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月》 楔子 济南 一轮满月高挂天空,夜如白昼。 在将军府后山的一片竹海中,两颗小脑袋瓜子在竹林间钻来钻去,两双熠熠发光的眸子,更是骨碌碌的直盯着不远处那栋气派非凡的高堂屋宇。 此时,一阵清风拂来,竹叶发出沙沙声,风一停,四周再度跌入一片静寂之中。 过了好半晌,两个眼眸瞪到发酸的俏娃儿这才有了动作,她们相亲相爱,你拍拍我的胸、我也拍拍你的胸,再大大的喘口气,接着,便率性的坐在稍早才下过春雨的泥地上。 “好险,苏婆婆看来是没追上了。” “嗯,但我们难道胖得还不够?还不到她的标准吗?!” 水色月光下,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粉雕细琢的孪生女娃儿,又是你捏捏我的吧嘟脸,我掐掐你的肥粉臂,东摸西掐的,都摸不到骨儿了,还不够吧吗? 两个古灵精怪的俏娃儿看着彼此,漂亮的眸子都有些疑惑。 虽然,她们才八岁,但城里的人都戏称她们姐妹俩为“庞然大物”或“两座会移动的山”,如果再让苏婆婆像喂猪似的塞填下去,她们会不会胖到连走都走不动了…… 刚想到这儿,两人只觉眼前一闪,面容严峻的苏婆婆就站在她们面前,而她的身旁还有另一位铁面婆婆。 两个女娃儿互看一眼,忍不住在心中哀叹一声。虽然躲不过,但偶尔捉迷藏,动动手啊动动脑的也好,免得身材像猪,脑袋也像猪。 “练功!”满头花白的苏婆婆冷冷的将手中长剑丢给两人。 “是。” 两个娃儿很识相的在月光下挥掌舞剑,体积虽然比平常小女娃要大上一倍,但身形倒是不笨重。 “岳上弦,你再这样练下去;永远都只有三脚猫功夫。” 戴了一只铁面具的婆婆,以冷峻的目光盯着边练边玩的小姐姐。 被点名的岳上弦勾起嘴角一笑,圆圆润润的脸蛋儿还是美得惊人,“没关系啦,三脚猫就三脚猫嘛,铁面婆婆,那么计较做啥?” 铁面婆婆冷嗤一声,看看一旁练得很起劲的妹妹,“岳下弦,你怎么说?” 同样生得漂亮的岳下弦笑了笑,倒是瞥了姐姐一眼,“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既然学了就好好学喽,那不叫计较啦,姐姐。” 闻言,苏婆婆那双冷冷的黑眸闪过一道几难察觉的无奈之光。虽然是双胞胎姐妹,一样的五官、一样的古灵精怪,但性子上差异不少。 姐妹俩继续舞刀弄剑,直至鸡鸣月落,铁面婆婆一如这三年来的习惯,施展轻功离开,苏婆婆则带着累得只想倒在**呼呼大睡的姐妹俩回到同住的楼阁,但她们还睡不得,丫鬓们已备妥两桶热水,待两人净身后,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也已摆好,苏婆婆硬是要见到两个小娃儿吃撑了、扫光了桌上所有的食物,捧着一个小山似的肚子后才吹灭烛火,让两只漂亮的小猪仔呼噜呼噜的打鼾大睡。 透着破晓之光,苏婆婆静静的站在床杨前,凝睇着粉雕玉琢的姐妹花,平时冷硬的眼神一黯,浮现浓浓的忧心与心疼。她们太美!仍太美了!还得将她们再养肥一些,才能遮住这张倾国之姿吧?! 接下来的岁月,岳上弦、岳下弦这对姐妹花在苏婆婆的“强力补给”下,身材的确呈横向发展,身上一套背子绸服,可得要身材中等的姑娘家的两倍衣料才做得起来,出入的轿子也是特别订做,更甭提长期养成的无底洞胃口有多么吓人,喂饭时间,可是需要多名厨师挥汗烹煮才能满足。 转眼间,两人已至及笄,苏婆婆巧手安排,谈妥婚事,通知两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准备乘红轿、嫁良人。 “嫁人?”孪生姐妹表情相同,一愣一呼。 “是。”苏婆婆的脸上也跟这十几年来她们所看到的相同,面无表情,但那双冷眸表示得也够清楚了,她们敢有异议? “没关系啦,早嫁晚嫁都要嫁。”岳上弦如是说,当然这话也是说给凡事都比她认直二倍的妹妹听的。 “下弦,你怎么说?”苏婆婆又问了岳下弦。 “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也不钻牛角尖,胖呼呼的脸上有着一抹俏皮的笑意。 于是这对“没关系小姐”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小姐”在花光柳影的春天晴日出阁,由于在济南城内滞销,因而,一顶红轿是前往北方蒙古,另一顶则前往天上人间的江南,小姐妹名花有主,从此天各一方。 第一章 这是噩耗。 “我不娶,听到没有?!不娶!” 阳春三月,苏州福王府华丽宏伟的前厅劈出了一声雷霆怒吼。 闻声,府院里的总管、小厮、丫鬟们贴着双喜字儿、挂着喜幛、悬起喜灯儿的双手全抖了抖,几名小厮、丫鬟还不小心的从椅凳上摔下来,但众人还是竖直了耳朵偷听。 “律儿,这是***决定。”福王爷的暴喝声也跟着响起。 “那老太婆的脑袋肯定烧坏了!”胤贝勒动怒的咆哮声再起。 “放肆!”这一声可夹杂着云福晋的轻斥声与福王爷的怒吼声。 战火又起了吗?府里的小厮、丫鬟们眼神迅速流转着。福王爷跟胤贝勒的脾气可是不相上下,挺狂暴吓人的。 蓦地,一个冷飕飕的苍劲嗓音陡起。 “我的脑袋烧坏了?!” 老夫人?!那老是窝在真礜楼里吃斋念佛、几乎不出房门一步,让当今皇上封了个一品“德惠夫人”的老王妃?! 几个小丫鬟好奇的爬到前厅的窗棂下,偷偷戳了几个洞偷看着屋里的动静。 金碧辉煌的前厅里,一名银发婆婆手持龙杖端坐在红木大椅中,身后还有另一名年纪相仿的老嬷嬷,而银发婆婆此时是面无表情,看来有点儿可怕。 只是,这几个小丫鬟的目光一溜,向一身黄罗长衫马褂的胤贝勒看去,个个的脸儿蓦然一红,这是惭愧、也是倾心,胤贝勒虽为男子,但俊美的容貌与那些金枝玉叶一比竟更胜一筹,一双深邃璀亮黑眸、两排细长绵密的睫毛,肌肤白皙润红,粉雕玉琢得美若天仙。 但她们心里这些赞美的话,可没人敢在他跟前说。两年前,曾有一名胆大的外来客在赞美他的倾城之貌后,被活埋在土堆里仅露出一颗头儿,熬了三天三夜才恢复自由;一年前,也有两名赞叹他长得漂亮的年轻人被打成无牙老翁,**绑在城门上。 大厅里,胤律无畏的深邃黑眸直视着家中最年长的长辈,“奶奶,江苏美女何其多,恕孙儿不明白奶奶为何要我娶一名‘重量级’的女子?” “岳姑娘可以为胤家生一打娃儿,而你口中那些美女全是弱不禁风的千金女,生一个都困难。”老夫人说这话仍冷飕飕的,不见半丝温度。 “她会生……更难。”他没好气的驳斥。 “怎么说?”她一挑眉,一手拿起摆放在桌上的白瓷茶杯。 “哼,我的**会先被她压断!” “噗,”云福晋正巧喝了口茶,一听儿子说话如此露骨,茶水呛得满口,美丽的脸儿更是涨得通红,身后的丫鬟急忙拿起袖帕为她擦拭。 俊逸挺拔的福王爷则是火冒三丈的瞪着综合了自己与爱妻容貌的独子,“这等粗话你也说得出来?” “为什么说不出来?请阿玛将心比心,如果额娘也跟岳上弦一样,拥有大象的重量跟体型,阿玛也娶吗?” 胤律怒声一间,但狂怒的控诉眼神却是观着默不吭声的老夫人。 因为年岁已大,府里没人敢忤逆她的意思,没想到她竟然自作主张的谈定他的婚事! 独子的一席话问得福王爷无言以对。这桩婚事安排得快又急,这会儿花轿听闻已到苏州城外,明儿个就到王府了。 他无奈的眸子对上神情中仍不见任何变化的奶奶,她还一口一口的喝着碧螺春。 见家中两名男子都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老夫人这才放下杯子,“律儿,来日你会感激我的。”她那双布满皱纹的灰黑眸子闪过一道几难察觉的笑意。 福王爷夫妇没瞧见这目光,但胤律可看见了,他黑眸微眯,更为不满。 敢情是他年已二十,在外头风花雪月,却迟迟不愿婚配,亦没生下一儿半女,惹火了奶奶,才故意安排婚事恶整他?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不娶一名母猪暖床,他也只能屈服了。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看着老夫人,“我愿意娶妻,任何一家千金或皇室格格都行,但就是不要岳上弦。” 想协商?哼,这小子是晚了一步!“此事不会再有任何异动,明日乖乖在家娶妻。”她拄着龙杖起身,在老嬷嬷的扶持下,步往真礜楼。 没得商量?!胤律咬牙瞪着一意孤行的祖母身影,气愤的回身看爹娘,两人也只能跟他摇头,意谓这事已大势底定了。 哼,娶就娶,但他一定会让奶奶后悔教他娶头母猪入府! 翌日,喜气洋洋的福王府前是万人空巷,一顶金碧辉煌的红顶大花轿在十六名轿夫摇啊晃呀的努力扛承下,终于将岳上弦送到了王府前。 浩浩荡荡的送嫁队伍,勉强挤在围观人群众多的大门前,将金银珠宝、布匹绸缎、人参补品、活跳跳的鸡鸭全接手给王府的下人,这意谓着他们的任务已完成。 但这一趟远行虽苦,却也充满着不舍,岳上弦虽是个胖千金,但她为人和善俏皮,视奴仆如亲人,啥事都不在乎,满口的没关系……这么好的主子,他们是真的舍不得啊。 但更教他们不放心的是王府里的奴仆,怎么他们的表情是一脸惊恐?! 他们伸长脖子往前瞧了瞧,这围在喜轿前方的老老少少更是一脸好奇,究竟在看啥?!仔细听,他们似乎也听到奇怪的声音,甚至还有股怪味道从府里传出来,臭臭的…… 众人正疑惑时,一名高大英挺、头戴喜帽、身穿红袍、披戴红彩的男子步出大门,只是,他真是男子吗?!怎么那张脸像极了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倾城倾国、粉离玉琢的美人胚子呢! 不过,那双漂亮黑眸里的暴戾之光可是让人望而生畏。 “新娘还不出来?!” 声音低沉严峻,让人不必猜测他是男是女,随侍岳上弦的丫鬟小梅猛咽一口口水,清秀的脸怯怯的看了这未来姑爷一眼后,又慌乱的回身跟着同样处在惊慌状态的喜娘拉开轿前喜帘,小心翼翼的将新娘子从特大号的花轿里给扶出来。 “我的天,她还真不是普通的‘大’!” 轻嗤的言语来自漂亮的新郎口中。 小梅有点儿生气,其它陪同岳上弦一路南下的奴仆丫鬟们也有气,可偏偏这个漂亮的姑爷,那双黑眸闪动着狂暴风雨,浑身亦散发着慑人的狂捐霸气,众人身份卑下,敢怒不敢言。 没有一丝迟疑,胤律出来晃一下,连碰都没碰新娘就又走进去。 小梅跟着喜娘连忙扶着小姐快步跟入。 哼,身形庞大,行动还不笨重嘛!胤律以眼角余光不屑的瞟了那一大团的红衣一眼,继续阔步走进大厅,而奴仆们也已经遵行他的命令,将刚刚还在前院一隅的“贵客们”全拉进喜气洋洋的大厅里。 不意外的,阿玛气得吹胡子瞪眼,额娘一脸愕然,奶奶仍然面无表情,主子那些宾客们有的捏着鼻子、有的皱着眉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些钻来钻去又挤成一团的贵客。 “你在胡闹什么?!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福王爷这一生还没如此震怒过,他怒指着那群为数不少的四只脚动物。 “阿玛请勿动怒,”胤律挑挑浓眉,好整以暇的面对父亲那双冒火的眼眸,慢条斯理的说着,“我听闻娘子的父母已不在人世,因此好心的请她一些亲戚前来观礼,应该不过份吧?!”他那双黑眸闪烁着危险寒芒,说是好心,神情上却不见半丝笑意。 这算是哪门子的亲戚?!宾客们惊愕的瞪大双眼,看着硬挤在喜堂里的数只大小猪,颜色有黑有白,皆绑上红彩,为防它们乱冲乱撞,还劳动奴仆、丫鬓们费力牵着、拉着,场面好不混乱。 小梅反应过来,气呼呼的靠向罩着喜帕的小姐,“姑爷他好过份,他——” “没关系啦。”岳上弦也听到吵杂的猪嚎声,当然也闻到它们特殊的体味。 “什么没关系,小姐——” “来这儿的一路上,我们不也听说了,胤贝勒不喜欢这门婚事,所以,一定会找一点事儿来发泄,反正我又没少块肉。” “可这是下马威,不,是羞辱!” “没关系啦!”她仍好脾气的说着。 从小到大,更难堪的事、更难听的话,她跟妹妹都遇过、听过了,姐妹俩从躲在被子里哭泣、互相安慰,到后来的习以为常,毕竟嘴巴长在他人身上,她们管不得。 小梅跺着脚替小姐抱屈。真希望苏婆婆能在场,至少也能替小姐出个头,可由于一一小姐是出嫁北方,苏婆婆担心,因此跟着去了。 主子另一名铁面婆婆,从来也没人瞧见她的真面目,小姐在这儿铁定难过,没半点靠山,姑爷又这么坏,往后日子可怎么过呀? 思绪翻转间,怒不可遏的福王爷已命令下人们,把那些丢人现眼的猪只牵离大厅,宾客们则往两旁退,她也扶着小姐往旁边定。 “嚎嚎……” “嚎嚎……” “完了,我拉不住了!” 一名丫鬟猛地放声尖叫,猪群一阵**,几只大猪看到红红喜幛下陈列的各式山珍海味,早就蠢蠢欲动了,这下子如脱缰野“猪”,发狂的向前冲去,这一冲,其它小猪也开始胡乱冲撞,宾客们吓得东奔西跑,连一些大家闺秀都顾不得礼仪,花容失色的拉起裙摆跳上桌椅,福王爷气得大叫,但宾客们的尖叫声不小,众人也听不出他在怒吼什么,云福晋也在丫鬟的扶持下,急忙跳上长红木桌。 惟独新郎倌,一整晚都冷峻着一张脸的胤律,此时是笑得前俯后仰,在一只迷路的猪仔冲向他时,他轻松的施展轻功,身形一掠,稳当的坐在大厅上方一个斜边梁木上,欣赏底下这一团乱象。 “小姐!” 脸色丕变的小梅也被两只猪给逼 胤律眉开眼笑的看着被几只猪围住的庞大新娘。不错嘛,不动如山,还是——他坏坏的想着。根本吓到无法动弹?! 岳上弦学过武,神经还没那么迟钝,众人鸡飞拘跳的声音,她听得可清楚了,只是出嫁前苏婆婆有交代,绝不能自行揭开喜帕,会招来不幸,所以,与其像个瞎子乱跑,倒不如静止不动。 此时,一只失控的大猪突地笔直的冲向她,宾客们发出惊呼声,她隐约感到不对劲,但又不能揭开喜帕。 胤律勾起嘴角一笑,等着看公猪撞母猪的有趣画面,蓦地,一记浑厚掌风竟从身后袭来,他直觉闪避,急忙跃下梁木,正想飞身越过大厅中央时,另一记掌风再次从头罩下。 该死的!是谁?他被迫闪身,好巧不巧的,这一闪,就刚好对上那只发狂而来的公猪,想也没想的,他一拳挥出,将那只猪仔摔得四脚朝天,直冲撞向喜桌,乒乒乓乓、哐啷哐啷地,红木桌上的东西跌落一地,就连桌脚也被撞断,大厅内一片狼藉。 “不错,还知道救老婆。” 混乱过后的一阵静谧中,老夫人含笑的低沉嗓音陡起。 胤律一愣,拧眉往身后看,随即倒抽口凉气。可不是嘛,他竟然就挡在一身红衣的母猪身前,像在护卫她似的! “送入洞房!” 老夫人一个严峻口令、一个犀利眼神,几个早已安排好的奴仆们全挤向这对新人,又挤又推的将两人推往后面东厢的新房“东轩园一去。 在这一片混乱中,有人因这荒谬的喜事而噗哧偷笑,有姑娘家因心上人他娶而伤心落泪,福王爷抚额头疼,云福晋手足无措。 胤律一双凶狠的怒眸更是不时回头瞪向祖母,怀疑刚刚偷袭他的高手是她身边随侍的一名老嬷嬷,但他在宾客间梭巡,却不见她的身影。 到底是谁?!若是被他找到,他一定将那人的头扭下来当球踢! 喜气洋洋的新房里,气氛凝滞。 一双掀起风暴的黑眸一一扫过房里的每个人,双手慢慢的握拳。 他好想揍人!他原本要让奶奶后悔的,但眼前,龙凤花烛下,看着在光影下更形巨大的庞然大物,就塞在绣有鸳鸯的喜被上、纱帐的中央……是,他后悔了,他怎么没当个落跑新郎?! “请……贝……勒爷……喝交杯酒。” 胤律冒火的黑眸一瞪,拿着两杯美酒的喜娘双手抖动,他冷飕飕的视线继续看向拿着桂圆、红枣、糖果、花生、莲子等喜盘的丫鬟们,瞧得她们是忍不住的猛往喉咙里咽口水,个个脸色发白。 “滚!” 突然而来的雷霆怒吼震耳欲聋,喜娘、丫鬟们尖叫一声,吓得魂飞魄散,拿着盘子飞奔而出。 胤律撇撇嘴角的瞪着还杵在床边的小梅,她面无血色的看了小姐一眼,这才欠身退下。 终于只剩两个人,他大为光火的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喜秤把玩了几下,便随意往地上扔了。 端坐在床缘的岳上弦被那重重的凤冠压得头低低的,只能看着自己穿着高底的绣鞋,却见喜秤突地摔落脚边。 唉!她在心中暗叹一声。这种情形她早料到,也不敢怪胤贝勒,在济南时,她跟妹妹一现身,男子们不是纷纷走避,便是出言嘲讽。 “没关系啦。”这话是在安慰自己,但却不小心出了声。 胤律一愣,眉头一皱的瞪着仍盖着红头巾的新娘,“你在说话?”声音挺不错的,与那一身胖肉有些不符。 “是,相公——” “拜托,别叫得那么亲热,我不想天天作噩梦。” “没关系,那我叫你胤贝勒吧。” “很好。”挺识相的。 “我知道胤贝勒对这桩婚事很有意见,我也很清楚自己有几两重——” “你客气了,是上百斤重吧。” “没关系啦,几斤几两都一样。” 这样也没关系?!他嗤笑一声。把自己搞得像肥猪一样,她还这是看得开! “我想你一定累了,事实上我也累了,所以,可不可以请你用喜秤挑起喜帕,然后我们就可以睡了?”她真的很困了。 “我们?!”他嗤之以鼻,随手将头上的喜帽摘下扔到地上,“岳上弦,你自己拉掉喜帕,因为我不会去掀一头母猪的头巾!” 她轻咬下唇,“你就勉为其难好不好?!因为苏婆婆说——” “你真的承认自己是猪?!”他一拍额头,双手环胸的往后靠向桌子,再以一种极为不屑的眸光瞪着**的女人。瞧瞧她戴着金银珠宝的肥十指,简直像过年节的腊肠。 岳上弦瞪着近在咫尺的红巾,抿抿红唇,“我当然不想,可是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又管不得。” 是吗?他斜眼瞪这庞然大物,出言相讥,“但你的嘴巴长在你身上,你却管不了自己少吃点?!你长成这样是在虐待他人的眼睛,你懂不懂?!” 她轻叹一声,“我很难解释。” “很好,因为我今晚的善心也用完了,你自便,我要出去了!”他推开椅子起身。 她一愣,伸出手想拉住他,“可我的喜帕——” “你有手!” 他瞪着那双肥厚大手,仰头一翻白眼后,转身往门口走。 但一推开双喜字儿的房门,竟见他奶奶端坐在门外,身后还有伺候她多年的老嬷嬷。 对这个嬷嬷,他比较有戒心,老太婆以前是皇宫里的大内高手,专门保护奶奶安全的,刚刚在大厅偷袭他的人,八成就是她…… 思绪间,他优雅踱步到祖母身前,“夜深了,奶奶还在这儿干啥?” “今儿个是洞房花烛夜,你给我进去!” 胤律大笑一声,“拜托,奶奶,你真以为我会跟那只猪……” 太可笑了!他不理会,甩袖就要往前走,老夫人瞥了老嬷嬷一眼,她一个箭步上前,几乎在眨眼间就点了他身上的几个大穴。 他脸色不一变,咆哮而出,“该死的臭老太婆,赶快给我解开穴道!” 但老嬷嬷面无表情,也没吭上一声。 倒是尊贵的老夫人唤了一声,两名高大的奴仆立即从暗处步出,联手将动弹不得的贝勒爷给“搬”回新房里,老夫人则拿着龙杖缓步走进,再一个眼神,奴仆们立即明白的将他扛到新娘的身边坐下。 胤律咬牙怒视祖母,“别太过份!” 她面露严谨的再给奴仆一个眼色,两人不敢看怒目切齿的贝勒爷,快步退出新房,接着,她再看着老嬷嬷道:“麻烦你了。” “是,老夫人。” 老嬷嬷看着她先行出去后,则将房门关上,再捡起地上喜秤,放到胤贝勒的手上,他想挣扎丢开,奈何穴道被封,只能任其摆布,但不忘火冒三丈的朝着这名老嬷嬷连珠炮咒骂,只是,将她的祖宗三代全骂完了,也没能阻止她拉着他的手去挑开喜帕。 龙凤烛火下,身着凤冠霞帔的岳上弦静静的凝睇着自己的丈夫,眸中有着大大的惊愕。天啊,他长得居然比她见过的姑娘们都美,朱唇粉面、如玉雕琢!“胤贝勒,你长得好漂亮啊!” 此话一出,胤律那双无尘黑眸立即蒙上狂风怒雨,他怒视着那张肿得不像样的肥脸,“你找死!” 她一愣,“什么意思?” “少福晋,胤贝勒不喜欢‘漂亮’这两个字。”老嬷嬷看她这张圆圆的脸儿倒挺顺眼的。这女娃儿明眸璀亮,唇红齿白,肤如凝脂,除了脸部尺寸稍大了点,应该也是一个美人啊。 老嬷嬷边打量边为她拿下凤冠,褪下霞帔、红袍、衬衣,仅剩绣着鸳鸯的红肚兜及亵裤。 岳上弦脸红红的,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苏婆婆在她离家那一晚,有告知她新婚洞房夜会发生的事,因此一见这老嬷嬷帮忙卸衣,她只觉得头昏昏、脑胀胀,压根忘了她刚刚问了什么事。 “臭老太婆,你剥光她我没意见,但你脱我衣服做啥?!” 胤律身上冷汗直流,但那双冒火的黑眸可是恶狠狠的瞪着利落的把他当个小娃儿脱衣的臭嬷嬷。 老嬷嬷不说话,静静的把他剥得只剩一件亵裤后,再蹲下身子,为一对新人脱下鞋袜,整齐的在床底下排妥后,抱着衣服站直了身,对着还吼着要将她“剖腹剜心、碎尸万段”的贝勒爷不卑不亢的行礼后,这才看向粉脸酡红的新嫁娘,“接下来的事,就是妻子要‘伺候’丈夫,嬷嬷就帮不上忙了。” 岳上弦目瞪口呆。什么意思?她自己来吗?对那档子事她也不懂啊。 老嬷嬷平静的目光回到眼内冒火的贝勒爷身上,“穴道会在六个时辰后自动解开,奴婢先下去了。” “六个小时让这头母猪凌虐我?!该死的,你给我回来!” 他怒声咆哮,但人走了,门关上了,摇曳的烛火仍不识相的燃烧着。 胤律咬咬牙,以眼角余光瞪着那仅着肚兜的女人。她肥臂、肥肚,下巴竟有三层肉……他仰头翻白眼,又是一串诅咒逸出口中。 让他死了吧!他胤贝勒虽然脾气暴躁,但投怀送抱的女人可不曾少过,妓院里的莺莺燕燕不算,大家闺秀暗渡陈仓,哪个不是纤纤美人?!然而,最终他竟娶了一头让人毛骨悚然的母猪当少福晋! 今晚,不少闺秀眼眶含泪,大丈夫如他,也想哭了! “你要是敢动我一根寒毛,我明天就将你剁成肉酱!”他咬牙恐吓。 “我不会啦,胤贝勒别那么凶。”岳上弦发现丈夫的脾气就如这一路上所听闻的,真的非常非常的不好。 “凶?!”他咬牙切齿的怒视着竟然敢移动到他跟前的肥女,“你给我闪开点,看到你,我还巴不得自己是瞎子!” “没关系,你骂吧,反正再毒的字眼,我都听过了!”她红着脸儿偷瞟他那**有力的胸膛后,有些不自在的搓着手臂问:“我听你一直吼、一直骂,渴不渴?我倒杯茶给你喝?” “免了,你给我闪开点就好了!”长这样装贤淑也没用! “好。”她在心中暗叹一声,乖乖的又坐回床边。 “你给我出去!”一感到她挨着他的体温,他就想吐! “是。”她顺从的点头想出去,但一看到自己的衣着,连忙四下找衣裳穿,但房里竟然不见任何衣裳。难不成刚刚在她头昏脑胀时,衣物全被老嬷嬷拿走了?! 胤律当然也看到她东找西找就是翻不出半件衣裳。就连柜子也空空如也,他知道他被设计了,这根本是预谋! 岳上弦无奈的回到他身边坐下,“对不起——” 他咬咬牙,懒得看她,干脆阖上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胤律坐得直挺挺的,却发觉旁边的母猪开始暗示性接近他,先是贴靠他的手臂后又退回去,肌肤相亲时的灼烫温度令他反胃想吐,他继续咬牙不理,她却愈碰愈频繁,一次又一次。 “岳上弦,你的猪脑袋最好别乱想,你要是敢乱来,我一定杀了你!” 面对他的咆哮,她没应话,但重重的身躯又靠向他,这一次还硬是贴了好一会儿才离开。接下来,又是一次,贴靠的时间更长了。 真是够了!他头皮发麻的睁开眼睛,“岳上弦?”眼角余光一劈射过去,竟看到她双眸阖上,整个人还摇摇欲坠的歪来倒去。 该死,她居然在打盹!黑眸进出怒火,“岳上弦,不准给我睡!” “嗯,”她喃喃应了一声,但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又倾斜向他。 “岳上弦!”他吼声震耳。 “嗯,”她知道有人在吼她,但那声音像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传来,她好困、好累,折腾一天了! 她眼皮再次垂下,又努力挣扎的睁开眼,但两眼已昏花,只觉得那两支龙凤蜡烛重叠又重叠,变成好多根啊,她缓缓的阖上眼,一打盹,身子又往旁边倾斜。 这一次,她倾倒的速度颇快,胤律只感到庞然大物重重的压向他,他想一拳把她打飞出去,奈何使不上半点力,只能让她硬生生的压在身上,但灾难尚未结束,被点穴的他竟然因她的重量而跟着倾斜,他粗声咒骂,但也改变不了自己被压倒在床的命运。 他变成床垫了!他喘着气儿,大声怒吼,“快起来,你重死了!” 他吼、他叫,也努力的想推她一把,但被点了穴,什么也做不得,只有愈来愈喘,“你……你……算……算……什么……女人?!女人……要嘛就身轻如燕,就……就……该……是浦柳之姿,那种女人投怀送抱,男人……男人……会欣然接受,你——你……” “呼……呼……呼……” 突然,一声声如雷般的酣声直劈他耳膜,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她竟然—— 该死的,这里跟睡猪舍有啥两样! “来人,我要被压死了!” 吼声震耳,回答他的却只有呼呼风声,还有呼噜呼噜的打呼声。 胤律不知道老夫人早已严峻下令,天亮前,任何人皆不得接近东轩园。 第二章 天亮了吗? 岳上弦眨眨圆亮的眼,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后,第一个映入眼帘的,竟是在她脸蛋旁的一双穿着鞋子的大脚,她困惑的顺着大脚向上看,一袭蓝绸圆领长衣,再往上,竟是胤律那张漂亮绝伦但绝对会令人望之生怯的俊脸孔,阴鸷可怖。 这只猪!胤律恶狠狠的瞪着她。被他踹到地上睡,竟然也能呼呼睡了一个多时辰!连喜娘、小梅及其它丫鬟进门被他咆哮轰走,她还是连动都没动一下。 岳上弦缓缓的坐起身来,这才慢半拍的发现自己是睡在地上。外头阳光刺眼,可见时辰不早了,她竟还没去给长辈奉茶! 一见摆放在桌子的衣服,她胖归胖动作倒利落,很快的穿妥后,忙叫唤,“小梅!” “我叫她跟老总管去买东西了。” “呃,买东西?”她其实不太敢面对他,他美得过火,就怕她看直了眼。 “没错,从今天开始,我会睡在西厢的‘御峰堂’,这儿就让给你。”这当然是暂时,过没几天,他会想办法将她轰出去。 “可是——”他们是夫妻啊,但她不敢说,昨晚她睡死了,肯定啥也没发生!思绪间,却见他越过她就往门口走,“胤贝勒要去哪儿?” “你连问的资格都没有。” 他头也不回的走出去,却见到祖母往这儿走来,身后跟着随侍的老嬷嬷,还有刚刚被他吼得扔下衣服跑掉的小梅及两名丫鬟。 那死胖子也走了出来,他看到小梅跑到她身边咬耳朵,她连忙跟奶奶行礼,只见奶奶回以一笑,目光又回到他身上,“怎么?要去马场了。” 苏州城的每个人都清楚,胤贝勒脾气虽火爆,对女人态度的好坏也得看心情,但独独对马儿,绝不发脾气,甚至自己的爱驹还是亲手照料。 在近郊附近的“坤舆马场”是他一手所建,占地宽广,光在那儿做事的奴仆就有上百人,而从全国各地高价购来的名驹、血统纯正的良马也有上百匹,更甭提皇上赠与的二十匹蒙古御马。 而为了能让马儿能长得健壮,饲料讲究,喝的是山泉水,有兽大夫进驻医疗,也有从各地网罗专司驯马、养马的人才,而在火爆贝勒的手下做事,每人自是战战兢兢,有人负责每日固定策马奔驰,有人清理马厩,而马场上一排排的红瓦马厩建在一大片相连的绿色坡地上相当醒目,再加上场地宽阔,一些名门大少也都到该马场驰骋。 一年年过去,马场的马儿逐年增加,为维持马儿活动的空间,他赠了一批良马给万将军,万将军驯练这批马儿成骑兵战马,一次边疆战役建功,万将军对马匹的推崇有加,皇上再颁圣令,让坤舆马场成为专司提供骑兵军队马匹的御用养马场。 因此,比起一些养尊处优、成天无所事事的阿哥、贝勒,胤律深受皇上倚重,可说是苏州城里所有皇亲国戚及富豪眼中的乘龙快婿,怎知,竟是由外地人拔得头筹,抢走正室福晋的位置,也因而昨日大婚,苏州人可是挤爆街道的要瞧瞧新嫁娘的风采! 当然,光体型就让人失望了,也难怪此时的胤律面对一手主导这场婚事的祖母一脸漠然,连应都不应一声。 老夫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带少福晋一起去看看吧。” “呿!那会吓死我的宝贝。” “律儿——”她老脸一沉。 “奶奶,没关系的!”岳上弦忙摇头,不想祖孙两人因她而起争执,但胤律可不领情。 “我绝不可能带她到马场,这点请奶奶不必再说!”他的声音严峻如冰,“另外,如果奶奶要嬷嬷天天来这儿点我穴道跟岳上弦同房,那我一定会消失!” 离家出走吗?!老夫人精光乍现的眼眸看着这个倔傲的孙子。也罢,别将他逼太紧了。“奶奶不会那么做了,但希望你们能花点时间去培养感情。” 胤律的回答是一脸嘲讽。 她原想念他几句,但岳上弦又赶忙给她一个“没关系”的神情,她摇摇头,看着胤律,“明儿个我要到玄妙观去听道,大概要住个五天,我希望你这段时间不要太忽略你的新婚妻子。” 胤律没点头、没吭声,但心里已有主意,他一定要利用这几天将岳上弦逼出王府。 岳上弦尴尬的看着给了她一个笑容后才往真礜楼走去的老夫人,再看着一脸冷峭的胤贝勒,才想开口要他陪她去给公婆奉茶,他却甩袖离去。 “小姐——”小梅看着她,实在替她感到委屈。 “没关系啦。”她看着那伟岸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外,她才转往正厅要去给公婆奉茶。 “小姐,福王爷因奉圣命长期监督苏杭间的运河建造,因此跟云福晋早早就出门去了。”小梅如此说着。 唉,她当媳妇儿的第一天,很失败。 朗朗晴空下,坤舆马场广大的坡地上,成群结队约有一、二十匹的马儿在高低起伏的绿地上奔驰着,那些高大的马儿有黑、有棕、有白、有斑纹的,在阳光照射下,每匹马儿身上的鬃毛都闪烁着灿光,再衬着那片蓝蓝的天、绿油油的坡地,一眼望去,景致煞是美丽。 对胤贝勒新婚第一天就出现在马场,负责马场管理的杜总管及马场上上下下的人都不惊讶,除了他爱马成痴外,自然是新娘并非是个倾城美人。 在胤律藉由照顾几匹钟爱的神驹想让心情平静些时,几名同是皇族的友人也到马场来遛马,由于身份相当,他们倒是很敢调侃。 “没带少福晋来这儿亮相啊?” 他没好气的瞪了发言的端安贝勒一眼,“我绝不会带一只母猪来看马。” 几人低声窃笑后,又有人问:“你昨晚跟她同房了?” “东轩园已成猪舍,我怎么可能住那里。”他避开了这个尖锐的问题。 “胤贝勒,你这话会不会说得太毒了?”有人觉得过份了些,把女人比成猪,太刺伤人了。 “元贝勒,本贝勒爷敢发誓,绝没碰那只猪一根寒毛,我让贤于你,如何?” 斯文的元贝勒闻一言,舌头像打了结似的,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他昨个也有去参加那场成亲人典,光看那种身材,他就没胃口了。“我们骑马去!” 他策马奔驰,众人大笑戏谑的追上,惟独胤律,他拍着马儿的头,目露思索,想着该如何让那头母猪自动离开王府。 一连两天,岳上弦都努力的在尽媳妇的本份,她早起晚睡,跟长辈请安奉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人有礼,一切还算平顺。 阿玛、额娘处事明理人也好,只是新婚就不见丈夫人影,阿玛几度不悦的破口大骂,这也让她明白胤贝勒的脾气承袭自谁,额娘则是个漂亮又和蔼可亲的好人,总是安慰她要给胤贝勒多一点时间。 她更不忘叮咛她,因胤贝勒外貌酷似女人,那是他的禁忌,别在他面前提“漂亮”二宇,否则他会抓狂揍人,还提了马场及他有多爱马的事。 这些事她全记得了,可是胤贝勒不在家,记不记得好似也没什么差别。 “小姐!”这一会儿,小梅急急忙忙的跑进东轩园来。 “什么事匆匆忙忙的?” 岳上弦两个手肘放在桌上,撑着圆圆的脸儿呆坐着。这王府里的丫鬟实在太多了,只要公婆一出门,她也找不到事儿做,只能发呆。 “胤贝勒回来了,而且还……” 小梅话还没说完,却见小姐突然打直了腰杆,缓缓的站起身来,她回头一看,正是胤贝勒走进来了。 岳上弦瞪大双眼看着身着圆领、大襟紫色行袍的胤律,领着好几名天仙美女走进屋里,而那几个一看就是贵族千金的美人已经够美了,但胤律却更美,他眉清目秀、朱唇粉面,冠绝群芳,没有多想,也忘了额娘的殷殷叮咛,她脱口就是—— “胤贝勒,你好漂亮啊!” 顿时,胤律身旁那些嫣然而笑的美女们个个脸色一僵,惊恐的目光全看向脸色不一变的胤贝勒。 不用小梅在一旁猛使眼色,岳上弦也察觉自己说错话了,“对不起。” 他黑眸半眯,“再敢说我漂亮,我就差人弄一池热油将你扔下去炸了!” “炸猪油吗?”他右手边一名娇小玲珑的美丽粉衣女子突地冒出这句话来。 闻言,其它美女们立即噗哧噗哧的笑出来。 “太过份了!”小梅虽然身份卑下,但还是忍不住的为小姐出声。 “没关系,小梅。”岳上弦倒是看得开,对那名粉衣女子道:“开开玩笑本就无伤大雅。” “你认为我在开玩笑?”粉衣女子是苏州有名的第一美女靖忆格格,一见胤贝勒并未因她的发言而有半丝不悦,她就更敢羞辱这名抢了她正室福晋位置的肥女。 “当然,难不成胤贝勒真的会无聊到差几个人弄来一池热油吗?”她巧笑倩兮的又说;“他又不是闲闲没事做。” “呃——”靖忆格格一愣,压根没想到她会这么回应。 这女人!胤律黑眸半眯的怒视着岳上弦。依她的话来说,他不就当不了言出必行的君子,因为他若真的弄来一池油,不就代表他太闲了?! 哼,这种女人还是早点让她认清自己的蠢样,早点离开他的视线! “岳上弦,本贝勒邀苏州城里的名门闺秀至府里赏花,你也一起来吧。” 连名带姓的叫,足见胤贝勒对这桩婚事有多么不满,众美女们来回的交换着目光,再看向岳上弦,她虽是将军之女,但一点也看不出什么尊贵身份,整个人肿到不行。 一行人往后花园走去,在众女轻蔑的目光下,岳上弦这个正室反而落在这群擦脂抹粉、婀娜多姿的美女身后,看着脸若桃花的胤贝勒跟她们有说有笑。 天空一片蔚蓝、熏风习习,亭台楼阁、假山曲桥间都有绿柳垂挂、花团锦簇,再加上蝶蜂乱飞,好不热闹缤纷。 靖忆格格及几名闺中好友拿起圆扇扑蝶,岳上弦则在小梅一推再推之下,才靠近胤贝勒,还差点把桌子给撞移了位。 “你怎不去扑蝶?瞧,画面多漂亮。”他刻意以着迷的目光看着在花卉间那几个娉婷袅娜的身影。 “我看的画面也很漂亮啊。”她不觉说错话,但腰间马上挨了小梅一拐子。 他脸色丕变。这女人长得抱歉外,也很白痴! “其实,明明长得很好看,又何必忌讳人说呢?你是漂亮又非麻子脸啊!”岳上弦仍是觉得不必看得这么严重,还好心的想对他开释。 他咬牙瞪她,“你真的想被炸猪油?” “不想啊,但你若真怕人说,就像我一样,膨胀个几倍。” “那不就跟你一样叫猪了!” 她拧眉看着怒焰冲天的男人。其实这是她的经验谈,想当时年纪小,她跟妹妹不管走到哪儿,每人都称赞她们漂亮,尔后,是她们吃胖了,那种令她们听到耳朵长茧的赞美才消失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再加上是用膳时间,膳房已备来一桌佳肴,一群人入座后,身形比那些体态轻盈的女子多上一倍的岳上弦足足占了两人的位置,众美人们嗤笑以对。 接下来,每家闺女吃不到三口就喊饱拭嘴,而爱吃鸡腿的岳上弦则是吃了一整盘的鸡腿肉再加上三碗饭、三碗汤,还有好几盘食物才舍不得的放下碗筷。 众美人看得瞠目结舌,胤律一脸嘲讽,害得她还不好意思跟他们说,她才吃五分饱呢。 吃饱了,众女们吟诗作词,她又是呵欠连连,没办法,以前学这些诗词时,她总是“没关系、不计较”的学着,可没想到接下来,每个美人又是琴、棋、书、画轮番上阵,个个都是才女,她被迫献丑,相形见绌,只有傻笑的份。 胤律将她每个表情都看在眼里,虽然很伤眼,但他故意邀这些名门闺秀过来,就是要让她出丑,要她秤自己的斤两,她是哪一点能当他胤贝勒的妻子? 而这一天对岳上弦而言,果真是坐立难安、很难熬。 打铁趁热。 胤律打算一次让岳上弦知难而退,要她惭愧得无地自容,自己要求写休书后,包袱款款离开。 第二天,他再次趁着家中无长辈时,找了一群莺莺燕燕来东轩园。 她们个个身着肚兜、外罩薄纱,曼妙身材一览无遗,而那令男人骨头都听酥的软侬嗓音,也让被叫来同桌的岳上弦主仆百分百确定,她们全来自花街柳巷。 “贝勒爷啊,人家说你懂女人,但更懂马儿,你来说说,你是如何让只有上百匹的公马、母马在短短几年就变成上千匹马儿呀?!” 一名酥胸半露的红衣女整个人几乎都瘫在他的身上,柔弱无骨的嗲问着。 “想考我?” 胤律搂着她,用力吻了她的唇一下就想放开时,红衣女不依,反而拥住他,舌头都伸进去狂吻了。 小梅眉一皱,急急看向小姐,没想到她竟是瞪大了眼的看着呢。 胤律微微一笑,亲密的拥着红衣女,目光却是看着瞠目结舌的岳上弦,“听好了,这母马二至三岁就可以生育,至于公马更早,它在一周岁至两周岁间就有‘那方面’的能力,只是四到五岁当种马比适较合。” “那怎么看公马的年龄啊?看‘那儿’吗?” 另一名青衣女边说边贴靠他的耳畔,一手还在他的胸前挑逗的打圈圈。 胤律看着岳上弦的眼睛瞪了更大,心中冷笑一声,“要让你失望了,不是看那儿,是看牙齿,不过十岁之后就没那么清楚了。” 他握住那只不安份的小手,直接将她拉到他的右腿上,手在她的锁骨轻轻的爱抚。 “那马儿生宝宝又要多久?”另一名黄衣女则蹲坐在他身前,小鸟依人的趴在他的左腿上。 “十一个月多几天,出生半个时辰后,就能站立,还会以鼻子碰触母马,要乳汁来喝呢。”他邪魅的眼神瞟向黄衣女那呼之欲出的胸脯。 “难怪一岁多就有那方面的能力了,只是母马怀孕的时间比人还久,那不苦了公马了?”红衣女边说手也愈不安份。 “傻姐姐,公马可以一对三、一对五的,快乐都不来及了,哪会苦呀。”黄衣女的手也加入,岳上弦主仆就看到两人四双手在胤律的胸口摸来摸去。 “天啊,这在聊什么又在做什么啊?!”小梅脸红心跳又觉得这些女人太不正经了,但妓女嘛,不说这些撩拨欲火的事儿说啥呢。 “没、没关系,就是谈马嘛。”岳上弦也是一脸红潮。 “只是谈马?!”胤律那双锐利的黑眸绽放两道精光,站起身来,妓女们纷纷退了下去。 他眼神一扫到小梅,她只好也欠身退下去。 岳上弦觉得不太对劲,尤其是他又唤来老总管备来文房四宝。 胤律冷眼睨她,“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昨儿个的名门闺秀跟今天的莺莺燕燕才是本贝勒要的女人,你看清楚了吧?” 原来……她明白了,但他就真的这么讨厌她吗们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是我要的女人,我自然不可能碰你,那你留在这儿有什么用处?” “我……”她想不出来。 看她那张沮丧的胖脸,他相信她再笨也应该懂了!若不懂,他的动作也够清楚了。 她突地瞪大了眼,看见他在纸上挥毫写上“休书”二字,“这是——” 胤律略微停笔,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她,刻薄的道:“应该‘没关系’吧。” “这——” “在你看清自己根本没有一个当妻子的本质后,难道会介意我写休书?” “可我无处可去呀!” “我可以给你百两黄金,只要不当我的妻子。” “不行!苏婆婆说了,女子要从一而终,一女不事二夫,我生是——”她倏地住口,只因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极为冷硬,大手一挥,将文房四宝全扫下桌。 “你就是要巴着我不放!”他的黑眸进射出凛冽冷光。 “我——”她被那两道冷光吓到,忍不住的倒退两步,但他立即欺身向前,暴戾的脸与她的相距只有咫尺,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袭来,令此时紧绷的氛围更为加剧,地脸色微白。 敬酒不吃要吃罚酒,那就别怪他了!胤律黑眸半眯,“你当真这么想做我的妻子?!好,先好好的伺候我喝茶吧!” “砰”的一声,他的手掌用力拍上圆桌,桌上茶具整个弹跳起来后,又平稳落下,但他的手一离开,桌面上竟还有一只清晰掌印。 岳上弦心里一骇,猛往喉咙里咽口水。 “喝茶!”吼声再起。 她吓得急忙上前为他拉开椅子,待他甩袖坐下后,她又急急为他倒上一杯茶,看他接手后,连忙倒退三步,就是不敢靠太近。 胤律才喝上一口,就火冒三丈的将杯子扔出去,还好巧不巧的敲到她的额头。 “痛——”她手一碰,额头流血了。 “这么粗暴的丈夫你还要?!” 原来……她拿起袖帕轻轻擦拭额上的血渍,再看着他那双残酷的阒黑眼瞳,她在心中轻叹一声,点点头。 不意外的,那双黑眸进出两簇更***的怒焰,像要烧向她了。其实也不是她要故意赖着他的嘛,而是苏婆婆说了一女不能嫁二夫,女人没男人又会被欺侮…… “我要洗澡。”他皮笑肉不笑的又命令。 “呃,是!” 明知他是故意找碴,但岳上弦也只好赶紧唤来小梅及丫鬟们,先收拾地上的墨汁纸笔,又搬来浴盆及热水,好不容易准备妥当,满头大汗的她正想伺候他脱衣,没想到他竟大脚一踹就将她踹进澡盆里去。 “少福晋!”小梅及丫鬟们惊呼一声,赶忙上前,使尽吃奶力气将倒栽入水的她给拖了出来,她吃到水、呛到水,脸儿涨红的咳个不停,浑身湿淋淋的,看来好不狼狈。 小梅很生气,但看胤贝勒那张冷血的俊颜,也不敢为小姐出声。 “把水换掉,因为这水已经洗过一头母猪了。” 胤律残忍的伤害她,因为她的不识相、高攀。 “还有,找别的丫头来伺候!”他鄙夷的眼神看着因浑身湿透而更显现出那浑身肥滋滋、水桶腰的岳上弦,“你已洗干净可以出去了!” “那我出去了!” 她知道他在气什么,可这儿是她的家呀,教她怎么走呢? 小梅难过的扶着像落水狗的小姐走到门口。 “岳上弦——” 一听胤贝勒又唤了她,她脚步紧急煞住,回头看他。 “你要当我的妻子就当吧,但最好远离我的视线范围,我就不找你麻烦!”他冷冷的说着,她也只能点头回应。 但她也不明白,苏婆婆为何要找上一个比自己还要漂亮好几倍的男子当丈夫?将心比心,易地而处,他娶她这房媳妇的确太委屈。 还好,苏婆婆也有交代,要以丈夫为天,既然丈夫要她闪得远远的,那她可是“乐”得闪得远远的。 听闻江南风光明媚,但她这几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在有了丈夫的命令,她出门逛逛,可是名正言顺、顺理成章了。 第三章 接下来的日子,岳上弦不仅游山玩水,还走入人群,由于身份特殊,百姓们一时还不太敢亲近她,不过,几个时日下来,众人发现她为人可亲、不端架子、极好相处,什么事都“没关系”,平易近人,那张圆圆的脸儿也总是笑呵呵的,见到老的、小的,无不嘘寒问暖。 一些目不识丁的婆婆妈妈们,也因而大着胆子麻烦她写封家书给远在异乡打拚的儿子,就连七、八岁的孩童也争着请她说故事给他们听,她是有求必应,是百姓们眼中的平民福晋呢。 此时,就在大太阳底下,一间矮旧的民房前,十几名老老少少的百姓们人手一截细树枝、聚精会神的跟着同样拿着树枝在沙子上写字的岳上弦这么一笔一划,在沙堆里写出了一个个歪七扭八的“和”字。 这也是有求必应之一,教写字儿。 “少福晋,你怎么当个火爆贝勒的福晋?”一名老婆婆没写字,倒是好奇的看着愈看愈顺眼的岳上弦问。 她一边纠正另一名四十多岁妇人的字体,一边回以一笑,“出嫁从夫,胤贝勒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你这样四处趴趴走可以吗们”另一名婆婆也忍不住的问。 她点点头,重写一遍给该妇人看,“这也是他准许的。” “但贝勒爷最近一直往怡红院跑,那是妓院啊。”又有人说话了。 岳上弦停顿一下,才笑道;“没关系啦,他有他喜欢吃的菜,我刚好不属于他要的吧。”这一点其实是确定的。 “也是,贝勒爷对外说他的房间成了‘猪舍’,因为他娶了——噢呼,好痛,谁打我?!”说话的中年男子原本很生气,但一见友人使给他的眼色,他这才想起自己是在跟谁说话,连忙尴尬道歉,“少福晋,对不起。” “没关系,其实我已经习惯了。” 她真的不介意,在济南时,早就被人这样骂过了。 “不可以习惯啊,你是少福晋,而且亲切又可爱,怎么也跟‘猪’扯不上关系——呃!”一名婆婆本想安慰,没想到反而说了令人困窘的话,不禁一脸歉然。 倒是岳上弦嫣然一笑,“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也谢谢你的赞美。” 语毕,她的目光随即落在人群里一名穿着粗布衣裤的七岁小女孩身上,小女孩正以一双好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她朝她笑了笑,道;“小童,上回那本故事书,我不是还没说完,你有没有带来?” “有有有……” 小女孩一脸惊喜的从人群中挤出来,她手中抱着一本书,岳上弦接过那本书,亲切的拉着娃儿抱在她怀中,一字一字的指着上面的字开始说故事。 粗衣小女娃窝在一个头戴绢花珠饰、身穿大红绸缎旗服、脚蹬花盆底鞋的少福晋怀里,她说故事的声音软侬甜美,五官上的温柔神采更是迷人,刹那间,百姓们都有些恍神,此时的岳上弦看来一点也不庞大,一点也不像贝勒爷口中的母猪,她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美丽的…… 蓦地,街口起了一阵**,也打破此时的愉悦气氛,大家探头一看,原来是靖忆格格领军的一票名门闺秀带着丫鬟趾高气扬的走过来,在她一旁还跟着一名抱着初生黑猪的奴仆。 小女孩见这五、六名珠光宝气的大姑娘们,有些害怕,直觉的想起身,但岳上弦抱住她,给她一个温柔的微笑后,再看着这几位都有过一面之缘的名门千金,尤其是居中的那位,“靖忆格格,有事吗?” “嗯,上回我们急着在胤贝勒的面前表现,却让你难堪了,所以,这会儿我们是为了表达歉意而来的。”这话说得谦谦有礼,但那张美丽的脸儿可是布满不屑。 想当然耳,才不会有那么好的事,她又不是笨蛋!岳上弦目光直接落在那只可爱的小猪仔身上。 顺着她目光,靖忆格格拿起绣帕噗哧一笑,“对,我是特意送它来给你当宠物的,我想你无聊的时间太多了,尤其夜深人静芳心寂寞时,它可以好好陪陪你。” 岳上弦不是听不懂她的讽刺之词。胤贝勒这些日子都不在家,不是在马场就是跟怡红院的花魁打得火热。 想来,这位格格也知道个中情形,故意来刺激她的。 靖忆格格使个眼色给奴仆,他连忙将小猪交给岳上弦。 见她抱着小猪的模样,只听“噗哧”几声,那几名大家闺秀忍俊不住的发噱,靖忆格格也是掩嘴笑道:“少福晋,你跟它未免太像了,会不会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啊?!” “过份!” “何必这样欺侮人呢?” 其实这些百姓们都知道她为何欺侮少福晋,就是嫉妒二字而已。 靖忆格格漂亮的柳眉一拧。有没有搞错?这群市井小民竟帮岳上弦出头?! 