕竟,对于奚渝来说,呆在芦花的厂里做做零活,也能安然的度过一段时间。但此时,她还是困惑着芦花家发生的事。怎么会这样呢?卢新新,卢华华,两姐妹的名字朗朗上口,而且富有过去那个时代的气息,几乎可以让所有的人一听就知道,她们的家庭,曾经对新中国有着一份特别感情。 045 十二 陶仁见发出的短信过了那么久了仍没有回复,心想可能人家也不会理会。再加上那晚在甘果酒巴碰到奚渝,看到她居然和几个坐台的小姐在一起喝酒,心情自然会因为预期值的落空而沮丧。不过后来想想,他觉得如果再把这件事再放在心上也没有多大意义。这年头,扮清纯的女人多的是了。只不过奚渝这丫头扮的比较成功,扮的出色点罢了。 恰缝是周未,张有才出差去了北方,陶仁发现身边清静了许多。这张有才只相信陶仁,啥事都要叫他同去。而且单位里的人都相信那么一点,即这张有才如果往上升一级,那么他现在这个科长的位置非陶仁莫属。 实际上,陶仁并不是那种贪财爱权的人,更谈不上有什么理想,如果说以前有过,那么现在也应该消磨了。很多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迷迷糊糊过了一天又一天,人生似乎一直没有找到方向。 周六了,陶妈妈去了老年大学,陶仁一个人呆着。出去没事做,在家也无聊。想来想去,翻出了些老照片看看,慢慢的来了兴致,像是顺藤摸瓜一般的,后来居然独自仔细研究起了家谱。 他记得二叔给过一个任务,即有空时好好的修一下家谱。叔伯们对陶仁的期望值很高,尤其是爷爷在的时候,对陶仁更是无比钟爱。在众多堂兄弟姐妹中,陶仁是惟一一个即会玩,又能顺利考上大学,并且师出名门,颇有书香门弟之家传风范的新生代。因此,修谱的事自然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老相册,黄卷子,手书稿,在案头越叠越高,陶仁几乎是一种废寝忘食的架式。陶妈妈从小见惯了陶仁做起事来全神贯注的情形,因此到了吃饭的时间,也没去打扰他。说起来,陶仁也算是**。爷爷是将军级的人物,因此爸爸和叔伯都混的不错。爷爷之前的几代都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在东宁,以前的陶家读书还是蛮有名的。虽然称不上首屈一指,但也出过几个象模象样的士子名人。陶仁觉得祖先一个个都是遵循儒家文化,生活循规蹈矩的老实人人。相比之下,自己却那么叛逆,生活荒诞不经,丝毫不见出身于鸿儒博学世家的遗传迹象,他脑海中竟然产生了自己不是来自正统陶家的念头。见妈妈在看电视,张口就问了一句。 “妈,我是不是你和那老头生的呀?” 陶妈妈听后一脸惊讶。 “你吃错药了?” 陶仁笑笑,也没再说什么。的确,和妈和这样的玩笑不合适,陶仁摇了摇头,随后把桌子上的东西慢慢的整理。人最怕的就是分神,陶仁也是如此,不知道怎么的,他手持古书,脑海中却回忆起了一件事情。前些天,一个初中女同学给他打了个电话,那女同学说自己开了家酒巴,让陶仁有空去坐坐,最好能约上几个同窗,一起去捧捧场。一想到昔日前桌的女同学,还有灯红酒绿的酒巴,这家伙居然把书一扔,置万事予不顾了。他马上找了个理由,一溜烟出了家门。 046 荷景,这名字起得倒是蛮有诗意十足,容易让人联想到盛夏里碧波荡漾之中婷婷玉立的荷花。(.)陶仁推开了酒巴的门,刚刚浮现于脑海中的美丽想象随之荡然无存。里面像阴曹地府一般,阴恻恻的,迈一步,差点撞上了一堵墙,幸亏听到了推门的声音,里面有人打开了灯,不过没走几步又差点在高低坎上摔了一跤。陶仁觉得自己比较黑头,见个老同学还那么难,怪倒霉的。这时,从一处昏暗的角落里像箭一样射出一声尖锐的话音。 “谁呀!” “酒巴营业不营业的呀?我陶仁。不开张我可就走了。” 只见眼前一花,就在几盏灯跳亮的时候,女同学也闪了出来。她神出鬼没的,活像盘丝洞里的妖精。陶仁皱皱眉头,真后悔自己今晚来到了这里。当然,即来之,则安之。在陶仁的要求下,女同学把灯光开的再稍稍亮了些。 开了几瓶啤酒,陶仁的打算是喝一点后找个理由就走。不过想溜还真不好办,一直没有别的生意,女同学就死死缠着陶仁。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可这年头女人变起来简直就是件恐怖的事情。这女同学打扮的妖艳无比,眼圈画的有如两个煤球,胸口开的很低,两堆肥肉像菜市场猪肉凳上的猪皮一样的恶心。不过说起话来还和初中时一样,声音尖的像会扎人的麦芒儿。她没和陶仁聊很多学校时的往事,好像兴趣并不在于同学之间的情谊,而在于多消费,多买单。所以她一直拿着酒杯,几乎是说尽了花言巧语,一个劲的催着陶仁喝。 陶仁很快就有点烦了,真想一拳头打在她胸前的肥肉上,把一边打凹进去让其永世不得翻身。在这个时候,谢天谢地,终于来了一对青年男女。男的长的蛮老实的,只是初步具备了荒顶的雏形。女的则打扮入时,她发型绝对前卫,有如顶着一个鸡窝。两个大耳环相当的刺眼,估计可以让体重轻的人拿来当吊环用。至于长相嘛,在外面看可能会觉得还可以,但在灯光昏暗的酒巴里,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妖精。陶仁嘀咕着,才一会儿功夫,敢情妖精在今天晚上全出来活动了。 在这对男女进来后没多久,女同学就招呼客人去了,在来了一个单身男子之后,她把陶仁撇在了一边。没有了纠缠,陶仁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一个人坐在巴台边,边喝酒,边想着别的事。那对青年男女倒是忙的不亦乐乎,一坐下就挽起了袖口,叫了一箱的啤酒,行拳猜令,有如山寨里的土匪夫妻。估计菜园子张青和母夜叉孙二娘在十字坡开酒店,闲着无事自娱自乐时也就这情形。看着社会百态,陶仁觉得蛮有趣的,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喝多了几瓶,头竟有点昏沉了。在这个时候,一直吆喝着的那对青年男女估计也有了几分醉意,逐级安静了下来。 047 女同学娇滴滴的和某男在黑不隆冬的地方喝着酒,肉麻的声音充斥横行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偶尔**的叫几下,刺激人们的灵魂深处。(.)陶仁想结帐离开,可又不好意思打扰。这时,那个鸡窝头居然出人意外的拿着酒杯来到了陶仁的身边。 “帅哥,我们玩几盘骰子好不好?” 她很大方,陶仁不好意思的回过头看看,见荒顶早期点了根烟,靠在沙发上,仰天瞪眼看着天花板。 “好吧!” 陶仁没有拒绝,因为他知道,在酒巴里拒绝女人的要求是没有礼貌的。这鸡窝头很是爽快,喝了一杯就面对面坐了下来。陶仁发现她长的杏仁儿眼,细嘴唇,脸蛋白净,就算顶着鸡窝头,鬓发也是秀丽的贴在两边,算得上是一个标准的美女了。而且这鸡窝头口齿伶利,能说会道的,马上把气氛调整了起来。不过陶仁心里总是有个疙瘩,就算人家再有吸引力,她也和男朋友,或是老公一起过来的,自己无论如何不能玩的太投入,更不能在酒后做出过份的事来。陶仁不时回过头看看,那荒顶早期一开始还动动身子,后来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陶仁觉得有些过意不去,鸡窝头倒像一点也无所谓,而且兴致高昂,一点收场的意思也没有。终于,陶仁决定开口了。 “姑娘,你酒量很好,你瞧,你男朋友睡着了,时候也不早。你看,要不?” “我男朋友?哈哈!” “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怎么会呢?我们今晚相亲到这里来的。” 陶仁差点把喝下去的全吐出来。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才有惊世骇俗之举,没想到这对男女更牛b。第一次相亲就来酒巴喝了个烂泥醉。 “佩服!佩服!” 陶仁感慨万千,情不自禁的说了两遍“佩服” “小ks。相亲嘛,完成个任务,不管认识不认识,大家高兴一把而已,也算是有缘份吧。如果相亲都正儿八经,面对面像个木头人一样干的坐着,你说还有什么意思呢?” 听起来是很洒脱,但陶仁觉得自己的精神快崩溃了。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强中自有强中手。 “不过,不管怎么说,你把他扔在一边也不大妥当吧。” 陶仁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说这句话的本意是喝酒就此收场,大家各奔东西。但鸡窝头却理解错了,她以为陶仁是在暗示自己应该先把荒顶早期处理掉。 “你是担心他呀!没事,你等几分钟,我把他解决了马上回来。” 言必行,行必果,鸡窝头真是太有才了。才五分钟,她又出现在了陶仁的身边。 048 “叫了一辆出租车,把他打发回家了。来,咱们继续。” 这是何等的世间奇女子呀。陶仁自叹阅历之浅,经历之薄,不知道小年青已经发展到了如此疯狂的程度。不过既然人家有意送货上门,那岂有拒绝的道理。干脆,陶仁放心大胆的和她喝了起来。 人差不多全七倒八歪了,角落里的神密男人也摇晃着走了出来。陶仁一眼就认了出来,是某个单位的领导。女同学跟在她后面,送她出门,然后趴在了巴台上。她可能是真喝傻了,肥肉几乎全部暴露在了外面,连**都像喝醉了一样,搁在了胸衣的边上。她一句话也不说,就呆呆的看着陶仁和鸡窝头在玩骰子。鸡窝藏头可能觉得老板娘看着玩的不爽,就扯着陶仁换了战场,他们搬到了沙发上,继续拿着酒杯,一路高歌猛进。[]当然,夜已经很深了,酒量再好,也是强弩之末。鸡窝头玩不过陶仁,很快耍起赖来,并动手动脚着。陶仁早已是酒后乱性,那经得起这般欲火焚身的引诱,不禁也开始搂着鸡窝头。到这种时候,谁也没有心思再喝一口酒,摇一下骰子。这才是真正收场时刻的到来,当鸡窝头在陶仁耳边提议去开房间的时候,早已被惹的意乱情迷的陶仁竟然没有丝毫的犹豫。 不知是怎么进去的,也不知**时是怎样的感觉,一觉醒来,房间里只有廊灯开着,陶仁感到头重脚轻,浑身麻木。手机里有n多个未接电话,陶仁翻了一下就关了,周末一到,这些孤朋狗党总会在后半夜找他。这样的生活其实早在他的心底滋生了厌倦的感觉,可似乎已是迷失的太久,茫茫然的别无选择。陶仁曾经在一张表格上把自己的籍贯填为“神农架”,他觉得这城市就是原始的丛林,而自己正是**裸的野人。有很多时候,陶仁会突然间想到妈妈,觉得很对不起她老人家。自己在外鬼混,老妈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叹息,也有可能在流泪。从这一点来讲,他和那位为了事业而很少回家的父亲又有什么两样呢? 每次醉后睡醒之后,陶仁总会想的很多,或许他不该有这些想法。既然都已经对生活认命了,又怎么能勇敢的走上另外一条路。陶仁常常诅咒自己,他希望得到真挚的爱,但又怕。因为他知道,一旦真的爱上了某个姑娘,他将会对以前的所作所为而痛苦内疚。这是无法洗刷的,不如继续放浪形骸。 怀里的鸡窝头蠕动了一下,娇软的身体紧紧的贴在陶仁的身上,细腻的皮肤滑溜溜的,仿佛一不抱紧,就会如清水一样流敞出去。鸡窝头睡的可真香,酣热的鼻息烘着陶仁的脸。陶仁忍不住低了一下头,鼻尖正碰到她的嘴唇,好像两片柔软的麦芽糖。自然而然的,陶仁开始像一阵风飘舞起来,轻轻的抚摸,从后颈到后背,从细细的后腰到舒展开来的臀,再到好像已是永无止境的大腿深处;再用鼻尖与嘴唇慢慢的蹭,轻轻的磨。 风逐渐加大了,节奏与旋律飘逸的飞扬在空间,开始发出了美丽动听的声响。鸡窝头的呻吟有如落叶飘在水面,陶仁吻着她的脸蛋与脖子,用手时轻时重的抚弄着她的**,两个**像饱满的小荑子一样,似乎重重的一捏,就会被挤出汁来。鸡窝头的小腹慢慢的往上收,滑过他的一寸寸皮肤,**了一点点的星火。陶仁附上了身子,鸡窝头牢牢的用手臂勾着他的脖子,接着又放开,小手从手后面穿过来,紧紧的握着陶仁宽大的肩。风终于开始漫卷了起来,树枝在疯狂的摇晃,树叶在“哗哗”的作响。陶仁忘我的穿梭在时间的隧道,鸡窝头放浪的叫着。风把树连根拔了起来,一起飞上了天空,飘荡在了云端。 049 十三 树叶落了一地,陶仁醒来的时候,全身还是酸涨的痛,鸡窝头却已在卫生间洗漱。听着“哗哗”的水声,想必那充满**与诱惑的玉体,正娇柔的让温水横溢过每一寸皮肤。她也应该很疲惫。酒后,在“噼噼啪啪”的烈火声中,谁都尽心尽力的来,谁都希望在吞噬对方的过程中,生命能够幻化为一缕缕袅袅升起的烟云。 可是烟云淡尽之后,留下的却是初春冰雪融化中的一片冻土。陶仁费劲的拔起身子,靠在床头,点了根烟,“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想到这里,陶仁自已傻笑了起来,一夜尽兴的**过后,昨夜又何止是“浓睡”呢?简直就是泥牛入海一般,以死后万物皆无的方式来结束一场誓死的**。(.)而现在,虽然意犹未尽,但身如瘫痪,只能因为力不从心而无奈的倚身回味。 性是生命中的自然之真,但人却已不是纯粹的自然之人。突然,陶仁的思绪转到了缠绵至极的另一个侧面,他顿时又心生悔意。自己毕竟是个有单位,有社会地位和一定良好名望的人。[]在外面如此胡作非为,万上不幸走上哪条不归路怎么办?想到这里,陶仁的心“咚“的一下,似乎是掉进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无底深渊。然而,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想多了,只会凭添无故的后怕。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不如干脆就告诉自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在陶仁脑海中闪烁的,是时真时假,时善时恶。他把握不准,也无法想象此后的结果。不过,陶仁也在沉醉之余细细观察过,他觉得鸡窝头不应该算是无良放纵的女子,从气质看,她应该是受过一定的教养才是。这时,鸡窝头缠着浴巾走了出来。 陶仁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看到鸡窝头的面容与身材。她皮肤白晰,体形修长,小腿的弧线有如挂在天空那道流畅的美丽彩虹。洁净的浴巾伴随着她缓缓的脚步而轻轻扇动,有如丹顶鹤飞落而来。鸡窝头见陶仁靠在床头看着自己发呆,她把脚一掂,头一斜,作了个有趣的鬼脸。她真的很洒脱,和陶仁那种劫后余生一样的战战兢兢相比,简直判若云泥。陶仁想到这里,会心一笑,继续注视着眼前的美女。 鸡窝头打扮的是有点妖艳,如果不仔细看上几眼,还真会以为她是三产妹。鸡窝头天生娇艳,但她艳的贵气、大方,而不是那种败落风尘的俗气,这和胭脂女子有明显的区别。更何况她的眼睛神采奕奕,有着一种飘扬起舞、超凡独立的气质。陶仁递过一根烟,鸡窝头接了,靠在陶仁的身上,点着后,再和陶仁并排靠在床头,深深的吸了一口。她原来是会抽烟的,而且抽起来的样子很恬静、悠雅。 “你是做什么的?” “哼!怎么,你怕了,告诉你也没什么。我是人类灵魂工程师。” “你信吗?我一向猜他人的行业猜的很准,八十不离十。” 050 “噢,那你猜猜。(.)” “你是教艺术的吧!” “对,我知道你能看得出来。告诉你吧,我对男人是否在用心观察女人一般也不会看走眼。我会跟你开房间,也正是因为你看上去不是个伪君子。不过我知道你是个坏蛋。哈哈!我喜欢坏蛋。” 她笑的那么爽朗,言语更显率性,像是只要是她认为不是伪君子的男人,她都愿意与之上床。 “别逗了,我是个粗人,坏透了。噢!搞艺术的,对了,那你认识瞿黄吗?” “你认识他吗?” 鸡窝头神情一变,一脸严肃的问。陶仁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我就知道有这样一人吧!不算是认识。我想应该是这样。” “噢,是吗?你是做什么的?” “呵!和你差不多吧!” 鸡窝头一直笑脸相迎,陶仁却沉默了,他的确再也没什么好说。鸡窝藏头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这世上,聪明有很多种,有聪明的像妖精的,有聪明的像神仙的,也有严谨敦厚型的,更有狡猾机敏型的。(.)而鸡窝头,则属于聪明的已经是又野又疯的那种。陶仁本想对鸡窝头多加评论,不过她要走了,她说下午还要去听一堂什么什么实验课。三下五余二,她穿好了衣服,就像一个白净的肉棕子很快被包起来一般。陶仁想问一下她的名字,鸡窝头不屑一顾的说没有必要;陶仁还想问一下她在哪所学校,她脱口而出予以拒绝。她把包背在了肩上,要陶仁起立。然后踮起脚尖,轻轻的吻着陶仁的嘴唇,再咬了一口他的鼻尖。在陶仁耳边说了一句:“一次就够了,再见!” 门轻轻的被磕上,就这么一磕,仿佛有一个图章重重的印在了陶仁的心头,留下了三个鲜红清晰的字迹一夜情。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夜情。” 陶仁愣着! 在房间里休息到中午,吃了午餐,他一个人在街上瞎逛了起来。其实,陶仁心里有点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留住鸡窝头。虽然鸡窝头不属于自己心中最为理想的那种女人,而且过于放荡,但她有个性,有胆魄,好像给人一种无拘无束的自由感觉。如果当时拉住鸡窝藏头的手,用诚挚的语言要她再留留,可能一切都会改变。鸡窝头应该是那种会与人促膝交谈的女人,她不是无意识盲目的狂野,而是有意识带目的性的放纵。路上的行人很多,他们有的行色匆匆,有的则像陶仁一样细脚漫步。他们的脑袋里都在想着什么呢?冬天过的可真快呀,转眼已经是仲春之后的季节了,天气给人的感觉是闷热,尤其是今天。 东宁的雷雨下的往往比别的地方都要早,一声春雷之后,传说会让许多年青人得到美满与幸福。 051 似乎有一种天然的感应,这雷雨,说来就真来了。一阵凉爽的风儿拂过陶仁汗腻的皮肤,浓浓的乌云便层层铺来,远处连绵的群山转眼间消失了形迹,在狭隘的空间徘徊着的只有那沉闷的雷声。它像是笼中的困兽,焦虑的等待着解脱后来一次恣意妄为的发泄。一颗豆大的雨点沉沉的摔在地上,几乎没有一丝间隙,紧接着满耳就是劈劈叭叭嘈杂声响。街道上的行人纷纷择近处避雨,待陶仁飞奔到近处的房檐下时,全身上下已经被淋湿了大半。 东宁的房檐比别的地方都要宽,或许就是为了避雨的人而准备的。房檐下有很多人在站着,他们梳理一下凌乱的头发,擦拭干身上的雨水,然后就开始目无表情的对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雷雨发呆。雷声变得尖锐刺耳起来,夹杂着哗哗的雨声,挥舞着犀利的电光,仿佛要毁灭天地间的一切。美丽的城市在风雨雷电的狂袭中变得阴森暗淡,像是凄冷黑夜里一堆残败不堪的废墟,昔时繁华的街道浊水横流,曾经挺拔的高楼身迹难寻,这副景象的确令人感到惶恐不安,人们会因此而想到些什么呢? 也许,只有熟睡中的婴儿才会对此无动于衷吧。然而这时传却来的恰恰正是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稚嫩的声音在暴雨雷鸣之中显得格外的清脆响亮,一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陶仁左边三四步远的房檐下站着一个年轻妇人,是她怀里的孩子在哭,想必是被这雷电吓坏的,以至于哭声怎么也难以停歇。那位年青的母亲形容憔悴,眼神倦怠,暗灰色的发丝粘在黝黑的皮肤上,补补丁丁的衣裤浅满了泥浆。她还穿着一双在这座城市早已绝迹了的解放鞋,鞋面上有个扣子般大小的破洞,洞口满是雨水湿润的痕迹。她的身体左右轻轻摇摆着,埋首深深望着怀里的孩子,干燥苍白的嘴唇略带点微笑的在说:“别哭,别哭。” 谁都能看的出来,她应该是一个外来民工,虽然和别人一样共同生活在这座日益繁华的城市里,但显然,她的日子要艰辛的许多。也许,见惯了蓝衣灰裤,满脸尘灰的打工者,每个人对此都会不以为然。因为,人与人之间总是有差别的,有的人似乎注定了要比别人承受的生活艰难。陶仁也没有多想,在瞥了她一眼后继续面对着这场雷雨,此时雨下的正酣。然而,那时的陶仁却感到有人在背后暗暗的推他,几乎要将他挤出了房檐。 陶仁忿忿的转过头去:那位年青的母亲依然如故,但她身边的那几个人却已经明显的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他们歪着脖子,扭着头,强行转过自己的身体,好像对某种东西相当的顾忌。刹那间,陶仁看明白了,他们是因为嫌弃所以才有这样十分自然的一步,才有如此难堪而矜持的表情。 052 雨水溅湿了陶仁的鞋袜和裤子,他沉默了,对着这渐渐歇去的雷雨,不知该作怎样的表达。(.好看的小说)如果没有这场雷雨,人们也不用都来到房檐下,可既然来了,既然是被这雷雨赶到了一处,为什么还要嫌弃呢?对于被嫌弃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极大伤害;但对于嫌弃别人的人来说,得到的除了仅仅是某种虚荣心的满足,还有什么呢? 世界同样是疯狂的,昨晚的一夜情,现在的一阵雨,这一切让陶仁心乱如麻。在雨后,他找了家咖啡馆坐下,只想让自己静下来,不再去想鸡窝头,不再让脑海中出现刚才的女民工,以及那些华丽外表下丑陋的心灵。可他办不到,他知道,如果是鸡窝头,她绝对不会对女民工避而远之,而那些嫌弃女民工的人,一定会对鸡窝头与一夜情嗤之以鼻,或是以正人君子的名义进行厉声的痛斥。这时,手机响了,是陶妈妈。陶妈妈担心了,陶仁一夜未归,她也一宿难眠。 “妈,对不起,昨晚我去外面了,忘记对你说,让您担心了。” “你这孩子,好了好了,下次可不能这样。晚上回家吃饭吗?” “回来的,我现在在外面逛逛,等一会就回家。(.无弹窗广告)” 手机关上了,简短的几句话,让陶仁的内心充满着深深的自责。他闭着眼睛,一脸忧郁的躺在沙发上。前面玻璃桌上的咖啡,还在冒着腾腾的热气。 男人的所谓事业与功名,其实只是个幌子,是用来骗女人的。陶仁想到了妈妈,他发誓这一生要从心底抹去那种男性英雄的观念。英雄的母亲都是世界上可怜的女人。陶仁记得以前看《射雕英雄传》,一开始很佩服大英雄郭靖。可当他回到家,看到自己的妈妈,他突然发现,如果自己是郭靖要随着六位师傅离开大漠而远赴江南话,那他绝对下不了这样的决心。因为,成长之后的离去,就是对母亲最无情的伤害。 不管在书中,还是影视作品中,母亲的形象总是含辛茹苦的把儿子抚养大,然后长大的儿子总以完成大业的理由告别孤独的老母,而且往往是儿子一去不复返,在外面成就丰功伟业。为什么不想想那些将儿子送走后孤苦伶仃的母亲呢?她一个人坐在月光下,苍白的头发掩着满脸的皱纹,昏暗的灯光映着她干涸的眼睛,她的一举一动尽是对儿子的思念之情。难道母亲仅是作为把儿子带大的工具吗?难道她就没有自己的生活和理想吗?难道她们痛苦的内心和寂寞的灵魂就不值得人们去关心与关注吗?这绝对不是什么对母亲的歌讼,而恰恰是对母亲这一生命存在的鄙视和轻篾。在这种男性英雄主义者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母亲的存在,他们只会说:“娘,你算个啥呀?” 陶仁睁开了眼睛,平静的端起咖啡,轻轻的呷了一口。他不会佩服事业有成的父亲,反而有点埋怨他。十几年了,很少回家,以男人事业的名义,好像家就可以置之不理。因此,陶仁很多次思考过这样的问题,越思考,伟业的概念在他心中就越冷清。他心甘情愿的做一个没有远大理想,只懂得平静的生活与用心陪伴的“小”男人。 053 十四 四季的界限很模糊,但人们却能明显的感觉到彼此的区别。沉闷的夏天,总是容易让人昏沉欲睡。陶仁以前没有午睡的习惯,但自从进单位以后,生活过的无所节制,再加上平时缺乏足够的锻炼,他渐渐的感到了身心的疲惫。每次午饭之后,他时常坐在电脑前,用音乐与咖啡去努力抵制睡意的侵袭,但屡屡在最后败下阵来,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这天午后,陶仁再次趴在了键盘的上面,可没睡多久,手机就响了。陶仁迷迷糊糊的醒来,一看,是陈小川。 陈小川是陶仁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们有个最大的共同点,那就是特别的调皮捣蛋。如果两人在外面做了坏事而被学校发现,最后往往都是小川一人顶了下来。老师对小川颇有成见,再加上他家条件不怎么好。因此,陈小川没念完高中,年纪轻轻的他就去了南方打工。后来,陈小川回来过几次,先是要陶仁帮忙找工作,但终因没有理想的单位,在彻底绝望后又去了南方。听说他在卖砖头,去过南方的朋友提到他时总是摇头叹息,据说他的事业步履维艰,生活依旧处于困顿之中。 不过这次陈小川好像特别兴奋。在电话的那一头,声音充满着喜悦。 “陶子,我小川呀!” 陶仁一下子来了精神。 “小川,你回来了?回来怎么不提早说一声。过的怎么样?晚上请你吃饭呀?” “陶子,我请你吧!哈哈!老子发财了!这年头,砖头涨的比股票还牛。我刚刚用积蓄办了一家公司,做建筑材料生意了,凭这么多年下来积累的社会关系,现在看来起步还不错。这次我特意坐飞机回来,想为家里买套新房子,添置些新家俱,当然,顺便也能和老同学聚一下。陶子,在外面过的再好也不如东宁。” “卖砖头也能发财?” 在挂断了陈小川的电话之后,陶仁乐了,他似乎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为朋友而那么开怀过。是呀!作为朋友,有出息了当然让人高兴,更何况是多年的莫逆之交在摆脱了不幸之后,从此踏上了一马平川。陶仁感觉一下子精神了许多,睡意全无。他点了一根烟,顺手拿起一叠档案。 单位里招临时工,报名的比要录用的多50倍。经最后复试之后又淘汰了八位,留下了四位。这份工作领导临时交给了陶仁,要陶仁一一通知过去,并安排最后一关的体检。陶仁顺手拿起了电话,但却在刹那间皱起了眉头,在犹豫片刻之后,又轻轻的把话筒放了回去。 054 陶仁清晰的记得,那天来复试的时候,这群报名的年轻人拘谨的站在办公室里。他们都是部队的退伍军人,他们都想得到这份工作,尽管只是临时工,尽管工资待遇并不高,尽管这份工作有很多人看不上眼,可他们却很想得到,并满怀着希望来了。但这个社会真的是很不公平,被淘汰的几个虽然素质与能力都很不错,但他们却没有像被录用的几个那样有一个相对比较好的家庭社会关系。没人替他们事先打声招呼,自然跨不进这道门槛。这年头,有好爸爸才有好工作。想到这里,陶仁不禁轻轻的摇头。 还记得那一天,雨下的不大,陶仁开着一辆单位里的破车在街上闲转。在梧桐叶满地的南山路上,远远的看见一个穿蓝色外衣的熟悉身影。“小川”,陶仁没有认错,正是陈小川。他没有带伞,独自疾行在街边。陶仁正想踩一脚油门,冲上前去叫住他。可这个时候,陈小川却突然停了下来。只见他拐进了一个大厅,走入了东宁的人才交易市场。从门外可以看到,他从裤袋里掏出一张折叠了很多层的纸,边看墙上贴着的用工信息,边摘录到纸上。陶仁把车开过了一点,停在路边后摇下了车窗,在陈小川经过的时候,轻轻的低唤了一声。 “小川!” “陶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看你走进去的,所以就在这里等。” 简单的几句,彼此的声音都很低沉。陈小川叹了一口气,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一路上,他没有吭声,不时拿出这张皱皱的,写满小字的纸片看看。 那个晚上,陶仁和小川来到了念书时经常吃的老王面馆,他们点了一盆牛肉,炒了几个小菜,要了几瓶半斤装的二奔子。老王在忙完之后,也和他们坐在了一起。他们三人算得上是忘年交了,毕业之后难得一见,既然坐在一起,就聊起了念书时那段美好的时光。东宁中学的围墙拦不住贪玩的陶仁与小川,他们经常跑出来玩电子游戏,打台球,饿了就在老王面馆吃碗面,累了就睡在老王面馆的阁楼上。没过多久,喝多了的老王继续吹着他怀念青春时的大牛皮,小川却沉默了下来。陶仁看到,小川刚毅的脸上写满了坎坷与艰辛,他需要一份能够维持生计的工作,他日夜都渴望着。 电话的铃声让陶仁从回忆中惊醒。是一个只说了一句“对不起,打错了”的电话,陶仁笑笑,在挂断之后重新拿起了话筒。他决定要用最委婉的语言,最温馨的语气通知这八个被淘汰的人。 “喂!是张斌吗?” “你是?噢,是陶领导吧?” 声音很清脆,但听得出来,心情很急切。 “是呀,张斌,真的很抱歉。我很希望能和你一起工作,也知道你是个出色的青年。可是,名额有限,你没有被录用。继续努力吧,找一份更好的工作好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助,来个电话。我相信你会找到一个更好的地方的!” 055 电话那边的心情一定是很沉重,或许,伤心的泪水已经挂在了眼角,但陶仁只能给予这样美丽的祝愿。陈小川的经历让他感觉到,幸福的人之所以幸福,是因为他能够自己去寻找幸运的事情。什么人都需要努力,只有磨难,才能让一个人学会坚强。想到这里,陶仁的心情也渐渐舒缓了许多。看看周边没人,办公大楼里也静悄悄的,于是就打开了qq。 qq的小喇叭居然在不停的跳,陶仁点了一下,原来是已经通过了好友的验证,不过是谁陶仁一时还想不起来。(.)翻了一下对方的登记资料,陶仁才知道原来是差不多在半年前把他撞倒,后来又在甘果碰到的坐台小姐。不过让陶仁倍感困惑的是,对方qq的名字居然也叫溪鱼。这个网名好熟悉,肯定给陶仁留下过深刻的印象。凭直觉,他很快打开了毛驴在线的网页,并迅速的登陆上去。收件箱居然是红的,还不停闪着一排小字“您有新的短消息。” 陶仁打开一看:是呀!那天真是火气大了。这都能被你看出来呀?你是做什么的?心理医生? 原来这段时间奚渝在芦花厂里做的不错,干脆退了租在老运输公司宿舍的房子,搬到了芦花的厂里。芦花厂里空房多的是,她挑了朝东的一间,虽然没有卫生间,但房间比较宽敞,而且光线充足,再加上外面的不远处就是片树林子,因此空气特别清新。奚渝平时帮忙着打理些业务,晚上开机器干干活,活不多,也不累,白天则睡大觉,要是睡不着,就和芦花她们打牌,或是逛街。奚渝觉得这样的日子过的蛮惬意的,因此这段时日心情也格外舒畅。最重要的是刚刚安装好宽带,让她重新踏入了网络的世界,奚渝高兴的连走路都哼起了愉快的小曲。 打开qq,见一个叫桃仁的要求加为好友,奚渝不加思索的就加了。再打开毛驴在线,收件箱里有一则短信,是最伤心的那一天发过来的,奚渝很快想起了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让她不解的是,给她发道歉与安慰短信的也叫桃仁。这桃仁会不会和qq上的桃仁是同一个人呢?其实,网络另一边的陶仁也正为这事迷糊着:这两溪鱼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陶仁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在奚渝的胖头鱼头像上点了两下,再在对话栏里输入了:“你好!知道偶是谁吗?” 很快有了回复,不过是:“泡泡澡中,下次再联系。” 陶仁无奈的笑笑,他随手打开毛驴在线的灌水区,点击了“发表话题”,发了一则只有一行字的贴子:纯净水,谁是溪鱼?然后关了电脑,翻阅起报纸来。 056 奚渝开着电脑,挂着qq,人却在厂门外的电话亭子里给家里打电话。她没有用办公室的电话打,不像有的女工一样,一见芦花和她姐姐没在,就鬼鬼祟祟的跑到办公室来,拿起电话就拨,哪怕是说上一句半句也好。这对奚渝对来说似乎是一种极不道德的行为,因此她宁可自已化钱买卡,宁可多走几步路,也绝不沾别人的便宜,奚渝就是这样一个诚恳本份的女人。 这或许是城市的街边最真挚的一幕情景。 奚渝靠在电话亭上,一只手拿着话筒,另一只手捏在拿话筒这只手的上面,生怕话筒会掉下来一般。她操一口地道的西南口音,一边说一边笑着,有时笑的弯下了腰,抬起身子,再捋一下额前的发丝,换一下拿话筒的手。她全心投入的说话,像是有着千言万语要告诉远方的亲人,以至于几乎忘了身外的世界。是呀,哪一个离开故乡的人不想家呢?城市街边的电话亭边每天都有这样的风景,可路人总是匆匆而过,欣赏的人却不多。 不过,正当奚渝和妈妈通电话,聊的全神贯注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男人提着一袋东西走进了厂区的大门。这让奚渝觉得很奇怪,厂里都是女的,从没见过有男人进来过。更让奚渝惊讶的是,厂里那只见生人就叫的大狼狗居然一声不吭。他会是谁呢?能让大狼狗见了不叫的,难道是高级强盗?于是,她赶紧结束了通话,快步追了上去。 “喂喂喂!你找谁?” 这个男的立定之后缓缓的回过了头。他三十多岁光景,身穿长袖的格子衬衫和蓝色的工作裤,戴一副黑塑料框的眼镜,样子很文气,也有点土。从外表与气质上看,应该不会是窃贼。但也有可能高级强盗都是以这种貌不惊人的模样出现,不管怎么说,陌生的男人都必须防着点,奚渝不敢靠的太前,站在原地厉声再问了一遍。 “你找谁?” 这个男的没有说话,他看着奚渝,微微一笑,然后转过头看看厂里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卢新新正在打电话,她一见此景,马上放下话筒跑了出来。 “奚渝,是我朋友!” 奚渝没什么好说的,那男的再对着奚渝一笑。这时卢新新已经几个快步走到了此人的身边,顺手接过黑袋子,另一只手则紧紧捏着他的上臂,生怕人会飞走了一样。他们没有去一楼的办公室,而是径直上了二楼。奚渝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惆怅。女人需要男人的关爱,更需要用心去喜欢一个属于自己的男人,可现在,尽管生活在知足中,体验着从没有过的快乐,但有时难免会有一种孤独的凉意袭上心来。 她又想到了千里之外的男人,再勇敢的摇摇头;然后又想到了陶仁,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这个男人才在卢新新的陪伴下从楼上下来,他们几乎没说一句话,相挽走着,直到行至厂门口,卢新新在挥挥手后才折身回来。奚渝不好意思问,倒是芦花有些不满的情绪,在卢新新端着碗坐下之后,她当着诸多女工的面以满腹牢骚的语气说了一句。 “你们算什么?这样下去你们算什么呀?” 有些不了解情况的抬起头来面面相觑,有些工作时间长了的,则埋首继续大口大口吃自己的饭菜。卢新新心事重重的吃着,奚渝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在她印象中,卢新新平时虽然沉默寡言,但做事风火干练,似乎没有什么事能够让她郁郁寡欢。女工吃了饭,陆续离开,卢新新端在手里的碗还满满的盛着,唇角粘着一颗白净的饭粒,不知道她陷入了怎样的沉思之中。 057 十五 陈小川没叫别人,就和陶仁俩个,在东宁大酒店一楼的餐厅,找了个靠着落地玻璃墙的位置。他们点了几个精致的菜,开了一瓶高度的泸州老窖。这个大餐厅明窗净几,纤尘不染,可吃饭的人却不多。服务生笔直的站在门边,双手轻放在腹前。 这些年,小川在外面闯荡,明显变成了另外一种人生气象。他对他所在城市的宾馆饭店,以及娱乐的场了如指掌,娓娓道来,如数家珍。不过,陶仁依然能够感觉的出来,他善良与真诚的秉性没有变,他仍然坚持着传统教育所形成的道德价值底线。席间谈到了今后的发展方向,小川的话让陶仁惊赞不已。陈小川不是那种一夜暴富后就忘乎所以,迅速堕落腐化,日夜挥金如土,沉缅于奢侈糜烂生活的人。他有自己的发展计划,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经营理念。在平时,应该化的地方他要化,毕竟谁跑不出这个大社会的如来佛掌,但在能省的地方,他则尽量省下来。 “古希腊有句谚语‘每一滴水都有自己的太阳’,在我看来,每一枚硬币都有其自身的灵魂。(.)” 小川用这样一句话,开始了与陶仁的关于财富的交谈。很久了,陶仁没有体验过这种知识观点性的交谈,这样的交谈以前只在大学里的床铺上有,被称为卧谈会。毕业之后,刚工作时偶尔和张有才聊过,但很快两人不再有过这样的交谈,反而几乎是全身心的陷入到了物欲的享乐之中。在许多女人眼里,关于宏大问题的讨论似乎是男人的专利。的确,有不少男人在讨论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过程中,体会到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快感。 然而,令陶仁觉得奇怪的是,当他听着小川这些关于崇高与远大的话语时,即使偶尔插几句,自己却丝毫没有了以前那种沸腾与澎湃的感觉。或许,麻木的生活让他的心底早已是一潭死水了,甚至连微澜都不复存在。陶仁看看小川,这张脸还是那么熟悉,再转头看看夜幕中玻璃里的自己,居然会是如此的陌生。 饭没吃多长时间,那些闻知小川回东宁的同学纷纷打来了电话,一下子联系上了十来个。这个晚上注定不会安宁,小川和陶仁一合计,决定放在千禧歌厅开个小型的同学会。在匆匆收场后,陶仁预订了个大包间,然后两人叫了辆出租车飞快的赶了过去。陶仁知道,唱歌必须早,否则小姐都是捡剩下的,就像菜市场小贩竹篮里的最后几株菜,不会有好的东西。 陶仁怀着模糊的希望去,可无论怎么找,都不见玻璃墙后面有奚渝的身影。无奈之际,他回到了包间,没过多久,领班带进了一大串小姐,个个身材高挑,穿着性感。和奚渝一起在甘果喝过酒的两姐妹都在其中,陶仁就留下了她们。 058 同学们陆续赶来,包间里的音乐也逐渐高吭起来。[]很久没有这么聚会过了,再说除陶仁小川外,绝大多数同学都已经结了婚,平时也难有机会出来疯狂的玩一把。因此大家都很放纵,有的甚至爬上了大屏幕前的音箱上面,边唱边舞;有的则像尝腥的醉猫,死死抱着小姐,要求一口喝完一杯,然后绞尽脑汁的来沾点便宜。 不知怎么的,陶仁感觉今晚没有心思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地方。他在这样一个金碧辉煌的地方被奚渝撞倒在地,也是在这个地方第一次碰到了让他有种说不出感觉的奚渝。他之所以留下两姐妹,无非是想打听一下奚渝的下落。可是令他失望的是,她们都说没在千禧看奚渝做过,而且已经搬了家,住到别的地方去了。 “或许,她本来就是在别的地方做的,东宁有哪么多家歌厅,她又会在哪里呢?” 想到这里,陶仁无奈的摇摇头:“算了,不想了,还是和同学们一起好好的放纵吧!” 时针躲到了正点之后,有些家妻管的严厉的,在一声道别后匆匆离开,有的则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陷在了沙发的深处。懂得保存体力的,往往能够吃到最后甘甜的果实,到最后,只有陈小川和陶仁还玩的起劲。两姐妹早因为不胜酒力,躺在了一边。几个残存体力好的几个小姐算得上真正的牛人,她们依然处于高度亢奋的状态,发挥着特别能喝酒,特别能战争的精神。陶仁和小川就需要如此负责的小姐,他们渴望不醉不归,这是一种句号般的生活方式,有很多男人都这样。因为男人喜欢结束后重新开始,而女人则喜欢直到最后一个句号来结束生命。 服务生轻轻推开了门,很有礼貌的提示了一下时间。陈小川整理了一下随身携带的东西,在准备出门买单的时候不禁回头看了一下房间里杂乱的景象,面带苦笑的摇摇头,然后对着陶仁说:“真怀念那段朴素无华的岁月。” 陶仁也笑了,他的身边,是横七竖八的空啤酒瓶,还有酒后在沙发上酣睡的同学。还记得那段朴素无华的岁月吗?陶仁很快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之中。 那时,他们几个是班里最铁的几个。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同班的同学。东宁中学正因为有了这群调皮贪玩的男孩,绿萌丛中的校园才不仅仅有朗朗的读书音。陶仁,陈小川,老郭,小冒,政教处的严主任顺口就能扯出他们的劣迹,打开红色的考勤本,其他人都是空白的,只有他们几个写满了红色的不良纪录。 记得念初中的时候,因为有中学生经常在中午的时候跑到外面做坏事,甚至出现了游泳淹死人的情况,东宁中学搞了一次声势浩大的校风严整活动。规定每个同学在夏天中午必须在家午睡,而且睡好之后家长签名在一本由学校统一发放的本子上。这样的做法能吓唬很多学生,可对陶仁他们来说却是毫无用处。他们没用多长时间就把家长的笔迹模仿的真假难分,吃完中饭,代父母签上大名之后,他们就放心大胆的骑着自行车去城外的梅岭水库玩。 059 梅岭水库离城区不远,听说死过很多人。[]不过话要说回来,正因为这里死过很多人,才足以证明此地为大家所钟爱。的确,山岙之间,碧波荡漾,山风拂来,掀起一排排惊涛,“哗哗哗”的拍打着岸岩。在清水的旁边,就连不会游泳的人都有蹲下身子,掬一手的水抹在脸上的冲动,更何况是这群好动贪玩的学生。自行车倒在大坝的斜坡上,他们边欢呼着往上冲,边脱着身上的衣服,然后在奔跑中挥舞,一到水边,就“扑通扑通”往水里跳。水库中间有座小岛,其实是一块露出水面的巨石,他们游累了,就趴在这大石头上休息。很快,**辣的太阳晒褪了背上的皮,一开始有点痛,但不用多少时间,全身就有如换上了一身光滑黝黑的夏日衣装。 记得有一天,他们几个玩的忘了时间,在午后的浓云密布天空,一场雷雨即将到来的时候,才发现再不回去就要迟到了。于是,他们骑上自行车,拼着小命往学校疾驰。可没想到,在刚要冲进校门时,政教处的严主任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严主任大吼一声,把他们几个全拦在了外面。(.无弹窗广告)凭严主任多年观察学生的经验,一眼就看出了这群湿头发还像鸡毛一样凌乱的学生肯定刚刚从水里出来。在斥责几句之后,严令他们跟在后面,准备去办公室继续教训。大家都垂头丧气的沉默着,可正在走的时候,陈小川突然对着严主任轻轻的说了一句。 “严主任!陶仁没和我们一起游泳,他是我们在路上碰到的。” 严主任回头厉声就是一通猛批:“你们别想相互包庇。我看不好好教训一下你们这个组织严密的小集团,我们学校就不得安宁。” 声音很重,陶仁吓的不敢说话,可老郭,小冒他们居然没有被吓倒,反而大声帮着小川说起了话。 “严主任,真的,他没和我们一起游泳,我们在路上碰到了他,他是冤枉的。” 看到这种情形,严主任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他的口气很快软了下来,在扫视过他们四人之后,对着陶仁点点头:“你先回教室吧!” 陶仁一步一回头的走着,这样的离开,似乎带着沉沉的愧疚。在一堂课后,陶仁飞快的跑回到政教室的外面,远远的看到陈小川、老郭、小冒他们三人并排笔直站着,纹丝不动的面对着墙壁。陶仁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或者怎么办,严主任也坐在里面,边抽着烟,边看着报纸。放学了,陶仁就一直坐在校门外的路边等,直到天黑之后。幸亏那天是星期六,如果是平时有夜自习,以严主任的手段,非罚他们站到夜自习放学为止不可。 “想什么呢?喝傻了呀?你,呵呵!” 陈小川结好账回来了,他拍拍陶仁的肩。 “把他们叫醒,我们走吧!” 陶仁一下站了起来,自言自语的咕哝,“是呀,朴实无华的岁月。” 060 小川回过头笑了笑。[] “小川,那年你们为什么要一口咬定我没和你们一起去游泳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本来我和你们三个一起并排面壁,哈哈,不是很有劲吗? 陈小川挠了一下后脑才想了起来。 “噢,你不一样,陶仁,你爸长期在外,你家就你和你妈,如果你和我们一起被罚了,你妈不担心的连心都肿了呀。” 这一夜陶仁睡的格外香,断断续续的做了很多梦,从山上林子里的烤蕃薯,到野外溪边的游泳,捉鱼。当然,这个梦非常奇怪,主角居然是老郭。老郭之所以有此称谓,是因为他比陶仁,小川,小冒他们三人都要大两岁。(.)因为爬山从崖上摔下来,虽然捡回了一条贪玩的命,但却留级留了两年。 念初中那会儿,老郭是陶仁的同桌。一开始,陶仁管他叫郭大侠,因为那年头正赶上流行看武侠小说,老郭是个狂热的武侠迷,为了能够在上课的时候也能看,他几乎是想尽了办法,甚至拿了木匠的工具,在桌面上打了个圆孔。在老郭的影响下,陶仁也开始疯狂的阅读起武侠,他们合伙租书,轮流着看。放学后两人都不直接回家,而是找一处建筑工地,堆几块砖,坐在上面看的如痴如醉。连外面下起了大雪,冻的他们全身发抖了,也全然不顾。 到高中后,老郭和陈小川同桌了,而且,他的兴趣爱好发生了令人不可思议的改变,他迷上了气功。(.好看的小说)他的书包里,塞满了小黄面的书,里面都是人体经脉图,及一些玄之又玄的修练方法。有很多次,他让小川配合做试验,搞一些怪异的动作,然后问小川有没有一种气流袭来的感觉。小川一开始说没有,后来被搞烦了,就改口说有,还是热烫烫,令人难受的灼热气流。这让老郭欣喜若狂,他偷偷的告诉小川,按此进度,任督两脉打通之后,绝对可以做到用意念遥控与改变事物。二年之后,必定能预知高考题目,到时候可以保证四个人同时去念中国最好的大学。 过了一段时间,小川找到了陶仁,说他不理老郭之后,老郭开始找小冒做试验,如果再这样痴心妄想下去,此人必定发颠。可正当他们两人商量如何挽救老郭的时候,老郭突然对他们三人宣称:气功是假的。这令三人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荒唐的事并没有结束,从没做过正事,总是在歪门邪道上走的老郭开始研究起了易经和预测学。说好听一点叫命理研究,说土一点就是算命。于是,老郭在他们三人中间变得摇头晃脑的,一天到晚阴阳变化,五行相克。为这事,小冒和老郭争了起来。老郭告诉小冒,预测学是有其深奥科学依据的,神秘的人体就是宇宙的信息感应器。总之,他为了让小冒相信,甚至扯上了马列主义与信息科学。为了配合老郭的事业,陶仁三人分别让老郭算了一卦,他把三人推算的结果分别写在三张白纸上。不过,快临近高考的时候,老郭居然果断的放弃了算命。他开始拼命的看书,成绩一天比一天好。在考完后,他告诉陶仁,命再好,自己不努力也不行。陶仁问他是不是以后再也不搞这一套了,老郭点点头,说不搞了。最后,他悄悄的告诉陶仁,命算准的人都会瞎眼,因为泄露的天机太多,那些长期算命眼算花了的人就属于这种情况,他不想以后变瞎子,所以再也不搞命理研究了。 陶仁感觉老郭真是天下最神奇的动物,当年他从崖上摔下来,也正是因为武侠小说里都说掉下山崖之后会有奇遇,会碰到高人或得到武功秘笈,离奇一些,还会碰到两三个美女相侍候什么的。不过,他虽然没有看到山崖间的高人与秘笈,但的确算是经历了一次奇遇,这奇遇就是和陶仁,小川,小冒他们混过了一段朴质无华的岁月。 061 十六 芦花又喝起了酒,还扯着奚渝不放,奚渝拗不过她,只得陪着边喝边聊。(.好看的小说)头顶上的电风扇“咕噜咕噜”转着,食堂里外吹的都是有如能烘入体内的热风,芦花解开了衣扣,露出脖子下大片白晰的胸脯,可汗还是不停从额头上冒出。这样让她觉得很不爽快,站起身来往远处看看,她马上想到了一个好去处,接着随手递给奚渝两瓶酒,再自己提上两瓶。 “走,到山上喝去。” 推开厂后面靠山的竹篱笆,居然有一条蜿延的小路,而且厂里的灯刚好能照亮这片郁郁葱葱的山坡。没走多久,地势稍平的地方还搭了间茅屋。说茅屋或许不够准确,应该算是个简陋的亭子,因为四边没有墙,就茅草堆了个顶子。她们两人就坐在了这茅亭子里喝起酒来,山上虽然蚊子多,但奇怪的是这蚊子很识趣,碰都不敢碰她们俩,或许是蚊子不喜欢酒精的气味。 原来,芦花的郁闷来自那个找她姐姐,戴眼镜的斯文男人。奚渝一句话也没说,芦花像倒黄豆一样全说了出来,而且越说越祥细,越说越激动,简直就在倾诉一次轰轰烈烈的爱情灾难,最后把奚渝的心情都搅的有如一团乱麻,感觉思绪变的沉甸甸了起来。一直以来,奚渝都觉得自己很不幸,现在才发现,别人经历着不同的痛苦。的确,不幸的人应该互相同情,互相安慰。 酒很快喝完了,奚渝拍拍已经陷入沉默着的芦花,再扶她起来,两个醉女人晃着身子摇下了山。卢新新远远的看见了她们,一句话也没说,走上去扶住了芦花的另一边。芦花虽然喝的不多,但看上去却是醉的厉害,可能是心情的缘故吧!一进房门,几乎是一个踉跄,横在床上马上就睡着了。卢新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把芦花横着的身体挪的端正,再放下蚊帐,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下,在确定里面没有蚊子后,用夹子把蚊帐入口夹好。然后把窗户打开,再拧开电风扇。最后环视了一下房间,关上了灯,轻轻的把门掩上。这一切奚渝只能站在旁边看,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帮的上忙。其实,她也知道,根本用不上她,因为,这是一种外人无法渗入的亲情。 走出了房门,卢新新叫住了正想回房的奚渝。她们尽管在平时偶尔说上几句话,但从没有坐在一起推心置腹的促膝交谈过。卢新新是个不喜言语的女人,她紧闭的双唇里好像含着沉重的往事和苦闷的心灵。而且,刚才在山上喝酒的时候奚渝得知,原来卢新新是正规大学毕业的,难怪平时看上去有一种与众不同,那种知识女性特有的秀气。相比之下,芦花显的大不一样,她没念过几年书,一张口就兄弟姐妹的,江湖味十足。 062 其实,卢新新找奚渝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无非是想了解一下奚渝的家庭情况,学习经过以及对生活是否满意等,然后再嘱托几句要奚渝平时多关照芦花的话。她们坐在客厅里,电视里放着很长很长的连续剧。卢新新看着电视,想到什么说上几句,奚渝则呆呆的看着这位年近四十的大姐。可能是出于女孩子的天性,她真的想张嘴询问一下刚才芦花所说的关于她的往事,想问一下为什么美丽会隐藏着罪恶,但她还是用牙齿咬住了嘴唇。 电视换了一种声音,原来是开始了广告时间。卢新新拿起摇控器按轻了音量,再从沙发边的桌子上拿起了一本小说杂志,翻到用一张旧明信片作书签夹着的位置,悠闲的翻阅起来。她略微斜着身子,低着头,靠在沙发的背上,长发遮着脸颊,垂在两肩。过很长时间,才见她似乎是有点依依不舍的翻过一页,她完全陷入了一种阅读的宁静之中。 有的女人,看书的样子是最美的。卢新新修长的手指捧着书本,眼睛游走于字里行间,鼻息荡漾在被书遮着的脸前,就像山间静悄悄开着的兰花,散发着沁人肺腑的芳香,却独守着恬静悠远的高雅。(.)可是,这个女人,真的有点老了,眼角多了些皱纹,嘴唇干瘪瘪的,侧面看过去,她的一切都已经失去了年青时那种特有的润色。而且,她的形体也开始有些走样,她的膝盖,长着疙瘩一般的肉,她的**,垂在了胸前,以至于并不宽大的睡衣穿在她身上,就像一套落幕般的罩衫。当然,不管怎么样,她看上去还是那么精致与典雅,她身上残留着她曾经完美过的任何气质,只是时间毫不留情的带走了青春,并没有在她身上赋予完美的永恒。 作书签的明信片就放在沙发的扶手上,纸质有点厚,但边上已经有些开卷了。奚渝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上面的内容,简短的几行字,两三句祝福的话,署名叫高峰,很普通的一个男性名字。奚渝想起来,刚刚在山上喝酒时芦花提到过这个叫高峰的男人,就是不久前在厂门口被她叫住的,戴着眼镜,样子很斯文的男人。最后一行写的是时间,至今已经快20年了,但工整清晰的字迹依然像刚刚留下的浓墨水一样。卢新新应该在一段时间里没有珍藏这张明信片,否则角上也不会开卷。或许在某一天发生了什么事,她才把这张明信片又找了回来,一直作为书签使用,然后每一天都不曾离开。 “有一种东西也许真的值得珍藏,可是藏久了,会觉得越来越沉。” 奚渝想到这里,皱皱眉头,她怕卢新新看到自己在偷看明信片上的内容,这样会让人觉得尴尬,于是就站了起来。 “大姐,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卢新新抬起头,对着奚渝,微笑的点点头。 063 回到房间,发现电脑还开着,按了一下键盘,屏幕重新显示出内容来。(.无弹窗广告)qq这胖鱼头不停的闪,点开一看,是桃仁那句:““你好!知道偶是谁吗?” 奚渝似乎是刹那间想起了什么:“难道这桃仁就是卡拉ok与酒巴碰到的那个放荡的花花公子哥?” 在白天接受qq上的请求并加之为好友的时候,奚渝心情还是不错的,因此,不加思索的点了“同意”。最多闪过一下qq中的“桃仁”与在线的“桃仁”是不是同一个人这一问题,根本没有仔细回想过这个“桃仁”是谁,在什么时候得到qq这些具体的事情。[]这段时间,奚渝的电脑一直没开,只是最近才刚刚安装了回去。奚渝回忆了起来,只有那天晚上在卡拉ok跑出来之后,曾经把qq号告诉过追出来的这位大男孩,除此之外,没有告诉过其他任何人。为了再进一步确定,奚渝认真的检查了一下信息管理器中存留的相关内容,虽然她记不清楚那天具体是几月几号,但估算了一下,时间应该就是那天晚上差不多。[.超多好看小说]如此看来,这个终日混迹于歌厅与酒巴的男人就应该是这id中略透粉红色彩的“桃仁”了。 一想到这里,奚渝不禁有一种酸楚的感觉,“怎么能又是他呢?” 毛驴在线的页面也还开着,水区仍有一些夜猫子在无聊的灌水,不过看上去都已经是无精打彩了。奚渝也想发泄发泄,下午已经有电力方面的通知,明天要进行线路检修,灌的晚一点正好让自已睡的更香。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水区一打开,钻进眼帘的又是“桃仁”这两个字。奚渝差点就崩溃了,这个“桃仁”像阴魂一样纠缠着不放,四处有他的影子,挥之不去,避之不开。看起来,他也很无聊,发了个在奚渝看来有如是恶搞的贴子《谁是溪鱼?》。 奚渝有些恼火,感觉胸口像装着干柴猛的冲出了火焰,手里的鼠标几乎要被按裂。可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火又能往哪里发呢?