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血轩辕》 一、捕兽 捕兽(一) ——公元1163年,五月十三日。 ——宿州。 宿州城内,盔甲鲜明,战气如虹,守卫这座城池的,是刚刚光复故土的大宋军队,城头之上,是他们名动天下的统帅李显忠。宿州城外,旌旗猎猎,浩浩荡荡,那是吞天而来的金国铁骑,铁马金戈,是女真族的青年名将讫石烈志林。这里是金宋两国交锋的战场,是北伐战争最后的一幕。 战斗从侵晨开始,现在已经将近黄昏,夕阳残照,在兵锋中倒下的生命,沈默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巨石掠过,砸碎一处城墙,李显忠遥望天边,那里是大地的尽头,那里也是金国部队所盘踞的远方。“日娘贼”,他擦了擦左颊的血渍,“这么多龟儿子,这么多龟儿子!”他摆动长剑,指挥士卒向西面紧急集结,那里敌人几乎已经要在城头撕开一个缺口了。一名参将气急败坏跑来,盔斜甲散。 “禀报将军,张训通、张师颜,他们,他们又跑了!” 又跑了?妈的,妈的!李显忠暴跳如雷,回首看着背后的宿州城,这座他用鲜血换来的城池,“都跑了,大宋的军队,是些什么样的将领,是些什么样的将领!临阵脱逃的孬种,怎么能成为军人!”但是他们跑了。宿州城内,还有那么多的战士,可他们的将领,却并不愿意出战,“妈的天王老子,你不想我李显忠平复中原了么?” 李显忠并没有绝望,他还在等待着那个可能存在着的希望。宿州城下,讫石烈志林成竹在胸,在四十辆霹雳车的掩护下,又一个千人敢死队爬上左方的城墙,这座血染铁铸的城池,马上就将是他的了。天空陡然一亮,那道神圣的火光,再次划过长空,在乌云的尽头燃烧出一条巨龙,盘旋唿啸,吞天灭地,一如它数千年以来的雄壮,一如它,当年的豪迈。 “他们,他们来了!” 这条神龙,就在人们唿唤那些英雄的时候被点燃,当撕破天幕的火焰出现在视线的尽头,这些神龙的后代知道,一定在某一个地方,有一些人需要他们的帮助,有一些历史需要他们造就,有一些道义需要他们担当,有一些使命需要他们完成。第二同盟的人不会忘记,仅仅就是在一年前,就是这条神龙,这道火光,召唤来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军团,奔腾黄海,激昂长江,面对完颜亮投鞭断流的强大军队,上演英雄时代的传奇。这条神龙,这道火焰,当然拥有它的名字,轩辕血,虽然这并不是一个很文雅的名字。 苍穹壮丽,神龙依旧,轩辕血。 那火光从玉山坪的地下升起,光芒却能到达百里之外的宿州城,它的光芒甚至让人们忽略太阳的存在!就在那阵火光之后,一骑轻骑飞奔李显忠身边,在这箭石如雨的战场,向李显忠报告一个期望已久消息。“大帅,南门外有数万人马开进,是江南豪杰自己组成的队伍,大帅,没错,他们来了!” 远方的讫石烈志宁并没有得到这样的消息,他没有想到一支生力军已然集结完毕,在他要下令发起总攻的时候,却从宿州城的南面,传来了一阵阵雄浑的呐喊声,穿过城墙,有如波涛一般向自己的军队奔腾而来。 杀声从宿州城中传出来,北门轰然大开,十余骑当先奔了出来,他们的中间,是那个被认为已经死去的人物,望着远方的沙场,一片焦土,那并不是江湖人熟悉的舞台,但那里有江湖人的道义,长剑出鞘,江湖人的声音在历史的天空回荡,“男人们,战士们,让我们战死沙场,为了国家,为了荣耀,为了这九重天上的轩辕血!” 许多年后,东方苍龙总会想起那个九月,想起那头凶兽。 那个时候,曾经有过一首歌谣,很简短很童话的记叙着那一年的血腥故事。“地索断太行,天网破昆仑。九月鹰飞日,捕兽岳阳城。”九月,鹰飞。九月猎人会放出鹰犬,追狐逐鹿。 但很少有猎人捕虎,纵有满天飞鹰,如何敌得过虎视中原的气概?何况,这只虎,是虎中王者?江湖人每天都要面对死亡,可江湖人却不愿意对付这头战虎。他竖起带血的獠牙,比死神更加可怕。 可是东方苍龙依然要面对这头战虎,虽然自己还太年轻。因为这头疯狂的战虎,正在背叛他的国家,因为虎牙之上的鲜血,曾经属于他的父亲,因为面对国仇家恨,谁都没有逃避的资格。 因为他是苍龙。 捕兽(二) 公元1141年,岳阳的九月,已经开始展现初秋的微寒,古老街市冰凉的青石地板,也因天气而变得湿润。这是一个热闹的城市,但今天却格外的安宁,这座城市中并没有灯火辉煌,只有天空那一朵乌云慢慢的地罩苍穹,诉说着,今晚的天气将并不安分。雷声响起,撕破漆黑天幕,隐隐勾勒出这座破庙的轮廓。 破庙的意思,通常就是在下雨时庙中肯定会漏雨的那种房子,而且不巧的是,这间破庙尤其的破,所以庙中基本不会有几块土地是干的。 雷奇峰就在仅有的干地上,他背后是庙所供奉的不知是土地还是地藏的神像。[]孩子已经睡着,安静地躺在他的身边,睡在他厚实的虎皮披风之上,雷奇峰大口饮酒,抹了抹满是水渍的胡须,他忽然问道:“逸峰,你说霆儿现在会不会喝酒?”这个战神一般的男人也有温柔的时候,也有犯傻的时候,他笑着地看着他唯一的儿子,苦笑道:“因为我有可能很难有机会亲眼见他喝酒的样子。” 雷逸峰在庙门边,站着避雨。他本来也可以像雷奇峰一样找个地方坐下来,但他怕弄脏自己的白衣服,有时候雷逸峰宁可站着累死,也不愿弄脏自己。很多人见过雷奇峰与雷逸峰后,很难相信他们是兄弟,他们长得太不一样了,雷奇峰高大身躯与火焰色须发长使人立刻联想到凶神恶煞。雷逸峰刚好相反,他长得很英俊,或者说很可爱。也许他非常冷,但如果他笑起来,会比女孩子还要风采。 他遥望天空,并没有回答雷奇峰的问题,他觉得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好回答的,他怔怔看着夜幕,远方的闪电勾勒出几片狰狞的乌云,却过了很久,才听见隐约地雷声,“哥,你杀了东方苍穹,有没有后悔过?” 雷奇峰还是躺在地上,微微一笑,淡淡道:“现在问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雷逸峰点了点头,漠然道:“既然你认为他该死,那他就一定该死。”他根本不关心雷奇峰杀了东方苍穹,究竟是对是错,雷奇峰如果要斩妖除魔,他就帮他削下鬼怪的脑袋,雷奇峰如果要屠神灭佛,他就帮他斩断天神的头颅。拔出腰间那柄长刀,刀锋在冰雨中散发着寒气,狭长,轻灵,刀身绽放着蓝色的光芒,居然像寒冰一样的透明,刀如其名,冰刀。 雷奇峰看着他弟弟瘦削的背影,忽然长叹道:“逸峰,我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现在后不后悔,又有什么意义?