她脸色一沉,怒甩衣袖,“你们算哪根葱,这儿有你们说话的份?!” “做人要有口德!”还是有人敢呛声。 “没关系啦,何况格格应该没什么恶意,她送我小猪只是想表达歉意而已。”岳上弦忙打圆场。 “歉意?!你还真看得起自己呢!你真笨,笨得跟猪一样,不知别人是在羞辱你吗?我看你干脆去投胎当猪吧!”她出言嘲讽,笑坏了身后的闺中好友们。 “好笑吗?!”一个冷峻到不行的低沉男音突然响起,众闺女的笑声顿停。 “是胤贝勒!” 胤律竟骑马到这儿了,群众中立即起了一阵**,那名还窝在岳上弦身上的小女孩一见到他,吓得跳起身来,立即钻进人群中。 他翻身下马背,若有所思的瞥了缓缓起身的岳上弦一眼,炯炯有神的目光则定视着态度狂傲、微仰下颚的靖亿格格。 “那只小猪你带回去养吧。” 她一愣,难以置信的看着走到她面前的胤律,“为什么?” 百姓们一听,眸中倒是难掩兴奋。看来胤贝勒是要为妻子出头了!不过,接下来的一句话,倒是让众人目瞪口呆,失望透了。 “因为王府里已养了一只,不需另一只来凑热闹。” 语毕,他还刻意瞥了岳上弦一眼,但她看来仍很平静,真不简单。 他这阵子刻意放纵自己,我行我素的行为已惹来奶奶、阿玛及额娘的不悦,但她却很乖,没任何批评的话,也不曾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但最令他惊愕的,大概是他昨晚在怡红院听到的传闻,她这妻子日子过得一点也不无聊,甚至忙得很,跟一些平民百姓混得极熟,天天笑口常开…… 对这一点,他相当生气,因为她,他的人生一团乱,一想到她,他心情郁闷,而她,却如鱼得水,天天快活! 岳上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尤其那双眸子黑幽幽的,看起来挺吓人的。 靖忆格格也很安静,她拧着柳眉梭巡他那双沉潜得不见任何波动的黑眸,试着了解他刚刚说的那一席话,究竟是在诬蔑或帮岳上弦出气?! 但他的下一个动作,答案已经明白。 胤律直接抓走岳上弦手上的小黑猪扔给她,但她哪敢接呢,尖叫一声,还吓得倒退,看得百姓们哄堂大笑。 她愤怒的看向胤律,“我是为你不值耶,你太委屈了,何必要一头母——” 他冷眸一扫,她口中的“猪”字硬是卡在喉间出不来,他的目光则落到岳上弦身上,“你就这么任人羞辱?!” 好歹这是外面,而她是他胤贝勒的妻子,她连做做样子都不会? 意思是她太懦弱?要她泼妇骂街?!她不懂,她只知道,“一个铜板敲不响,我想我忍让些,这儿就不会有烟硝味,大家不也快乐吗?” “意思是被怎么糟蹋也没关系?!” 真的是白痴!他沉静的黑眸冒出火花,胸口也被一把无明火给烧得发烫。这种任人欺负的女人,如何当他胤贝勒的妻?! “你在生气?为了她吗?”靖忆格格不悦的问。 “我吃饱撑着?” “那你何必为她出头?” “你在质问我?!” “我……” 他冷飕飕的幽暗黑眸睨着岳上弦,但出口的话却是对靖忆格格说的,“只有我可以批评我的妻子,因为她是我的人,而其它人,只要再被我听到污辱她的任何言语,我定会将这羞辱加倍奉还,明白吗?!” 早知道他对女人好坏都是看心情,但她毕竟是个娇贵的格格,被他这样当众威吓,颜面尽失,她恼羞成怒,“我不敢相信你竟然为了这头母猪——” “啪”的一声,众人只觉得眼睛一闪,她那张美丽的脸竟然就肿了半边高,上面还有一个清晰可见的掌印,肿得几可见血,她那些闺中密友们个个吓呆了,谁也不敢吭声。 靖忆格格痛得热泪盈眶,“你竟敢打我?” “是你讨打!” “胤贝勒,你太粗暴了,她是个闺女啊!”岳上弦竟然跳出来仗义执言。 小梅急得将她拉退后,“小姐,贝勒爷是为了你——” “哼!我可没那么闲,帮一只猪出头!”他厌恶的打断小梅的话,但却不愿意承认。 当他策马在街口时,乍见岳上弦拥着粗布小女娃儿念故事书的画面,曾让他莫名的停下马儿凝睇,那时的她浑身散发着一股温暖的光彩,画面挺吸引人的,但在感到这股莫名的古怪感觉时,他随即策马离去,却瞧见从另一边街道过来的靖忆格格等人,还有那只小猪—— 他本已往马场奔驰,却因不明原因的牵引又掉头回来,事后证明,这是错误的决定! 思绪流转间,他已越过一堆看热闹又急让出一条路给他的百姓,翻身上马。 “胤贝勒,请你顺道带小姐回去吧。”小梅也拉着岳上弦走近。 他低头看着那仰望他的庞然大物,“我的马会垮掉!” 小梅一愣。她才对贝勒爷的表现另眼相看,怎么又—— “没关系的,小梅,我可以自己走回去。”岳上弦也不想麻烦他。 没想到,他突地俯身,靠在她耳畔道:“很好,‘没关系小姐’,你就慢慢的滚回去吧,笨猪!”他直起身子,策马就走。 什么嘛,要别人不能说那个“猪”字,他却——一点都不光明磊落! 岳上弦想也没想的就对着那俊伟的背影大喊,“贝勒爷,我会慢慢滚回去的,但我会先欣赏你的背影后再滚,因为你的背影好漂亮啊,跟你的脸蛋一样漂亮!” 风暴来袭!众人倒抽凉气声陡起,在惊见胤贝勒的马儿像闪电一样转向疾奔而来时,大家跑得跑、闪得闪,连靖忆格格等人也吓得躲进矮旧的民房内。 岳上弦当然也想溜,但才一转身,腰间倏地一紧,下一秒,她竟然就被他单手抄抱到马背上,她惊愕的抬头看着发狂的怒颜。像他这样的男人竟然有这么强的臂力!. 但赞叹也到此为止,她庞大的身躯突然被他甩至街旁的菜摊上,青葱、蕃茄、蕃薯、萝卜、菠菜等等弹得半天高,推车还硬被她压断成好几截,她跌躺到地面,弹高的菜又从而天降,“咚咚咚”把她敲得满头包,她急喘着气儿,龇牙咧嘴,全身疼啊。 从没诅咒过人的岳上弦眸中窜起怒焰,恶狠狠的拿起一颗大萝卜,用力的扔向竟还回头大笑的恶劣男人。 但哪打得到呢?一晃眼,人马已消失在街角。 “少、少福晋,你怎么……” 福王府里的奴仆们一见到小梅扶着回来的岳上弦一身狼狈,发丝上还有青菜,绢花发髻上也挂条翠绿的青葱,走路时一拐一拐的扭着肥臀,一张总是笑嘻嘻的肥脸上还有瘀青,个个是吓得说不出话来。 “那个人呢?!”她气得连他的名字都不说了。 “哪个人?”众奴仆们不明白。 “我在这里。” 胤律的声音凉凉的从前方传来,众奴仆们一回头,这才看到不知何时,胤贝勒已端坐在红木大椅上。 “可恶!”岳上弦咬牙怒喊,也几乎是在同时,她的身形利落向前,眨眼间,一颗大萝卜竟准确无误的敲在胤律的脑门上。 这画面很错愕、很滑稽,但众奴仆们吓呆了,小梅吓傻了,就连出手的岳上弦也愣了一秒,但这一秒已足以让胤律心中火山爆发,管她是不是他的妻,他一掌打向她。 岳上弦虽然只学到三脚猫的功夫,但铁面婆婆是个高手中的高手,所以,一招“驴儿打滚”,她幸运的闪过那一掌,但这令胤律更为光火,他一脚踩上她的绢花红帽,想当然耳,那顶花髻顿时碎裂,岳上弦想再逃,奈何绾起的发丝也被他一同踩在脚下,她动弹不得。 但她也暗自庆幸,他这一脚不是踩在她的头上,要不,她肯定见阎王去了! 众奴仆们屏息不敢出声,但已害怕得牙齿打颤,偏偏家中的长辈们全出了门,只能看着贝勒爷发狂。 小梅也猛咽口水。她刚刚就要小姐不要将萝卜揣在怀中带回来的嘛,这下怎么办?! “你会武功!”胤律虽然盛怒,但也很惊讶这像座山的女人身手如此利落,他是轻敌,才会让她偷袭成功,而此时,额头上方隐隐作痛,他火冒三丈的蹲下身,粗暴的抓住一肥臂,将她拖拉起来。 “痛痛痛……”他这动作毫不怜香惜玉,惹得她唉唉叫疼。 “痛?!你胆敢打我时就该想到!” 她不服气,“是你过份,把我扔在——” “你不是什么都没关系?!” 岳上弦一愣。是啊,从小到大,她从没生过气,怎么今儿个会?苏婆婆耳提面命,丈夫是天,要不怨不怒,绝对顺从……她在做什么呀?! “对不起。”她急忙弯身道歉。 胤律蹙眉。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几乎不生气的,对不起——” “你现在在跟我求饶?”不知怎么的?他反而讨厌她唯唯诺诺的样子。 “胤贝勒怎么说都可以,是我不对。”她概括承受,表情已恢复平静。 他抿紧了薄唇,愈看愈生气,“打了人再说对不起?!我懂了!”话语一歇,他又狠狠的踹了她一脚,她跪跌在地,痛得喘气,但没敢再唉半声。 “胤贝勒,你太过份了!”小梅急忙跑到小姐身边,想扶她起来。 “没关系的,小梅。”她皱着柳眉,摇摇头: 他冷笑一声,“听到没有,你家小姐说没关系!” “小姐!”她真是被小姐气死了! 但岳上弦还是摇头,要她别多说了。 胤律撇撇嘴角,冷笑道:“对不起踹了你,但以后我心情不好,知道该怎么宣泄了!” 她一听傻眼。他这是在预告他还会踹她吗?! “‘人善被人欺’,‘弱肉强食’,这两句话你显然没听过,”他冷冷的看着好不狼狈的妻子,“你被欺负也是应该的!” 撂完话后,他面无表情的步出王府。只有他一人清楚,他有多失望,没有女人敢对他挑衅,而他的妻子竟然做到了,他本来还对她另眼相看,也期待她回家来会有什么样的火花,所以才刻意等她的,没想到只是昙花一现! 他骑乘马儿又奔往马场。 岳上弦则跟小梅回到东轩园,因为浑身开始不舒服,老总管去请了大夫,在折腾忙了好一会儿后,月儿已悄悄爬上树梢,而她也已经吃了饭、用了药、洗好澡、擦好药膏的躺在**了。 “小姐,我听仆人说,姑爷先去马场后,又到怡红院了!”小梅真的很不以为然。 她在心中叹息一声,但表面则一派洒脱,“没关系啦。” “小姐——” “奶奶去访友,阿玛跟额娘到南爷府去做客几天,趁着他们这几天不在,我可得赶紧恢复生龙活虎的模样,不能让他们担心了。” “小姐!” “对了,今儿个发生的事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吩咐下去……” 小梅是照做了,但今天的事闹得那么大,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下,就算王府内的事瞒下来了,但小姐被扔到菜摊上的事也肯定瞒不住的。 当然,瞒不住是最好的,王爷他们才能帮小姐出气! “胤贝勒,你真的好坏啊,我都听说了!” 怡红院的上等厢房里,一身火红艳服、轻透薄纱,遮不住那诱人身段的花魁郑香儿,她一边为胤律倒酒,一边娇笑的说着。 他没多问,只是仰头喝了那杯酒,莫名的,胸口那道无明火还***着,就连驰骋在自己最爱的马场一下午竟也消不了火。 郑香儿再为他倒上一杯,细心的剥了颗葡萄送到他嘴里,“火爆贝勒的事迹又多了两项,不仅掴了心高气傲的靖忆格格,竟然还将正牌妻给扔进菜摊子里去!” 她对靖忆格格原就看不顺眼,一听到她被教训,她可开心了。 就她听到的最新消息,父母双亡的靖忆格格已经派快马上北京,要她在朝中当宫的哥哥回来苏州,替她讨回一个公道。 胤律一直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她不依的轻抚他那张比自己更美的脸,“不是人家多嘴嘛,而是这事儿都已经传遍苏州城的大街小巷了。” “哼!” 他怒哼一声,她微笑的坐进他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脖项,送上自己的唇,“甭气了,我来替你消消火吧。”她以唇轻轻磨蹭他的唇,再缓缓的伸出丁香舌—— 但下一秒,他立即将她环抱起来,转身就到**躺下,一手撕下她那一身碍事的薄纱华服,狂野的唇攫取她的唇,火烫的双手则在她的胴体间揉捏爱抚,她娇喘吁吁,呻吟连连…… 笨女人!笨女人!胤律将全数怒火在她身上宣泄。 郑香儿不知他脑海想的全是他愚蠢的妻,他的强悍与粗蛮加深她的情欲渴求,那张比女人还美的脸孔在此时充满了男人味,除了俊逸慑人外,还有着狂霸的沉重气势,她爱极了…… 什么都没关系吗?!胤律在强力占有郑香儿的刹那,脑海里仍被那只猪头所引起的怒火给狂占得满满的。他就不信她什么都没关系! 翻云覆雨过后,他从**起身,看着在他激狂粗暴的欲求下,郑香儿的胴体多了不少红痕,“明儿个搬去‘见蝶山庄’。” 她一愣,随即惊喜的起身,用力的拥抱着他,“你的意思是……” “没错,你是我纳的第一个妾。” 她笑得阖不拢嘴,但随即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当初胤贝勒砸银建见蝶山庄时,就对外说那将是他的百花阁,只住妾,不要妻,而事后证实,那儿根本是他邀约一些名门闺秀去“谈心”的地方,听闻那儿的“春色”不少,也因而福王爷为此狠狠的骂了胤贝勒一顿,后来,那儿不再有女眷出入…… “可贝勒爷的阿玛跟额娘?” “我娶了他们要的媳妇。” 这代表着他们就算对纳妾有意见,他也不会接受,要娶岳上弦时,他们何曾问过他的意见?! 找个花魁当妾,他要看看那个笨猪还是不是什么都没关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几天后,福王爷夫妇跟老夫人相继返家,夫妻俩的表情都不好,福王爷甚至表情震怒,而老夫人虽面无表情,但那双布满皱纹的利眸可是冷飕飕的。 胤律并没有逃避,相对于也被请到厅上的岳上弦一脸的无措,他可是好整以暇的等着三人的炮轰,因为他有绝对把握,今儿个不会炸出太多炮灰的。 怒发冲冠的福王爷一双与儿子相似的深邃黑眸正冒着火花,他气得握拳槌桌,“你到底在做什么?竟粗暴的将妻子扔进菜摊——” “她也拿萝卜敲我的头。” “什么?!” 一长串尚未出口的训词竟就这么卡住,他错愕的看着也站在一旁的媳妇儿,瞧那张圆圆的脸儿红得比蕃茄还红,他顿时傻了。 胤律勾起嘴角一笑,瞥了一脸困窘的岳上弦一眼,“瞧她的体型就知道那一下有多痛。” “你的功夫退步了。”老夫人原先的一双冷眸不再,反倒浮现一抹几难察觉的得意。 他当然明白祖母的意思,“我是没想到吨位那么重的人身手会那么敏捷,我更没料到有人会拿大萝卜来谋杀亲夫!” 对他的出言调侃,岳上弦只是更加无措,歉然的看着众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是气昏头了,奶奶——” “没事,那是他应得的。”老夫人没有吝惜对她的支持,朝她笑了笑,看着身后的老嬷嬷,“我累了。” “是。”老嬷嬷上前扶持着老夫人回真礜楼去。 “***心未免太偏!”胤律一脸不平,他没想到一向严谨的祖母那么挺她。 但其实一直没有说话的云福晋,也以惊讶的眼神打量着媳妇儿。 这几天外出,除了听闻儿子的荒唐事外,自然也听到媳妇儿跟平民百姓们相处甚欢的事,此次她受伤,还有不少百姓到王府门外关切,令她对她更加刮目相看。 “上弦,身子还好吗?”她温柔的看着她。 她忙点头,“很好,额娘,可真的对不起——” “额娘,我的头也受伤了!”胤律很不开心的插嘴提醒娘亲。 云福晋一愣,还没开口,丈夫倒先说了,“放心,你显然没啥大碍,不然,怎么还有力气将怡红院的花魁迎进你的见蝶山庄!”一想到这件更荒唐的事,福王爷胸口的怒火又开始延烧。 “阿玛,见蝶山庄是我的,我可没有花上王府一分一毫的钱,我要什么女人进——” “混账!苏州城里哪个人不知道,你那见蝶山庄是为了纳妾所建?!”他火冒三丈的打断儿子的抗议之词。 “既然如此,何必发怒!” “该死的,你才娶妻多久?!纳的又是什么妾!” 福王爷的吼声震耳,也让胤律脸色丕变,他伸手怒指着岳上弦,“怪得了孩儿吗?如果阿玛指给孩儿的妻是像额娘这样聪颖美丽、温柔婉约,而非身形庞大、拿大萝卜敲我头的大笨蛋,见蝶山庄可能连一只蝴蝶也没有。” 云福晋柳眉一拧,看向媳妇儿,却见她神情一黯,显然因这些话而受伤了。 她轻拍她的手,跟她摇摇头,“别在意。” 岳上弦苦笑。真的怪不了胤贝勒,他说的都是实情! 深吸口气,看向这对有来有往、唇枪舌剑、吼得嗓子都快哑的父子,“阿玛、胤贝勒,请你们别吵了,我真的没有关系的,那儿就算有几十、几百只蝴蝶都没关系——” “听到没有,阿玛,这笨女人说没关系!”胤律嗤之以鼻。 “注意你的口气,你骂的是你的妻!” “妻?!一个笨妻?我纳个花魁当妾,阿玛是火冒三丈,而她身为我的妻子竟还要我多多益善?!”他嗤笑一声,“我胤贝勒有这么‘大’方的妻子,真是我的福气啊!”他怒不可遏的就往外走。 福王爷要追出去骂,却让妻子给挡住了,她跟他点个头,自己快步的追出去。 “律儿。” 他抿紧了薄唇,停下脚步,看着娘亲走近,“其实我听了不少上弦的事,她是个好姑娘,而一个人的心永远比一张美丽的脸孔要来得——” “孩儿都懂,但这世上难道没有一个有着善良的心跟美丽脸孔的女人?!还是你的儿子我就只能配这样的蠢猪?!” “律儿……”她突地笑了出来。 “额娘?” “你在乎上弦,你发现这一点了吗?” “我在乎一只猪?天大的笑话!”他想也没想的就大声否认。 “就我听到的,当日是律儿自行上前为上弦出头的,甚至还掴了靖忆格格一耳光。” “岳上弦毕竟是我名义上的妻子,”他撇了撇嘴角,“她代表的就是咱们福王府,她被羞辱就是福王府被羞辱,如此而已。” 闻言,云幅晋自是失望。原以为小俩口会有什么新火花…… 她轻叹一声,“额娘还是要提醒你,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她的脑袋也好不到哪儿去。” “律儿——” “额娘,我要到马场去。” “好吧,你去忙。” 云福晋回到大厅,见岳上弦主仆也已回房了,她看着面色凝重的丈夫,“王爷……” “我是不是错了?当初该站在儿子这一边的。”他长叹一声。 “别这么说,我相信娘一定有她的考虑。何况,上弦这孩子,我是打从心里喜欢!再说了,”她微笑的轻握丈夫的手,“连百姓们都会主动关切的姑娘,有这样的媳妇儿是我们的福气啊。” “也是。”他忍不住笑了,希望儿子也能感受到这份福气,进而发觉媳妇儿心里的美。 第四章 福王爷的愿望暂时是落空了。 一连多日,胤贝勒连家都没回,不是待在见蝶山庄就是在坤舆马场,至于岳上弦已恢复活蹦乱跳,继续教市井小民写字、读书,日子看来也挺快活的,小俩口完全没交集,急煞一群人。 幅王爷夫妇为此不只一次向母亲询问解决之道,但天天念经的老夫人如老僧入定,不疾不徐,只说要他们给孩子们更多的时间,别干涉。 这段时日,胤律的马场有更多的初生马儿,还有为数近两百匹的马儿分运至北京,为骑兵的坐骑汰老换新、注入新血。 岳上弦则跟府中的奴仆们混得更熟,大家看到她的善良、可爱与亲切,却也替她担心抱不平。 在王府里待了二十几年的老总管,就忍不住在她面前叨念,“少福晋嫁过来,连新婚的日子都没过上一天,贝勒爷就在外面养了个小妾,连家也不回,少福晋你至少该说些话吧!” “没关系啦。”岳上弦在凉风徐徐的亭台里拿着毛笔写大字,一些平民婆婆习字习出兴趣,但眼睛不太好,所以她要写大一点的字让她们可以看得更清楚。 在旁边帮忙磨墨的小梅一听,一翻白眼。她已经懒得说了,不,是说到口干舌燥、嗓子都哑了,正常人被她这样唠叨也该耳朵长茧了,但小姐可能真的不是“凡人”来转世的! 虽然已经习惯少福晋这句口头禅,但事有轻重缓急,万一那小妾先生个娃儿出来,少福晋这正室位置恐怕也坐不住啊! “这怎么会没关系?!”满头花白的老总管比正主儿还在意。 “那——”岳上弦那双圆滚滚的黑白明眸闪动着好奇光芒,突地停笔道:“我去参观看看好了。”最近有好多人跟她说,见蝶山庄是苏州城里最美的山庄别院,一瓦一墙全是从北京那儿运来的高级石材呢。 闻言,小梅的眼神一亮,磨墨的手顿时一停。 老总管却一脸害怕,“参……参观?!” “嗯,现在就去。”她兴匆匆的立即放下毛笔起身。 “不行不行!”他一脸惶恐,“奴才还想活呢!”真是祸从口出。 “没关系啦。” “对嘛,没关系啦,老总管,我家小姐本来就该去瞧瞧那小妾长啥样,让她知道谁是正室!”小梅也出声赞同。本来嘛,那个小妾也太过份,霸占着姑爷不放,小姐应该去给她来个下马威,太好了,小姐总算开窍了! 岳上弦见老总管还一脸迟疑,正当不知如何是好时,总是窝在真礜楼念佛的老夫人正巧经过,没有多想,她劈哩啪啦的将刚刚的决定给说了。 老夫人点点头,微微一笑。也该是时候了! 她转头看向老总管下指示,“你就带少福晋去吧,让贝勒爷记得他还有个妻子丢在府里。” “呃,是。”他苦着一张脸,躬身应答。 这下子老夫人亲自下令,他真的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差了小厮备了轿子,轿夫们摇啊晃的前往胤贝勒金屋藏娇的见蝶山庄。 见蝶山庄群蝶飞舞,和风徐徐,鸟语花香,亭台楼阁精雕玉琢,处处可见豪华气派。 朱红色的阁楼里,胤律半**上身躺在**,身上只有一件薄纱的郑香儿亲密的趴卧在他身上,他的大手似有若无的爱抚她诱人的胴体,对那名站在房门口低头通报的总管仅微微低头示意明白了,总管即快步离去。 “岳上弦来踢馆?胆子大了嘛!” 听总管禀告,他的正室福晋就在前厅候着,胤律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郑香儿抬头看他。是她的错觉吗?怎么他这话带了一抹兴趣?! “你要见她?” 他轻拍她纤细的肩膀,她明白的坐起身来,诱人的两团丰盈就在他眼前,但他看也没看一眼就下床,她抿紧唇,拉了下身上的薄纱,双手环胸。 “当然去见,不过,你不必去,当然也不用怕。” “我怕?!我怎么会怕一头猪呢?” 她可是怡红院的花魁,男人在她手上如玩偶般服帖,女人没半个是她的对手,更何况,她早已听闻岳上弦还是一个“没关系小姐”! 对她口出“猪”字,胤律没来由的冒出一丝火气,但他按捺了下来,许是岳上弦终于又有行动,他心情还算不错。 郑香儿伺候他穿上衣裳后,她也唤了丫鬟进来,很快的梳头更衣。 不久,俊男美女相偕步入前厅,却见一座移动颇快的大山,一下子到右边看墙上古画,一下又移到中间书柜看书,一下子又移到桌前,一张粉红小嘴还念念有词的。 “不只前面的庭园美如仙境,连里面也好漂亮呢,瞧这些书看来都很好看……哇,这个点心也好好吃喔。” “小姐,小姐!” 小梅连忙以手肘撞了下一双大眼全盯着桌上各式点心的小姐,而老总管在给小姐一个“胤贝勒出来了”的眼神后,急急向胤贝勒行了个礼,就慌张的退了出去。 岳上弦咽了口口水,这才依依不舍的将目光从糕点上移开,看着亲密的倚靠在胤贝勒怀中的大美女,一身罗绮珠翠,冷艳动人。 “她就是你的小妾?胤贝勒,她真的好美耶!” 这女人——郑香儿脸色丕变的瞪着这座会说话的山。虽然她是妾,但这阵子纵使是那些对胤贝勒芳心默许的名门闺秀见到她,也不敢当她的面呛个“妾”字,这这只猪竟敢?!” 突然,一只胖胖的大手竟亲密的拉住她的小手,“真对不起喔,我把相公都推给你照顾,希望你不会介意。” 她怔怔的瞪着岳上弦那双充满歉意的明亮大眼,这才顿然发觉她竞有一双盈盈秋水的美丽明眸,而此时眼中的真诚如此明显,竟令她不由自主的回道:“我不会介意的。” “那就好。”岳上弦很可爱的抚胸大喘口气后,松开她的手,再微笑的看着自家相公,“胤贝勒在这儿很快乐喔?” “当然。”他想也没想的就回答,但对她此时的神情却不太满意。有哪个正室见到小妾如此开心的? “真的?!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心无旁骛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闻言,小梅快昏倒了。小姐怎么连一点当正室的自觉都没有,她应该是来教训小妾的耶! 见小梅拼命对自己使眼色,岳上弦这才想起来这儿的路上,小梅叮咛她一个为人妻该有的职责。 “对了,对了……”她再次拉起郑香儿的手,交代这个“好姐妹”,三餐一定要记得帮胤贝勒准备山珍海味外,蔬菜水果也一定要摄取,绿茶对身子有益,要多多益善,两、三天记得熬些炖补汤药给他补身子,还要带他出去走走、晒晒太阳,最好是爬爬山,呼吸新鲜空气,别老待在**…… 胤律被晾在一旁,难以置信的黑眸瞪视着她。这该死的女人是在托婴吗?! 郑香儿也听傻了眼。她把她当成奶娘吗?! 岳上弦在连珠炮的交代完这些事儿后,这才喘口气,笑眯眯的看向吭也没吭半声的两人,发现小妾目瞪口呆,胤贝勒那双沉潜得不见任何波动的黑眸,更是射出两道慑人的冷箭,令人不寒而栗。 “呃、呃……全交代完了,我们先走啦。”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事儿,她一点都不陌生,以前惹火苏婆婆时,她跟妹妹最常玩这一招了。 让她松口气的是,胤贝勒没有任何阻挡动作,只是那双无形的冷眸像芒刺在背的尾随而来,所以,她还很主动的将大厅的几扇门全给关上了,免得后背穿洞。 郑香儿瞪着关上的门,反应仍呆若木鸡,因此,没有注意到胤律那双流窜着怒焰的黑眸。 “小姐,你这在搞什么嘛,你这样子有嫁跟没嫁有什么差别?”小梅抱不平的声音随即在门外响起。 “没关系啦。” “丈夫让人也没关系?” “王公贵族纳小妾是很正常的。” “是正常,但至少正室不会连圆房都没有!” “没关系啦,而且,我听说第一次超痛的,这样就痛不到,不是挺好的?” 最后一句话岳上弦明显是压低了声音说,然而,因嗓门原本就大,就算刻意压低,也跟悄悄话还有一段很远的距离,于是屋内的两人听得一清二楚。 郑香儿忍不住的噗哧大笑,“天啊,她会不会太乐天了?!”她一双美眸看向面无表情的胤律,“那女人一点都不在乎你呢!真是蠢死了。” 不在乎!该死的不在乎!不知怎的,这一点该死的让他很不高兴! 他习惯女人绕着他转,这段日子她的不闻不问,已经让他胸口一直有把郁火在闷烧了,而今日她来了,竟是把他“交代”给小妾后,拍拍屁股,兴高采烈的走人! 没关系吗?!他不愿去思索自己为何这么在乎她的反应,但他就是气炸了! 黑眸闪过一丝怒焰,但神情上仍不见半丝波动。等着吧,他一定要把她逼得痛哭流涕,大喊有关系! 令福王府上下都意外的是,胤律回到府里连住了两晚。 虽然还是没住东轩园,但已够大家兴奋了。 这两天,除了老夫人外,福王爷夫妇及奴仆们都想帮岳上弦一把,看看能否让小俩口多些交集,培养点感情。 因此,王爷夫妇俩要媳妇儿、儿子一起用餐、喝茶,奴仆们只要看到胤贝勒在后花园,就将少福晋拉到后花园;见胤贝勒在书房,就有仆人手痛、脚痛,要少福晋帮忙送茶点进去;胤贝勒要洗澡,丫鬟们趁着加热水时,要凡事都没关系的少福晋也帮忙进房去帮胤贝勒洗刷刷,看看有没有机会天雷勾动地火。但令众人失望的是,没刷三下,她就被吼出来!因为少福晋的手劲大,让胤贝勒差点得内伤。 天知道她是不敢看嘛,手拿着毛巾一下手就是一个掌印,像要谋杀亲夫咧! 这会儿,月光如水,沮丧的她也只能独坐凉台,她不明白大家干么硬要将两人凑在一块儿,而她又为什么那么紧张? 但那张脸明明就像女子般的漂亮,怎么身体却不似女子,那精悍的线条、宽大的背,天啊——她脸一红。她在想什么?! “你在干什么?!” 胤律低沉的嗓音突地在她头顶上响起,她吓得飞快抬头,就见到一身外出装扮的胤贝勒丰神俊朗的站在她身前,腰间还挂着弓箭。打猎吗?可这会儿已是三更天了。 “胤贝勒要出去?” “你想跟?” “呃,没有。” “走。” 岳上弦愣了愣,“什么走?!” “我要去夜间狩猎,少一个帮我提动物尸首的人,就你了。” 她?!她一脸惊恐,“少开玩笑了!” 他眼神一冷,“我像吗?” 不像,“可是……” “你不是什么都没关系?!” “可是我会怕——” 不让她有机会说完话,他转身就走,她咬着下唇,犹豫一会儿,终究还是快步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马厩。 胤律回头看她,“你练过武,该会骑马才是!” “是没错,可是我穿——” 她话一样没说完,他已经上前,伸手用力一撕,她那件圆窄旗装的下半部顿时碎裂成好几片破布,她呆呆的看着他。 “上马,不会有人想看的!” 什么嘛!有点小不悦,但她只是点头。 两人分上两匹马,一黑一白,在夜色中往近郊的山上奔驰而去。 一入山区,便觉树影幢幢,偏偏天上明月又被层层凝聚的云给遮蔽,四处是一片漆黑,岳上弦小心的跟上前方的胤贝勒,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跟丢了。 可是,夜虫唧唧夜鸣,偶尔遗传来几声不明动物的奇怪声响,再加上不时风吹草动,这一片黑漆山林沉淀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诡谲气氛,让她是猛往喉咙里咽口水,头皮发麻。 胤律深邃的黑眸在幽暗林中扫视,突地,他拿起弓箭策马快奔。 岳上弦吓了一跳,也急忙策马疾追。但才一晃眼,怎么他就消失在黑暗中了?!她急了、慌了,“胤贝勒?!胤贝勒!” 回应她的只有呼呼风声,这让她更焦急,她慌乱的策马四处奔驰,一边大声呼喊。但什么也没有,她怕了,要她一人在这直至天明喔?! 不不……不要急,不要慌,月亮露脸了,听听马蹄声…… 她逼自己静下来,在听到远处似乎有马蹄声时,先深深呼吸,仔细的分辨其方向,慢慢策马过去。 好不容易在抵达一棵高耸入天的大树前时,看到胤贝勒的爱马,却不见他? “该死的!” 一阵怒吼突地从右边林间传来,她飞快的策马奔去,见到不远处有火光,再驰近些,竟看到胤贝勒被三名虎背熊腰的大男人给擒住了,其中两人拿着火把,一人手中还提着一只中箭流血、尚未断气的狐狸。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他!”她边喊边接近。 “这是女人吗?还是一只山猪?!” 三人发出讪笑声,但她一点也不在乎,忧心的眸子只看着被人架着的胤贝勒,“这好吗?” “你认为呢?还不快逃!”他大声吼她,却惊讶子她脸上的镇定。 “为什么?!” 还问?她真笨还是假笨?“你是猪啊,他们是坏人!” “我知道,可是你被——” “对,连我都被他们制住了,你还能怎样?!快逃!”这女人迟钝得不像样! “逃?!” 三名贱人目光一对上,一名男子立即向前要抓她,她只能以三脚猫的功夫对付,但胤贝勒是对的,来人显然是高手,她一出手就被反手压制在后背,痛得她眼泛泪光,这是第一次她好后悔没跟铁面婆婆好好学功夫。 胤律眼看着她被绑住双手的押到他身边后,忍不住又惊天动地的吼了她,“笨蛋!” 但那张胖胖脸只有眉一皱,不见害怕,那双清澈的眸子一直上上下下的看着他,“有没有受伤?” 她是真关心?!他浓眉一拧。 见他没说话,岳上弦抬头看着那三个高头大马的男子,“你们要什么?我身上的珠宝你们都可以拿去。” “你以为那些就够了?我们等这一晚可是守了好几个月了,胤贝勒的身价怎么可能只值那点珠宝,”贼人之一冷笑,“何况,我们也不是为财而来!” 她一愣,看向脸色冷峻的胤贝勒,“他们知道你的身份?” “是,而且还是旧识呢!”他臭着一张漂亮的脸瞪着那三名粗壮的男子,“上回我路见不平,狠狠的打了他们一顿,这次他们有备而来,打算把我分筋挫骨,弄成残废。” “这是以牙还牙,我们大哥现在手断脚断,像个活死人,那全拜你之赐!”另一名贼人激动的怒道。 原来——岳上弦明白了,“你们这样不行,冤冤相报何时了?!” “臭娘们少说教!”贼人恶狠狠的瞪着她,“是你自己送上来的,我们也不可能留你活口!” 三人交换眼神,其中一名不知从哪儿拉出一辆藏匿在林间的马车,三人粗暴的将胤律、岳上弦扔进车内,即鞭策马儿前行。 月娘再次隐身云里,黑暗中,车子摇摇晃晃的,颠簸的石子路让车内的两人也跟着东撞西撞,好不容易路平了,两人总算能稍喘口气。 岳上弦叫着叠靠在她身上的胤贝勒,“你的武功很强,不是吗?真的没啥办法逃吗?” “我的穴道被点,双手又被绑,怎么逃?!”他说得很不高兴,却不得不承认,原来肉肉的女人在这种石子路上很好用! 听他一这么说,岳上弦并不放弃,她试着解开绳子。以前她跟妹妹曾无聊到玩解绳子游戏取乐,所以,她有把握应该可以打开…… 四周再次跌入一片寂静,只有跶跶的马蹄声。 也不知奔驰多久,月儿在云层渐开后透出了点光,斜照入车内,令胤律错愕的是,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无措、害怕、紧张、哭泣的脸孔,而是一个双手已经挣脱绳索、一脸洋洋得意的岳上弦。 “胤贝勒,待会儿我来当饵,你要逃出去喔。”她边说边替他解开绳索。 “你呢?” “我没关系啦。” “没关系?”他发现自己愈来愈讨厌听到这三个字,“那你被他们逮到又发现我逃走后,你可能会一命呜呼,也可能会遭到极可怕的对待,这样没关系吗?”她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大不了重新投胎,”她以手肘顶了下恍神的他,“别迟疑了,趁我跟他们打时,你一定要赶快跑,懂不懂?” 她是说真的?为了他的安全,她可以连命都不要?!胤律难以置信的瞪着眼前这个处变不惊的女人。他一直以为女人遇到这种事肯定会呼天抢地、鬼哭神号! “胤贝勒到底在想什么?你是阿玛惟一的儿子,就算没了我这个妻子,你顶多再娶一个或是将小妾扶正就行,别舍不得我了。” “我舍不得你?!”他头一回有这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她的眼睛有没有问题?! “嗯,你长得这么漂亮,要找女人不难的!” 她在安慰他吗?!但是—— 胤律黑眸半眯,“又说我漂亮,你想死是不是?” “就当是最后一次赞美你嘛,贝勒爷,我们就此别过了!”其实有点难过耶,但她逼自己不要再多想了。 再看他一眼,她突地挺身钻出帘子,一双大脚分别踹倒两名贼人,两人立即跌下马,另一名急急煞住马车,趁此机会,岳上弦跳下马车就往树林里跑,另两名贼人从地上爬起,怒吼一声,取下马车上的火把就追了上去。 另一名贼人也跟着下去追逐,此时,无人看管的胤律拉开车帘,看着火把照耀下,三人追逐岳上弦的画面。 火把映照着她狂奔的身影,三名贼人边吼边打,他浓眉一皱,竟见她不时的回头,以眼神示意要他快跑。 她不是开玩笑的?!她是真的要当饵!这女人,怎么身材像猪,脑袋也像猪!他莫名其妙的感到生气,却还有一股难言的疼惜涌上心头。 突然间,岳上弦向前扑倒在地,几名打手上前,一拳拳的击向她,而那该死的女人没喊痛,眼神也没有任何惧意,只是拼命示意他快跑。 他的胸臆间燃烧起一股暖意,喉头更是莫名的梗着个东西。 她怎么可以如此的—— 见那三人还是一拳拳毫不客气的打向她,他全身紧绷,狂乱的心跳更是狠狠的撞击着胸口。那几个人瞎了?还打不够?! 他突地一怔,不明白了,是他雇用打手演出这一幕,也是他要他们趁机会狠狠的揍她的,但此时此刻,他竟然快无法呼吸,而原因竟是因为愤怒! 三名打**得手都酸了,但这个胖福晋竟然连吭都没吭一声,就在他们面面相觑时,一股背脊发寒的感觉突地袭来! “放开她!” 雷霆怒吼顿起,三名打手惊骇回头,却见胤贝勒双手环抱在胸前,迎风而立,浑身散发着霸道气势,黑眸有着骇人的澎湃怒涛。 几个人慌乱的瞧了瞧,虽然不明白情形怎么突地变了样,但他们绝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为了保命,三人吓得施展轻功回到马车上后,鞭策马匹落荒而逃。 岳上弦其实已经被打得头昏眼花,压根不明白也没看楚那三人是怎么被胤贝勒打退的,但庆幸的是,那三人不见了,这点最重要。 胤律臭着一张脸将被打得像猪头,无力的躺在草地上的她给扶坐起来,没想到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你没事吧?” 明明超感动的,但他硬是压下激动的情绪,出言骂她,“猪就是猪,你看到我被打了吗?” “没有就好了嘛!”她可是浑身痛,觉得骨头都异位了呢。 他扶着她起身,她勉强撑着却没吭上一声,但他那双炯亮黑眸就盯着她努力忍住痛楚的圆脸,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真的很不一样,女人他看得太多了,岳上弦真的不一样。“可以走吗?”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放柔了。 “可以。”她逞强的要走一步,但双腿打颤,举步维艰,他抿抿唇,突地站到她面前蹲下身来。 “呃——” “上来。” “你、你要背我?!”她瞪着那宽厚的背,当场傻眼。 “不然呢?”他回头瞪她,“抱你下山,双手肯定会断掉。” “可是……” “啰唆,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前上来,不然,我直接把你踹下山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虽然有许多的疑问不解,但还是将自己肉肉的身子靠向前去,本以为他一定又会诅咒她是肥猪、胖子,没想到他竟然吭也没吭一声,静静的背着她下山。 她脸红红的贴靠在他坚硬的背上。他真的很强,居然能背着她还脚步平稳,而这样的男子竟是她的丈夫。 岳上弦的心起了一阵奇异的**感,一颗心顿时失去规律的怦然狂跳。天啊,她怎么月光光,心慌慌,不会是动心了吧?! 第五章 由于不想惊动府里的任何人,胤律是冒着跌断脖子的危险,像个小偷似的在天色泛鱼肚白时,背着岳上弦翻墙入府,直接进入东轩园,把趴睡在桌上一整夜的小梅给唤醒。 小梅原本睡眼惺忪,乍见胤贝勒也在房里时,吓得马上清醒,再看到已经躺卧在**的小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衣服下摆还被撕碎,她更是吓白了脸冲上前去,“小姐你怎么了?” “去拿药来,别惊动任何人。”胤律瞟她一眼。 “是。”她急忙去拿一些跌打损伤的药膏,再回到床边时,没想到胤贝勒竟直接拿走她手上的药膏替小姐敷起药来。 她难以置信的揉揉眼睛。她不是在做梦吧?! 胤律的动作算是温柔,岳上弦也因此一直忍着不喊疼,但那药一抹上,竟有股灼烫感,她痛得龇牙咧嘴,还是忍不住的唉了起来,“噢,好痛……噢……好痛.……” “谁教你肉那么多,每一拳都打得中!” 他的嘴巴很坏,但手上的动作仍然温柔,这看在猛敲头、猛揉眼睛的小梅眼里好诧异。她应该是在做梦吧?她捏自己的手一把。好痛!这代表—— “这里不用擦。”岳上弦眼见他的大手居然要拉掉她的外衣,一双眼睛还盯着她的胸口、锁骨瞧,吓得急忙伸手阻止。 害羞?女人他看太多了,虽然没见过那么胖的!他推开她的手,“怕我看?不就是一团肉而已。” 她委屈的瞪他一眼,“我是闺女耶。” “是,所以你最好给我减些肉,让我有胃口些,否则,你这辈子都是闺女!”此话一出,他一脸怔愣住。他说这是什么鬼话?难不成她减一点肉,他就愿意碰她?! 岳上弦亦是粉颊通红,一颗心儿怦怦狂跳。 小梅骨碌碌的眼神在两个不自在的人儿间瞄过来扫过去。她是错过什么啊?怎么觉得小姐和姑爷间的气氛变得好微妙?! “你来擦药!”胤律突然将药膏扔给丫鬟,转身就走。 她眨眨眼,看看快步离去的胤贝勒,再看看头低低、脸红红的小姐,“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胤贝勒揍了你?不像啊,我真的看不懂耶!” 她也不知该怎么说?岳上弦又慌又乱,尤其一想到他背她回来时,她枕靠的那片坚硬温暖的背,身子更是燥热起来。 “回魂啊,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 “没、没有,只是……只是骑马不小心滚下山,我想休息了。”她忙胡谑。 骗人,这哪像滚下山的样子?不过,好像有新进展了呢!小梅忍不住替小姐高兴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天,岳上弦鼻青脸肿的步出房间,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关切的询问,她一概谎称自己半夜骑马摔倒来应付,但习武的福王爷一眼就瞧出不对劲。 只是,在看到儿子会上前关切媳妇儿脸上的伤,午膳时还会将一块块鸡腿肉挟到她碗里,眸中似有愧疚,大概猜得出她的伤势跟他有关。 既然两人关系有新进展,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问了。 云福晋当然也发现儿子对媳妇儿的不同,她很开心。 夫妻俩有默契,很快的用完膳起身,说要去看看老奶奶,其实是想让小俩口多聊聊,找个借口跑掉。 胤律边吃饭边看着岳上弦。她真的是什么都吃,不挑食,但那几块他挟到她碗里的鸡腿,她却是连咬都没咬上一口。 “干什么不吃?” “咦?” “鸡腿,你不是最爱啃的?”他还记得上回她几乎扫光那一盘肉。 她脸蓦地一红。该怎么说?因为是他挟给她吃的,她竟然有点舍不得吃下肚。 站在她身后随侍的小梅也明白,“胤贝勒,小姐是舍——” “小梅,你也下去。”岳上弦急忙打断她的话。 “好!”她知道小姐脸皮薄,但还是很开心小姐总算有点儿开窍了,瞧她此时含羞带怯的,多漂亮啊!她笑嘻嘻的欠了欠身,退下去。 胤律放下筷子,挑眉看着头垂得低低的岳上弦,“你舍不得吃?” 她抬起头来,干笑两声,“呃……我、我是——呃……” 他坏坏一笑,突然将盘上的鱼、海鲜、肉、青菜等一一挟到她的碗里去,一会儿工夫,一大堆菜肴在她的碗里成了一座摇摇晃晃的小山。 “还舍不舍得吃?” 她难以置信的瞪着笑得可恶的胤贝勒。他怎么还是那么坏! 可是,她一颗心也甜甜的,他挟菜给她,这是前所未有的…… “快吃,要倒了!” 瞧她那张肥脸浮现一抹梦幻的羞涩,他故意吓她,见她回过神来,急急尝上几 吃着吃着,她想到一件事儿,好不容易,这会儿就剩他们两人,也可以问了,“昨晚那三人被你打跑了?还会来找你报仇吗?” “除非他们想死!”他猜他们已离苏州上百里远了。 “什么?!”她一脸困惑。 但他不想解释,像玩游戏似的又挟了一块肉到她的碗,玩起“叠叠乐”游戏,一边问着,“下次还敢跟我去打猎吗?” 她小心的看着碗边回答,“敢,不过,你得有背我回来的心理准备。” “别傻了,一次就够了!” 两人的目光在那碗叠得高高的菜色中相遇,同时笑了出来。 胤律发现她很好相处,坦率幽默,而岳上弦发现他不如往昔的狂妄自大,也有其温柔之处。 “快吃吧。”他也拿起筷子。 “可是吃这些下去,我不是更肥了?”她脱口而出,这才想到这话说得有欠妥当。他不是说了,她减些肉他才肯碰她? 她的脸蛋蓦地一红。她在想什么?她真想减点肉让他碰吗?! 一见那张圆脸上的尴尬不自在,胤律就知道她那颗脑袋在想什么,奇怪的是,他竟也莫名的感到不自在。 他轻咳一声,“反正已经肥了,要瘦等身上的伤好了再瘦吧。” “嗯。” 她脸红红的挑起碗上方堆最高的肉塞进嘴里,接下来是红烧狮子丸一口吃下,挟起大片鱼肉咽食,再拿起三只已剥好壳的虾子…… 若在以往,胤律相信自己一定会开骂的,但此时,看着她的好胃口,看她将食物塞满整个嘴巴,大口大口咽下,他竟觉得—— 他低头一笑。好可爱! 接下来的日子,府里的上上下下都感觉到小俩口的相处气氛愈来愈融洽,胤贝勒没回见蝶山庄,每天还盯着小梅要帮少福晋涂药,每顿饭的鸡腿也全挟到了她的碗里,少福晋虽然有些害羞,但看得出来,她也好快乐。 前些时候,胤贝勒曾对外说过,绝不会将一只母猪带到坤舆马场,吓坏他的宝贝马儿,但今儿个,他竟主动带少福晋到马场去参观,府里上不只差没有列队欢送两人出门。 岳上弦听额娘、听百姓、甚至听府里的丫鬟谈过坤舆马场,但亲临马场,她才知道这个养马场占地如此广大,而为了让马儿长得健壮,不仅是饲料、饮水讲究,每日还有专人固定策马奔驰,马厩也整理得相当干净,小马及初生马儿也都差专人照顾,分工相当精细。 她看着那清一色穿着蓝色衣裤的小厮们,从胤贝勒口中得知,光在这儿做事的就有上百人,而血统纯正的骏马也数量惊人,举目所见,不乏群马奔驰的身影。 “想骑马吗?”胤律边说边带着她往马厩走去。 “不怕被我压垮了?”她俏皮的反问。 他停下脚步,出言打趣,“原来你也会记恨,不是什么都没关系?” 被他反促狭,她脸儿一红,“我是开玩笑的。” 两人走到马厩,他看着她一脸赞叹的看着一匹棕色马,“想骑?” “嗯,可是我穿——呃,绝不可以再撕我的衣服了,这光天化日之下,又好多人……”她赶忙提醒他,就怕他又来一次。 他笑了笑,“你以为我爱撕?就算要撕,也要看人撕。” 岳上弦咬着下唇。他的意思是对她,他绝不会再撕了?! 见她眼色一黯,“这样吧,我差裁缝帮你特制几套骑马的裤装。” 闻言,她眼睛又是一亮,“你说真的吗?我听百姓们说过,这些马儿都是胤贝勒奉皇上谕旨所饲养的皇家御马,每隔一段时日便得运至京城,若遇战事,还是远征的骑兵战马。” “那又如何?”胤律一脸的无所谓。事实上,他虽爱马,但养马这事儿可是皇上给他的惩罚,因为皇上原要他留在皇宫内苑,陪他练武、谈论国事,但他嫌那儿闷、处处限制,连要出宫遛马还得配合皇上的时间,简直没自由。 所以他坚持回苏州,皇上知道他爱马成痴,特别送了几匹神驹,要他不得让它们出事外,还得负责将马儿的数量加倍,只要两年内达不到,或是神驹一命呜呼,他就得回宫去。 也因此,他才从各地网罗养马高手,再购置一些纯种马,一年年过去,马场的规模愈来愈大,养育的马儿数量更多,后来,更因边疆战事建功,皇上又差总管太监颁布圣旨,说这里的马儿不能外卖,是皇家御马、是骑兵战马,当然,皇上也不吝送了万两万金、珠宝及封赐…… 这些过往内幕,胤律像说书似的讲给岳上弦听。 “皇上好霸道哦!” “他霸道也拿我没辙,事实上,他可羡慕极了我的自由。”他十分得意的说。 “怪哉,怎么我眼前看到的,跟先前所听到的是天差地别、南辕北辙!”一个含笑打趣的嗓音突地在两人身后响起。 胤律眼睛倏地一亮,飞快转身,一见久违不见的挚友迎上前来,他快步上前,两个高俊挺拔的男子互相握拳槌对方的肩膀。 “建宇,你怎么回来了?” 他微微一笑,“早该回来,我妹的快马催了又催,让我不得不跟皇上告假回江南。” 眼神一凛,“是为了那一巴掌?” “靖忆也是金枝玉叶,那一巴掌后,她气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说我不帮她把面子讨回来,她一辈子都不出门!” 胤律抿抿唇,“虽然你是我的好朋友,但我仍要说,是她讨打。” 他摇头,“虽然你是我的好朋友,但我仍是要说,打她时也该想到我而手下留情呀。” 两人四目相对,有种对峙的气氛。 岳上弦看着两个外貌出众的男子。胤贝勒是漂亮,但那名——听来是靖忆格格的哥哥就是典型的美男子了,他气宇轩昂、文质彬彬、温文儒雅,尤其一双黑眸蕴含慑人酌沉稳,有种让人可以倚赖的气质。 “看来,你来是迫不及待要替靖忆讨回一耳光了?”胤律一出口,那对峙的气氛便缓了几分,再加上建宇脸上的笑意,烟硝味几乎没了。 “不,我是希望能圆场,你到我家做客,不必你赔不是,而是让我妹向你赔个不是,好打破僵局。” “若是我坚持不去呢?” “那我就邀你的少福晋去。” “她!”