最终,她还是耐着性儿看了下来。这个贴子太短了,可居然也被灌的上了100多贴。从沙发开始,一些无聊的人就开始狂顶,尽是些三言两语,漫无边际的东西。直到后来伶颜顶了个贴子: 溪鱼,呵呵!多么美丽的名字。在这个世界上,美丽有很多种,华贵高雅是种美,但朴素淡泊也是一种美。其实,我更喜欢宁静飘逸的那种淡淡的,似乎就是无色、无味的美。溪鱼,让我想到了山间林丛中,或是乱石堆里欢腾流动的小溪,“在山泉水清”,流水就像一个调皮捣蛋的小男孩一样,蹦蹦跳跳,嘻嘻哈哈,在累了的时候找个地方安静下来,或者在林子里,或者在岩石边。溪中的鱼真的很幸福,虽然它生活的空间仅仅是一汪清水,和大江河大湖大海比渺小许多,但她守着内心令它快乐的知足。适应大自然给她的一切,这就是属于自己最大的快乐。我想她应该是个美丽朴素,纯洁单一,心地善良的小姑娘吧! 064 别扭是水区的版主,刚刚挂上去的名,却是水区的老水民了。他在后面跟了一贴:这年头会有单一的女孩子? 伶颜:别胡说,只是你没碰到,并不等于别人碰不到,一边去! 这别扭倒是很听话,果真一言不发了。地主正在这个时候赶到,这次他看到伶颜,居然没有跑走。 地主:你经常在吗? 伶颜:是的,怎么,你也来灌水了?最近忙不忙? 显然,地主和伶颜关系不是一般的网友。(.) 地主:还行吧!噢对了!这桃仁是我小兄弟,我们一起吃过饭的呀! 伶颜:呵!是吗? 地主没有马上接过话题,或许是在沉寂了很久之后,伶颜像是自言自语的又跟了一贴: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好看的小说)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哎.......。 无尾鱼:好端端的,楼上叹什么气呀! 伶颜:呵!你不是说灌水很无聊吗?怎么今晚也来顶上一句?难道又想来拯救我们这些空虚的水民? 无尾鱼:很多灌水是没意思,但看到你贴上了《诗经?周南?桃夭》之后却是一声长叹,所以就怀着好奇之心问上一句。吟诵如此热烈浓情的诗句,为什么会有夜色中的叹息呢?我看你不空虚,而是无奈。 伶颜:呵呵!是呀,不该有的叹息!多美呀,枝繁叶茂,桃花盛开,果实累累,红艳如火,美丽的姑娘要出嫁了,期待着能够早生贵子,大家都相信,应当齐心协力,把这个家庭的生活过的和睦幸福。 无尾鱼:对呀!这就是我心中的尽善尽美。 伶颜:哦?你的尽善尽美就是女人兼备美貌与宜家的道德? 无尾鱼:是呀,其实我很保守的。不算是愤青。 伶颜:嗯!看得出来。可现实中你所追求的却往往是一种不切实际向往。而且,在古代,要求一个少女即有如桃花般的美丽容貌,又必须拥有“宜室”、“宜家”的内在道德品质。这或许真的算得上尽善尽美。可现代社会,这样的要求还能算是尽善尽美吗?我有时候对此表示怀疑,可又想不出否定的理由。你说说看,如果不是“宜室”、“宜家”,应该宜什么呢? 065 无尾鱼:楼上是做什么的,看的很深透。这个问题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大家都知道,婚姻家庭的稳定性在不断下降。有人说这是“道德滑坡”,可能真的是世风日下,颓废难起了。 伶颜:那也未必吧!我看是楼上把这个社会想象的太坏了。的确,婚姻的稳定性在下降,人们传统观念中的道德在崩溃。但这是时代的洗礼,你应该看到,与此同时,新的具有合理性和进步意义的道德现象也在不断出现呀。如男女平等、个性独立等等。楼上要全面点,乐观点,要意识到好的风气更是在不断地“爬坡”,不断的进步,沉舟侧伴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嘛! 无尾鱼:不知道不知道,你说的或许是对的,但我接受不了,也不能懂。哈哈!你应该问问楼主吧!他的id叫桃仁,是桃的心,桃的核,桃的种,桃的实,是桃的开始,也桃的结束。[.超多好看小说] 伶颜:不错不错。我其实也是看到这个id,才感慨万千的。现在倒是突然很想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了。有人说我见过他,可没有印象。他会是个有如“桃仁”般的人吗? 无尾鱼没有再接下去,伶颜也不再发言。贴子在悄悄的往下沉,奚渝在看到伶颜的最后一贴时,已经是半夜之后了。她知道桃仁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虽然仅仅是推测,但几乎是敢于百分之百的确定。想到这里,她的心情烦乱如麻,好几次想在伶颜后面跟上几句,说这“桃仁”是放浪形骸的桃花颠,但每次都退了回来,还是让这样的贴子继续在黑夜里往下沉吧。 这个晚上,有点闷热,蚊子在蚊帐外面“嗡嗡嗡”的飞来飞去,蚊子也需要生存,因此在千方百计的寻找钻进蚊帐的机会。奚渝尽管喝了酒,但却依然睡不着,她还在想着卢新新的事。生活让她感到迷惘,有很多不应该发生的事发生着,而且还让人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方式来结束。外面的大狼狗突然叫了几声,或许是山上有什么动物跑过,或许附近有夜行人在走动,也或许它仅仅是烦了,叫几声发泄一下。奚渝一滴泪水滑过脸庞,在昏昏沉沉中,终于深深的睡去。 066 十七 陶仁睡的很晚,在做了以老郭为主题的怀旧梦后,很早就起来了。他感觉大脑昏沉,浑身乏力,四肢的肌肉有一种像在水里泡过后涨起来的肿痛,十分难受。他还想再睡,但手机铃声不断,没办法,必须得去上班,于是就拖着疲惫的身子赶到了单位。在楼道里晃了下,再在张有才面前亮了个相之后,陶仁便泡了杯浓茶,带上一叠资料与纸笔溜到顶楼的一间小会议室。(.好看的小说)他把门关上,打开空调,把沙发椅子排在一起,再把资料整齐的放在桌上,摆出一副独自在写材料的样子。然后像轰然倒塌的高楼一下躺了下来,很快又深深的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陶仁感觉身边有人坐着,他猛的惊醒过来,一看,原来是张有才坐在他旁边写材料。见陶仁醒了,张有才诡密的一笑。 “你小子,昨晚在哪里活动,也不叫上我。我早上看你眼睛腥红的样子就知道你昨晚没睡好,要在上班时间补睡了,呵呵!还装作一个人在会议室写材料。骗的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呀!怎么样!来点封嘴费?” 陶仁笑笑,喝了一大口已是凉了的浓茶,感觉头脑也随之清醒了大半。 “啥呀!昨晚我和我中学同学一起,是个小型的同学会。不就是上班时间睡觉嘛!还要什么封口费,呵!话说回来,你要付给我的封口费应当比我付你的多吧!” 张有才瞪了一下眼睛,像是要与陶仁针锋相对的撂上几句,但转念一下便泄了气,陶仁说的没错,于是他马上换了话题。 “好了,和你说正经事!北京有个培训会,领导要我们去。飞机票已经订好了,星期六出发。早点通知你,你也要准备准备,通知一下小学妹呀!还有那些老同学,呵呵!你说是吧!” 陶仁高兴的跳了起来。出差机会是多,可就是很少去北京,毕业那么多年了,就去过几次,而且都是短短的数天时间,很多事情根本就安排不下来。张有才看上去也很高兴,他现在已经和北京残留的同###系了起来。别看他装作一副在写材料的样子,其实还在一边发短信。这张有才如果不疯狂,地球都会倒着转。 这补睡的一觉陶仁倒了是睡的舒服而踏实,他洗了把脸,再去食堂随便往嘴里塞了些饭菜,回到了办公室。 067 窗外炽热的太阳烤着大马路,不到盛夏,天气已经十分炎热。(.)陶仁本想外出转转,但一看这天就打消了念头。更何况工作没有做完,要办的事足可以排条长龙。当然,如果真能投入的工作,也不失为一件消磨时光的好事,但自从张有才说了去北京的事后,他一点心思也没有了。现在,他只想一个人呆着,好好回忆一下大学时代的美好时光,但奇怪的是偏偏不能深深的陷入回忆。[]相反,他脑海中反复出现一幕幕工作后有如猪喽般的生活景象。为什么会从纯真的岁月堕落到现在猪喽般的人生呢?怎样才能告别这种颓废而乏味的生活,回到从前呢?陶仁反复问自己,改变需要什么力量?振奋需要什么精神?他想到了奚渝,是的,如果她不是小姐,无论做什么,老妈这关一定没问题,可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她是小姐。陶仁知道,他不能让妈妈伤心,因为已经存在了一个让她伤心的男人。可是陶仁更加明白,不结束眼前的生活,不改变自己,继续终日漫不经心的放纵下去,早晚会让妈妈更伤心。 陶仁的心境很复杂,他想起了曾经在毛驴在线水区发过的贴子,于是就回到了他最为喜欢的电脑前。灌水区里什么玩意都有,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只是《谁是溪鱼?》沉了下去,陶仁翻了好几页才找到。看到这一连串的回贴,陶仁笑了,他觉得大家都蛮有意思的。其实,灌水的也不算无聊的人。或许,他们或她们在一本正经的现实生活中活的太累了,不愿在上网的时候让那种呆板与沉重的心灵束缚继续,因此率性的高谈阔论,这的确也不失为一种畅快淋漓的渲泻与排解。更何况,水区有时也能掀起宏大话题的讨论,从人生、社会、法律、经济,甚至到天文地理,外星生命。而且,水区的讨论往往方式更灵活,语言更丰富,用行话来说,是更“水”。不过,陶仁看到这些,心中难免也有一丝遗憾,毕竟,他发的贴子没有奚渝的跟贴。 在那边山岙幽静的厂区里,蝉的噪声响彻云霄。奚渝刚刚起来,惺忪的眼睛看看周围,火红的太阳映着淡黄色的窗帘,照的它像一面发着金光的镜子。大狼狗伸着长长的舌头,趴在门口的树阴底下。卢花不知道在做什么,只见她拿着苍蝇拍子在厅堂里走来走去,可苍蝇却不见影迹,卢新新则安静的捧着她的那些杂志。奚渝无事可做,坐在竹椅子上托着下巴发呆。电视以一张黑脸,傻乎乎的看着这些无所事事的女人,顶上的吊扇痛苦的张开三支叶片。 068 突然,“嘎”的一声轻响,叶片儿开始缓缓的转动起来。(.)芦花苍蝇拍一扔,快步去了楼上。估计她是去睡觉了,只是刚才停电,空调送不出冷气,她睡不着。卢新新是慢慢的反应过来的,只见她不紧不快的从沙发缝里掏出遥控器,先把电视开了,再拿起明信片夹在杂志中,放在了一边。奚渝很慢才还过神来,可能刚才全身上下80%还一直处于睡眠状态之中,直到洗了脸,活动了一下手脚,才算是彻底的清醒。她也没事可做,电视对她来说早就失去了吸引力,惟一离不开的,就是上网。 “嘀嘀嘀”,三声清脆的响声,陶仁双击了qq这个可爱的小企鹅。在好友栏里,原本是暗色的黄色胖鱼头在闪了几下后亮了起来。那边,奚渝也开始上网了。这是在很多个月后第一次在网络上直接碰到,陶仁生怕她要跑了似的,赶紧发过去了一个裂着嘴在笑的qq头像。 “你是?” “怎么?忘了?郁闷!” “噢!是你!” “终于想起来了,总算还有点面子。” “怎么会想不起呢?你很闲嘛!在毛驴在线发贴,什么叫《谁是溪鱼?》呀?想拿我开刷是不是?” “呵!我只是想扔块小石头,看看会起什么波澜。” “说的轻巧,如你所愿呀,老兄,现在是波涛汹涌了!真无聊,你又把它顶上来做什么?” “让大家谈谈你呀!” “我不希望被别人谈。如果你睡觉的时候网上这些无聊的人在背后瞎琢磨你,你会高兴吗?我看你很无聊呀,闲着没事,拿别人当玩笑,你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呢?” 陶仁懵了,他没想到奚渝尖牙利嘴的会有那么厉害。而且,他也意识到这一次他又冒犯了对方。没等陶仁说活,奚渝又说了一句。 “你怎么会不懂得尊重他人,你怎么老是让我不开心?难道你非要做我的冤家对头才善罢甘休吗?” 陶仁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尽管他的确无意伤害奚渝,而且还是出于博对方一笑的目的,但鬼使神差般的,好像总是会把事情搞的很糟糕。看起来,电脑另一边的奚渝已经为此恼羞成怒了,而此时的自己,是应该保持沉默呢?还是向对方作诚挚的歉意?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 “怎么会呢?我只想逗你开心,没想到你会生气,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逗我开心?说起来这么轻巧,你把我当小动物玩呀?再说了,向我道歉就道歉好了,还问我好不好?你没有诚意就不要说这些伪善的话,拜托!” “这都什么和什么呀?” “我不喜欢‘逗’这个字,似乎很随意的对待她人。” “晕,怎么会说到这份上了呀,你所说的都是我根本没有想到过的。” 069 “你当然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喽!所以说你是火星的,我是水星的。我们是分属于两个的不同世界,今天你发贴来找上了我这个世界,属于无事找事。如果本姑娘生气了,骂了你几句,那也算你自惹的麻烦。” 没几话功夫,这下陶仁说的也有些火了,尽管平时他很能耐的住性子,几乎很少有事能够让他发火,但奚渝的这些明显出于故意的、蛮横的刺激言语,让陶仁感到了莫明其妙的火气在上升。 “好了好了,都算我的错,你不高兴,我让版主把这贴删了吧!再次向你道歉,这样总行了吧!” 陶仁一边咕哝着,一边敲打着键盘。他狠狠的自认倒霉,并告诉自己实在是太理想化了,一个坐台能有多少素质呢?看上去很不错,其实啥也不是,就那种江湖味,并且还经常自以为是。另一边的奚渝一看到陶仁提到删贴,知道对方真的生气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意在激他,或许只是没有目的率性而为。其实,她也知道陶仁没有什么恶意,如果真的搞的不欢而散,或许过分了些,况且也没这个必要,于是就换了种语气。 “呵!不用了,其实我知道你没什么邪恶的念头,既然发出来了,就让它继续存在吧,再说了,我仔细看了一下,觉得大家说的都蛮有意思的。呵呵,尤其是关于你的一些想象。” 怒气之中正想退出的陶仁突然一见这话,立马呆了,这女人变起来,几乎就在覆手之间,或许连上帝都无法预见。 “kao”,在发出去之后,陶仁觉得对女孩子说这话不妥,于是马上紧跟着又说了一个字:“晕!” “哈哈,你说脏话了?” “偶尔说几句,怎么?你不生气了?” “生气?我有生过气吗?” 陶仁觉得有点难以接受,她居然现在改口否认自己没生过气,而且还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副很开心快乐的样子。陶仁瞪着眼睛看着qq的对话筐,转念想想,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女人都是这样的,有如风云一般变幻无常。记得以前在大学时哄小学妹开心时,人家也是这样的时喜时怒。再说了,现在也不能逼对方说她生过气吧。顺水推舟,说些好话才是最好的方法。 “呵呵,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气的,美女肚里能撑船嘛!” “好!这话中听,但不知我的肚子里撑的是什么船?” “那当然不是一般的船喽!是小纸船吧!” “小纸船?” “是呀!小时候哥哥没有给你折过小纸船吗?哈哈!记得那时候,水塘的水还是很清很清的,我们折很多很多的小纸船。等第二天,纸都化开了,女同学们会来把纸捞上来扔掉。男孩子是专做坏事的,女孩子则是专为男同学做好事的。” 不知道陶仁怎么会想到小纸船的,但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却让奚渝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她想到了远在西南的哥哥,以及那些年少时的快乐。小时候哥哥会跑到小河边抓鱼,游泳,奚渝每次都想跟着去,但哥哥硬是不允。后来,直到奚渝以告诉父母相威胁,哥哥才让她跟在了身边。可是,哥哥喜欢玩的奚渝什么都不会,于是哥哥就会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作业本,从上面撕下几页纸来,折几个小纸船给她,让她一个人在水边玩。有的时候,哥哥潜到水下去,然后猛的从奚渝面前的水中冒出来,不旦把在水面荡漾的小纸船全部弄翻,而且往往会溅的奚渝湿透大半。奚渝哭着闹着,等哥哥穿好衣服后,再抹抹泪水,乖乖的跟在后面回家。 070 陶仁见对方久久没有回话,以为她倦了,不再理人。[.超多好看小说]可正想收拾一下心情下线的时候,奚渝还过了神来。 “谢谢你!你第一次让我感到很愉快。” “呵!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会很欣慰。” “真的,我一直以为像你们这样男人都很坏,不过现在看来,你们也有善良的地方。[.超多好看小说]” “不会吧?我很坏吗?” “嗯!你给我的印象是,你会是一个经常伤女人心的男人。” “苍天!”陶仁发了一下趴在地上求饶的qq图像。 奚渝做了个鬼脸。(.无弹窗广告) “好了,不和你说了,如果你真的是个好男人,那看看我写的文章,然后发表一下看法吧。” “你的文章?在什么地方?” “还没开始写呢?” “晕倒!没动手就让人家看呀?” “我是让你准备去看。我打算现在就开始写,主要是写我一个大姐过往的爱情。我想以这种方式,严厉的声讨你们男人这种忘恩负义的行为。晚上去情感天地看看吧!你看了或许会产生一种负罪感,或许因此会良心发现,不过千万不要过于自责而从此郁郁寡欢,精神崩溃,更不要采取类试用面条上吊这般过激的行为,只要能够认识到自己的过错,从此之后改过自新就行了。哈哈!” “你大姐?” 陶仁还想进一步问,但奚渝已经下了,或许是qq隐藏起来了。陶仁觉得蛮有意思的,他知道小姐经常在一起讲自己过去的不幸,她大姐,想必就是带领她们进行流动性工作的领班。小姐之间的故事特别多,不过这个溪鱼也算是很特别的,她居然想把她们群体之中的故事写成文字,放到bbs上来。看来的确有和别人不同的地方,或许还有相当的文字功底。陶仁决定晚上好好去看看。 071 十八 平时厂里的活不多,因此奚渝考虑着有空写写东西。虽然小时候也差不多被学校逼成了读书机,几乎很少接触课本以外,像音乐、美术之类的东西,但奚渝从小就喜欢看一些文学作品,而且一心想成为一个如才女般出众的作家。只是这些年来,由于令忧心忡忡的家事不断,她才远离了曾经为她所最爱的文学阅读。直到进了芦花的厂,和卢新新这位书痴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她才有空也翻阅一下小说杂志,逐渐又萌生了写写文章,抒发一下情感的想法。 在和陶仁聊了一段时间之后,奚渝关掉了qq。她决定一个人安下心来,独自在房内化一个下午的时间好好写出一篇文章来。这即算是心情一种宣泄,也是尝试写作的开始。 这个下午对奚渝来说是宁静的,但对于陶仁来说,却是格外的繁忙。本来手头活儿就多,现在又有大捆的材料突然送到他的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并且还限定了时间。就业务水平来讲,陶仁自然不在话下,毕竟师出名门,无论哪方面功底都是相当扎实。但是今天的他却有些心烦意乱,可能这就叫无名之忧,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会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消除。张有才见陶仁托着下巴,双目无神,一幅无精打彩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然后把大多数材料搬到了自己的桌上。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这个科室里只有四个人,最里面坐着张有才,他是科长。隔着玻璃墙,坐着陶仁,他是青年业务骨干。再外面坐着老黎,他是张有才的前任的前任,是老科长,曾经一度辉煌与风光过,后来因为生活作风出了彩才被罢。据说,当时他本来可以被保住的,但运气不好,恰缝纪检的领导刚上台,要展示一些成绩,他就被当成重点处理对象以儆效尤了。现在,老黎成了一天到晚只喝喝茶,看看报纸,闲的没事,只等退休的老同志。老黎对面坐着则是个刚刚考进来的女大学毕业,她处理一些办公室的杂务,偶尔跟张有才,陶仁一起出去做做具体的业务。 不知时针都指到什么地方,大伙都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这时,电话响了起来。张有才不慌不忙的拿起话筒,对方没说几句,他的音量就大了起来。大伙齐放下手里的事,全对着科长的办公室张望。 张有才“砰”的一下把话筒放下,背沉沉的靠向沙发椅背,狠狠的吸一口烟,然后猛站起身来,大步流星的走到陶仁的办公桌前,用食指在桌子上重重的敲了两下,示意陶仁跟着进来。陶仁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张有才不会如此凝重,而且还要叫上自己。于是就紧紧的跟在张有才的后面,一起走进了办公后面的一间封闭的小房间。这是张有才平时中午用来休息的小房间,只摆放着一张简易的折叠床。张有才一进来之后并没有马上开口说话,而是蹇眉望着窗外,过了很多才回过身来。 072 “小陶,你在浠洲有没有公安的朋友,上次那些你的同学来,好像是从浠洲来的吧?” “是有,出什么事了?” “童童打架,被关在浠洲的城关派出所了。[]哎!你帮我问一下吧,有没有叫严勤童的人,情况到底怎么样?看看能不能保出来,如果能,那我们马上去浠洲看看好不好?” 陶仁从没见过张有才这么紧张过,即使以前偷鸡摸狗的时候被老婆一路追杀,他一向也是从容不迫,镇定自如,颇有大将风范,而且每次他都能逢凶化吉。[.超多好看小说]可现在,在打着空调凉爽无比的房间里,张有才居然紧攥着拳头,额头都冒出了黄豆般的汗珠。显然,他十分的担心童童,几乎心都揪了起来。陶仁拿出手机,拨给了一个在浠洲城关派出所的同学,那边没祥细的说事情的经过,只是简单的说是打架,情况并不严重,来个家人可以马上带回去。张有才几乎是鼓着耳膜听陶仁手机里的答复,一听到“来个家人就可带回去”,马上在陶仁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他妈在省城出差,要晚上才能赶回来。(.)” 陶仁把这话复述了一遍,他的同学倒是爽快,知道陶仁的意思是没有家人,就顺口说了一句:“要不你来把他接回去吧!” 张有才紧攥着拳头松开了,等陶仁挂断电话后,拍拍陶仁的肩,轻轻的说了一句:“走吧!” 已是临近下班了,张有才七转八拐的,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车子开出东宁城。方向盘稳了下来,他才打开了话闸。 “哎!童童过几天就要高考了呀!你说这节骨眼上出事,他妈妈能不紧张吗?” “童童多大呀?怎么好像听你说过他去年就考上大学了呀?” 张有才微微的转了一个方向,面带着淡淡的笑。好像一提到童童,就掀起了他内心的快乐。 “十七喽!,去年是考过了,小子成绩还不错,考上了医科大学。” “哦?怎么回事?今年怎么又考呀?” “政治错误,政治错误,你知道吗?小陶!我也搞不清,他小子怎么就这么冲动。开学没几个月,他学校里搞什么学生会选举,本来嘛,这一切都是有关部门全部安排好了的,空出几个位置让大家争一下,大家玩的开心就是了,我们念大学的时候都这样,你说是不是?可童童太天真了,听说原来的学生会主席在搞点小动作,他就受不了了。在网上揭露不说,还去广告公司做了横幅。呵呵!还真别小看他,在他煸动下,居然聚集了一批人,还闹出了点明堂。” “不会吧!这小童童还这么较真?呵呵!愤青嘛!那后来呢?” “后来?你说能怎么样?学校会放过这样的人吗?欲加之罪,何患财贸辞,当然是找个理由勒令退学喽!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哎,这学校也太不近人情了。” 073 张有才没有马上说下去,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而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才看看陶仁,继续把话题往下延续。[] “哎,这可真难为了他妈妈,严玲费尽了心思,把他安排到了浠洲中学,她反复的告诫童童,一定要吸取教训,争取考上另一所重点高校。童童的成绩一直很出色的,只要他安份守已,今年考一个高分,换一所学校去念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可没想到现在,快高考了,居然进了派出所。真不知道这次犯的又是什么事?” “张科!我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你和童童他妈,叫严玲吧!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陶仁冷不丁嘻皮笑脸的问了一句,张有才倒也不在乎,转头看看陶仁,说了三个字。 “咖啡恋!” “咖啡恋?新名词呀!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严玲说的,可能真还有那么点咖啡的意思在吧!不过我才懒的去琢磨。人这东西呀,还是跟着感觉走好,如果凡事都想搞清楚,会因为看得太透而痛苦的。[]” “哇!好浪漫。思念的滋味,就像这杯苦咖啡,虽然可以加点糖,依然叫人心憔悴。哈哈!” “浪漫个屁!你别取笑我了,都是过来人了,不像你们年青人呀!” 陶仁正想把张有才的老婆也扯出来聊聊,这时手机响了。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陶仁给打过电话的,在浠洲城关派出所工作的同学。这次,陶仁的同学换了个固定电话,并把声音压的很低。原来,刚才说话有些不方便,于是他特意在有空的时候,找了个没人的办公室,想和陶仁说一下严勤童具体的情况。一开始,陶仁的同学试探性的问了一下他和童童的关系,陶仁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只能编个谎,称自己的科长张有才是童童的叔叔。在这种情况下,陶仁的同学才开始像说书一样,把事情的经过原委全道了出来。的确,发生在童童身上的事有些复杂,还有点荒谬,等陶仁的同学说完的时候,陶仁早已听得目瞪口呆。 挂断了手机,陶仁呆呆的看着车窗外面。正是夏天的日落时分,远处的东宁江静静的在夕阳下流淌,连绵的青山一片金黄,这是太阳在一天中的最后一次辉煌,当余辉散尽后,大地即将沉入深深的黑夜之中。是的,夜色已经从地底下升透出来,张有才打开了车灯,双手轻握着方向盘,哼着那些年代已经久远的小调。他不知道童童到底犯的是什么事,或许,他还以为童童仅仅是同学间的一般打架。而此时的陶仁也犹豫着,他考虑着应该以怎样的方式来告诉张有才。也许,这样的事并不算什么,但谁碰到了,都会有种难以启齿的为难。 “张科,童童没住学校里吧!” 074 “是呀,他算走后门进去的,浠洲中学见他成绩好,也没提多高要求就收了。不过当时宿舍满了,就住在了外面。” “租在外面不安全吧,他妈妈会放心?” “都快成年的大小伙子了,有什么不放心呀!再说,学校没宿舍,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不过运气不错,他租的房子还是我帮他找的呢!在浠洲中学的后面,离学校很近,四周也都比较安静。” “张科,刚才我那浠洲城关派出所的同学又来电话了,他和我说了童童具体的事。” 张有才一紧张,踩了一下刹车,扭头就问。 “怎么,变卦了?人领不出来了?” “不,没有没有,人肯定能够带得出来,只是我想你和严玲都应该知道具体的事情。或许严玲可以不知道,但你必须知道。” “说吧说吧,既然人都能够让我们带回来,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张科,你知道房东的情况吗?” “知道呀!一个三十多岁刚结婚的男的,怎么拉?” “童童和房东的老婆有了关系!” “吱”的长长的一声,张有才牢牢的踩住了刹车,瞪着眼睛,看着前方。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转过身来,一脸惶然的对着陶仁,先是咬着牙,再呶呶嘴,很不情愿的问了一句。 “你说什么?” “哎!张科,事情是这样的。房东长期在外,这恐怕你不知道,但他老婆却是一天到晚没事做,要么就是找朋友打打麻将。呵,这事说起来可能也算是正常的。一个三十上下的女人怎么能守的住空房呢?时间久了,房东的老婆开始主动的找童童。你说童童才多大的人,能经得起少妇反复的诱惑吗?” 趴在方向盘上的张有才挥挥手,示意陶仁不要再继续说下去。旁边的车在一辆一辆的呼啸而过,直到焦虑万分的严铃从赶回东宁的车上打来了电话,张有才才重新启动了车子。张有才没告诉严铃关于童童的真相,只是说还在路上,已经和派出所说好了,很快就能完事。在快开进派出所大门的时候,张有才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那童童怎么会进派出所的呢?” “这还要问,如果不被他老公发现,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呀!进派出所就是因为房东发现了!不过听说童童没吃多大的亏,他们扭打了起来,受伤的倒是房东比较重。好了,你放心吧!进去进去。” 075 严勤童一声不吭的坐在长木椅上,稚嫩的脸上挂满了沮丧的神情,额头留着血迹,胳膊上还有鲜红的擦痕。张有才见了他,一种酸楚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一个箭步走上前去,从童童的口袋里掏出钥匙,二话没说就出了门。陶仁先是在童童身边坐了一会儿,说了些安慰的话,然后跟着他的同学去办手续。 办公室里有不少人,陶仁进去后发了一圈烟。众人一听是为童童的事,似乎就有了兴趣,原本是死寂沉沉的房间立即热闹了起来,他们在谈论着童童与女房东的丑事,有见过女房东的,还兴致勃勃的描绘着**时会出现的场景。从他们的口气与言语来看,他们反而是相当的羡慕童童,好像童童捡了天大的便宜。 陶仁觉得有点恶心,他没有久留,在填好所有要填的项目后,再发了一圈烟后就走了出来。这时张有才已经回来了,原来他去童童住的地方,把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儿全捋了回来,见陶仁办好了事,连和派出所的人招呼都不打,迫不及待的拉着童童的手就上了车。(.好看的小说) 在回来的路上,童童和陶仁一起坐在后排,他垂头丧气的,失去了往日神采奕奕的表情。严玲又打来了电话,张有才简单说了几句,就挂断了。 “叔!你会告诉我妈吗?” 童童的声音有点颤抖,是的,这对他来说是道坎。在当初,他面对诱惑,或许也曾经考虑过拒绝,可毕竟太年轻了,不知怎么的就掉了进去。年轻就是这样,时常会让人迷失方向。而现在,他自己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迈过来。 “童童,不会的。我会对你妈妈说,只是和同学之间的打架,我会永远为你保密的。过几天就要考试了,你能放平心态,全心全意的投入到考试中去吗?” “叔!我不知道。” “呵,童童,你怎么变得这么脆弱了呢?你一向不是很自信,很张狂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过美国的电影《毕业生》吗?” “看过!” “那么你怎么就不能比电影中的男主角ben更坚强呢?他能克服内心对道德的恐惧,在找回属于自己真切感受后,他能勇敢的追到教堂去,难道你不能吗?” 严勤童没有再说话,他打开了车窗,晚风吹乱了他细长的头发。 076 十九 回到东宁,已经比较晚了。严玲见到童童带着伤痕,难免心疼,但回到了自己的身边,总算也是放下了心来。张有才一直陪在他们母子身边,眼神很安祥,充满了关怀与爱意。陶仁这时才发现,平日里灵魂像是已经溃败的男人,在这时居然会有如一个忠诚的卫士。这是张有才的另一面,一般人很少能看到的另一面,就算陪他老婆,他都不会如此真挚与诚恳。陶仁是比较了解张有才的,但现在,他也困惑了,张有才根本就不喜欢他现在的妻子,然而他们却能像好夫妻一样相安无事的生活到现在,或许他们彼此都在做戏,但这出戏是做给谁看的呢?而且演的如此逼真。 他们走了,陶仁没再坐张有才的车,他想自己一个人走一段路。这段路不长,但有时独自走走,随便从记忆中拎起一件往事来品味,也不失为一种颇有意义的消遣。这个世界太安静了,只有如水的月光和昏黄的路灯。陶仁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家中。客厅里电视还开着,音量放的很轻,陶妈妈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陶仁坐了下来,他想把妈妈唤醒,但想想,还是缩回了伸出去的手。 电视很无聊,但里面却有着一个美满的家庭。陶仁看着看着,思绪飘荡到了远方。他想到了张有才和严玲,他们本不应该走到一起,甚至不应该有相识的机会,这只能说是个错误。还有鸡窝头,这个女的会说“女子无德便是才”,她来到这个世界上,貌似快乐的生活着,但实际上却因为又是个错误而承担了很多的指责。再有谁呢?陶仁想到了自己,的确,如果有个善良朴素的女人进入这个家庭,即是自己喜欢的,又能和老妈和睦的相处,那活在这世上,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更快乐呢?现在,离完美只有一步之遥,但却是那么的难。这个女的会是谁?奚渝,陶仁想到了她,突然想起奚渝说过写点东西在网上。不管有没有,陶仁还是关了电视,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电脑。 毛驴在线在后半夜总会有那么几个人,趁人不多的时候把一个个版面全刷遍。现在也是这样,到处是“理性经济人”的回复。这个人id是很理性的,但可能今晚有事让他抓狂,变得极端的不理智。陶仁随便浏览了一下,最后点开了“情感天地”。果然,有一篇署名为溪鱼的文章,文题叫《霍乱》。这题目吓了陶仁一大跳,的确够恐怖的,还扯上了可怕的流行性的疾病。不过陶仁想想,溪鱼应该是乱编的题目,只不过是想吸引网友的注意力罢了。趁着夜深人静,陶仁仔细的看了下去。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为表述上的方便,将以男性主人公的第一人称进行叙述。) 077 那一年,我在离开家乡的时候,凤凤告诉我,她有个表姐在我要去的大学里念书。一开始,我也没当作什么,或许在火车上颠簸的时候,就已经把她的话忘了。可是,在学校里没呆多久,我在日益的孤独中,却慢慢回想起了凤凤的话。没错,凤凤的表姐应该就是我在学校里惟一的同乡。每当到了周末,当我看着一簇簇同乡欢快聚会的时候,我就会自然而然的萌生出寻找凤凤表姐的念头。也许,两个人的同乡会会有另一番风味。(.)也许,她也在寻找着同乡。 可是,我去了她的院系,甚至有的时候在女生寝室的下面等候,可都没有机会与她见面。直到有一天,事情真的很巧,我居然在教学大楼的通道上见到了她。 记得那天我从二楼下来,前面刚有一个女孩子走过。她个子修长,穿着花白格子相间的长裙,一帘散开的黑发伴随着“哒哒”的脚步声在背后轻盈的跳动。她右手夹着几本书,左手搭在和她并排行走的一个女孩肩上,边走边谈论着刚才上课的一些事情,两人好像聊的很开心。在快走出过道大门的时候,一张卡掉落在了地上。 我随手从地上捡起来,这是一张图书馆的借书证,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可正想唤住她时,我突然发现上面的名字正是凤凤的表姐。在那个时候,我一时激动的叫不出声来,可能是很怪很难听的声音,让她们俩都停了下来回来看看。我清了一下嗓子才走上前去,用家乡的土话对着她说:“你是凤凤的表姐?” 那一刻欣欣的表情我至今仍清晰的记得,她皱着眉头,敛聚着眼神看着我,好像发生了令她惊诧万分,不能想象的天大意外。在刹那间,她的两腮轻轻鼓了一下,两片红唇似乎就要张开,可在脖子微微歪了一下之后,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在和她对视的时候,我发现她居然是如此美丽,眼睛清澈的能看到站在她对面的我,而我,那时的感觉不是和她在对视,仿佛是飞上了天空,在俯视山间一汪纯净至清的湖水。 我递过了她落在地上的借书证。她低声用家乡的土话说了句“谢谢!” “他是你同乡呀?你也会有同乡?” 她身边的女同学脱口而出,带着惊讶的表情急切的问了一句。欣欣笑了,露了两排洁白的牙齿,她笑的那么灿烂,动人。 “我怎么就不会有同乡呢!” 说完之后,她把原先夹在右手的几本书塞给身边的同学。不用再多说一句话,她的同学略微转身,挥了挥手,爽朗的说了声“byebye”,就知趣的快步走开了。 078 我走在欣欣的身边,不知道眼睛应该往哪里看。抬头看天?觉得这样很没有礼貌;往前平视?可又觉得有些别扭;那要么就转过身来边走边看着她吗?说实话,我有些不敢。最后,我选择了低头。我以为看着地上会好一点,至少在她身边的时候,不会太紧张。可在我低头的时候,看到的不仅仅是蓝色的长裙与半截修长的小腿,还有她那双朴素的塑料凉鞋。 我不知道看女人的脚是不是一种不尊重,但我却无法将目光移开。她的脚趾甲修的光洁清亮,像一片片晶莹的玉,按大小整整齐齐的排列着。[.超多好看小说]凉鞋洗的干干净净,穿在她骨质的脚上,显得特别的素谈,纯清。欣欣的脚踝令人遐想,可一时我觉得脖子都热的发烫起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她走路很轻便,脚轻轻的往前磕的瞬间,蓝色的裙角有节奏的摆动,就像在浓浓夏日的紫藤花丛下,一阵风吹来,地面上斑驳的阳光和着紫色的花丛,温馨的摇弋。一路上,她侃侃而谈,说了许多家乡的事,家乡的人,可我一直都无心在听。就这样,一直迷迷糊糊的,第一次陪她逛遍了校园。 心中升起了美丽的希望,然而没过多久,欣欣就让我陷入到了伤心与绝望之中。那一天,我远远的看到一个男的,以她男朋友的名义陪伴在她的身边。而且就在那次之后,我经常看到她们双双出入校园的身影。一种很难受的滋味填塞在胸口,我很长一段时间没去找她。我知道,她是个认真的女人,那个男的尽管不帅,而且给人一种飘忽不定,捉摸不透的感觉,但欣欣一定对他很好,她不会再给别人任何机会,除非出现意想不到的事情。 本来,我想就这样与她疏远,直到有一天,将她彻底谈忘。然而欣欣却发现了我的反常,她冰雪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她。有一天,她把我叫了学生活动中心的一个咖啡馆里喝茶。悠美的钢琴曲点缀着灯光黯淡的空间,尽管我们共对着桌子上有如心灵的浪漫烛光,但我知道我要承受一种倾听陈述的痛苦。 她若无其事的谈论着一些话题,而且自然而然的,话题转到了她与她男朋友之上。她说的那么轻松愉快,而我听的却如堕深渊。从她的语气与表情看,欣欣对吴强很满意。一个女人对拥有男人后的满足,就是写在脸上会心的微笑。那一天我才知道,原来吴强也是我们的同乡,比欣欣高二届。他毕业后没有马上回故乡,而是留在了校园外这坐并不繁华的城市,在一些小型的机械厂里打着零工。他是在等欣欣毕业,然后一起回到家乡去,这是他们共同的期待,也是一种约定。 079 谈了很久,我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舒缓吐出,想把桌上微弱的烛光吹灭。可火头仅仅是简单的扭动了几下身姿,马上就恢复了笔直的身形。欣欣呷了一口早已冷了的咖啡,对我笑了笑,然后说起了吴强了身世。她在言语辞间,无意流露出一种女人特有的同情,还有另一种感受,或许应该说是对坚强男人的敬佩。 在欣欣的心中,吴强是个铁汉般的男人。他家住农村,出身贫寒,靠亲戚的资助走进了大学。在念书的这些岁月里,他一直品学兼优,同学和老师对他的评价都很高。(.好看的小说)当然,作为一个贫寒学子,我想他能够得到欣欣,那简直积了八辈子的福。欣欣还在娓娓诉说,而我,除了羡慕,真的已经无话可说。他真是太幸运了,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丽善良的女人。 在要离开的时候,欣欣要做我的姐姐,我只有点头答应了,这让她很满意,而且还以姐姐的口气,要求我帮她去图书馆找资料。她就快毕业了,正忙着写毕业论文。[.超多好看小说]看她愉快的样子,我知道,她在憧憬着毕业后的生活,她希望一起和吴强回到家乡,把自家的企业做的更大,更强。是的,许多人也都这么想,吴强进入欣欣的家后,她家的厂子一定能经营的更好,因为父母创业时没多少文化,而接班的两个,恰都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欣欣在校园里的最后一段时光,或许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天黑后,吴强会从外面来陪她,而白天的许多时间里,有我这个不知疲倦的弟弟在帮她找资料,写论文。 写论文真是个累人的活。二个多星期的时间,我一有空就坐在图书馆顶层的阅览室里翻阅欣欣从书架上搬出来,要求我仔细查找的资料,那段时光里,我不停摇晃着手中的笔,光笔记就摘抄了足足近一百余页。当然,为欣欣干活,越苦越累我也心甘情愿。有很多次,我放下手中的笔,背靠在椅子上,转过身来,远远的看着在书架间翻书的欣欣。 她真的很美,穿着谈雅的连衣裙,像夏日里婷婷玉立于清水之中的荷花。她弯下身子,把看好的一本书端端正正的插回到原来的位置,再掂起脚尖儿,抬起头,伸出手从顶层的书架上抽出一本。看到了引人入胜的地方,她慢慢的转过身子,背靠着窗台,右脚微微抬起来,凉鞋的后跟轻点着水泥地面,像是踩着时间,在岁月中随心所欲的漫步。一阵风吹来,窗帘在她身边与掀起的裙角一起摆动,我似乎远远的闻到了淡淡的清香,推开了胸襟,让我飘向了一个更远的地方。我想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但此时她已看到了我的专注的眼神,笑了笑,再呶呶嘴,我只有回过头来,继续认真的干活。 080 在毕业前的几天,她和吴强请我吃过一次饭,然后就没有再见过。每年的暑假与寒假,在家乡的时候多多少少听到关于她的事,但对我来说,那已经是一段已经离去的感情,留下的只是记忆,而且时间正在不断冲洗着。 毕业后我回到家乡,很快找到了工作。上班没几个月,家长给我介绍了个农村来的对象,于是我成了终日骑着自行车忙碌奔波的男人。我对生活没什么奢望,只希望能够简单的让人不再有多余的想法。可是,她又走进了我的世界。 就是在毕业后的第一年冬天,有一天在临近下班的时候,响起了办公室的电话。我拿起话筒,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惟一与以前不同的是,她的声音透着伤感之余的凄凉。她要我陪她去外面走走,我答应了。那天,我把自行车停在了单位,并且第一次对女朋友及家人说谎,说要和同学一起出去吃饭。 欣欣开着车,我坐在旁边。那天才我发现,原来女人还有另一种美丽,这居然会是感伤与忧郁。或许,这并不算什么美丽,而是揪人灵魂的可怜。车子开的很快,她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在江边,当看到落日满江的时候才把车子停下。冷风撩动她的衣襟,吹乱了她的长发。她一句话也没说,凝视着冬日天地间萧条的景象。过了很久,她哭了,无声无息中,把头靠在了我的肩上。 她和吴强离婚时的庭审我坐在了下面,吴强侃侃而谈,例举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欣欣却只有数言片语,她好像成了只逆来顺受的认命羔羊,虽然没有流泪,但的确已经脆弱到了极点。吴强和别人合伙,搞了个自己的企业,而且越做越大,几年时间,他就成了优秀的年轻企业家,年年的慈善榜都有他的名字,年年的企业家论坛,都有他的身影。尽管谁都知道,他是靠挖欣欣家厂子的客户起家的,但这已经没有人在意了。 一年年过去了,风光的人继续风光着,那就让寂寞的人独自安静的生活吧!离开尘世的喧哗,选择谈泊的方式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我和欣欣依然时常来往着,不知道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关系。逢年过节什么的,我总要买些水果之类的东西,骑着自行因车,或是一路散步送到她自家的厂子里去。很多人看不懂,其实我也不知道,或许,这仅仅是一种对在时间中失去的,还有那些不会再拥有的往事的纪念吧。 081 二十 陶仁看完这《霍乱》,不知怎么的,有种恍恍惚惚的感觉。类似的故事他觉得自己肯定以前在哪个地方听说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不过他倒是觉得挺奇怪的。如果这溪鱼不是从哪里抄来,而是自己写的话,那应该还有些文字功底。尽管用男性第一人称写的很女性化,情节细致入微的,但读起来比较有感觉。 《霍乱》这个贴子在不停的往下沉,直到子夜过后,才搁在了第一面的最后一行。[]它的后面依然没有回复,可能是因为写的太长了。现在泡bbs的人一般都会娴长篇的东西看着累,因此懒都懒的看一眼。陶仁本想好好说上几句,但夜深人静之际他感到自己又困又迷茫,于是干脆就输入了两个字“沙发”。 算是完成了任务,陶仁关了电脑。在电脑自动关机的这段时间里,他傻傻的对着屏幕。(.好看的小说)突然间,他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觉得自己应该想办法和这溪鱼接触一下。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有文化的女人很虚伪,而没文化的,或者说文化程度较底的,相对比较真实一点。自从认识这溪鱼那天起,陶仁就觉得这女人给他一种别样的感觉,尽管有些复杂,但至少从她身上能够看出某种难得的率真与对真情的追求。 处于混乱中的人难免会越想越多,陶仁也是这样,这个晚上,他睡的很不好,时常醒来,时常又处在半梦半醒之间。 与陶仁不同,奚渝化了很长时间写好《霍乱》之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睡的很沉香,第二天清晨,她早早的起来,先是在厂里做了一些零碎的活,然后再在厂房后面与围墙之间的弄堂里找起了自行车。这里乱七八糟的堆放着好些早已没人用了的自行车,绝大多数都已经全部生锈,几乎不能再用,只有少数几辆看上去稍稍好点。 奚渝忙的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才从弄堂里扛出一辆稍见的轻小一些,适合女孩子骑的小车。再趁着中午的这场大雷雨,她凭自己的机械手艺,在车间里把自行车修的功能齐全。这的确是一件颇有成就感的事情,完工之后,奚渝在车床间来回骑上了几趟,感觉还是像以前那样轻便灵活,惹得她不禁“咯咯”的笑出声来。她这么一独自的欢快,搞的在车床边干活的芦花也心痒起来,她上前推开奚渝,忍不住也骑上去摆弄了几下。 082 可总有一种不满足的感觉横亘在心头,奚渝看着自行车,总觉得它因为少了一样东西而显的有些残缺。倒是芦花想的快,她想到了以前的自行车都有一个铃铛,而且她还马上向奚渝描述起了自已小时候帮助男同学偷自行车铃铛的事来。可是,现在去哪儿找铃铛呢?绝大多数自行车都不配这玩意了。奚渝趴在窗口,看着雨中弄堂里的旧自行车堆。没过多久,还真让她看到了角落处一辆老式自行车上的铃铛。 芦花和奚渝二话没说,冒雨冲了出去,很快就把这辆老式的自行车搬到了车间里。自行车是七八十年代三角架配大车轮那种款式,铃铛自然也是以前半边型的,像小碗口一样的那种。而且,这只铃铛几乎全生锈了,镙丝转起来也要打滑。奚渝干脆使出吃奶的劲来用铁钳夹断了生锈的铁皮,然后用砂纸反复的打磨。等整个铃铛精光锃亮后,再用新的镙丝固定到自己的自行车上。大铃铛配小自行车,虽然看上去有些不相匹配,但一按后清脆的响声,居然能够在嘈杂的雨声中划过,响彻在整个车间之内。[] 雨逐渐小了,奚渝迫不及待的把她的新车推到院子里,在零星的雨滴中骑了起来。边踏着踩板,边打着车铃。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听到巷口的铃声,马上跑出去等爸爸妈妈的景象。以前的事情仿佛刚刚发生在昨天,她喜欢跳上爸爸的自行车,坐在车杠上,抚摸车把上的大铃铛,而哥哥则跳上后面的书包架,哪怕从巷口到家里只有一分钟的骑程,他们也是这样。现在城市中已经没有深深的小巷了,更难以听到这样的车铃声,取而代之的,是宽阔的马路,还有那时常会令人心烦的汽车喇叭。如果再听到清脆的金属拨打,或许会激起很多人对过往岁月的回忆。 卢新新就趴在二楼的窗口,看着奚渝,似乎也想起了淡淡的往事。奚渝的身影就像是一部怀旧电影的序幕,一辆十余年前款式的自行车真有那么神奇吗?可院子中的确有些人在看着奚渝时陷入了对往事的追思。连一向是轻声细语的卢新新,今天居然也放大了嗓门,远远对着奚渝喊。 “小妹,骑着车去外面转转吧!给大姐去老街带点好吃的来。对了,老南门的梅花羔。” 芦花一听,笑着大吼了一声。 “她又不知道老南门在什么地方。” 一说完,这瘦女人便跑到奚渝的身边,靠在她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原来,这段时间芦花被她姐管的严,一直想出去玩却没机会。现在,既然卢新新让奚渝去外面转转了,自己也正好找个理由出门。于是,她和奚渝事先约好,等晚饭的时候再在外面碰面,然后晚上一起去外面看看,找点新鲜的事玩玩。 083 雨后的空气特别清新,奚渝骑着她的车子,打几下车铃,轻快的转出了山岙。(.好看的小说)其实,她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转转,一开始,她想到的是以前工作过的那个厂子。可后来想想那是开发区,到处是大马路与建筑工地,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于是,她就径直拐进了老城区。说实话,她也真想尝尝卢新新说的那种老南门的梅花羔。[.超多好看小说]可当她问了好些人后赶到传说中的老南门,却发现这里因为刚才的雷雨而赶跑了所有的小商小贩。老南门空荡荡的,只有一股淡淡的泥土味。 空手而归也没什么,反正本来就是漫无目的的闲逛。奚渝不紧不慢的踩着踏板,两边的老街深深的,黑色石板铺就的巷堂不知通往何方。高高的墙檐连着一座座旧时的门坊,岁月在木板与墙壁上,刻下了风雨的印记。偶尔几个掉了漆的老字号木门推开后,探出些苍老的面孔来,迟缓的张望着这位骑带车铃自行车的年轻女孩。奚渝故意放慢了速度,重重的按了几下车铃,清亮的响声或许很快就传到了古街旧巷的最深处,响彻在围墙内高大的树梢顶处。路边,不时有人顺着声音转过身来。 也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奚渝来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正当她想停下来回忆一下的时候,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从路边的木屋里突然走了出来。他站在屋檐下,用一双忧郁的眼神打量着这位异样的骑车女子,然后彬彬有礼的问。 “我能给你拍一张照片吗?” 这个男的正是瞿黄。奚渝听了他的要求,不禁颇感意外,但仔细一看后才想起来,原来自己又来到了东门附近的那间画室。她还记得,这个脸上有疤的长发男人,是个喜欢听钢琴曲的画师,自己曾经走进过这个路边的画店,并站在他身后,看过他的那些各种题材的作品。 “拍照片?” “是的。” “可为什么要拍我呢?” “呵,我看你骑着单车,打着车铃从远处过来,不知怎么的,就我想起了我妈妈。” 这更让奚渝大惑不解,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奇怪了,不过搞艺术的都有可能会有这种常人意想不到的举止。这时,屋里走出一个打扮的妖艳无比的女子,她手里竟然拿着一个相机,边走边笑,站到了奚渝身边。 084 “没别的意思,小姑娘,只是你的样子很有意义,他想给你拍张照片,留着作画画的题材用。放心,我们不会乱用你的照片的。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也不强迫。” 这个要求的确让奚渝为难,虽然那女子的承诺只是做画画的题材,但这年头谁应该相信谁呢?奚渝很怕自己的照片被别人乱用,网上有个小胖,只因为回头一瞥,结果造型变的千奇百怪。如果自己也被恶搞,那岂不是成了第二个小胖。小胖还是幸运的,他因此而成名,自己可能就没那么幸运了,意想不到的事随时可能会发生。(.无弹窗广告)于是,奚渝犹豫之中开始了推托。 “呵!画家还需要拍照片吗?我听说有个画家,小时候有客人来找他爸爸。他爸爸不在,客人就走了。等他爸爸回来的时候,他把客人的样子画了下来,他爸爸一眼就认出了找他的客人是谁?” “呵,我知道,其实你的样子我已经用眼睛拍下了。可是今天我不是想画你,而是想用黑白的色彩凝固你刚才的瞬间。” 奚渝一副很不情愿的表情,连两腮都憋了进去。她一句话也没说,从车子上下来,并提起车,把它停靠在画室的门框外,然后从瞿黄身边走进了画室。