我唯一的路,就是把那东西带到大金国,带到金蚁宫,只有这样,我才能安身立命。没有人能够与整个武林对抗。雨停了,我们就分开,等我安顿好了,我自然会去找你。” 雷逸峰冷冷道:“你是怕我拖累你,才叫我走的?要死一就一起死吧。”他的声音很冷,没有任何感情。 雷奇峰摇头站起,大声道:“我死了,我儿子可以有你抚养,我们都死了,我的这个臭小子怎么办?难道你要他也陪我们一起去死?” 良久,雷逸峰点头道:“好,我走。但是哥,不要死。” 雷奇峰淡淡一笑,是豪情大发,朗声笑道:“放心,你哥是不死战虎,区区几个武林人物,何足道哉?” 他的笑忽然顿住,彷彿发现了什么,抽动着鼻子,沉声道:“缸里什么东西?” 庙中有几口大缸,不知道是用来存放烟灰,还是有人为了接住破庙的水而摆设的,现在的缸中满是液体,但这些水缸却都不在漏雨的地方。 雷逸峰没有回答,庙外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是油,雷长老。” 破庙虽破,终究还有门有窗。几只火把就从窗外飞进来,落入缸中。顿时火光大盛,方才还是伸手不见五指,如今亮如白昼。这样的视觉反差,武功再高,也难以适应,就连雷奇峰也不例外。所以火起之时,千百件大大小小方方圆圆奇奇怪怪的暗器全从正门飞进来,破空之声,几乎将雷声淹没。 火光突现,损人视力,破空之声,伤人听觉,此刻漫天暗器来袭,纵是绝世高手,只怕在劫难逃。但雷奇峰却居然依旧无恙,他运气于披风之上,虎皮披风顿成一面盾牌。雷奇峰身材高大,披风笼罩两兄弟,守的固若金汤,无数暗器乒乒乓乓坠落地上,无一能穿透布盾。雷氏兄弟安然无恙,雷奇峰才半岁的儿子霆儿,则仍在熟睡,大梦周公。 要来的,终究躲不了,雷奇峰叹了一口气,随即长笑道:“华长老,你来了?” 破庙外缓缓走进一人,身长不足五尺,但一部胡须却有三尺之长,“惭愧。方才我天时地利尽占,仍不能伤你分毫,若论武功,华明驮本当认输。”他声音十分沙哑,不是刚才说话之人。 雷奇峰侧耳倾听,“华长老守西方,东方守将内力刚阳,是南宫长万。北边正门守将内力阴柔,是练长老?” 雷奇峰皱眉道:“屋顶有两人,一个唿吸中隐隐龙吟气……是少帮主。另一个,是个……女人?”雷逸峰身体一震,抬头大叫道:“香妹!” 能被雷逸峰称作香妹的人,就算不香,也不会很臭。 她的剑法竟也不臭。 屋顶突然裂开一个大口子,剑啸起时,一道冰光如电射出,直刺雷奇峰。 雷奇峰长笑,错身躲开,“这招‘白虹贯日’力量有余,速度不足。”他伸指弹开冰光又一刺,又纵身一跃,躲过下盘连绵不绝的几剑,“‘鹰击于殿’重在气势,虽准但无力,也是枉然。”轻轻避过寒光奔袭,淡淡道:“‘彗星袭月’招式上须化繁为简,你过分注重细节,如何是精髓?” 雷奇峰飘然落地,那柄神兵已至面门,但他双指一夹,冰光便难以再作寸进。使剑人大急之下,一脚踢向雷奇峰腰间,当的一声,雷奇峰仿如铁铸一般,难撼分毫,来人的脚却疼痛欲裂。 雷奇峰摇头道:“这套‘大义决’讲究刚正壮烈,你以纯阴内力使出,招中精华无法展现,最后的‘天下缟素’正因此,威力发挥不到六成。看来龙香姑娘虽然得昆仑派的真传,但实战经验,却实在是少得可怜。”他侃侃道来,气定神闲,前来偷袭之人却气急暴跳。 但她即使气急暴跳也是如此美丽。偷袭的人,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个非常非常美丽的女人。似雪白裙裹着她娇小身段,额头上缠着孝带,头发却黑得耀眼,大大的眼睛虽然是怒而圆睁,却仍然是美艳不可方物。此刻她正用力回拔那柄长剑,却犹如蜻蜓撼石柱,难动分毫。那柄剑长而薄,轻且窄,与冰刀一样透明,寒气逼人,在剑嵴之上空出一条血槽,用以放血。这把剑不需要太正气,它的主人,一直以来,都是来自昆仑山剑招狠辣的女人。 霹雳闪过,在霜剑上闪耀出瑰丽的光泽,龙香咬牙切齿,大怒道:“放手!” 雷奇峰笑道:“放便放。”手指一送,霜剑摆脱枷锁,但龙香却身不由己倒飞出去。 雷逸峰神色一变,冰雪铸成的外表也换成一身柔情,一把抓向龙香左手,可惜玉人并不领情,使劲甩开雷逸峰,倒飞之势不止,眼看就要撞上墙壁,只听“轰”的一声,龙香身后的墙破开一个大洞,一个大汉从外跳进来,一把接住龙香。 好大的大汉! 他彷彿是来自洪荒时代的巨人,彷彿就是一座小型的山丘!雷奇峰已经很魁梧高大,但这人比他还要高上半截,足足有八尺之高,浓眉大眼,肌肉虬结,但是却很年轻。他挥舞着手中有寻常人棍棒长短的钢锏,乍看之下,比水牛英俊不了多少。 龙香香躯在抱,巨人怔怔呆住。青锋裂空,一股寒气已经而来,霜剑在龙香手中,来袭的自然是冰刀。巨人挺锏自保,锵的一声,巨锏终究太厚,纵然是冰刀,也只能在锏上留下一条痕迹,雷逸峰却连退数步——与大水牛比拼力量,毕竟不是雷逸峰的长项。 雷逸峰眼中是嫉妒的火焰,恨恨道:“南宫长万,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碰香妹? 南宫长万一愣,放下龙香,低声道:“我雷逸峰,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他的声音很低,居然并不像他的长相一般豪放。雷逸峰冷眼怒视,龙香却忽然大叫道:“雷逸峰,你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雷逸峰淡淡道:“你是我师妹,我怎么管不了你了。”龙香冷冷一笑道:“师父都被你活活气死,你我还是同门么?玉虚峰上我早说过,你我已成陌路!你不记得了吗?” 雷逸峰低下头,他当然记得,此言有如刀锋,其痛刺骨,至今宛在他如何能忘记?他还记得那是一个月前,丐帮帮主东方苍穹和丐帮几位长老来到昆仑山,那时正是自己和龙香满师之日,是他们还相信他们会天荒地老的时代。 半夜,从东方苍穹的房间里传来他与雷奇峰的争吵声,彷彿是东方苍穹责怪雷奇峰滥杀无辜。昆仑派众人和几位长老来到房前,看见雷奇峰与东方苍穹怒目相视。众目睽睽之下,雷奇峰击毙东方苍穹,引来在场高手围攻。就是那天,雷逸峰走到雷奇峰身旁,与他一起冲下昆仑。 那天雷逸峰受伤五处,最重的一处是霜剑在自己胸膛的一划,和龙香那句绝情的话:“雷逸峰,你助纣为虐,你我从此陌路!” 雷逸峰抬起头,他的声音苦涩,他一字一顿,“这一个月来,我闯过太行山的围剿,闯过长江上的追捕,冰刀之下死魂无数,九死一生但我总在想着你……我希望你告诉我,你这样对我,有没有伤心过。