他错愕的看着岳上弦。 建宇点点头,眼中带笑的走到她身边,上上下下的打量后,很诚实的道;“你离娇小玲珑的确是有点距离,‘没关系小姐’。” “你也知道我?”这个绰号是胤律起的头,岳上弦知道百姓及奴仆们私下都会这样叫她。 “如雷贯耳,当然,许多你跟胤贝勒的事,也略知一二。”他微笑的凝睇着这个看来跟妹妹所说的“奇丑无比的母猪”差距悬殊的女子。她的体型是大了些,但那五官若能缩小点,可是个水当当的大美人呐! “你好,初次见面!” “他是建宇,靖忆格格的哥哥,人称‘宇王爷’,皇上跟前的红人。”胤律突地插话,因为他讨厌好友笑眯眯的看着岳上弦。而那个笨蛋也跟建宇笑得好甜,连“你好”这两个字也带了甜味,他听了有些不是滋味。 “少福晋,本王爷请不动你的丈夫,少福晋应该会给我一个面子吧?” “她不去!”胤律直接帮她拒绝了。 “好,那你来。”他也不坚持。 “我更不会去。” “那就劳烦少福晋明晚走一趟,本王爷会派轿过来。” “建宇你——”胤律不悦的眸子看向好友。瞧他左一句本王爷右一句本王爷,根本是故意拿身份来压他。 建宇拍拍他的肩膀,“我听闻你根本不在乎她,但从我妹的事情,还有当下的情形分析,事实并非如此,不是吗?” 他俊脸微微涨红,心虚否认,“谁会在乎她!” “那她明晚到我那里,你理当也不在乎才是。” 胤律顿时语塞,没想到好友竟会用他的话来塞他的嘴。 “我刚回来,这会儿有点累了,明儿个或过几日,咱们兄弟俩再好好找个时间叙旧。”建宇洒脱一笑,转身坐上等候的轿子离去。 他抿着薄唇,却见岳上弦还开心的在挥手,“轿子都远了!” 她一愣,这才放下手,“对了,我真的要——” “你去!”胤律火大的吼了她,迳自上了匹马儿就奔驰而去。 干么突然发脾气?!她真不明白,但好可惜啊,刚刚宇王爷打断的融洽气氛,看来是暂时回不来了。 这一晚,一顶豪华轿子到了福王府要迎贵客,没想到启程时,后方硬是多了一顶尾随,胤律意外的也陪同前往,只不过他那张漂亮的俊颜臭得跟粪坑里的石头没两样,好像被迫似的。 月白风清,宇王爷特地设宴在户外亭台,还安排了舞蹈琴曲表演。 靖忆格格面对胤律那张冷硬无笑容的脸,眼眶直泛泪,即使席间她敬酒致歉,他就是不理,要知她胸口那股郁火已闷烧许久,眼见委曲求全仍得不到他的善意回应,竟还帮那头穿了一身粉红的猪挟菜…… 气愤的泪水滚落眼眶,她再也挤不出笑容,“哥,这就是你要我做的,但结果呢?人家根本不理我,是他打我耶,他都没有错吗?” 被点名的胤律冷眼睨她,“是你侮辱我妻子在先。” 妻子!岳上弦凝睇着他那带着护卫的神情,一颗心怦然狂跳。 “我侮辱什么?她本来就是只——” “妹妹,不得放肆!”建宇连忙出声,身为胤律的多年知己,他深知他绝不会因有他在场而控制不动粗。 靖忆格格见胤律一双黑眸像夜间燃烧的两把怒焰,只好硬生生的将那个**的字给咽下,但发狠的护眼瞪向岳上弦。全是她害的! 岳上弦被看得不得不低头。 “走!” “咦?”她立即抬头看着将她拉起身来的胤贝勒,但他没瞧她,只是看着好友道;“明天到马场来,咱们好好叙叙。” “好。”建宇也不勉强留客。 “哥!” 两人相偕离开,靖忆格格气冲冲的将整桌好酒好菜全掀了,哭哭啼啼看着哥哥埋怨不已,“你根本没帮我……” “你的脾气再不改,连神也帮不了你。” 他叹息一声,也转身回房,留下跺脚痛哭的妹妹。 翌日,天朗气清,坤舆马场上,胤律跟建宇分乘两匹神驹竞技,两人配带着弓箭,比骑马速度也比射箭的准头,而在歇口气时,两人则谈天说地,但很有默契的不谈家里和友人。 两个时辰后,他们将马儿骑回专属的马厩,建宇的马儿立即有马场的小厮代为照顾,而胤律则是亲自为爱马卸掉身上马鞍,再拿起布来擦拭马儿身上的汗水,避免着凉,再拍拍它的头,跟它说点悄悄话…… 建宇看着这一幕,意味深长的道:“火爆贝勒爱马成痴,对女人都没对马来得温柔,但我想有人已经跨过这条线了,是不?” 他有些困窘,但神情随即恢复,边梳理马儿身上的鬃毛边答,“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装蒜!“昨晚同行,是担心少福晋被舍妹欺负吧?” “随你怎么想。”胤律边说边将梳子放回架上,迳自走出马厩。 建宇抚着下颚,看着好友略微僵硬的背影。看来,他得再会会少福晋,好观察观察她有什么通天本领,可以让这尝遍百花的好友特别爱护? 只是,接下来几日,他这个宇王爷回苏州的消息传开了,除了福王爷夫妇设宴款待外,一些皇亲富商更是连番宴请,除了自幼看他长大的福王爷夫妇是没有所求的真心招待外,其它人不是问候皇上及宫中情形,就是想花钱买官,但不管如何,拉拢他这皇上眼前的大红人才是最终目的。 好不容易吃完、喝完了,他今儿个再访福王府。当日设宴,好友妒心发作带老婆到马场去,今日,他可要好好质问一番。 没想到,又扑了个空,两人全出门了。 “小姐她教一些不识字的老百姓学字去,应该不会太晚回来,至于胤贝勒则是收到一封信就出门了。”小梅说到这事还有些不开心,她不过染了点风寒,小姐就要她休息,不必跟去。 一封信?他有些困惑,但还是跟小梅道:“罢了,我晚一点再来。” 他乘轿离去,在经过怡红院时,夜已低垂,不少莺莺燕燕在红灯前向他搔首弄姿,他微微一笑,要轿夫走快些离去,殊不知他要找的两人,此时全在怡红院后方那一栋精心建造的庭园阁楼里。 楼台上,郑香儿哽咽的窝在胤律的怀里,哭诉自己被老嬷嬷看守的这段日子,丫鬟,奴才谁也不许出去,今天,她好不容易才躲进送日用品进见蝶山庄的马车才能脱困,再差人送信到王府,约他来这儿相见。 诉说完这段悲惨遭遇,她忍不住埋怨起他来,“香儿真不敢相信,胤贝勒为了那头母猪而忘了我的存在!”听来,她已经打探到这段日子成了深宫怨妇的原因。 “我没有忘记,只是忙。” 胤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其实是忘了她了,但—— 他眉一蹙。难怪这阵子他都不见老嬷嬷人影,看来,是奶奶安排她去的,这两个老家伙,一再干涉他的私事! “胤贝勒,你都不知道我过得有多辛苦,我又有多么想念你……” 她紧紧拥抱他。 这一幕全落在阁楼外,隔着曲桥假山后的岳上弦眼里,她身旁站了一名在这儿工作的老妇,她也是这段日子向她努力习字的平民婆婆之一。 老婆婆此时可懊悔极了,她跟老伴的工作就是负责修剪打扫这庭园,吃住也全在假山后的小木屋里,而这儿是怡红院老鸨的住处,与那吵杂热闹的怡红院仅有一墙之隔。 这时,怡红院忙,老鸨绝不会来的,所以,为了表达对少福晋这段日子真心对待的感谢,她请她到这儿尝点她亲手做的点心,谁知,她们才从后门进入,就瞧见从庭园走进楼阁的胤贝勒,接着,又听到郑香儿的声音…… 从这儿望向不远处的楼阁内,只见两人搂搂抱抱,就连谈话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你不是喜欢她而跟她在一起的,是不是?如果是,我可不饶她!” “你想太多了,我跟她在一起纯粹是无聊好玩,换换口味……” 胤律这话是敷衍,但也惊觉到自己对岳上弦真的有不一样的感觉。 要不,他应是甩袖离去,因为没有女人可以干涉他的事,但就因为他很清楚郑香儿能得到花魁之冠,不全然是因出色的外貌,而是心机与手段。 怡红院曾买来不少美人,但有些没机会露脸就挂了,他常常在这儿出入,早耳闻那些美人是如何香消玉殒的…… 他抿抿唇,见郑香儿的美眸仍有疑虑,为了保护岳上弦,他开始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把妻子批评得一无是处…… 郑香儿愈听愈开心,她主动吻上他的唇,他亦将她打横抱起,往床榻上去…… 这一幕看在岳上弦的眼里,在离开楼台后,她虽看不见两人了,但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的心狠狠抽痛着、撕裂着,像要死了一样痛苦难受。 老婆婆看着无声的流着两行热泪的少福晋,再看看老伴,一脸无措。 “我、我想回去了,点心下回再吃好了,谢谢你们。” 她强颜欢笑的跟老夫妇两人道再见后,再从后门离开,没有惊扰任何人,包括正忙着翻云覆雨的胤贝勒。 第六章 酒入愁肠,愁更愁。 岳上弦眼眶含泪,拿起一壶酒高高的仰头灌进嘴里。 “小姐,这些够不够?”小梅双手环抱了好几壶酒走进房里,一放上桌后,定眼一看,她刚刚拿来的酒壶竟然已经全喝空了。 “不够,再多拿些来。”岳上弦又大口喝了一口。 小梅想拒绝,但看她那样,便不说了。也不知道小姐在伤心、难过什么?问她也不肯讲,只说要藉酒浇愁,可她已经喝了好多了。 甫踏出房门,她一眼就看到宇王爷跟老总管往这儿走过来,赶忙回身又将房门给带上,不敢让两人瞧见小姐。 “小梅,宇王爷要见少福晋。”老总管看着她道。 “可是……”她不安的转头看后面。 “有问题吗?”建宇大方的越过她直接推门而入。 惨了!小梅暗呼一声,但也忍不住犯嘀咕。这英俊的王爷怎么这么没礼貌! 建宇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岳上弦会躲在房里独饮。这倒新鲜,牛饮吗? 他扫过桌上那为数不少的酒壶,“一人喝酒太寂寞,本王爷陪你。” 岳上弦喝太多,已头昏昏、视茫茫,但她努力的睁大眼,总算看清楚坐在她身边的人是谁,“谢谢你,宇王爷。” 小梅担忧的眼神跟老总管相遇,两人想阻止,但还没开口,小姐又说话了。 “小梅,你出去!如果看到胤贝勒回来,马上来叫我,懂吗?”她拿着酒壶起身,身子摇啊晃的。 “好好好,小姐您快坐下吧!我出去看着。”她皱眉道。 她跟老总管点点头,两人一起退了出去,心知肚明小姐突然成了酒鬼,一定跟胤贝靴有关,偏偏跟他有关的,两人又说不得。 房内,建宇拿了杯子要为岳上弦酙酒,没想到她摇摇头,捧起酒壶就口。 真豪迈!瞧她喝得脸红通通的,那双美丽的眸子也雾蒙蒙的…… 他微微一笑,真心建议,“少福晋如果肯减些重量,肯定比被喻为苏州第一美女的舍妹要美上十分。” “美?怎么可能,我是母猪……”说着,她竟哽咽的哭出声来。 建宇一愣,“你怎么这么说自己?” “我也不想承认啊,但胤贝勒……他跟他的小妾说我是母猪,跟我在一起是新鲜,好玩……但他绝不碰我的。”她拭了拭滚落脸颊的泪,“事实也是如此,我们这段日子相处得很好,但什么事也没有……”她又喝了一大口酒,突然很认真的瞪着他问:“你知道我最难过的是什么吗?” “什么?” “他说我笨、猪头猪脑、猪腰猪脚,长这样该羞愧得没脸见人才是,而我竟然整天嘻嘻哈哈,抛头露面,简直蠢到极点……”酒后吐真言,她愈说愈难过,泪水也掉个不停,“他说我压根没想到,跟他那样丰神俊朗的男子走在一起,只会凸显出我有多难看,而我却一点自觉都没有!” “你听错了,他不会说那么恶毒的话。”建宇对好友有信心,他脾气是火爆了些,但人不至于这么坏。 “我听错?错,是真的,千真万确!他说我住的地方叫‘猪舍’,他还跟那小妾拥吻,抱她起来……”岳上弦泪如雨下,一边喝酒一边哭诉心中的委屈,话语已有些不清。 一炷香时间过去,建宇陪她喝了近十壶的酒,才知她也是酒量惊人,连他都要醉了。 此时,小梅跟着胤律走进来,两人一看到几乎是趴在桌上的岳上弦时,他也只能摇头。 他站起身,头都感到晕眩了,“胤律,她听到你跟郑香儿说的一些难听话,心情郁闷才喝成这样的。”见好友脸色凝重,他出言解释。 她听见了?他一愣。怎么会?! “我也不知她是不是在说气话,她说你可以跟别的女人亲热,她当然也可以跟我——” 胤律脸色悚然一变,“你没有?” “当然没有。”建宇忙举高手,却忍不住在心里偷笑。没想到岳上弦的重量不轻,在好友心目中的份量也同样不轻。“我要回去了。” “你为什么来?”他不解的看着脚步有些不稳的好友。 “好奇。” “好奇什么?” “一个在世俗眼中不属于美女的胖女人,是如何吸引万人迷的火爆贝勒。” “你在胡说什么!”他粗声否定。 “你我心知肚明,我走了。”建宇笑笑的转身离开,看到站着不动的小梅,他以眼示意,她虽然担心,但也只好退下去。 胤律静静的走到桌旁,看着醉眼醺醺的岳上弦,又摇摇晃晃的拿起:豆酒,他立即将瓶子抽走,“够了!” “不够不够,我还没醉呢!”她趴在桌上抬头看他一眼,又倒了回去。 “起来,上床去。”他拉着她的手臂要拉她起来。 “不要!”她用力的抽回手,抽抽噎噎的突然又哭了,“你不知道,胤贝勒他说了好多难听的话。” 她没看到他吗?他蹙眉,在她身边坐下,“那些都不是真心话……” “是!就是!我听了好难过,快要窒息,心痛得快要死掉了!”她呜呜咽咽的又拿起另一壶酒,猛灌了一口。 见状,他两道浓眉都快打结了,“你醉了!” “没醉!因为我还是好难过,醉了应该就不会难过了。” 这笨蛋!“别喝了,我说的那些话真的不是真心——” “你骗人!我亲耳听见的,给我酒!”她突然朝他吼了起来。 河东狮吼吗?!这女人,他看她都已经视茫茫了。“不可以!”他没吼她,只是一脸凶狠,而她,竟然又哭了。 “没关系啦,你给我嘛!” “没关系?!那酒后乱性,跟我翻云覆雨有没有关系?” “当然没关系啊,宇王爷!我不是说过了吗?”她想也没想的就回答,完全搞不清楚眼前人是谁了。 胤律的脸色丕变,一双黑眸翻滚出澎湃怒潮,桌上几壶美酒在瞬间被他狂扫落地,瓷醇破碎,酒香四溢。 “哪里没关系,该死的!岳上弦,大大的有关系!你给我张开你的猪眼睛,敲敲你的猪脑袋,看看跟我在一起有没有关系?!” 她还真的煞有其事的睁大那双蒙蒙星眸,再敲敲小脑袋瓜后,突然笑了,“嘻嘻,你是我丈夫,做那件事是义务也是责任,苏婆婆说过的,当然没关系。” 他一愣,“你知道是我?可你刚刚明明是叫……”她难道是扮猪吃老虎?!深吸口气,他指着自己的脸,“我是谁?” 微醺的岳上弦在此时多了一种柔媚,双眸也更为闪亮,她凑近他,近到他几乎可以感觉她带着酒气的呼吸吹拂着他的脸,“你还问我,你醉了,你是宇王爷,跟找喝酒的宇王爷嘛!” 他咬牙一吼,“你这会儿又说我是宇王爷,而你说跟他翻云覆云没关系?” 她的眼皮重得几乎快阖上了,但一听见吼声,她再次瞪大眼睛,还以一种受不了的眼神瞪着他,“你不就是我丈夫嘛,那件事为什么不行?你就是认为不行才去找小妾的吗?!” “该死的,你现在又知道我是你的丈夫了!”他是不是被她耍了? 她又眨眨眼,昏昏沉沉的低喃后又趴在桌上,“宇王爷,我们再喝好不好!” 胤律脸色铁青,“岳上弦,你给我装白痴吗?”他气得想掐死她了! “呼呼……呼呼……” 他难以置信的瞪着这个死胖子,她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他火冒三丈的一手攫取她的下颚,原想将她吼醒,但这张圆圆的脸儿该死的很甜美,酡红色中还带有一抹迷人的娇憨—— 他不禁蹙眉。气昏头了吗?还是他也喝醉?竟然在这只母猪身上用了“迷人”二字?! “酒醉的人神志不清是正常的,你就别介意了。” 门外突然传来祖母的声音,胤律顿时从思绪中惊醒,而在惊觉自己正捧着岳上弦圆圆嫩嫩的下颚时,他脸色微红,急忙抽回自己的手,这才看向门口,却见小梅怯怯的站在奶奶身边。想也知道,一定是她到真礜楼去把这个臭老太婆请过来的。 他不悦的瞪了丫鬟一眼,才看着祖母道:“***意思是我是疯子,才跟她扯东扯西?” “没有的事。”她一反过去的严肃,微笑的拄着拐杖走进来,看着趴睡在桌上的岳上弦。 就她刚刚所听到、所看到的,她相信律儿对这娃儿的感情已可用“渐入佳境”来形容了,只是她醉成这样,不知有没有感受到? “她睡沉了,把她抱上床去睡吧。” 胤律双手环胸表示拒绝,“她睡死了,更重了,我会被她压死的!” “你的功夫是练假的?还是全用到女人身上去了?” 老夫人一边念他,一边唤来丫鬟将桌上的东西清理后,跟小梅先行离开。 一会儿工夫,丫鬟们清理干净,也忙退去。 烛火下,胤律瞪着愈睡愈香甜的岳上弦,再看着外头沉静的黑夜……罢了!他抱她上床。其实,她没有想象中的重,而那张脸,看久了也不难看,还……还挺漂亮的。 漂亮?!他的审美观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难道看不出来?什么叫漂亮?她的体型就够不上边! 但她心地好、人也好,跟一般女子不同,有情有义不怕死。 请别告诉我你对她动了心,那我会去撞墙! 拜托,别来真的,堂堂一名贝勒爱上一头母猪,这话传出去能听吗?! 该死的,她不是母猪! 容我提醒你,这是我们对她一致的形容词! 胤律的两道浓眉突地揪紧。他疯了?!竟然在心中自说自话,还人格分裂?! 不行,他再跟她相处下去真的太危险了,他得离她远一点,爱上她,绝对是一场灾难。 第二日,岳上弦是睡到日上二竿才起床,她因宿醉头疼欲裂,没想到还有一个坏消息等着她。 胤贝勒离开了,他带着小妾去游山玩水,归期不定。 她感到难以置信,也感到伤心,他们之间的相处已经变得融洽,而昨天他大肆批评她的事,她也还没跟他谈过,也许那只是玩笑话或有什么误会?她是如此的希冀着,他怎么可以不告而别?! 一旁的小梅见小姐郁郁不乐,关切的目光看向同在房里的老夫人。 老夫人思索的目光一直停在岳上弦身上。律儿离去时表情带着不舍,所以她并没有阻拦,或许这份感情来得太快,他反而吓到,去沉淀一下也好,她也可以趁此机会好好替上弦改头换面。 “上弦,我问点床笫之间的隐私。律儿可曾碰过你?” 唉!她沮丧的摇头。 “这样……我想你也听闻他曾对外说不碰‘母猪’的传言,可见,你虽是他名媒正娶的妻子,他却全不认帐,这不悲哀吗?!” 何只悲哀?岳上弦眼眶微微泛红。他还说了更难听、更教人柔肠寸断的话。 “体重那么重,幸福也不来,减些重吧。” 她一愣,看向同样惊愕的小梅,再看着奶奶,“可是苏婆婆说我娘说过,我跟下弦瘦下来就不会有幸福,我娘她就是个铁证,她的一生应了‘红颜祸水’、‘自古红颜多薄命’的话,她不要我们……” “傻瓜,那是你娘的心结,你长大、为人妻了,难道日后你也要你的女娃儿经历跟你一样的事?” 这话带着语病,仿佛知道她的童年,但岳上弦此时的心绪太乱,没注意到,只忆起她跟妹妹与苏婆婆经常捉迷藏,只为了不把肚子给撑破…… 她摇摇头,“我不要。” “这就对了,奶奶不会害你的,减重吧!趁着律儿带着小妾游山玩水,一个新的岳上弦将重生。”老夫人那双布满皱纹的眸子有着鼓舞之光。 但她仍疑惑,即使如此,胤贝勒就会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吗?他身边尽是出色美女、翠绕珠围啊。 “玉不琢不成器,相信奶奶,你绝对可以吸引律儿的目光的。” 她凝睇着奶奶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不由得有了勇气,“那我就试试看好了。” 老夫人听了颔首微笑。 一个时辰过后,福王爷跟妻子从监督运河的桥畔气冲冲的乘轿回府,他们听到儿子丢下正牌妻,带着小妾游山玩水,赶忙回来制止,但为时已晚,因而直接来到东轩园想安慰媳妇,却见母亲跟媳妇儿相视而笑,两人像是达成什么协议似的。 “阿玛、额娘。”岳上弦见到两人,连忙行礼,身后的小梅也跟着欠身一福。 云福晋心疼的拉着她的手,“对不起,是我们没教好律儿。” “那小子不用给我回来了!”福王爷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 “额娘、阿玛,请不要动怒,这会伤身的,我没关系。” 两人心疼的看着这个外貌虽差,但品德、个性绝对是上上之选的好媳妇,“太委屈你了。” “不会太久的。”一旁的老夫人突地开口。 几个人全不明白的看向她,但老人家显然没有打算要为众人解惑,只是一脸平静的道:“我刚刚跟上弦说好了,律儿不在家的日子,她就搬到真礜楼与我为伴,她不会寂寞的。” 福王爷夫妇诧异的看向媳妇儿,无言的询问她的意思,毕竟老奶奶年岁已大,个性又不好捉摸,并不好相处。 但岳上弦愉快的点头答应,“我们都说好了。” 看来无一丝勉强,那也好,一老一小有伴。 从这一天开始,岳上弦跟小梅就搬进了真礜楼。 老夫人很有心,她不只要岳上弦变身,连她的个性也要改,尤其在对某人的态度上绝不能“没关系”,这会影响她的一生,马虎不得。 转眼间,秋去冬、来,岳上弦陪着老奶奶在真礜楼深居浅出,只有老嬷嬷及小梅照料着,除了王爷、福晋外,其它人等则一律限制不得跨进一步。 光阴荏苒,时间已届半年,府里传出少幅晋跟着老夫人吃斋念佛,已经剃度出家的传言,要不,怎无人再见过她?! 渐渐的,这个谣传从府里传出去,在传遍苏州城每个角落后,又往其它城镇继续散布…… “律儿一定认不出你来了,你喜欢现在的自己吗?” 东轩园清素典雅的房里,岳上弦面对老夫人的问话,微微点头,美丽的脸上有抹喜不自胜的娇羞感。铜镜里的自己云娇雨怯、楚楚动人,她虽已看了多日,但总有种置身梦中的感觉,而一袭合身裁制的紫绸百合图样长袍,裹着柔美娇弱的纤细曲线,在行走间她不再是庞然大物,而是步步生莲的大家闺秀。 “那为了报答奶奶,帮奶奶办件事好吗?” 她抬头看着老人家的面孔,“甭说报答了,只要是奶奶所交代的,上弦一定会照办。” “好孩子。”老夫人微微一笑,倾身靠近她耳畔咬起耳朵。 她一双美眸倏地瞪大,难以置信的看着笑容沉静的奶奶,“这是玩笑吗?” 老夫人摇头。 岳上弦傻眼。 “为什么急着回来呢?!” 深沉的夜,一行马车在苏州城外的一间小客栈安身,郑香儿的不悦完全表现在脸上,若不是她抗议,这会儿马车可能直奔福王府,而那代表的是,他们足足赶了一天一夜的路。 胤律绷着一张俊颜,倚靠在窗棂前,瞪着天上那一勾晕黄的上弦月。 上弦月、岳上弦,那日,他在长江头望见一弯上弦月,看着、念着,竟将这几个字连在一块了! 从那一天开始,他会莫名的抬头望月,不管是到哪个县、哪个省,不必是上弦月,甚至夜色如墨,他也会想到她。 她好吗?还是那么肥吗?会不会他回去,她变成了两座山?!她在做什么事?对什么人,还是那一句“没关系”吗?! “我的贝勒爷,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郑香儿从他身后抱住他,还特意将丰盈胸脯紧紧压向他,双手挑逗的在他胸前爱抚,但如他这段日子的“性”趣缺缺,毫无反应。 哼,那个胖女人最好不要胖得太过份,不然,他见到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她拖去油炸! “胤贝勒,你到底在想什么呢?!”郑香儿仍不放弃的继续挑逗。 那个消息是真是假?她会剃度出家?哼,哪有那么胖的尼姑,岳上弦不就变成岳圆月了?! 他忍俊不住的笑出声来,这也才发现胸前的纤纤十指不知何时已探入他的衣衫内,他撇撇嘴角,一把将那双手给拉出,转身就躺到**。 郑香儿眼睛一亮,也跟着上床,将脸趴在他的胸前,却被他粗鲁的一把推开,她一个没站稳,跌坐地上,“胤贝勒!” “我要睡了。” “我……” “别吵我!”他阖上了眼,自然也没看到她那张气冲冲的脸。 郑香儿气愤的回到隔壁卧房。她知道她被打进冷宫了,只是她怎么也不明白,这一路游山玩水,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入得了他的眼,究竟是哪个姑娘闯进了他的心房?!” 