手拿相机的那个女人见状,知道奚渝不想答应,因此也只有收起了工具。这个女人是鸡窝头,她是个很有礼貌的女子,见奚渝把手背在身后东看看,西瞅瞅,赶紧泡了一档淡茶端到了奚渝的面前。 “噢!谢谢!” “别客气!随便看看吧!有喜欢的话可以再聊聊。” 说完,鸡窝头把电风扇开到了最大。她很细心,尽管门窗都开着,但房间里依然有一股难闻的烟味,奚渝一进来的时候就捂住了鼻子。而这个时候,瞿黄则在门口对着奚渝自行车的大车铃愣神,她好像根本就不在意房间里有两个女人。 “对了,老板娘,上次那张画着一个人与狮子在一起的画呢?” “呵!对不起,别叫我老板娘。” 鸡窝头说着忍不住看看还在门外的瞿黄,然后回过头对奚渝笑了笑。 “我不是老板娘。啊!对了,你说的是那张《奴隶与狮子》吧!你等一下,我到里面找找。” 说着她掀起后面房间的门帘,只听门帘一阵颤乱,人已进了后房。没一会儿功夫,她提着画兴冲冲的跑了出来。 “是这幅吧!这是他临摹的徐悲鸿的《奴隶与狮子》。” 奚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幅画。艺术这东西或许真的往往是“润物细无声”,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进入了记忆,深藏于意识中了也不曾察觉。这时,门外响起了车铃的声音,奚渝探身看看,见瞿黄正独自把玩着车铃。 “咦!她喜欢玩车铃?呵呵!蛮奇怪的。” 085 鸡窝头侧身朝外面看看,只见瞿黄看着这只车铃,居然像傻了一样。鸡窝头就算不知道具体是为了什么,但隐约可以感觉到这个脸上有疤的男人在触景睹物之际,从内心的底处又泛起了他伤感的记忆。鸡窝头苦苦的笑着,然后端了一把椅子放在了奚渝的身后,接着自己也端了一把,慢慢的坐下。 “喜欢这幅画吗?姑娘!” “也许会喜欢,其实上次来,我听门外这位大哥介绍过了。” “是吗?那你应该知道这画的由来与意义了?” “嗯!不知道怎么的,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画原来与现实的生活居然如此接近。[]” “咳!这很正常呀。艺术本来就是来源于生活的嘛。更是一种思想境界的体现,对生活没有艺术感的人是不会欣赏艺术的,对艺术没有生活感的人是画不出好画的。” 奚渝笑笑,把这画推还给了鸡窝头。 “对不起,我只是看看,我不买的。” “没关系,看看也是对阿黄的支持。” 话意刚落,门口的瞿黄快步走了进来。(.) “小妹!如果你喜欢这画,你用你的车铃换好吗?” 奚渝和鸡窝头一听都呆了。奚渝到没什么,只是鸡窝头张着嘴愣半会儿没说出话来。瞿黄重复了一遍。 “我用我的画和你换车铃好吗?” “我想我的车铃远远比不上你的画吧!再说,这车铃虽然现在不多见了,但用心找找,还是会找到不少的。” “这不是交易,是交换。” 坐在椅子上的鸡窝头伸出手来扯扯瞿黄的衣角,瞿黄没理她,反而用手紧紧捏住鸡窝头扯衣角的小手,如炬的眼神则在期待着奚渝点头。奚渝知道,是刚才自已随心所欲按响的铃声,撩起了瞿黄对往事的回忆。他说让他想起了妈妈,那他的妈妈现在怎么样呢?想到这里,奚渝不禁心头一寒。 或许,这个脸上有疤的男人小时候也和自己一样的,每天放学后摆把小凳子,然后坐在门槛上,趴在小凳上面认认真真的做作业。夕阳斜照的时候,巷口传来的车铃声逐渐多了起来。于是,他放下了手里的笔,托着下巴静静的听。他要从各种似乎是相同的铃声中听出来,哪个铃声是从妈妈的自行车上传出来的。对于小男孩来说,妈妈的车铃声是不一样的,能够在他的耳廓里来回的转圈,接着再跑到心里面轻轻的叫着他的小名。一阵欢呼,他高兴的跳了起来,小凳子倒在了地上,小凳子上的文具与作业本则洒在了门外。他冲向了巷口,踏着落日的光辉,飞快的奔跑。最后,小小的个子穿过自行车的三角架,妈妈在旁边走,而他却打着半个圈,踩着脚踏把车子骑进院子。 奚渝的嘴角挂着微笑。 “拿把螺丝刀来吧。这车铃我送你。不过这画就不必了,说实在的,我不懂艺术。” 086 二十一 奚渝卸下车铃,推着自行车匆匆走了。(.) 一路上,她依然被瞿黄为讨车铃的事搅的乱七八糟。对于这个身边有个时髦女子的忧郁男人,她即害怕,又有些同情。之所以会害怕,是因为奚渝觉得瞿黄这样的艺术男多少有些神经质,画室或许和神经病院只有一步之遥。说实在的,一个大车铃并不是什么年代业已久远的稀罕之物。(.)如果大清早的去看看那些进城做活的农民工自行车上,这玩意儿还多的是。搞艺术的口口声声讲生活,其实他们只关心自己虚无飘渺的心灵生活,而对社会底层,却离的很远很远。 不过话要说回来。奚渝又觉得不能这样看问题,出于女孩子的柔软善良的本性,她觉得应当同情这样的男人。如果大车铃对他来说没有特殊的价值与意义,他也不至于拿自己的一幅画来换。清脆响亮的铃声,对他来说一定意味着外人所不能理解,也不需要别人理解的特别感情。而且,这感情是刻苦骨铭心的。要不,他怎么会显得如此执着? 也许,是女人都有好奇心理,可奚渝恰恰觉得自己的好奇心特别强。想多了,脑子里就会一片混乱。其实,不管瞿黄有过什么往事,这和自己又有什么相干呢?奚渝独自骑着单车在东宁城雨后空气清清的大街上,她似乎是在眨眼之间意识到过强的好奇会导致窥探的**,这其实不是一种好现象。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原来,一直伺机溜出来玩的芦花找了些理由也走出了家门。 见到奚渝,芦花非常兴奋,她一掐手指头,居然有好些月没有出门了。她们把自行车放到皮卡的后车箱上,随后开着车子直奔东宁的开发区。活动的安排芦花早计划好了,先去鹿鸣喝咖啡,入夜之后找个地方奔的去。幸亏芦花没说要去酒巴,否则奚渝会有些不情愿。因为她知道,陶仁这家伙经常出没于酒巴卡拉ok,万一碰到,自己总会有一种不可名状的苦涩滋味。 东宁的鹿鸣咖啡位于开发区一幢刚刚建好的大楼里。里面装修的简洁明了,但却不失高贵典雅。大厅位于二层,从一排两边挂满水晶灯的楼梯上去,中间有个很大的水池,水池中有个平台,上面放着一架钢琴。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沙发很大,很柔软,抱着个靠枕躺下来睡觉到不失为一种舒服的享受。只不过作为女人,这样的肢体摆放着实不大雅观,奚渝笑了笑,重新端端正正的坐直了起来。 087 两个女人,两杯咖啡,几本时尚杂志摊放在桌面,她们时而聊聊生活中的琐事,时而聊聊过往的岁月。(.无弹窗广告)在闲聊中,奚渝隐约感觉到,芦花并不像自己那样对他人的私事有浓厚的兴趣。看来,好奇心理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强烈,只是自己比较突出。芦花根本就是一个丝毫不关心他人闲杂碎事的女人。 芦花手指捏着银光色的金属小汤匙,在杯里轻轻的搅动咖啡,看着白底绿花纹瓷杯里的旋涡,好像思绪也陷入了其中。奚渝则斜靠在沙发上,她呶呶嘴,转头看着窗外,其实,奚渝自己也意识到,她之所以经常对发生在他人身上的事有强烈的好奇心,是因为平时太敏感了。这些年,家里发生了那么多事,哥哥在外颠沛流离,她和妈妈则有家不能回,最凄惨的是父亲,他已经永远离开了家。想到这里,奚渝不禁一声长叹。是呀!在艰难的岁月里,她的心灵就像一颗玻璃,每天都在担心会被摔破。在这种环境中,人怎么会不变得格外敏感呢? 此时,一个高挑的年轻女子缓缓走入了水池中的玻璃平台。(.无弹窗广告)她打开钢琴盖,捋起了身后的裙子,在前面坐下。奚渝也随之把身体转过来,面对着钢琴。 在手指熟练的按下去之后,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旋律。奚渝以前听过《茉莉花》,但用钢琴来演绎这首传统名乐,今天却是第一次。钢琴特有的音质,让奚渝觉得这首耳熟能详的曲子听上去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一个个音乐符飘来,有如一朵朵淡白的茉莉花开。音乐似乎不仅仅响彻在耳边,而是回荡在心灵。奚渝微微的抬起头,晚风吹动了身边的窗帘,送来了雨后一抹淡淡的清香。 奚渝完全陶醉于这有如天簌般的乐曲之中,悠扬的旋律,让她嘴角流露出微笑,而此时,她的心里则思绪万千。这不是简单的音乐,而是一把打开心智之门的钥匙,它让人懂得即使在平淡无奇的生活中,也充满了生命的情趣与快乐。奚渝的脑海中浮现了年少时和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一起时的幸福时光。如果说这个世界上什么最宝贵,最值得珍惜,那就应该是质朴无华,纯净真实的平淡生活。 演奏的女孩收起了最后一个音符的手指,当她再次按下去,开始弹第二个曲子的时候,奚渝仍然沉浸在昔日生活的回忆之中。芦花见她这副如痴如醉的样子,顺手把吃了果仁的开心果果壳扔了过去,不偏不倚,正打在她鼻子尖上。奚渝回过神来,抬头对着芦花笑笑。已经是张开了嘴巴想说话了,突然远远看到了以前厂里的老河马陪着一个妇女和另一年轻的女孩子从楼梯走了上来。 088 这老河马还用说吗?正是奚渝以前所奉职公司的吴总。[.超多好看小说]只见他今天西装革履的,边走边和身边的两位女士谈论着什么,好像又是带着青年业务骨干一起与女客户研究商讨公司业务。奚渝一见是他,刚才在听《茉莉花》时形成的良好感觉顿时烟消云散,她捂着嘴巴,作出了一副呕吐状。芦花一见就奇怪了,瞪着眼睛正想问奚渝发生了什么,奚渝见他们走近了,立马拎起一本杂志,摊开之后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好看的小说) 吴总他们就在奚渝身边擦着沙发沿而过。等他们过去了,奚渝舒了一口气,把杂志放了下来。这时,只见芦花脸色变了个大样。她双手交叉在一起放在胸口,整个身子后靠在沙发上,一脸铁青,眼角的肉猛的抖动了一下,连着嘴角也扯弯了上去。她的眼睛挤成了如一条细缝,但正是这条眼缝,折射出一道逼人魂魄的寒光。[] “怎么了?芦花?” 奚渝阴沉狡黠的笑笑,露出一排洁净的牙齿,还用左手做了个“v”字,在芦花面前摇摇。芦花翻上了眼皮,看了看天花板,再把眼神凝聚在奚渝的脸上。 “没事,噢!对了,你刚才为什么要用杂志遮住你的脸。你认识走过去那个男人?” “咳!何止是认识呀!呵呵!我以前在他的公司做过。” “哦?怎么,见他不方便?他以前重用过你?” “怎么会呢?有啥方便不方便,我只是不想让他看到我而已。说实在的,我讨厌这样的男人,看到他就想吐,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奚渝边说边在沙发上微摇着身子,芦花听了则是散开一脸会心的微笑。 “怎么个伪君子了?说来听听。” “咦?你对别人的事也会有好奇心?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呀?” “什么风格不风格,做女人嘛!最重要的是学会自我保护。大大咧咧的,啥时被哄昏了头也不知道。因此对于满嘴花言巧语的伪君子,当然会有些兴趣,多了解些,防止以后上当受骗。” 芦花的语气有些生硬,说的干巴巴,阴瘪瘪的,不过奚渝此时并没发现她与以前有什么不同。奚渝其实和芦花一样,是个不习惯拐弯抹角的直女人。见芦花有兴趣,奚渝干脆一五一十的把在卡拉ok发生过的事当生动传奇的故事说给了芦花听。当然,至于冲出门撞倒陶仁以及后面这些事,她还是省略了。 089 可是,尽管奚渝像讲武侠故事一样,声情并茂,说的绘声绘色,十分精彩,甚至把自己如何奋起反击,以及老河马如何狼狈不堪的过程都讲述的细致入微,但芦花听了之后看上去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好像有什么往事勾走了她全部的思绪。奚渝见状,还认为是自己讲的不够吸引人,也只得耸耸肩膀作罢。 这时,大厅里飞扬起了慷慨激昂的钢琴声,奚渝不知道曲名叫什么,但她知道,弹钢琴的女孩之所以会选择这样的曲子,是为了掩盖逐渐嘈杂的说话声。(.)已是晚饭时间了,有些客人连桌上的铃也不按,而是扯高了嗓门,一个劲的在喊着服务员。 听着这些恣意妄为的声音都会让人心烦,奚渝皱了皱眉头,东看看西看看,不是为了能够发现什么,而仅仅是想排泄一些心中的郁闷。芦花则是眉头紧销锁,一言不发。 又过了个把小时,大厅又逐渐安静了下来,弹钢琴的女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柔美的音乐从音箱里飘荡出来。 奚渝听到了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伴随着轻声但却是欢快的说说笑笑,越来越近。或许是有人吃好晚饭,动身离开了。她不以为然,对面的芦花则右手手肘驻着桌面,手掌半捂着脸,左手用姆指和食指拿着咖啡杯,转过来,又转过去。 人已经走到沙发边上了,无聊之中的奚渝正想伸手拎一本旅游杂志看看。突然,芦花拿着咖啡杯站了起来,她把杯中的咖啡正面的扑到了来人的脸上,然后顺手砸了杯子出去。只听“咣?”一记轻脆的响声,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奚渝惊的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只见芦花一步上前,扯住来人的衣口,“啪啪”两记响亮的耳光。然后死劲的拽着他的领口,破口大骂起来。骂人的话说难听就有多难听,这撕心裂肺略带沙哑的声音,有如是愤怒像烈火一样喷射出来。 这男人正是奚渝称之为老河马的吴总。此时,与吴总同行的两位女人已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的魂飞魄散,惊立在一边不知所措。而大厅内立即一片大乱,胆小者避之不及,围观者却纷拥上前。恐怕吴总也是防不胜防,一个肥胖的大男人,居然一时难以挣脱开芦花这瘦女人的拉拽。他的脸红到脖子上,不停的扭动的身体往后退却,眼神中惶恐万分。 090 有几个服务生想必认识吴总,见吴总挣脱不开,就上前劝架。芦花毕竟瘦弱,经男人这么一拉,顿时脱开了手往后退到了桌子旁边。谁都以为这下芦花应当收手结束了,没想到她随手拿起本来是特意叫服务员拿过来削苹果的水果刀,紧握手中,一个箭步又冲上前。看来,芦花是早有准备的,而且在今天,这女人真的是不肯罢休,没完没了了。见她拿刀上前,服务生自然也不敢再阻挡,随着人群避之闪开。 吴总拔腿就跑,芦花快步疾追。无奈楼梯口被看热闹的人堵住,老河马只能急得在大厅里乱蹿。他东躲西藏,转来转去,最后在奚渝沙发边的地方一不小心,踩到了个高低坎,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后沉沉的摔在了地上。芦花见状,握刀快步上前,她的眼神中射出的是深仇大恨,这一刀下去,恐怕就是夺人性命。大厅中,已经有女人不堪目睹血腥场面,捂面惊叫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尖刀就要刺下的刹那,一个赶来维持秩的保卫迈步上前,一把将自己的大手紧紧的握住了芦花的手腕。 芦花愤怒的眼睛死死盯着仰躺在地上,双腿乱蹬往后退的吴总,她被保安握住手腕的手,依然紧紧的握着这把水果刀,她想用力把刀跺下去,或许她的瞳孔中,已经血光四溅,可惜她的手像芦柴棒一样的细小。直到吴总连滚带爬,失魂落魄的仓皇逃走之后,芦花也像泄了气一样松开了手。水果刀落在地上,“铛啷”一声,保安的手也随之松开。芦花弯着背往后退到了沙发边上,她哭了,转手夺过奚渝手里的这本旅游杂志,狠狠的摔在了保安的身上,然后脚下一滑,坐在了地上。她的头发很乱,她的神情很沮丧。 这个保安从地上捡起了这本被摔破了的旅游杂志,走上前来,放在桌上,再用宽大的手按几下,慢慢的铺平。然后转身弯下腰,低头在芦花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有人报了警,你快点走吧!” 保安想伸手搀扶芦花起身,但却被她甩开了。芦花没有理他,似乎宁愿就傻傻的坐在地上。奚渝定下了神来,她坐在了芦花的身边,伸手搭在她的肩上,再抬起手腕轻轻的拍拍。芦花转过了身,哭出了声音来。她把头塞进了奚渝的胸口,双手放在了奚渝的两肩。 奚渝用下巴轻磕着芦花的头顶,她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只能反复的说:“我们回去吧!我们回去吧!” 保安说的没错,早就有人报了警,而且这次警察来的特别快。他们快速冲上了楼梯,大声询问了几声“刚才谁打架?”之后,就站到了这两个女人身边。 奚渝能够感觉到,芦花,应当说是芦花这一家吧!她们和吴总有着血海深仇。尽管在派出所,芦花一口咬定自己这么做只是想吓吓他,给他一点难看,但或许,芦花的内心真的想一刀结束了这个天良丧尽男人的生命。幸运的是,从芦花手中夺刀的保安在接受询问时隐瞒了一些过程,他帮芦花说了许多好话,尤其是他一口咬定芦花仅是吓唬吓唬对方,事情才在最后被定性成了一般的治安案件。其实,还用的说吗!这吴总就是昔日穷山沟里的青年,他曾经给过卢新新爱情,给过卢家一种发展壮大的希望。 091 二十二 卢新新奔波了一个晚上,托了许多熟人。当派出所的铁门打开,芦花和奚渝缓缓走出来的时候,她才放下心来。在回家的路上,奚渝心事重重,苍白的嘴唇紧闭着。芦花却显得很轻松愉快,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只见她一边哼着不知在哪里学来的流行小调,一边用手指顺着节奏轻轻的弹动,俨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车子开入了厂子的大门,院子里焦灼不安的狗四脚乱踩的叫了几下。很快,山岙里又恢复了昔时的宁静。芦花一进家门就迫不及待的赶回自己的房间,这段时间她迷上了网络游戏,忙于练级别去了。客厅里只留下了卢新新和奚渝,她们一句话也没说。卢新新像往常那样,看着电视,在广告的间隙,翻翻身边的小说杂志。奚渝觉得应当说些什么,毕竟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可欲张口之际,她又觉得无从说起。干脆还是作罢吧!在这时,她想到了留在网上的那篇《霍乱》,于是在向卢新新道了一句“晚安”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今天的事又多又乱,从瞿黄这艺术家面对车铃的怪异,到芦花像荆柯刺秦皇般的惊心动魄,再到网络,似乎也不见得安宁了。奚渝一打开qq,小喇叭“嘟嘟”响个不停,不知道何方神圣,反复要求加为好友。当打开毛驴在线后,又发现这里更是人声鼎沸。原来是一群放假在家无事可做的学生,在某人的号召下发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刷新发贴纪录运动。一时间犹如浑水四溢,搞得原先混在水区里的这群老水民,都纷纷去了别处。 奚渝并不关心别的,她只想看看自己写的《霍乱》在网上会有什么反应。令其没有想到的是,灌水区的这群人不在别处,他们正围绕着自己的贴子热烈的讨论着。这着实让奚渝即开心,又好奇。她的内心,的确十分想看看人们会怎样评价这段感情,看看这样一个天良丧尽的男人在网上会受到怎样的指责。 然而,当奚渝一点点的看下来,她困惑了。人们对“我”与欣欣的姐弟恋只字不提,似乎他们的兴趣全集中在了几乎是简单几笔带过的吴强身上。先是桃仁的回贴“沙发”。正是陶仁把摇摇欲坠的此贴顶上来之后,才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接下来就一段略有些深奥,但却是针锋相对的争论。 无尾鱼:尽管楼主没有把欣欣与吴强离婚的前因后果说的很祥细,但所有看了的人都知道,这个男人忘恩负义,背叛了曾经有恩于已的人。感恩是传统的美德,这样的人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呀!强烈鄙视。 伶颜:楼上够义愤填膺呀!不过请你且慢下此定论。我看背叛者也是值得同情的。 092 无尾鱼:你有没有搞错,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值得同情? 伶颜:总有一种世界上的力量让他从一个淳朴的农家少年变成一个狼心狗肺的人,你说这样的情况,难道不值得同情吗?其实,从一种变化的角度来看,背叛者也是受害者。[.超多好看小说] 地主:楼上说的真好,赞一个。 伶颜:别打茬,在说正事呢! 地主:如果换成我,或许,我也会以一种极端的方式来抚慰我受扭曲的心灵,我会选择邪恶,管他身后哪怕是洪水滔天,管他是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无尾鱼:“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四种情感,是仁义礼智的萌芽。我想每个人都应当有这四种为人基本的情感。如果连这四种基本的情感都没有,那么和禽兽又有什么区别呢?禽兽一般的人,只能是千夫所指。 地主:楼上是国学大师?孔孟传人? 无尾鱼:过奖,只是比较传统,比较痛恨这些品质恶劣的人而已。愿作恶多端,为害人间的人永沉地狱,不得翻身! 伶颜:晕,改信基督了?那就让我为背叛的人说些话,行不? 无尾鱼:哦?千夫所指的人还有开脱的理由? 别扭:女子无德便是才!吼吼! 无尾鱼:lp!你水区的,在这儿胡扯些什么?去你该去的地方去!见你就烦! 水之后:老学究说脏话了。快引用一下作为凭证。 无尾鱼:拜托你们别在这里灌水好不好。我和前卫女青年聊正事呢? 地主:谁是前卫女青年?不会是伶颜吧!她可是后现代的,带有蓝色小资色彩的女士。 伶颜:我是女青年?晕撒!我后现代?晕撒again。我蓝色小资? 无尾鱼:楼上的,别理他们,你说要为千无指之人说些话,还没说呢?中国有句老话“受人滴水之恩,甘当涌泉相报”,以怨报德,还有什么可以有为人的理由?楼上不会对当今社会某些大学生受人资助后对资助者不言感谢的现象熟视无睹吧! 伶颜:我也相信美德,但更希望美德相信自由的心灵。我想道德体系应当建立在人对社会的感情维系之上,而不应当建立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之上。 无尾鱼:不懂! 093 伶颜:按我对楼主这一贴子的理解,以及从楼主所提供的信息来看,背叛者生活在这个富裕女孩的家中,他一定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而且,在平时,应当是家庭企业的日常生活中吧,女方家庭或许很少顾及背叛者本身就比较自卑的心灵。在这种情况下,背叛者本身就脆弱的心理日积月累,爱情与道德的调控力量也随之不断减少。终于有一天,当他发现自己可以接受背叛所带来的后果,而且只有背叛才能让自己的心灵得以解放与自由的情况下,他就会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一种反道德的方式。(.好看的小说) 无尾鱼:你分析的有道理,但这只能说明背叛者道德品质不高。这是感恩教育的失败,是道德的力量没有束缚住他,以至于他在背叛之后没有任何自责与愧疚。(.好看的小说) 伶颜:靠这样的道德有用吗?一般情况下,施恩者处于心理上的强势,而受恩者处于弱势,两者本来就是处于对立状态之中的。施恩者要求受恩者报恩,如果受恩者发现自己就算是耗尽一生的精力也无法满足报恩要求时,他会怎么做?他的心灵永远也站立不起来,他的心会很累很累。报恩的道德要求实在是太高了,受恩者成了无法翻身的精神奴隶。那么,他要么永远做这种精神上的奴隶,要么就是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寻求自我解放。 无尾鱼:这也叫解放?应该是崩溃吧!他道德败坏,所以无动于衷,而稍有良知的人会陷入了痛苦的自责才是。 伶颜:其实我很同情这个背叛的男人,他从某种意义上讲,比女主人公更值得同情。因为“施恩报恩”的理念束缚了他本应当是自由的心灵,让他觉得这一辈子都无法跨越出来。更何况,当爱情被传统观念中更强大的恩情与家庭伦理观念所束缚时,爱情会越来越脆弱,直到最后被揉得粉碎。 地主:楼上,你讲的不够透。更何况这猪脑袋也无法理解。 这地主偶尔进来插几句话,很明显,他是在向着伶颜。而且,有不少跟贴的人和伶颜持一样的态度,或许是受了伶颜的影响,没有出现奚渝所期待的,对于吴强,群起谴责背叛者的场面。 094 讨论或许还在继续着,但奚渝没有再往下看。因为地主的这句“猪脑袋”激起了无尾鱼的愤怒,火药味顿时浓了起来。讨论立即演变成了充斥着漫骂与恶毒攻击的争吵。奚渝见状就关了这一屏,她只是觉得新新很可怜,可为什么可怜的女人得到最多的仅是一些淡淡的,轻描淡写的,挂在嘴唇之上的同情呢?可她又觉得这个伶颜说的多多少少有些让自己信服,毕竟,她也有过困难的岁月。[.超多好看小说]对于曾经有恩于自己的人,尽管她心存感激之情,但奇怪的是,隐约之中,她又有些害怕见到他们。 事情也许真的比较复杂,一想心就乱了。这时,在她翻看qq好友栏的时候,突然看到了桃仁,不知道怎么的,她自然而然的把桃仁的qq的点开,发出了一句问候:这么晚了还没睡? 桃仁:你也不是没有睡吗? 溪鱼:睡不着,在干什么呢? 桃仁:是遇到烦心事了吗?怎么今天好像聊起来很温柔? 溪鱼:什么意思?难道我以前很凶吗? 桃仁:噢!不,就上次凶过一次,应当是半次吧!呵呵! 溪鱼:不会吧!记不起什么时候凶过了,不过我觉得自己一直是很温柔的。[] 桃仁:在卡拉ok把我撞翻了还算一直很温柔?(一个qq裂牙暴笑的表情) 溪鱼:你挡道了,哈哈!对了,你大深夜的都趴在网上做什么呀?我也想学学,都无聊死了,尽是一些没趣的事。 桃仁:呵呵,正在看一个同学旅游回来拍的照片呢?你想去旅游吗? 溪鱼:想,可是想有什么用呀!没钱,所以最多在家门口逛逛,要么去商场转转,也算是旅游了。 桃仁:家门口风景很好吧!呵呵,对了,说说看,如果有钱,你最想去什么地方玩? 095 这个问题其实许多人都想过,奚渝自然也不例外。(.)她有时上网,或是翻看一些旅游杂志,当看到画面上美丽的自然风光,就会陷入置身于其中的遐想。大草原春季里绿意盎然的大地与纯净的蓝天;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这种冰清玉洁的世界;以及炎炎烈日之下的碧水蓝天,千步金沙的浓情海边,都曾经是她做梦都想去的地方。可要谈及最想去的地方,奚渝觉得应当是一种有如童话般的自然胜地。她想着,不知不觉中有一股凄凉的感觉涌上心头。 溪鱼:可惜,我,不会有钱,恐怕想也是没用的。 桃仁:就说最向往的,能令你陶醉的地方吧! 溪鱼:九寨沟! 桃仁:九寨沟? 溪鱼:呵呵!是呀!如果这一生有一次出去外面旅游,那我就选九寨沟! 陶仁没有马上回复,好像在忙碌着什么。 溪鱼:听说那里是个一个童话般的世界,置身其中,能让心灵融化成清水。 桃仁:哈!准备好了,我正在整理朋友从九寨沟拍回的照片,发点给你? 溪鱼:好的呀!多发点,看看你的照片怎么样! 溪鱼:你去过九寨沟了?什么季节去的? 桃仁:还没呢!这样一个美丽而神奇的地方,我一般不轻易的去。 溪鱼:哦?那要怎么样才能去。 桃仁:九寨沟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个风景如画的旅游去处,更是一个有如天堂般神圣的地方。因此,如果我要去,与其说是旅游,不如说是朝圣。 溪鱼:朝圣?为什么这么说? 桃仁:因为和你一样,我也认为那里是一个能让心灵融化成清水的地方呀!而且我更认为,那里能让污浊的灵魂得到清洗,让人回归到纯真的自然本性。 溪鱼:难道你的灵魂很污浊? 此言一出,奚渝觉得有些不妥,当然陶仁不会在意。不过这样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倒是勾起了陶仁的感慨。 桃仁:是呀!我是这么认为的。我想你也会觉得我是这样一个人。 溪鱼:怎么会呢?我不知道,又不了解你。 096 桃仁:哎!是呀!我们应该才见过两次吧!好了,聊九寨沟吧!你说说看,如果你去九寨沟,会怀着怎么样的心态。(.无弹窗广告) 溪鱼:你是去朝圣,那我就去祈祷的吧! 桃仁:哦?祈祷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溪鱼:哪有如此崇高呀,我只是想许一个愿意,希望今后的生活平平安安。我不渴望拥有多少财富,也不奢望自己的事业能够得到多大的成功。我只希望今后的生活像九寨沟的山水那样自然纯真,那样的质朴无华。 桃仁:那和我的朝圣差不多呀!我的心中没有神,但同样有一种向往,向往一种平静和谐,自由淡定的精神境界。对我来说,我所向往的那种用真情堆彻的生活就是至高无上的神。当然,我可不会像你一样一个人去祈祷,我倒是很希望俩个人一起去朝圣。当然,一起去的人应当是我非常喜欢的人,俩人一起去那里许一个美好的心愿。 溪鱼:看不出来哟!你还没有让自己的本性迷失方向,还在努力的寻找自我。 桃仁:这个时代,这样的城市,很容易让人迷惘与困惑的。有的时候我想,干脆就这样迷失下去,每天问自己一个奇怪的问题,我怎么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可有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泼清了脑袋一样,想换一种生活,这不是逃离,而是飘久了,想找个居所。 这个时候,文件传送完了。陶仁关掉了打开着的所有网页,只留下了与奚渝的qq对话栏。 桃仁:好了!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我明天还要去北京,等我北京回来,一起到外面走走好吗? 溪鱼:你想被我再次撞倒?(一个qq裂牙暴笑的表情) 桃仁:那就把我撞倒在九寨沟宁静的山谷里吧!给个手机号? 溪鱼:qq联系吧!我们不算别的,算网友行不? 相互之间一个qq聊天惯用的“886”,陶仁的头像就暗了下来。而这边的奚渝,正一张张的打开陶仁传过来的美丽风景照片。这些照片是冬天拍的,先是川西坝上的冬天的景象,大地一片萧条。然后几张是拾拍的路边的积冰,再接下去是几张大雪山的雄姿。来到了大雪山,就等于进入了九寨沟。 097 二十三 出门办差,陶仁习惯于挎一个轻便的运动包,里面放些简单的生活物品,还有几本自己一直喜欢看的书刊杂志。(.无弹窗广告)这样的行程,双手空空,身无重负,显得无拘无束,轻松自然。 相比之下,张有才则大不相同。他在出门前考虑的相当周祥,先把那些住在他所要去的城市里的同学或朋友名单一一罗列,然后根据自己仔细的回忆,把他们的喜好写在名单的后面,再化些时间,精心为他们一一准备一份不算贵重,但却很精致的礼物。这样一来,张有才的行李不少才怪。因此,只要他一出门,往往是两手拎包,背负重袋,活像超生游击队一样,少的只是拖儿带女的情形。 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已是午后,会议主办方安排的很周到,派人专程来接,并直接送到了下榻的宾馆。 陶仁和张有才虽然有轻便与重负上的不同,但有一点他们却是出奇的相似。一进宾馆的房间,他们连脸都懒得擦一下,马上忙起了与北京同学的联络。张有才约好了与几个大学同学一起吃饭,然后商定再去咖啡馆叙旧。陶仁则显得浪漫了许多,其实,他在来北京之前就联系好了大学时的小师妹,接下来的活动当然也少不了与同寝室的同学一起找个热闹的地方狂欢。总之,抵京之后的首个夜晚,他们就把自己的活动都安排的满满的,生怕从此之后再无机会一样。 人总是会怀旧的,陶仁心里一直还惦记着他的小师妹。每个人的大学时光往往都是一生中最为美好的回忆,陶仁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在已经成为往事的校园里,这个小女孩第一次轻轻的叩开了他的心灵。记得是在大二这年,陶仁在火车站迎接新生,远远的看到一个戴黑边眼镜的小姑娘。她站在广场上东张西望,身边的一大堆行李让她无可奈何。陶仁凭直觉相信,远处的女孩必定会是自己学校的新生,于是他远远的迎上前去。 从陶仁帮她提起行李那一刻起,小师妹就成了他身边如影随形的女孩。如果一切都能继续下去,那或许将是世间耳鬓厮磨一生最为美好的感情。可是,快乐的青春之恋最终还是成了一段回忆。在陶仁毕业回东宁后,小师妹选择了留在北京。几年后,小师妹嫁给了当地一位富家子弟。再过了几年,她重新选择了单身。 098 在一个东宁下着大雨的晚上,陶仁和他的小师妹在中国同学录上不期而遇。[.超多好看小说]小师妹带着淡淡的伤感,说要把刚刚传上来的结婚照删掉,陶仁告诉她:“当往事成为过去,又何尝不是件圆满的事情呢?”其实,就在小师妹结婚的那天,当陶仁看她传上喜气洋洋的婚纱照时,他在留言上写下了一句最为真诚的祝愿。可祝愿归祝愿,终究没能有让她在北方的这坐城市拥有更多的幸福。 靠在床沿想着这些往事,陶仁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等手机的铃声把他唤醒的时候已是傍晚。张有才早已离开了房间,窗外是有如火炉里倾泻而出的夕阳。手机是小师妹打的,她马上就要下班了,约好了让陶仁过来接。接小师妹下班当然是天经地义的,陶仁二话而没说,就打车到了约定的地点。 这是一个十字路口,正方形的四边上不时更换着红灯和绿灯,让如潮的车流顺着自己的方向有序的远去。陶仁还记得,这里曾经有许多旧宅,一套套之间,是幽深的巷子。刚到北京的那会儿,人总是在学校里坐不住,他特别喜欢从长长的小巷穿过。那时他有勇气,有信心,而且更有耐心,他总相信小巷的那边会有别样的风景。可后来渐渐的变了,陶仁不再有兴致走到巷子的深处去,他只是站在巷口,看着围墙与门廊,看着深处院子里挺拔出来的老树,想象着或许曾经存在过的人,发生过的事。现在,在高楼林立,规划整齐画一的繁华城市里,小巷已经越来越少,城市越来越变得简单,且没有了深度。 陶仁点了根烟,小师妹迟迟没有出现,天已经暗下来了,而车流依然如旧。街对面亮起了绿灯,斑马线上走过了一个女孩,一直蹲着的陶仁把烟捺灭在地上,拍拍身体两边站了起来。她走近了,陶仁叫了一下曾经挂在嘴边的名字。她转过了身,惊讶的着看着陶仁。居然认错了,陶仁挥挥手表示道歉,一脸茫然的看着她远去。这么多年了,在夜色中连曾经熟悉的小师妹的身影也变得了陌生,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因为校园里发生的一切,好像就在昨天。 “哎!北京,能让我这么亲昵的叫你吗?一个人在等候中无聊到极点的时候,真想令人作呕的恶心一次。” 099 陶仁自言自语的感叹着,无聊之际,在附近的报刊亭买了份今日的报纸,回到原先的地方蹲下。[.超多好看小说]这是小师妹眼里陶仁的一个招牌动作,但每个人都逃避不了城市的塑造,陶仁的这个蹲式和很多男人一样,也是城市造就出来的。几个红绿灯轮换之后,小师妹才急匆匆的从斑马线上走过来。她一眼就看到了陶仁,女人毕竟是女人,脑海中的记忆永远要比男人铭刻的更深。她远远的呼叫着陶仁的名字,边走边小心的看着两边的车辆。 在汽车横冲直撞,行人熙熙攘攘的城市中生活久了,小师妹不再像在校园中时那么脚步悠扬,曾经动人的低头垂眉,回眸浅笑,也都在这俗世红尘中消失贻尽。岁月让她成为了一个妇人,长发变成了短发,瘦弱长成了丰腴。她穿着件白短袖衬衣,领子口开的有点低,一件单位工作的外套挂在左手,右手则提着一个白色的拎包。[.超多好看小说] 陶仁走在她身边,想和从前那样牵她的手。在校园里的时候,她两手空空,在陶仁的身前身后来回的摇晃,走着走着,她会冷不防推出双掌,把陶仁击的一个踉跄,然后“格格”的笑着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可现在,他应该牵她的那只手呢?在不经意间对视的刹那,陶仁不禁觉得自己有些怅然若失。夕阳早已经褪去,这个被霓虹照耀着的城市再也没有灯光昏暗的角落。小师妹轻轻的一咳,陶仁伸出手拍拍她的背。 “感冒了吗?怎么咳起来了!” “再走两步,等我在前面的药店拿些中草药,我们再去吃饭吧!” “怎么?真生病了?” 小师妹没有回答,看得出来,她不想说,生活让她习惯了沉默寡言,生活让她学会了叹息。陶仁想起来,前段时间在qq上聊时,小师妹说过自己身体这事,她在数年前流过一次之后,身体就一直很虚。 陶仁陪小师妹先上了一趟药店,拿了一大捆不知名的干草。据说这是来自大西南山林深处的药方,小师妹很相信这些,而且,随着世事的经历,似乎对一些东西变得虔诚了起来。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吃新鲜的蔬菜。于是,他们从药店出来后就在饭店炒了几个小菜。小师妹喜欢听已经成为往事了的校园民谣,所以吃了饭,他们就逛到昔日校园附近的一家茶室。 100 这一切好像都是走出校门后的延续,又像是对某些内心深处所存在的遗憾的掩饰,总之让人不断的叹息。两杯清茶,很简单不过,没有多余的眼睛,音乐总是有一种淡淡的雨露清香,他们彼此之间也没有多少的言语,偶尔聊几句,笑一下。“呵呵!”很淡很淡,就像一缕烟云飘浮在半空。这在毕业之后也算是一种相处,并不艰难,却多少流露出一种对于往事一去不再复返的感慨。 陶仁万万没有想到,在离开学校那么多年后与小师妹的第一次相处,居然会是如此单调乏味。这和他在东宁时渴望一见的心情截然不同,有如冰水泼灭了火焰。临近子夜,小师妹要起身回家了。她把手掌摊开放在桌子上,“如果命运写在手心,请你用你的手把她合上”。毕业分手的时候,也是做这样的动作,说这样的话,今晚在北京,他们重复了一次。 陶仁无法再挽留,过去的事早已经写下了一个句号,今天或许仅仅是翻阅一下尘封的记忆。陶仁走在她身后,为她叫了一辆出租车。没有说再见,但却呆呆的看着这条空阔的大街。 时间几乎衔接的相当紧凑,小师妹刚刚离开,手机就疯狂的响起。陶仁约好的那些同学非常准点的打来了电话。用某些人的话说,是上半夜谈感情,下半夜发神经。张有才在与自己的同学聚完会之后,也要命一样的赶过来与陶仁会合。陶仁,以及大学时很好的几个同窗,还有算得上大师兄的张有才,一伙人很快聚集在了一起。 这些同学,或许应当属于混得比较好的“京飘”,他们对这坐城市了如指掌,他们对霓虹灯下的女人和美酒铭记在心,他们才是这坐城市真正的拥有者。一间间酒巴,一首首重金属的音乐,陶仁和他们在一起,喝着一杯杯味浓的酒。 令人眼花缭乱的镭射灯杂乱无章的横扫着,音乐歇斯底里的砸着一个个日益昏沉的脑袋。在中央处强灯照射下的钢管上,舞女皱眉眯眼,嘴巴微张微合,做着一副处于**之中极度陶醉的表情。这个晚上,她把诱惑表演到了极致,用双手拨乱批肩的长发,然后白净修长的大腿盘绕着代表工业文明的不锈钢钢管,不断的蠕动着令人血脉喷张的躯体。突然间,她从钢管高处滑下,冷眼横眉的扫过四周,宛若惟独她是在勾引着芸芸众生,转眼间,她又低胸翘臀,似乎故意在闪躲着情迷意乱的**。 101 有人说酒这三点水是三种人的血,第一点是文人,第二点是武士,第三点是疯子。(.无弹窗广告)在酒面前,人很容易醉,随着空瓶子一瓶瓶被侍者拿走,有几个同学的血液开始了沸腾,他们最先完成了从文人到疯子的转变。在音乐、美酒与性感的舞女中间,灵魂会自觉的独自躲到暗处,把一切交给**与本能,任凭身体与魔鬼一起放纵狂飙。嘴巴越来越干渴,热气充盈着全身,伴随着音乐中偶尔发出的几声荒唐的**,把一个个拖入到了传说中的“政治的乌托邦”。 在酒巴差不多玩到凌晨,吃过夜宵,其实差不多应该说是早饭了,陶仁的那些大学同窗才一个接着一个离去。天还黑乎乎的,但却算是一次狂欢聚会的结束。这样的结束没有文质彬彬的道别,有的只是像溃败后的逃奔。大街上,只留下了依然处于迷蒙之中的陶仁与张有才。 他们感觉有些累,然而看上去还是那么兴致盎然。他们不想这么早就睡倒在宾馆的床上,于是选择了一路闲逛。出租车一辆辆在他们身边放慢速度,然后再梭的一下飞奔而去,灯光一次次拉长他们的身影,再一次次的缩起。他们彼此无语,惟一的感受或许就是爽快的凉风。风毫不吝啬的给酒后发烫的人送上舒服的清凉,可这时的张有才却恐怕有些消受不起这份福气了。没走多久,他就感觉被这晚风吹的有些冻着,在临进一个路口的时候,他说自己实在不能忍受,提出了从地下人行通道走。 很久没有从地下人行道走过了,印象中,那是一种清静安宁的地方。可当他们走到地下人行通道的路口,却有一股仿佛是秽物的恶臭扑鼻而来。陶仁忍不住皱皱眉头,放慢了脚步。 走下阶梯,转过一道弯,陶仁的眼睁得圆圆的:通道的两边一个接着一个躺着衣衫破旧的民工,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年轻一点的,有的或许是要饭的,有的或许是流浪的。总之,这里留宿了城市中无家可归的人。陶仁和张有才从一个个身上打量过去,他们熟睡的脸依然显得疲惫,有人听到了脚步,微微挤开眼皮,然后再沉沉的闭上。也有还没睡的,在楼梯边的路灯下,一个年轻点的还在翻着一本破旧的杂志。没走过一半的路,陶仁和张有才都开始渐渐感到了胸闷,他们不禁加快了步步伐。通道里的刺鼻的脚臭,酒气,烟味让人感到窒息。他们胸口起伏,肚子渐渐开始了翻腾,喉咙不断的呛上了酸气,感觉就要吐了出来,于是几乎是狂奔着冲出了通道。 风没有吹醒他们,让他们清醒过来的是刚才看到的一幕。在街另一边的地下人行通道口,他们扶着铁栏杆低头喘息,栏杆的下面,是天明之后就能被清扫干净的两堆秽物。 北京的一夜,没有情调可言,杂乱无章,有如不断的从天堂到地狱,再从地狱到天堂。 102 二十四 离开北京的时候,陶仁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包括他的小师妹。陶仁知道,见面已经毫无意义,惟一可以进入推心置腑的状态进行聊天的,只能在网络间。坐在飞机上,张有才睡的口水都流了出来。这些天实在是玩的太累,也难得他有安静下来好好休息的机会。实际上,陶仁多少有些同情张有才。这样的男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心灵早就被天塌地陷的灾难扭曲了。他生命的意义已经变得苍白惨淡,惟一存在的理由或许就是用漫不经心的态度了却此生。 靠着机舱舷,陶仁似乎有想不完的事,凌乱的思绪令其烦忧难解。 空姐标致的制服衬托出她们有如可口可乐瓶子一般曲线流畅的身材,陶仁在她们推着航空食品车经过的时候要了瓶冰水。拧开盖,“咕噜咕噜”的一大口,再闭上眼睛。在小师妹的身影在脑海中淡去之后,陶仁又想到了神出鬼没的鸡窝头。这个女人好像在对自己进行一种肆无忌惮的报复,或许是对她所爱男人的泄愤。 “哎!”陶仁一声轻叹,他意识到,和鸡窝头鸾凤颠倒的一夜绝对应该是个错误,如果再回忆起这件事,那便是错上加错。可是,长长的旅途,又应该想谁呢? “溪鱼?” 陶仁猛的睁开眼,对面正缓缓走来一位空姐。她见陶仁眼睛睁的圆圆的,以为有什么事,双手放在小腹前,朝着陶仁微微的一个鞠躬。陶仁尴尬的对她笑笑,仪容端庄的空姐见没事,侧首一抿嘴,然后缓缓的从身边走过。 多么甜美爽朗的一脸容貌,看了让人的心情都舒畅了许多。陶仁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不禁把两肘往边上一摆,没想到这一随手的动作撞着了边上的张有才。 张有才慌慌忙忙的张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见啥事也没有,就从前面的袋子里抽出一张湿纸巾,一点一点,像擦拭自家玻璃桌面一样擦洗着自己这张业已略有些老化的脸。擦完之后轻轻的揉起湿纸巾,塞进一个不大的纸袋。然后瞅瞅陶仁,“你干嘛叫醒我?” “噢!我不小心手肘碰到了你,时间还早呢!你继续睡吧!” “还睡?把我的好梦都搅成黄汤了!” 说完,张有才双手抱在胸前,嘴角挂着一种带有回味表情的微笑,他眼皮张的大大的,眼珠抬起来看着远处的机舱门,地板上的右脚还有点节奏的轻轻抖动。陶仁一见这神情,马上就猜到了此时张有才心中的所想之事。 103 “郁闷,有没有搞错,你不会是又梦见自己做地主了吗?” 一听这话,张有才扭头一脸惊讶的瞪着陶仁。 “你怎么知道我又梦见自己做地主了?难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嘿!鄙视你!你当我平时没注意呀!你每回做梦梦见地主,就这种陶醉万分的神情。好像刚干完二姨太,在身疲办竭的时候,其她小老婆缠着要与你继续战斗一样。” 张有才“嘿嘿”的笑着,边笑还边自言自语的咕哝,“是呀!又在梦里做了回地主。” 突然,他一脸困惑的转过身,劈头就问陶仁:“怎么?你觉得地主的生活都很**吗?难道地主在你的心目中的生活作风就那么糜烂?”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我们成长的环境用有声有形或无声无形的方式给了我们这样的感受。一般经过灌输教育的人都会这样认为,地主在男女生活方面个个有如西门庆,在对待他人,尤其是在佃农面前,个个都如周剥皮。(.)” “哎!即使不是真实的,但那是革命的需要,是那个时代的需要呀!” 张有才略有所思的感慨着!陶仁知道,在身边的这位老男人身上,承载着一种时代强加的不幸。 “张科,我想问一个问题,从你爷爷,到你父亲,再到你,你的心中有怨恨吗?” “呵!说到怨恨,你说怎么会没有过,毕竟被竹枝抽打了那么多年,毕竟在小的时候,经常独自胆战心惊的瑟缩在黑暗的角落里。说实话,以前有,而且很强烈,但现在消散了。我现在的心态应该很平衡,我理解那个时代。小陶,你知道吗?必须有人为时代作出牺牲,也只有牺牲当时的地主,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社会底层对###政权的仇恨发泄出来,然后创造一个巩固的社会结构。怨恨有什么用呢?恨留在心中,就像一颗烧红的炭,即使不伤害别人,也会灼伤自己。” 张有才说完,转过头来对陶仁无奈的一笑。 “陶仁,作为比你大的人,我相信十个之中会有九个对你说‘你这一代多么幸福呀!’但我不说这样的话。在我看来,没有哪一代比哪一代更幸福,没有哪一代比哪一代更痛苦。都是一样的,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不幸,每个时代,都存在着不得不去承载不幸的人,难道你的同龄人就个个像你这般潇洒吗?在我看来,人生最大的幸运,就是在各种各样接踵而来的不幸中顽强的生存下去。” 104 “在幸运中生活着,不是更幸运吗?比如说《鹿鼎记》中的韦小宝。” “韦小宝?” 张有才皱着眉头看着陶仁。 “你认为韦小宝很幸运?噢!不,你难道认为他很可爱,很快乐,是个好男人?” “这也不至于,但当今社会中的确有许多人喜欢他,喜欢他这样的人,更羡慕他风光无限的生活。当然,在我看来,好像对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我只是觉得他幸运的有点匪夷所思,在现实生活中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这样幸运的人,毕竟是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嘛!” “小陶,现实中有韦小宝这样幸运的人的。(.)娇妻美妾,高官厚禄,这让普普通通的小百姓不羡慕也难。不过说实话,我非常讨厌韦小宝这样的人。他太幸运了,可为什么就他会如此幸运呢?” 陶仁摇摇头,他知道张有才其实真的很有才,或许是深受严玲的影响,他的内心深处,总有与众不同的观点与看法。 “韦小宝幸运,不是因为他机智过人,而在于他生活在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左右的**社会中。那是一个没有公平与正义,没有良知与秩序的紊乱社会,皇权高高在上,权力随心所欲的运用,导致了整个社会幸运与不幸的不可预见。谁都不知道幸运会在什么时候来,更不知道不幸运会以怎样的方式降临,因为这一切全由掌权者决定,对外人来说,掌权者会作出怎样的决定,那简直就是捉摸不透的。” “不会吧,皇帝的心思自古就有人在猜。” “呵!我不是这意思。简单的说吧,幸运怎样分配完全由少数人的意志决定,即幸运的派发是非制度化的,你说这种环境之下,会出现怎样的情况呢?” “当然是出现像韦小宝这样的人呀。” “对,这对韦小宝来说是好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对其他人来说这是不是好事?如果一个社会是公正的,那么幸运就会公平的让更多的人来分享。可如果是个不公平的社会,就会少数人享受富贵荣华,而绝大多数人出现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悲惨局面。所以说,一个幸运的韦小宝,往往是以一千个特别不幸的人为代价的,正因为专权者的个人偏好与喜怒无常,导致了少数某些人的特别幸运,你说这公平不公平?” “有道理,呵呵!隐约之中,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话要说回来,韦小宝也不能承担特别幸运的社会责任。” 105 “对,他也制度内无法摆脱自己命运的小人物。(.好看的小说)我之所以讨厌他,是因为我厌恶那样一种丑恶的制度。哎,现在想想,当年之所以要消灭地主,也是为了让绝大多数人有幸福感呀!不管个人的命运怎么样,也不管造成了怎样的严重后果,那样做的出发点是好的。所以,咳!陶仁你说,我的心中是否还会有怨恨呢?” 张有才长叹了一口气,陶仁微微的点点头。他们都意识到,韦小宝的幸运与普通大众的不幸尽管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但两者之上都有至高无上的皇权,而正是皇权,决定了普通人凡间的一切。[.超多好看小说] “对了,张科,你有回过你祖上的老宅吗?” 面对陶仁突如其来的问题,张有才觉得有些困惑。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虽然内心很想去张家旧宅看看,但却仅仅是想想,从未踏上过走出南门,寻找祖宅的路。张有才双手抱胸,轻轻的摇了摇头。 “一次也没去过吗?为什么不去看看呢?” 张有才还是若有所思的沉默着。 “张科,我去过一次。” “你去过?你什么时候去过?我说,你怎么会走到那地方?” “我高中有个同学是南门外的。有一次去他家玩,听他说自己的房子是解放前一个姓张大地主的家,现在分住着二十来户农民。噢,现在应该都是城市居民了。后来听你说了你家的情况,才知道他住的房子就是你爷爷的大宅。” “二十多户?不会吧,那会有百来十号人口吧!” “那应该没有,我听我同学说最多的时候住过二十多户人家,后来有人陆续搬了出去。现在想必没住多少人了,留着的也应该是一些上了岁数的大爷大妈吧。不过,那宅院给我的印象的确是很大,很多地方已经因年久失修而倒塌了,但依然保存着当年的整体外观。高高的山墙配衬着粉墙黛瓦,给人一种素雅丰韵的感觉。” “那当然,地主嘛!中国古代的地主不但是经济精英,也是文化精英。地主的家往往最能体现中国传统文化的思维。中国古代的建筑是很讲究天人合一观念的,而且同时也会充分考虑实用与地理特征。” “呵,瞧你说的,一提到地主好,就趾高气扬的。不过我明白你的心思,其实你的地主情节不是基于地主的经济地位,而是他们的那种文化上的优越感。” “什么?地主情节?这可是新名词呀?” “不是吗?或许连你自己也没有察觉,在单位里吃中饭时,你经常坐在女同事这一桌。她们聊晚上看的像缠脚步布一样罗嗦的电视剧剧情,你也掺和进去聊,而且你所看的电视剧都是与地主家庭的兴衰有关的。” 106 “噢,那倒是真的,我自己还没注意呢!” “哈,都已经成为不自觉的行为了。不过我和你说张家的旧宅没别的意思,我希望你有空能去看看。最近几年,东宁发展的很快,张家旧宅离城市越来越近了。听说老南门外要建一个大的市场,张家旧宅可能要拆。” “拆,怎么能拆了呢?这可是宝贵的文化遗产呀!现在保护还来不及,像别的地方,都是千方百计的找这些旧宅,那怕是看到了一堆废墟也是如获至宝,然后重新建立起来当作旅游的地方。(.无弹窗广告)” “那是别的地方,东宁可不一样。不过在我看来关键还是没人带头出来说话,而且受经济利益驱使,有人就想办法拆了建新的市场。我看要不你先去看一下,多拍些照片,然后写些材料反应一下。或许这样做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市里的领导也会重视起来。毕竟,年代久远了,现在大家对张家旧宅了解甚少,许多还以为那是一堆旧房子而已。” 坐在飞机的椅子上,张有才有些焦灼不安。 “哎!话说回来,是张家没有像样的后代呀!我爷爷就我爸一根独苗,我也是单传,我爸就不用说了,他一个补鞋的,能有多大的能耐与本事,更何况他已经走了。而我却是如此无能,除了工作,就是白糊糊的过一天算一天,从来没有想过为祖先留下的那家宅院做点过什么。其实我很多次想去看看,可不知怎么的,总是不敢去。小陶,你说的对,现在该是为旧宅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我能理解,你怕去了之后会有一种愧疚的感觉升起。一般没落的后代在面对曾经辉煌的祖先时,都会有这种感受的。不过你也不算没落的后代呀,你现在不是混的好好的。呵呵!要不这样吧!回东宁后我先去一趟,帮你拍些照片回来,在网上宣传一下,让更多的人直观的了解些张家旧宅的情况。” “好,这样真的太好了。你真是我的好小弟。照片由你拍,书面的材料由我来整理,大家分工协作,我相信一定会让张家旧宅恢复原来模样的。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 张有才听了陶仁这些话,一下子变得喜气洋洋的,他着实有些不敢一个人迈进张家旧宅那扇高高的门槛,更不敢独自一个人在那片断瓦残垣间徘徊。