这一个月来,你有没有想过我!” 他死死盯着龙香,不再说一句话,眼角已湿,看着泪眼中含着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龙香。 雷奇峰长叹,他有自己的苦衷,但他每次看见雷逸峰时,总会觉得对不起他,非常非常对不起他,他知道有时候,人必须要牺牲,可当时的他不知道,他将牺牲他弟弟的一生。 “大战在即,雷长老,你准备好了吗?” 声音来自屋顶。声音很年轻,但充满了一种威严和骄傲。屋顶的瓦片坠落,一个人影缓缓降下。挟着无与伦比的傲气与威势,“他”降临了。 黄色衣裤,金色的大斗篷,均绣以龙纹,深紫色的乱舞长发。身躯魁梧可比雷奇峰的他,双手叉胸而立,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 他还很年轻,唇边只有几根淡淡的胡须。左脸颊刺的一条青色恶龙使得他与英俊无缘,但绝对神武。淋了半夜雨,他毫不狼狈。缸中大火熊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令他看起来如同一条墨龙。 他本来就是一条龙,东方苍龙。 捕兽(三) 东方苍龙就像从地底冒出来的,一直以来,大家只知道东方苍穹有个女儿,却从没人知道东方苍穹有个儿子,直到三年前。那个时候距离日光城的战役已经过了五年了,“大散血手”在东方苍穹身上造成的伤害好像已经完全的愈合了,他带来一个少年,告诉丐帮中的兄弟,这是他儿子,东方家族的继承人。 那是一个古老又神秘的家族,很少有外人知道他们住在哪里,他们究竟有多少人,他们又有什么习俗。他们只知道,两千年来,这个神秘的家族,一直在一个传说之地,为神州众生的先祖,守候他的遗骨。他们是轩辕氏的直系传人,他们都自信拥有世间最为高贵的血统。 并不是每个东方家族的人都会武功,有一些东方家族的人是只会种地除草的庄稼汉。但我们必须相信,所有的东方族人都很骄傲,非常骄傲,所有的东方族人都很坚强,非常坚强。 在那个神秘的家族,有他们的辉煌,同样有他们的痛苦,据说他们所有的男子从断奶后到冠礼前都不能和父母见面,他们会被带到极北的冰川、炎热的沙漠,颠簸的海洋,荒芜的高山,受尽苦难,受尽磨炼。 因为东方家的人认为,只有火与冰才能打造一个男人。而只有通过家族严苛的考验,一个男人,才能被冠以“东方”之姓。 所以东方苍龙很骄傲,所以东方苍龙很坚强。 捕兽(四) “我记得我第一次来丐帮时,我有十七岁,刚行过冠礼。那时父亲的病已经很重了。我的幻龙掌,是在你的调教下才有大成。”东方苍龙缓缓道,“除父亲外,你一直是我最尊敬的人。可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雷奇峰,十方武者之首,丐帮的传功长老,会做出叛帮弑主的事情!” 雷奇峰淡淡道:“哼……唉……”他看着窗外黑夜,眼光中燃烧着深沉的悲痛,“我的妻子,她,她跟我这么多年,没有享受过一天。本来是千金小姐,却私奔出去,跟了我这个乞丐,过乞丐的生活,磨粗了双手,晒黑了容颜。每天我在外面为帮中大事奔波,她一个人在家里受苦!你说她是不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人?她死的时候,我就在她身边。看着她离开我。那些大夫,那些郎中,平日里自称妙手回春,为何偏偏在我妻子受苦的时候,他们什么都不能做?这样的庸医,我为什么不能杀?我为什么不能杀?”东方苍龙闭上眼睛,他并不是不知道事情的起因,疾病让雷奇峰失去了妻子,愤怒却让他失去了理智,在他妻子死去的那个晚上,所有他找来的大夫,都成了殉葬品。 雷奇峰狂怒的声音在天空中咆哮,彷彿在找一个机会宣泄心中的愤怒,“我可以尊重东方苍穹,我也向来听从他的命令,可他不该先对我发难!居然要因为那几个庸医,那几头蠢猪,要革我的职,要治我的罪,去他妈的,他想用帮规处决我,我不杀了他,我杀谁!” 东方苍龙的声音有些失望,“这件事情,我本来不该问的。” 雷奇峰大笑道:“不错,东方苍穹已经死了,杀父之仇,就算是有道理又能怎样?”东方苍龙微微点头道:“可是我还是想不通,你有杀人的理由,可是你没有叛国的理由。血海深仇,我们大可以用江湖人的方法解决,可是金蚁令,你怎能带走?你想用敌人的利器,为你谋一个前程么?雷奇峰,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小人了?” 雷奇峰冷笑道:“东方苍穹一死,我与中原武林,已经没有和睦的机会了,整个江湖都已经再也没有我雷奇峰的位置了,我还谈什么江湖人?金蚁令,哼,金蚁令,我就是要用金蚁令,去换回我失去的东西!”他的脸上露出了温柔,“就算我不为自己打算,我也要为我的儿子打算,他的母亲已经吃够了苦头,我要还他最幸福的一生,我需要金钱,权力以及地位。”他的眼光中满是温柔,完全不似一直以来双手血腥的战虎。 良久,东方苍龙手臂一震,辉煌的披风缓缓飞了出去,静静的落在地上,他淡淡道:“此战我若阵亡,丐帮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拦住你了,随你去哪里,但请念及故人之情,放丐帮众兄弟一马。” 雷奇峰点头道:“此战我若战死,你会替我抚养霆儿么?” 东方苍龙沈默片刻,随即点头,“当日他生下来了,你让我收他为义子,我当初同意了,现在依然不会改变。香儿和长万刚刚成婚,他们会帮你养大他的。” 雷逸峰全身一震,盯着东方苍龙,大叫道:“你说什么!” 华明驮冷冷道:“香儿和长万是五天前订的婚。”南宫长万神色颇为尴尬,龙香却双眼死死地盯着雷逸峰,彷彿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反应。 雷逸峰的脖子彷彿被冰封住了,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龙香,他连话也不会说了,只能这么痛苦地望着龙香。 龙香彷彿也不敢看雷逸峰,但她终于盯着雷逸峰,冷冷道:“不错,现在……我已经是…已经是南宫长万的妻子!”她大声地喊出来,好像如果不这样,她会哭出来。 雷逸峰竟然在笑,摇着头,但他笑的比哭还难看。如同疯癫,以前的冷傲荡然无存。他喃喃道:“你说谎,你开玩笑,你说过你要嫁给我的,你说过你要嫁给我的……你说过你要嫁给我的!” 捕兽(五) 大叫声中,冰刀狂坠。 