第七章 朗朗晴日,热闹的苏州大街上,一早就起了一阵**。 “哪来的天仙美女?” “不,该说是哪个短命鬼,这么没福气?!” “但这不应了‘红颜祸水’那句话!” “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拥有这样天仙美人,死也值得!” 围观的民众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全盯着这跪在路边有着羞花闭月之貌的大美人。 “卖身葬夫”的白布条就绑在她额头上,一身素净白衫更显出她的清丽素雅,那一头乌丝腻柔迷人,教人心醉神迷。 也因而不少达宫富人,老的、少的,都忍不住上前喊价,毕竟如此美人只应天上有,而今就在眼前、伸手可触,大家可是抢破头。 “一百两。” “二百两。” “三百两。” 价格一次次攀高,蓦地,一声低沉有力的嗓音出现,“黄金千两。” 谁如此大手笔?! 众人哗然的纷纷回头,却也个个脸色丕变,但他们很识相的退到两旁,只是心里不免嘀咕。这胤贝勒早下回、晚下回,怎么就挑这个时间回来! 胤律高居在黑色骏马上,漂亮的脸上,一双浓翘睫毛半掩着那双比女子还要美丽的黑眸,反而让人看不到他此时的眼神。 但就在他身后,一顶豪华的轿子里,郑香儿正臭着脸掀开轿帘看着,而轿子前后几名小厮及丫鬟,他们的眸中也尽是对白衣女的惊艳。 胤律凝睇着跪在地上,犹如瑶宫仙子的女子,“你可以跟我走了。” “对不起,奴家不能卖身给你。”她的声音纤纤弱弱的,与外貌极为相配。 “你以为还有谁会出得比我高?”胤律喊这价格其实没啥特别意义,只是一时兴起,当然,这样的美人也的确少见,只是会不会将她纳为第二个妾,就要看岳上弦的表现,还有他的心情。 她抬头凝睇,“此事无关金钱,而是胤贝勒并不需要奴家。” 她识得他?!“什么意思?” “短短六月两茫茫,妾身并未尘满面、鬓如霜,良人相逢已不识,何处话凄凉。” 这一席话明显转述自苏轼的“江城子”之词,乃苏东坡悼念亡妻之作,当然,此女子撷取其中几句也改了词儿,意味深远也令人惊愕,这不说明她是胤贝勒的妻妾?!” 然而,胤贝勒惟一的妾就在他身后,另一名就是传言出家的正室,可眼前这个天仙美人会是胤贝勒曾戏称为“母猪”的正牌妻?! 胤律黑眸半眯,在她身上细心打量,一对上那双璀亮透人的熟悉星眸,他先是一怔,浓眉随即一皱,“岳上弦?!” “是。” 众人哗然。 “该死的,我死了吗?!”他眸中立即窜出怒焰,对这张丽颜的惊艳已被她额上“买身葬夫”四个字所激起的怒火给淹没了。 “对妾身而言,良人的生死与否,有何差别?” 此言一出,一声声倒抽凉气声四起,不少人脸色发白的看着直勾勾的瞪着胤贝勒的大美女。怎么她有了美貌却没了脑袋了?还吃了熊心豹子胆?! 蓦地,胤律发出狂妄笑声,但这笑声可令众人头皮发麻,尤其那双在刹那间转为冷峻的幽黯黑眸,更是令人望之胆怯,但再瞧瞧国色天香的岳美人,那双星眸没有任何胆怯,清澈中只有动人的平静。 其实,岳上弦对他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在答应老奶奶当街演出这一出戏时,她是手足无措,胆战心惊、头昏脑胀,甚至担心自己会被他当场踹飞……总之,什么恐怖反应她都想过了,所以这会儿,也不知是胆子练大了,还是早有心理准备,反而不怕了。 但胤律对她这不凡的反应就很错愕。短短半年没见,那个笨拙愚蠢的母猪不见了,岳上弦她有了容貌、有胆识,竟然也有此时的沉静婉约! 他抿紧了唇,突地策马上前,一把揪住她的手臂后,将她拉上马背。 她一怔,大叫,“你干什么?!放开我!” 他用力一踢马腹,马儿仰头嘶鸣后向前奔驰,这令频频挣扎的岳上弦一个没坐稳,差点摔下了马背,还是身后一个有力的臂膀硬是将她拉了回来。 她喘着气儿,回头瞪着那张多月不见却更令她思念的容颜,他还是如女子般漂亮,但此时的眉宇间有一股怒火,让他的脸多添了狂傲与阳刚气。 “因为是你,要是他人胆敢这样盯着我看,我早已挖出他双眼。” 低沉的威胁嗓音一起,她才从这张令人迷醉的容颜中清醒,她尴尬又愤然的转头背向他,“我一点也不感到荣幸,再说了,与‘母猪’同骑,贝勒爷不委屈?” 他脸色悚然一变,突地狂踢马腹,马儿像疯了似的疾行狂奔,她心儿怦怦狂跳,不敢多吭声也不敢多动,在此当下,他扣住她腰间的手一旦松开,她铁定摔下去。 马儿一路往近郊奔驰,速度却不见放慢,眼见左弯右拐、险象环生的奔上山,她心跳如擂鼓,吓得不敢再看,索性闭上眼睛。 狂风在耳边呼啸,但贴靠的胸膛却令她莫名的感到安心。 胤律被思念多月的女人咒死自是火气难消,他愈想愈火,突地用力一拉马缰,马儿前脚一仰,仰头嘶叫一声后,岳上弦的身子也跟着马儿弹高,吓得花容失色,更不敢睁开眼了。 接着,她似乎摔离了马背,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跌断脖子或手脚时,身体下温热的躯体却给了她另一个答案。 她倏地睁开眼,不意外,自己就躺在胤律的身上,而四周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坡地。 两人实在贴得太紧,她仓皇的欲从他身上爬起,却教火冒三丈的他硬扣回怀中,她用力推拒挣扎,他眸中怒火更炽,用力抱住她,力量之大像是要将她嵌进他身子里,而那双圈住她腰问的双臂,就快要将她的纤腰给拧断了。 “痛……好痛……我快……快要……不能……呼……呼……吸了……”她脸无血色。 “痛?!”他冷笑,“‘卖身葬夫’是什么鬼东西?!你这举动是要休夫吗?我有听过休妻,就没听过——” “无……无……所谓,就是要……结束了。” 看她一脸痛苦,他稍微放开她,看着她在他身上急喘着气儿,脸上慢慢恢复血色后,才道:“我们之间不会结束!你说过,一女不嫁二夫,要从一而终!” 她摇摇头,已不想浪费力气挣扎,“自始至终都是你不要我的,现在却要我从一而终?!” “你!”她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抱着一只母猪难看吧,胤贝勒?”她看到不远处有两名樵夫走过来。 他也看到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开她。 她很快起身,“胤贝勒可以再去任何地方逍遥,我绝不会过问的。” 一见她转身就走,他先是一愣,但随即回神,不悦的上前又扛住她的手臂,“去哪儿?” 她回头看他,“回去。” “从这儿回王府至少要走上两、三个时辰。” “那是我的事。” “你变得这么有骨气?不再是没关系小姐?!”他半眯起黑眸瞪着她,但她只是甩开他的手往前走。 “好,很好,你就慢慢走吧!” 他怒不可遏的翻身上马,随即策马疾奔,远远的将她甩在身后。 岳上弦也的确走了三个时辰才回到王府,庆幸的是,胤贝勒在见蝶山庄。 不过,她今日的不当举止及他当街掳走她一事,已闹得人尽皆知。 福王爷没有掩饰他的不快,大半年不见儿子,没想到一回来就闹出这么轰轰烈烈的荒唐事,他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对媳妇儿荒腔走板的演出,若不是母亲在场,他早吼了她。 云幅晋知道丈夫在气什么,然而看媳妇儿已是一脸愧疚,她也开不了口责备。 老夫人过去一向是在真礜楼用素斋的,今儿个破例到大厅用膳,让岳上弦甚为感激。至少,她不孤单,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却如坐针毡,因为奶奶都不说话,要她如何跟阿玛及额娘解释,那件荒唐事是她老人家授意的?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老奶奶一用完膳就要她陪她回房—— “可我有事跟媳妇儿说。”福王爷忍不住开口。 “明早吧。” “可明儿个一早我要前往北京面圣,还会待在那里数日。” “那就等你回来再说。”老夫人一脸强势,挽着岳上弦即离开。 福王爷很不悦,看着妻子道:“媳妇儿太不懂事了,律儿是我的独子,她怎能……” “王爷,甭气了,我会找她谈谈的。”云福晋连忙安抚火气难消的丈夫,虽然她也不明白那么贴心温柔的媳妇儿,怎么会做出那么惊世骇俗的事?! 三更天了,黑夜里,坤舆马场仍然***通明,心烦意乱的胤律在夜间骑乘爱马与风追逐,不久,就加入了另一匹骏马,而骑乘的人竟是建宇。 他好意外,很快的勒住马缰,“我以为你回北京了。” 建宇笑答,“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因为我去了王府、去了见蝶山庄,最后才来这儿。”建宇边说边率先鞭策马儿与好友竞速,胤律很快的跟上去。 两人乘风奔驰好一会儿后,回到马厩,胤律仍亲自照料马儿,而这一次,建宇也吩咐小厮退下,学着好友拿起布替马儿擦去汗水。 “很闷,对吧?”他憋着一肚子的笑问。 胤律冷眼睨他一眼,不说话。 “半年前,你也不等我跟你说一声,我向皇上自荐要接管疏浚修凿运河的监督事宜,将会留在苏州的好消息就走时,我也挺闷的。” 这个消息,胤律有反应了,他面露喜悦,“你怎么不早点说?” “惊喜啊,当然,也想等皇上的圣旨下来了再说,谁知你跑那么快!” “抱歉。”只是当时离开,怎么也没想到回来面对的是全然变样的岳上弦。 建宇看好友眼神一黯,拍拍他的肩膀,“闷吧?” 胤律当然知道好友指的是什么。这一次,他承认了。 “是,那只肥猪瘦了,美得像仙女还出言呛我,更可恶的是,还弄了个什么卖身葬夫?!”一想到那张美丽动人的绝色容貌,他气得想吼人。 “那你打算怎么办?接下来,因为她,福王府可不平静了!” 他气炸心肺,“什么怎么办?别人又能如何,她已罗敷有夫!” “你以为因为她有夫了,别人就不会对她动邪念?”这个好朋友会不会太天真了点?他笑笑的摇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圣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美人的杀伤力有多大,红颜祸水一词便明了,你要小心。” 建宇难得看到好友脸色铁青、全身肌肉也因怒火而紧绷。他相信接下来的戏码会更精彩,应该有一场抢人大战吧! 如建宇所言,接下来的日子,福王府的确变得热闹非凡。 由于岳上弦惊为天人的外貌及那日公开拒绝胤贝勒的行为,这不让须眉的非凡魄力,可是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出了苏州、扬州、杭州……等其它城市,不少皇亲国戚,或吃过火爆贝勒闷亏的富豪人家少爷,可都特意来一趟苏州,瞧瞧这个有个性、有胆识的天仙丽人。 而这些人在见到新出炉的苏州第一美女后,有人一见倾心,也有人当场忘我示爱,甚至有人胆大求婚,简直不把胤贝勒放在眼底。 当然,这些男子亦是皇亲国戚,地位可不低于胤贝勒,因而也敢放胆追求。 而苏州城里的一些公子哥儿原是按兵不动,却见外人接踵而至,而福王府又以礼相待、门户大开,原先惧怕的胤贝勒,除了脸色难看外,没吼、没揍人,因此他们的胆子也变大,猜测他仍在意岳上弦曾身为“母猪”一事,因而毫不在乎。 所以,他们也去拜访福王府,会会这位蜕变后的绝色美人。 这一日,位在前往福王府主干道上旁“升来客栈”的二楼平台座位上,胤律一杯接一杯的黄汤下肚,鄙夷冒火的黑眸直勾勾的瞪视着那一顶顶豪华的轿子抬往他家。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少福晋如今是咸鱼翻身呐。”同桌的建宇微笑的道。 他没好气的瞪着好友,“那些人全是白痴,忘了她曾经肥得像猪的模样!”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已是过去。” 胤律“砰”的一声,将酒杯用力的砸回桌上,怒不可遏的看着他,“你说够了没有?” 他一挑眉,“何必动怒?我听闻你近半个月不曾踏进见蝶山庄,郑香儿愤而琵琶别抱,还将山庄里的珠宝古董搜刮一空,改当扬州首富的小妾去了。” “那些珠宝古董是我给她的,当然还另赠一纸休书。” “我想原因还是出在变成了大美人的少福晋吧?” “不是!”他大口的又喝了口酒。 只有他知道,早在他和郑香儿出游那半年,他的心就老挂记着岳上弦了,而当时的她,还是“重量级”的妻子,与她变瘦变美压根无关。 “不是?”建宇在心中窃笑一声,一手拿起酒杯就口,俊美的脸上尽是不信,“别逞强,她现在成了抢手货,你这种态度,小心失去她。” “失去?!她已是我胤贝勒的妻!” “但每个人都知道她仍是完璧之身。”他凉凉的又补上一句。这可全拜好友过去“他绝不碰母猪”之言所赐!城里的公子哥儿才会这么疯狂。 胤律脸色悚然一变,“该死的,我现在就回去要了她,看他们还抢什么?!” 他一口气将那剩下的半坛酒仰头灌下,扔下银两后,怒甩袖子离开。 “小姐、小姐,快去躲起来啊!” 小梅三步并作两步的急急奔入后花园,清秀的脸庞全是惊慌。 “躲什么?!” 冷峻的言词来自她后方,小梅脸色一白,急忙转身行礼,“姑爷。”天啊,他怎么来得那么快?!前院不是挤了一大堆要见小姐的公子哥儿吗?面对那些人,难道胤贝勒连寒暄几句都没有? “下去!”他吼了她。 “是!”小梅瑟缩一下,再欠了欠身,担忧的眸子瞥了小姐一眼,这才不得不退下。 胤律冷冷的瞪着伫立在百花齐放的花卉中却毫不逊色的岳上弦,她一身高贵的紫缎长袍、头戴绢花发饰,脚蹬花盆底鞋,眼颦秋水、唇似丹朱,如月里嫦娥,美得令人惊叹。 在他打量间,岳上弦也直勾勾的凝睇着每见上一次就觉得他更加魅惑迷人的胤贝勒,一身白色圆领大襟长袍,高俊挺拔,只是一双漂亮黑眸里有着惊涛骇浪,像要将她吞噬,若非近日已习惯这样的眼神,她早被吓得魂不附体。 她轻叹一声。真不知又是谁惹到他了,但他最近的脾气动辄得咎、三尸暴跳,不吼那些上门来的公子哥儿,却尽吼她东轩园的仆人,她还是闪远点的好。 环抱起刚刚剪枝的玫瑰花,她轻轻跟他点个头,越过他,就要回东轩园。 胤律撇撇嘴角,臭着一张俊颜,默不吭声的跟在她身后。 岳上弦拧拧柳眉,愈走愈快,他的步伐也跟着加大,在她推门要进入房里时,他竟然也要跟进,她想也没想的就转身挡在门口,“做什么?” 他瞪着她横在门口的左手,“做什么?当然是进去。” “不行!” 他俊脸不悦,“为什么我不能进自己的房间?” “胤贝勒的房间在西厢的御峰堂,这儿是猪舍,你忘了?” 胤律语塞。 “你若进来就成了公猪了。”她笑眯眯的提醒他。 不当母猪,她心情可真好!但他不好,大大的不好! 他怒目切齿的命令,“让开!” 但她硬是不动,他黑眸半眯,硬是粗鲁的挤身进去,她一个踉跄,右手抱着的玫瑰花掉落一地,还差点跌倒,好在他大手及时一扯,将她拉入怀中,她喘口气,意识到自己被他抱住,神色不一变,极力想推开,他又故意将她抱得更紧,还一字一字的提醒她,“你是我的妻。” 她反唇相稽,“以前是母猪,现在倒成了你的妻?” 一想到外面那些男人,虽然她拒见,但他还是很不开心,“少废话,给我好好伺候!”他用力的将她甩到**,回身一挥掌,两扇房门也主动关上。 她难以置信的从**坐起身后,忿然的道:“胤贝勒就这么肤浅?一个女人的容貌决定你的需求?” 什么?!敢说他肤浅!他一个箭步上前,大为光火的一把扣住她的纤腰,俯身就要吻住她,她急着别开脸,而这个举动让他胸口的怒火更为澎湃,他强力钳制,一手粗暴的拉扯她的长发,迫使她转过来面对他,毫不怜惜的唇则惩罚似的咬住她的唇。 痛!她尝到咸咸的血,气愤的瞪向那双阴鸷的黑眸。 顿时,冒火的四目对峙,他的唇不再进攻,却也没有离开,可是她却被迫维持原状,而被揪紧的发根隐隐作痛,更因***的怒火,她的胸脯剧烈起伏的压挤他坚硬的胸膛,而灼烫的欲火也在此番情形下,在胤律的血液间迅速的燃烧起来。 他绝对可以要了她,她是他的妻,但这双冒着火焰的美眸—— 可恶!他怒不可遏的甩开了她,听到她一声痛苦轻呼,他一愣,回头看到倒卧在**的她抚着头狠狠瞪他一眼时,他抿紧了薄唇,转身大步走出房间。 可恶、可恶!他施展轻功飞掠至马厩,直接跨坐上黑色骏马后,一踢马腹奔驰王建宇所居的宇王府。 府里上上下下一见火爆贝勒怒气冲天而来,个个急闪。 胤律更是目中无人的直奔好友的涵碧楼。 建宇此时正在亭台喝茶,还对一旁老臭着一张脸的妹妹训话,但一见到脸色铁青的好友快步行至,他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不是有人回头去要了苏州第一美女,怎么这么‘快’?我才回来没多久呢!”他不怕死的出言调侃。 坐在一旁的靖忆格格立即瞪他一眼,再怯怯的看着胤贝勒。她好想他,但碍于面子,却不知该说什么? 胤律没说话,只是愤然坐下,拿了茶就迳自倒了一杯灌进口中。 建宇看了妹妹一眼,“回房去。” “我……”她又看了胤律一眼,但他瞧也没瞧她一眼。“哼!”她气呼呼的提起裙摆飞奔而去。 此时,建宇才对着把茶当酒灌的好友问:“踢到铁板了?” “那该死的女人!她是不是跟老太婆学的?怎么现在这么难应付,她不是什么都没关系?!”他无可奈何的问着好友。 他一挑眉,“你不知道吧?她的确让你家老夫人‘特训’了好长一段日子,就是你带着小妾游山玩水的时候。” 胤律猛地倒抽一口凉气,随即粗声低咒,“真该死,那有半年之久!” “所以她跟在老夫人身边‘学艺’半年,看来已尽得真传!” 他直眉瞪眼,那发怒之状,令已憋不住笑意的建宇只敢“哈哈”两声,再以咳嗽“咳,哈,咳,咳……”声做掩饰。 “拿酒来!”他想把自己灌醉了,如此一来,才敢向老天爷借来熊心豹子胆,找祖母理论去!她闲闲没事干吗?何必把岳上弦变瘦又变聪明,让他这么难对付? 建宇从善如流,招来小厮拿来下酒菜跟美酒,等着看好戏。 第八章 月光如水,秋风徐徐。 福王府的后花园里,云福晋邀老夫人赏月,一张圆石桌上备有糕饼小点及一壶清香茗茶,两人喝着、聊着,但每每要碰触一个话题时,云福晋总是欲言又止。 老夫人微微一笑,替她开了头,说:“上弦卖身葬夫一事,的确是我要求她去做的。” “真的?!”稍早,她从媳妇儿那里问到了答案,但她一直不相信,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万一触霉头该怎么办?” “你那个宝贝儿子不用这个方法刺激一下;永远只会把上弦晾着。” “怎么会?她现在可是苏州第一美女。” “那又如何?”老夫人摇摇头,“律儿这孩子生来反骨,拱着他的美女偏偏又太多,上弦若跟那些姑娘同个样,她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娘的意思是?” “我要她成为律儿的惟一。”这也是她对至交好友的承诺。 云福晋怔愕的看着面色慈善的婆婆,“可……不是我对律儿没信心,而是律儿天生风流,生得一张女子脸,桃花又多,怎可能只对一名女子忠诚?” “我有信心,你就拭目以待吧,”她站起身,“我该去佛堂念经了。” “呃,是。” 看着婆婆在老嬷嬷的陪同下离开凉亭,云福晋眸中仍是困惑。她不懂老人家对媳妇儿上弦怎么这么有信心? 她轻叹一声,步出凉亭,却见儿子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此时,夜风拂至,一阵浓烈的酒意扑鼻而来,她柳眉一皱,“怎么喝那么多?又在气什么?”她注意到他的神情铁青。 “奶奶呢?”他气愤的叫嚣着,“我要找她理论!” “胡闹!”云福晋拧眉,回头喊人,“来人,扶贝勒爷回房。” 两名小厮马上过来,但立刻被他踢开,“回猪舍?那臭女人不让我进屋去!” 她柳眉拧得更紧,费力拉着微醺又火冒三丈的儿子往回走,“什么猪舍?快回房去,你喝醉了!”她使眼色要小厮们再过来,但儿子一瞪,没有人敢动。 “我没醉!我要找奶奶问清楚,她何必改造岳上弦,好让她来忤逆我?!” “是你脾气太坏,目中无人。”她一点也没偏袒。 “那她就可以咒我死,来个什么卖身?!她是我妻子!” “那也不是她的错,是老奶奶要她做的——”云福晋脱口而出,但一出口便后悔了。 果然! “该死的老太婆!”胤律怒气冲天,跌跌撞撞的直冲老夫人的真礜楼。 云福晋急忙叫小厮们上前拦阻,可没人拉得住愤怒的脱缰野马,她急得要众人再追上前去,自己也提起裙摆赶上。 “老太婆,你干么咒我死?” 胤律挟着熊熊怒火直奔真礜楼,一听佛堂传来敲木鱼的声音,他立即拐进那一间入门就写着大大“佛”字的佛堂,哪管祖母还在敲木鱼念经,他大手一拍,掌下木鱼立即成碎屑。 但老人家还是没啥表情,口中继续念着佛经。 他气得咬牙怒吼,“老太婆,我听额娘说了,是你要岳上弦搞那卖身葬夫的缺德事的,是不是?!” 老人家还是面无表情,“你死了吗?” “当然没有!” “那你想以牙还牙?” “当然不是——” “是想对上弦颐指气使,消消怒火?奶奶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胤律愣了愣。他醉了吗?是谁迷糊了。 “你不就是不甘愿、面子受损,奶奶就帮你把面子讨回来如何?” 老夫人可不管他那瞠目结舌的表情,将她的计划二说给他听,“要做不做随便你,我可要念经了。” 说完话,她又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另一只木鱼,叩叩叩的敲起来。 他瞪着她。这死老太婆葫芦里卖什么药?!她不是站在岳上弦那一边? 管他的,如果她的方法真的行得通,岳上弦就不会再对他视而不见! “好,就这么办!” 云福晋气喘吁吁的追到佛堂前,却只看到一群奴仆杵在外头不敢进去,她喘口气,走进佛堂,却见祖孙俩笑颜以对,又见儿子嘴角含笑的越过她。 她不解的看着婆婆。 “没事,你也去休息吧。”语毕,老夫人继续叩叩叩的敲木鱼念经。 云福晋虽感困惑,但也不好打扰,只能欠身离开。 山,在虚无缥缈间,浓浓的雾气掩盖了山径,山风拂来,褪去一些雾气后,峰峦树影乍现,下一秒,云雾漫至,四周再次陷入一片茫茫白雾。 小梅紧张害怕的紧抓着岳上弦的手,“小姐,我说不能来,你偏要来,这下怎么办?我们连方向都找不着了。” 她拍拍她的手安抚,“没关系,待太阳升起,云雾散去就看得清了。” “可是……” “我看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往前找去。” “不要嘛,小姐!” 但小梅再叫也没用,岳上弦已放开她的手,随即没入一片白雾中,她伸手不见五指,急得都哭出来了。 臭贝勒爷,万一小姐有什么不测,她小梅一定会替小姐报仇的! 老夫人这几日身体欠安,也请过大夫把脉开药单,胤贝勒却跟小姐说人老了,来日不多,真要延年益寿,得在晨曦乍现时到这座福山才有机会觅得万年灵芝,还鬼扯说什么灵芝已成仙,食之得增天年…… 她压根就不信,但善良的小姐竟然瞒着众人,大半夜就开始上山。 “小姐,你在哪里啊?” 小梅忧心忡忡的对着白雾大喊,但回应她的除了山林鸟鸣,啥也没有。 另一边,岳上弦喘着气儿,小心翼翼的走着、摸着,利用风来时,视野的瞬间明朗,看清路径后,继续往上爬。 