三代人的往事会在漆黑一片中浮现,带着生命的悲哀,深深的刺痛脆弱的心灵。现在有人愿意帮忙,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107 二十五 飞机在空中颠簸了几下,播音器里传来了航空小姐甜美的提示声音。张有才和陶仁把面前的小桌面插回了前面的椅背,在平缓的下降过程中,张有才静静的闭目养神,陶仁则在细细的思考着什么。 回到东宁时天色已晚。 陶仁回到家中,在问候了一下母亲之后就打开了电脑。明天是星期六,正好可以晚点休息,然后带上数码相机去张家大院拍些照片回来。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而挽救张家大院,则正是对传统文化负责任的表现。[] qq亮了,像往常一样,陶仁浏览了下在线的好友。他一眼就看到了溪鱼,本想马上和她打声招呼,可就在此时,他迟疑了一会儿。陶仁想起自己对溪鱼说过,说等自己从北京回来后约她出来玩玩,可应该到什么地方去呢?坐咖啡馆,或是茶室?那些地方熟人太多,说不准**还没坐下,就撞见了朋友或是同事。逛街更是不妥,哪有找“三陪”逛商场的傻男人呢?虽然陶仁现在有点意识到自己和奚渝之间或许存在误会,但此时宁愿说她为“三陪”,只不过现在的三陪要加引号了。 “带她去张家大院。呵呵!” 想到这里,陶仁不禁得意的发笑。是呀,那地方虽然不算是穷乡僻壤,但谁会去破房子堆呢?再说带个女的在身边,不管她对地主屋有没有兴趣,但对于自己来说,一边拍拍照片,一边和她聊聊天,总应该是件愉快的事情。于是,他双击了一下好友栏里的胖头鱼头像。 “晚上好!今晚没上班?” 奚渝正无聊着,见桃仁找自己说话,当然也乐意聊上几句。 “上班?人总是要休息的嘛。你是否经常晚上上班的呢?” “呵呵!不,我刚从北京回来。” “北京!我还没去过呢?不过我不喜欢北京。” “为什么呀?北京不是挺好的嘛?” “好什么呀,城市大的让人昏头转向,还听说沙尘暴来了就遮天蔽日的。再说了,北京官太多。” “哈哈,原来你是不喜欢当官的呀!不过这年头谁都希望当官,或者和当大官的能够扯上什么关系,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那是你们,不是任何人。当官和我没关系,我祖上十八代,也没出过一个当官的。对我来说,只要生活舒心就可以了。” 陶仁想想也是,因此就换了个话题,他得发出明天一起去张家大院的邀请。 108 “对了,你还记得我在去北京之前对你说的话吗?” “说什么?” “我说等我从北京回来约你一起去外面玩玩,而且你答应了。” “我答应了?我就这么随便答应了?不可能吧!” 奚渝在点击发送之后,额外又加了一个莫名其妙的qq小表情。陶仁本想把聊天纪录找出来发过去,以充分的证据让她无话可说。但转念一想,觉得和她如此较真也没必要。 “哈,那重新邀请一次好吗?” “对,这就对了,做人要诚实,不要老想着如何欺骗女人。谎话说太多了,到最后会变成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 陶仁顿时郁闷了起来,自己没和她较真,反被她奚落了一回。那边的奚渝紧接着又说了一句。 “那你想请我去哪里呢?不会是吃饭喝茶那么庸俗吧!” “哪能呢!你看我是庸俗的人吗?” “爬山我也不去,太累了,更不要提逛公园。拜托,来点有新意的邀请行不?” “呵呵!是这样的,我明天准备去城南的张家大院拍些照片,想找个人来陪陪。[.超多好看小说]” “‘陪陪’?说的怎么这样轻俏呀!你当我是什么呢?你们这些臭男人表面上看对女人很好,花言巧语的哄骗,其实骨子里尽是对女性的轻蔑。” “这怎么又扯到爪哇国去了?那你说,如果要体现对女性尊重,应该怎么说?” “应该说‘想和你一起去’,‘我’是主,‘你’是次,而不能主次颠倒,更不能用‘陪陪’。懂了吗?” 陶仁突然觉得心头有种震憾,他不是说不过奚渝,而是在刹那间觉得她说的真有道理,‘一起去’与‘陪陪’虽然意思一样,但前者能让人听起来更舒服。男人有时候是粗糙的,而女人则更细致。微小的差别,她们往往很快就能感应出来。看来,和奚渝这样的女孩子聊天,再也不能像平时那样草率的用词了。 “对,你说的很对,我向你道歉,应该是我希望我们明天一起去张家大院看看。” “这就对了,孺子可教也。哎呀,张家大院是什么东东?” “噢!是以前城南一个大地主的房子。现在已经很破了。” “郁闷,你们男人真像是火星人,居然请一个女孩子一起去看破地主房,有没有搞错?你真的是这么打算的?” “哈!不是破地主房那么简单。以前的地主呀,都是比较有文化修养的,因此他们的房子造的往往有浑厚的传统文化底蕴。现在,张家大院已经很破旧了,而且还有可能被地产商以开发的名义拆了。所以我想拍些照片来传到网上来,呼吁大家重视,也希望大家能一起来保护这一份宝贵的文化遗产。” 109 “是这样呀!不错,你的行为蛮有意义的,我支持。可是你为什么想到让我和你一起去呢?我们只见过二次面吧,也不是很熟,难道你没别人了?” “我觉得你对这些会有兴趣。” “哦?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我感觉你是与众不同的。其实,早在你把我撞倒在地的那次我就看出来了,你有一颗自由而飘逸的心灵。你知道吗?有灵性的女人,她心灵的窗户往往不仅仅在眼睛,也在于眉宇之间。我虽然只和你见过两次面,但从你匀称的眉宇,看到了你细腻而丰富的内心世界。” 一句好话说得奚渝心神荡漾,轻飘飘的如坠云端。此时,连她自己也没能觉察,竟然很快就对陶仁大为改观,觉得这样一个关心旧地主大院的男人,至少有一种社会的责任感,一般的男人哪会有这门心思呢? “好的,那明天什么时候去呢?” 奚渝如此爽快的答应大出陶仁的意外,他又惊又喜。 “明天大清早吧,要不太热了。你住什么地方?我明早过去接你。” 奚渝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唐突了,对方说了一句动听的赞美之辞,就让自己昏了头。然而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再回绝无论如何是件令彼此都接受不了的事。考虑了一会儿,奚渝决定不要让陶仁到芦花的厂里来接。 “就老东门吧,这离我住的地方近。” 约好了时间地点地,还没等奚渝插上半句话,陶仁简单的说句问候就下了。坐在电脑前,奚渝心神不宁,茫然若失。这样答应他人出去玩,实在是太草率了,只有轻浮的女人才会做出这种不经头脑思考的事情来。奚渝越想越后悔,自己毕竟是个外地人,东宁对她来说依然是人生地不熟。 奚渝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感慨自己年轻而不经世事,感慨远离家乡之际,凌乱的思绪总会不时的拥塞心间,时常与徘徊不去的寂清与孤独纠缠在一起,让自己处于一片空白的混沌之中。考虑再三后,她觉得应该将这件事对卢新新说说。不管新新能给出怎样的建议,听听她的说法,自己的心里多少能踏实些。 客厅里开着微亮的壁灯,卢新新还在看着电视连续剧。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她转过头看看,见是奚渝,关心的问了一句。 110 “这么晚了还不睡呀?” “是呀,睡不着。大姐,有件事我想找你谈谈。” 卢新新漫不经心的示意奚渝在自己身边坐下,眼睛则依然停留在屏幕上。 “明天有个网友约我去外面玩,我一时糊涂答应了,可现在又很后悔,想事后回绝,却找不到合理的形式与合适的理由。” “你有见过他吗?” “没有,噢,见过,见过几次。” “那你对他了解吗?他是做什么的呢?” “不知道。” 奚渝自然不能对卢新新说在卡拉ok与酒巴碰见过陶仁,只能三言两语作些简单说明。卢新新则淡然的一笑,然后转过身来,嘴角带着一种从没有过的温馨,她上上下下仔细的看了看奚渝。 “哎!或许是你呆厂里时间长了,有点腻,想出去玩玩了吧,以至于他人说几句好话,就轻易的答应了人家,这也难免呀!其实,都怪我不好,是我没好好的关心你们,下次我们和芦花一起去外面好吗?这次你虽然答应了人家,但就不要去了。(.)男人吗!最多等一个小时,见你不来,他也只得灰溜溜的离开。当然,这样是有点不好,但想必你也知道,这年头通过qq以聊天哄网友出事的案子很多,你不了解人家,还是小心一点为好,你说对吗?奚渝!” 奚渝默默的点点头,正想起身离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噢!大姐,对了,东宁的南门外是否有个姓张地主的旧房子呀?” 奚渝问这个只是出于想确定一下陶仁有没有在骗自己。可卢新新一听,却在转眼间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她从沙发缝里摸出遥控器,先把电视的音量关小,然后抬起双腿,转过身正对着奚渝。 “有!你怎么会问这个?” “是这样的,大姐,约我明天出去的网友说那地主大院很破旧了,但却有很高的文化价值。他想去拍些照片来,传到网上,呼吁大家能够重视,一起来保护这份文化遗产。” “你网友叫什么?” “不知道,只知道网名是‘桃仁’。” “‘桃仁’?” 卢新新低头仔细的琢磨着这个名字,然后抬头来,困惑的看着一脸清纯的奚渝。 “张家大院!城南是有一个地主大院,解放前都好好的,规模很大,气势恢宏,是东宁城少有的几家具有代表性的古明清建筑群。现在想必因年久失修而破烂不堪了,在风雨飘浮摇中,如果真的不去好好保护,恐怕会很快成了一堆废墟。可是,你那网友怎么会想到这个被人遗忘的破房子呢?这事从没听别人提过,如果不是张家的人,也不会想到去保护呀?” 111 “大姐,我觉得他是个保护文化遗产的热心人也是有可能呀?” 卢新新皱着眉头,有如冥思苦想一般,随后缓缓得摆摆手。 “不会仅是个热心人那么简单,前段时间我从网上也看到了,说有个大工程计划安排在城南,从规划的区域来看,是包括张家大院在内的。也就是说,如果那工程如果真的要建的话,张家大院就必须从土地上彻底抹去。现在有人要去拍照片,并打算传到网上营造声势,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张家还有谁呢?这显然是针对计划中的那工程来的嘛!” 奚渝听了卢新新的这些话,觉得事情很复杂。当然,此时的她更是暗中庆幸自己把这件事拿来和卢新新商量了,在明白了其中隐藏的玄机之后,单方向违背承诺,自然也会使自己心安理得。 “奚渝,约你的那个男人多大了?” “不到三十吧!” “哦,不对呀。按理说张家的男人应该有四十多了,他人长怎么样?” “呵,大姐,怎么问起这个了。他人长得挺帅的,个子也很高,看上去挺阳光的。” “不是张有才,那会是谁?” 卢新新自言自语的说了几句,像是在思考什么深遂的问题。 “奚渝,你明天去吧!” “为什么,我还以为.......?” 卢新新把背后靠上了沙发,沉默了片刻。 “说起来,卢家还欠张家一段永远都难以还清的债呀。[.超多好看小说]” 奚渝泡了一杯开水,递上前去。 “话说回来,我爷爷还是张家的小舅子,我爸爸和张家公子是表兄弟。张家当时的显赫,不仅仅是因为良田千亩,更在于他们世代书香,培养出了一代代的博学之士。在那时候,东宁人只要和张家扯上一点关系,便可以趾高气扬的踏步在南北老街。呵呵!可是荣华富贵,盛名荣耀有如过眼云烟,灾难来临的时候,张家就在转眼之间倾覆了。” “什么灾难?” “地主,你说解放后能过上好日子吗?尤其在###的时候。张家的公子,我应该叫表叔的,虽然从没见过,但听说他从小聪明过人,在极严的家教之下,继承了张家那种似乎是常人不敢想象的读书种子。东宁中学毕业的,上了年纪的老人或许都能知道,那时候张公子的成绩,其他人都是望尘莫及的。” “那后来呢?” “运动来临的时候,张公子被赶出了校门。而做这事的急先锋,就是我的父亲,张公子的小表弟。他当时也许是急于表现自己要和地主划清界限吧,手段比谁都残忍。我父亲把他的书包扔到了教室的外面,东西洒了一地,他一直珍藏着的派克金笔被当作了资本主义邪恶的罪证,再次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断了,当他想去捡的时候,我父亲又是一脚,踢飞了笔身,他只捡回去了笔尖。” “哎!那是人性扭曲的特殊年代嘛!” “是呀!人都像魔鬼一样疯狂的相互噬血,也正是那一脚,让兄弟之间的情谊荡然无存,滋生的,只是诅咒与仇恨,还有我们这些做后辈的深深的遗憾。奚渝,你明天去看看也好,我想你的网友一定和张家的人有什么关系。对了,他想发到哪个网站上去呢?” “东宁最热闹的论坛是毛驴在线,我想应该是那里吧!” “那你有空帮我注册一个,别的帮不上忙,张家的人现在也有出息了。如果现在能为张家大院的重建说上几句支持的话,我想也是卢家对上辈人所犯下罪过的忏悔。” 她们没再聊下去,卢新新在交代了几句之后,她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112 二十六 夏末的大清早,有那么一点凉意,卢新新把奚渝送到了老东门。她本想停留在附近看看到底是谁约奚渝去张家大院,但芦花催促办事的一个电话,让她放弃了这个打算。 奚渝没等多久,陶仁如期而至。 和前两次相遇时的感受大相径庭,不管是陶仁,还有奚渝,似乎都有一种初次见面的感觉。毕竟,前两次都是酒后凌乱的夜色灯光之下,当时多少有些心乱神迷的状态,而现在则是空气沁人心脾的清晨。开着车窗,迎面拂来有如清水般的凉风,再多的郁闷与烦恼,也会随之烟宵云散。 一路上,陶仁时而聊聊关于张家大院的事,时而在趁着转动方向盘的时候,侧面的看了看身边的奚渝。 以前在开发区厂里时,奚渝习惯于穿一身蓝色的工作服。作为一个一线的女工人,她觉得这样穿起来本份实在,不带任何矫揉造作的修饰,连自已的心灵都感觉比较清新自然。后来到了芦花的厂里,潜移默化之中,她渐渐学起卢新新的穿着风格。 女人总是爱美的,但卢新新却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她不但拥有过年轻时有如灿烂春光般的美丽,而且,冰雪聪明的她心性善良。偶尔在茶余饭后,她会和奚渝谈女性的话题,自然而然的,会说到穿着打扮上。她从不追求过份的妆饰,在她看来,女人爱美,并不是基于“女为悦已者容”那句中国传统的老话,而是为了自己纯净自然的心灵。她常说女人是为自己而选择美丽的,这是女人的天性。因此,不管是衣着打扮,还是谈吐举止,都是心灵的外化。美,或许根本就无所谓古典与现代,华丽与简约之分,真正的美只有一种,那就是内与外的自然天成。 奚渝在潜移默化中模仿着卢新新的风格,其实,也只有像她的女孩子,才具有卢新新的那种与生俱来的,有如兰心惠质般的心性。坐在陶仁的身边,她穿着件蕃红底色,蓝白格子的短袖衬衣,方方正正的领子贴在她白净的脖子上,银白色的发夹把乌黑的头发盘起,几缕柔软细长的发丝顺着耳朵,一直挂到腮边。 113 看着窗外,奚渝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双眸散逸出有如在自由飞翔一般的目光。陶仁一边开车,一边偷偷在欣赏着身边的风景。每一次转头看见奚渝的刹那,总会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张家大院的话题没几句就说了个一干二净,在无言相对之余,他们彼此沉默了一段时间。陶仁千方百计想找些事来纵口闲聊,可苦思冥想一番,依然找不到合适的由头,这样的沉默让他觉得有些尴尬与羞愧。他一向才思敏捷,滔滔不绝的讲述天文地理一直是他的拿手好戏,然而,现在他的嘴巴居然像粘了胶一般无从说起。[] 不过,幸好张家大院就在南门外不远处,没过多久,陶仁便放慢了车速。他虽然去过一次,但却仍然记不大清具体的方位。东宁的农村房屋,一般沿公路边建造的千篇一律。奚渝见陶仁一时找不到地方,于是就帮着向迎面而来的路人问起了位置。 车停在了一条并这宽的水泥路上,两边各有一排刚刚建好的民房。东宁的农村奚渝还没见过,因此她觉得挺有趣的,不过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传说中的张家大院会隐藏在路边那一排排高大民房的后面。 “你们这边的农民都很富嘛,房子一幢幢崭新的,又高又大。” 陶仁笑而不答。此时,他觉得身边的小姑娘像只刚刚飞出山林的小鸟,无论什么,在她的眼里都是新鲜有趣的,她总是带着好奇的眼光来欣赏一切。而且,陶仁在刹那间也发现,原来奚渝看上去是那样的质朴。穿着条淡蓝色的女式牛仔裤,脚上则是一双土黄底色,配着卡通熊猫形象的帆布鞋。 “你傻喽!看啥呀?” 操着地道的重庆口音,奚渝厉声对着陶仁一句斥责。他还过神来,却觉得奚渝带有火气的声音有如林间一记嘹亮的口哨。陶仁傻傻的一笑,然后咪起眼睛抬头望望蓝天,再环顾了一下四周。 “看到高大的新房你就认为东宁的农民很富有吗?” “呵!至少比我们那边要好,你去西南看看,农民的房子最多只有三层,而且也不会是这样一排排在路边连着。更不会抹上看上去令人耳目一新的外墙涂料。” “那是,不过东宁人似乎就喜欢建房子。你别看外面很美观,其实里面的装修都是很粗糙的,有些房子甚至在三楼以上连窗都没有了。你看你看,那边不是用竹篱笆竖在窗户口上来挡风的吗?” 顺着陶仁手指的方向,奚渝果然看到远处的一座房子有很多连窗户都没有。 114 “呵,你们东宁人真是怪了,没钱造那么多房子做啥呀?再说房间都空着,不是浪费吗?” “观念上的问题吧!或许他们还想着多子多福。” 跟在陶仁的身后,他们走过了路边的第一排新房,后面又是一排刚刚建好的房子,而且后面好像还有更多。 “不会走错地方了吧?” 奚渝不解的问了一句。 “怎么会呢?呵!你慢慢往里面走,会看到一种有趣的现象。” “什么现象?” “越到里面,房子越旧,在村子的最里面,就是几十年都没修缮的张家大院了。其实别说北京的建设是在摊大饼,东宁的城里与农村也是一样的。北京是一张特别大的大饼,而江南的小城市与乡镇,甚至农村,是数量巨大的小饼。” 奚渝朝两边瞧了瞧,往里面走,在新房的后面,果真是十几年前建的灰色的房子,再往里走,则是黑色的木结构老房。他们在一片旧房子中穿过,拐了二个弯,前面是一片比较大的空地,空地的后面是一条小河,小河上有一座石桥,石桥的那头,连着一扇砖彻的,顶上飞檐冲天的旧式大门。[] “那就是张家大院吗?” 奚渝边说边快步跑上前去,在桥上她抬头仰望了一下大门及与之相连的围墙,再低头俯瞰了一下桥下的小河。陶仁似乎是灵感突现,拿起了相机,远远的招呼先给奚渝来一张。就在奚渝回头的瞬间,陶仁按下了快门。高墙门院的小桥上,一个年轻的女孩喜笑颜开的回首,瞬间成了陶仁为张家大院拍的第一张照片。 门上的几个字依稀可见,但因为风雨的侵蚀,再加上粘满了泥灰与一些不知道怎么涂上去的油漆,让人们已经无法辨清具体写着什么。门框两边是两条近四米高的石柱,顶着一张半米宽,三米长的石板,地上则是一道同样用一块石头做成的门槛。门板已经不见了踪影,但从地上的两个窟窿来看,那时的门板一定又厚又重。 石门正上方雕刻着一些龙凤,中间尖尖的,两边高高的翘起,远看像个古凉亭的顶子,呈“山”字形。两边是砖彻的围墙,墙上斑痕累累,杂草丛生,沿着护院河走十来米,围墙便成了一道倒塌后的土堆。 陶仁从不同的角度,一口气拍了十来张大门的照片,等他回过身来,发现奚渝还站在桥上。 “在看什么呢?小河里有好东西吗?走吧!我们进去吧!” 奚渝挺了挺背脊,今天的出行对她来说的确有如一次自由的放飞。 115 “这里曾是你们东宁首富的豪宅吗?”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古代不叫首富,他的家也不叫豪宅。” “哦?那应该叫什么?” “这个,哈哈,恐怕是叫大户吧!你看过《水浒传》吗?姓张的就叫张大户,就那个逼着把潘金莲倒贴送给武大朗蠢老头。大户的家嘛!我想应当称之为大院,像什么乔家大院,王家大院什么的。” “胡扯,那有这样的歪理邪说。不过,也信你一回吧!对了,你既然这么说了,不妨再讲讲大院和现在的豪宅有什么不一样吧?” 这陶仁倒是从来没有仔细想过,但他觉得自己总不能在美女面前表现得一问三不知,否则真是颜面跌尽。不管奚渝听得懂听不懂,还得故弄玄虚一番,多多少少得信口编些才是。于是,陶仁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 “这差别可就大了,现在的豪宅呀,其核心观念表现出来的就是豪华与奢侈。现代的富人还没有与主流的核心文化结合在一起,他们虽然有钱了,但离当今社会的精英文化有相当的差距,因此他们在文化层次上还是比较低的。古时候的大户可就不一样了,他们经过几代人的积淀,往往会形成集文化精英与经济精英于一身的特殊群体,因此他们的大院呈现出来的并不只是豪华,更多是古代时主流精英文化的表现。实际上,一个社会是否具有持久的稳定性,主要还是要看文化精英,政治精英与经济精英能否融合相处,三者只要其中之一与其余出现矛盾或对抗,那么社会就会陷入动荡之中。” 奚渝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脚下桥面的石块。 “呵!这恐怕也不能怪当今社会的富人,而是当今社会如此繁杂多变,还没有形成你所谓的主流精英文化吧!” 说完,奚渝踱着正步往大院的大门走去。陶仁突然想起了冯友兰的一句话,他说低层的人民,往往是那些愚蠢落后观念的拥有者,其言下之意,无非是说富人自然会与先进的精英文化融而为一。莫非奚渝也知道这一层的意思,她到底是做什么的呢?难道真的仅仅是个外来的娱乐妹。陶仁困惑的摇摇头,刹那间,他觉得她应该是只即将破茧而出的美丽蝴蝶。 奚渝,陶仁,一前一后迈过石条门槛。 116 张家大院的布局似乎有与从不同之处,走进大门后不是厅堂,更不是方方正正的天井,而是与天井略微有些相似的檐廊。屋檐下地面是青灰色的石板,铺的工工整整的,缝密的连蚂蚁也钻不进去。当中比屋檐下的走廊要低半米差不多,呈长方形,同样也是用石板铺就,只不过这里的石板要差许多,看上去又黑又暗,脏乱的很。以前这里想必是放些盆景的,还有一些雕刻精美的圆形地漏用来排水。但现在乱七八糟的堆放着早已散了架的破家俱。 门“吱”的一下被推开了,缓缓的走出一个老太太,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陶仁与奚渝看。奚渝出于好意,面带微笑的说了句:“阿婆,早上好!”不料老太太一边咕哝,一边用手里的拐棍不停的敲击着地面。陶仁走上前去,用东宁的土话解释了一下,她这才安静了下来,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老太太恐怕是这外层惟一的住户了,她住的这间还保留着完整的窗花,而别的房间窗户早已只剩下一个个空空的木框。两边的房子结构一模一样,连墙角处的飞檐也是如此完美的对称,仿佛是两只飞燕,以相同的姿势同时飞上了蓝天。在两边的木屋的墙上,依然能够看到红色涂料写上去的“**万岁”,“将###进行到底”等标语。 夏日灼热的阳光下,陈旧的宅院中似乎有一种从石板中渗出来的难得的清凉。想想那孤独的老人,看看身边残破的木房,还有那在岁月中褪了颜色的大幅革命标语,陶仁感触良多。置身于其中,仿佛这里曾经有过的热火朝天的场面栩栩如生的重现在身边,仿佛那一声声**高涨的口号依然振耳发聩。 在古老的建筑中,人们总会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回忆或深思。好像有如听到了历史的叫唤一样,思绪在不经意间就转到了从前。风风雨雨中的岁月仍然没有把往事完全抹去,他以留着模糊影子的方式与人们形影相随,是他不想让人们忘却,还是人们根本就不可能彻底遗忘呢? 奚渝轻“咳”了一声,然后把墙上的标语重重的念了一遍,只要能辨别得出来的,她一个字都不放过。而且念的时候,还故意用革命时代所特有的,那种**高昂、斩钉截铁的语气。陶仁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在怀念吗?恐怕不是,现代的年轻人根本不会对那段历史有任何的好感。或许,她这样做只是因为一个女孩子觉得这样做比较好玩,不至于在寂静的宅院中,觅得个冷冷清清的心情罢了。 长廊的最里端是一扇保存尚好的木门,或许已经有很多年没人开启了,以至于要陶仁倾斜着身子才能将它推开。 117 二十七 进去以后是个面积很大的院子。 两边是砖木混合结构的瓦房,正中间是一间朝南敞开的厅堂。抬头望远处,一堵堵山墙高高耸起,黑瓦层层叠叠,飞檐有如是一群惊鸟在四处逃窜。院子中种着些花木,地面上堆满了各种各样发了霉的烂木头,当然更有一些发黑了的老树桩。在其中一棵依然没被砍伐的老樟树下,是一处两边都已拆尽了的断廊。这里想必曾经是个整齐干净,并且郁郁葱葱,鸟语花香的地方,然而今天却显得格外的凌乱、落魄与苍凉。 “哎!或许每个地方都有他自己的圆明园。” 奚渝哀声说了一句,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断廊上几个围在一起下棋的老人不约而同的转过脸来,他们和刚才的阿婆一样,盯着陶仁与奚渝,在见陶仁手里拿着相机之后,才呆滞的转回了脸。 陶仁和奚渝在里面走了一圈,随手从不同角度拍了许多照片。院子里的情形与外面廊檐下的大不一样,显然这里至今依然住着好几户人家,连昔日应该是大地主端坐的正厅,都成了两户人家共用的空间。当然,院子中也有一些依稀可见的革命标语,例如**语录这些,但除此之外,还有更多别的口号招牌,像“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只生一个好”之类的。 不过,这次奚渝却没像在外面时那样把墙上的标语朗朗的念出声来。在这样一个古朴的院子中,刚才轻盈的脚步似乎慢慢地变得沉重了起来。她皱着眉心,微抬着头,仔仔细细的看着院子中的每个门窗。 “怎么了,噢!对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听到陶仁问起了姓名,奚渝抿着嘴转过身,好像要对着他笑,如果她的眼睛再睁得大一点,那么一定会给陶仁一种含情脉脉的感觉,然而她却是轻描淡写般的一扫而过,声音有些沙哑。 “奚渝,渝是重庆简称那个‘渝’。” “原来网名用的是本名的同音呀!我和你一样,陶仁,不是桃花的桃,而是陶醉的陶,仁是一样的。” 陶仁一听奚渝的网名和自己的想法如出一辙,一种欣喜的感觉油然而生。可当他看到奚渝那种惘然若失的表情,一时间,让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隐隐约约之际,觉得应该和她的心灵有所相通,并带着几分难得的怜惜之意。 “怎么?想起小时候了?” 118 奚渝眉头一举,惊诧的看着陶仁,夏日的阳光让她的额头渗出了淡淡的汗丝。[.超多好看小说]一直以来,她都觉得陶仁是个有如韦小宝这般的男人,可此时,她却发现身边的他居然会傻乎乎的站在身边,而且似乎是很朴素的憨厚。 “你怎么会知道?呵,我有些意外,你真的那么善解人意吗?” 奚渝沉默了片刻。 “哎!是的,这里和我小时候住的大院很像。” “你小时候住在重庆的老地主大院里呀?” “是很小的时候,我随我妈在乡下的政府里,我哥则随我爸住城里。那时不过才四五岁吧!妈妈平时上班,我就在这样的院子里玩。你知道吗?我就是在那时开始识字的,一个教过书的老先生是政府里的文书,他在写宣传标语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念,所以不知怎么的,今天看到那些宣传计划生育的标语时,情不自禁的就想起了童年。” “我记得你上次说你小时候要随你哥出去玩的呀?你不是说他经常要跑到外面游泳,而且你要跟着一起去?” “对呀!我六岁就随我妈回城了,所以乡下的童年很短暂。如果不是今天来到这里,或许在记忆中永远也找不到那久远的印象了。呵呵,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怀旧?” “怀旧好呀!怀旧的人善良。” “哦?这我倒是第一次听到。我一直认为怀旧的人喜欢欢蓝色,喜欢抬头看蓝天白云,而且眼神中充满了忧郁。可为什么怀旧的人善良呢?好像没关系吧?” “怎么会没关联呢!邪恶的人心胸狭窄,是不会容下太多往事的,只有胸襟开阔的人,才能把许多往事一一装进自己的记忆,因此也才会有了触景生情之际的怀旧。一般善良的人都心胸开阔,你说是吧!” 奚渝的心情边聊也边轻松了起来,她面带微笑,捋了一下两耳边的发丝。 “说的有点理,不过肯定是歪理。对了,陶仁,你小时候也在农村吗?” “不!怎么会呢?我一直呆在东宁城里。只是到了每年的春秋两季,学校组织郊游了,才能去农村几次。不过野外我是经常去的,一有空就约了同学去游泳,去探险,去爬山。我从没有安份过,一直以来都很贪玩。” “你现在也很贪玩。” 119 奚渝停下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陶仁,这让陶仁觉得有点尴尬。虽然是个大男人,但很少被女孩子这样看过。陶仁脑海出浮现了小师妹的身影。那是大学二年级的夏天,他没有回东宁,小师妹也没有离开。在若大的北京城逛了一天之后,他们带着浑身的汗腻回到了临时刚租好的房间里。 陶仁把门锁上,再把窗帘捂得严严实实。小师妹靠在他的背上,他转过身去,从她的额头,吻到脖子下的领子口。扣子像被牙齿嗑开一样,嘴唇一寸一寸的往下滑,直到弯下身子,鼻尖落入了她小小的肚脐眼。小师妹眯着眼睛,抿着小嘴,缓缓的退到床沿。陶仁伸直了身体,紧紧的搂着小女孩子柔软娇小的身体。 她伸出红润的舌头,舔着他干燥的嘴唇。 他弯起食指,在发丝之间,轻轻的抚弄着她的耳廓。然后张开手掌,从后面伸入到她细腻光滑的后背。胸衣有些宽松,陶仁把它解开。(.好看的小说)小师妹似乎想把陶仁推开,但柔弱的双臂却勾得更紧。 她的胸脯微微的起伏,涨起来后开始隆起,很结实,有如挂在树稍上雨后新鲜的绿桃。陶仁感到脑海中一片空白,惟有抚摸着**的手心,将一股股欲火不停的输送到全身。 她的眉心凑得更紧了,干脆把双臂摊开,任凭他随心所欲的摆布。他也疯狂了起来,这是第一次,理智在最原始的冲动下消失贻尽,充满爱怜的轻抚与粗暴的揉捏交相进行,耳边只有身子下的凉席“嘶嘶”作响。 陶仁已经疯了,他用力把她的两腿扮开,就像打开一扇厚重的门一样。下面湿漉漉的,他不停在狭小的空间寻觅着那个神秘之处。怀里搂着熟悉的女人,可整个人却仿佛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情急之下,他想立起身子看看。然而她却突然将本是摊开的双臂收起,牢牢的搭在他的脖子后面,再慢慢的缩紧。 他与她都很紧张,他只有不停的吻着怀里的女人,整个下身都有如成了硬绑绑的累赘。出于本能,他想往前面拱,但却被她重新并起的双腿夹在了中间。陶仁似乎是有些恼怒了,他猛得抽出一只手,张开手掌,死死的捏住她的一条大腿往上面抬。而此时的她也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来,先是用指尖顶住最柔软的地方,再缓缓的摊开掌心,把他最致命的东西握在了手里。 120 她在引导着他,尽管她也是第一次,但她却知道应该带他到哪里去。她往前一拉,让他感到疼痛,但他还是心甘情愿的跟着她走。她把他带到了门口,然后松开手,抬起胳膊,搁在他的后背。 他用力的往前面顶,她把嘴唇紧紧的咬住,但就在眉心一紧的刹那,她猛得用手撑着身下的凉席,身体一颤,往后面退。他紧紧的跟了上去,直到她退到靠边床的墙边。[]她斜起身子,双手紧紧的搂着,指甲几乎要嵌入他的肩甲骨。男人把痛变成了燃烧着烈火的眼神,女人则把痛轻吟般的挂在了嘴边。人在此时仿佛没有置身于时空之中,慢慢的,他在被她完全吞没的时候,她凌乱的发丝披在了他结实的肩头。她依然在用牙咬,从脖子到肩头上的锁骨,黝黑的皮肤上,留下了她鲜红的牙印,甚至还有血丝。 多么美丽的时光,在青春的岁月里,像是舀了勺玉液琼浆。陶仁静静的躺在床上,枕头垫得很高,手指在她的发间盘绕。她半侧着身子趴在他的身上,蓝色的小床单覆盖着,目光依旧缠绵如水,双脸绯红的,就像夕阳下被映得红彤彤的窗帘。 陶仁想着想着,不禁伸出了手。奚渝一记重重的拍在他的手背。 “你怎么了呀?像掉了魂似的。” 陶仁这时才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可怎么会这样呢?奚渝就看了他一下,就让他陷入到了往事的回忆之中,虽然只二三分钟,但却好像真的重新体验了一下那段漫长的过程。陶仁一时觉得浑身灼热。 “噢,对不起,我突然觉得有点目眩,可能是因为太热了吧!” 当然不能实话实说,陶仁只能以自己身体不适来辩解。 “要不坐在廊檐下休息一下?哼!也真是没办法,像你这样身体不差才怪呢,再强壮的身体,早玩会被玩垮,怎么样?现在晒点太阳就目眩了?” 奚渝很不高兴,可这样的不高兴似乎是因为在惋惜陶仁的体质,而听了这话,陶仁则觉得有点委曲,但只能不断的点头承认。 121 “呵呵!对呀!以后得好好改,并加强锻炼。[.超多好看小说]不用休息了,现在好了许多,真的,我们继续往里面走吧。” 奚渝见其并无异样,也放下了心来,可当她已经转过身之后,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猛得回头问了一句:“你刚才不会有什么邪念吧?”看着奚渝本是温柔的眼神转眼间变得寒气逼人,陶仁一惊,差点吓的魂魄全无,只得连连说“不是,不是,绝对没有,绝对没有。”。 本是奚渝跟在陶仁的后面,但现在,他却像个刚刚受到责骂后的小孩一样,乖乖得跟在奚渝的身后。这院子对奚渝来说看上去很熟悉,或许她小时候生活过的地主大院和张家大宅在结构上是一样的。径直穿过中间来到正厅前,在左边就有一条通道通往里层更深的宅院。 通道有点长,以至于里面光线不足,给人一种眼睛灰蒙蒙的感觉。通道的地面是结实的黑泥地,一陀一陀的,像菩萨的头顶,两边则是掉出框来的木板,有的像就要砸下来一样。 走出通道,眼前豁然开朗。那里让人一看便知道,一片狼籍的荒草地曾经是个精致美丽的后花园。有一个残存的院洞门,是圆形的,墙体都已经严重的开裂,用力一推就可以让它轰然倒地。院洞门的前面是两条分向东西的小路,地上依然散布着凌乱的鹅卵石。 也正在这个时候,陶仁扭身便想往东边走,可奚渝却已经抬起了腿,快步走往了西边。拦已经拦不住了,陶仁只有在心里暗喊着倒霉。不远处一个女的回过了头,见是奚渝,先是张嘴一笑,再看到后面跟着陶仁,惊愕之情一闪而过。这个女的正是鸡窝头,她站着,手里拿着一杯泡得浓浓的绿茶,她的身边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正在专心致志的画着自己的画。 “怎么会在这里碰到她呢?” 陶仁心中甚是郁闷,但回避已经不可能了,只得硬着头皮跟在奚渝后面继续往他们走去。更令陶仁觉得奇怪的是,奚渝居然会认识他们,还没走到,就大老远的打起了招呼。 在和鸡窝头几句简单的问候之后,奚渝弓起身子,歪着脑袋看起了瞿黄画板上的素描纸,她还不时抬起头看远处,似乎是在对比着画面与景色。陶仁不知所措的站在她的身后,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和鸡窝头打声招呼,以至于不敢扭脖子看她一眼。可她毕竟是认识的,要强装作陌生,陶仁又觉得有些过份。 这有如一种煎熬的难耐中,陶仁斜过了目光。鸡窝头正微蹲下身子,给瞿黄递过那杯满是茶叶的浓茶,在瞿黄“咕噜咕噜”喝下几口后,又接了回来。她把茶杯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双手合在一起按在上面。她嘴角带着温存的微笑,用女人那种独有的柔情眼神,看着画板上的画。看到这一幕,陶仁紧张的心情渐渐放松了起来。可正当他想把目光收回的时候,鸡窝头转过了头来,见陶仁在偷偷看着自己,便对他眨了眨眼睛,然后笑得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她是你女朋友吗?” 一听鸡窝头问这个,陶仁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双手撑在膝盖上一直弓身看画的奚渝霍立起身。 “说我吗?呵呵,不是不是!” 陶仁在她身后“嘿嘿”一笑。 122 二十八 东宁城真小,到处都可以碰到熟人,而且居然会在这荒芜破旧的大院里,碰到最不应该碰到的人。尴尬自不必说,如果呆久了,恐怕言多有失。 陶仁心虚那是自然的,于是他伸出手偷偷的轻扯了一下奚渝的衣角,想提示奚渝一起离开。不过,鸡窝头的那个问题像是打开了奚渝的话匣,她回头瞪了一眼陶仁后,和这个有过惊世骇俗之举的女人开始攀谈起来。她们从瞿黄手中的画开始,很快扯到了曾经让瞿黄着迷的车铃。她们越聊越投机,后来干脆退到了身后的房檐下面,坐在了一块石条上。 陶仁觉得很无聊,看了看四周,拍了二三张照片,兴趣再也提不起来。一个女人本已经让她捉摸不透了,现在俩个水星人一起聊天,他还能怎样理解呢?无所事事之际,他坐在了瞿黄的身边,抽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兄弟,来根烟!” 瞿黄点着了,猛吸一口,然后对着画板缓缓的吐出来,烟盘绕在画的上面,有如农村古宅在雨后的云雾之中若隐若现。 “呵呵,有意思,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看来画画的就应该学会抽烟,而且应该边画边抽。” 瞿黄回过头笑笑,露出两排满是烟垢的牙齿。 “生意还好吧!好久没去东门里你的画室看看了,现在画了很多新的吗?” “不怎么样。不过饭还能吃得下去,饿不死!” 瞿黄放下手中的画笔,烟夹在手指上,呆呆的看着远方。 “哎!其实你的画在东宁算是最出色的了。可我知道,你不懂得经营,到现在还只能守着老城区那间破房。” “我只想用心把画画好,至于房子破不破,我不在意。对于我的画,会有人喜欢的,我相信。” “对,像我就很喜欢。可现在这个社会太现实了,你那么执著干嘛呢?总得想方法多赚点钱才是呀。你看杜大鹏,前些年游说市里的领导改造宁湖边上的破房子,建了一个对公众免费开放的现代艺术展览馆,现在不是发了吗?当然,想必你也知道,他那玩意虽然说是免费,但实际上是变相的以高价把画卖进了领导的办公室。现在依然是个以行政权力为主导核心的社会,只要官员的办公室里有了他的画,那东宁城里大大小小的咖啡馆、饭店的墙上,到处是他的画。虽然他的作品说实在的不怎么样,但有了俗世之中的盛名,就有了广阔的市场。” 123 “你很在意这些吗?” 言语之间,透着冷冷的不屑。 “他是他,我是我。呵!俗世中的盛名,有什么用呢?” “哎!你呀!不过说实在的,我还挺佩服你的。真的,能够守得住这份心灵上的宁静,很难得。我就做不到,每天觉得很无聊,没有理想,没有追求,生活早就迷失了方向。” 陶仁在叹息之际缓缓的摇头,然后把烟蒂轻轻的在地上按灭。 “怎么会呢?你不是挺好的嘛!怎么?今天和女朋友一起到这里玩。” “噢!不。不是来玩的。听说这张家大院要拆了,所以来拍些照片,想传到网上去。” “拆?” 瞿黄抬起头了,浓密的发丛中那张被岁月刻满苍桑的脸惊愕万分。陶仁点点头。 “现在只是一种规划,我想如果能引起政府的重视,或许能挽救。对了,你今天怎么会到这里来写生呢?” “我嘛!想到哪儿就去哪儿,说不定的,飘泊久了,脚似乎变成了翅膀,人也随意了。(.无弹窗广告)” “那女的是你女朋友吧!不错,挺漂亮的。” “哎!” 瞿黄不知怎么的,听了这话,只字不言,接着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鸡窝头。鸡窝头想必一边和奚渝聊天,一边还注意着瞿黄,见其转头看自己,以为瞿黄是口渴了,于是拿起茶杯赶紧站了起来。瞿黄摆摆手,她才慢慢的坐下。 “她对你挺好的,看得出来。真羡慕你呀!” “你也不是一样嘛!” 瞿黄没再说话,显然,他不想和别人继续谈鸡窝头。陶仁见奚渝和鸡窝藏头还在聊天,只得默不作声的看着瞿黄画画。他真搞不明白,两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多话可说。想到这里,陶仁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的确,凭什么就可以断定她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呢?“她们难道早就认识?”陶仁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是呀!她们肯定认识,刚才不是说到什么车铃嘛!那车铃是怎么回事?哎!真倒霉,她们怎么会认识呢?” 陶仁越想越乱,几乎有些坐立不安,再加上临近中午,太阳越升越高,气温越来越热,他急的几近是大汗淋漓。此时,鸡窝头见阳光已经晒到了瞿黄的画架前,就没在和奚渝聊下去。她提着茶杯走了过来。 “阿黄!休息一下吧,看,太阳就快晒到了。” 124 鸡窝头的语气柔软细腻,言辞之间充满了关切。陶仁听了,心头一颤。鸡窝头这话虽然不是对他说的,但却让他感到无比的感伤,他觉得很失落,是的,如果一个男的有像鸡窝头这样体贴的女人在身边,他会是多么幸福呀!陶仁想想自己,平时看上去朋友不少,甚是风光,但实际上却非常的孤独。 陶仁抬头看了眼鸡窝头,她对他会心的一笑,然后帮瞿黄收拾起了工具。这时的陶仁才意识到,刚才根本就没有必要担心与紧张,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心虚,想得太多了。鸡窝头是个聪明与善良的女人,敢于一夜情的女人往往最懂如何关心与尊重他人。刹时,他感觉浑身上下舒畅了许多,刚才还布满全身的汗水似乎在瞬间也随着心情的愉快而挥发的沓无踪影。 “走吧,走吧!可以回去吃饭了!” 陶仁边说边朝奚渝走去。见大家都要离开,奚渝也合上了鸡窝头给她看的那几本画册。(.好看的小说)鸡窝头和瞿黄是骑自行车来的,大清早的出来,壮男载着美女或许还是一种浪漫,但夏末的中午要再这样回去,恐怕就会累得瞿黄够呛。奚渝倒是热情,她邀请他们一起坐陶仁的车回去,自行车可以放在车后的后备厢里。在瞿黄提自行车的时候,奚渝发现,她的那个呈亮的车铃正安装在车把上。 在回来的路上,陶仁一言不发,只有奚渝坐在副驾驭的位置上,不时扭过头来与瞿黄和鸡窝头交谈。听得出来,今天的奚渝十分开心,她的声音像银铃一样清脆悦耳,好像是整个心情都随风轻轻飘舞了起来。而且,她们的聊天所涉及的话题也并非漫无边际。听着听着,陶仁听出了些端倪,他不禁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 “奚渝,你不会想和他们学画画吧?” “是呀!呵,瞧你这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好像我就不能学一样。” “画画可是要相当天赋的。” “你什么意思?” 一听奚渝好像要和陶仁为这事吵起来的样子,瞿黄赶快开始了圆场。“噢!也不能这么讲吧。我想,画画最主要的是一种心境。”谁都没有接下来说,只有瞿黄。 “我想,天赋这东西,上苍对谁来说都是公平的。但对于艺术来讲,可能最关键的就是一种不知从何处形成的心境。哎,你刚才提到了杜大鹏,就倒让我想到了柯罗。” “柯罗?谁是柯罗?” 125 对于奚渝来说,柯罗可是新名辞,现在她对艺术充满了好奇之心,任何一切关于艺术她所没有听说过的,都能让她倍感兴奋,因此就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陶仁开着车,当他的耳边响起奚渝急切的追问之声,心里有了一种莫明其妙的感觉。只有心性善良,性格纯真的才会如此好奇,好问,才会对浩瀚的艺术产生浓厚的兴趣。他觉得身边的女孩根本就不是以前所认为的三陪,一切显然都是误会,只是这误会发生的太离奇了,令人不愿意去解开。而且,此时的陶仁更感到自己有责任与她相伴,用自己的所知,来满足她的好奇。他缓缓的张开了嘴唇。 “哎!柯罗。一个多么热爱大自然的画家,他曾说:‘艺术就是当你画风景时,要先找到形,然后找到色,使色度之间很好地联系起来,这就叫做色彩。这也就是现实。但这一切要服从于你的感情’。” “对!当我面对他的《河边女孩》时,有一种置身于其中而完全陶醉的感觉。他能把感情融入到作品中,而且也能让观众觉得自己了来到了他的感情之中。” 瞿黄边说边把车窗打开,抽出了一根烟递给陶仁。听到奚渝闻着后排飘过的烟味时一声轻咳,陶仁把烟放在了一边。鸡窝头用手踵碰了碰瞿黄,但他似乎没有察觉,继续着他的话题。 “不过,我想起柯罗并不是因为他的艺术风格,而是他的为人风格。你说杜大鹏有柯罗的才华吗?” “这怎么能比呢?一个天,一个地,差十万八千里还不止。” 陶仁轻蔑的一笑。 “是呀!杜大鹏只能说是个艺术商人,不能算是艺术家。但柯罗即是艺术商人,又是艺术家。他把自己的画分成两类,一类是送往沙龙展出,并以此来获取巨大声誉与经济利益的作品;另一类是不出示于他人,仅仅用于悦已的作品。” “我听说过,所以我想他只能算是出色的艺术家,而不可能成为顶尖的大师。” 126 “对,你说的很对。柯罗在画坛的成名和所得到的荣耀与金钱,是靠着每年参展巴黎的秋季沙龙所获得的。在19世纪的法国绘画史上,新古典主义、浪漫主义、写实主义和印象主义相继争辉,柯罗活了80多岁,其漫长的一生经历了所有的这些美术运动,因此在绘画上,他可谓是收获颇丰,但他均非是开创这些流派的先锋人物,更谈不上是一流的大师了。” “那你说怎么才能算一流的大师呢?” “这怎么说呢?很难给个清晰的定义,不妨举个人物来说吧!” “比如说梵高。怎么样?大名鼎鼎的画家,他为什么就能算得上是大师。总不至于简单的说因为他的画现在是天价,或者说他是印象画派代表人物吧!” “当然没那么简单。梵高无疑是最伟大的艺术家,他的伟大在于他的良知与心灵。他坚信艺术应当关心现实的问题,探索如何唤醒良知,改造世界。出于这样的信念,他视天地万物为不可分割的整体,投入了全部身心,因此在绘画上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色彩,透视、形体和比例在他的作品中都变了形,这并不是简单的变化,而是思想能够体会到的世界之间一种极度痛苦紧张,但又非常真实的关系后所进行的自然而然的表现。” “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个老知青的自述,他说自己在农场劳动的时候看到了阳光下的向日葵,刹时,他的脑海中浮现了梵高的画。在这个时候,他说自己觉得任何困难与痛苦的感觉都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汹涌澎湃的生命**,从此之后,他在劳动的时候再也没有悲观过,他的内心对明天充满了期望。呵!艺术真有如此伟大的力量吗?” “有呀!当然,我想也只感情丰富,历经坎坷的人才能读得懂艺术的语言。其实,梵高的作品都是他内心情感的真实表达,他是一个纯粹用心去画的艺术家。你知道吗?梵高居然没有受过正规的绘画训练,那你说他怎么会成为一个艺术上的集大成者,难道不正是我刚才所说的心境吗?不管生活现实怎么样,他都没有扔掉那维系生命与精神的画笔。” “我明白了,瞿黄,你对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我,艺术是专一的,并没有什么悦已与悦人之分,像梵高一样,充分而执着的实践着展现生命真谛的艺术。呵呵!这恐怕也是你自己的艺术理想与艺术追求吧!看来我刚才对你的劝说是多余的,你还将一如即往的选择清贫。” 听着陶仁的话,瞿黄深深的吸了一口烟,鸡窝头则呆呆的看着路边的风景,只有奚渝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搞艺术的都很穷吗?” “也不一定,但真的,似乎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人穷,有的人富,难道真的是机缘?” 陶仁边说边按了下喇叭,快进城了,行人与车辆都多了起来。 “记得好像有人说过‘没有机会,即使才华横溢也一无用处。’” “呵!那不是拿破仑说的吗。以前不相信,不过现在真有点信了。” 127 二十九 在车上的交谈是短暂的,但却让奚渝听得津津有味。(.好看的小说)虽然她以前听到过梵高及他的《向日葵》,然而柯罗,印象主义这些,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艺术是浩如烟海,博大精深的,懂艺术的人一定拥有一种纯净的感情。可身边这位开车的大男人真的是哪样的人吗?他能和瞿黄侃侃而谈,有时看上去彬彬有礼,然而有时却又像个不务正业的公子。 四人很少再谈论什么,一起在老东门的一家饭店吃了中饭。陶仁本想叫上瞿黄和鸡窝头再找个地方喝茶,但被他们婉拒了。他们要回到自己的画室去,继续那份清静淡泊的生活。或许连续数天,甚至一个月都无人问津他们的画室,但他们却能守得住这种冷落与寂清。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中,人人都变得狂躁不安,都渴望寻得一条走向成功的终南捷径,但有的人却愿意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清心寡欲的生活着。其实,每个时代都有这样的人。就像有人惊呼大学生在物质社会中群体性迷失方向的时候,他们不知道仍然有人安心的坐在图书馆,或工作在冷冷清清的实验室。 在东宁夏末的午后,天突然暗下来,乌云一层层的往下压,风起的时候,带来了一股股清新的泥土气息。面对一场迫在眉睫的雷雨,陶仁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看奚渝,这女人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翻看着自己手机里的短信。 “奚渝,就要下雨了,你想去哪里呢?” “噢。” 她抬起头,看看窗外。 “哎!东宁怎么每天都会有雷雨的呀?” “呵,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像你们重庆,不是经常出现雾天吗?奚渝,我们下午干什么去呢?总不至于坐在车里看雷雨吧!” “去哪里坐坐吧!真无聊死了,不过说起来也实在是没地方去。” 奚渝话音刚落,陶仁便拉开了手刹,挂好了档位,猛踩了下油门。陶仁本想带她去杜大鹏的现代艺术展览馆的,但既然她要说找个地方坐坐,他的心中早想到了理想的场所。车子疾驰过街道,径直往开发区开去。等他们下车走进鹿鸣咖啡,豆大的雨滴刚好一滴滴“噼噼啪啪”的落了下来。 世间充满了巧合,走进二楼的大厅,陶仁找的位置正好是上次奚渝和芦花上次坐过的。此时,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伴着轰鸣的雷声和令人惊心动魄的闪电,似乎有一种排山倒海的力量即将摧毁这个脆弱的世界。大厅里没几个人,音乐的声音也淹没在了杂乱无章的电闪雷鸣之中。 128 奚渝顺手从书架上拿了几本旅游杂志,陶仁则在吩咐着服务生。 “奚渝!你想喝点什么?” “和你一样吧!其实我喝什么都无所谓。” 陶仁笑笑,在服务生离开之后,他靠在沙发上呷了一口事先送上来的开水。 “奚渝!你怎么会想到要去学画画呢?你小时候有学过吗?绘画的基本功可是相当重要的,如果现在开始学,即使老师真的很出色,或许也是件相当困难的事。” “没有,我只是非常羡慕那些能把景色用手中的笔画出来的人。而且我想画画也能让一个人的精神更加纯正,心境更加开阔。” 说着,奚渝把手中的杂志合上。 “你说,等一个人成了家,有了孩子之后,他还会有理想与追求吗?” “呵!理想与追求都应该是孩提时代的东西吧!”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而且一般人也都会像你这样想。可我觉得有的人在成了家,有了孩子之后,他还会有理想与追求的。其实,我父母这是这样的人。” 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奚渝的心情刹时变得沉重了起来。陶仁默默的看着她,从她的眼神中,他的心里隐约感觉到了那种淡淡的忧伤。 “在我念书的时候,我爸爸经常在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说着他退休后的打算。言语之间,好像在神往着那种置身于名山大川之间的快乐,他很想去西北那曾经年轻时工作过的地方,他经常吟咏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他并不想做个旅行家,只想在老了以后重游故地,怀怀旧。哎!” 奚渝的声音渐渐的轻了,眼角挂着晶莹的泪光。陶仁意识到了什么,但他知道,此时不能再让她往伤心处想得太多。 “嗯!奚渝,我老了也想去四处多走走。旅游观光也算不上,就是漫不经心的走走。其实很多男人都这样想的。呵!那你妈妈呢?” “我妈!那可不一样了。” 服务生端上了热腾腾的咖啡,奚渝用小汤钥搅了一下,然后把小汤钥含在了嘴里。一提到她的妈妈,她的嘴角便挂上了微笑。 “在我爸说完自己的向往时,我妈会接着说她的打算。说起来呀,我想学画画,还是受她的影响。” “哦!你妈妈也是搞艺术的?” “不是,她只是希望能在退休后去老年大学学画画,很多老年人都是这样的。有艺术的晚年生活对她来说似乎充满着生命的情趣,她非常向往那样的生活。我妈经常说,如果能把美丽的景象画在宣纸上,就有如把生活中所有的快乐拥抱在了怀里。” 129 “对呀!对老年人来说,在儿女长大**,再也不用为他们操心之后做自己向往与喜欢的事,这就是生活中最完美的幸福。我妈现在正在老年大学学画画呢。不过她画的是国画,而且经常画一些仕女图。呵呵!