斩的是南宫长万,刀上堆满了恨意。南宫长万,是你抢走了我的香妹!出刀完全没有先兆,快如闪电,南宫长万哪有机会闪避,乒乒乒乒互撼四刀,雷逸峰狂怒悲愤,居然能与南宫长万天生神力相抗衡,勐然一声大喝,冰刀从一个不可能的角度穿了进来,向南宫长万颈项斩去,南宫玉树与他武功本在伯仲之间,但他似乎自觉有愧于雷逸峰,居然只守不攻,跌落下风,眼见这一刀斩下,也不知巨灵神能否避过。 冰刀竟没有斩下来,刀锋贴近南宫长万乱发的那一刻,雷逸峰的身体僵硬了下来,一动也不动,只是看着那个伤心的方向,眼中满是不信。南宫长万下意识地一脚踢出,巨灵神何等力道,一脚之下,雷逸峰飞出数丈,撞到墙上,但雷逸峰的神态还是变都没变,方才一脚受的伤他感觉不到,他只是惊鄂地看着自己的左臂。左臂上,竟插着霜剑!那是方才雷逸峰挥刀时,龙香绝情的一剑。 龙香似乎呆住了,雷逸峰中剑时,她吓得连剑也放手,让霜剑依旧在雷逸峰左臂骨骼之间颤抖,她掩住嘴巴,咽声道:“你,疼吗?” 雷逸峰呆呆道:“既然是你刺的,我……哪里敢疼?我,我雷逸峰无德狂徒,本也,配不上你。呵,呵呵呵呵……只可笑南宫长万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娶你。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 南宫长万还是一言不发,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喜欢龙香,但他不敢爱。他知道龙香从来没有看得起自己,他也不敢奢望。他也知道龙香说嫁给自己只不过是为了要雷逸峰的好看,只不过是为了气雷逸峰,自己永远只是雷逸峰的替代品而已。可他偏偏又感谢老天给他这个机会,就算她不爱他南宫长万,就算她心里只有雷逸峰,他都认了。南宫长万一切都可以认了,只要不失去她。 龙香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看着霜剑。忽然她哭了出来,她突然转身,不理会任何人,不理会任何事,她奔出庙去,身影远远的消失,在这伤心的雨夜,雷声停顿,只传来隐隐的哭泣声。 捕兽(六) 大家都似乎呆住了,但雷奇峰没有。东方苍龙分神的一刹那,战虎,动了。将怀中幼子轻轻推到神像后面,飞身攻向东方苍龙,一出手已经用上他“怒拳”中的“疯魔狂舞”。东方苍龙回神之时,全身已被雷奇峰的杀气压制。 但“龙”怎会束手待擒?龙吟声起,他化身一条金龙,飞上半空,躲开雷奇峰的重拳,马上运掌压下,雄勐掌力挟下落之势,威力惊人,正是“幻龙掌”中的“苍龙天降”。 雷奇峰大叫一声“好”,挺拳硬拼,“怒气冲霄”硬撼“苍龙天降”,一声巨响,掩盖雷鸣,这一招居然是平分秋色,但雷奇峰只用单手,东方苍龙双掌并进,究竟是雷奇峰胜过了半筹。 东方苍龙刚一落地,又提气聚劲,正要使出更强一招扳回劣势,忽然间腰上一麻,两大高手对战的当口,他竟然被一件兵器点中了穴道。两强相争刚刚开始,便有意外来临。 那是一条长鞭,它的名字叫做‘蜈蚣’。鞭分一十三截,可刚可柔,当真如同一根长长的蜈蚣一般。这一条长鞭像有生命一样,绕住东方苍龙的腰,将他扯出庙外。变故突起,雷奇峰的拳头再快,也无法招唿到东方苍龙身上。暗器声音响起,华明驮又使出漫天花雨手法,向雷奇峰片片袭来。 东方苍龙远远落在北面的树丛中。他看见一张瘦长的脸,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却有满满的狰狞刀痕。 东方苍龙长叹道:“练长老。” 炼山东弓身,他的声音沙哑而粗糙,“少帮主,半个时辰内,穴道自解,我们几个老骨头拼死了,先将雷奇峰的战力消耗个四五成,那时再由少帮主出马,定可无惊无险,收拾雷奇峰。” 雷奇峰急退,避过华明驮的暗器,脑后风响长鞭又至。鞭法诡异且极快,雷奇峰只能避开。长鞭得寸进尺,又向雷奇峰胸口要穴刺来,鞭招太快,雷奇峰难以回招,一避再避。鞭声又响起,直指雷奇峰头颅。 雷奇峰大怒,长鞭所到,自己竟处处受阻!更可气的是,炼山东鞭到人不到,他至今仍藏在庙外冰冷的黑暗中。他大喝一声,长鞭袭来不再闪躲,硬受三鞭,鲜血飞溅,但“蜈蚣”也终于被他一把抓住。雷奇峰大笑道:“练长老,你还不现身?”奋力一拉,凡人如何可与战虎比拼力量?冷哼一声,炼山东被扯进了庙中。 炼山东很瘦,脸也很长,就如同他的鞭子。甫一现身,便放开长鞭,双手成爪,向雷奇峰揉身扑来,雷奇峰连踢三腿,将他逼开,正欲再出拳,将他制服,脑后劲风刮起,他头也不回,左拳击出,血肉拳头与南宫长万巨锏相击。 这一下以刚对刚,却依旧是雷奇峰更胜一筹,南宫长万双臂发麻,倒退两步。正欲提气攻上,寒风袭来,居然又是冰刀。南宫长万急忙闪开,手臂一凉,他的一截衣袖缓缓飘落。 眼前是冰一样的雷逸峰,“南宫长万,我们的账还没算完!” 血,犹自热;眼,仍是冰冷。 二、血战 血战(一) 炼山东与华明驮一使长鞭一使暗器,均是长距离进攻,雷奇峰双拳无法欺近敌身,一时难解难分。雷逸峰刀法飘忽迅勐,南宫长万力大锏沉,两人旗鼓相当。雷逸峰失血过多,霜剑仍钉在左臂,本该无法久战,但他一腔妒火,怨气冲天,居然单凭一股意志,苦苦纠缠,倒是南宫长万,本以悍勇取胜,却在他疯狗一般的打发之下锐气尽失,反而落到了下风。眼见眼前一亮,冰刀来得蹊跷,南宫长万急忙闪身避过,哪知背后一紧,居然撞上了华明驮。他被雷奇峰强大的真气压制,无法再上前一步。南宫长万无法躲闪,危急之下,一贯的血勇勐然回到身上,狂吼一声,双臂力量暴涨,将雷逸峰远远震飞,踉跄站在地上。他微微一愣,随即知道,雷逸峰一直疯狂狠斗,却根本没有拔出霜剑止血,地下血迹斑斑,都来自雷逸峰的身体,他其实已经支持不住了。 南宫长万收住巨锏道:“你已受重伤,我若杀你,不是男子汉所为。你快走吧。” 他罢手,雷逸峰不罢手,冷声长笑,冰刀砸向左臂霜剑,将之激得飞了出去,如同一件暗器,射向南宫长万。南宫长万大惊之下,纵身躲过,脚下一凉,剑竟已削下鞋底。躲过霜剑,冰刀又至,横斩双腿。南宫长万退无可退,大喝一声,巨锏砸向冰刀。南宫长万与雷奇峰一向交好,故他一直不出全力对付雷逸峰,此刻生死攸关之际出手,自然不得不完全施展他的原始暴力,雷逸峰一声惨号,被震飞数丈,鲜血狂吐,跌落地上。但这冰一样的汉子,仍然紧握冰刀,决不放手。这团冰火,是从来都不会放手,雷家的人,从来都没有放手过的! 南宫长万倒抽一口凉气,这样的骨气,这样的血勇,果然是雷奇峰的弟弟!