虽然她只有三脚猫功夫,但多少让她的胆子壮大不少,何况愈往上爬,愈能感觉到阳光的热度,视野也愈来愈清澈,蓦地,天朗气清,就在不远处一个高高的岩层细缝里,一株黑得发亮的灵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肯定就是它了! 她笑开了嘴,加快脚步,但同时间,几个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另一头传来,她一拾眼,竟见三名陌生男子快步的也往岩层上冲。 要抢吗?她急急的拉起裙摆快跑,眼见三人已早她一步就要碰到灵芝了,不管她的三脚猫轻功有没有危险,她身形一闪,直直飞掠到岩层上,身子却摇摇晃晃的站不稳,眼见就要摔落山谷时,一个身影突地飞掠而来,一手抱住她,另一手摘下灵芝,再一个纵身,停在三名男子身前。 岳上弦一阵头晕目眩,在看清楚拥着她的人是谁时,不由得错愕的瞪大眼。 “是你?!” “不然还有谁?!”胤律很没好气的瞪着她,再想到刚刚那个惊险场面,他的心又是漏跳好几拍,“不会轻功就别想飞天,你差点跌断自己的脖子了,白痴!” 由于两人靠得好近,他这火爆怒吼近在咫尺,她耳朵差点没给震聋了。 正想开口,却见三名男子目露凶光,她急忙指向二人,“先搞定他们吧!” 三名男子一见灵芝被半路拦劫,眼睛冒火,拔刀就向胤贝勒砍去。 胤律为了护住她,一个转身,左手竟硬生生的被削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该死的!”他咬牙怒吼。居然来真的! 他火冒三丈的出掌回击,原以为三人演完戏应该会假装抱头遁逃,没想到他们竟不怕死的欺身前来,刀光剑影,凌厉逼人。 有没有搞错,奶奶干么安排这么凶猛的人过来?像真的要砍杀他们似的……思绪起伏间,他一手紧抱着岳上弦,一边闪避攻击,但少了一臂又要护花,惊心动魄的危险场面一再出现。 “我也会功夫,你快放开我。”岳上弦也是心惊胆战。 “你那叫功夫?” “可是你的手——” “闭嘴,别让我分心!” 她只好闭上嘴巴,看着他专心应付那三名缠斗不休的男子,而那黑眸中的愤怒眸光其实很有魄力、很吸引人。 “噢!”此时,一名男子中了胤律一掌,口吐鲜血的跌坐地上,另外两名男子本想再欺身向前,但一见他那双狂怒的黑眸,不由得心头一惊,一人一手的抓起受伤同伴,展开轻功离去。 胤律这才松开她,浓眉纠紧的看着皮开肉绽的右手臂。死奴才,下手这么重,待他回头见到三人,不将他们踹飞去见阎王才怪! 好在……他关切的目光回到岳上弦身上。那三个笨蛋没对她下手,不然,他肯定要他们生不如死! 岳上弦没看到他的眼神,她急着拿起丝帕将见骨的伤口先行包扎,“我们得快点回……”她抬头看他,心脏却猛地一震,因为那双黑眸正直勾勾的凝睇着她,眸中有种她形容不出的思绪,令她心慌意乱。 “你很担心?”他的胸口泛起一丝得意的甜意。 “我?当然。”要不是因为她,他不会受这一刀。 “你要怎么谢我?”他的眼神仍然专注。 这个人……她脸颊泛红,呐呐的问;“我……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他勾起嘴角一笑,灼热的黑眸突地定视在她那诱人的樱唇,她心一惊,吓得想退后,但腰部猛地一紧,下一秒,她随即发现自己已被他拥入怀里,脸红心跳的看着他一吋吋接近她的唇瓣—— “小姐!”小梅开心的叫声陡起。 胤律低低的粗咒一声,看着岳上弦惊慌失措的推开他,而她那双该死的小手还好巧不巧的就碰在他受伤的手臂上,他痛呼一声,她吓得脸色苍白,急急低头看他的手,“对不起,对不起……” “你这笨手笨脚的小白痴!”他咬咬牙,忍不住又吼了她. “贝勒受伤了!”小梅一看见那骇人的鲜红,差点没口吐白沫的昏过去. “敢给我昏过去,我就直接将你踢下山!” 吼声再起,小梅吓得不敢昏倒,只能紧紧拉着小姐的手。 “我们回去了。”他抿抿唇,冷眸瞪向岳上弦,她呆呆的指着自己。 这么笨!胤律气得以下巴努努他那受伤的手臂。 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挨到他身边搀扶,小梅也想绕到另一边帮忙,但胤律直接将那株故意买来摆放在山崖间的鬼灵芝扔给她,再心满意足的让妻子小心翼翼的搀扶下山。 武功高强的火爆贝勒一大清早就遇袭受伤,福王府上不是一阵**,福王爷与妻子连忙请来大夫察看儿子伤口,偏偏胤律脾气大,不给大夫看诊,一双冒火的眼睛还直瞪着外头,随后又命令府里的奴仆家丁们到门口排排站,让他一个一个瞧,每个都被他看得忐忐忑忑,然后,他又要他们全滚蛋,吓得奴仆们还真的是一个个“滚”着离开。 他们都被他搞糊涂了,岳上弦更不明白他在发什么火?但她好说歹说,总算让他答允让脸色苍白的大夫看伤口、开药单。 随后,她赶忙拉着小梅出去抓药,暂离暴风眼,而福王爷终于了解儿子是为了帮奶奶找补身的珍贵药材出事,很欣慰也很不舍,要他好好休息后,才跟着妻子离开。 胤律瞪着裹着白布的手臂,再看着突然变得静悄悄的房间,心里的火气愈来愈旺,“岳上弦呢?!“他救了她,她不是该守着他? 一名奴仆一听到吼声,急忙进来拱手道:“少福晋在煎药呢!” “其它人都死光了?去把她给我叫来!” “是!”奴仆连滚带爬的又跑出去。 胤律望眼欲穿了好一会儿,仍不见岳上弦,倒是建宇听到他受伤,前来关切,只是看到那点“小伤”,又得知真正内情后,他笑得前俯后仰的离去。 不久,老夫人也在老嬷嬷的陪同下,来到东轩圆。 “那三个该死的家伙呢?”一见到她,胤律劈头就吼。 “我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逃命去了!”她不疾不徐的在椅子上坐下。 “奶奶你……他们是来真的,你看看我的手!”他气得从**坐起身,指着受伤的手臂。 老夫人淡淡一笑,“那当然,是我要他们狠一点的,只要你受伤,他们的奖赏就更多。” 胤律眼内冒火,“奶奶,你似乎忘了我是这个家惟一的独子。” “是啊,所以对你也特别有信心,相信那三人绝没有伤你的能耐,当然,除非你为了护住某人任胳臂让他们砍,那我也没辙了。” 老狐狸!他俊脸微红,羞愤的瞪着她。 此时,岳上弦端了药汤走进来,一见他脸色难得的泛红,又见奶奶眼睛、嘴角尽是笑意,她好奇的笑问:“怎么了?” “没什么,律儿正在发脾气,说要出去玩呢!”老人家边喝茶边开玩笑的说。 “那怎么行?你受伤了呀!”她想也没想的就轻斥。 反了吗?!怎么每个人都可以骑到他头上来了?!他没好气的瞪她,“岳上弦,你凭什么管我?” “她是你的妻子。”这句话,老夫人答得快。 他怒目看向笑吟吟的老奶奶,再瞪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妻子,“我没有要出去,但我若真要出去,你敢怎么样?” “我不敢怎么样!但你的伤口还流着血,还是先忍着吧!” 她还真敢管呢!胤律觉得面子挂不住。怎么他被两个女人治得死死的?! “啰唆,本贝勒说要出去就出去!” 他还真的拉开被子要下床,老夫人也在同时从椅子上起身,看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的岳上弦笑道:“管管他,为了他好,你应该知道怎么做,”顿了一下,又欣然道谢,“谢谢你的灵芝,我会让嬷嬷好好处理。” “不客气,其实是胤贝勒取得的。”她有些羞赧。 老夫人看了孙子一眼,笑了笑,跟老嬷嬷缓步出去了。 “伺候我穿衣!”胤律没好气的瞪着还杵着不动的“妻子”下令。 “可以,但你要先把药给喝了!” 岳上弦决定以退为进。与老奶奶相处半年多来,这个火爆贝勒的个性她是了解更多了,简单的说,只要以哄小孩的方式跟他相处就对了。 胤律撇撇嘴角,以眼神示意的瞟了那碗黑黝黝的药汤一眼后,坐在椅子上。 她温柔一笑,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再轻轻吹了吹凉,送到他口中。 他豪迈的张嘴就喝,但还来不及咽下,就被苦到不行的味道给呛到,全喷了出来,若不是她闪得快,此刻绝对是满脸药渍! “呸呸!这什么鬼药?!苦死了!”他两道浓眉都打结了。 “良药苦口,没关系啦……”她边说边拉袖帕为他擦拭身上的药渍。 “没关系?你自己喝看看。” “我刚刚喝过了。” 他一愣,错愕的看着眼前令人心动的恬静笑容。 “这药一看就很苦,所以我就先尝过了,没想到真的好苦,所以还请小梅放了些冰糖,这味道已比先前好太多了。” “是吗?”他的俊脸浮现幼稚的傻笑,“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好。” 岳上弦粉脸微红,“快喝吧,不然,药凉了更难喝。”她把药端给他,他却轻推回来,“喂我。” “是,胤贝勒!”她微笑的又舀了一汤匙。 他眉头一拧,脸色一变,把她的汤匙压回碗里,“为什么叫我胤贝勒?!” 她一愣,“有什么不对?” “我是你的谁?!胤贝勒是那些不相干的人喊的,你该喊我什么还搞不清楚?!” 意思是他跟她是有相干的人了?她脸上的酡红更红,“那该叫什么?” “笨蛋,洞房花烛夜会叫我相公,现在不会叫了?!” 还真的蠢,不过,他凝睇着这张如玫瑰花般的美丽容颜,觉得她蠢得好可爱,让他好想咬她一口。 他炯炯有神的黑眸移到那嫣红的唇瓣,一个念头一起,他笑开了嘴,“快喂我喝,不然,药要凉了。” “好。”她连忙拿起汤匙舀药汤,却见他摇头,饶富兴味的笑看着她的唇,她的心脏猛地一撞,脸红心跳的忙摇头。 他脸上笑意一收,“那我不喝了。” 这男人怎么耍赖了!她脸红红的不知所措。 “不喝伤口就好不了,还会溃烂。”他很好心的提醒她。 她咬着下唇,瞪着愈说愈严重的漂亮男人。 “溃烂后,也许一条手臂就废了。” 她倒抽了口气,看着那张坏坏的脸孔,“那你可以……” 怎么这么啰唆!“我救了你,你是我的妻,嘴对嘴又怎样?” 也是,毕竟她没休夫,他没休妻,他们仍是夫妻。深吸一口气,她微微颤抖着将那口微凉的药汤含进嘴里,却见他邪魅一笑的俯身接近她的唇,就在两人即将要贴在一起时—— “胤贝勒,我听说你受伤了!” 一听到靖忆格格的声音,岳上弦吓了一跳,一个不小心就将口中的药汤吞进喉里,还呛到,“咳咳咳……” 胤律咬咬牙,瞪着这个咳个不停的笨女人,也气那个推门而入,破坏他好事的讨厌格格,“你来做什么?!” 靖忆格格特别打扮得美丽动人来探病,一听这吼声,她吓得一愣,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仔细的瞧岳上弦,见她满脸通红,带着迷人的娇羞,她再看看凶狠的瞪着自己的胤贝勒。怎么,她打断了什么好事吗?! “没事可以走了!”他可是迫不及待的下逐客令。 她一脸委屈,明知他不会理她,也明知这儿有个抢了她头衔的苏州第一美女,可是因为知道一件重要的事,她一定得过来不可,“我是来探望你的。” “你已看到了。” 她难以置信的瞪着他,再瞪向静默的岳上弦,胸口的怒火再起,“我在你的眼里真的比她还不如?你别忘了,她以前是一头——”两道冷光射来,这一次,她识相的闭嘴。 “你可以走了!” 靖亿格格真的很不甘愿,“她是不祥之人,你还是早早休了她吧!” 他眼内冒火,“你在胡说什么引” “我一个远房亲戚这两天自济南来到苏州,谈到了有关她的事。”她愤怒的美眸瞥向他妻子。 岳上弦的心一惊。来自济南? 胤律先是关切的看她一眼,这才问靖忆格格,“什么事?” “她跟她的孪生妹妹从小就被当猪养……” 她带着一丝冷笑,娓娓道来两姐妹的娘亲是济南著名的大美人,美人嘛,总会招蜂引蝶,即使她娘亲已有意中人,但众男抢一女,最后干脆以比武方式来决定花落谁家,只是,为求抱得美人归,大家不择手段,有人莫名毒发身亡,有人陈尸山林,有人得怪病,幸运的是,她的意中人岳将军毫发无伤,在比武时拔得头筹,总算成就佳偶。 可惜幸福日子太短,在她生下一对双胞姐妹后,岳将军性情大变,动辄得咎,质疑她红杏出墙,不悦即挥拳相向,市井传言他的性情大变,皆来自于那些死于非命的魂魄纠缠,不愿见两人幸福所致。 此后,她以泪洗面,他却夜夜风流,一日突然暴毙而亡,许多才子贵族又涌向她,想纳她为妾,于是又是一场你争我夺,更多人丧命,她因无法平静度日,忧郁寡欢,最终扔下一对稚女,服毒自尽…… 岳上弦静静的听着这一切,两行无声泪水已溃决而下。这些事她早已从苏婆婆口中得知,也明白了何谓天妒红颜,因而娘亲的遗言就是要苏婆婆帮她们掩藏这一张绝色的容颜,让她们得以有一份平凡的幸福…… 靖忆格格说了这么长的故事后,不忘加油添醋,说有冤鬼索命,以致岳府家道中落、邻里百姓得怪病,而两姐妹更是奔波南北,妹妹嫁给蒙古一个残暴冷酷的亲王世子,近几个月,那里已传出不明瘟疫,死伤无数,而姐姐更是嫁给…… “南方的火爆贝勒?!” 这话自是胤律帮她接的,吓得她连忙改口,“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但她的确不祥啊,何曾听你受过伤?我担心不久以后,苏州城也会被她带来灾害——” “够了!” 他怒声斥责却关心的瞥向泪流满面的岳上弦。刚刚听到瘟疫那段话时,她的泪眼中又多添了一抹忧心。 “送客!”他不客气的唤来老总管,硬是将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靖忆格格给请出去。 “我想去北方。”岳上弦拭去脸上的泪水后,一开口就是这句话。 他一点也不惊讶,蠢女人的心思全写在脸上,“那里有瘟疫。” “所以我才更要去,我妹妹她——” “你想去送死?” “我……可是我一定要看到她好好的,我是姐姐呀。” 这个笨女人一旦下定决心,一定会傻呼呼的勇往直前,这点他可领教过了,可是,他舍不得她去送死!“好,你完成一个条件,我就带你去蒙古找她。” “真的?!”她眼睛瞬间一亮。 “是。所以,就从现在开始,我的食衣住行,你好生伺候着,只要我高兴了就带你去。”他微笑的看着呆若木鸡的她。这其实才是他愿意被划上一刀的主因,但此时看来,这一刀是白挨了! 岳上弦瞪大了眼,“你要我伺候你?” “怀疑啊?我是因谁受伤的!”他用力的将受伤的手臂伸到她面前,却不小心扯动伤口,他咬牙忍下,但表情中还是流露出痛楚,这也立即引起她的愧疚感。 连忙点头,“好好好,我伺候你。” 只是,一见到那张漂亮的脸庞瞬间由痛楚转为不怀好意的笑意时,她不禁心生忐忑。她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 第九章 事后证明,岳上弦的确是答应得太快了。 虽然相公的确是为了救她而受伤,很伟大没错,但他一定要这么嚣张吗?天天把她使唤来使唤去的,好像他成了废人,没她就无法过活了?! 更过份的是,不管是本地还是从其它城市特意前来一睹她这个苏州第一美女的庐山真面目的皇亲富绅,他一概命令她拒见,即使一些碍于人情,就连阿玛都觉得可以见上一面的客人,他也不准,简直霸道到了极点。 偏偏她不能忤逆,因为她若是故意作对,那家伙就开始浑身闹疼! 久而久之,王府又恢复平静,她其实也松了一口气,可是—— “上弦月!岳上弦!” 又来了,刚刚才被他唤来厨房为他准备宵夜点心,这会儿都还没忙完,他又在吼人了! 她气呼呼的一边从小梅手中接过粥品小菜,一边接过另一名丫鬟递给她汤匙、筷子后,一古脑儿的全扔进手上的托盘,又往东轩园走玄。 每一天,他总要将她的名字叫个上百遍,叫魂也不是这样叫的吧? 还莫名其妙的给她改名字! “上弦月,岳上弦!” 吼声愈来愈大,哪像个受伤的人引还中气十足咧,这儿离东轩园也有好长一段距离吧,但感觉上,他就像在她耳边吼似的! “上弦月,你聋了啊?” 臭家伙!“来了、来了!” 明知她的声音没法子传到他耳里,但她还是小吼了几声,小梅一翻白眼,丫鬟们则噗哧的笑出来,因为府里上下都看得出来,胤贝勒没有少福晋可不行,她要一不在视线内,他就四处喊人呢! 当然,福王爷、云福晋及老夫人在府时,总会念他几句,他也会自制些,但这几日,老夫人跟嬷嬷又上玄妙观听道,福王爷则由云福晋陪着去察看运河建造的进度,今晚不会回来,所以,少福晋晚上可惨了! 岳上弦三步并作两步的拉起裙摆快步往长廊走,经过曲桥、假山池塘、亭台楼阁,一路奔到东轩园,也不管托盘上的东西倒的倒、掉的掉,气喘吁吁的冲进房里后,用力的将杯盘狼藉的托盘丢到桌上,气呼呼的上前几步,却一个没站好,跌坐在床边,她咬咬牙,看着闭着眼睛还叫个不停的漂亮男人。 “上弦月!岳上弦,你是腿短还是又肥了?” 唱曲儿啊!“到了、到了!”她受下了的也回吼他。 他眉头一皱,这才张开眼睛,看着她气呼呼、双颊嫣红的跌坐在床边,一张瑰丽迷人的脸就摆在床缘上,而晶莹剔透的星眸正凶巴巴的怒视着他时,他先是露齿一笑,但随即又不悦的撇撇嘴角,“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的手臂受伤,不能吃饭、洗澡,不能脱衣、穿衣,真的有那么严重吗?”她已经快要累毙了! “这是妻子该做的事好不好?怎么那么啰唆!” “我啰唆,你幼稚!” “上弦月,你给我闭嘴!” “我叫岳上弦,别给我乱改名字!” “我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 “好,你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那你明儿个就带我上北方!” “不行。” “你——” “我现在想洗澡!” “你——”她咬咬牙,站起身,“好,我去叫丫鬟来。” “就是要你洗!”他火冒三丈的也从**坐起来。她什么事都愿意做,惟独伺候他入浴的事,她东躲西逃的,当什么妻子?! “横竖你只是要洗干净身子,何况,以往就是别的丫鬟伺候你入浴的,我还差点害你得内伤,你干么一定要我洗?”她觉得他才奇怪,何况,洗澡是多么令人脸红心跳的事,她本来就做不来嘛! “就是你!再啰嗦,我就不带你去。” “你……”她发现以一个男人而言,他真是有够“鲁”的!“好,我洗,但别忘了你的承诺。” “当然。”他笑得可贼了。 她转身,看到桌上那盘宵夜,“你先吃宵夜吧,我去叫丫鬟们准备洗澡水。” 岳上弦快步的走出去,胤律则慵懒的下床,一走到桌子旁,看到那些东倒西歪的清粥小菜,少了一支筷子又没有汤匙,他火冒三丈的又开吼了,“上弦月,你在搞什么?!” 吼吧吼吧,懒得理你了!她快步继续往前走,叫小梅及丫鬟们赶快去准备洗澡水。 “贝勒爷不是才洗过了吗?!”小梅哇哇大叫。她也被搞得好累喔! “没关系,他要洗掉一层皮也是他的事,水弄热一点!”最好可以把他烫得唉唉叫,可恶的男人! “上弦月!”雷霆怒吼又追上来了。 真是够了! 氤氲微蒙的热气中,岳上弦脸红心跳的为胤律卸去全身上下最后一件衣物,但她的双眸是闭上的,然后,她等着、等着,只是等了许久,却没听见他跨进浴桶的声音。 她不解的睁开眼,赫见光**身子的他大剌剌的坐在床缘,而那狂傲的姿势更让**的——惊觉自己瞪着什么看时,她倒抽了口凉气,急急又闭上眼。 天啊,男人的那个怎么那么那么……她的双颊烧烫得都要冒出烟来了。 “过来帮我扇个风,热死人了。” “可、可你不是未着半褛,那会着凉的!”她还是不敢睁开眼。 “上弦月,你真笨!一间房里弄了那么一大桶足以烫死活猪的热水,不热死就阿弥陀佛了还会着凉?!”他一脸受不了的瞪着那个胆小鬼。 什么?!这不是弄巧成拙了?!她好想打自己喔。 “过来!”他又吼她。 她还是不动,“那你至少先拿个被子盖住……” “热死了还盖被?!” 听出他真的要动怒,不动是不行了,她只好逼自己双眸看天,一步步的往床的方向走去,接着,一双手在柜子里搜寻,总算摸到一把扇子,她再移身到床边,对着胤贝勒扇起风来。 “不敢看我?” “我不想长针眼。” “我们是夫妻。” “……” 见她没接话,他突然起身,而她仰天的视线就正巧对上他那**光滑的精悍胸肌,急喘一声,她惊愕的再向上瞪住那张漂亮的脸。 “为什么不接话?你不承认我们是夫妻?”他不高兴,一张脸超臭的。 “当然不是,只是……你、我——我去找小梅再弄点冷水来,不然你没法子洗澡的……”她急急的想落跑,没想到才跑开一步,蛮腰立即被他扣住,直接贴到他那**又充满力量的胸膛前,最令人尴尬的是,还有一个亢奋的坚挺就抵着她……她脸红心跳,为了想逃离这羞死人的接触,她还是用力想往前逃。 但他一手就将她整个人提高,害得她那双穿着花盆底鞋的脚,就像鸭子划水似的在半空中踢来踢去。 “放开我!” “你怎么一点胆识都没有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明白她为何而逃。 “我不需要,我——” 她突然被他转了一圈,面对面的被拥入他怀里,吓得顿时瞪大眼。 他一手执起她不再有三层肉的下颚,好笑的盯着那双仓皇惊慌的星眸,“你怕我?” “不怕!”她倔强的否认。 “那为什么不敢看我?” “为什么要看?” “你要帮我洗澡,总得看清楚才知道怎么洗,才知道有没有洗干净!” 他说起这话脸不红、气不喘,也很满意的看到有人大喘一口气,小脸涨得红通通的。 岳上弦忐忑的咬着下唇,“我、我只帮你刷背而已。” “那我们就保持这个姿势一整晚。” 那怎么成?“好,我全洗,行了吧!”不然怎么办?她只好告诉自己别管重点就好。就在他放开她,两人走到浴桶前,她正鼓起勇气要替他洗澡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遽的敲门和呼喊声。 “不好了!” 胤律很快的大掌一抓,套上一件白色内衫后,岳上弦也连忙去开门。 来人竟是坤舆马场的杜总管,瞧他一脸慌乱,胤律的心不由得一沉,“马场出事了?” “马场的马儿喝了山泉水中毒,已经逮到下毒的奴仆,但马儿死了大半,胤贝勒。” 他脸色丕变,岳上弦的脸色也刷地一白。 胤律很快的穿妥衣裳,快步走出去,她急忙跟上,“我也去。” “不用了!” 他看也没看她一眼即跟着杜总管离去,这一夜,她辗转难眠,而他彻夜未回。 坤舆马场的马儿死了近五百匹,庆幸的是皇上御赐的骏马因照料的程序上更严密,辟有另一池专属的蓄水池,因此逃过一劫。 此事传出后,所有人都以为爱马成痴的胤贝勒肯定会对下毒的小厮施以酷刑再将他凌虐而死,但意外的,在问清他下毒的动机后,竟然只是将他交给衙门处治。 下毒的动机其实很令人莫可奈何,因为那小厮认为人不如马,甚至觉得连马都看不起他,心情低落,又被上头的人骂,一时火大,失去理智才去买了点砒霜,丢进蓄着山泉水的池子里,没想到毒性那么强,一下子就死了那么多匹马儿,年仅十二的他早就吓得痛哭失声! 不久,宇王爷也前来关心好友,一见到马场另一边堆积成一座小山似的马尸,拧着眉头看着他道;“真是一场无妄之灾啊!” “嗯。”胤律点头。说不心痛是骗人的,若是依他过去的个性,那个少年早就被他五马分尸了! “我不想多说什么,不过,我妹要我一定提醒你,她说我若不讲,她就自己来找你谈,所以……”他拍拍好友的肩膀,“她说这一定是不祥的少福晋——” “我知道她说什么,但我不想听下去了。”他立即打断好友的话。 建宇定定的看着他,嘴角扬起一抹难以置信的促狭笑意,“我没猜错吧?你没有惩戒那下毒的小子,反而将他送到衙门去,全是因为少福晋。” 胤律的俊脸微微一红。 还真的!他笑开了嘴,“我也听我妹说过少福晋额娘的事,所以,你是不希望她有不好的联想,也不想让她见到死亡,所以——” “够了。