我都搞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画一些年轻漂亮的女孩,有时我说她画的不好,可她还是那么的执著。” “你为什么要说她画的不好呢?不过我想,你妈也无所谓别人会怎么评价的,她只要自己投入的去画就足以开心快乐了。” “是呀!” 窗外的依然下着瓢泼大雨,只是雷电逐渐少去。陶仁抬起头来,见奚渝正呆呆的看着窗外。她或许正思念着遥远的家人,也或许正回忆着深沉的往事。她没有任何化妆,像一蔟散发着浓郁芳香的茉莉花一样端庄的坐在前面,她的身上,充满着质朴而简约的气象。在俗世中,为什么有的女孩子依然清新自然的像山中的溪水呢?“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是大山养育了她几近童年岁月般的精神气质吗?陶仁突然意识到,她应当是个女工人。(.)就像八十年代早期电影里的那些快乐女工一样,唱着‘泉水叮咚’对明天,对生活充满了快乐的向往。 “奚渝,你在想什么呢?” 听着陶仁带着温存着男性厚重的嗓音,奚渝觉得有一种来自于心灵深处的亲切感觉。她发现,陶仁每次与她说话,都要深情的叫一下她的名字。这或许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一种很自然的习惯。她捋了一下耳边的细发,微微的一笑。 “等你老了,你会怎么样?” “我嘛!不知道,可能就和几个老同学叙叙旧吧。” “呵!哪有那么多旧好叙呢?所以我想从现在就开始学画画,等老了,一定能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哈哈!怎么了?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现在的年轻人好像都很无聊,而老年人看上去却很充实。” “也不一定的,老年人最怕的就是寂寞。有的老年人子女在外,一个人生活着,心灵就像浸在冰冷的清水中一样,他们其实很可怜。我妈有个朋友就是这样,她一个人住在一大套的房子里,没人陪她聊天,她就经常到我家来找我妈。当她看到我妈无事找事在斥责我这不是,那不是的时候,她都会感慨万千的说:‘你多好呀!有个儿子在身边,随时可以烦几句。’” 130 “呵,蛮有趣的,没想到母亲烦儿子几句也能成为他人羡慕的事。” “对呀!不仅如此,而且她还孤独到性格多疑的程度。有些次她来我家找我妈,我妈真的不在家,她却以为会是我妈嫌她烦,故意躲开不想见。” “哎!为什么有的人活着就特别痛苦呢?仿佛人生下来就注定了,有的人要比其他人承受更多的不幸,而有的人的一生则就是那样的快乐简单。陶仁,其实刚才我一直在想上午碰到的那个画家的事。你应该认识他们吧?” “认识,但仅仅是那种听说过的认识,谈不上了解。” “那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你知道吗?” “发生在他身上?” 陶仁马上皱起了眉头,瞪起了眼睛。 “是呀!我想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会承受不了的,可他还要苦苦的挣扎,只是性格变得怪癖了起来。” “你说的是?难道是流传的那种?怎么?奚渝,你一个外地人,你怎么会知道的呀?我也仅仅是有所耳闻,并不祥细的了解的。” 奚渝突然提起瞿黄隐隐约约中的往事,令此时的陶仁倍感意外。[]东宁城的某些小圈圈里的确流传着瞿黄的一些惨痛经历,有的人把这当成了笑料,有的人由当作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但谁也不知道到底那一切是不是真的。 “是他女朋友告诉我的呀,就是上午你们坐在前面,我们坐在房檐下的时候嘛!” “他女朋友?就那个鸡窝头?” “什么叫鸡窝头呀!你可真会给别人起外号,嘴上积点德好不好,瞧你这副样子,对人家一点也不尊重。她叫何小宁,是个美术教师。” 听着奚渝的这番话,陶仁的心中竟然有种温暖如春的感觉。 “噢!是我不对,不应该随便起外号。可是,你和她很熟吗?” “不是很熟呀,就见过两次,今天就是第二次。” “那就奇怪了,她怎么会对你说瞿黄的事呢?呵!奚渝!我真的觉得很奇怪,你们萍水相逢,或许连一点交情都谈不上,她居然会对你说自己男朋友的**?” 看着陶仁张着一副不敢相信的脸,奚渝难为情的呶呶嘴角。她知道,她又犯了一次爱打听的毛病。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子都有像我这样的**呢?我只是和她说了几句能让女人伤心的话,她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你说我能怎么办,只能怀着与之相似的心态去聆听喽!哎!有时,我也觉得这样不好,毕竟是一个人的**。对了,陶仁,你认为女人都像我这样对别人的私事充满好奇吗?” 陶仁摇摇头,对于这方面,她实在不了解女人。或许奚渝说的是很无奈的,因为他的妈妈有时看上去也很多嘴,张口就开始了问及了他人的私事。 131 “奚渝!我想你这样也是无可厚非吧!或许不在于你窥探的**,而在于他人想诉说的冲动吧!” “哎!终于听到了一句让我宽慰的话!为这种**般的事,我还一直在责备自己呢!不过,可能正如你所讲,是何小宁有着一种想帮瞿黄诉说的冲动吧!陶仁,你知道瞿黄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陶仁默不作答。 “怎么了呀?问你一下,如果是你碰到这种事,你会怎么样?” 奚渝突然像来了兴致,非要锲而不舍的追问了起来。(.好看的小说) “奚渝!相关的说法有好些种,我还不知道你所了解的具体是怎么回事呢?”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说起来也挺玄的。” 奚渝喝了一口咖啡!表情刹时变得凝重了起来。 “那瞿黄,听说家里条件也不是怎么好。他毕业后分配到了文化局,做了个普通的文化干事,在基层老老实实的做了几年。后来,通过个亲戚回到了城里,找了个农村来的对象。” “嗯,好像是这样!” “一开始,瞿黄家里不同意这门婚事。可能是那女的长的实在是太漂亮了吧,居然让他做通了家里的思想工作。” “我们东宁人的确很讲究门当户对的。” “他们可是真心相爱的呀!门当户对算什么观念呢?哎!真不知道你们东宁人是怎么回事,瞿黄家通过了,可那女方的家却因为封建迷信这一套东西,兴起风,作起浪起来了!” “真是这样呀?” 陶仁惊立了起来。 “瞧你,何小宁说的,会假的吗?那女的很单纯,也很简单。她本来对自己能和瞿黄一起充满了希望,或许,在她的脑海中,早就编织了一幅幅美丽的生活图景。可当她回家告诉父母时,父母粗暴的一口回绝对她来说无疑有如五雷轰顶。” “农村的家长很多都这样,好像子女擅自在外找对象就是对他们威严的不敬。” “是呀!家长反对,本来可以是慢慢做工作的嘛!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呀!一个人,尤其是女人,怎么会邪恶到如此程度呢?” 132 三十 奚渝说着说着,情绪有点激动了起来,随之也加大了嗓音。 陶仁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再摆摆手,示意奚渝不要再讲下去。瞿黄的事在后来不仅仅是双方关系紧张这么简单,而且还涉及到一些看到漂亮女服务员就起色心的官员,以及一些令人难以启齿的丑闻。 “不要再说了吧!奚渝,现在你明白了吗?其实有的人堕落、消觉、冷癖或绝望,甚至选择无情的自杀,往往并不是性格使然,而是残酷的现实生活压迫。(.)” “我知道呀!而且我还知道,我有种**的**,也是现实生活压迫出来的。一个曾经生活在恐惧中的人,势必会对周围的事特别敏感,应该说是过于敏感了吧!于是就变得极度想知道他人的情况与周边的环境。不过,我觉得那女人做的也真是太过份了。” “有的,奚渝,其实残酷的女人并不是天生的残酷,她们也是受害者。我知道那件事,但我想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应该学会宽容,在一个男权主导的社会中,女人无论做错什么,都是值得原谅的。” 奚渝呆呆的看着陶仁,她突然想起了上次写了《霍乱》后在网上的反应,这倒令她困惑了。她一直以为,当罪恶公布于众时,一定会有群情激愤的声讨,可为什么她所期待的谴责并没有出现呢?今天,陶仁面对面坐着,而且他也为罪恶的人辩解。 “奚渝,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她微微的摇摇头。 “她是做错了,而且深深的伤害了一个人,从整个社会层面来讲,她像一个歇斯底里的魔鬼一样,将道德和良知无情的践踏。可你想想,她是多么的脆弱呀。一个农村来的小女孩子,你让她怎么面对那些有权有势男人的欺骗与引诱?如果要说谁是真正的罪魁祸首,那我想不是她,而那些道德败坏的男人。” “嗯!那个官员更可恶!” “‘十万将士齐解甲,竟无一人是男儿’,古往今来,总有人想把这样或那样的责任推卸给女人,这就是男权社会中男人最卑鄙的特权。你看过意大利的电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 “听说过,是**电影呀!” “应该说是一部震憾人类心灵,呼唤人类良知的**电影。在我看来,影片中风情万种的玛莲娜令少年雷托纳性意识蠢蠢欲动倒是次要的。最让人难忘的是战争结束后人们把玛莲娜揪出来批斗那一幕。” 133 “为什么要批斗她?” “因为她在战争期间沦落为了妓女,而且还为德国人提供性服务。[.超多好看小说]” “她可以不做妓女呀!” “是呀!她可以不做妓女,就像安娜可以不选择自杀一样,是一种人们视现实生活压迫而不见的善良幻想。可是,她老公死了,她所生活的小镇使她无依无靠。” “哦!那人们为什么不关心她,爱护她,帮助她呢?” “呵!因为她美丽呀!她风姿绰绝,像鬼魅一样飘荡在西西里的海滩与小镇的大街小巷,她令所有的男人都觉得她是那么近,可又是那么远,她让男人们在情不自禁中充满了性的冲动。当然,也正因为如此,她更让所有的女人都燃起了嫉妒的火焰。美丽不是她的错,错的是人们的自私与贪婪,错的是男人的欲壑难填。” “红颜薄命嘛!” “红颜之所以薄命,不正是因为男权的霸道嘛!玛莲娜被一群自以为是爱国者的妇女剃了个阴阳头,她像个靶子一样,在广场接受着大众的审判。[]大伙都像被正义感染了一样,无情的谴责着这个与德国大兵睡过的婊子。而且,大众似乎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满足自己是正义的心理认同。正义呀正义,它有时也会成为一种可怕的传染病。面对众人的唾骂,穿着一身白衫的玛莲娜终于愤怒了,她疯狂的对着路人尖叫。奚渝,我不知道你看到这个境头会怎么想,但当时,我真的感到了心头一阵阵的凄凉。” 奚渝无语的看着陶仁,他这张俊俏的脸庞上即表达着一种无奈,更透露着一种良知发现后的愤慨。 “陶仁,真没有想到第一次和你面对面的聊天,就涉及到了人性上如此沉重的话题。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挥金如土的花花公子,终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现在才发现,你,呵,怎么说呢?我没见过像这样能够用心灵来感受生活的男人。” “不要这么说,奚渝,其实我的确也就是个花花公子,只是迷失太久了,在找不到自己的时候才发现了自己。” “哈,你说的挺玄的。嗯!不过我觉得你说的没错,玛莲娜的遭遇实际上不光在意大利,我在网上也看过法国的妓女被剃阴阳头,然后进行大众审判的事情。如果我当时置身其中,恐怕也会热血沸腾的唾骂这些卖国妓女,可我看到的是一张张黑白照片,或许是因为有岁月的痕迹吧,居然有一种淡淡的同情了。呵,你说,这叫什么来这?” 134 “有个专业术语,叫多数人的###嘛!耶稣就是在这样毫无原则、毫无理性,一点头脑也没有的群体中被狂热的人们送上十字架的。[.超多好看小说]奚渝,你能理解,这让我觉得很欣慰。呵呵!很久没和别人这样充满思辨的聊过天了。以前只有在大学的时候和同学们聊过人性与良知方面的话题,现在,只是偶尔看看书或看到某些人文味很强的电影电视时,才会有所感触。” “我理解的你没那么透彻,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当时我在想,德**队侵略进来的时候,男人都做什么去了?不去拿起武器抵抗,要么落荒而逃,要么在武力的淫威下怯弱的生活着。他们没有保护好自己国家的女人,却要在敌人走后揪斗那些因为自己苟且偷生而不得不屈从于敌人的女人。” “你说是什么造成了男女关系的紧张呢?” 奚渝微笑的看着陶仁,她觉得男人就应该像他那样能够侃侃而谈。她放下手中的汤勺,从陶仁放在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烟多了不好,以后少抽些!” 陶仁很奇怪,以前有过女人给她递过烟,但那是在酒巴和卡拉ok,和现在有着炯然不同的感觉。奚渝的语气带着满怀心意的温存,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心灵有如在春风中沐浴。陶仁接了过来,转身把烟点上,他知道,坐在对面的女孩子还想继续听自己海阔天空般的发言。 “奚渝,我很早就想过这样的问题。在我看来,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应该是质朴而和谐的,这是大自然最精致的安排。可是,自从出现人类社会之后,由于政治、经济等外力的作用,扭曲了本是和谐的男女关系,进而体现在文化与现实生活中。举个简单的例子,政治对妇女的###是最严厉的。” “你是说古代吗?” “不妨就说古代的和亲吧!在历史书中,我们从小就听到关于和亲的故事,像昭君出塞和文成公主,这些都是从正面进行评价的。他们美其名为维护稳定,带来了和平,或许还可以扯上促进社会的进步与发展。可从中我们也不难发现,女人,甚至包括帝王自己的女儿,都可以成为政治无情的交易品。再说的难听点,帝王真是禽兽不如呀,用自己的女儿来保证自己可以在后宫乱搞其他女人。” “呵!这不会有点偏激吧?” “不会呀!奚渝,我觉得这样说一点也不过份。把女人当成政治资源的人你说能称得上人格完美的政治家吗?古代帝王其实没一个是好东西,相对来说或许还是汉武帝好一些,他虽然贪恋女色,但毕竟有勇气一口拒绝了和亲。” 135 “那你说怎么样才能最大程度的消除男女之间的紧张关系呢?” “我想还是应当回归到人最真诚的本性吧!找回原始心灵中那个最自然,最朴素的自我。[.超多好看小说]” 陶仁没有再说下去,奚渝也没有再问。如此深遂的话题,聊多了会让人感觉到沉重。 奚渝翻开面前桌子上的杂志,一开始是云南大理的几张彩色照,再翻下去则换了个地方。照片很清晰,山坡处是郁郁葱葱的松柏,山顶却是嶙峋的岩石。 “九寨沟?” “呵!是呀!”奚渝看了下边上的小字,惊喜的叫起了陶仁的句字。 “陶仁,来,坐在这边一起看呀!” 陶仁猛一下站起来,因为动作实在太快,没想到腹部猛烈的撞到了桌角。桌子随之移动了一下,小杯里的咖啡也溅了出来,但陶仁却痛的弯下了腰。奚渝见状,不禁“嘎嘎”的笑出了声来。 “没事吧!只是让你一起看风景照,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没事没事!” 陶仁边说边缓缓的站起来,脸上还是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然后慢慢的挪动步伐走到奚渝这边。在转过身后,他一**坐在了沙发上,眼睛不停着眨着,呆呆的看着前方。 奚渝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先擦干桌子,再仔仔细细的把杯子边沿弄干净,然后用双手端起来递到了陶仁的面前。 “来,喝口咖啡定定神吧!瞧你这副窘相,撞得不轻吧,眼珠子还在眼眶里直晃悠呢!” 奚渝说的有点夸张,但陶仁听了却很舒服。他垂下眼帘,鼻子中似乎充盈着一股沁人肺腑的茉莉花清香。他想闭上眼睛,在屏住气息后再深深的闻一下,但却不忍心自己的视线离开眼前那秀美修长的十指。奚渝一手托着杯子的盘底,一手端着映照着白光的绿纹白瓷杯。杯沿几乎就快碰到了他的嘴唇,手指隐没在了下面,取而代之的是洁净细腻的手腕。她的手腕仿佛会发出声响,就像雪地里有一条依然没有封冻的小河,清亮的河水的静静的流淌。 136 奚渝见陶仁的眼神一片迷幻,知道这男的又在作是非之想了。(.好看的小说)然而,她却没有生气,而是故意把杯子轻轻的再递进了一点。 “嗒”的一声,杯沿碰到了陶仁的牙齿,这下他才猛得还过神来。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一旦和奚渝在一起,老是会迷迷糊糊的走神。在这个时候,陶仁赶紧抽出一直捂住肚角的双手,抬起胳膊去接端在奚渝手里的杯子,就在他的手心触摸到她手背的刹那,她的柔软的手背像流水一样滑出了他的手心,咖啡杯连着托盘悄然无声的落入了他的手心。奚渝缩回了双手,摆在桌子上,手指有节奏得轻弹着桌面。 “噢,谢谢!” 奚渝只是珉嘴一笑,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翻看着桌上的杂志。 “我记得你上次说过,最想去的地方就是九寨沟。” “是呀!有机会一定要去一趟,不是旅游,而是........!” 奚渝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睛,脖子略微倾斜着看着身边的陶仁。她的两排有如珍珠般洁净的牙齿在红润的唇间紧紧的咬着,像是想说什么,可却一时又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言语来表达。 “而是沐浴!” “沐浴?” “是呀,我是这么想的。听说那是个童话般天地澄清的世界,能净化人的灵魂。哎!我都不知道生活的意义在哪里,在纷繁杂乱的俗世中生活久了,人变得浮躁,空虚,每天行尸走肉一般,有的时候一觉醒来站在镜子前时,突然觉得自己是个陌生的人。有的时候更奇怪,迷惘之中居然会问自己,为什么会依然这样无所事事的活着。” “那是你条件太好了,生活也腐化了。” “也许是吧!呵呵!你说连自己都不认识的生活会让人感到快乐吗?虽然每天衣食无忧,但似乎朋友越多越寂寞,娱乐活动越频繁反而越觉得无聊。这主要是心境的问题吧!我有时在想,如果一个成年人能够拥有童年时的变般纯真,那生活一定会很快乐的。人不是可避免的要长大,但心境或许保存着童年时的那份自然状态。” “这有可能吗?” “有呀,返璞归真嘛!所以我也很想去九寨沟,看看图片只是觉得那风景很美,但如果置身于其中,我想整个人都会随着山风飘浮起来的。如果能把生命融化在冰清玉洁的天地之间,我觉得一定能找回自然朴素,那个最真,最透的自我。” 137 三十一 雨已经停了,太阳驱散了淡淡的乌云,让天地之间光彩夺目。 奚渝打开窗,一股雨后的泥土清香扑鼻而来,深深的呼吸,人们自然而然觉得心胸也随之开阔了起来。大自然造化出千姿百态的神奇与秀丽,而人性,无疑是世界上最真最美的东西。 陶仁看着凝视着窗外的奚渝,伸出了右手,穿过她的身后,轻轻的放在了她秀丽的肩上。男人的肩膀是一副挑起生活的担子,而女人的肩膀则是想飞的翅膀。奚渝感觉到了他手心的厚实,如果她不愿再张开翅膀,是否就应该往后靠呢?后面是他的手臂,或许也是个风平浪静的港湾。 “我是个坐台的,你不是知道吗?” “呵,鬼话!不,你不是。” 陶仁的语气说得很坚决,他们没再说下去。奚渝继续凝视着窗外,陶仁则挪了一下,让背紧紧的靠在沙发上。然后,他放开手心,往前伸了一点,把手腕搁在了她的肩膀上。(.好看的小说)他在等,他知道她一定会转过身来,她白净的脖子会贴在他的肩头,然后把脸掩进他的耳边。如果不是现在,那也不会太远,或许会在九寨沟。 陶仁看着她一动不动笔直的坐着,不知道她是接受了,还是在犹豫着。于是他重新挺直了背,慢慢的把胸口贴在了她的身边,再把另一只手伸了过去。他想牵她的手,然后轻轻的把她拥抱。 记得当年与小师一起坐在校园的草坪上也时也是这样。当他握住小师妹小巧的手腕时,她笑着说男女之间最浪漫的不是十指相扣,而应该是男孩用姆指的指尖压着女孩子的腕心,然后其他手指像圆圈一样的绕着。不知她为什么会这样说,或许仅仅是出于追求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吧。每一对恋人相依相伴的时候,他们总会觉得自己的爱情是不同寻常的。 可那是在纯真无邪的校园,情窦初开时懵懵憧憧的,幻想的只是感情的无暇而不是生活中的百般烦恼。奚渝是不一样的,她似乎不大情愿,在接触的瞬间,她浑身微微一阵颤抖,紧接着就把手缩了回去。然后,她又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安之若素的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后,手指有节奏的轻敲着桌面。 陶仁无奈的笑笑,看来奚渝的确还在犹豫。毕竟,她是个外地人,只身来到东宁一定有她的难处,是不是要回去还是个艰难的选择,她要考虑的事情有很多很多,这是外人所无法体会的。 138 “让她慢慢想吧!” 对于陶仁来讲,奚渝没有把他搁在肩上的手挪开,两人能够若即若离般的坐在一起,这在现在就足以让他心满意足了。其实,就算彼此沉默无语,但能够在夏末的雨后一起听听音乐,看看窗外的风景,也不失为一种令人陶醉的温馨与浪漫。陶仁只希望就这样坐下去,最好能安静的坐到夕阳西下,或许可以一起驱车再去郊外看日落时的风景,或许更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她送到住处的门口。 “呵,应该会有许多事发生吧!” 陶仁的心里美滋滋的,身边的奚渝虽然不像同龄人那样时髦,多少身上还点土气,但却像纤尘不染的清水芙蓉一样卓然独立。从她银铃般的笑声中可以听出她生命的活力;从她明亮的眼光中可以看到她心中的纯真与善良。她应该是个懂得用心去生活的女孩,既然能够做到洒洒脱脱,又何必像别人那般装饰打扮的浓妆艳抹呢? “奚渝!是想家了吗?” “嗯!” “有空去我家看看我妈妈好吗?” 奚渝惊奇的瞪起了眼睛,她没想到陶仁会有这样的要求。(.好看的小说)陶仁也觉得自己的要求太突然了,不过话已出口,他只能尴尬的笑笑。 “呵!我不是那种意思。你不知道,我刚才看着你,总觉得你和我妈妈年轻时有相同的气质。” “你妈妈年轻时?” “噢!是照片,是那种很早以前的黑白照片,我看着你,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在家里看到过的我妈妈年轻时拍得黑白照片,说不出具体的所以然,但隐隐约约觉得你们似乎有种相似的气质。我想我妈看到你也会很开心的,或许,你会让她觉得自己年轻。” “不会吧!我有那么神奇?” “呵!你还不够神奇吗?第一次遇见你就把我撞翻在地。” 陶仁说着的时候把手腕一抬,手掌拍在奚渝的肩头,手指顺势轻轻往后一拉。小动作他还是会搞的,他觉得聊得起劲的时候就应该趁热打铁,把她拉进怀里,那她就再也跑不了了。不过奚渝好像有所防范,在陶仁想把她往后拉的时候,她却是重重的将肩膀往前一顶。然后,她像恍然大悟一样厉声对着陶仁说了一句恐怕连上帝也不会想到的话。 “哦!我知道了,你的言下之意不会是说我们西南要比你们东宁落后二三十年吧?嫌我土就直说嘛,为什么要如此拐弯抹角呢?” 139 “这,这,这都哪里和哪里呀!” 见陶仁急的涨红了脸,奚渝“噗哧”笑出声来。本来陶仁还想辩解几句,毕竟,他觉得自己挺冤枉的,说奚渝和妈妈年轻时的照片有共同的神韵,初衷是为了讨好一个身边这个年轻的女孩,根本就没有说她土气,说她落后的意思,可奚渝却想到了这方面。这时,陶仁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电话来的可真不是时候,而且一看是张有才打来的,陶仁本想一把按掉。[.超多好看小说]但一想奚渝似乎很多疑,按了怕她会无端猜测到漫无边际的地方,于是干脆就接了过来。 “陶仁,在做啥?” 电话传出的音量很大,而且语气是命令式的,生硬的紧。 “没干啥!” 陶仁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快过来,老地方,就差你一个了。” “你有毛病呀。现在都几点了,过一会儿就可以吃晚饭了。” “晚饭,你有没有搞错?又不是第一次了,你不会装傻吧?已经联系好外卖了,晚上吃盒饭,坐在一起吃点过就行了,主要是保证足够的活动时间。哈哈!” 电机里传出了一阵肆无忌惮的放浪笑声,陶仁听了,眉头皱了皱,眉心挤的像被挖了一块肉一样。 “我,恐怕......。”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别扭了?不来是小狗,老地方,就这样。” 张有才没等陶仁多说就挂断了电话。看着屏幕依然闪着亮光的手机,陶仁心里暗骂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现在的他,去不是,不去也不是,骑虎难下着不知应当作怎样的决择。 “是叫你搓麻将吧?” 陶仁点点头。奚渝把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轻轻的拿开。 “去吧!你一时也改变不了这些习惯。” 边说着,奚渝就开始了收拾起了桌上的东西。看看愣在一边犯傻的陶仁,她就伸出手来,张开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 “怎么了,你?等会儿不会咬牙切齿的骂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朋友吧!” 陶仁耸耸肩,作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 “呵!走吧走吧!不过要先送我到早上接我的地方。” “奚渝,我不想去。” “哎,去吧,再说我晚上也有事。” “那,那我送你回家吧!” “我就住在老东门呀!不是已经让你送我回家了吗?” 140 陶仁没再说话,凭他对东宁城的了解以及对奚渝的观察,他总觉得奚渝不应该住在这样的地方。(.)可她为什么要骗自己呢?这或许是个不需要答案的问题。陶仁摇摇头,结了帐,下了楼,没几下功夫把奚渝送回到了她想去的地方。 张有才又打来了催命一样的电话,陶仁不耐烦的怒吼了几句。等到了地方,他一脚踹开了门,怒不可遏的摔了一把椅子。在坐的几个人都是陶仁的老友,从没见过他如此大发雷霆的模样,先是愣了会,接着就大笑了起来。类似的事情以前也有发生过,但性格温顺的陶仁也不至于大动肝火。因此他们都以为陶仁在装。不过,既然陶仁装都装到这份上了,也应该顺手推舟,让他的心理发泄满足一下。张有才笑嘻嘻的站起来,递过一根烟,然后把椅子扶好,讲了几句好话,半推着让陶仁坐了下来。 在张有才面前,陶仁的确有时也甩些小孩子的脾气。不过这也正常,谁让张有才在陶仁自进单位之后就把他当小兄弟看,凡事都照顾有加呢!当然,在每次张有才都迁就他的时候,陶仁也不会太过分,这就是一种无需说明的心灵默契。 实在是无聊,如果真的有事可做,张有才,陶仁这样的人一般不会聚在一起玩麻将玩到深夜。张有才虽然是有家室的男人,但他的女人只是从形式上管管,除非涉及别的女人惹起风流韵事,一般的事,她从不过问。用陶仁的话来说,他们只是维持道德层面上的夫妻关系。道德在这个社会中只是件外套,穿上以后在生活中看上去比较体面一点而已,如果一定要不穿,那对某些人来说也是无所顾虑的。 陶仁不一样,如果说张有才已经没有希望了,那陶仁则依然憧憬有如童话般纯净的情感生活。可那在现实中却有如是幻梦,或许,他早晚会和张有才一样彻底的失望。 麻将结束后,其余两人匆匆的离去,他们早就在接二连三催促的电话中说尽了甜言蜜语。张有才与陶仁用不到骗造美丽的谎言,彼此做了个鬼脸,然后两人来到了一处经常光顾的夜宵店。刚坐下的时候正好敲响十二点的钟声,张有才打了个哈欠,陶仁叫了几样吃的,还没等端上来,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141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他翻开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再仔细一看短信的内容,居然是奚渝。 “陶仁,还在玩吗?我是奚渝。下午趁你不注意,我用你的手机拨了我的电话,你不会在意吧?” 陶仁赶快查看了一下通话纪录,果真有个拨出去的陌生电话,时间在中午一行四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当时他应该正在点菜吧! “呵,求之不得呢!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整个晚上都在上网,想等你把上午的照片贴出来然后帮你顶顶。呵!可等到现在还不见你在网上的踪影。” “我马上就回家了,谢谢你对张家大院的关心呀!” “这么客气干嘛!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下午我再上网看看。以后我们可以手机联系了,最好是短信哦!拜拜!” 张有才已经拿起了筷子子不停的往嘴里送东西,见陶仁埋头发短信,就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这么晚了,还给谁发短信呀?是女的?” “呵,没错,就上午和我一起去你家老宅拍照片那位。她正催着我快点传上网呢!” “噢,小陶,这事我考虑了一下,觉得你还是晚点传。” “怎么?你变卦了?” 看着陶仁一脸惊诧,张有才无奈的摇了摇头。 “哎!小陶,我也有难处呀。上午和一个市里的秘书聊了这事,张琦,你知道吧!” “是张书记的秘书吧!” “对,就是他。他说城南那个市场是张书记招商引资来的,不能轻举妄动呀。” “就网上发发贴,介绍一下张家大院,这又有什么了?” “领导拍板的,你哪怕是掀起小小的波浪恐怕都会引来麻烦。小陶,这事你不懂,还年轻。话说回来,我又何偿不想呼吁大家来保护这份文化遗产呢?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呀!” “我说你张有才如今是怎么了?话说的难听一点,我真不明白你在乱搞男女关系时无所顾虑,好像自己是天皇老子一样,天不怕地不怕;可一碰到正事,尤其涉及到领导,就胆小慎微,如屡薄冰一般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呀?就算在张书记眼里我们是在兴风作浪,有意煽动民意与之唱对台戏,也不至于害怕到就种程度呀。你呀!赡前顾后的,能做出什么事来。” 张有才“嘿嘿”的笑了几下,然后凑过头来,一本正经的对陶仁狠狠的说了句:“小声点!” “一副熊样!” 张有才一听,吹胡子瞪眼睛的拍了拍桌子。 “嗨!你可别这样说我,你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等你混到我这位置就能理解了。陶仁呀!关键在于我们不了解张书记是怎样的为人,如果心胸开阔,能够主持公道,那自然不必过虑。万一他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说不准什么时候让你防不胜防的给你点小鞋穿穿,那可就难办喽!这种事在咱东宁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对吧!好了,小陶,听我一句,这事先搁一下。” “不行!” 陶仁斩钉截铁的回答着。 “你不提我或许还悠着点,既然你现在这么讲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张有才同志,我会加班加点的写好匹配文字传到网上去,而且我还要郑重告诉你,我会把整理好的材料发到国内的各大媒体和网站。当然,那是以我的名义,你放心,不会牵涉到你张有才的,有什么责任,或者你所说的小鞋,就让我来承担吧!真不信这个邪了。” 142 三十二 陶仁要是倔将起来,那是十头牛也拉不回。在这个晚上,他一直忙到凌晨。贴子做的很精致,照片配着文字说明,然后再附以大段的历史文化价值方面的介绍,在反复斟酌,最终确认为满意之后,才发到了他网络上的大本营毛驴在线。 其实,对于陶仁这样一个对社会有清醒认识的人来说,他是能够理解张有才之所说的。的确,如果市里的领导不认可他的所作所为,而且万一不幸碰到自以为是,喜欢**权术的人,那么对陶仁这样一个小公务员来讲,在工作的事业上或许就是一次灭顶之灾。但陶仁不怕,他有他的后路。就算不在这个和尚庙里混了,他还会有别的地方。有恃无恐似乎就是他所有勇气的来源,当然,还有他那种与生俱来的性格。 这一觉,陶仁睡的特别踏实,以至于习惯于做梦的他,几乎是毫无梦境的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可在这个世界上依然有一个最为不安的人,那就是张有才。[.超多好看小说]他很担心陶仁会凭一时之意气为所欲为,更担心陶仁的举动会激怒了市里的领导,他几乎是彻夜未眠。 厂里的活忙了起来,奚渝觉得自己坐办公室不好意思,大清早的也去了车间。卢新新拿着图纸在厂房里走来走去,不时看看女工们操作的过程,她对奚渝是很放心的,但有些刚刚招进来的工人却不得不要她手把手的教。这年头,什么技术工人都比较缺,如果是正规技术学校毕业的,大多二话没说就去了大公司,大企业,差一点的技校可能卖的就是文凭,毕业生一走出校门就做了别的行业,更不用说正规高校毕业的学生了,就业机会再窄也不会来这家像作坊一样的小厂子。 在机床前一直忙到午后,奚渝脱下手套准备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才发现手机里来了一则短信。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陶仁的,在惊喜之余,她正想查看内容,可一看号码她就傻了眼,一连串由吉祥数字构成的号码似乎预示着这是个不同寻常的人。奚渝纳闷的把内容打开,原来是她大学时的同学,叫苏丹红。 如果二十多年前苏丹红的爸爸知道今天会有一种化工原料因为添加到食品中而闻名于世,想必他无论如何不会将她美貌的女儿取此名字。可世间上的事往往会有惊人的相似之处,这苏丹红长大**之后居然会像那化工原料一般具有致突变性和致癌性。 143 苏丹红名声不好,在刚进校门时,她高中结交的男朋友就追到学校来,与她刚刚认识的那位公子哥在女生宿舍下面大打出手。当时的场面真可谓是壮观,围观者里三层外三层,学校保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进去把他们拽开。据说这两男的进了派出所还气焰嚣张,一个是某县副书记的衙内,另一个则是一大型国有企业的公子,双方来头都很大,因此谁也不服谁,后来当着警察的面又扭打了起来。 当然,在今天这样的社会里,美女吊个公子哥、小衙内之流完全是正常的事,或许这根本列不入世风日下的范畴。而且,就算苏丹红妖艳的像头狐狸精,逮个男人便贪婪的把他当唐僧一样想吃掉,那也是她的私事,与其他人无关。可这苏丹红之所以可恶不仅仅在男女关系上,她不但不择手段的贪图荣华富贵,还要经常冷嘲热讽那些她身边的贫困同学。奚渝在学校时也听过她那些刺入肌骨的风凉话,什么“穷的人天生贱”,“贵人是女娲亲手捏的,穷人是女娲用柳枝粘了一下泥浆,随手甩出来”之类的,奚渝至今记忆犹新。 想想是以前在学校里连话也不能说上几句的同学,奚渝不禁皱皱眉头。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奚渝,毕业一年多了,听小凤说你在东宁,我就打听了你的手机号码,向你问个好。 如果换成别的同学,当奚渝看到是昔日同窗远在千里之外发来的短信,她必定会欣喜万分,可现在却是苏丹红。 “是苏丹红呀!” 奚渝咬牙默默念讼着她的名字。 “怎么会是她呢?难道她吃错药了?难道她一不小心神经错乱,来了个彻头彻尾的脱胎换骨?” 奚渝的心中突然出现了一种不祥之兆,她深知一切变化均是没有理由的,惟一可解释的就是自己有她用得上的地方。可转念想想,奚渝又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她苏丹红是个贵妇,平日衣着光亮华丽,上下胭脂粉黛,珠光宝气,出门是宝马香车,吃的是山珍海味,出入的金碧辉煌大酒店、名宾馆的,而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清贫女子,就算两人同生活在地球上,也是八辈子打不上一杆的两类人。 144 奚渝越想越乱,在食堂里见卢新新埋头吃饭,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卢新新听了之后也没多想,她觉得是奚渝把别人想像的太坏了,不管怎么样,只要不为什么事彻底翻脸,再势利的小人多多少少也会有些同学情谊。讲完后卢新新就放下饭碗去了车间,听着她对这事不屑一顾的口气,奚渝觉得有些失望。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回一条短信。不管苏丹红有什么阴谋诡计,先一步步看下去再说。(.) 在工作中,时间就会像飞梭一样穿过,感觉只是一转眼的功夫,车间外面的天已经很黑了,做饭的胖嫂也解下了腰间的围裙,牛气十足的来到了车间门口催促着吃饭。大家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懒洋洋的脱下手套,关上车床灯,然后一个个慢吞吞的往食堂走去。卢新新和奚渝是第一个走出车间大门的,接下来的是芦花,她一走出车间就去了大门口,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是先把看门狗的绳给解了下来。 奚渝还在想着苏丹红的事情,下午她又发来了一则短信,约晚上qq上共叙同学情谊。话虽说的好听,但恐怕谈不投机。在学校时,苏丹红的寝室奚渝也是绝不踏入半步,掐指算算,四年时间或许连十句话也没说上,这样的同学仅仅是徒有虚名,有什么旧事可叙呢?想到这里,心神不宁的奚渝不禁在原地跺了跺脚。如果在平时,她总是饱餐后兴高彩烈的奔向电脑前,可现在,她却有点不敢去上网,更不敢打开qq。 卢新新看出了奚渝的心事,不过她没有劝慰,而是询问起了张家大院情况。聊聊别的事的确能够缓解奚渝的心情,提到断瓦残垣间的所见所闻,奚渝不觉中轻松了起来。当她无意中说到陶仁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边吃饭边喂狗的芦花突然抬起了头,一脸惊诧的看着奚渝。 “你认识陶仁?” 奚渝觉得有点奇怪,她觉得芦花应该知道这事,因为第二次碰陶仁的时候芦花是在场的。 “那天在酒巴他不是来过吗?” “噢!” 芦花点了点头,似乎是若有所思了片刻,紧接着又追问了一句,“你们不会在那晚认识的吧!” “呵!不是不是,怎么会呢?” 145 不管是男是女,叙述相遇的过程都是一种快乐。(.好看的小说)奚渝把她和陶仁相识的过程娓娓道出,在她看来,这一段经历充满了神奇与浪漫,以至于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玉液琼浆般温柔甜蜜。当然,奚渝也知道,她对陶仁并不了解,毕竟她们相识的时间不长,最多只能说刚刚开始交往。因此,说着说着,奚渝就情不自禁的把渴望的目光投向了芦花,她知道芦花在东宁很早就知道陶仁,从她身上一定能够得到更多关于陶仁的信息。 看着嘟着小嘴,脸上写满央求的奚渝,芦花觉得挺得意的。一般不喝开水的她,居然端了满满一碗水来,好像不讲得口干舌燥绝不罢休一样。 “这陶仁呀,东宁城估计大半人认识。” “不会吧,名气有那么大?” “陶公子嘛,他爷爷是个老革命。东宁城没出过几个将军级的人物,他爷爷算是一个。据说当年他爷爷和几个同学一起投笔从戎,因为信仰的不同,只有他爷爷加入了**这一边,而其他同学则成了他的对手。反反复复较量了十几年,后来在解放战争中他爷爷俘虏了一个他念书时的同学。” “哈哈,这革命故事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好像每个地方都有,不会是为了革命宣传编的吧?” “我说的可全是真的。解放后,他爷爷每年都要去监狱探望他的同学,送点礼品什么的,如果自己真抽不身,也会托他人捎上。等到了改革开放之后,在外的回来了,坐牢的也释放了,他们几个老同学又能聚在了一起,以前的恩怨随着时间的流淌烟宵云散。听说以前在东宁老城区经常能看到他爷爷和自己的几个同学一起散散步,聊聊天,或是围在一起下象棋。” “嗨!我说芦花,这事怎么你也能知道?” 自己的妹妹能说革命故事,连卢新新也觉得奇怪。 “怎么会不知道呢?东宁不是有个写故事的文人吗!他很早的时候就根据陶仁爷爷的真人真事编了本爱国主义题材的文化教育小说,当时学校每人一本发了的,现在去楼上旧书堆里找找,或许还能找回来。” “好了好了,现在奚渝想知道的是陶仁,不是陶仁他爷爷,说了一大堆,还没切入正题呢?” 芦花喝了一口水,急得差点呛着。 146 “我不正是想说的全面一点吗!要介绍一个人,必须一家三代全包括进去。再说陶仁他爸吧!听说他爸在外面办企业的,做的很大。按理说这么大的家产,陶仁现在应该去接班了。你看别的企业,儿子二十多岁就开始尝试参与经营管理了,等做上十几年,就名正言顺的成了第二代民营企业业主。可不知道为什么,这陶仁直到现在还赖在东宁城里,做那么一个吃公家饭的小官。” “他是官吗?” “公务员嘛,不管是大是小都是官。” “哎,管他什么时候接班,这家产到最后不全是他的?只要人够聪明,什么时候接班不是一样呢?好了,芦花别东扯西扯了,说陶仁他本人吧!让我们这位奚大美女全面系统的了解一下,包括他的为人,品德,要全方面的。” 卢新新说的奚渝有些难为情,“刷”的一下脸就全红了。看着红扑扑的奚渝映衬着食堂里明亮的灯光,卢新新“嘎嘎嘎”的大笑了起来,芦花随之也来了劲。 “好!言归正传,说陶仁了。” 她似乎是故意大声的清了一下嗓子。 “不过,陶仁确实有点难说,这人有点怪。他人缘挺好的,三教九流的都认识,这就是他名气大的原因。而且,他似乎比别人拥有更充足的精力,什么活动都会参加的。(.无弹窗广告)男人嘛,喝酒、唱歌、搓麻将,他自然一样恶习都不少。除此之外,听说他是东宁城里参加各类协会、组织最多的人。” “哦?他什么都会吗?那可是全能的人呀!” “是呀!这就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你说一个男人,就算精力再好,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呀。可他不一样,打蓝球少不了他,踢足球他也去,冬泳比赛也会有他的身影,这是运动方面的,或许还不足以为奇,别的地方就更怪了。北山路有家琴行,办了个吉它协会,他也参加的;杜大鹏知道吧!搞艺术的,前不久和陶仁吵了一架。” “为什么呀!” “生意上的事呗!在东宁,有不少人是托陶仁挑画的。” “挑画?” “是呀!这活,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干的,因为艺术这东西,没有几十年的阅历,达不到识别好坏的能力。但陶仁不知哪里学来的这本事,居然写了许多艺术评论,而且也成了甄别艺术品质量的行家里手。一开始,陶仁还经常去杜大鹏哪儿选,后来他就换了主顾,使得杜大鹏生意大损。其实损的不仅仅是生意,而是名声呀!陶仁都不去了,他那里名声能好吗?我也是刚听说的,东宁有家大酒店国庆就要开张了,老板委托陶仁选装饰用的书画,可能数量蛮大的,那杜大鹏就去找了陶仁,可陶仁没买他的帐。” “东宁还有这样的人呀,哈哈!果然是个人才。嗳!奚渝,这样看来,陶仁会想到去拍些张家老房子的照片也不奇怪了。” “什么呀!姐,你是不知道,他和张有才是好朋友呀,陶仁和张有才是同单位同科室的,他们的关系可非同一般。我看呀,一定是张有才让陶仁去的。” “芦花,你说的张有才是不是那个晚上在酒巴喝得醉熏熏,走路都走不稳的男人呀!” “是呀是呀!就是他,我认识他,他也许地还不知道我是他的谁呢。说起来,他也是东宁的一个怪人。” 147 三十三 很愉快的聊天,让奚渝的一天的郁闷消失的沓无踪影。在他看来,男人就应该像陶仁一样,只有一个兴趣广泛的人,他才会对生活充满信心与热情。至于其他方面,那都是次要的。怀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在客厅里陪卢新新看电视的奚渝忍不住掏出了手机,虽然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还是选择了一些古怪的表情发了出去。 客厅的窗户全打开着,初秋的晚风胡乱的掀动的窗帘。陶仁没有坐在沙发上,一把躺椅,容纳了他高大的身躯。他的身边还放着一碗饭,一盆盛着好几样菜的碟子。在秋风中,饭菜早已被吹凉。饭他只吃了一半,筷子也被搁在了一旁。他就那么躺着,一动不动,当手机的短信音响起的时候,他微微的挪动了一下身子。手机扔在了书房里,陶仁没有起身去看。 陶妈妈轻轻的走了过来,搬走了小桌子上的碗筷。她没有说什么,摇摇头后在叹息中离开。只听得门轻轻的被磕上,她出去了,陶仁的眼睛也刹时红润了起来。不过他没有流下眼泪,更没有哭出声来,在伤心之际,他只想好好的一个人呆着回忆。 这个世界上总会有那么多令人想不到的意外发生,好的叫惊喜,坏的则叫噩耗。临近黄昏时有人打来了一个电话,告诉了陶仁陈小川的死讯。陶仁听后,直觉两耳轰鸣,紧接着整个人像被冰雪封盖了灵魂一样。他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几个月前大伙还在一起吃饭,一起谈论过生活与工作的方方面面,怎么会在转眼之间,一条活脱脱的生命就如云烟般消散了呢? 陶仁用颤抖的手拨通了小川公司的电话。电话另一边是个年轻女孩哭泣着的声音,她断断续续的讲了事情的过程。原来,陈小川在前天防台的时候为救一个外来民工的孩子,被倒下来的树砸在了头上,后来送到了医院,但他一直没有醒过来。 手里的话筒有如千均之重,听完之后,陶仁默默的把电话按上,再把手掌缓缓的松开,一时间,他直觉得握着连手臂都酸痛了起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陶仁的心中充塞着无尽的酸楚。小川是个历经坎坷的男人,在困难面前,他越来越坚强,对未来也是越来越有信心。可命运似乎对他特别苛刻,事业刚刚起步,人生正有所改观,苍天就无情的让他撒手人寰。难道真的“好人不长命吗?” 148 陶仁回家后把事情告诉了妈妈。陶妈妈抹了抹眼角,当她看到陶仁独自坐着看着窗外时,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两个孩子一起念书、玩耍时的景像。小时候,陈小川经常到陶仁家里来。他们各自搬把小桌子、小椅子,在夕阳的光彩中,坐在老房子的宅院中一起做作业。如果晚了,小川就会留在陶仁家吃饭。小川对于陶仁的母亲来说,又何偿不是她的第二个儿子呢? 陶仁的母亲去了小川在东宁的家。[]陈小川家里还有个老母亲,一直住在老城区的旧房子里。小川的母亲本来身体挺健朗的,农村妇女,就算弯腰割稻,或是抬身摘果的忙上一天,她也不会喊累,而且,她干什么活都比别人利索。可在小川南下做生意后,为了帮儿子筹措本钱,她夜以继日的忙碌着,没想到最终却落下了一身的疾病。[.超多好看小说] 前段时间,陈小川回东宁的时候给家里捎了一大笔钱,并在开发区购置了一间店面和一套商品房。老人家终于盼到了享福的日子,她的身体好像一下子全恢复了过来,这段时间,她正乐呵呵的忙于装修。她在等待儿子的归来,她的心中只有一个愿意,等春节小川回来的时候一家人搬到新房子里去,而且,最好小川能带一个善良美丽的媳妇。 陶仁的眼睛紧紧闭着,他不敢睁开眼遥望窗外美丽的夜色。世界太美丽了,但有的人的命运却在繁华中无情的经历着各种各样的不幸。这是为什么呢?真不知道小川在母亲在知道后的刹那间会变得怎么样? 书房里的手机又响了,陶仁缓缓的站起来,他知道这样闷闷不乐其实也无济于事,或许到外面走走才是最好的选择。有好多未接的电话,其中也有奚渝的短信。陶仁本想约奚渝出来聊聊天,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还是独自一人比较好。像他这样的生活,独处几乎都是一种奢望。在嘈杂的人群中,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陌生。当匆匆经过一面路边的镜子时,他会突然停下脚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甚至会觉得是第一次见面。 实际上,当陶仁得到陈小川的死讯后,他心中一直盘亘着一个难题。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可如果放手不管,他又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小川。 149 上次在卡拉ok唱歌的时候,小川告诉了陶仁一件事。他说自己在南方有一个情人,仅仅是情人,并不打算结婚的。说难听一点就是在没有结婚的情况下,预先包了个二奶。他们相处了三四个月,结果那个女的怀孕了。小川的意思是把孩子打掉,可那个女的死活不肯。也许,为这事两人正执拗着,但在这节骨眼上,小川却出了事。 翻翻南方相关的新闻网站,陈小川的事迹已经宣传的红红火火了,当地的政府把他树立为外来企业家的模范典型,群众更是把他当作象征着正义与勇气的英雄。[.超多好看小说]可当英雄被包装的十全十美的时候,他那些并不光彩的事又该如何处置呢?当然,这种事也算是正常的,然而就是难登大雅之堂,私下里,大家或许也都能接受。 其实,管他丑事,还是光彩,那些都是空洞的,眼下最为真切的问题是陈小川母亲的感受。想想陈小川的老母亲,陶仁的心有如绞起来的那般疼痛。如果小川说的是真的,那么孩子就是陈家的独苗呀。作为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能忍心看着陈家断后吗?如果真有个小孙子,那对小川的母亲来说,也许是最大的宽慰。 不过办这种事无疑有很大的难度,最后的结果极有可能就是因为陶仁心有余而力不足,使之不了了之。怀着不甘的心,陶仁在街上胡乱逛了一会后,他把张有才约了出来。他知道,只有张有才才能给自己出出比较合适的主意。 两人坐在一家咖啡馆里,张有才听完只是淡淡一笑。 “你笑什么呀?” “小陶,我突然觉得你很单纯。” “这怎么说?为朋友做点事是应该的嘛。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不在了。” “从兄弟朋友之间的情谊与道义上讲的确是应该的,可你想过没有?这么做对那个女人来说公平吗?你不是把她当作陈小川家传宗接代的工具吗?” “可那个女的坚持要生下来的。” “呵,所以我说你单纯嘛!陈小川在世的时候,她当然希望能把孩子生下来。像她那样的女人,活在世上本来就是无依无靠,如果能给有钱人生一个小孩,那么小孩就成了她的保障。虽然不一定能够成功的逼男人与之结婚,但完全可以不怕男人不承担自己的生活。可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小川死了呀!你想想,她还会要孩子吗?” 150 “那倒也是。” “再说了,小陶,你有没有想过。即使那个女的同意生下小孩,谁又来抚养呢?我敢肯定的说,她如果愿意生,那必须满足她优厚的经济条件,而且在生下来之后就会撒手不管。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母性了,其实说白了就是借她有肚子买一个孩子。” “这我知道,虽然有点不道德,但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了。” “钱当然不是问题,只要开价够高,或许那女的真能同意生一个,这笔买卖也就算成交了。不过你觉得小川的母亲能带得大孩子吗?她自己身体不好,再给她一个小孩,不活活折磨她吗?当然,隔代扶养的事也不是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样太累了,为什么就不能当作啥事也不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弃了呢?时间长了,心也就会安了。” “哎!” 陶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张有才的话多少让他觉得有些失望。 “其实,我想我家多多少少也可以帮上些忙的。” “你家,你指的是你自己吗?小陶,这样会给自己凭添很多外人说不清楚的暖昧之事的。你现在还没成家,等你成了家,你还会顾得上吗?我看你真的是傻了。我现在退一万步来讲,如果孩子真的生下来,没有母爱和父爱,你说这样的生命还有什么价值与意义?你这样做,不是活活增加了世界上一个痛苦的生命吗?我知道,不去做你觉得很残酷,好像很对不起朋友,可真去做了,其实更残酷。折磨小川年迈的母亲不说,还要摧残一个幼小的生命。” “嗯,我还是回家和我妈妈商量一下吧!” “呵!