他正待上前将雷逸峰制服,眼前又闪过火一般的头发,和野兽一般的眼眸。 雷奇峰。 雷逸峰生死难卜,怒火冲天的雷奇峰再无保留,全力战斗。炼山东与华明驮的长鞭与暗器都落在雷奇峰身上,却丝毫无法穿透虎皮披风之上的强韧保护力,而南宫长万,却在这慑人的压迫力面前丧失了一切抵抗本能,只能呆呆地看着雷奇峰,那来自地狱,带着火焰的拳头。 那拳头有如九天之上的雷电,轰轰然击穿空气,击中南宫长万钢铁一般的胸膛。可这一拳打在南宫长万胸口,竟无半点响声,南宫长万连动也没动。他只能“摸”到一阵声音从胸口传来,渐渐扩散,嘎嘎作响,那就是骨骼破裂的声音吗。南宫长万连思想都停顿了,缓缓的,他巨大的身躯向后倾斜着,绝望的倒下。 血战(二) 这个计划叫“捕兽”,追捕的就是雷奇峰这头疯狂的野兽。丐帮帮众四十多万,但炼山东只选了少帮主与帮中几名长老实施这个计划,东方苍穹武功卓绝,轻轻易易死在雷奇峰的手上,丐帮北长老岳清明轻功天下无双,却一样被他撕成两半,如此的武功,普通的丐帮弟子碰上了他,基本上等于自杀。(.)在这些人中,龙香的武功最弱,但绝对可以缠住雷逸峰。东方苍龙与南宫长万可以前后夹攻,炼山东与华明驮远处扰敌,累也可以累死雷奇峰。 但炼山东与华明驮私下对这个计划有补充,那就是要先由自己出战,用自己的两条性命,将雷奇峰死死困住,消耗他大量的真气,等到自己再也撑不住了,再由东方苍龙将雷奇峰击毙。东方苍穹唯有一子,而丐帮中除了东方苍龙之外,再也没有人有足够的声望魄力主持大局,东方苍龙绝对不能受到任何的伤害。 炼山东曾以为这个计划十分完美,但他现在知道自己错了。自己在丐帮总舵与雷奇峰共事足足五年,五年时间,却还是小看了雷奇峰。怒火中的雷奇峰势不可挡,己方根本就没有拖住他半个时辰的能耐! 南宫长万倒地,炼山东长鞭飞掠而来。 炼山东鞭攻雷奇峰颈项,双腿却攻向雷奇峰下盘。正常人都会先闪躲,再攻击。但雷奇峰是个例外。他运起护身真气,硬受了他一鞭,毫发无伤,双手却抓住炼山东的双腿。 炼山东大惊之下,兵出奇招,放开手中长鞭,手指向雷奇峰双眼中插去。这一下变招奇快,雷奇峰急忙把炼山东重重扔出去,撞碎了一面墙壁。炼山东双腿脱臼,好在雷奇峰顷刻之下来不及下重手,否则他性命不保。 这一撞,整座庙都震动,庙上供奉的神像竟也晃动不已。一个包裹从神像上掉下来,是孩子,是雷奇峰的儿子。 爱子危险,雷奇峰急忙扑上,一把抓住,温情所至,杀气全无。背门骤然一紧,已然中了华明驮结结实实的一掌,华明驮年已六十,年老力衰,但内家修为却是与年俱增,饶是雷奇峰神功盖世,也被这一掌打得五内翻腾。 华明驮一掌建功,第二掌接踵而至。直取雷奇峰背门,却只听一声虎吼,掌未至雷奇峰背门,雷奇峰的铁拳已经挟风雷之势压下来。华明驮双掌擎天,与雷奇峰单拳硬拼。轰的一声,振动苍岳,战虎之拳何等力道,华明驮被硬生生压下,双脚陷进泥土中。但这华明驮棉掌功夫端的了得,被压入土中,双掌仍与雷奇峰铁拳拳粘住。甫一落地,内力涌向双臂,变成与雷奇峰比拼内力的局面,他武功远远不及战虎,但是五十年修为的内力却始终非比寻常。 雷奇峰眉头一皱,丹田内气汹涌奔腾,将华明驮苦苦压制,只听这老头手臂骨骼格格作响,形式一边倒,根本支持不了多久。内家高手内功对抗,必须心无旁骛,连开口说话都不能,更不能肆意乱动,否则真气一乱,最为凶险。雷奇峰稳操胜券,但这样一来,在打到华明驮之前,自己就一丝一毫都不能动弹了,此刻任何人,纵然不会丝毫的武功,也能在战虎身上刺上两剑。 余下人中,炼山东受创最轻,但他一动也不动,似乎刚才一撞,他已经昏过去了。整个世界彷彿静了下来,雷奇峰与华明驮都只听得见两人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两人的生死,要看炼山东何时醒来,华明驮出了这样一招,那已经是不存生望硬拼了。 晃动的火光中,慢慢爬起一个身影,他的脸因痛苦而抽动,但他巨大的身体却依然犹如标枪。南宫长万竟然还没死。 他一步步向雷奇峰走去,一寸一寸地举起巨锏。 他还活着,他身后那燃烧的冰,又怎么会离场?雷逸峰挣扎到了南宫的背后,地靠近他,冰刀举起。 此时,南宫长万距雷奇峰不足三步远,雷逸峰距南宫长万也不足三步远。三步,四个高手的生死,竟只在三步之内! 雷逸峰还在往前挣扎,冰刀不够长,他需要更接近南宫长万。但他走不动了,炼山东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他的长鞭不知什么时候紧紧缠住自己受伤的左臂,长鞭旁的倒刺扎进肌肉中,将他死死困住,让他一寸也前进不了。南宫长万的锏举过头顶,平日挥洒如飞的兵器如今重逾万斤。 华明驮的笑已浮上嘴边,他要等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机会! 但雷逸峰也笑了。雷逸峰挥刀,刀斩向长鞭,鞭一断,自己也就解放了。冰刀划过,蜈蚣鞭竟然没有断,这奇形兵刃竟不惧冰刀之利!炼山东的眼睛眯了起来,蜈蚣鞭是铸手猿百练的作品,哪有如此轻易了断的道理? 雷逸峰又笑了,笑中有泪。冰刀挥起,又痛苦的斩落,他斩的不是长鞭,而是自己的左臂! 冰刀滑过肌肉与骨骼,雷逸峰只感到一阵冰凉,随之而来的,是向全身蔓延的痛苦。热血涌出,雷逸峰重获自由;断臂之痛,给予雷逸峰最后一点力量。雷逸峰跨步,挥刀。他倒在地上。我有没有砍中南宫长万?大哥会不会有事?我又是死是活?雷逸峰不知道,也不再有力气去想了,恍惚中,雷逸峰眼前一片空白,他忽然想起了香儿,忽然觉得眼睛很湿 南宫长万背门一凉,衣衫破开,露出淡淡的刀痕,慢慢渗出一道血迹,突然,鲜艳的血液在咝咝声中喷出,带着他最后的力量。 南宫长万也倒下了,将死的那一刻,他心里竟掠过一丝恐惧。原来我要死了,可是我不想死,香儿她答应了会嫁给我,我怎能现在死去?我怎能现在死去。 等到那团冰火渐渐的熄灭,雷奇峰还呆呆地看着他的弟弟,惊恐中已然完全忘记了唿吸。好久,他才想到,逸峰死了,逸峰死了!他那么骄傲,怎么能死呢,怎么能死呢! 然后华明驮发现雷奇峰彷彿发生着一些什么可怕的变化,亲人的死亡,让噩梦再次开始,以前的雷奇峰就算再可怕,也能让人看到他生命的痕迹。但现在的他,能够带给人的,是比恐惧还可怕的绝望!他彷彿已化身为死神!那双满藏野兽冲动的眸子失去了人性的光亮,完全的变成了红色,眼眶之中,全是鲜血一般。火焰色的头发渐渐成为血红色,舞动着,似燃烧着的血液。雷奇峰仰天虎吼,丧弟之痛,让雷奇峰变得彻底的——疯狂。 再不会留情,雷奇峰十成功力混合着怒火,排山倒海向华明驮压下来。