总之,管好你的妹妹,她要是敢到岳上弦的面前嚼舌根,让她掉一滴泪,甚至让她萌生为了不带给我霉运而离开我的念头,我一定会杀了她!” “啧啧!”建宇摇摇头,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你不觉得在我面前说这话,有欠妥当吗?”他是她的哥哥啊! “我只是把丑话说在前面。”那个笨女人很笨的,他很担心她会胡思乱想。 “明白了,也清楚少福晋在你心中有多重要了。”唉,他妹妹真的要看开了。 “我要去处理事情,你要嘛就用手脚帮忙,别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胤律脸红红的就往那堆马尸定去。 还不承认?!建宇笑笑摇头,也定上前去帮忙,但也不忘提醒好友,“你该先修书一封,派快马送去给皇上,把这里的事提个大概,免得皇上替你忧心。” 身为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他明白皇上其实是爱才的,也相当欣赏好友。 “我知道了。” 于是他先写了封信派快马送至北京后,接着跟建宇处理马场的一些后续事宜,忙了许久才各自离去。 胤律回到王府时,已近傍晚,奶奶、阿玛、额娘及妻子全在家中候着。 岳上弦见他一脸倦态,不免心生不舍。可以想见的,他肯定彻夜未眠又忙了一整天。 胤律也没有错失她眸中的忧心及关切,没来由的,这让他倦怠的心及身体都舒缓不少,他以眼示意,看了僵硬的肩膀一下,她立即明白上前,走到他身后为他槌背。 他随即将马场目前的情形约略提了一下,也提及日后将会加强戒备,所有饮用水及食物,将会有三组人员特别检查后,才送给马儿食用等事,当然,接下来还会更忙…… 云福晋看儿子一脸疲惫,不忍的看着丈夫劝道:“既然都处埋好了,就让他去休息吧。上弦,你伺候他去。” “嗯。”她柔顺的点点头。 两人随即往东轩园走去,岳上弦还体贴的要小梅备来吃的,叫丫鬟们准备洗澡水,不过,胤律只想上床睡觉。 “那我出去了。”不然,她呆站在这儿也奇怪。 他以眼示意要小梅及丫鬟们退下,再看着她道:“你留下,我没让你走,你就给我待在这儿。” 怎么还是这么霸道?!岳上弦坐在床边,看着他很快就入睡了。 真的累了?她凝睇着他美得令女人羞愧的容颜,一颗心不由得起了一阵悸动。可以吗?她真的可以动心吗?这个男人曾经深深的伤害过她,但他也曾舍命救她,她可以爱他吗? 还是不能呢?他先是因她受伤,现在连他最在意的马场又出事,虽然不是因她而起,但红颜祸水,她会不会为他招来更多的不幸? 她突然觉得好害怕啊! 福王府上下的人都觉得岳上弦变了,她脸上的笑容变少了,常常发呆,府里上下的人全关切的询问,但她又推说没事。 偏偏胤律这阵子大半都待在坤舆马场,好友建宇则忙着运河的建造疏浚并前往南方水乡探勘,因而无人帮忙,他是忙得不可开交,常常夜宿马场,让人更觉岳上弦的孤单。 今天,胤律好不容易将马场的事全忙完了,回到王府,众人也很有心的让小俩口就在东轩园用餐。 他很想她,见到她也相当开心,可没想到她瘦了一大圈,“你是担心我而吃不下吗?” 她摇头,而他挟了好几块鸡腿肉到她碗里,但这回她只吃一块就不动了。 “怎么不吃?” “胃口变小,早吃不多了。” “有心事?” 的确是。对他倾心,又想抗拒,更害怕会发生什么让她更后悔的事,她近日辗转难眠,胃口欠佳。 这女人还是一样单纯,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他挟一块肉到她唇边,“吃吧,马场与你无关,你不要胡思乱想。” 她眼眶一红,“可是以前不曾发生这种事的,不是吗?靖忆格格说过你不曾受伤,可我来了之后,你受伤了,万一苏州城真如她所说的又会发生——唔!” 那块肉他直接塞进了她的嘴。 她咳了一下吐了出来,“你怎么——” 胤律眼内冒火,“我看你是太闲了,才会有时间、力气去胡思乱想,既然如此……” 不意外的,他开始对她颐指气使,命令她做这、做那,跑这儿、跑那儿,让她饿得饥肠辘辘,不得不大口大口吃饭,一上床就累得呼呼大睡。 这样让他操个没几天,岳上弦的气色又转回红润,肉也长回来了。 可是,胤律并未因此就对她好些,他一样将她呼来唤去的,让她累得像条牛,家里的长辈可看不过去了,单独找了他到侧厅训了一番。 “奶奶、阿玛、额娘,我这是为了她好。”面对炮声隆隆,他的态度倒是气定神闲。 “这样叫为她好?!” 福王爷火冒三丈的怒吼,而这一声怒吼也将本在厨房备膳的岳上弦给吼了来,但她没有进到侧厅,而是在窗外偷窥着。 “至少她吃得下、睡得着了,不是?” “可是她跟我说你答应了她,若她将你伺候得好,你就带她上北方,可那儿在传瘟疫啊!”云福晋反而比较担心这件事。 “我不可能带她去北方的;永远都不可能……” 窗外的岳上弦身子一震,随即愤怒的转身跑开。可恶!可恶!她竟信了他! 第十章 夜色如墨,福王府内一片寂静,大部份的人都睡了,但一抹白色身影突然从厨房里步出,一路来到西厢的御峰堂,守门的奴仆乍见这一抹白,吓得睡意尽消,但再瞪大眼看清来人后,急忙行礼,“少福晋。” 白影没有任何停顿,继续走进去,奴仆搔搔头,不明白少福晋怎么只穿着白色素服就来找胤贝勒了?! 岳上弦走到胤律的床边,看他的样子是睡着了。 她深吸了口气,瞪着这张漂亮的脸。他骗了她!在她仍担心会不会带给他不幸时,他却毫不客气的要她、恶整她,那她顾忌那么多做啥? 她气,她真的好气,既然大白天不能向他宣泄怒火,那晚上总成了吧?她假装梦游,做什么事都可以不负责!这种事儿,她从前跟妹妹也常常玩。 没有一丝迟疑,她将手中的食物全数倒在他的脸上,有汤、有饭、有茶…… “搞什么?!”胤律从睡梦中惊醒,一见到满脸满身的东西已经够让他惊愕了,却又见到岳上弦站在床前,仅着一件内衫,他更是不解。 “吃饭了,相公。”她假装还在伺候他。 “该死的,瞧你弄成什么样子?你这只笨手笨脚的猪!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还敢骂她!简直是皮在痒!她心里嘀咕,但仍面无表情的欠身行礼,“我退下了!” “什么?!你——”胤律突然闭口,这才发觉到她的表情不对。“岳上弦?上弦月?”他很快的起身,拍掉身上的食物后,跟在她身后走,门口的奴仆们一脸错愕,但他没理会他们,一直跟着岳上弦,却发觉她像游魂似的又走回东轩园后,就在**躺平,闭眼即睡。 他难以置信的盯了她好一会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皱着眉头回到御峰堂,他唤了丫鬟进房整理后,却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他马上把岳上弦叫到房里来,打量她的神情有没有什么奇异或得意之色,但全没有! 他蹙眉问她,“昨儿个半夜时,你到我房里来……” “不可能的,我累到一碰到床就睡着了。”她一脸无辜。 胤律抚着下颚,仔细观察她的神情,但怎么看都不像在说假话。 拜托,这一招可是练了好几年呢,最后,连苏婆婆都看不出真假,已经是炉火纯青的地步了,你哪看得出来?!她心里可是得意扬扬的。 “槌背吗?” “嗯。” 这一天,他指使她的次数明显减少了。 然而,当夜,就在五更天时—— “洗澡了!” 沁凉入骨的井水突然哗啦啦的从天而降,胤律再次从睡梦中惊醒,浑身湿透的他怒不可遏,瞪着站在床边的女人,“岳上弦!”他咬牙怒吼。 但她木然转身,“我再去提水。” “上弦月!” 顾不得浑身湿透,他仓卒的套上鞋子追上去,却见她突然又转身,竟然将手中木桶扔向他,直接敲在他的陉骨上,他痛呼一声又气愤咆哮,“你在干什么?!” 她却仍是一脸木然,“你欺负我,坏人!臭家伙,以为是丈夫就了不起,你是我的天吗?阴天打雷,难伺候得很,我打,我踹,我踢!”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她样样都来,虽然不怎么痛,但可也将他逼回**去,他浓眉拢紧,瞪着继续手来、脚来的大美女。这家伙到底来真的、来假的? 岳上弦打累了。这家伙的皮骨都是铁铸的吧,怎么是她的手痛、脚痛,而他只有皱眉而已?!不玩了,她装成游魂似的又回房间去,即使明白他仍跟在她身后,但她一样像木头人似的上了床,盖上被子闭眼睡觉。 胤律抿紧了唇站在床边,一手抚着下颚凝睇着这个看似在瞬间就熟睡的丽颜。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她是梦游?! 他再观察几天看看。 胤律给了岳上弦五天时间,而这五天她都没闲着,夜夜都来报老鼠仔冤,让他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找来家中长辈提及她晚上梦游的情形,而岳上弦则不忘装出一脸愧疚、忧心及无措的表情。 这其间,老夫人的眸中在闪过一道几难察觉的笑意后,一直保持着严肃神情,福王爷夫妇则是一脸凝重,在多次询问,确定媳妇真的对晚上的言行举止毫无印象后,他们赶紧要老总管去请大夫过来。 “少福晋应该是白天压力过大再加上气血过虚,晚上才会有此脱序行为,老夫给她开个安神补气的药方,应能改善。” 老大夫提起笔墨在纸上写了药方后交给胤贝勒。 “只是恕老夫直言,这也并非根本之道,心病还需心药医。”他也听闻胤贝勒将少福晋关在东轩园当下人使唤的传言。 胤律拧眉,“大夫的意思是?” “请胤贝勒对她好一点,多带少福晋出去走走,也许病情就能不药而愈了。” “我明白了!”他那双透着忧心的黑眸直勾勾的看着仍低头下语的岳上弦。原来问题全出在他身上! 老夫人将这个眼神全看在眼底,苍老的眼眸浮现出笑意。 从这一天开始,胤律对岳上弦不再大吼大叫,即使叫她“上弦月”,那声音虽说不上温柔,也算悦耳。 她喜欢吃甜食,他就带她到糕饼店享用刚出炉的甜糯点心,她喜欢游山玩水,他带她一路玩罢盘门、吴门桥、瑞光塔、沧浪亭、虎丘塔、寒江寺……苏州名景一个也没错过,两人形影相随,再加上胤律那双不时含笑的黑眸,让不少苏州人是瞪大了眼直瞧,但瞧不了多久,他那双足以杀死人的锐利怒眸再现,众人是吓得急忙看天、看地、看左、看右,就是不敢再盯着两人看个没完。 不过,只要两人一离开视线,众人就又议论纷纷。敢情火爆贝勒转了性?还是动了真心,懂得怜香惜玉了?! “真是吵死人了!” 胤律火冒三丈的回过头,瞪向那群交头接耳的老百姓。他对妻子坏,众人嚼舌根,他这会儿对她好,他们又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没了! “那条被子好美哟。” 岳上弦清脆的愉悦嗓音一起,他立即回过头,将那些烦入耳语抛诸脑后,跟着她走进一间年代久远的丝绸店。 店家一见胤贝勒偕妻进来,笑得阖不拢嘴,又见少福晋一双眼就盯着绣着鸳鸯的蚕丝被,他连忙靠过去,“少福晋,依风俗,新婚夫妇一定要买床蚕丝被,而老夫老妻嘛,也该买床蚕丝被……” “为什么?”这话是胤律问的。 “禀贝勒爷,一床蚕丝被要千丝万缕才能织成啊,这代表夫妻两人的心紧紧密密,永不分开啊。”店家笑眯眯的哈腰解释。 “什么无聊理论!” “好令人感动啊!” 他瞟了一直抚着那床被子的岳上弦一眼,闷闷的问:“你喜欢?” “嗯。” “好吧,店家,送到福王府去。” “是是是!”店家眉开眼笑的直点头。 岳上弦却愣了愣,“可这很贵吧?” “啰唆,回去了,我饿死了!”他们已经出来好久了。 “嗯。” 凝睇着他那张不输自己的美丽俊颜,她的心是甜滋滋的,再看着他握着她的大手,她更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暖意。 虽然他狂迈的步伐让她追得有些辛苦,但他的手一直是紧紧牵着她的…… “看到没有?少福晋一句喜欢,胤贝勒就要店家送了。” “没想到火爆贝勒这么疼爱妻子……” 胤律己离开店家,但身后又传来耳语,他撇撇嘴角,走得更快,但一发现岳上弦得小碎步追上后,他干脆抱住她的纤腰,将她提起,让她几乎是双脚腾空的被抱往轿内。 “你干什么?好丢人,快放我下来!” “我是你丈夫,有什么好丢人的?!” 他几个大步就拥着她上了轿,轿夫很快的将帘门放下,扛起轿子往前进。 轿内,胤律只是瞪着她,瞪得她浑身不对劲,但又有一份莫名的心喜,因为他仍拥着她,这个拥抱虽然充满了霸道,但她却一点都不排斥。 其实,胤律愈来愈不喜欢带她出来,虽然她已是他的妻,但她过人的美貌总是赢来太多的注视,不管是男人的倾慕或女人惊艳的眸光,他都不舒服! “你可以再变得更小一点吗?”如果可以放在他的袖袋里就更好了! “什么?!”没头没脑的,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闷闷的看向窗外。 在气什么呢?她不解的也跟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见到一家卖着童趣小玩意儿的店,她的眼睛顿时一亮,“好可爱哦。” 他蹙眉又喊了轿夫,一停轿。” 岳上弦惊喜的看着他。 “想看就下去看啊。” 他先下了轿,在她准备下来时,他却是一把握住她的纤腰将她整个人抱出来,她的粉脸酡红,因为两旁的老百姓都看到了,她困窘的瞥了他一眼,但那家伙根本没半点不自在,握着她的柔荑就走进童玩店。 没多久,这间童玩店的小玩意儿,也在胤贝勒的指示下,全数送到王府去,但她可吓到了,“不要啦,这不好,府里又没孩子。” “少福晋,你跟胤贝勒感情这么好,不用多久就孩子成群了。” 老店家笑眯眯的接话,而他敢斗胆接话,也是因为他从未见过这么温柔的胤贝勒呢! “店家别乱说……”她羞红着脸儿猛摇头。 “他是乱说吗?!”胤律含笑的眼神突地一冷,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其实,在生气什么呢?她又没说错话,他们连洞房都没有,哪能生孩子?! “呃,这个好可爱。”避开他的问题,她装傻的拿起一个小陀螺玩起来。 好在他没追问也不再瞪她,只是握住她的手又朝前面街道逛去,吃了些点心,约莫在黄昏时分才回到王府,而那床蚕丝被及几箱童玩已经送来了。 “准备生娃儿了吗?”老夫人一句话,让小俩口的脸都蓦地一红。 “咳,谁会跟只猪生孩子!”胤律否认,但一张俊颜却更红了。 “我是猪,可是相公跟猪拜过堂,也是同类哦。” 岳上弦俏皮的回答。事实上,有老奶奶在场,那股单独跟他相处时的悸动心跳就能缓和些,她的脑袋也不会痴痴笨笨的。 “你!”他居然想不起话反驳。 “你们小俩口打情骂情,看来挺好的。”云福晋掩嘴而笑,对儿子那张红通通的脸是感到既新鲜又有趣。 “谁跟她打情骂俏?”他的脸愈来愈红了。 “我们是没有,不过,他对我真的愈来愈好了。”岳上弦甜滋滋的笑看着他。 闻言,胤律直觉的回给她一个笑容,但看到一厅的人也笑看着他,脸色微微一变,再次因困窘而脸红,“我……我是因为不想晚上被揍、被淋水才这么勉强对你好的,你别会错意,笨蛋!” “单纯的家伙,表情都泄了底了!”她咕哝一声。 他黑眸半眯,“你说什么?!” “没什么,乖。” “欠揍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吵得没完,殊不知两人之间的氛围也特别热络融洽,让家中的长辈看了是笑得阖不拢嘴。 是夜。 岳上弦躺在**,身上盖的就是今日丝绸店送过来的蚕丝被,但却毫无睡意。她还要装梦游吗?扪心自问,她整他也整得差不多了,什么老鼠仔冤也都报了,何况,他近日对她温柔体贴,有求必应。 可是,如果不再装了,他还会像现在一样的温柔待她吗?! 肯定不会!那她真的舍不得,那样温柔的眼神会令人上瘾、沉溺……唉!她抱紧了身上轻薄温暖的被子坐起身来,看着门外秋风微拂、树影摇曳的沁凉之夜,想了想,翻身下了床,抱着被子就往西厢房去。 御峰堂的奴仆都让胤律给撤掉了,他不想让岳上弦梦游的情形传了出去,多添困扰,因此她一路走来没人注意。 此时,月淡星稀,天空竞飘起毛毛细雨。 **的胤律不时的阖眼又睁开眼,迟迟没有睡意。他脑海中尽是岳上弦的美丽身影,两人朝夕相处下来,他这一颗心早已为她悸动—— 熟悉的脚步声突地响起。 她今晚又梦游了? 他阖上眼睛,感觉她靠近床缘,温柔细心的将手上的被子盖在他身上,他睁开眼睛,注视着那双澄净得仿佛没看到他的璀亮星眸,在低头为他拉好被子。 反正,她晚上的事白天都想不起来,如果他亲她,她一定也不记得吧?他禁欲已久,只因独独对她有欲望,又因有感情反而不若以往的强势。 但此时,他可以一亲芳泽了吗? 在那双白皙柔荑靠近他的手时,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 岳上弦的心口一震,强逼自己要没反应,但这显然错了,他竟然微微使力将她整个人拉到他身上,他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脸,她全身神经绷紧。 他、他想干么呢?她的心脏怦怦狂跳,像是要撞出胸口来。 下一秒,冷下防地,他的唇竟封住她的唇,她低呼一声,但声音立即没入他唇中,他狂野的舌竟长驱而入。 天啊!她吓得一把推开他,转身就想选,但他一脚就踩住她曳地的衣裙,她往前扑倒,唉叫一声,回头怒视,“粗鲁的家伙!” 胤律一愣,皱眉,“你是装的!” 她也愣住。天啊!立即逼自己装出无辜的表情。 但这个神情转折,他可看得一清二楚。好啊!这女人—— 他一个大掌将她拉起来,再次将她带上床后,攫取她的樱唇外,另一手更是大胆的拉下她的衣衫,她吓傻了,“唔……” “岳上弦,你最好是真梦游,不然,这段日子被你戏要的债,我一定慢慢的加倍要回!” 什么?!她在心里暗暗叫苦。这不是要她继续扮游魂? 再装啊!胤律一双黑眸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他再次欺上她的唇,舌尖挑一逞她的唇瓣,一手探进了肚兜,感觉她柔软的身躯在瞬间紧绷。 他低声窃笑,有意无意的爱抚那诱人的浑圆,再渐渐加深这个吻,慢慢的,他尝到她的青涩、尝到她的无措,更尝到她动人的甜,缓缓的,情欲之火在他身上点燃,先前的逗弄惩罚全转化成真实的渴望。 “唔……”岳上弦忍不住低声吟哦,一直感觉到体内有股难以平息的渴欲与燥热。 胤律的唇移到她小巧的耳垂,轻轻啮咬、舔吻,灼烫的酥麻感在她的血液里流窜,她微微轻颤着。 对情欲,她太陌生了,但此时她身子最柔软的一处抵着坚硬之物,难以遏止的欲望随着他的吻愈来愈蛮横、爱抚愈来愈狂野而愈烧愈旺。 衣物不知在何时全数褪去了,两人肌肤相贴时,胤律发出一声低吼后,再次撩拨令她忘我的销魂情欲。 在他第一次的占有下,她美眸紧闭,承受那难言又夹杂着极乐的复杂初体验。 胤律感觉到她的痛,温柔的放慢脚步,给她一个最美的缠绵。 终于,洞房了。 晨曦透窗而入,一片温暖的金光洒入御峰堂。 仍在睡梦中的岳上弦长而翘的睫毛动了下,她感觉到阳光的暖意,微微一笑,将身子更往那温暖的地方靠过去,双手往前贴靠。嗯,好光滑、好好摸,不过,怎么会有怦怦、怦怦的跳动声? 她倏地睁开眼,一对上胤律那双含笑的炯亮黑眸时,她已经呆了,再发现自己竟是枕靠在他的臂弯里入睡,两人还是**裸时——昨晚的记忆全回来了,她羞愧的闭上眼睛。 “张开。” 听到他低沉慵懒的嗓音,她的心跳得更快,却不得不睁开眼,“我、我想起来穿衣服。”她想起身,但手不知往哪儿才能推开他。 “可我不想。” “这……” 他一挑眉,“我要问你一个问题,答案我满意了,就让你起来。” 她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漂亮眼眸,也只能点头。 “一床蚕丝被要千丝万缕才能织成,代表的是两人的心可以紧紧密密的,永不分开,对吧?” 她的心怦怦狂跳,“嗯。” “昨夜之前,你都是刻意在整我的吧?我认真的想了想,总觉得没发生过一件好事,”他目光炯然的凝睇着她,“可昨晚你却帮我盖上这床意义非凡的被子,又是为了什么?” 她的脸涨得红通通的,也觉得两人相熨的肌肤愈来愈烫,她喘息着,心跳急遽加快着,却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因她柔软的胸脯不时的压挤到他光滑坚硬的胸膛,她的心思全被牵引过去了。 乱律的呼吸也不由得加快,微微喘着气。这女人在勾引他?! “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可是……” “我们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她真的很难启齿,因为她想跟他永不分开?这怎么说呢?她后悔了,她干啥冲动的拿蚕丝被过来呢?! “套一句你常说的话,说实话也没关系,不是?” “是、是没关系。” “好,我洗耳恭听,就从你为何要装病整我开始。” 他的眼神好温柔,而且没有一丝怒火,她深吸口气,凝聚勇气后开口道;“我听到你跟额娘说的话,你根本不打算带我到北方;永远都不会。” “原来……看来你是偷听到的吧?” 她点头,没有否认。 胤律啼笑皆非。起因竟是这件事!“我不让你去涉险,是因为我舍不得你出任何差错,而你——”他轻啄她可爱的鼻尖一下,“一定没听到我的下半段话,一旦那儿的瘟疫被控制住了,我就会带你去北方找你妹妹。” 岳上弦错愕的看着他。她真的没听到,她更不知道他不带她去的原因是如此,她以为他只是单纯的爱使唤她、故意恶整她的。 “你那什么表情?继续说下去,你还没说到你为何要帮我盖被子。” “那是,因为我、我……”她低声的道:“怕你着凉。” “着凉了不更好?” “不好!”她答得太快,脸不由得一红。 他坏坏一笑,“怎么不好?” 她心慌意乱,说不出话来。 “那我来说吧,你爱上我了是不是?如果我说错,你可以否认。” 怎么否认?她是爱上了啊!她不安的咬着下唇,“你、你会嘲笑我吗?” “傻瓜,嘲笑你不等于嘲笑我自己,因为我也爱上了你呀,笨蛋。” 啥?她飞快的抬头看着他那眉飞色舞的神情,一脸惊喜。 “别以为我是因你变瘦、变美才爱上你的,”胤律含情脉脉的凝睇着她,“当时会带着小妾游山玩水,完全是发现我竟爱上了肿得像头猪的你,我很害怕才逃走的。” 岳上弦难以置信,“可是……我听到你跟她说的话,那些话好伤人,我大醉了一场。”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不舍的将她拥得更紧,也将他为何会说那些恶毒话的原因娓娓道出。 原来,是怕郑香儿伤害她啊!她紧紧的抱住他,心里好感动、好感动啊。 “别以为你现在抱着我就没事,应该换你说一些好听的话了。” 她笑中带泪的道:“我好爱你,好爱好爱,真的,虽然你脾气暴躁,长得比女人还漂亮……唔——” 她的红唇被他狠狠的攫取住。该死的!又说他漂亮,他一定要好好教训她,让她下回不敢再说这两个字,不过,教训的事得先摆着,因为还有比算帐更重要的事要做。 外头的阳光愈来愈烈,而屋内,春意正浓。 【全书完】 已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