白说的,你妈一定会如获至宝一般去告诉小川的母亲,老人最希望抱在手里的都是小孩子,就算抱累了,也会强撑着下去。我看你还是别说的好。” 和张有才的谈话让陶仁觉得一无所获。他一回家就把事情告诉了妈妈,果然不出张有才所料,陶仁的妈妈刚刚从小川家回来,一听这事,连夜就赶回了回去。没过多久,她居然把小川的母亲也接了过来。 “陶仁,你说的事是真的吗?” 看着小川母亲苍白的发丝,红肿的眼睛,陶仁坚定的点点头。 “阿姨,小川二个月前和我说过的。他们同居可能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小川没打算和她结婚。” “那你知道她叫什么?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叫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听小川说她以前在歌厅做过,和小川在一起后一开始在公司里做,后来说自己有了身孕就没做了。估计能打听得出来吧!” 151 “陶仁呀!你和小川从小一起长大。[]你也知道,我们陈家多灾多难呀!不是遭遇飞来横祸,就是穷得被碾来碾去。他爷爷当年被打成右派,一想不开就跳了江,他爸爸想赚点钱让我们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可在偷渡的路上他再也没有回来。现在小川又......,哎!真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都会发生在我们的身上。我知道你们陶家都是好人,这么多年了,只有你们没有嫌弃过我们,你们母子对我们真的是恩重如山。(.好看的小说)” “小川他妈,你别这样,小川是个好孩子,他也不是经常来我家帮忙吗?相互帮助是应该的,是应该的。” 陶仁的妈妈边说边递上了一杯开水,然后轻轻拍着小川母亲的肩膀。 “陶仁,阿姨今天求你一件事好吗?” “阿姨,你说吧!我会尽全力去做的。” “我不想让小川没有孩子,不想让陈家断后呀!你去找她,去找她好吗?让她到东宁来,财产全给她也行,只要她能把孩子生下来。儿子已经走了,白发人送走了黑发人,难道孙子也不能留一个吗?” 陶仁的妈妈用手帕擦拭着身边这张老泪纵横的脸。小川的母亲没有再说下去,想着生命中那么的苦楚,她只能失声痛哭着。陶妈妈看了眼陶仁,对着她点了点头。 “阿姨,你不要哭,身体要保重呀!你说的事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办好吗?” “放心吧!小川他妈,陶仁会去办的。这段时间你就住这儿吧!让陶仁请个假,去一趟南方,把那个女人接过来,然后你们再一起搬回去住,你说好吗?好了好了,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商量。可千万别让身体伤心垮了。” 她们相互搀扶着走进了房间。陶仁熄灭了客厅的灯,是该睡觉的时候了,可他却站在了阳台上。他的耳边依然是小川母亲刚才那种苍凉的话音,听得都让人觉得悲怆。可老人家的愿望会实现吗?陶仁心里很清楚,让那个女人搬到东宁来住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她还年轻,或许此时此刻正在考虑着如何打掉孩子,去找另外一个有钱的男人呢。女人并不是天生的自私与贪婪,也是残酷的现实使然,再说她们这样选择也是人之常情。 “不能怪她们。” 陶仁默默的告诉自己。 东宁的夜色真美呀,高楼大厦在彩灯的勾勒下显得特别的俊俏,就像一个个朝气蓬勃的生命,其实,生就是人最基本的幸福与快乐。 152 三十四 陶仁请了假,带着陈小川母亲的嘱托去了南方。(.无弹窗广告)去之前他和奚渝联系过,不过没有告诉她具体的情况,只是说为朋友办点事,让奚渝有空的时候多顶顶在毛驴在线的那份关于张家大院的贴子。 这段时间,奚渝喜欢吃了饭之后坐在客厅里找卢新新聊天。如果话题合适,她可以自然而然的谈谈自己对陶仁的感受。卢新新虽然不了解陶仁,但通过张家大院一事,以及那天芦花有如天花乱坠般的描述中,她对陶仁有了些不错的印象。因此,每当奚渝眉飞色舞的提到陶仁时,她总是赞不绝口。心情舒畅的时候,聊天总会给人更多美丽的遐想。 陶仁时常给奚渝发来短信,在短信中,他说自己已经给奚渝选好了礼物,看起来他在南方事情办的很顺利。在这世界上,有一种感觉叫做默契,无须用语言来表达,也无须如影随行,朝夕相处,好像只要情投意合,在不知不觉中,两人都已经把对方作为了自己的恋人。 奚渝一有空就关注着毛驴在线上有关张家大院的贴子。回贴的人一开始不是很多,所以经常没过多久就掉到了下面几页。这让奚渝时常往返于电脑与别处之间,见要掉下来了,赶紧乱写些内容把他顶回去。这办法是累了点,但果真有些不错的效果,没几天功夫,渐渐的有更多人关心了起来。论坛的管理人员见几个老网民纷纷对张家大院要拆一事表示反对,而且在他们的号召下开始应者云集,干脆就把陶仁的这个贴子置了顶,并加了个红星。 陶仁到南方的时候,天空正飘着绵绵的细雨,这是台风过后的一些降水,雨一停,天气又炎热了起来。和江南不一样,岭南的秋天总是来的晚些时日。 连城是个和东宁一样的地级市,但相对于东宁的清静,连城显得特别繁华。有许多港台和国外的企业,更有许多高档的宾馆酒店,如果去一些郊区的乡镇,则可以看到大批大批的外来民工。对于这样的城市,陶仁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本性玩劣,但随着年龄的增加,似乎越来越喜欢生活在悠闲安静的城市之中。 153 一个人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但这个社会好像特别需要完美的道德楷模。在连城,关于陈小川的纪念还在继续着,不管是报纸,还是当地的电视台里,总少不了对这位不幸男人的宣传。陶仁随便翻了几张近期的报纸,看后不禁哑然,如果陈小川在天有灵,当他看到报上所介绍的传奇人生,恐怕也会嗤之以鼻。当一个社会近乎疯狂的需要道德楷模,大书特书,并捧之走上圣坛的话,或许它真的已经病得不轻了。 在陶仁到连城后的第二天,当地政府的有关部门就找上了门。他们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居然能够了解到小川最好的朋友受托来办理小川的后事。当然,他们找陶仁的目的并非主动要求协助,而是想请陶仁以小川生前好友的身份在全市搞一次英雄事迹巡回报告会。[.超多好看小说]这种事情在当今是司空见惯的,而且谁都会认为很有必要,但陶仁不这样想,因为他知道小川和他想得一样。因此,陶仁婉拒了。不过陶仁心里清楚,即使自己拒绝了他们,也照样会有人胸配红带,走上布满鲜花的讲坛。或许他讲的要比陶仁还好,说到动情之处,或许会声泪俱下。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陶仁居然很快找到了那位怀有小川骨肉的女人。更令陶仁意外的是,这个女人似乎早有预料会有人找上门一样,她一直就在附近住着,看样子应该是正在等着陈家来人。陶仁把她约到一家咖啡馆,看着她一脸倦怠,陶仁真不知应该如何开口。这的确是个难以启齿的要求,说难听些,就是要以她的一生为代价。试想一下,在当今这社会中,如果年轻的女子已经有了一个孩子,那么无论她多么高贵,无论她多么出色,她的身价也会大打折扣。 154 但既然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小川业已年迈的母亲,陶仁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直奔主题,把要求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清楚楚。这个女人听后就哭了,她抹了几把泪水,随后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陶仁知道,她需要时间,等她考虑好了,或许会点点头,然后提出条件来。如果她现在不能答应下来,那么也可以给她几天的时间。总之,条件对于像她这样一个来自贫困地区,又没有多少文化的女人来说应当是不错的。(.)话说回来,陶仁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一直认为人应当相互尊重,尤其是对他人人格的尊重,而他今天所做的是,却是对她人人格的漠视与玷污,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与地位,这样用金钱的力量来压迫人家都可谓是残酷。 时间走的飞快,转眼间外面的天空已经暗了起来。看着她惶然的神情,陶仁不禁心生怜悯。可是,谁要她不幸是个弱势的女人呢? “你肚子饿了吗?要不先吃点什么?” 这个女人点了点头。 她吃的很慢,一小口一小口,也许在艰难选择中,任何美味佳肴对她来说都难以下咽。 咖啡馆里悄然无声,安静的让人觉得有一丝丝的凉意。陶仁本想劝慰几句,要么可以再讲些利弊关系,但转念一想,现在正是要逼对方就范的时候,让她在寂静中考虑,往往会形成一股无形的力量。于是,他干脆转身看起了空荡荡的大厅。 其实,这个女人看上去还是不错的,也许这仅仅是表面,但至少从言行举止,以及穿着打扮来看,她依然保存着山沟沟里的那份质朴。虽然说她是个坐台女,在这个社会上身份有些低贱,但如果她真是个善良的女人,陈小川与之长相思守也是未尝不可的。当然,这仅仅是陶仁的观点,一般的人是不会这么想的,连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小川也不会。或许小川当初坚持让这个女人打掉孩子是对的,毕竟他开始了自己的事业,在社会上有了一定的地位,他心中的伴侣一定应该是门当户对。 155 此时,陶仁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奚渝。(.无弹窗广告)陶仁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反思。一直以来,他的心中只想着找寻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但却从来没想过这个女人的身份与职业,以及家庭出身。他认为这些因素都是不屑一顾的,因为任何东西都可以改变,抛开有如美丽外衣般的道德,追求属于人本真的天性,这才是人生最真最纯最愉快的享受。然而,当今天他面对眼前这个女人,当他想到了小川,他发现自己却与这个社会普遍存在的世俗观念格格不入。 是陶仁错了,还是别人在作茧自缚? 陶仁知道,奚渝如果真是歌厅里的三陪,自己想必也愿意接受,这样的话以前曾经在心中暗暗的默讼过几次。然而他现在思考的问题却是,就算自己能按受,别人能认同他这样的选择吗?毕竟,自己不是一个人生活在原始的丛林中,而是与周边的人有着千丝万缕关系。像小川是清醒的,他只是和这个女人保持一种关系,但拒绝形成可以示众的名份。 想得越多,陶仁只觉得脑海越是混乱。奚渝在他心目中的确是个不错的女孩,可以说就是一见钟情的那种。一见钟情并非是一时感性的冲动,陶仁知道,一个人从小到大都在培育自己心目中的价值评判标准,由于有这种评判体系的存在,心中就会产生一种有如是幻觉般的追求形象。这种对异性理想化的内心形象每个人都会有,只不过有的人清晰一些,有的人模糊一些,有的人渴望的强烈一些,而有些人则沉没到了很难察觉的潜意识之中。 奚渝正是闯入他心中理想化形象的女人,尽管她依然若即若离,可似乎有着心有灵犀的感觉。在人生的旅途中能与自己勿用言语就能心心相映的人相遇是很难得的,虽然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但绝大多数人往往会因为俗念蒙蔽了人本真的天性而与之失之交臂。找一个能与自己心灵自由驰骋的伴侣并不是件简单的事,陶仁很清楚,这一要看缘份,二更要看彼此是否都保持着与生俱有的真性。这种真性是什么呢?或许很简单,就是求知的快乐与善良的性情。 奚渝很快乐,她对任何新鲜的事物都很好奇,这一点从她光亮的眼神就能看得出来,求知的快乐能够让她摆脱琐事的羁绊而无拘无束的生活;她也很善良,善良的价值并不在于道德意义上的评价,而在于能让人生活的空间广阔且富有生命力。 156 陶仁想了很多,对面的女人还是呆呆的坐着。 “要不给你几天时间,慢慢考虑一下,等想好了再回答我,行吗?” 那女人从陶仁放在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支烟,点着了,鼓了一下两腮,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来,然后看着它在空中袅袅盘升,接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用了。其实我已经想好了。” “哦?没事的,不用着急,这事的确让你有些为难,所以我希望你能考虑的周全一点。” “嗨!有什么周全不周全呢?其实在你来之前我就找了一个律师问过了。” “问律师干什么?” 陶仁旋即不解的问了一句,在他说出口之后,突然意识到了其中的原因。这个女人的确有些不简单,看起来她早就已经了解到了遗腹子的相关法律规定。 “没什么,只是随便询问了一下。你是小川最好的朋友吗?叫陶仁?” 陶仁点点头。 “我以前听他说过你,呵,他总是喜欢讲你们小时候的事情。” 这个女人顿了顿,随后把手里的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 “其实,小川人挺好的。那年,我姐在连城做,说这里的钱好赚,让我也过来。我本来不想离家的,但村里的年轻人几乎都走光了,于是我也就来到了这里。刚来的时候住在一幢破集体宿舍里,是我姐租的,小川那会也刚到连城吧,真是凑巧,他就租住在我的隔壁。这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哎,小川在当时也是穷得叮当响。” “是呀,他去南方时只带了万把元钱,其中一部份是她母亲的积蓄,余下的还是我们几个好同学东拼西揍出来的。” 157 “虽说我们是隔邻居,但我们却很少见面,他早出晚归,而我,呵,你或许也知道,做我们这行的,一般都是白天睡觉,晚上才出门。(.无弹窗广告)有一天我陪客人直到凌晨五点才回来,走到楼道底下时碰到了抢劫,不过还真的很幸运,小川刚从楼上下来,他大吼了一声,歹徒抬腿就跑了。那天他带我去吃了早餐,其实我没这个习惯,但小川却很能吃。他那时已经知道我是在歌厅做小姐的,似乎和我同命相怜,有时尽管刮风下雨,他也会开着电动小毛驴来接。” “真没想到你们认识已经那么久了。” “对呀!后来小川搬工地上去了,我知道,他很辛苦,一天忙到晚,几乎很少有多余的时间,所以也很少找他。不过他有时倒是会到歌厅来找我,当然,他不是一个人过来玩的,是生意上的事,往往带了许多人,他每次都叫我,让我坐在他的身边。(.好看的小说)时间久了,他生意圈里的朋友都知道了他在歌厅有一个女人。你或许不明白,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种名份会让我永远也走不进他家的门槛,可对此我也无能为力。看着他喝醉了酒,每次,我的泪都滴进了心里。” 陶仁明白她的意思,小川一向是个谨慎的男人,他既然这么做了,就说明了他从一开始就把这个女人进行了定性。他为她设置了一条鸿沟,这个女人想跨过去,但小川却死死守着这根底线。 “再接下来的事恐怕你也知道了,小川发了财,我也没再去歌厅。哎!其实我真的没有别的选择,所以我只能答应你。” “哦?你答应了。” “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像我这样的女人,一没文化,二没技术,做什么都不会。虽然说现在年轻,可以重操旧业,或许还会有别的男人要。可这一切很快都会消失的,用不了几年,我只能用羡慕的眼神去看着其他年轻漂亮的女孩,心中充满了嫉妒与感叹。这么多年混下来,我知道社会是很现实的。如果让我回到山沟沟里去,你说这可能吗?现在你们让我去东宁,把小川的孩子生下来,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陶仁的心终于踏实了下来,他没有想到事情居然如此顺利。这个女人很现实,也很清醒,但让她作出如此决定的不是别的,而是这个让她感到无奈且无助的社会。 158 三十五 苏丹红不厌其烦的给奚渝发短信,要她有空开起qq在网上聊聊,看起来,她真的有事。(.无弹窗广告)可奚渝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她就以工作繁忙为由屡屡推托。因为奚渝知道,苏丹红找上门来绝对不会有好事,好事她都留给了自己,哪里还有别人的份。 对于奚渝来说,这个即将到来的秋天应当是与众不同的。世界那么大,可以去的地方有那么多,然而她却偏偏会跑到东宁这样一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地方来。当初选择东宁是偶然的,或许仅是在看地图时的不经意之间;在东宁碰到陶仁当然也是偶然的,没想的如此诸多的偶然会让人的心思有如春风般的荡漾。 还有一件事让奚渝这些天欢欢喜喜,当她得知哥哥的婚礼安排的十一月的时候,她连睡觉都面带着甜蜜的微笑。家里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今天终于算彻底熬出了头。想想当年,家人东躲西藏,终日惶恐不知所措,在茫茫然的无助之中,不知道痛苦的岁月何时才是尽头。这一切磨难,似乎要在人的心里留下一辈子都难以消磨的阴影,似乎足可以让人的余生带着咬牙切齿的仇恨来刻骨铭心的记下。然而,当一家人怀着追寻云开日出的信心,以坚韧不拔的意志,齐心协力,埋头苦干,一路披荆斩棘的冲过重重险难之后,蓦然回首,突然发现那些曾经在心中久久积淤的愤懑、怨气、仇恨,以及时常让人寝食不安的恐惧,都已随着往事而烟宵云散。就像经历艰辛攀登到山峦之巅,以开阔的胸襟俯瞰大地时,才知道生命居然会有如此广阔的空间。 哥哥的婚礼奚渝当然必须在场,而且还得提早回去帮些忙才是。此时,她又想到了陶仁,一度在她心中已是越来越熟悉的男人,转眼间不知怎么的居然又让她感到陌生了。如果陶仁能和她一起回家,这好像是种异想天开,可如果一切都是尽善尽美,这无疑又是锦上添花。 “可陶仁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真的把自己当作女朋友吗?” 女人,往往会无端生出很多疑问。如果这些疑问找不到明确的答案,她会马上变得心事重重,郁郁寡欢。奚渝已在床上辗转反则了好几个小时,连厂里的狗都停止了上半夜的狂吠,但她还是难以入睡。她实在太需要答案了,想来想去,还是给陶仁发了一则短信。没过多久,手机的铃声响了。陶仁没有回短信,而是直接拨通了手机。 159 “奚渝!” “嗯!” “这么晚了还不睡,是有心事吗?” “是呀!你还在南方吗?” “对,现在在宾馆里,事情已经办好了,明天早上的飞机,估计中午就能到东宁了。” “那你为什么不发短信呢?漫游费很贵的。” “傻丫头,贵就贵吧!谁让你半夜三更的给我发短信呢?” “半夜三更发短信就只能打电话吗?” “呵呵,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肯定是有什么事让你睡不着了,你说是吧?发短信呀!又慢又累的,还要开灯,不还是打电话好吗?我们可以慢慢聊,聊到你忘记心事想睡觉的时候,好吗?” 奚渝一听便“嘎嘎”的笑了起来。 “好呀,反正电话费不是我付,有人陪我聊天,当然乐意喽!” “奚渝,我碰到你好几次,从没看到过你带过包。你看别的女人走到哪里身边都有拎包的,是你不喜欢吗?” “不是呀!包是女人的第二张脸,我怎么会不喜欢呢?只是我钟意的太贵买不起,买得起的我又都不喜欢。(.)” “是这样呀!奚渝,记得我前些天说要送你一样礼物吗?” “嗯,记得。” “今天呀,我特意去了趟深圳,逛了好久,给你选了一个包。我本想买那种意大利风格的,金色的搭扣与包链,看上去挺华丽的,不过我觉得不适合你。最后挑来挑去,买了个韩式的。韩式的包看上去质朴一些,平民的生活味很浓,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噢,对了,你喜欢什么颜色,我买的是灰白格子的,不过包带是土耳其蓝。” 陶仁一下子说了大堆的话,可奚渝听了这些,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怀疑,竞没有回答上只言片语。 “奚渝,怎么了?不高兴吗?” “没什么,陶仁,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陶仁,你为什么要送我礼物呢?” “哦,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原来是又犯傻了。呵呵!我当然要给自己喜欢的人送礼物呀。” “你喜欢的人?” “是呀!奚渝,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卡拉ok里做的,而且一直藏在心里猜你的职业。” “好啊,我不信你能猜得出来。” “首先,你不是做生意的女人。因为做生意的人能说会道,你虽然也是灵牙利齿,但与她们的风格不一样。生意囡有些悍,而且俗气。哈哈,你是清纯路线的。” “我看你是铜牙铁嘴。” “别打岔,我还要继续猜呢!其次,你不是教师,教师往往会故作深沉的,而你不会。你也不会是医院里的医生或是护士。” 160 “我为什么不能是护士?” “从你走路的模样就能知道了呀,在医院里工作的人,大多习惯于穿梭急行,你知道吗,护士的腰肌或许是诸多职业女性中最好的,因为她们在忙碌的时候扭习惯了,长年累多,锻炼了出来。[]” “呵,真长见识了,这些歪理还是我头一次听到。” “佩服吧!我还要接着说呢。奚渝,我想你也不可能是女公务员,因为东宁公务员队伍中的外地人本来就少,更何况像你这样的年轻女人。[.超多好看小说]你也不会是银行或电信等窗口单位的女工,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呀?” “因为她们平时的笑是装出来的,所以一不笑的,脸色自然而然的就显得呆滞而难堪。还有,奚渝,我开始时觉得你是私营企业的文职人员,像文秘,出纳,会计什么的,可仔细想想,觉得你又不像。” “哦?哪里不像呢?” “私企里面的女职工往往会惧怕她们的老板,因此,她们平时都是小心翼翼的,做事格外的小心谨慎,生怕出了错会马上就会被炒鱿鱼一样。长期如此,以至于形成了习惯,就算没在上班的时候,你也会发现她们的举止言行都很拘谨,无论做什么都有如在自己约束住自己一般。你就不一样了,和她们比,你显得有些大大咧咧的。” “你才大大咧咧的呢!” “我猜来猜去,觉得你应该是学理工科出身的,要么是女工程师,要么就是技术女工。因为你平时都和设备、机器等一天到晚转来转去的东西打交道,所以少了许多世俗歪气的感染。奚渝,我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但我感觉是这样!” “对,你猜得真准,我是厂里的女工人。很普通很普通的一个打工妹,每天和机器打交道。陶仁,你是个公子哥,怎么会送礼物给一个像我这样的女工人呢?” 奚渝说得有些冷淡,像是失落中不再怀有希望一样。然而,陶仁听了却是心头一颤。 “奚渝,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女工人不好吗?” “是不错呀,我是这么想的。作为女工人,我从没有自卑过,一向我都很尊重自己。可是现实的社会或许和我想的不一样,说实在的,你说谁会看不起得上一个女工人呢?” “你觉得我是个把人看成三六九等的人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161 “奚渝呀!你晚上是怎么样了?好像真的是很不开心,而我呢,只想让你高高兴兴的,可看起来又是事与愿违。[]上几次在网上聊天也是这样,好像我总会莫明其妙的让你生气。我或许真的不是个十全十美的男人,说难听些,应该是劣迹斑斑吧!哎!这其实我知道,包括第一次碰到你,是在卡拉ok,第二次,是在烟雾缭绕的酒巴,这一切,也许都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不要说这些,陶仁!” 奚渝打断了陶仁的说话。 “陶仁,你没有让我生气,说实话,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为我费尽心机挑选了礼物。我相信凭你的眼光,相信你买的那只包一定相当美丽精致。可是,你想过没有,我是个外地人。对于一个打工妹来说,东宁在我眼里和其它地方是一样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只要我不回家,我就会一直居无定所。而你就不一样了,东宁是你的家,你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任何东西对你来说都是熟悉与亲切的。更何况,陶公子,你年轻有为,在东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应该是简简单单的事,何必为一个打工妹送什么礼物呢?” “别叫我陶公子,听了让人觉得恶心。” “可别人都这样叫。”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你如果愿意做我的朋友,请你以后不要这样称呼我。我没有显赫的背景,更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终日只知游手好闲的人。我只是个小公务员,虽然有时在外面也唱唱歌,喝喝酒,但也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市民。我靠自己的本事谋生,从这一点讲,和千千万万布衣平民是一样的。” 陶仁的语气有些急促而生硬,这让奚渝感到意外。她知道,陶仁是个性情温和,一般不会怎么生气的男人,而能够让他言语中略带怒火的,想必只有什么东西触及了他内心的价值底线。显然,这就是看上去是微不足道的“陶公子”三个字。 162 “对不起,陶仁,我以后不这样称呼你就是了。” “呵,没事没事。是我有些失态了。奚渝呀,你知道吗?我非常讨厌豪门、名媛、公子、衙内等这些字眼,这是权贵社会里才有的东西,我不喜欢。一个权贵化的社会往往会人为的塑造超越凡人的英雄伟人,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掩饰人性中固有的平等观念。我讨厌这些,我没什么本事,恐怕这一生也仅是如此,发不了财,当不了官,更不会成为万众敬仰的伟人。我和你一样,只是一介布衣。当然,我们都应该很知足,因为我们只想快乐的生活着。你说是吗?” “陶仁,听了你这些话,觉得你真有些与众不同,可总给人那么一种对前途未来带着失望的淡淡滋味。” “前途与未来?什么是前途与未来呢?我想我的前途与未来就是能够快乐的生活。与世无争,宁静淡泊,追求人与生俱有的本真。呵呵,奚渝,物质社会让人性变得丑陋,人人有如疯狂了一般在金钱与物欲面前歇斯底里的狂嚣。当我看到你,我发现你却能自由的飞翔在物欲横流的乌云之上,你让我感到一种赏心悦目的快乐。对于一个能让自己感到快乐的人,我想送点礼物也应当是情理之中的吧!” “我没那么会飞吧!不过你说的的确有那么一点道理,我也觉得物质社会虽然丰富了人们的生活,但它也是双韧剑,另一方面却将人的心灵牢牢的束缚而得不到自由。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一代,不可避免的生活在莫名其妙的后现代中,我们到底在寻找怎样的人生价值呢?说白了,我想如果能少点物质的累赘,多些心灵的自由,这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哈哈,碰到知已了,看来观念近似的人都会有心灵感应。” “我没你那么深刻,只是一些肤浅的感受。” “感受的很好呀!奚渝,明天晚上到我家吃饭好吗?” “明天晚上?陶仁,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家就我和我妈,我妈很好说话的,让她见见你,也让你见见她,这不是很好吗?” “陶仁,我觉得这样有点草率,而且我想聊天归聊天,在现实中你也不能太理想化了。毕竟,我是个外来的打工妹,浪迹天涯,四处飘泊,任何东西对我来说都是不确定的。” 奚渝的语气渐渐缓慢了下来,陶仁似乎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急切的问了一句。 163 “怎么,你要离开东宁吗?” “现在还没不好说,不过十一月我肯定要回家一趟。我哥哥就要结婚了,做妹妹的总得前前后后帮着张罗吧!我哥对我很好的,你记得上次聊天你提到小纸船吗?我哥小时候就经常给我折。” “你哥是做什么的?” “和你一样吧!” “那应该收入不错喽。” “哎!我家底子薄。当初我之所以离开重庆,就是因为家里只有一套房子。我总不能和哥哥嫂子们住在一起吧。除非我不分清红皂白把自己给嫁了。” “那你还回来吗?” “不知道,陶仁,这事以后再说吧!” “奚渝,明天你过来吧,就当普通朋友在我家吃饭,你要相信我,真的没什么的。只要大大方方的,那谁都会无拘无束。” 奚渝没有回答。 “明天傍晚我在老东门接你,就这样说好了,行吗?” 奚渝依然没有回答。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还要赶飞机,早点休息吧!” “嗯!晚安!” 164 三十六 陶仁回到东宁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就是张有才打开来的,不为别的,开门见山就谈了网上关于张家旧宅的事。兹事体大,居然震动了市里的主要几个领导,不仅在网上议论纷纷,而且市里也是各执一辞。一开始,支持拆建的书记态度强硬,市长等几个副职则仅仅是保留意见,但时日不多,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书记软化了的他的意见。开发商往往是最能见风使舵之人,一见书记态度变得暖昧,马上就调整了一份开发计划。 如果说前些日大伙还都困惑于当下意外出现的峰回路转,那么今日张有才就能给出了一个确切的答案,原来现在市里的书记马上就要上调省城,而一向支持保护张家旧宅的市长即将升任书记。张有才得到这个消息,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以至于陶仁一回来,他就把此事喜悦的和盘托出。 陶仁听了这些话,虽然不会像张有才这般喜出望外,但自然也心里踏实了许多。不过,张有才接下来的话多少让陶仁感到意外。据张有才所讲,毛驴在线上诸网友对于张家旧宅之事一度一边倒向支持保护这一方。然而就在昨日,网上出现了一个id为“生在北京”的人,他竭力的反对修复张家旧院。虽然反对的声音微乎其微,但这位“生在北京”却不依不挠。针对支持者所列的条条理由,据理力争,大有掀起涛天巨浪之势。 趁下午闲暇,陶仁仔细的研读了一番“生在北京”的言论。其中一句话非常耐人寻味。“生在北京”是这么讲的:今天,你们以弘扬传统的名义,把这些早已成为过去的断瓦残垣修缮一新,你们那种弱势的文化心理因此而得到了满足。然而,你们今天所做的最终要落入我们的手里。当我们成为社会的主流时候,我们会对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不屑一顾,那些被你们奉为文化心理归依的古迹,同样会在岁月中重新回到荒草丛中去,直到风雨将它们彻底摧毁。 “生在北京”的话讲的不无道理,而且足以让人感到震憾。虽然他能否代表他这一代人还是个问题,但从中可以看出,他居然会有如此的雄心在等待着属于他那个时代的到来,他似乎已经作好了充分的准备,踌躇满志的憧憬着自己所能主导的明天。陶仁查看了此人的资料,如果填写的情况属实,那么这个“生在北京”应该20岁不到一点。 165 陶仁在bbs上没有发表意见,因为在最新的几页留言中,几乎全是“生在北京”与“伶颜”的激辨。“伶颜”是支持重修张家旧宅的,在她眼里,旧宅是个传统文化的承载者,体现着东方文化典型的智慧、审美与价值取向。她旁征博引,逻辑严谨,显然是个学富五车的知识女性。“生在北京”当然不甘示弱,他言锋尖锐激烈,尽管看上去欠缺火候,但依然咄咄逼人。 陶仁虽然不完全赞同“生在北京”的观点,但从内心来讲,他也觉得传统热的复兴的确有种走向盲目的趋势。“生在北京”讲的是对的,人们之所以昏头昏脑,以一种几近丧失理智的疯狂来追捧传统,那是因为被外来文化的巨浪拍晕了头,以至于人们看到一堆废墟,就千方百计的想从中挖掘传统的价值。似乎只有重新修建起来,才能找到文化心理上归依,否则茫茫然的在外来文明之前不知所措。(.无弹窗广告)因此,传统文化热与其说是经济繁荣上逐渐升腾起来的强势心理,不如说在越发展,越感到自己落后之际,无奈的找寻能够进行自我安慰的方法。 论战停了下来,想必是“伶颜”要去上班了。午后的天渐渐阴沉了下来,想必一场冷冷清清的秋雨即将到来。秋天并不总是天高云淡,在东宁,更多的时候是阴云沉沉,满园西风。 陶仁上了一会儿网,奚渝回过来的短信说自己正在干活,他便不再与其叨唠。百般无聊之际,一想到晚上奚渝要来,陶仁就独自在家整理起了书房。陶仁的父亲长期在外经商,书房中自然没有他的东西,凌乱堆放的,是陶仁四处收集的一些杂书,而在另一角摆得整整齐齐的,则是陶妈妈精心购置的画册。 笔记本与各类杂志书籍可以说是随处乱扔,陶仁一本本的拣起来,整理空书架,分好类别后整齐的摆放上去。当他整理到地面上最后的那些笔记杂志时,一本蓝色封面的笔记本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本子不厚,里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陶仁想起来,这是高中时的作文本。在念高中时,语文老师对作文的要求特别严格,别的班每周需要写一篇周记,而陶仁这班却要两篇。 166 一看到是自己以前的记录,陶仁顿时来了兴致。他草草的将地上剩下的东西放上书架,然后便拿着作文本坐在沙发上仔细看了起来。人如果仅靠回忆,往往追寻不到往事细小的角落,但有个纪录,如果有空的时候能够饶有兴趣的翻翻,那可就是另外一种别俱风味的享受了。有些地方,陶仁看笑了起来,而另一些文字,则连让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读书的时候思维居然是如此活跃,可以说没有他不敢想的事,没有不能讨论的问题。 刹那间,陶仁的脑海中猛浮现出“生在北京”四个字。他现在想必应该和陶仁写作文时的年纪差不多大,而且也有众多偏激、怪诞、离奇与新颖独特的想法,似乎人们在这年年龄,一般都会有许许多多的奇思怪想。那是个非常有趣的岁月,可一旦走了过来,人就像麻木疆化了一般,开始变得泛味、无聊。更可笑的是,一般人还往往不承认自己在思维上的滑波,美其名为“成熟”。 “为什么不和这个‘生在北京’聊聊呢?或许能够听到一些闻所未闻的事情。” 陶仁从沙发上腾空而起,几个箭步跑回到了电脑前。“生在北京”还在,陶仁赶紧在bbs内给他发了个邀请加为好友的站内短信。“生在北京”非常爽快,没过几分钟,陶仁的qq就跳起了要求加为好友的信息。 “你也是毛驴在线的?” “对,小朋友,见你在坛里与人激辨,觉得蛮有趣的,所以想和你聊上几句。” “小朋友?你很老吗?” “还好吧!客气一点可以叫我大哥,严肃些,或许就应该叫叔叔了。” “那我看还是叫大叔吧!对了,大叔,你有胡子吗?” “呵,这倒没有。不过你有的我没有,我有的你现在还不具备。” “什么意思?” “你有年轻人的轻狂,我有历练后的老成,这是时间决定的。你说是吗?” “话是没错,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讲这些,难道你要在我前面以老卖老?” “以老卖老?这可不是我的作风。我只是觉得你关于张家旧宅这个贴子所说的话有些偏激了,是个典型的愤青。当然,有些观点我还是认同的。” “适些?叻。”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些是什么?” “?看?” “晕,你是火星人呀?” “对,我正用火星文与你聊天。看起来,你果然是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菽。” 167 “噢,原来传说中的火星文就是这样的,难怪我们地球人看不懂。小朋友,你是怎么从火星过来的,坐的是ufo?” “使用火星文并不等于我就是火星人,你真的相信有外星人存在?” “怎么,你觉得茫茫宇宙中就只有地球人?” “哎!说你老,你果真是老的有些赶不上时代了。” “郁闷,难道相信有外星人就显得老吗?宇宙这么大,地球恐怕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既然地球上有人类文明,那么像地球这样的行星在宇宙的其它地方应该还有许多,怎么就不能孕育出像人类这样的文明呢?我想有外星人完全是正常的,不光我是这么想的,千千万万的人和我的想法一样。(.好看的小说)” “是有不少人像你这样认为宇宙中存在外星人,因此才有了许多漫无边际的科幻小说,有了神秘兮兮的飞碟。那其实是因为你们觉得如果只有地球文明,在无边的星际之中人类实在是太孤独了,所以才出于美好的愿意,希望人类能够有个伴侣。不过,你们的这种想法仅仅是一厢情愿。你能证明给我看,外星人**的存在吗?” “不能。不过,你总不至于说宇宙中再也没有像地球这样的行星,地球上所发生的一切是宇宙中绝无仅有的吧!” “哈哈,所以说你老了,思维疆化了。的确,宇宙中有像地球这样的行星,其它星球上或许还存在着生命。但你们为什么不反向来考虑一下问题呢?你认为有行星,有生命,就一定能孕育出像人类这样的文明吗?难道没有可能在别的行星上即使生活着各种生命,但却依然处于一片蛮荒之中,就算过了千百万年,也不能发展进化,就算能发展进化,也难以成为一种充满智慧的文明吗?” “这种可能是有的,可如果真是如此,那人类岂不是太幸运了?” “当然是特别的幸运,这还需要说吗?虽然我没有证据证明不存在外星人,但和你们这些相信有外星人的前人一样,你们也不能证明有外星人。大家都不能用证据来证明,因此所持的概率是相同的,既然可能性对等,那你们为何偏偏不开窍,非要相信有外星人呢?” “呵呵,有总比没有好吧!” 168 “这仅是感情上的取向,我可不这么想,相信有外星人那是对人类自己的文明缺乏信心。在我看来,宇宙中有像地球这样的行星,而且有可能存在着类似或异样的生命,但能够像人类这样从蛮荒走入文明的,只发生在地球,人类文明是宇宙中独一无二的现象。我们应该为此感到骄傲与自豪,我们人类才是宇宙中惟一的精灵,是宇宙中惟一的主人。如果说谁是上帝,那么就是人类,如果说宇宙为什么要大爆炸,那么也是为了我们人类。” “的确有种豪气冲天的气慨。不过你认为没有外星人,我认为有,这都是想象。(.)我不知道像你这样想象会有什么意义?” “意义?我想认为没有外星人比有外星人更有意义呀!” “哦?我愿洗耳恭听。” “意义很简单,就是让人类更加自信。我知道,你们会认为如果相信外星人不存在,就像几百年前相信地球上没有新大陆一样,呆在地球上做着夜朗自大的迷梦。可是你想过没有,哥伦布发现的是新大陆,而不是更加先进的文明。有朝一日,人类也会到达一个像地球这样适合人类居住的行星,并且看到了各种各样从没见过的生命,然而却找不到和自己相妨的文明。(.)” “呵,你这种说法我还是头一次听到。” “那当然,新新人类当然有与众不同的想法,否则怎么会称得上新。忘了告诉你,像你们这般相信有外星人的人,实际上和古时候的人一样的愚昧无知,也可以说是封闭落后。” “没那么严重吧?” “事情很严重呀!你们对自己缺乏信心,于是相信宇宙在冥冥之中存在着超越人类文明的外星人,杜撰出形形色色的外星人模样,唠唠叨叨的描绘着ufo,并对之顶礼膜拜,这和蒙昧时代里对鬼神的崇拜有什么区别呢?难道这不是一种批着科学外衣的新式宗教吗?” “呵呵,小朋友,万一有一天外星人出现在你身边,你会怎么想。” “不可能,如果真的如你所讲,我会斩钉截铁的大喊:‘这是假的。’” “你不觉得像你这样有些狂妄自大吗?” “那你不觉得人们在应该狂妄的时候不狂妄,在不应该自大的时候,却处处自以为是吗?” “恐怕你的观点很难令人信服,当然,我承认,蛮新颖的,的确有些意思。” “不和你聊了,没意思。我要出去了,下次找个有趣的话题,记住,先考虑周全了再和我聊。大叔,886!” 这“生在北京”一溜烟就下了线。一向能言善辨的陶仁,此时不禁有些惊讶,居然在这位初出茅庐的小愤青面前显得有些理屈词穷。虽然“生在北京”的言语轻慢,但仔细琢磨,似乎有些道理。最关键的还不在于此,陶仁觉得挺羡慕他的,因为他的思维无拘无束,有如天马行空一般。或许,很多人在像“生在北京”这般年纪的时候都曾经自由自在的享受过思维的快乐,这无疑是人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也是最美好的回忆,可社会中纷拥而至的俗事往往会在悄然无息中把人偷偷的改变。 “如果永远拥有那样的岁月,那该多好呀!” 169 三十七 临近傍晚的时候,雨已密布了天空。陶仁提前开出了车子,早早的来到了老东门等奚渝。想想下午和一个小愤青聊了外星人,虽然听了许多锋芒毕露的言辞,但似乎却能让人回味无穷,甚至觉得蛮爽快的。他在若无其事之际,想着这些,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瞿黄画室的门口。在奚渝到之前和瞿黄聊聊天也是件不错的事,可门却关着,木板密不透风的隔开了里面与外面的两个世界。 陶仁转过了身,突然他又回过了头。这间画室根本没什么改变,而引起陶仁注意的,仅仅是贴在门框之上的副对联。对联是新的,写在鲜红纸上,浓黑的墨迹像是刚刚晒干,又在潮湿的雨天里,重新渗出了润润的墨汁。对联的内容也谈不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常人一眼就能看出,是这家人刚刚成婚。 “瞿黄结婚了?” 如果这句话喊出声来,想必会有人笑陶仁,他们肯定会问,别人结婚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呢?可看着门口的红对联,陶仁几乎是瞠目结舌。是呀,他实在是感到太意外了,当然,在意外之余,陶仁也为瞿黄感到高兴。结婚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好事,而对于瞿黄来说,则是天大的好事。 新娘或许是鸡窝头,也有可能是别人,不管新娘是谁,她一定是个不简单的女人。东宁曾经发生过一起轰动全城的血案,一个年轻的女子,持刀砍杀了她的情夫,而受害人在本地颇有名声,因为他是某个单位的领导。当时,东宁城的大街小巷议论纷纷,人们对案件的真实情况以及该女子作案的动机莫衷一是。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街谈巷议之后,坊间渐渐形成了一个为众人所接受的故事版本,即该女子是敲诈不成,恼怒之下挥刀行凶,随后因畏罪而引刀自戮。 这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不管怎么讲,人们一般不会想到此事会和瞿黄扯上一些关系。然而,另一种说法却为与瞿黄接触较多的一小部份人所接受,他们认为行凶女子杀人是在为瞿黄报仇,同时也在为自己赎罪。有一点是千真万确的,杀人凶手曾经是瞿黄的女友,还有被害者以前是瞿黄的领导也是不争的事实。至于凶手在与瞿黄分手后是否做过他人的二奶,稍稍有点了解的人大多会点头说是。而且,最为关键的一点是被害人有意在千方百计的陷害瞿黄,使其不堪忍受,直至最后辞职。 170 这一故事版本说起来有些隐晦,大家都谈过,不过在说的时候都遮遮掩掩的,因为谁也不敢确定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凶手是农村来的,带着对城市的无限希望来到了这个充满诱惑与欺骗的地方。瞿黄与之相识后的数年日子过的简单快乐,然而好景不长,一种无逾越的隔阂致使其两人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瞿黄一开始心存幻想,以为晓之以理她就能重新树立勇气去面对共同的困难,但那女的却不这样想,她在寂寞之中逐渐陷入进了绝望的深渊,直至最后选择用仇恨来毁灭这段曾经美好的恋情。 凶手陶仁也见过,那时她还很单纯,在很多杂七杂八的朋友一起吃饭的时候紧紧的依偎在瞿黄的身边。可谁也不曾料到一个天真善良的村姑到最后居然会是如此邪恶,在与瞿黄分手后不知她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导致瞿黄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向口碑甚好的他,转瞬之间被定性为“害群之马”,他的日子真可谓是苦不堪言。被害者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一肚子坏水,工作能力低下,但整人的功夫却是一流,可就是这样一个碌碌无为、凶恶阴险的伪君子,却能在东宁的官场上像树上的猴子一样上窜下跳,难怪有人说“不怕贪官,只畏酷吏”。 瞿黄从没有开口说过此事,但他心里最清楚,其他人只是隐隐约约的推测,但即使如此模糊不表也足以让人心寒。在这个世界上,的确有这样一些人,当他或她感到绝望的时候,不但想毁灭自己,也想毁灭对方。想着这些,只能令人扼腕叹息。 “陶仁,呆呆的在想什么呢?” 不知什么时候,奚渝已经站在了陶仁的身后。她撑着一顶白底梅花的雨伞,房檐上的水落在伞顶上,有如一颗颗碎珠四向弹飞。 “呵呵,你来了,看到了没有,他结婚了。” “啊,是呀!怎么关着门?” 奚渝好奇的从门缝里望了一下。 “可能是度密月去了吧!” “应该是的,我本来还想在你来之前在他画室里坐的呢。” “是去九寨沟了吧!” “哦?你怎么知道?” “哈哈,我是乱说的,上次我经过的时候,看到他在画一幅风景画,真的很漂亮。四周是巍峨的高山,山脚下是开阔的湖泊,湖的一半结了冰,上面覆盖着一层洁净的白雪,而另一半却是清波荡漾,这样的风景你有见过吗?” 171 陶仁没有回答,笑着伸出了手,握在她柔滑的手腕上。(.) “走吧!我妈还在家里等呢!” “陶仁,这样冒昧的去不好吧?” “怎么,打退堂鼓了。没事的,放心好了。” 陶仁说着,从奚渝的手中接过了这把可爱的雨伞。 车子在雨中前行,刮水器有节奏的左右滑动,让眼前的景象刚刚模糊又还复清晰。陶仁并没有开起音乐,他似乎在等奚渝说说话,他喜欢听奚渝的声音,尤其是在这淅淅沥沥的雨中,可奚渝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嘴唇紧闭着一言不发。路途并不长,没过多久,车子开进了一个绿树成荫的小区,小区的门口赫然写着白石巷60号。 推开门,房内是个宽敞的客厅,吊灯亮着,但却没人。陶仁轻唤了一声,陶妈妈立即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她身前还挂着橱巾,手背上粘着一片绿色的碎菜末。 “阿姨!” 奚渝彬彬有礼的鞠了一个躬。 “啊!来了,坐,坐。陶仁,拿些水果来。阿姨我还有几个菜,你们先等一下,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陶妈妈边说边从上到下面带微笑着打量着奚渝,奚渝倒是很快就让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阿姨,我来帮你吧!” “不用了,马上就好,先休息一下,要不看一下电视。” 陶妈妈赶紧开起了电视,并让奚渝在沙发上坐下,可她还是迟迟不返回厨房,直到里面传来一阵紧促的“哧哧”声,她才慌慌张张的快步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去别人家里吃饭,奚渝总觉得因为拘谨而特别别扭,可现在在陶仁家,她却有种轻松自然的感觉。陶仁的家要比奚渝的家大许多,然而装修的一点也不奢华,看上去自然质朴,令奚渝觉得好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从客厅慢悠悠的转到了书房。 “奚渝,想看看我妈妈的画吗?” “好呀!” 陶仁从书架底部的柜子里拿出了好大一叠,一张张铺开,整整齐齐的放在书桌上面。 “怎么?全是仕女图?” “呵,是呀,上次不是和你说过,我妈专画仕女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有如此浓厚的兴趣。” “不错呀,挺好的。你瞧,种类还蛮多的,还有弈棋仕女呢。” “怎么,你对此也有研究?” “只是略知一二,不过这张画我知道,是临摹唐代古画的。原画中的人物很丰满,特别是夹棋欲置的手指和全神贯注的生动神态描绘得惟妙惟肖。不过你妈妈把她画的偏瘦了一些,呵呵,这也算是体现了现代的风格吧!” 172 陶仁瞪着眼睛,一脸惊诧的看着奚渝。[]奚渝能懂古画着实令其倍感意外。 “怎么?大吃一惊?呵呵,其实我对画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可偏偏我就有点了解仕女图。” “哦?为什么?” “因为我妈也很喜欢画这些呀。只不过。” 一想到远在重庆的母亲,忧郁的眼神瞬即布满了她黑色的瞳孔。(.) “哎!陶仁,你妈妈真是个幸福的老人呀!你知道吗?在我小的时候,我妈妈经常抱着我一起翻阅仕女图的画册。她说女孩子呀!年轻的时候看看这些会让心灵变得更美,等老了,孩子们都长大**了,如果提起笔来画画美丽善良的女人,边画边回忆年轻时的快乐时光,那就是最完美的人生。” “想必我妈也是这么想的吧!不过你妈妈现在也可以在空闲的时候画画呀!” “她现在哪有这份闲情逸致呀,都被前些年接二连三的外债折磨的精疲力尽了。看着这些年她头上熬出来的白发,我心里就感到一阵阵的酸痛。” “奚渝,不要伤心,困难总会过去的。其实,人生最大的幸福并不是一生都呆在安乐窝里,而是走过了千山万水,回首遥望历程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踏遍了层层山峦,看尽了天地之间的风云变幻。” “呵!陶仁,感觉很奇怪,怎么你说的和我想的一样。” “我想你妈妈也会有个幸福安乐的晚年的,你哥就快结婚了,这段时间她老人家一定喜气洋洋,等一切都安好了,你对她说说,让她重新燃起以前的梦想,你说她还会没有提起笔来画画的心情吗?” 这时,餐厅里传来了吃饭的招呼声。陶妈妈准备好了一桌并不算丰盛,但却是盆盆精致的家常菜,碗筷盆碟,一应俱全,都端端正正的摆在了桌边。陶妈妈的手艺非常出色,想必是多年居家,烧饭做菜已经炉火纯真。菜肴色泽鲜明,浓香扑鼻而来。味道不错,奚渝吃得津津有味,陶仁也是如此,二人的吃相虽然谈不上狼吞虎咽,但着实有如数日未进食一般。倒是陶妈妈像是没有多好的胃口,她想趁吃饭的机会说些什么,可每次在启齿之际,都缓缓的重归于缄口不语。 173 对于陶妈妈来讲,她当然心中藏着许许多多的问题,更何况是自己宝贝儿子带回来的女人。[]看着他们有如在精耕细作般的进食,她知道,欲速则不达。如果他们真的有缘,那么今后将有的是时间。于是,她沉思片刻后干脆一个劲的给他们夹起了菜。盛情之下,奚渝并没有虚情假意的故作推辞,反而来者不拒,显得落落大方。这一点颇令陶仁的母亲感到意外,在饭后,她想把两人都叫到客厅里来,可没想到他们放下碗筷就回到了书房。 奚渝第一次到陶仁家就没有给陶仁的母亲任何祥加询问的机会,两人似乎事先商量过一样,配合的如此天衣无缝,然而看上去却并不见得有何失礼。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陶仁把窗户推开,任凭“刷刷”的雨声充满耳廓。的确,并非只有寂静无声才能让人心静如水,有的时候,仿佛只有置身于嘈杂的风雨之中,反而会令人的心情更加坦诚舒畅。 陶仁站在窗边抽烟,奚渝则专心致志的翻阅着画册。仕女的图画非常漂亮,有挥扇凝望远方的,也有芳草地上闲庭信步的,个个穿着率性而自然,神彩各异,不禁让人浮想连翩。陶仁见奚渝看得如此入迷,就悄悄的躲到了她的身后。有一张仕女图格外引人注意,奚渝在翻到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图面中,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半倚坐在花园中的一个亭子里,古时候的白色长裙从左边的肩膀上似乎就要滑落下来,因此露出半边白晰而丰满的**,遮遮掩掩,若隐若现,而画中人则托着下巴,作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细腻的工笔把人物画的神情并貌,而亭子边上的花草果木却透着灵气十足的写意之风,让人觉得画中的女人栩栩如生的就在眼前。 每一幅画都是作者心中完美的形象与真实的心情。不知此画出于何人之手,但想必画这幅画的人不管是男是女,心中都珍藏一份美丽的情事。