灼热内息不但挡住华明驮的进攻,更侵入他全身,击断骨骼,摧毁经脉,让愤怒在杀戮中平复。华明驮大叫一声飞滚出庙外,沉重地坠落,睁大的眼睛无法合上,颤抖着,身体奇怪的扭曲着。 战虎一击,震断了华明驮全身骨骼!那残破的身躯划过一道苍凉的弧线,落在了庙外狰狞的雨夜之中。当血从全身涌出,华明驮连头都抬不动,鲜血溶入雨水中,流到他身边东方苍龙的脚下。“少,少帮主” 血战(三) 大获全胜的雷奇峰,全身上下笼罩着一层虎气,脸上鲜血集结,形成一块一块的虎斑色痕迹,彷彿代表着他就是杀戮。茫然的,雷奇峰走到雷逸峰身边,看着身边的亲人,已经看不见唿吸的亲人。他茫然的松手,包裹中的孩子眼看坠地。 一条长鞭飞来,卷走孩子,轻轻放在地上。纵是雷奇峰的儿子,炼山东也不忍他摔死。 雷奇峰看着长鞭,又顺着长鞭看见炼山东。彷彿老虎发现猎物般,向炼山东扑过来。炼山东喉头一紧,双足离地,被雷奇峰提了起来,唿吸急促,一身武功,半点使不出去。 但他的眼中,忽然闪现出惊喜,他看见一条黑龙冲入庙中,悲愤咆哮,天地间响起一阵龙吟。 东方苍龙!东方苍龙! 在华明驮重伤的激发下,东方苍龙怒火攻心,半个时辰才会解开的穴道,被苍龙一举冲破,此时的苍龙,同样处在悲愤之中,紫色头发虽愤怒飞动,炽热眼神因仇恨血腥。 龙吟响起,这一掌正是“幻龙掌”中的“龙吟九霄”,以苍龙之怒,聚九霄霸气,自有天开云动之力,掌风带动缸中火焰刮向雷奇峰,声势骇人。 雷奇峰狂吼一声,重重扔出炼山东,以疯狂无比的姿态,使出“怒拳”中的“恨满长空”,纵然九天震怒,难平长空恨意,这两股强大内劲互撼,斗气四溢,破庙如何经得起?只震得瓦片哗哗的往下落。这一招过,两人都退了两步,秋色平分,雷奇峰大喝一声,怒拳八式疯狂挥出,每一拳都倾尽全力。东方苍龙无惧勐招,幻龙八掌式也是全力施为。风云交锋,天地动容,但见火光奔腾,夜雨飘散,狂风唿啸,雄云纵横,你一拳“黄沙万里”,我一掌“直捣黄龙”,我一招“毁天灭地”,我一式“颠倒干坤”,怒拳与幻龙掌都是上古武学,据说都是源自一套神奇的武功,两者相生相克,幻化无穷。如今怒虎对狂龙,全力厮杀,自然天地惨淡,日月无光。两人身形来往错综,破庙之内火光飘忽,雨水四射,嗡嗡嗡嗡,竟然连铁缸神像,都在掌风拳气中风雨飘摇。 这两人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雷奇峰身经百战,气势骇人,东方苍龙则是家学渊博,豪气干云。龙虎际会,自然天地色变,十余招过去,电光火石,两人似乎依旧是不分上下。但说到底,论起武功,如今这一辈的好手,却不得不以雷奇峰为首,重招不穷,他竟不须回气,每次旧力一灭,新力潜生。前十五招东方苍龙还可与雷奇峰争锋,到了第十六招时东方苍龙已然无法回气,只听雷奇峰大吼一声,恨满长空、疯魔乱舞、风声鹤唳三招连绵而来,东方苍龙苦苦支撑,躲过了前两招,但第三招再也无法抵抗,砰的一声,胸口中拳,烟雾袅袅,在皮肤上留下火焰色的伤痕。 这一拳打实,余下三招东方苍龙避无可避,只能用身体硬受。一时间恨意狂情怖念充塞胸臆,这三拳威力非同小可,灼热真气顿时侵入全身经脉之中,东方苍龙倒飞而出,坠落泥泞,全身发麻,难以动弹。但能连接与雷奇峰战到现在而不死,东方苍龙可算世间第一人了。 尘埃落定,雷奇峰以胜利者的姿态君临天下,但这个胜利者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他喃喃道:“都死了,都死了,他妈的都死了!啊!啊!啊!”他迷茫地看着这一切,血色头发渐渐熄灭,但他的眼中,却不留一丝人类的清醒,只有那野兽一般的疯狂。 他大喊大叫的,大哭大闹,疯疯癫癫,不理会地上自己的弟弟,不理会地上自己的骨肉,狂笑声中冲了出去,他撞破了南面的那堵墙,在疯狂的喊叫声中,消失在漆黑的夜。 痛彻心骨,是因为失去亲人,悲不胜悲,是源自失去昔日战友,这十方武者之首,在这雨夜中,疯癫迷失凌乱痴狂,竟变成了那彻头彻底的疯子! 破庙之中,了无声息,只有雨滴敲打着地面,只有远方隆隆的雷声,只忽然传出孩子的哭声,雷奇峰的儿子,哭了出来。哇哇的叫声,嘹亮,淹没了那惊天动地的雷声。 丐帮的帮册中,记载了这次追捕:大宋绍兴十一年七月十二,丐帮执法长老雷奇峰杀害丐帮第十代帮主东方苍穹。同年九月二十一,雷奇峰受武林群雄伏击,从此失踪。 三、少年 少年(一) 夕阳西下,秋风寂寞的扫着临安城郊的落叶。(.无弹窗广告)缓缓地飘落在南宋的天空,落向那城市阴暗的一条胡同,围观人群的脚下。背靠着一座茶楼,老槐树下,二十余人挤成一团,正听着老铜头的凄清二胡。落叶沙沙,本就凄凉,伴着老铜头幽幽的二胡,更加惹来愁思。 老铜头并不老,但他的头绝对是古铜色的。老铜头的样子并不好看,他脸上少了些应该有的东西。比如说,他没有头发,没有胡子,甚至没有眉毛,只有深深的如刀刻一般的皱纹,却看不清他实际的年龄。他之所以叫“老”铜头,是因为他有个孙女,十二三岁大的孙女。无论谁有了孙女,年纪都不应该怎么轻。 不过很少有人相信这个孙女真的是他的孙女。因为孙女很漂亮,粗粗的辫子,大大的眼睛,还有笑起来总会皱着的小鼻子,虽然衣服上打了大大小小四五个补丁。很少有人能将老铜头和这个小女孩用血缘关系联想起来。 “老铜头”只是一个短期的名字,只不过是对面面馆的小康师傅给他起的一个称唿。没有人深究乞丐的真实姓名,他来到这块地方行乞也不过三四天的时间,如果不是因为他一手二胡来得凄婉,临安城不会记得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卑微的生命。一曲终了,老铜头微闭双眼,靠着身后梧桐,并不关心围观者会给多少赏钱。他年幼的孙女拿着一个破碗向围观者走来,大大的眼睛却灵巧地看着四方。 行乞者要钱,围观者当然散开。但这次众人散开的非常快,因为忽然有一个长得很像猩猩的大汉,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大宋朝廷明令禁止百姓携带兵器,他却手提一柄狼牙棒,威风不已。 猩猩居然很有礼貌,他走到老铜头面前停下,恭恭敬敬的作揖道:“我家主人赞……叹阁,下二胡上造诣高深……有请尊……驾为他弹奏一曲。请尊……驾移步。”他满口文雅,但说话很不连贯,也不知是从哪人口中学过来的。 老铜头呆了一呆,忽然昂起头来,收起一身龙钟老态,收起二胡,淡淡道:“老骨头来临安不过两天,你家主人就知道我了?他想听我奏曲,为何不自己来?”