奚渝久久没有翻过去,好像画中人已经走进了她的心间,在与之交谈,与之心心相映。陶仁看着她们两人,忍不住伸出了双手,顺势搂在了奚渝的腰间。他把头靠在了奚渝的肩膀上,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用鼻尖来闻有如是从她耳垂处散发出来的谈谈芳香。 174 三十八 可奚渝却把这页翻过去了,随后,她把陶仁紧扣在腰间的双手挪开。等陶仁睁开眼睛,奚渝已经转过身来,她右手伸得笔直的,握着拳头,顶在陶仁的胸口。 “陶仁,不要这样。你妈还在外面呢。” “没事的,她不会进来。” “我不希望你这样,真的,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陶仁鼓了鼓嘴,奚渝的这句话多少令其有些失落。 “奚渝,你是不相信我吗?” “怎么会呢?其实我知道你是好男孩。我们之间说起来还蛮有趣的,记得第一次见面居然会是在卡拉ok,那时我还把你当作穷凶极恶的打手了呢?” “我长的有如凶神恶刹吗?莫非那天晚上我面目狰狞?” “呵呵,没有呀!后来我才发现你并不是打手。如果你真是打手,凭我那跑步速度,你三两下早就追到我,并把我按倒在地一顿毒打了。可你好像在逗我玩一样,抓到我的时候让我逃脱了,我跑的快些,你也就快点,我跑不动了,你就慢慢的跟上来。当时我觉得很奇怪,不知道你是有意折磨我,还是寻我开心?” “都不是呀!” 陶仁并没有接下去说,奚渝看出来,他无心聊这些并不遥远的往事。 “陶仁,东宁对我来说,太远了。或许我不属于这里,现在工作的地方,老板对我很好,把我当亲妹妹看,可我还是觉得我应该回去。我没有爸爸了,我好想他。有时开开心心的躺在床上想睡觉,可一闭上眼睛,爸爸的音容笑貌就会在脑海中浮现。哎,妈妈这些年很累,我很想她,想回到她的身边。刚才看了这些仕女图,我突然觉得自己当初真的不应该离开她远远的跑到东宁来。现在哥哥马上要结婚了,不知道嫂子怎么样?其实,不管嫂子再怎么好,对于妈妈来说,都还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好。” “这是情理之中的,我能理解。” 陶仁顿了顿。 “奚渝,你真的决定回重庆,再也不来东宁了吗?” 奚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着。 “还没想好,也不知该朝哪边想才对。我不知道,陶仁,以后再说吧!我真的不想回答这件事。” 175 陶仁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在郁闷之时,他又掏出了一根烟。奚渝见状,就从桌上拿了打火机,点起了尖尖的火苗递到了他的面前。这时,在喧哗的雨声中手机响了,是奚渝最喜欢听的铃声,一看,竟是卢新新。原来,卢新新见大雨滂沱,担心奚渝困在外面回不来,就独自开了车出来。她要接奚渝回去,这下可好,又把陶仁的一番计划扔到了泡影之中。 陶仁撑着雨伞,送奚渝来到了小区的门口,没过多久,卢新新的车子就到了。奚渝没说再见就坐了进去,陶仁本以为她们会一踩油门就走,可不料卢新新却摇下了车窗。 “你就是陶仁?” 陶仁点点头。 “你把我家姑娘照顾的还好吧?” 陶仁笑了笑。 “好了,小伙子,我们先回去了。噢,对了,世上最宝贵的东西就是真诚,可千万不要朝三暮四,你要用点心思呀!” 卢新新的话似乎是警告,但却有着言下之意。陶仁挥了挥手,看着车尾灯消失在雨夜的暗处,心间猛然又燃起了希望。的确,奚渝还在犹豫不决,在她身边,有很多人,在她心中,有很多不同的感情让她不忍心离开东宁。陶仁知道,她是不会就这样轻易走的。既然来了,就应该有足够的理由留下来。 雨在奚渝和卢新新走后渐渐的小去了,时间还早,此时的陶仁带着凌乱的思绪在小区里转了片刻后,觉得应该找个人聊聊。他第一个想到的又是张有才,张有才见多识广,多年以来总能让凡事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拨通了张有才的电话,此君又与一群狐朋狗党一起在外花天酒地。陶仁顾不上这些,连忙驱车赶了过去,在走进卡拉ok包厢后,不由张有才分说便把他拉了出来。两人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一个洗脚的地方,这是他们一贯商量事情的方式。可是这张有才想必是喝高了,一听陶仁打开的话题他便大笑了起来。 奚渝的事陶仁以前和张有才提起过,尽管现在陶仁一个劲的解释奚渝不是坐台女,可张有才死活不敢相信,他说世上绝对没有在风月场所能够碰到纯情女子这样的离奇之事。本来,张有才不信也就罢了,然而他依旧喋喋不休,见陶仁无言以对竟信口戏弄了起来。他夸下海口,说陶仁如果要带奚渝去外面玩,就算出去旅游,做大哥的也会想办法帮忙用公家的钱报销掉。陶仁一怒之下让张有才郑重重新许下承诺,随后拂袖离去。 176 没想到和张有才谈话会如此无趣,本是带着希望找他的,却不料被奚落了一番,看起来真的是无事找事,庸人自扰了。[] 带着一肚子的愤忿,陶仁回到了家中。不过生气归生气,有句话陶仁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张有才的醉话往往并不是信口雌黄,他许下的承诺一定会想办法兑现。既然刚才老气横秋的说什么开支都可以拿来报,陶仁决定好好去外面玩一下,到时候让张有才为他的承诺而绞尽脑汁,这也不失为安慰自己的一种泄愤。 想到这里,陶仁不禁独自偷着乐了起来。正当他打开家门,想在网上和奚渝商量一下有时间去哪里玩的时候,不料妈妈的房门开启了,只见她慢悠悠的来到客厅,然后叫住了陶仁。听口气不像是要说去南方的事,陶仁知道,她是想和儿子聊聊奚渝。 “陶仁,陪妈妈坐会儿吧。” “这么晚了还不睡?你是想和我谈谈奚渝吧!” “是呀!和你说别的,你都不愿意听,今天换个话题,妈妈想听听你心中的那个女孩子。” “哎!妈,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呀。” “她是外地人?” “对呀,是重庆的。” “她是做什么的呢?” “妈,你刚才就藏了许许多多的问题,只是想问又不好意思,现在全拿出来问我是吧?” “聪明的孩子,妈妈的心思你不会不知道。是呀,妈刚才就想问。现在既然你连人都带家里来了,妈妈了解一下,总不算过份吧!” “应该的,就算你不问,我想我也会慢慢告诉你的。不过,妈,我现在只知道她是个女工人,具体在什么单位,我也不知道。” “人看上去的确蛮本份的,而且她给我一种感觉,像是我年轻时的影子。真的有些奇怪,虽然我还不了解她具体为人怎样,但我相信你的识人的眼光。” “妈,看起来你还挺满意的喽?” 陶妈妈的微笑的点点头,可同时又伴随着一声似有美中不足之意的长叹。 “哎,只可惜,陶仁呀,她是个外地人,而且工作也不是很理想。” “外地人怎么了?妈,你怎么还有那么深的地域观念呀?如果本地人只能和本地人在一起,那恐怕连今天统一的大中国都没有了。” “瞧你,说得那么严重。外地人是没什么,可作妈妈的,难免会有些顾虑的。你还年轻,不知道这些。你说她是做什么的?工人也得有个工种吧?” 177 “好像是机械的吧!妈,你不至于又要对她是女工人而不满意了吧!” “傻孩子,妈妈没你说的那么顽固不化。虽说女工人在当前的社会中有许多人看不上眼,但妈觉得还是能接受的。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门技术在手,只要社会中存在着需求,都能靠自己双手的劳动来维持生活。说起来,妈妈还是挺喜欢这样的女孩的,现在这时代呀,利欲熏心,只要年轻漂亮点的,巴不得用自己的青春多挣点钱。电视里看到了没有?那些女孩也不管自己到底有多少水平,一看到选透活动,就争先恐后的往里面挤,生怕失去出名的机会,辜负自己的大好青春一样。(.无弹窗广告)她能脚踏实地的做自己本份的工作,这一点在你们这代年轻人中的确是难能可贵。” “哈!妈,原来你也这么想呀?” “是呀!在妈妈眼里,真正懂得生活的人不会每日想着靠走终南捷径而一步登天,他会安心的做自己的事业,满足于靠自己辛勤劳动而获得的物质生活。” “难道你不觉得我也是这样的人吗?” “你呀,从小就被我惯坏了,好逸恶劳,不求上进。现在想想真有些后悔,小时候就应该把你送到姥姥家去,好歹也能让你多少明白一点人生的疾苦。” “哎,你怎么还是老一套思维,谁说我不懂人间疾苦了?难道只有亲身经历才会有切身体会吗?其实,那些看上去头头是道的到农村去锻炼,去现实中体验都是自欺欺人的俗套,如果没有一份宽容的胸襟与博大的情怀,没有那种洒洒脱脱,自由飘逸的心灵,再锻炼,再体验也没有用。像我这样天生能够理解别人的人,就算不用去锻炼、去体验,也能让整个世界装我在心中。” 陶仁这番大话说得他妈妈摇头直笑。毕竟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打心里面,她是很欣赏陶仁的聪慧与睿智的。她知道,陶仁虽然本性顽劣,但从到大从没让做父母的费过心。不过,这当然仅指念书的时候,陶仁的母亲万万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喜欢特立独行的年轻人,居然会在工作之后给家里凭添了最大的一块心病。 想到这里,陶妈妈慢慢的收回了笑容。 “陶仁呀,你是男孩子,按理说,男子汉似乎天生不习惯于与老母亲谈心,今天难得有这份心情,你听听妈妈的心事好吗?” “哎,妈,你哪有什么心事呀。” “怎么会没有呢?就一件呀!可仅此一件事,也足以让妈妈放心不下了。今天,你把女朋友都带回家里来了,我相信你的眼光,她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心性善良,品行端正。一开始,妈妈还怀疑你是否真心喜欢她,但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你喜欢一个在纸醉金黄色迷的社会中纤尘不染的女孩正是你内心中隐而不露的本性。妈妈放心了,所以我刚才一直在想,如果她来到了我们的家,你们是否能够把你爸爸在南方的事业接手过去呢?你爸爸老了,他辛辛苦苦经营的企业总应该有个继承人吧!” “妈,怎么又扯到这事了呀?” “哎!除了你,还有谁呢?难道你真的一点都没考虑过?” 178 “考虑过,而且考虑的很清楚。我知道,我属于现在比较热门的词汇富二代。这是个很风光的社会群体,没有创业的艰辛,却坐拥巨额财富的宝座,多少人羡慕还来不及。可不知怎么的,我就是觉得去管理企业很没意思。” “你不能由自己的性子来呀,你是陶家人,家里的事你不分忧,你让我们怎么办呢?” “可我也不能牺牲自己的自由呀?” “难道你和奚渝就愿意做个安贫乐道的小夫妻?奚渝很聪明,就算你不大情愿,我想她也会帮你做好的。” “小夫妻?妈呀,那你和老头子有那么多钱,还不是两地分居这么多年?你们有幸福吗?你们是大夫妻吗?财富不是坏事,或许是因为家里太有钱了,所以我才变成现在这样。前几天,老头子莫明其妙的给我打了个电话,问起了我谈女朋友的事,你们是否商量过呀?” “没有呀。” “我知道,你们都一个鼻孔出气,巴不得我早点成家,然后去南方接棒。如果换成别的女人,肯定会被你们收买,每天在我耳边旁敲侧击,戏我服从你们的意志与安排,可奚渝不会。你们可别打她的主意,她一定会尊重我作出的选择的。” 陶妈妈知道,她依然无法说动陶仁。奚渝的出现本让她对陶仁改变态度充满了希望,然而现在看来,希望只能是更加渺茫。 “妈妈,你别难过,我心里明白,我这样做不对,让你们感到非常失望。可我没有理由,就是觉得不想去,而且也不想强迫自己。我自由散漫惯了,或许是积重难返了吧,根本就没有想过你们要我去做的这件事。在别人眼里我是个怪人,是够奇怪的,有时候连我自己也这样认为。可即使如此,我觉得懒洋洋的生活也蛮好的。” 陶仁说着拍了拍老母亲的肩膀。 “妈!如果按世俗的眼光,以门当户对的标准,我和奚渝的确有些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和灰姑娘。可两个人的生活不是一度美丽就算完美的。人生太漫长了,真不知道将来会是怎么样?在你们的养育下,我过了近三十年的幸福生活。可今后三十年会和过去的三十年一样的一帆风顺吗?谁能保证眼前的一切会一如既往呢?社会风云变幻,人生扑朔迷离,真可谓是风起云涌,波谲云诡。然而,不管发生怎样的变化,像奚渝这般遇事沉着冷静、对事认识清醒的聪明的女人,都是一张能迎风展开的大帆。” 后面的卧室里突然传来了清脆的钟声。 “好了,妈妈,时间不早了,休息吧!你放心,爸爸可以再干几十年,会有人接过这个班的。你看到没,有很多办企业的都不是自己做到七十甚至八十多岁吗?像台湾和香港那些糟老头子,都不是自己干到七八十岁吗?呵,我还想快乐的再玩几年呢!” 009 “我叫严玲!”又是那群顽皮的学生----- “噢”!声音传得很远!引得教室里的女生都忍不住 “咯咯”的笑出声来!严玲没有笑!她的眼神好像有点倦怠,或许,这种无所顾忌的美丽,早以让她学会了在各种惊叹的赞美中保持沉稳与平静! 以至于她没有像别的教师一样,总是在走进教室的时候先昂首挺胸的环顾一下四周。 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严玲的冷淡让许多人逐渐感到了没趣,她的外表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冰,而是一种席地而起的凉。 于是,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开始出现了窃窃的私语。严玲没有在意下面的小声响,她翻开书本讲课! 一句多话也没有!严玲的上课仅仅是照本宣科,毫无趣味可言,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她清凉飘逸,凄远孤静的独特气质,应该早被挑剔、难缠且个性十足的学生们轰走了。 然而,这个郁郁葱葱的校园对她好像特别的宽容。我和其他人一样,宁愿坐在后面几排看别的书,或者私下轻声聊些别的事,也不会冒然离开她讲课的教室。 只要坐在下面,这就是对她的尊重,更是一种惟一可供选择的关怀方式。 这是她一个人的课堂,是她一个人的世界!人们都在敞开的门外张望一下后走过。 当然,宽容的校园又能让她呆多久呢?谁都不愿意她离开,但谁都知道她必须远去! 《九寨沟》00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10 很快到了冬天,灰蒙蒙的天预示着第一场雪即将到来,凛冽的风吹得让调零的花木瑟索,更让宽大的校园显得空荡荡的寂清。已是午后,我来到了大教室,零星几个人散坐着,没有交谈,没有对视,只有窗外的风声。严玲还是像往常一样,在上课铃声最刺耳的时候低头走了进来。她把包放在讲台上,回头看看,再转身把门虚掩上。然后双手背在身后,像散步一样走到了下面。这样的举动有点反常,因此很快就让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抬起头来盯着她看,我也这样,这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她,看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 严玲的眼神很素淡,她的眉宇看上去就有如一抹空阔的蓝天,几缕细发低垂着,脸颊的几根几乎快粘到了嘴角边。 “同学们好!” 她顿了顿,声音很清丽。 “我想我从来没有谢谢过你们,今天应该......,呵!我知道,我讲的课不好,可你们不管我点不点名,都还在教室里!而且没有人在院党委书记面前讲我的不是,有人问起的时候,大家都说我挺好的,这让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她的身边响起了轻轻的笑声!坐得远的几个人纷纷从后排或门边围坐了上来,“呵咯呵咯”的短暂嘈杂后教室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严玲微笑着环视了一周,然后也找了个地方坐下。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看到她的笑脸,就像看到阳光下晶莹的薄冰在慢慢融化一样,让人感到赏心悦目。有些同学开始尝试着提一些问题,严玲每次都认真仔细的回答着,很快,交谈的气氛变得热情而融洽起来,我们围坐在一起,几乎无所不谈。然而,大家自始自终好像形成了一种默契,谁也不敢把话题扯得离她的伤痕太近。她的伤痕是什么?每个人似乎都能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那么一点点,但实际上,谁也不敢确定自已所感觉到的就是对的。 在第二节课铃声响的时候,外面的雪花已是漫天飞舞,有的人起身准备离开了,我也开始收拾桌上的书本。这时,严玲从我们中间走上了讲坛,双手放在小腹前,立正之后向大家深深的一个鞠躬。在她抬起头的刹那间,教室里静悄悄的,那些已经离席的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大家都知道,她应该是个好教师,可她又是个受到过伤害的女人,对于她,我们都必须表示尊重与理解。 011 三严玲是个聪明的女人,但幽静的校园,最终还是留不住她那份清高飘逸的美丽与智慧。 和所有人预料的一样,她走了,带着两岁大的儿子,听说去了南方,但却很少有人能够知道她确切的消息。 我有时会想到她,想到她在不经意间留给我的那种愈燃愈烈的诱惑,还有知识份子女性那种特有的智慧与个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从我的记忆中慢慢的淡去,仿佛她这样的消失,俨然已经成为了一种无法改变的永恒。 严玲,这是一个女人的名字。这个女人拥有一种可以让她肆无忌惮的美丽与聪慧。 有一种风格,叫做纯朴。我毕业那会儿,正是校园民谣刚刚兴起的时候。 当天色刚刚有些昏暗,草地上,树丛中,不时会传来清脆悦耳的吉它金属弦声,或和着悠扬的口琴,或伴着深情的吟唱,仿佛时空清远流长,岁月开阔飘渺,快乐与幸福就在自己的手心,只要摸摸胸口,就能把人间所有的快乐一一装进了自己青涩的心灵。 天再晚一点,音乐与歌声会渐渐稀落,直到最终消失在夜色之中,喝多了的人才会逐渐提高嗓门,不停的叫唤着哥们再干,然后吹着些杂七杂八,漫无边际的牛皮。 喝醉了的人时常会表现的很冲动,拿着酒瓶乱扔。其实他们只是借酒劲装得很雄壮,仅仅是对着空地发泄发泄而已。 这就是毕业!我也经常喝多,而且就在那时发现自己居然有着不错的酒量! 毕业后,我没有留在北京。北京很大,很繁华,也有一种诱人的前景,但同学们都没选择留下,而是各奔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几届的同学和往常不一样,除了几个本地人留在北京外,绝大多数都选择了回乡。 或许,我们这些已经习惯了群居的人,最怕的就是独处,而北京的四季,时常会让人觉得某种不可名状的孤独难以祛除。 我曾经一个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徘徊在北京开阔的街头,这种感觉刻骨铭心,寂寞与冷清就有如凉风飕飕中的单衣,让人心寒彻的难以承受。 所以,我拖着四年前上大学时阿爸专门为我买的牛皮箱子回到了东宁。 012 称不上是衣锦还乡,但南门这块地方都知道我大学毕业,分配进了不错的机关单位。 东宁的南门,还是那么破旧,城墙上杂草丛生,有很多地方墙体都塌了,成了一条上城的便道。 城墙上有几块菜地,是附近的几个老太太种的。她们大清早的爬上来,拨些草儿,浇点水。 种菜就是这么简单,顺着四季的变化,任其生根,发芽,抽叶,然后拨出来,洗净了,下锅,成为菜肴。 “呵呵!”我不禁笑出声来。看着小菜地,想想无主的城墙因为她们的先占,成了有序的田产;再远望一下南山,回忆一下并不遥远的童年。 刹那间,我觉得自己真正的成为了一个不需要管束的人,在百无聊赖之际,可以随心所欲的走上城墙来逛逛,而这种自由的到来,却有如炼狱般的艰难。 我还记得小时候的那句句咬牙切齿的诅咒,真的如此,阿牛、鱼头、猪脚他们真的还是农民,小工,车夫。 他们的童年占据了整个南门,但现在却为生活所忙碌着,他们果真是玩的太早了,现在不能像我这样若无其事的爬上城墙来散心。 社会的确如此残酷,我被逼上了一个在人们眼里算是有出息的世界。阿爸还坐在家门口补鞋,阿妈去了南门外山坡上的菜地里割菜。 这是我毕业工作后第一次在家里吃饭,也是惟一的一次。可是,隔了四年,我居然像个客人一样,神情清淡的和阿爸阿妈一起坐在木板门的里边。 这样的滋味干干涩涩的,陪伴俨然成了一种面具,一种掩饰多年阴影的面具。 在忙忙碌碌中,又见到了江南阴冷而压抑的冬天。我买了些烟酒,和单位发的水产一起拎到了家里。 阿爸阿妈很开心,想留我吃饭,但莫明其妙的,我用简简单单的一句 “单位还有事”就给推托掉了。其实,单位没事,这句谎言完全是不加思索,脱口而出的。 在路灯下,我茫茫然的,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说句心里话,我有点后悔,不管往事如何让人不堪重负,我真的应该陪他们吃吃饭才是。 毕竟,他们老了,历经了人世沧桑,熬到了风烛残年,儿子近在咫尺,却鲜能相聚,这不是冷漠又是什么呢? 难道我的心灵还在难以抑制的责怪?就在我深感内疚,甚至想转身返回的时候,一辆黑色的桑塔纳突然停到了我的身边。 013 “啊!金处!” 我看到车窗摇下来,金处长对着我在微微的笑。驾驶员小何把副驾驶的门打开。我转几个身,很快钻到了里面,真的好暖和! “吃过饭了吗?” 我不好意思的摇摇头。 “走,一起吃饭去吧!我得谢谢你,年轻人很能干,有前途,你写的几篇材料都上了中央级的刊物,为处里加了许多分,呵呵呵!” 金处笑的很开心,说完,他侧身从包里掏出包中华香烟扔给我。 “晚上省里的张厅长在,等会儿给你介绍介绍,好好陪领导喝几杯,酒量怎么样?小张!” 我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笑笑。不过能和金处长一起吃饭,而且还有省里的领导,当时我真的有些受宠若惊。 没过多久就到了一家大饭店里。金处熟门熟路,大步流星得踏在红地毯上,我则矜持的微躲在金处的身后,领路的是个穿着红旗袍的服务员,她在一扇朱红的大门边停了下来。门被推开了,很大的一间包房,大圆桌上摆了各种晶莹光亮的餐具。好些人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边抽烟,边聊些什么。在进门之后,金处一大跨步上前,紧紧握住张厅长的双手,连连说了许多赞美之辞。张厅长抽出一只手来,用手指头点了点金处,回头笑着对沙发上的人说:“明年我的位置就要让给他了!”引得大家一阵仰笑,接着,各位便立身依次入了席。 前面的人一移,我惊的全身一颤,居然在这里看到了久违了的严玲。在张厅长起身后,她也站了起来,穿着一件淡黄色的,略微有些紧身的毛衣,显得身材带着一种简约大方气质的匀称。她用双手扯一下两边的衣角,再环视了一周。在与我对视的刹那,严玲也是微微一颤,然后对着金处说:“这小伙子是我在北京时的学生呀!叫张什么?” 她从未在课堂上点过名,但出人意料的没有忘记我的姓。 “张有才!是今年刚分配到处里的大学生。” 金处回头示意我坐在他的身边,接着拍了拍我的肩:“真够巧呀,严老师是张厅长的学生,小张是严老师的学生,哈哈,名师出高徒,小张,今晚可要好好敬老师几杯呀!” 014 他们席间无拘无束的谈笑风生,而我则我拘谨的坐在他们中间,虽然位置很宽敞,但全身像被夹板夹住一样。 在金处指点下,我频频起身敬酒。很快,头开始晕眩,脸和脖子都有些胀起来。 严玲也喝的双脸腓红,靠在张厅长的身边,细细的小嘴角尖儿翘着,这样的笑,仿佛是来自心灵深处的愉悦与欢快。 离开北京,让她告别了往事的困扰吗?在晚上,再也看不到那时她身上的忧郁与感伤。 一个女人能够呈现两种美,一种叫忧郁,一种叫欢快,这样的女人随手拎起一段往事,都是能够触及心灵的经历。 严玲的出现有如是命运难以改变的安排,她的到来,甚至她的举一动都给人一种感觉,她会走的更近。 或许,这仅仅是一种期待,是那种在对着窗外发呆时就种在心田深处的的期待。 而且,期待真的成了现实,只是以一种无法预测的方式进行而已。在阴沉的冬雨过后,暖烘烘的太阳开始照耀着大地,我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又见到了严玲。 在周日清晨的东宁医院门口,她抱着童童,从我身边疾步走过,几乎是急的快要跑了起来。 我轻轻的叫了声 “严老师”,她回头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 “小张,帮我去挂个号,我先送童童去我同学那里看看。”可是,严玲的同学没在,她沮丧的抱着童童又跑回来,在门诊量了体温。 等我从药房拿齐药,童童已经在挂针了。严玲放心了许多,她紧锁着眉头,牢牢的抱着童童,左右稍许摇摆着。 我附下了身子,想和她们说声再见,正犹豫着该以怎么样的方式道别时,童童的眼睛微微睁开了。 他胖胖的脸蛋有种病中的痛苦表情,但看到我的时候,居然在一皱眉头后鼓起两腮来了个鬼脸,还用稚嫩的童声说了句 “谢谢叔叔!”。童童很懂事,我笑了,严玲也笑了。于是我没有走,等挂好针,我叫了辆出租车,把他们送到家。 直到严玲放下了心,舒了口气对我说 “睡着了!”之后,我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严玲要请我吃饭,或许不全是因为对我的感谢,而是认为童童和我比较合得来吧! 那天,我去了。在严玲的家里,她做了几个本地的小菜,没有酒,只有一瓶饮料。 我很快吃好了,没有和严玲多说几句话,因为童童老是吃一口就跑,严玲就跟在他后面,一口一口耐心的喂。 等她发现我一个人坐在餐桌边默默的看着她们时,她无奈的对我笑笑:“小孩子真是的,要不你先去书房坐一下吧!” 015 书房不大,堆满了各类书本笔记,但却分得妥当,摆得端正,丝毫不见得杂乱。女人的书房往往别有一种风味,书架纤尘不染,桌面清洁如洗,给人一种温暖如春、天地澄清的感觉。女人的书房就是女人的心灵,这里没有风景,但却沁人心脾。尽管外面很冷,但我随手抽出几本来翻翻,很快就忘记了时间离我有多远。过了很久,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我转过头,见严玲把门闭上,端着一杯热腾腾的绿茶,缓缓的走过来放在书桌上。 “呵!睡着了。” 她顿了顿,像突然回过了神:“不冷吗?怎么不把取暖器开起来。” 她边说边把取暖器插上。 “不冷,从小到大冻习惯了。” 我真不知道应该回答些什么,或许,说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偶尔相互提几个问题,又归于长长的沉默,断断续续的说上两句,又彼此对视数秒。其实,她离我不远,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我想应该是她的沉默给了我勇气,我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面,她没有瞬间的颤抖,也没有把手抽开,我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牙齿紧咬着嘴唇。也许,她在艰难的决择,她需要在久久的无语中下一个决心。我听到了严玲深深的呼吸,她缓缓的转过身来,面对着我,用另一只手把还有一点暖的茶杯推到我的桌边,我把茶杯推了回去,把她搂进了怀里。 严玲没有推搡,她双手搭在我的两肩,额头顶着我的下巴。我闻着长发沁人心脾的芳香,深深的呼气,长长的吐出,把身子贴的更近,感觉到她细腻柔软的嘴唇,擦过我的脖子,她的**,靠在了胸口。我昏沉了,脑子里呈现出了那年夏天她鞠躬时的刹那,好像在炎炎烈日之下浑身的火辣。我屏住了呼吸,紧闭上双眼,把手伸进了她的毛衣,滚烫滚烫的,让手心渗出汗丝来,这或许不是抚摸,而是寻觅,寻觅内心深处的记忆,寻觅那种隐藏已久的诱惑般的体验。 严玲略微抬起了头,靠上了身子,用嘴角在我的耳根轻轻的磨。沙发“嘎”的一声,她的长发遮住了我的眼,像温水浸润的毛巾一样敷在干燥的脸上。她轻喘着,不紧不慢,是静谧的林中溪水流趟,阳光下,落叶飘在水面,在波漩中,起伏摇摆。渐渐的,我开始感受到一种紧促中的压抑,后背的肩甲骨好像快崩裂开来,而她却由喘息变成了低吟。我似乎听到了她心中的千言万语,她一定也有我在倾述的感觉。 窗外的风声尖叫着,严玲趴在我的胸口,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过了很久很久,她让我伸手拿一下纸巾,我递过去时,看到她哭了,好像是雨过天晴后依然带着水滴的梨花。那时,我只能用外衣裹紧了她的身子,再轻拍她的背,算是最无奈的安慰。时钟在嘀嗒嘀嗒走着,绿茶冷了,严玲坐起来,呷了一口,然后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薄薄的《天地一沙鸥》,里面夹着一张照片,是严玲,穿着很早时候东宁中学的校服,她旁边站着一个穿着同样校服的男生。严玲告诉我,这是她丈夫。她们从小住在同一个大院里,一起上小学,中学,一起去了北京。一直以来,都有他在身边照顾着,从不让她哭,逢年过节,都送一些悉心做的精致的小礼物。可是,她回到了东宁,而他却留在了北方。 严玲低泣着,在冬天一个深夜。 016 四 陶仁是我的小师弟,一米八的个子,人长的高大威猛且健壮帅气。说他有奶油味吧,他平时深思沉默时的样子显得内敛而有城府,而且有时还会略显那种饱经沧桑男人的深遂气质;可说他成熟吧,这小子有的时候却明显少不经事,有几次居然若无其事的含着棒糖来上班,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是个典型的后现代小年青。他在局机关刚搬新大楼这年通过省里组织的考试考了进来(处改局了),安排在我的科室。我们的办公室是个开放式的大厅,我占了东边靠窗很大一张办公桌,旁边是一排宽大的沙发,沙发后是一道玻璃墙,陶仁就坐在玻璃墙的外面。 说起来,我是陶仁的直接领导,但我们之间却没有严格的行政阶层之分。我和他之间就算在单位里也是称兄道弟的,彼此都很随便。我不喜欢在他面前摆架子,一直以来把他当我的小兄弟来看,有事我会大吼一声:“陶!”。他听到后会不耐烦的回敬一句:“啥?” “晚上李总安排吃饭,在贵都,别忘了把他的申请资料带上。” “知道了,你欠我那条中华啥时候还呀?” 陶仁冷不丁冒出了个要求,听的我一头雾水。 “我什么时候欠你一条中华香烟呀?” 我扔下手中的笔,探出头来。这事我得正儿八经的询问一下,否则一不留神,又会被他骗走一条香烟。他正忙着上网,手指敲着键盘“嗒嗒嗒”的响。“还聊天,啥时欠的呀?你想诈我是不是?” 他敲了个回车,转过了身子,看我一脸的茫然,就瞪了瞪眼睛:“别耍赖,上个月初千禧的小姐半夜给你发短信,你老婆嚷着要来局里闹事,不是我替你扛下来的?当时说好一条中华的呀?” 郁闷,这事他居然还记得,快一个多月了吧。人到中年的我早养成了一个习惯,已经过去的事情,我都尽量把它忘掉,无论什么事情,对我来说回忆都是非常痛苦的。 《九寨沟》01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17 那晚李总一条龙服务的安排,先在贵都吃了饭,然后去千禧k歌,我叫了个小姐。 丫头是外地人,20不到,人打扮的妖艳无比,像盘丝洞里藏久了的妖怪,一见异性便特会缠人。 靠一下肩叫一声 “大哥”,喝一杯酒就要钻进怀里撒一下娇。在昏暗灯光下的包厢里,酒一多,再一经诱惑,人哪能把持的住,很快我就六神无主了,什么东西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在迷迷糊糊中,带她去开了房。 等第二天醒来,小妖精娇滴滴的要求做我二奶,还说以前被李总包过,是李总推荐的。 当时我就觉得事情挺玄,好像时光倒流,回到了千余年前的唐宋时期。 白居易养了家妓, “十载春啼变莺舌,三嫌老丑换蛾眉”,过三四年就嫌她们老,送人了;韩翊到李王孙家玩,看到他家养的歌妓柳氏人长的错,就上门索要,也有说是李王孙白送的。 现在李总送了个前二奶,不知是否真的是出于好意。当时我和她开玩笑,说做二奶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三言两语就婉拒了,但一时缺乏警惕,留给了她我的手机号。 没想到小妖精把这事当真了,过了些天,给我发了个肉麻死的短信。当时我手机忘扔家里,正和陶仁他们在棋牌室打牌。 手机一响,我老婆接的,她翻开一看,马上瞪着大眼,捏着手机,穿着睡袍就往外面冲。 估计她这一路跑过来绝对的惊天动地。到了休闲中心,一脚踹开我们玩牌的房门,大吼一声:“张有才你这禽兽,在外***,我死给你看!”突如其来的泼妇嚎啕,把当时的我吓傻了,别人也都愣着,只有陶仁夺过手机,看完短信,一把抱住我老婆就哭:“大嫂,都是我的错,我该死呀!”这一招真把谁都搞懵了,连我老婆也不知所措,傻瓜一样的看着陶仁。 大伙全纳闷着,陶仁倒是不慌不忙,一边抽泣,一边掏出纸巾,擦干了表演需要的眼泪和鼻涕,再咳嗽了几声说:“那天张科只允许我去年的开支报60%,其余的*自负,我有点不高兴,晚上在歌房喝酒,喝多了,当小姐问我手机号时我就把张科的留给了她。我本来只想捉弄一下张科的,没想到事情搞到这种地步,大嫂呀!都是我的错呀!” 018 会有这种事?陶仁神情沮丧,面带愧疚,一说完,在场的人个个呆若木鸡。 我老婆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她一时无言以对,的确,陶仁都交待的清清楚楚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拍拍陶仁的背,把陶仁推开,让他坐在身后的沙发上,接着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然后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小陶呀!你也不小了,不要一天到晚只想着玩。你是大学生,又是机关干部,有文化,有地位,应该找个对象了。上次说的那个怎么样?又不满意?要不大嫂再给你介绍个,今天刚有人对我讲,东宁中学有个教舞蹈的,人长的漂亮,身材也好,要不你们认识一下?”陶仁点点头,我老婆转过身,示意我晚上回家吃饭,没多说一句话就走了。 当时我答应陶仁以一条中华作为回报,可过了几天,陶仁告诉我东宁中学那个教舞蹈的简直就是个一流的骚货,边说别拿出一叠*要我签,我没见香烟的*,但却以为报酬已经支付了,没想到这小子不但揩了我老婆的油,居然还问我要中华。 “臭小子,算你恨!”我大吼一声,然后继续案头的工作。临近下班的时候,天渐渐阴沉下来,乍暖还寒的季节,多穿少穿是转眼之间的事。 风呼呼的叫,吹的外面的树枝乱窜,远处工地上的红旗张开残破的旗面,像电影中激战过后在烽烟中展开的军旗,简直就是一片狼狈不堪的景象。 玻璃墙外的陶仁还在一个劲的敲打着键盘,不知道他这一天下来,到底能和多少人聊了多少个不同的话题。 手机响了,李总已经在楼下,我叫上了陶仁。刚开张的饭店,装修的金碧辉煌的,门口停满了各种各样高档的轿车。 走进大门,身着大红旗袍的一排美女迎宾突然齐声致欢迎辞--- “欢迎光临!”,声音清脆、嘹亮且刺耳,响彻大厅,余音饶回来还足以让人有一种胸口紧箍箍的压抑感。 吃了那么多饭,赶过那么多场子,这场面还是头一次碰到,当时吓了我一跳,接着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019 正在我转身想和陶仁开句玩笑的时候,只见他捂着胸,一个箭步冲向吧台! 大伙刷的一下全鼓着眼珠看,一个漂亮的迎宾眉头紧锁,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可能是领班吧,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料脑袋趴在吧台上的陶仁突然伸出一只手把她抱住,转过头,脸靠在她的隆起的胸脯上,一边喘着大气,一边用额头、鼻子、脸及下巴在她前面乱蹭。 饭店老板急匆匆的赶了出来,当场就看傻了,一时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与我们一起的李总算是个见多识广且能做到临危不乱的人,眼前乱了套,他马上板起了脸,装作火气腾上来的样子,冲着老板厉声责怪:“迎宾嘛!在门口鞠个躬,和声细气的说一句‘欢迎光临’就好了嘛,干嘛搞的那么大的声势,吓倒有心脏病的怎么办?”老板一听 “心脏病”三个字,估计心肝都暴破了,他连连点头道歉,可他还是不敢靠近陶仁。 其实,只有我知道这小子在装疯买傻,他一疯狂起来就不知分寸。我看玩的差不多了,再装下去也实在过分,于是过去拍拍陶仁的后背,再示意美女迎宾搀着陶仁去包厢。 我走在前面,一路过去,听到后面在窃窃私语,陶仁和美丽的迎宾扯上了,在问她的年龄,姓名以及手机号。 我真想转过去给他一拳,但心里的确佩服这小子。有他在,就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快乐与烦恼。 一般吃饭仅仅是第一步,接下来会有更多精彩的活动。比如说卡拉ok唱歌,或去的吧奔的,李总历来这样安排。 但今晚却有些反常,大伙在吃饱喝足后在饭桌边闲扯了起来。话题从丰泽集团的于总说了他家真实的故事开始。 于总的老爸是国民党的军官。在东宁,国民党时期出过不少政府高官,那宁静幽远的平原乡村,弥漫着几千年都不曾散去的文化气息,浸润着一代又一代文人儒士。 于父就从田园深处走来,从私塾,到省立中学,再进黄埔。年纪轻轻就成了国民党中级军官,跟在了某位要员的身边。 020 在解放前几年,一位高官为于父作了媒,清江县一个大地主将其女儿许配给了于父。 前程似锦的青年军官与如花似玉的望族名媛结婚,自然影响很大,据说连当时的省主席也亲临婚礼现场为他们祝酒致辞。 然而,好景不长,国民党兵败如山倒,跑到了东南一隅的台湾。于父在身不由已的情况下奉命退守到了金门,而于母则留在了东宁。 按当时的政策,于父可以在台湾再娶,于母也可以与于父划清界限,以便减少许许多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他们都没这么做,在将近隔海相望十年后,于父借陪同长官在金门巡视之机,以惊人的毅力偷偷游回了大陆,并且经过千辛万苦潜伏到了东宁。 二人团聚了,虽然生活无比艰苦,但他们却过得和睦温馨。当然,躲躲藏藏终究要被人发现,没过多久,于父以国民党战犯的身份被扔进了监狱,直到*结束后他们才算真正的团聚。 于总酒喝多了,说着说着,再也难以抑制内心的苦楚,悄然无息中哭泣起来。 他掏出一个皮夹,翻开里面的一张很旧的照片让大家看。照片里的青年军官的确很帅,他身边的女子更有一种传统大家闺秀的风彩,在座的一个个看了以后不禁摇头叹息,纷纷感慨命运的多舛。 本来喝酒吃饭,大伙应该高高兴兴的,敬酒、猜拳,酒喝多了,吹吹牛,说说艳遇,都是极搞笑、逗乐的事,但现在却因为一段往事,搞的大伙都抑郁的很。 “我爷爷也是个大地主,现在都在讲什么青年企业家,如果世道不变,我想我应该是优秀青年地主。”见大家的情绪都为于总的悲戚所左右,我突然冒出一句话,或许仅仅是为了想调节一下气氛。 没想到大家先是一愣,紧接着气氛就更凝重了。陶仁插了一句:“‘主’代表占有,给人的感觉是压迫,‘家’代表共享,给人的感觉是和睦,但这仅仅是感觉。”陶仁说的有那么一点道理,于总听后长长叹了口气,接着他侧过身子问一直很少说话的郑总:“你儿子,在美国还是在澳洲?”在座的似乎都很想谈,可又不愿畅快的谈,话往往只说半句,便晦涩的缩了回去。 021 很不愉快的一次饭局,吃的很晚,谈到了历史,谈到了政治,谈到了与现实生活无关的,很远很远的许多往事,让人感到乏味,感到毫无价值与意义,真的很累。但这样的话题不知怎么的,却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本来回到家中,我的确是想好好思考一下,可又觉得这样的事尽量还是不要去想为好。于是看了一会电视,正打算睡觉,陶仁发了一个短信,问我要去了东方国际的卡号。 第二天清早,天睛了,太阳明媚的阳春三月,让人不想多做几件事。泡杯热茶,点根烟,不紧不慢的,轻轻的吸一口,淡淡的吐出去,自工作以来,好久没这样对着窗外发过呆了。远处工地上的红旗低垂着,是新华国际大酒店的工地吧!我突然想起来,这里将是一座豪华的五星级饭店,30多层高。“哎!”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有了一件心事,“等造好了,那就再也看不到遥远的南门了。”我似乎陷入了某种幻觉。南门外的土地,很大一片,原来都是我爷爷的。我爷爷长什么样呢?难道真像电影中拍的,穿着地主服,戴着小圆帽,獐头鼠目的,后面跟着几个凶神恶煞般家丁的那种?我记得小时候,阿爸给我看过一眼爷爷的照片,和奶奶一起拍的,印象很模糊,但依稀记得他眉清目秀、身材高大,穿着大褂,像个跑江湖的朗中,倒是奶奶一脸富态,穿着打扮像个传说中的地主婆。 想多了,往往会一发不可收拾。接着点上一根烟,我心里感到有一种沉闷积淤。如果一家三代能生活在一起,那又会是怎样一种幸福呢?我爸进了东宁中学,他让“万般皆下口,惟有读书高”的信念成了现实,那他也不会去补鞋,不会用竹枝狠狠的打我了。思绪来到这里,我突然有一种想去南门外看看老宅的冲动。听阿爸说,老宅很大,门口有座桥,桥下是条水很清的小河。无法想象大宅院会是怎么样的,或许应该和王家大院差不多。庭院深深的,树木繁阴,一道道院墙,藏着无限的生活往事,悠扬的文化积淀,雕出了美丽的窗花,展出了突兀的飞檐,堆彻成了精致的小园。呵呵,或许我会是个杰出的青年地主,在书房翻翻旧籍,或是陪夫人下下围棋。历史真的是那么残酷吗?仿佛消灭了地主,就是消灭了传统,而现在又培养出企业家,他们能作为文化的承载者,去续弦、去弘扬千年的血脉吗? 迷幻久了,人就变得昏昏沉沉,好像已经深入到了酣睡中的美梦。门突然被推开,我正想发火,陶仁已经站在我的身后,附下身子,在我的电脑键盘上“嗒嗒嗒”的敲。 “上班时间睡觉,还不谢谢我叫醒你!出大事了,有人在网上发贴说我们单位有个领导在新世界***。” “哪个网站呀!”我揉揉惺忪的眼睛问。 “毛驴在线,看,就在这里。”他把相关的贴子打开,示意我抓紧时间看。然后拿起电话:“清风,我陶仁,在上网吗?把论坛上关于**局副局长***这贴子删了吧!我单位领导知道了,很生气。” 哈!看得我有些新鲜,正想刷新重看一遍,屏幕就显示“相关主题不存在”了。“没了?” “没了呀!” 他对我笑笑,然后拍拍我的肩:“张科,你说他说的是我们单位哪个副局长呢?” “不管是谁,不能问。” 我装正经,很严肃的说了一句,可实在忍不住,还是“噗”的一下笑出声来“哈,小陶,你在在线叫啥名呀?帮我也申请一个,就叫‘地主’吧!怎么样?” “行,等会就帮你搞个id。” “陶仁呀,你在网上用自己本名的吗?” 他在桌上写了两个字“桃仁”。 022 五又是一日的凌晨,陶仁醒来看看,天黑着,头还昏沉沉的,酒醉后的疲惫没有完全消退,于是就扯了被角继续睡。 呼噜噜!呼噜噜!像是潜入水中酣然的冒着气泡,很快他就做起梦来。 在梦里,他手中捏着把木壳枪,身上穿着套旧军装,低头一瞧,自己居然成了个影视剧中的土八路。 虽然一身戎装,但陶仁还是一副没有经过枪林弹雨的洗礼,看上去傻呼呼,笨拙拙的样子。 一个低沉而浑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趴下”,声音短促有力,吓了走神中的陶仁一大跳。原来他们在连长带领下正准备打一次埋伏。 连长看了看手表,再用望远镜看看远处,轻 “咳 “一声后,要求大家做好隐蔽,同时用严峻的目光两边一扫,从表情来看,他已经作好了投入战斗准备。记得小时候学了一首歌,叫《在太行山上》,歌词中说的 “青纱帐里”听上去很美,其实是个鬼地方。太行山呀太行山!光长草不长树,就算有树也长不高,长不密,而且地势平坦,没有沟壑。 这样的地形地貌根本就不利于隐蔽,人家鬼子大老远就能看见八路们所处的位置,一旦行动起来,也是目标极大。 陶仁有点担心,胸口像拨浪鼓一样敲打。他转过头来看看身边,一个小战士手捏钢枪,瞪着眼睛,挤着眉头,坚定的看着前方。 此景令他深受鼓舞。鬼子可真的来了,远处的灯光一点两点三点四点,很快变成了一排长长的光线。 真糟糕,鬼子可真是出乎意外的多呀!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连轮廓都看清了。 陶仁随之紧张了起来,心想自己这些土八路,肯定是干不过装备精良的鬼子的。 他再定睛一看,鬼子居然还有机枪,有小钢炮。陶仁手心都是汗,他手里可是木壳枪呀,而且只有一粒子弹,应该瞄准谁呢? 要不站起来问问哪位是大佐?背后传来轻声的咳嗽,又是一直被认为是英明神武的连长。 “惨了,连长要下命令了,他一定是大喊一声‘打’。生命,或许就在这一刻成为永恒的过去。”陶仁心中这样想着,想着以后成了抗战英雄,在人民英雄纪念碑的浮雕上,有人说不定还能找到与他有点像的战士。 可是,连长坚定低沉的声音迸出的并不是 “打”,而是 “撤”。这是个明智果断的决定,多伟大呀,一个字就挽救了中日两国的部份年青的生命。 陶仁高兴的蹦了起来,拔身回头就往身后的山破上跑。 023 “狗娘养的。” 连长又狠狠的说了一句。原来,八路这一撤被鬼子发现了,他们开始在背后追击。一时火光冲天,枪声不绝于耳,“哒哒哒,哒哒哒”。此时此刻,陶仁的心中已经不再畏惧,他知道,只有连绵起伏的太行山,才是生命最好的保障。因此,他不顾一切的迈开双腿,几乎是跑得飞了起来。耳边风声呼呼直响,渐渐的,枪声小去。鬼子被甩远了,陶仁也从队伍的最前面落到了最后一位。战友们可真能跑呀!连长只顾减着“跟上”,自己却一直跑在队伍的前面,似乎浑然不知这位80小年青已是精疲力竭。刚才跑的太卖力了,体力严重透支,陶仁感到两腿发软,他真的再也不能往前挪上一步。 终于,陶仁成了一个掉队的土八路。 在一厚实些的草地上,陶仁躺着,战友们可能已经爬过了背后的那座山,进入了太行山最深处的安全地带,而他却依然身处不是怎么安全的山坡上。作为土八路,大不了就是以下几种死法,一是被鬼子打死,二就是在急行军的路上累死。陶仁似乎是心甘情愿的选择了前者,因为他在累的快死的时候选择了掉队。太行山!太行山!这位帅哥可是在“青纱帐里”休息呀!多高级别的享受。他摸了摸木壳枪,里面还有一颗子弹。真奇怪,陶仁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回头放一枪。他再摸摸身边,“嘻嘻”,腰上还有一个手榴弹,一想到自己身边仍有些火力,他的心里一下子踏实了许多。正当他暗自庆幸的时候,突然,传来“铛呛”一声,是金属落地的声音,就在背后不远处。“鬼子,难道真是鬼子”。陶仁刚刚好一点的心情突然绷的紧紧的,他手紧握着木壳枪,食指紧靠着板机,然后趴在地上,一点点朝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匍匐。 “哇塞!”居然会有一个掉队的小鬼子。 “小鬼子!落到老子手里了,嘻嘻嘻!你就要和我们的太行山说三油娜拉哩!这可是今晚我最好的礼物呀!杀一个鬼子立一个功,还有他身上那么多先进的装备拉,哈哈哈哈。” 陶仁心中窃喜。于是,他偷偷摸到了鬼子的身后。这鬼子想必是累的刚刚停下脚步来偷懒,枪甩在一边,解开衣扣,舒舒服服的躺在草地上。陶仁趁其不备,搬起一块石头来卯足了劲儿砸了下去。这小子可真难搞定,双手捂面,发起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如果叫声招来其他鬼子,那可大事不妙,陶仁慌乱中又砸了几下,直到他头一歪,手脚不再动弹。 024 砸鬼子的确是个很紧张,很费力的过程。陶仁定定了神,先是举手挥了挥汗,再环顾了一下四周,在确定已是十分安全之后他才彻底的放下心来。小鬼子的装备洒落一地,现在全是陶仁的了,看着地上的尸体,陶仁决定再搜搜他身上还有什么东西。 “或许,这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 就在蹲下身子,伸出手来的时候,陶仁在瞬间犹豫了一下,“这算盗窃呢?还是抢劫?”此时此刻,他竟然为这个问题而犯起困来,党教育了他这么多年,可却没讲过此类的事呀。陶仁左思右想,突然,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噱他东风,这是战争。不管了,在鬼子身上搜了个遍再说。”除了代表日本军国主义的那身军装,陶仁将砸出来的东西悉数收入囊中,包括他的皮靴,手套,钢笔和几张破纸。最后,陶仁拿起最值钱的那把长枪站立了起来。在太行山上,他是个勇敢,而且刚刚取得胜利了的八路军战士。木壳枪插在了裤腰间,背着长枪,拎着钢盔,他的样子一定是英姿飒爽呀!这就是传统的革命英雄形象。“哈哈哈”,陶仁得意的笑着,向太行山致敬!又升了一级拉!” “笑个啥呀?你说你傻不傻,睡觉都会睡笑起来。” 陶仁睁开眼睛,原来是陶妈妈坐在床头。看来是这段时间网游玩的过度,连做梦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游戏情节了。“呵呵,妈,做了个很带劲的梦。” “不管你梦见什么,先说中午想吃什么?” “晕。中午拉?”陶仁一立身从床上起来,呼拉几下穿好衣服,还没来得及上厕所,先跑到书房把电脑打开。陶妈妈摇摇头,去了厨房。《雨的印记》,音符一点点的洒落,阳光照耀着宽敞的房间,仿佛是下着一场温馨的太阳雨。从客厅,到窗外湿润的草地,再到远处青芜的山坡,整个天地似乎都荡漾着优美的旋律。陶仁非常喜欢这首曲子,每天伴着飘飘洒洒的音符与旋律,心情像徘徊在山间的一抹烟云,他总是这样轻轻的走进网络世界。 “呵!张有才也在。地主!” 陶仁看到了地主的最新回贴,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晕!会有这样的事情?” 025 陶仁看到了地主的最新回贴,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晕!会有这样的事情?” 打开一篇题为《冬日暖阳下的东宁鸡》的贴子,没有文字内容,而是一幅色彩鲜艳的油画。三个分别身穿白、红、蓝睡衣,浓装艳抹的年轻女子坐在路边的一张方桌子边,桌子上是一副散乱的麻将。穿白睡衣的趴在桌子边沿发呆,手里捏着一张红中。穿红睡衣的背靠在藤椅子上,点着一根烟,显得有些苍老而憔悴。穿蓝睡衣的则看上去有点稚嫩,侧翘起右半边身子,右手插在右边衣兜里,好像在掏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又觉得她是在暗暗的盘算着什么。 陶仁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尤其是东宁的书画界与音乐界,他都非常熟悉。因此,他一看这画就知道,是东宁一个叫瞿黄的人画的。瞿黄年龄不怎么大,可能也就三十多一点,留着凌乱的长发,蓄着杂草般的胡子,性格有点怪癖,不大爱和别人说话。在东大门的老街边,他开着一家瞿黄画室。这画就放在画室的门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来来往往路过的人想必都应该看见过。不知是哪位多事的人在经过的时候用数码拍了下来,传到了网上。 地主抢到了沙发,顶了一句“一群贱货”。 陶仁不禁笑出声来,“这个张有才,怎么这么偏激,不挨板砖才怪。”没过多久,板凳被一个叫溪鱼的抢了,回了句“你丫的有毛病,养一大群地主婆才他妈的是贱货。” 看样子,这溪鱼也情并不怎么好。 “小娘比!我看你也是做鸡的吧!这年头怎么了?连鸡也上网了?” “三楼的,说话文明点。”四楼的id叫伶颜。带着熊熊怒火的表情回了一贴。不知怎么的,地主这家伙一见伶颜就跑了。陶仁查了一下,溪鱼和伶颜都是女的,溪鱼的经验值比较高,签名有点意思,是加缪的名言:“我的杯子不大,但我却用我的杯子喝水。”以前没见过她在毛驴在线出现过,估计一直都在玩游戏,或在bbs中潜着水。伶颜却是刚刚注册的,这id看上去就有点古板式的老气,大概是个老女人了。陶仁想把话题继续下去,于是也接下去回了一贴。 026 “呵呵!怎么只有三只呀,还有一只鸡跑哪儿去了?” 很快,溪鱼就跟上了:“傻瓜,接客去了呗!” “也有可能麻将搓结束了,还有一个是最赢的,拿了钱,高兴死,去上网了,哈哈!” “蠢猪,你说上网就上网吧!说不定正和你在聊天呢!小心和鸡聊天,感染了爱滋,会死得很惨的。” 溪鱼非常生气,她以为桃仁是地主的马甲。这年头,换着马甲在bbs上与他人针锋相对的大有人在。 “干嘛发那么大的火,话说回来,有的鸡也蛮可怜的嘛。有的卖身救病中的父母,有的卖身为弟弟妹妹们上学,听说现在连卖身治感冒的也有,嘻嘻嘻!” 陶仁还在开着玩笑。而这句话对于的溪鱼来说却有如火上加油,她的怒气已经不可遏制了,便狠狠的回了一句:“我是卖身治流鼻涕,小样的,伪君子,见鬼去吧!” 陶仁傻愣愣的对着电脑,他从没被别人骂过,更没有听到过有人说他是伪君子。再回个贴子,说声“怎么会这样?”,可查查在线的人,溪鱼已经下了,“溪鱼”两个字暗暗的,仿佛只留下了灰色的影子。音乐还在放着《雨的印记》。陶仁点了根烟,看着窗外,心情变得郁闷起来。他觉得溪鱼不应该是做鸡的,她骂的那么凄凉与无奈,好像是刚刚受了什么委曲。