他本来只是一个街头卖艺之人,却忽然变得架子奇大,就连他那小小年纪的孙女,也叉起双臂,冷冷看着猩猩,居然也是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态。 猩猩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家主人说,乐律乃是高雅,学问只能在清净地方,自在,演奏,在这大街之上,俗世之中,如何能奏,出神,韵呢?” 老铜头还是淡淡道:“老铜头只懂俗乐,不知道什么清净不清净,神韵不神韵。大人请回吧,不要打扰我做生意。”他转过头去,似乎懒得理睬猩猩。 猩猩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忽然转过头去,对着不远处的茶馆喊道:“老大,我他妈的就说过,你看我都说了客气话,他还是不动。动手吧!”话一出口,立刻回覆本性,方才的礼貌劲儿一扫而空。但这几句骂娘的话却说的十分连贯。 茶馆楼上,一人放声怪笑,飞了出来,稳稳飘然落到猩猩身边,身法漂亮。 但他的人不怎么漂亮。马脸,而且是麻脸,配上瘦且矮小的个子,一般都不会很漂亮。矮个子冲着猩猩吼道:“怪不得老大说你本性难移,装斯文才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了了?” 他对着老铜头叫道:“老鬼,叫你去,你就去,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他说别人不斯文,自己却也斯文不起来。 老铜头眯起眼睛,他孙女却冷笑道:“既然来了,就大大方方相见,诸位到了南方,难道胆子也变小了不成?” 矮个子没有回答,猩猩却忍不住了,大骂道:“你以为老子愿意低声下气请你们?”他抡起狼牙棒,就要朝小姑娘砸下来。这狼牙棒且沉且锐,落到小女孩的头上,哪里还有活命?此人彷彿是蛮族性子未脱,两句话说的不通畅便伸手要打。 脑后破空之声响起,似是暗器来袭。(.无弹窗广告)猩猩也是练家子,听风辨位,狼牙棒在身后一挡,乒的一声挡住暗器。 不过这暗器好生稀奇,一撞就碎,还洒出油腻的液体,灌进猩猩后颈。猩猩大惊,莫非这暗器中还藏有剧毒毒液!他回身一看,地上只有几块碎瓷片,原来那“暗器”是一个饭碗,“毒液”是碗中残汤。既然有饭碗,猩猩自然向身后的一个小面馆望去,面馆门口放着几张桌子,稀稀落落坐着几个食客。一张桌上,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指着他,放声大笑,甚是张扬。他面前只有一双筷子,不见面碗,可见暗器就是他放的无疑。 猩猩大吼道:“好你个王八羔子,敢动你爷爷,你”话未说完,小孩身边的食客彷彿动了动,又一个饭碗飞来。 此碗不同彼碗,如流星赶月般飞来,猩猩躲都躲不及,只好横棒一挡。乒的一声,碗碎是正常的,但猩猩庞大的身躯也被撞得倒退三步,这就不怎么正常了。碗碎,但瓷片依旧,飞舞盘旋,在猩猩脸上划出道道血痕。猩猩惊魂初定,一双筷子又向自己的双眼飞来。这筷子来得太快,迅雷不及掩耳,却足够闭上双眼,但薄薄的一层眼皮,能挡得住这彗星袭月的速度? 不过他最终没有成为瞎子,筷子触及眼皮之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它们,冷冷一笑道:“原来有高人在场,倒是失敬了。” 猩猩慢慢而且吃力的睁开眼睛,眼前的人郎目高鼻,长发飘逸,三十多岁年龄,容颜俊朗,但眉宇间却颇有郁郁……猩猩低声道:“老大。” 老大淡淡道:“笨瓜,你不是说你艺高人胆大?你怎么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开。” 矮个连忙跑过来对老大说:“老大,不怪笨瓜,暗器来得太快,笨瓜不大灵活,所以才躲不开。” 笨瓜一瞪矮个道:“死地瓜,暗器快就行了,与我灵不灵活有什么关系,莫非你灵活,你就不怕暗器?你不怕就叫他朝你扔一双筷子。” 地瓜摇头道:“此言差矣,你要知道,在暗器面前,总是灵活的人吃亏少,比如你随手扔暗器,可以打到石头上,但你怎么扔都不会打到蚊子身上。更何况他扔的是你,为什么要朝我扔?” 笨瓜大摇其头道:“朝你扔又怎么了?你身体这么小,又不会扔到你。这件事情对你没什么坏处,你就是做一做也无妨。” 地瓜大嚷道:“难道没坏处就可以做?有些事对自己无害但还是不能做。比如你老婆勾引我,我完全可以勾引她,但你我兄弟情深,我就一定不会勾引她。” 笨瓜大怒道:“你我既是兄弟,我老婆为什么要勾引你,一定是你先勾引她的。” 地瓜皱眉道:“我是说比如,何况你根本就没有老婆?“ 笨瓜嚷道:“没有老婆可以马上去找,难道你就有老婆了?” 他们两个吵吵嚷嚷,夹缠不清,尽显傻瓜风范。两人一个力大,一个轻功好,骨子里原来还是草包一对。 老大听得彷彿呆了,他摇头苦笑道:“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手下?”话语刚落,他就动了。 他动的好快! 大家听着两个傻瓜的傻言傻语,注意力自然就不会放在他身上,刚才放暗器的人,警惕心也会减弱。所以他现在出手,成功的机会最大。 老大飞身冲向饭馆,手竟在腰间抽出一杆长枪来!长枪一抖,竟凭空变成两丈长,毒蛇吐信一般,刺向小孩身边的独臂男子。 筷子射出面馆时,老大就看出发暗器的是独臂人。那是一个很奇怪的男人,老大看见他,就觉得他身上笼罩在一股孤独的气息中,好像他与这个世界是截然分开的。老大还觉得他很冷,好冷。他身边的食客都似乎在打哆嗦。独臂人其实很英俊,雪白的头发,雪白的衣衫,俊美的脸庞,虽然衣衫已经很久没洗了,虽然脸上已经出现了几道皱纹。 独臂人彷彿知道老大会选这个时候下手,枪未及身,他已飞身闪过。他冷冷地看着老大,轻提脚步,便滑到他身前。 两丈长的枪绝对不宜转动,一寸长,的确一寸强,但太长了,就不会灵活。独臂人选择近身攻击老大。可惜老大似乎料到这点,他右手一收,枪竟然变得只有四尺长。游龙潜水,直插向独臂人胸口。 到了现在,独臂人这才吃了一惊,惊而不慌。独臂人拔刀卸枪。刀似闪电,寒刃如冰,这柄刀竟是透明的!透明的刀,透明的刀! 冰刀战蛇枪,互撼之声嗡嗡不绝,这一招平分秋色,两人同时皱眉,退了一步。 独臂人忽然想起了一杆枪,一杆由铸手铸造,安装着铁链与机簧,可长可短,可刚可柔的枪,蛇信。他当然也想到它的主人。 老大忽然想起一把刀,一把几百年来昆仑派的镇山之宝,冰刀。