她的名字这么纯净、自然,是山间溪流清水中的鱼儿,摇着小尾巴儿,在溪石缝隙间游来游去,她的心情应该和淌过鹅卵石的流水一样欢快才是,她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奚渝关了电脑,寝室楼里的人都去上班了,就在前面这一排排刚刚造好的标准厂房里。她没有去,一个人呆着,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右胸的口袋布上还沾着油污。她靠在窗边,窗帘收的很高,远处高楼林立,她的家却在很远的地方。她哭了,眼泪从脸颊淌下,掉在光光的水泥地上,用袖子擦一擦,眼睛红了,眼眶黑了。一阵开发区工厂里特有的热风吹过来,让人感到胸闷,发丝粘在额头,粘在鼻尖,她转过身,趴在床上,终于哭出了声来,在寂静的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哭泣。她手里捏着手机,手机里只留有一条刚刚收到的短信。 “渝,我在重庆买了房子,不去东宁了!” 027 六 “嗒嗒嗒”,楼道里传来男人厚重的脚步声,“咚咚咚”,有人在敲门了。“奚渝,奚渝,在房间里吗?” “是班组长。” 男人的声音,听上有些软。奚渝从床上爬起来,拉下门后的毛巾,擦擦脸再挂回去,然后把房门打开。 “下午请假了,怎么,身体不舒服?要不去医院看看?” 班组长似乎很关心奚渝,伸出手来想摸摸她的额头。奚渝用手挡了一下,班组长把手缩了回去。 “吃饭去吧!等一下就下班了,人会很多的。哎!奚渝呀,你生病不想上班,也应该事先跟我说一声嘛,下午主任问起了你,我一时连谎话都编不出来了。” 班组长是奚渝的同乡,一年多前,她刚到东宁进厂工作的时候,恰逢厂里搞了个川渝同乡联谊会。班组长是主要的发起人与组织者,给人的第一印象他是个很热情、很大方的前辈。但时间久了,一个个同乡都疏远了他,大家逐渐看出来,班组长除了溜须拍马之外没别的本事,他整天跟在一个姓吴的副总后面,活像吴总的家奴。同乡之间甚至还流传着班组长曾经纠集一批乡党,为吴总出面摆平他人,事后又出卖同乡,置其生死予不顾的劣事。奚渝的确有点不想理他,如果不是下午没去上班,想必他也不会主动找上门来。但话要说回来,他毕竟是同乡,又是自己的班组长,奚渝也没有什么好的推托理由,只有点点头,跟着去了。 一个前,一个后,没有什么话好说,奚渝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班组长则盘算着怎么安排。在快走出厂大门的时候,一辆车子突然停在班组长的身边。 “娄城,干啥去呀?后面这个小姑娘是?” 娄城吓了一大跳。一见是吴总,马上低头哈腰的迎上前去。 “呵!吴总,正想带一个小老乡出去吃饭呢?” 娄城笑的像快要粘上身去,跪下身来为其磕头一样。吴总把头从车窗里探出来,从上到下打量了奚渝一番。后面车子的喇叭一叫,这个色眼迷迷的男人才还过神来。 “上车上车,一起吃饭去吧。” 娄城一听,高兴的跨上一步去开后车门,然后第二步迈出去扯住了奚渝的衣袖,一把将她拉进了车厢。娄城利索的动作实在让奚渝感到意外,正奇怪着自己怎么已经坐在后排的时候,开车的吴总打开了车里的音箱。柔软的沙发,悠扬的乐曲,还有吴总像仁慈长者一样的嘘寒问暧,让奚渝抑郁了很久的心情,稍稍有了舒缓。 028 按一下电动车窗,玻璃缓缓的在眼前降下,城市宽阔的道路在金碧辉煌的夕阳中通往高楼林立的深处。黄昏的风吹散了奚渝的长发,飘舞起来,刷刷的像和煦春风里的柳条在飞扬。奚渝轻声的叹了口气,转过头来,听吴总顺着旋律,哼着小调,她感到自己的确不应该这么草率的跟着陌生人出来。刚才短瞬间发生的一切有如鬼使神差一般,可这飞驰的车轮不是她所能控制的,刹车在别人的脚下。“不会有事的。”奚渝只有这样默默的告诉自己。 没过多久到了一家川菜馆,门口的迎宾穿着打扮都像是青城派里的人,戴着白色披肩,双手背在身后,颇有点护卫武林圣地的味道。奚渝挺喜欢看武侠的,一见此景,她觉得自己像《天龙八部》里的阿紫,天真烂漫,古怪精灵,可以随心所欲的纵横江湖。然而,谁是她心中的乔大哥呢?娄城根本就不像,他有点像偷鸡贼,勾着腰,远看像个括号,仔细看几眼会让人觉得恶心。吴总更不像,已经发福了的胖胖身材,走起路来像老河马一样。虽然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西装,看上去敦实憨厚,但给人的感觉就是贪财又贪色的伪君子。 “何进也不像。” 奚渝想到了他,这是难免的,毕竟刚刚发过一则决定分手的短信,奚渝脑子里很快就出现了他。 “他很善良,但很软弱。他很朴素,但没有主见。真不是个男人,连趁着年轻,出来一起走走天下的勇气都没有,他留在了重庆,服从了家里的安排,我真傻,怎么会信了他的承诺,在东宁等了他一年呢?” 奚渝摇了摇头,感到眼眶一阵酸楚,她努力睁了睁眼睛,决定不再想这样的事。 这个过道似乎很长,奚渝想了很多,看到带路的迎停下的时候,她心中的悔意又翻腾了起来。或许失恋的女孩子总会因为一时昏头而做错事,可这时候已经不能回头了,包间的房门被推开,里面还有一个中年的女子。 “还有个女的。” 奚渝心里一下子踏实了许多。 “或许这个世界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坏。” 奚渝觉得自己的防备心理过强了,尤其是当她知道这个中年女子是厂里的客户之后,她一直紧紧攥着的双手终于松懈开来,刚才的高度紧张,几乎使她整条手臂都快僵硬。的确,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凡事都应该有个度,太敏感,太警惕了也不好。为人处事,就应该大大方方,创造宽松亲切的气氛。 029 整个饭局都在讨论着厂里的产品,有副总,有班组长,还有一线的工人,给人的感觉是大家都很敬业,都是认认真真的工作狂人。这个女客户的兴致随着酒劲的上升也是越来越兴奋,东扯西扯,饭局成了她一个人的演讲。她非常喜欢奚渝,酒喝多了,反复赞美着奚渝,从她的外貌长相,到她的举止言行。她认为奚渝穿着工作服出来陪客户,一边吃饭一边介绍产品,是一种令人敬佩的工作精神。吴总在旁边连连称是,看看娄城,使使眼色,再说几句大家都中听的话,然后劝几杯满满的酒。这样来上好几遍,女客户很快就感到了不胜酒力,而奚渝,也隐约觉得脑袋涨痛,她一向自以为酒量很好,但这次,或许是第一次喝到了六七分。 吴总考虑的很周到,他让奚渝搀扶着女客户回房休息。在把女客户送入房间,看她酣然的睡去之后,奚渝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而且感到酒也醒了一些。吴总和娄城都还在门口等,或许,吴总和娄城真的是值得信赖的男人。女人总是非常敏感的,第六感据说都是非常正确,但第六感不是敏感,敏感一般都是错误的。奚渝好像领悟到了某种真理,于是乎连步伐也轻快了起来。 “小姑娘什么事这么开心呀,走,一起唱歌去,你晚上立了大功。” 吴总在电梯门口远远的对奚渝说。 “好啊!好久没呐喊喽!” 奚渝跟着去了,他们去了一个灯红酒绿的世界。 玻璃的地面,玻璃的墙壁,玻璃的天花板,各种色彩的灯光映得通道像一条通往末知之处的水晶隧道。奚渝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她感到胸口有点沉闷,低沉的音乐宛如从地底传上来,紧紧缠住了身体;她感到脚步有点紧,不敢像在外面一样随心所欲的迈出;她感到眼睛有点眩,用手背揉揉,却是越看越像是在迷雾中看灯。吴总不一样,他一边走,一边和旁边的女服务员的招呼。 一个小包间,灯光让人觉得一种昏沉中的压抑。服务员端上了一瓶红酒,几个高脚杯,冰块、雪碧、开心果、鱿鱼丝、酱花生,一一摆在奚渝面前。小吃对奚渝来说没有任何兴趣,她一进门就抓起了话筒,按了一会儿点歌器,还是不见声音,急了,一拳头砸在点歌器上,怪了,居然让她砸出了声音来。这下奚渝乐了,回头看看吴总和娄城,吴总送上一杯倒好了的红酒,奚渝接过手咕噜一下喝了个精光。 030 奚渝记得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只在街边的那种可以打分的卡拉ok唱过歌。接着在学校里,和着何进的吉它伴奏哼过几次。能像今天这样在如此高档的电音条件下吼几首,活了那么久还算得上是第一次。她唱的很投入,时而躬身低吟,时而抬胸高喊,每次一曲唱完,身后总是少不了响亮的掌声和一杯杯递过来的红酒,奚渝全然忘记了别的一切。终于,奚渝感到累了,在闷热之中,她更感到了体力不支。于是,她脱了蓝色的厂服坐了下来,转身看看,娄城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身后只有吴总一个人,静静的盯着她看。 高领粉红的毛衣,在灯光下,映着绯红的脸颊,还有几道清晰的汗痕,前额几缕略显凌乱的发丝,让整个房间都充满了诱惑。看吴总面带微笑,一声不响,只是鼓掌与递酒,好像整个晚上都是为了她一个人的开心,这让奚渝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坐到了吴总的身边,把话筒递了过去。 “吴总,你也唱几首吧!” 话音刚落,吴总两条像大象前腿一样的粗壮手臂紧紧抱住了奚渝纤细的腰,用肥硕的身子,借前扑的力量沉沉的压了上去,猪脑袋一样的头顶着奚渝的前额,用《功夫》里周星驰被毒蛇咬了后肿起来一样的嘴唇,疯乱舔着奚渝的脸蛋,硬硬的胡须渣子,像板刷一样,擦着奚渝的细皮嫩肉。 “奶奶的,老河马终于还是动手了。” 奚渝一个劲的反抗,用手推,用脚膝顶,用头撞,侧着身子想溜出去,没想到越反抗这死胖子压的更沉。没办法,奚渝急了,她想不能再这样下去呀,再这样任其乱摸、乱亲、乱蹭、辞舔,早晚会失身于此。失身于别人还好点,失身于这样一头老河马,那岂不是要痛苦一辈子?奚渝灵机一动,猛的将头一抬,额头“砰“的一声撞在老河马的鼻子上。鼻子是面部最脆弱的器官,吴总出于本能的反应用手一捂鼻子,不料身体没把持住,从沙发上重重的摔了下来。奚渝一脱身,连外衣也顾不上拿,打开包间的门飞身就往外冲。 真是倒霉,刚好有个高大的男人从门口经过,奚渝和他撞了个十足的满怀。抬头的刹那,前额又重重的撞在那个男人的鼻子上,“轰”的一声,那个男人退了几步坐在了地上。真是伟大的前额,连续撞倒了两个男人,一个属于肥胖矮小型,另一个则是高大威猛型。这些奚渝当然管不上了,脑子里只想着早点离开,她一抬头便继续往外冲。 031 被撞倒在地的正是陶仁,他和张有才吃了饭,约几个同事朋友就来这里k歌,没想到出来上趟厕所,就遇到这种被他人突然袭击的事。 陶仁坐在地上,一抹嘴巴,发现鼻血也被撞流出来。他顿时火冒三丈,站起身来之后随口就是大吼一声:“这年头坐台也这么猖狂。”然后拔腿就往外面追。 领班和服务生都看傻了,一时人声鼎沸,有人慌乱的叫着:“不好了,要打架了,不好了,要打架了!”歌厅大乱,引出更多的人来看热闹。 先说那个吴总,他着实没什么好下场,从沙发上摔下来时是脑门着地,费了好大的劲才爬起来,看到门口挤着许多脑袋在看,他感到面子跌尽。 其中一个领班认识吴总,毕竟是常客,他便马上挤了进来。关上门,没说什么话,拿着纸巾擦吴总的前额,白色的纸巾很快变得鲜血红红。 吴总觉得非常尴尬,匆匆收拾了东西,扔了几张百元大钞立即脱身走开。 不过背后的围观者却没有散去,他们在窃窃私语:“真牛,把一大男人打成这样。”再说陶仁,他没两下功夫就在街对面的花坛边揪住了奚渝。 其实,陶仁不想打她,只是认为自己刚才当众出了丑,正在火头上,想斥责几句而已。 但奚渝不这么想,她认为陶仁是卡拉ok里冲出来打手。之前她就听说过,卡拉ok这种地方的许多服务员其实也就是打手。 反正被抓住了也没什么好怕的。奚渝猛的转过头,用愤怒的眼神瞪着陶仁。 女孩子的怒目,铿锵有力,咄咄逼人,往往能在瞬间以一种无形的力量击碎男人的心灵。 这一刹那,陶仁真的完完全全怔住了。奚渝自幼机灵,见陶仁一愣,用力一挣,转身又跑。 此时的陶仁却仿佛坠入了烟雾弥漫的深渊之中,他从没见这样的女孩,具有诗情画意的脸庞居然会有愤怒的目光。 那目光中没有无奈、胆怯与恐惧,而是充满着要去针锋相对抗争的勇气。 他顿了顿,不知怎么的,迈开双脚又在后面追起来。但这是逮人吗?快追到了,自然而然的放慢了脚步,眼看快跑远了,他又会加快步伐。 奚渝回过头看了好几次,见陶仁仍在,就猛的加速,但渐渐的,她也觉得奇怪起来。 如果真要抓住她,凭一个大男人的体力,不早就逮住了吗?奚渝开始感觉到,这是一次与众不同的赛跑。 但不管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已经再也跑不动了。终于,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放慢了脚步,右手捏着右腰,开始慢慢的走,再接着,她转头看着渐行渐近的陶仁,坐在了一大片绿化带的石彻边沿。 032 七 奚渝开始不再感到害怕,好几次回过头看看,见陶仁只是跟随,而不是追赶,并且他人长的也不是那种凶神恶煞一般的模样。奚渝知道,就算这个男人真是打手,也应该属于的比较厚道,心地善良的那种,否则也不会仅仅是尾随身后,眼睁睁的看她跑那么远。 想到这些,奚渝坐着也踏实了许多。等陶仁走到身前的时候,她拍拍身边的头石,示意陶仁坐下。陶仁轻声一笑,再环顾了一下四周。奚渝落落大方的表现,让陶仁觉得这个女孩子蛮有意思的,于是就故意靠近了一点坐下。奚渝侧身仰头一看,机警敏捷的挪了一下身子,让彼此之间保持着半米的距离。 “你干嘛不早点逮住我,非要跑那么远,你玩老鹰抓小鸡,想累死我呀!” “我为什么要逮你,我只想骂你几句,你干嘛要从包厢里跑出来?把我撞出鼻血了知道吗?” “晕,你不是打手呀!” 奚渝装作才知道的样子,滚圆的眼眶定睛看看陶仁,好像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就是那个被撞的仰翻天的大个子,接着就忍不住“咯咯咯”笑出声来,“原来你是......。这不怪我噢,谁让你挡住我的路了。” “你这怎么说话的呀!撞倒了人家,总得说声‘对不起’吧!” “好好好!” 奚渝笑过之后,倒是有点不耐烦了,“说说说,不是打手干嘛追着我,而且非要追出那么远,就算你要听一句‘对不起’,早告诉我不就得了,你闲着的猪脚哪儿不可以溜跶呀!” 陶仁听了差点憋住了气,闷死。 “闲着的猪脚?你才闲着的猪脚呢!你没事做像傻冒一样的乱跑什么呀?我见你发疯的跑,没事干,想看个究竟,找个新鲜的事瞅瞅,所以才跟过来的呀。” 陶仁笑了,奚渝也笑了,两人对视了一下,一个开始仰望着星空,一个则呆呆的看着远处。奚渝心里想着,这傻小子人还不错,素质蛮高的,还算比较诚实。不过,既然不是歌厅里的工作人员,那想必是顾客吧。“哎!他怎么能到风月场所找坐台的小姐玩呢?” 033 陶仁心里也掂量着,“这丫头人长的秀气,看上去很质朴、纯真,也很有灵性,可怎么就是个坐台的呢?”陶仁不禁叹了一口气,奚渝低声咳嗽了几下,又恢复了沉默。时间久了,刚才运动出来的热量也渐渐散光,奚渝坐着开始觉得冷起来。陶仁看她紧紧抱着胸,想找个话题好一起离开,想了很久,才闷声闷气的挤出一句。 “你,那个客人,你那个客人,是想**你吗?” 奚渝心中惊诧万分,她用茸茸的眼神看着陶仁,更多让她感到奇怪的是,眼前这位给人颇有信任感与安全感的小青年居然会是在卡拉ok相识,她想这世上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不能看外表,更不能凭直觉上的好感。奚渝低下头,思忖了一段时间,陶仁以为她会像怨妇一样说出一句标准的怨言,如“天下没有好男人”之类的,没想到奚渝狡黠的笑笑,挤挤眉,接着用力拍拍陶仁的肩,以一种江湖的语气说:“大哥,以后在东宁混,就靠你关照着了。” 奚渝说完就站了起来,远处正一辆出租车快速使来,奚渝大吼一声“taxi”,“嘎”的一下,出租车很快停在了近处。奚渝打开了车门,迟疑了一下。陶仁很聪明,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就在奚渝半个身子钻进出租车的时候猛喊了一句:“你总得留个联系方式吧!” 奚渝报出一串数字,车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开走了。陶仁知道,这是qq号码。 回到家,已经比较晚了。陶妈妈还没睡,显然是在等她,见陶仁开了电脑,她先去厨房炖了一碗参汤,热腾腾冒着气,端放在了陶仁的电脑桌边。 “妈!以后不要再炖这汤了,年青人用不着,你早点睡吧!” “妈今晚找你有事要说。” 陶仁似乎知道妈妈要谈什么,知趣的把音乐关了。 “你爸来电话了,在广东,一个人管不过来,希望你把工作辞了,去帮帮他。他年纪也大了,这资产,到最后还不都是你的。孩子,考虑一下好吗?” 陶妈妈用恳求的语气说着,几缕白发下苍老的眼神,期待着陶仁能点点头。可是,陶仁一直没有吭声。过了很久,陶妈妈一直坐在陶仁的身旁,参汤也喝完了,空碗端在陶妈妈的手里,她渐渐的哭出了声来。陶仁站起来,手心轻揉着母亲的背脊,再掺扶着她起来。 034 “妈!我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的理想和事业,愿意远赴他乡,抛妻弃子的男人。是的,事业是成功了,可是漫长的岁月里,他有没有考虑家人承受的痛苦呢?妈,我是小男人,只想做个小男人。我没理想,没追求,我从来就不曾有过雄心壮志,不需要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业,更不会扔点钱回家算是对家人所尽的责任。我只想呆在你身边,好吗?我只想这样一天天的过下去。好了好了,妈,早点睡吧。” 这样的话可能说了许多遍,而且好像还有千言万语要说,但陶仁知道,越说情绪就会越激动。因此,他硬是把下面的话塞回了嘴里。陶妈妈点点头,再也没讲什么,挥挥手离去。陶仁把房门关上,重新回到了电脑前。 qq的好友栏里没几个人。第一件事,陶仁把刚刚认识的坐台小姐的号给先申请加为好友了,然后再打开了毛驴在线。水区里的事差点把他看的张口喷血,中午刚发出来的《冬日暖阳下的东宁鸡》,被人顶到近200贴,而且越顶越水,几乎被灌到了九霄云外,成了一纯水贴。 先是那个叫伶颜的又杀了回来,“楼上的诸位吵好了没有,乖,不出声了吧!那姐姐开始灌水喽!” “灌水是一种美德,今天你灌了吗?如果没有,请跟我灌一壶。如果你口渴了,请趴在这里喝一口,放心,不是尿,是我灌滴——水!”一个叫别扭的跟着灌。 “‘别扭’,你可真别扭,你怎么能用这种语气对水友们说话呢?楼主的贴子可是现实的社会**,反映的可是重大的社会问题,我们要严肃的对待,要灌严肃的水。” 这个伶颜,俨然一副长者的姿态,似乎有着一种欲成为水区领导者的冲动。 别扭接着顶:“姐姐说的好正确呀!要不咱们就来研究一下另一只鸡的动向?” 伶颜:“傻瓜,这还用得着研究吗?还一只鸡正在接客嘛!你没见麻将还没结束,她们仨正在等嘛?” 别扭:“哎!这年头,连鸡也供过于求了!民工没事干,看黄带,**没事干,搓麻将。偶看完全可以相互服务,相互补充一下,以促进社会稳定嘛!” 伶颜:“你懂个啥,她们是城市里的性民工。不过还是女人吃香,没有像民工那样存在讨薪的困难。” 别扭:“不会吧,你有没有搞错,难道你没听说过有人因拒付嫖资而砍死数鸡之事?” 035 不曾说谎:“你们有完没完,灌水,要灌的具有纵横四海的气势,老是在鸡身上扯来扯去,能把这水灌的波涛汹涌吗?” 别扭:“前辈,你批评的实在是太及时,太正确了,活这么大,从没有听过如此博大精深,高屋建鸰的概括,真是惭愧呀,你让我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你让我佩服的裸体投地,你知道吗?前辈,你寥寥数语,深入浅出,统揽全局,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万年书呀!” 水之后:“曾经有一汪水在偶的前面,我没有好好去灌,等流光了,才追悔莫及,如果再给偶一次机会,偶要说,灌他一万年。再附带一句,楼上是超级马屁精。” 别扭:“你以为‘不曾说谎’的马屁有这么好拍吗?他老人家存活这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踏过了那么多的坎坷挫折,人生浮沉,万般感慨。但他一心一意的坚持说真话,不说一句谎,就凭我这几句奉承,对他又能算是什么呢?” 伶颜:“没创意,看你们一个个经验值那么高,都是水区的老水民了,但灌来灌去还是这些陈辞滥调,你们不觉得很失败吗?这一切充分证明了你们说思维不够活跃,视野不够开阔,要好好跟我学学。” 别扭:“偶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抬头仰望着楼上,看着你四射的光茫,照耀着大地,温暖着人心,孕育滋养着万物。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灌水学鼻祖----水母?” 无尾鱼:“晕,你们不觉得灌水很无聊吗?我是来挽救你们的,不要再这样虚度光阴了,做点实事吧!” 伶颜:“什么叫无聊?” 无尾鱼:“无聊就是精神空虚的人通过做无价值,无意义的事以求虚度光阴。你们属于无聊之标准版。” 不曾说谎:“放屁!无聊是一种美德。18楼别冒泡,灌出点风格嘛。” 水之后:“不就冒了一串泡泡嘛!冒泡也是一种美德,嘻嘻嘻!” 伶颜:“无聊能产生文化吗?” 无尾鱼:“傻蛋能产生文化吗?” 别扭:“无聊本身就是一种文化。” 伶颜似乎在有意引导着话题,而这个别扭成了她忠实的追随者。 无尾鱼:“没价值,没意义的东西会有文化吗?不要以为灌点水,说点滑头的话,卖弄点东拼西凑的闲碎,就是有文化。” 036 别扭:“有人闷着慌,闲不住了,去爬七大洲的最高峰,这就叫征服。nnd,偶刷遍论坛里各版,难道就不叫征服?请教楼上这条鱼,为什么登山有意义,偶刷屏就没有意义呢?” 无尾鱼:“登山是一种意志坚强,勇往直前,挑战人类极限的表现,而灌水,是污染网络,是制造更多的网络垃圾。” 不曾说谎:“你有毛病呀,在水区让人家不要灌水,你不知道根据我国法律规定,不能在佛教寺庙宣传基督教吗?你知道天有多高,海有多深,知道萝卜有根天萝有藤吗?你知道哪个是冬瓜,哪个是蒲吗?你不知道登山也是污染环境吗?好端端的雪地,本来就是不适合人类生活的地方,硬被这群傻b践踏了。还自以为意志坚强,勇往直前呢!真是不可理喻。” 水之后:“痛快,来抱一个。” 别扭:“偶真的需要价值,需要意义,求你了,鱼,给我吧,哪怕是一点点。偶好可怜!” 无尾鱼:“晕,有这种法律?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扯不过你们。” 无尾鱼被气走了,这些人继续着“无聊“的话题,陶仁想想,觉得也蛮有意思的。毕竟,他感到自己也很无聊。而且,不是他一个人在无聊,好象整个社会都无聊着。这是个无法阻挡无聊,无法消除心灵空虚与寂寞时代。于是,有人恶搞,有人作秀,有人裸奔,有人傻乐。正因为无聊,所以才和张有才他们去喝酒,去k歌,去抱小姐。相比之下,灌水岂不是文明多了,至少不败坏社会风气。灌水,可以说是一种平民的无聊方式吧。只要能上网,就能尽兴的无聊一番。 看看时间不早,陶仁觉得累,也想睡了。然而,正要关电脑的时候,他犹豫了,他觉得应该给中午那个溪鱼留点什么,好像自己已经在无意间冒犯了一个脆弱的,受到巨大伤害的人。溪鱼的名字暗着,他点了下,打开了留言的栏: “对不起!虽然对着电脑,不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但我知道,你受到了伤害,心情不好,而我却又在这个时候让你更加郁闷。我不是故意的,希望你心情好起来的时候,好好的聊聊。” 037 八天没亮,奚渝就起来了。她知道,一定要在今天做完辞职与搬家所有的事。 其实,她昨晚辗转反侧想了很久,吴总那种伪善,娄城那种卑劣,让她感受到已经无法再在这个地方工作与生活下去。 或许,真的是走到哪里都一样,但如此诸多多的抑郁在这段时间积压在这个地方,让人久久难以排解。 因此,还是休息一段时间,换个环境比较好。反正自己是个外来人口,也没什么家当,像风一样,想飘就飘了。 很快,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了两只纸箱与一个大包。奚渝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拍拍纸箱,心想最重要的财产就是里面的电脑,她不禁一个人站着傻笑了起来。 没过多久,外面楼道里逐渐变得嘈杂,工友们一个个起来,洗脸,刷牙,准备着上班。 奚渝梳理了一下头发,正打开房门的时候,不禁愣了一下,有几个女工在眼前嘻嘻哈哈,蹦蹦跳跳的走过,奚渝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 的确,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居然连能够一起谈谈心,聊聊天的朋友都没有。 她慢吞吞的下来,走到厂大门口的早餐店,宽大的厂区和远处工地的隆隆作业声让她又变得心烦意躁。 因为是临时工,当时奚渝考虑着何进能来,可能要换个地方,所以就没签长期同合。 手续办的很快,奚渝领了钱,没再去别的地方,径自坐上了一辆公交车,往老城区而去。 其实,奚渝心里早计划好了,在老城区先找个地方住下,再悠闲的找份合适的工作。 老城区一般来讲比较安静,和谐,不会像开发区那么纷乱烦杂。这年头,城市的建设千篇一律的有如是摊大饼一样往外处扩散,旧的城区逐渐被冷落了,留下的尽是一些老人,或是家境比较差的本地低收入者。 虽然旧城区破落了些,条件比较差,但正因为被冷落而落后了,所以才显得清静。 更何况,旧城区住得相对比较安全,贼都不笨,他们知道旧城区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好偷;抢劫的更聪明,他们一般不会在穷人居住的地方对本来就不富裕的人下手,穷人若遭遇劫匪,往往会激烈的反抗,这点劫匪心知肚明,除非是那些真的被逼急了的人。 奚渝在东门下了公交车,沿街都是十几年前的建筑,显示这里曾经一度繁华过。 这些老建筑在今天虽然比不上新区现代的建筑那么有气派,但底层的门面装修一下,还是颇有现代社会的气息。 再往东门进去一点,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老街,两边都是几十年前二三层高的木砖混合结构房,临街或是开着小店面,或是紧闭着的房门,街面则是刚刚铺上的石板。 走在这样的街上,奚渝觉得很开心,好像是踏在城市深遂的记忆里,细细品尝着诸多悠悠的市井往事。 038 一副画让奚渝停了下来,她想了很久才记起来,原来这副油画就是在毛驴在线灌水专区看到的《冬日暖阳下的东宁鸡》。奚渝挺好奇的,不禁抬头看看里面的房间。这是木结构的门面,门敞开着,木板窗也卸下来放在街边,一个批头散发的男人正专心致志的作画。虽说奚渝对油画一窍不通,但她还是身不由已的走到了房间里面,怀着好奇,东看看,西瞧瞧。地上,桌子上放了许多画,有点凌乱,而且这个画画的也有点怪怪的,在奚渝看到他左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时,有过瞬间的恐怖感。接着,奚渝忍不住再多看了几眼,这才发现这个男人眼窝深深的,一副经历风雨沧桑的面容,似乎藏着无尽的感伤。他就是那个瞿黄,穿着灰色的羊毛衫和破旧的牛仔裤。 前一首钢琴曲停了,在数秒的停顿间,瞿黄的画笔重重的落在油画布上,发出刷刷的声音。音箱里又放出了音乐,有如是零碎的几个音符跳出来,接着便带出一串动听的乐章。奚渝听着这首曲子,似乎清脆的琴声每一次都会让她产生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感触,但又想不出应该用怎样语言来表达。她敛眉低头,直到最后又归于数秒的间隙停顿。 “这是什么钢琴曲。” 奚渝心想着问出个曲名来,以后好在网上找来听听。 一直全神贯注的瞿黄这才发现有人在他的店内,他用手把额头遮眼的长发捋开,皱着眉心,看着傻乎乎且有点土气的奚渝。 “刚才这首钢琴曲子很好听,我想知道叫什么?” 奚渝见他不说话,就再问了一遍。 瞿黄弯过身子,把碟片设置为重放,再从音箱上放着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两片有点发黑的嘴唇中间。然后从烟盒上拿起打火机,捏在手里,一磕,火头蹦了出来,他好像是略有所思的迟缓了片刻,接着下巴一翘,烟头伸到了火头里,合起嘴唇一吸,最后从两个鼻孔里窜出两道淡淡的白烟。 “卡农!” 瞿黄的两个字好像是从胸口弹出来一样,一钻进人家的耳朵,马上就消失了。 “卡农?” 奚渝一脸的迷惑。 “怎么,没听说过?曲名叫卡农,很好听,是吗?” 039 瞿黄深吸一口烟:“不知道为什么,在很久以前,当卡农在我耳边响起,我一点感觉也没有,觉得这是一首普普通通的钢琴曲,并不能给人太多的感受与遐想。过了很多年,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变化的很大。记得几个月前,不经意间打开了一个外地女孩子的博客,背景音乐就是卡农。我似乎仅仅是为了听这首曲子,而把她的博客经常开着。听着卡农,好像一步步走入了生活,走入了真诚与质朴的心,就这样,似乎永远也无法从中解脱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样的音乐,感觉就是对生活感悟的一种共鸣。” 奚渝插了一句。 “呵呵!原来有同感呀。卡农,并不豪华,听着它会让人觉得就是对平凡生活的一种感知。人生灰色的轨迹,枯燥的生活,时时袭来的压抑,偶尔兴起的冲动,低头叹息的刹那,举首向往的瞬间,仿佛都化成了简单而朴实的音符,随着尤如长长岁月般的旋律,渐渐流淌着。卡农是现实的生活升华,简单却不单调,重复却不显得乏味。一段一段衔接在一起,似乎是回到了从前,却又让人感到是新的乐符,新的生活,新的开始。卡农,即缠绵极至,又洒洒脱脱,她好像是用生活琐事编成的音符,像是用各种各样的心情谱写的旋律。听说喜欢卡农的是两类人,一是20不到的人,他们单纯,善良,心中充满向往与希望,卡农让他们感觉到未来的美好时光;另一类是30多的成年人,他们有着生活的各种感知与经验,太多的往事让他们感叹回味,卡农就是走过来的人生,以及还要继续面对的将来。” 瞿黄像是背一篇散文,几乎是一口把这些带有诗意美感的话说完,奚渝尽管还是有些不能理解,但从瞿黄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仿佛是完成了一次真心诚意的祈祷与许愿。 “呵呵,你们搞艺术的,看上去挺玄挺深奥的。” 奚渝咕哝了一句。 “哎!” 瞿黄在轻叹一声之后,把烟头摁在一只又黑又脏,盛满烟蒂的马口铁罐头瓶里:“其实艺术是最简单的,仅仅是生活的真实感受。你认真的生活了,就能有心灵的感受。像梵高的《向日葵》,你说凭什么能卖那么高的价,在一般人眼里很普通呀?” 040 奚渝摇摇头,她听到梵高以及他的《向日葵》,但的确从没想过为什么他的画会那么有名,小时候觉得只要能把书念好就完成所有任务了,哪有功夫去管课外的事呢! “只有经历过人生坎坷,泡经沧桑,被黑暗压迫已久的人才会在看到《向日葵》刹那,感觉到对光明的追求是多么的重要。只有一个用心去生活的人,才会有追求阳光,驱散阴云的强烈渴望。”瞿黄一向很少说话,可一旦谈到艺术,他总会忘我的娓娓讲述。 或许少有人会有耐心来听瞿黄那么多漂亮的言辞,奚渝算是不小心撞上的一个,她点点头,装作自己听懂了一样。 而瞿黄,则好像在对着数百人,在进行一场激情澎湃的演讲。他滔滔不绝,讲了牛棚里的老人,讲了西伯利亚的流放者,讲了专制的反抗者,讲了古今中外许许多多顶天立地的英雄。 他抑扬顿挫,讲的声情并茂,两眼如炬,有如烈焰燃烧。直到当他瞥见奚渝根本无心在听时,才极不情愿的收住了话题。 奚渝想走了,抬脚跨了一步,看到墙角一副画。一个山洞里有个衣衫褴褛的人面对着一头凶狠的狮子。 “这还不被狮子吃了呀!”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瞿黄转过头,笑了! “这是我临摹的徐悲鸿的《奴隶与狮子》,狮子受伤了,跑到山洞里,碰到了一个奴隶,奴隶害怕极了,可狮子没有吃他,因为狮子受了伤。奴隶看到狮子血淋淋的伤处,觉得可怜,没有扔下它而离开,反而留在旁边,帮助它治好了伤。后来在角斗场上,狮子碰到了奴隶,在奴隶主希望一场血腥搏斗的欢呼中,狮子知恩图报,没有发起对奴隶的进攻。这是古罗马的一个传说。” 《九寨沟》04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1 奚渝若有所思的走了。她还要找住处,于是在老城区闲逛了很久,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无奈之际,她回到了厂宿舍,摊开被铺继续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她在一个老乡的帮助下,在东门边靠山的地方找了个80年代运输公司的旧宿舍。 房子不大,但厨房、卫生间、客厅都有,而且房租也便宜。奚渝很满意,叫了一辆小运输车,把东西全拉了过来,没化多少时间,一切就布置的妥当了,只剩电脑还放在箱子里。 这玩意不能上网就等于一堆废物,奚渝琢磨着无论如何也应该等工作找好了,再去电信安装宽带才行。 于是,她啥也没去想,在新窝里好好的睡了一个下午。楼梯里有了踢蹋踢蹋上上下下走人的声音,奚渝醒来,看窗外天色已经有点暗,就起来梳妆了一番。 她准备出去,在东宁的旧城区找个特色一点的地方好好的慰劳一下自己。 门打开了,对面的门也打开了,走出两个与奚渝年纪相仿的时尚女孩。 其中稍微年轻一点的对着奚渝笑笑,奚渝也伸出手,打了下招呼。下楼时奚渝边走边告诉她们,自己是刚搬进来的,正想找个地方吃饭。 两姐妹显得颇为热情,不由分说便请奚渝同去,把她带到了一处热闹的面馆。 三个女人三碗面,炒了一盘豌豆,开了瓶子啤酒,聊聊家乡,说说在外的感受,让大家都觉得惬意、快活。 没过多久,这三个丫头兴致高了起来,毕竟她们三个都是异乡人,有不少飘泊之后的共同语言。 因此,她们开始觉得在小面馆里喝酒不过隐。那大一点的通了几个电话,然后就提议一起去酒巴。 她说上次还存着一瓶很好的洋酒,趁今天心情好,得把它给喝了。奚渝啥也不知道,再说心情也还郁闷着,正巴不得寻个去处好忘忘忧,因此马上点头答应了下来。 更何况酒巴、洋酒这些玩意儿对她来说也挺新鲜的,就算不喝酒,跟着看看也应该是很有趣的事。 于是,她们仨二话没说,结了帐,叫了辆出租车就走了。当然,奚渝心里还横亘着一件事,她好些次想开口问问她们两姐妹是做什么的。 不过考虑再三,还是觉得不问的好。实际上,根本就不需要问,她心里已经隐约感觉到了她们的职业。 想到这里,奚渝又郁闷了起来,从毛驴在线的水区被人家误认为是鸡,到在卡拉ok被别人当成小姐,再到晚上真的和坐台的小姐一起出去玩。 难道交了霉运不成? 042 九 出租车七拐八弯,很快让奚渝分辨不出了方向,不过估计也没离开旧城区多远,因为计价器显示金额还停留在起步价上。东宁本身就是个不大的城市,有人称之为十元城。十块钱打的,足可以从东边的开发区,一直坐到西城旧区的山脚下。 车子停下的地方是条一边靠着山坡的街道,街道两边种着高大的梧桐,梧桐的后面是一排排80年代的火柴盒式楼房。不过,通过远近都比较光亮的路灯可以看到,有的山坡上还零星坐落着一些二层的小别墅。显然,这些小别墅建成已经有一些年代了。藤蔓布满了边墙,丛枝覆盖着阳台。或许,这里曾经是东宁最有权力的人生活居住过的地方。 奚渝觉得这地方挺不错的,即精致,又宁静。如果住在这里,无疑是生活中最美妙的享受。奚渝仿佛看到自己在清晨一觉醒来之后,推开窗子,面对鸟语花香,久久的在驻足远眺。 当她还站在路边沉浸于想象的时候,两姐妹却急着要走。在催促之下,奚渝跟着她们弯进了上山的一条小斜坡路。其实,这幛二层的小洋房就在街道的旁边,只不过灌木丛中长着许多高低不等的树木,以至于在路上根本发现不了后面的情况。只有从小斜坡路拐个弯,才能看到这别墅就一个酒巴。酒巴门口停着一些车,入口处上面绿色的霓虹灯勾勒出七倒八歪的“甘果”两个字。“甘果”酒巴,这名称看上去似乎代表着某种朦胧的意义,但也有可能仅仅是信手拈来的称谓。 推开重重的木门,里面有点吵,空气有些烟酒味交杂的臭,白色的烟还不时在红红绿绿眩目的灯光下飘荡。奚渝感觉闷热阵阵袭来,更糟糕的是那沉甸甸、闹哄哄的音乐。是首外国的歌曲,叽喳呱拉的不知是在说还是在唱,也不知道是哪个鸟国人在讲些什么鸟语? 酒巴很深,最远处的座位上坐着好些人。他们觥筹交错,行拳猜令,玩的全然忘我。入口处的巴台倒是不大,边上只坐着一位很瘦的女人。只见她低着头,独自傻呆呆的看着小手中的酒杯。两姐妹居然和这瘦女人认识,打个招呼后就围着巴台坐在了一起。服务生是个小年轻,发型有点乱,而且还是绿色的。他走上前来,接过一张小纸片,很快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瓶洋酒来。然后娴熟的拎起一个用来调酒的大玻璃瓶,放冰块,掺饮料,再“啷啷啷“的摇几下。酒架上放着几排晶亮的小杯子,一一倒满之后,推到了这三个女人的面前。 043 一人端了一小杯,两姐妹中那大的抬起脖子一饮而尽。随后抽出纸巾抹了抹嘴角,不禁很得意的说起了这瓶洋酒的来历。 简单的道来,就是有一天晚上卡拉ok唱歌之后客人请她们俩姐妹去酒巴,客人酒喝多了便昏头昏脑,为了摆阔气而大把甩钱,结果开了瓶皇家礼炮,没来得及喝就醉的不省人事,被朋友拖出去之后,酒就存给了两姐妹。 经过一讲完,那边上的瘦女人听了以后 “哧”的一声笑出声来。然后扭过那张疲惫不堪,发丝凌乱的脸,伸出鸟爪一样的手端起了酒杯。 见她这架式,应该是想放开嗓门厉声说出什么话来,可偏偏喉咙像塞着稻杆一样,只见她费了好大的劲才艰涩的讲出了一句:“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来!干!”整一个怨妇,像是希望把心中的郁闷与难受倒进杯,再喝进肚子。 奚渝没见过这情况,吓了一跳,不过她还是出于礼貌,举杯干完了这小杯子的洋酒。 这酒不管装在瓶子里,还是倒在酒杯里,在灯光下呈金黄色,都是一样的亮澈,清纯。 的确美丽的很,就像一个高贵典雅的妇人,穿着长长的晚礼服,独自在黄昏时漫步在深秋的长廊,看着梧桐叶儿飘落,显得格外的宁静与安祥。 更让奚渝惊讶的是,这酒不但外观玫丽豪华,而且喝起来也特别的爽口,冰冰凉的,喝进嘴里的刹那,有如流水跳跃在山间的石块之上, “咕噜”一声,滑过喉咙,全身上下都有如渗透了这种清润的感觉。奚渝有点傻了,这毕竟是平身第一次喝洋酒,奇异的感受让她不禁对着捏在手里转转的小酒杯发起呆来。 突然,肩头被人轻轻碰了一下。奚渝转身,看到瘦女人鸟爪一样的手递过一杯酒。 奚渝接了过来,和她的杯子碰了一下,再次饮尽。 “你们都是一起的?” “噢不!刚认识的,她刚刚搬到我们的对门。叫她芦花姐吧!呵呵!”对于瘦女人的提问,两姐妹中那大的紧跟上了回答,然后转身面对着奚渝,示意叫一声 “芦花姐”,再敬上一杯酒。奚渝照做了,芦花姐会心一笑,看上去很满意。 不过,在她侧回身子的时候,一不小心差点从高凳上摔下来,幸亏奚渝及时扶住了她的手。 她拍了一下奚渝的肩,算是表示感谢。 044 两姐妹兴高彩烈,似乎难得像今晚这般无拘无束的放纵玩乐,她们只顾着与服务生玩喝酒游戏。 听着两姐妹响亮的欢声笑语,不知怎么的,奚渝却因为芦花而渐渐有了颇多的感慨。 她不时转过头来,看看埋首苦饮的芦花。这个女人的全身上下好像充满着委曲与哀怨,那眼神忧郁而苦闷,仿佛是四周已经干涸龟裂的湖底中央,只剩下的最后一塘波澜不起的死水。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心死了,眼神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光芒与生机。是什么事让她流干了泪水,又是谁伤害了她? 芦花酒喝的应该比较多了,脸有点红润,眼睛也瞪大了许多。冷不防,只见她猛的抬起头,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她骂的很难听,几乎是想用尽天下的脏话来掏空心中的愤怒,到最后甚至连简单的英语也派上了用场。 随着接二连三的骂声,奚渝的心事也被翻腾了上来。她想到了自已在东宁的这么一年之间的遭遇,想到了遥远的重庆以及那个已经安下家的男人,还想到了更久更远之前的诸多不幸。 干脆,奚渝和两姐妹换一下位置,坐到了芦花姐的身旁。两个女人以一醉方休的架式,你一杯,我一杯;你一句,我一句。 搞的从她们身后走的人都皱皱眉,加快了离开的脚步。没几下功夫,芦花喉咙中塞着的稻杆好像已经被一杯杯的酒冲进了肚子,她的嗓门变得顺畅而嘹亮刺耳起来。 服务生有意识选择了 “high”一点的音乐,并开大了音量。转眼间,整个酒巴像处在敲打着的皮鼓里一样。 正在芦花大吼一声:“天下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的时候。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抖抖身体走了进来。 奚渝虽然头喝的有些昏沉,但一眼就认出了来者正是那晚从卡拉ok追出来的大个子。 惊诧之际她赶紧回避了目光,正儿八经的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当然,她知道早晚会被认出来,此时已经无法回避了。 是陶仁,东宁城真是个不大的地方,陶仁居然认识芦花。他走上前拍拍芦花的肩头,呵呵的笑了起来,然后以一种即是斥责,又带有关爱的语气说了一句:“又喝多了吧,开骂了?” 045 芦花好像对陶仁心存畏惧。她眯了一下眼睛,噘了一下嘴,叹了一口气,一言不发的,只顾把玩着手里的小酒杯。 陶仁转过身来,两姐妹也认识他,娇滴滴和他打起招呼。陶仁正想开口说话,突然看到了低头不语的奚渝。 他先愣了一下,或许这不算是愣,而是针尖儿刺穿了本是鼓鼓的气球吧! “你也在这里?”陶仁边说边搬了把高凳,夹进两姐妹与奚渝中间,然后挤进身子,翘起屁股坐下。 奚渝觉得实在是倒霉透顶,这次一定又被当成了坐台小姐,怎么也说不清了。 既然如此,干脆就将错就错。她一咬牙便回答了一句。 “嗯!我是刚来的!”声音很低,像是在敷衍了事。陶仁一时无言以对,他示意服务生拿酒,然后点了一根烟。 白色的烟雾飘浮起来,袅袅的盘绕在彩灯之间。对于奚渝来讲,从没有过男人坐在她旁边抽过烟,这烟味很难闻,奚渝忍不住用右手的食指挡在鼻孔前轻咳了一声。 陶仁听见后,头转向了另一面,再把几乎还是整支的香烟重重的摁灭在巴台上的玻璃烟缸里。 门又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一个踉跄跌了进来。等站直了之后结结巴巴的对着陶仁说:“还好!活着进来的。”这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张有才。 今晚这两人又不知道在哪里鬼混,混的像两只四处寻找鱼腥味的醉猫,跑到了酒巴里来。 张有才尽管醉晕晕的,但色迷迷的眼睛还尖的很,一眼就看见了陶仁旁边坐着新面孔的姑娘。 奚渝明齿皓眸,一副清纯的样子,不禁让张有才蠢蠢欲动的探上了脑袋来张望。 就在脑袋靠上来的刹那,奚渝闻到了一股酒与烟混杂的,令人鼻酸胸闷,几欲作呕的臭气。 陶仁看到了奚渝一脸难堪的反应,苦苦的笑了一下,随后一把将张有才推开。 陶仁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自己早进来一步抢坐在了奚渝的身边,张有才这头色猪肯定会死皮赖脸的坐在这里。 现在,奚渝的身边已经没有了空位置,她的另一边坐着发作起来像母老虎一样的芦花,凭张有才这样的小胆,绝对是不敢叫陌生人让出座位的。 046 张有才眼巴巴的瞪几眼独自沉默着的芦花,见无缝可插,无机可乘,无戏可唱,只能摇晃着身子去找两姐妹。 显然,这两姐妹和张有才很熟了,主动搬了把高凳放在了她们的中间。 他们仨玩的很投入,不时有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狂笑。自从陶仁和张有才进来,甘果好像就变成了冰火两重天。 一边是疯狂,一边是沉寂。疯狂的人彻底的忘我,而沉寂的人却各有各的心思。 陶仁让服务生拿了两副骰子,给了奚渝一副。奚渝摇摇头,说自己不会,这让陶仁很纳闷,但想想她是刚来的,不会也有可能,于是就要求奚渝跟着他学。 骰子或许有很多种玩法,陶仁挺在行的,但奚渝显然没有兴趣学这些玩意。 其实,她在见到陶仁的瞬间已经清醒了一大半,而且说句实话,在甘果酒巴和两姐妹一起碰到陶仁,即让她欣喜,又让她极度的失望。 陶仁看上去长的比何进文气多了,而且,文质彬彬的他居然看不出一丝的懦弱,陶仁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刚毅气质,这让许多人会认为他是个正直、坚定、勇敢,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是,眼前的陶仁却与他的外观形象大相径庭,他是个出没于歌厅酒巴,终日与小姐为伍,以洋酒为伴的堕落公子哥。 张有才兴致越喝越高,和酒巴里一些喝多了的酒徒一样,成了肆无忌惮的群舞恶魔。 而陶仁则恰恰相反,他早就随着奚渝的冷淡而抑郁了许多。上次在卡拉ok碰见,陶仁就不完全相信奚渝是坐台的,无论是外表气质还是举止言行,都不符合他的判断标准,但今晚算是让他彻底相信了。 既然奚渝对他冷冷冰冰的,干脆自己一个人喝起了酒。没过多久,张有才就醉了,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对着吧台里的酒橱发呆。 陶仁也没有了兴致,和芦花简单的说了几句,再出于礼貌和奚渝打声招呼之后,就拖着张有才离开了甘果。 陶仁前脚一走,芦花立马就来了精神,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ok”,开始轻声哼唱起小调来。奚渝见其一下子变得如此愉快开心,兴致也随之高涨。 她和芦花俨然成了一对已经认识很久的姐妹,边喝酒边聊天,相互之间称姐道妹。 两姐妹见她们玩的火热,也掺杂了进来,四个人喝光了开着的洋酒,再加了些啤酒。 直到酒巴只剩她们四个的时候,才跌跌撞撞的离开。 047 十芦花没有回家,她也走不到家,喝的烂醉如泥,需要他人的搀扶才能走动。 奚渝没办法,只能把她带到了自己刚刚安顿下来的宿舍。再加上自己也喝的差点不省人事,一进房门,把芦花推上床后,自己也轰然倒下,像石沉大海一般深深的睡去。 第二天奚渝醒来,头像涨冬瓜一样的难受,朦朦胧胧的眼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和芦花连衣服都没脱就睡着,被子横扯过来,床上一副凌乱不堪的景象。 奚渝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做事情过于草率,实在不应该带个陌生的女人到自己的宿舍里来过夜。 可当看看身边的芦花,想着一个因为重重心事排解不开而喝醉了的女人,觉得如果听之任之,真有点于心不忍。 芦花侧着身子,睡的有如一只阳光下埋首倦伏的母狗。其实,芦花长的还算秀气,只是人很瘦,不知道她那些留不住肉的骨头上,刻下的是怎么的伤心往事。 奚渝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她想着想着,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尽管自己浑身乏力,但她还是撑起身体,帮芦花扯上并捂实了被子。 然后自己脱了些外衣,重新盖好被子躺了下来。奚渝感觉全身酸痛,眼皮沉沉的,头还昏的像一团浆糊。 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依稀之中,往事浮现于脑海,让她湿润了双眼。 重庆是个美丽富裕的山城,谁又愿意离开生长的故乡,只身去外飘泊闯荡呢? 更何况是个势单力薄的小女孩子。可奚渝没办法,她一直坚定的告诉自己,趁着年轻,必须在外为家里分忧几年。 小时候,爸爸妈妈都有一份相当不错的工作,奚渝家境殷实,衣食无忧。 她还有个忠诚厚道哥哥,从居住的大院到学校,哥哥处处小心呵护,奚渝过着公主一般的快乐生活。 可天有不测之风云,爸爸不知道为什么辞去了工作。从此以后,家境一日不如一日。 直到有一天,灾难似乎是突如其来。妈妈白天在法院执行人员的面前苦苦哀求,希望他们不要搬走兄妹在做好功课后惟一可以得到欢笑的电视;晚上则被迫跪在黑社会打手的面前,一脸泪水,苦求着他们再宽限几天。 048 那是个刻骨铭心的夜晚,爸爸与哥哥都没在,奚渝躲在房间里,只有妈妈一人出面周旋。 索债者有如凶神恶煞一般,气势汹汹的,先是一通污言秽语,再是几句严辞威胁。 他们打碎了玻璃,踢破了门。当他们看到奚渝的家真的已是一贫如洗时,才不得不恼羞成怒的抛下几句关于最后期限的话,随后悻悻离去。 执行者翻箱倒柜,索债者恶语要挟,这一家人陷入了罪孽深重的苦海。 在悲痛欲绝之际,他们在风雨飘摇中似乎濒临着被一脚踢出社会的绝境。 欠下的巨额债务有如泰山压顶,爸爸东躲西藏,疲于应付。妈妈考虑再三后,带着奚渝住到了姥姥家。 哥哥一直在帮助着爸爸,他曾经一个人住在家里,后来在家门被钉死后就没有回去过,也没有再去上学。 这个家好像从此之后便分崩离析了,奚渝和妈妈只知道,哥哥只身在外打工,而且每个月都能寄点钱到姥姥家,但却不知道爸爸的下落,更不知道爸爸后来是否还和哥哥在一起。 妈妈白天在单位上班,迫于生计,晚上再做点零碎的活儿,只有奚渝继续每天去学校念书。 没过几年,爸爸的再次出现已经不是在家里,而是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之上。 他形容消瘦,满头白发,一脸苍白,触目之际令人痛哭涕下。当他看到奚渝,干涸的眼角露出了一滴晶亮的泪花。 他有着千言万语想对女儿讲,有自己的辛酸,有对妻子儿女愧疚,还有对天对地,对这社会,对这个时代一肚子的怨言。 爸爸在临终前告诉奚渝,作为60年代迂腐的知识份子,后悔太相信这个社会还有道德与法律秩序的存在,他希望奚渝今后都不要念文科,改读理工科,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有一门技术在手,老老实实的生活,比做什么都强。 奚渝的家庭,就是一次以保护优秀企业家为名的不公正的审判后,夺去了一条人命,害苦了一家人整整十年的时间。 那时候,奚渝很瘦,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在地。为了爸爸临终前的那句嘱托,奚渝没有选择文科。 她哭了很多次,从此挥泪告别了自己从小的理想。就在奚渝考上大学这年,家里的债务还清了大半,剩下的,也有因为同情而没再追讨的。 正当妈妈愁着如何为奚渝筹措学费时,很久没有回家的哥哥送来了两样令人惊喜万分的东西:一是哥哥打工挣来的钱;二是哥哥的研究生入学通知书。 049 哥哥终于来了。家里的男人,也是惟一的顶梁柱,在经历数年的飘泊之后,他比以前更高大,更健壮,他已经成了一个泡经沧桑的男人,他的眼神,写就着人生的苦难与抗争。 在爸爸的坟头,他足足跪了半天,他发誓,一定要为父亲讨回公道,一定要将申诉继续到冤案昭雪,一定要让那些徇情枉法,见利忘义者得到应有的报应。 原来这些年里,在学校时一直成绩优异的哥哥一边在机械厂打工,一边利用空隙时间参加自考。 “无边寂寞夜,一片苦寒心”,哥哥不但让自已重新走进了校门,也为自己的妹妹奚渝赚下了一笔学习的钱。 奚渝记得那一天,妈妈抱着哥哥哭肿了眼睛。在奚渝的心中,哥哥是个永远都趴不下的男人。 因此,当她毕业之后,恰逢姥姥的房子因为拆迁而换了一套新房。妈妈本想将新房作为哥哥结婚所用,但哥哥却要让给奚渝,说自己有了好单位,早晚能够买得起房子,而且推迟几年结婚也不碍事。 共度患难的兄妹感情,让奚渝再也不忍心哥哥为自己付出太多。几番思虑,她于是就约了大学的男朋友何进去沿海的地方打工。 她以为这样一来,就能让哥哥早点和嫂子在新房结婚,也能让妈妈早一点圆了抱上孙子的心愿。 生活逐渐安定了,家人之间自然充满着无限思念。在奚渝去东宁之后,哥哥经常发来短信,每次都说妈妈和他自己很想念奚渝,并告诉奚渝,如果在外面混的不好,就回家来和妈妈一起住。 奚渝知道,回家是自己最大的心愿,而且哥哥也一定能够帮忙解决工作上的事。 可她本以为何进能来,因此打算两人一起在外面做几年,到时候哥哥结了婚,等有了孩子以后再回去。 然而,事与愿违,何进没有来。这个傻小子一直很懦弱,他说他买了房子,他肯定是找了个有钱的姑娘。 奚渝发过誓,要像哥哥那样做个坚强的女人,只要哥哥不结婚,就继续在外独自拼搏。 想了太多太多的伤感往事,疲惫的泪水让眼皮更涨,人也变得昏昏沉沉。 在不知道不觉中,奚渝睡着了,她没有做梦,睡的很深。也不知睡了多少时间,隐隐约约之中感觉外面的太阳火红火红的晒进了房里。 盖着的被子有点热,身上有些汗丝在渗,浑身上下开始有点因为汗腻而难受。 奚渝想挪一下身子,调整调整睡姿,可一扭身,她感到自己被某种东西缠住身体。 一只手从下面穿过来,伸进了衣服的里面,手心摸在右边的**上,两个指头轻轻的揉着**。 另一只手则从上面弯下去,伸进了裤子里面,在小腹的下面轻柔的抚摸。 在脖子的后面,一股热气有节奏的烘着,两片滚烫的嘴唇在后背的上部来回的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