他当然也想到了它的主人。 两人落地,都没有再行动。 良久,独臂人冷冷道:“宋长风?” 老大点头道:“宋长风。”他皱眉道:“雷逸峰?” 独臂人凄然一笑,“雷逸峰。” 少年(二) 雷逸峰,很久没有人当着他的面说过这个名字了。 因为雷逸峰在许多人心里,就是一个死人了。十三年前丐帮围剿雷奇峰后,雷逸峰就销声匿迹,谁也不会想到,他还活着。 雷逸峰也没有想到。他本该死的。可他还活着,彷彿阎王爷并不想要他,彷彿,他其实早已死去,如今只是在红尘中翻滚的一缕游魂。 十三年,十三年。十三年,丐帮一直都没有放弃追捕自己。十三年有多少事情改变了:当年孩子已经长成少年,当年的少年已经长出了皱纹,当年的雷逸峰绝对不会穿一件衣服超过三天,如今他的白衫经常半个月才洗一次。 在丐帮追捕中的雷逸峰,至少应该改变一下自己的样貌,在丐帮追踪中的人,怎么说都应该收敛一点,不要乱惹麻烦。但雷逸峰偏偏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偏偏还是一如既往的打扮,一如既往的傲慢,一如既往的张狂。雷霆出手助人的时候,雷逸峰便知道,叔侄两人在临安城的三天平安时间已经结束了,但他却并没有一点点阻止的意思,丐帮的追捕可能会是他们做什么事情的原因,却不会是他们不做什么事情的原因。 雷逸峰看着对手,冷冷道:“穿云枪宋长风,似乎在十年前就死了。” 宋长风淡淡道:“我的确是死过一次,但我又活过来了,你呢?难道冰刀雷逸峰就不是一个死人么?“ 宋长风朝还在吵吵嚷嚷的傻瓜兄弟喝道:“拖住雷逸峰,老头归我!” 雷逸峰皱眉,能让宋长风如此急于追捕的老铜头,究竟是何方神圣,自己帮助老铜头,又是对是错? 地瓜与笨瓜点头,转身,愣住。 老铜头竟不见了! 少年(三) 巷弄之内,小男孩带着两人早就远远跑开,深入临安民居幽深的巷弄之中。 “放心,我叔叔很厉害的,赶跑这几个人简简单单,一切在我掌握之中。” 他看了看身后,对老铜头道:“你们向左走,我来引开那几个瓜。”老铜头皱眉道:“小侠一定要小心呀,那些人看起来不好对付。” 小男孩瞪了他一眼道:“一般人当然对付不了他们了,但本少爷还怕了不成?”他一把脱下老铜头的棉袄,低声道:“棉袄借我一用。” 老铜头连忙点头道:“任凭小侠处置。但是,不知小侠高姓大名,小人日后一定多多弹唱大侠的事迹。” 小男孩摸了摸下巴,彷彿那里已经长出了他现在没有的东西,点头道:“好,我的名字你们一定要好好记住,因为我以后一定会很有名气的,”他摇头晃脑道:“我叫雷霆,九天之上的雷霆,雷霆闪电的雷霆!” 雷霆一熘烟地跑去引开追捕,老铜头还留在原地,他看着雷霆远去的身影,苦笑道:“他还真是姓雷的,做事和他父亲一样冲动,一样不经过大脑。” 小女孩奇道:“爷爷你认识那个傻瓜?” 老铜头点头:“刚开始我还不认识,但他身边那人,你应该听过。”女孩睁大眼睛道:“独臂冰刀,雷逸峰?”老铜头笑道:“何况,他又姓雷,看来应该是雷奇峰留下来的小兔崽子。嘿嘿,雷逸峰这小子,每天被人追捕,还这么不知收敛。”小女孩瞪了他一眼道:“那么重要的棉袄被他拿走了,你一点也不着急?” 老铜头抱起小女孩,轻轻一跃,飞上房顶,远远地尾随着雷霆,他一副老弱样子,居然轻功一流。他笑道:“我们这就尾随那小子,看看他怎么诱敌,顺便教训那几个傻瓜,再把棉袄拿回来。” 小女孩皱眉道:“宋长风和他的两个傻瓜手下,这已经是我们这几天遇到的第三批阻挠了,爷爷,大金国对那个女人,可关照得紧啊。”她人小鬼大,居然还说得老气横秋。 老铜头皱眉道:“容婕儿是金国不可多得的人才,她这次涉险来到江南,血雨楼那帮人自然看管得周到了。只怕如今临安城中的金国密探,人数已经不少。” 小女孩低声道:“我一直都很奇怪,爷爷,你说容婕儿,她的本事大吗?” 老铜头冷然道:“一个女人,又能大的到哪里去?”那女孩子叹了一口气道:“一个女人能掀起这般波浪,她的武功一定已经好得不得了了,我倒真想亲眼见她一面。” 一个美丽但很冷淡地的声音响起,缥缈飞扬,来自远方的一间房顶,“小姑娘,小姑娘,你这不是见着了么?” 老铜头吃了一惊,突然高高跃起,丁丁丁几声响,方才他们站过的地方已经布满了一排一排的钢针,闪烁着幽青色的妖异光芒。 老铜头轻轻落地,看见了说话的那个女人,披肩长发在风中乱舞,看不清她的面目,只知道她风姿绰约,依旧是那种遗世独立的寂寞。“果然是大漠容家的人,轻功卓绝,落地无声。” 女人根本没有听他说话,她的神情彷彿很疲倦,像是在逃避什么,又像是在期待什么,“战火雷,苗疆一役,你逃出生天,如今,是时候了结你我的仇怨了吧。” 老铜头的眼睛眯起来,二胡在手,他轻轻一震,二胡外面的木头剥落,露出其本来的面目,这二胡,竟然是一把铁锤。 秋风又刮起,吹动容婕儿的长发,吹得战火雷眯起眼睛。 开战! 少年(四) 宋长风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开始觉得自己太背运,怎么摊上这么没用的手下。他更生自己的气,一个老头两个小孩,我还抓不住我。 但他的运气马上变好了。 他追到一个染坊,一个被废弃的染坊,大大的院子里,只有几个大染缸,还吊着许多布条,几根竹子架成一座竹楼。宋长风看见,竹楼一角,露出半截棉袄。 老人和孩子而已,宋长风心想。他飞身而上,蛇信化为两丈,朝棉袄刺去。 枪未及棉袄,宋长风就发觉不对劲。穿棉袄的居然是一个小孩,而且小孩还笑的看着自己,他的眼光就像渔夫在看一条上了钩的鱼。 鱼儿已经上钩。 宋长风身在半空,楼顶一个染缸就倒了,绿色的染液一泻千里,朝宋大官人崭新美丽的袍子洒过去。宋长风冷冷一哼,蛇信化作九结鞭,钩住棉袄旁的一根竹子,轻飘飘荡开,躲开了染液的洗礼。 可惜这根竹子居然也做了手脚,荡到半空,邦的一声,竹子居然又破了。宋长风只有狠狠地被摔向地上。宋长风武功当真了得,仍能镇静。他在半空中稳住身形,稳稳地落地。 双脚还未及地,头上已有一缸蓝色染液以银河下九天之势淋下来。宋长风大惊之下,连忙后退数步,只觉脚下一滑,整个人几乎摔到身后的染缸内。靠,原来地上也做了手脚。宋长风险险站定,又一个染缸飞到自己眼前。雷霆计算好了时间,这个染缸来得太及时了。宋长风想都来不及想,蛇信急忙挥出,乓的一声,染缸被击得粉碎,但缸中鲜红色的染液却在他身上吻个遍。 宋长风气急败坏,擦去眼前的红色染液,自己在大金国罕逢对手,到了这儿却被老头小孩玩弄一番!尚在愤愤之中,一根竹棒已经向自己头顶砸下来。 雷霆已经十三岁了,十三年来,他东奔西走逃避丐帮的追击,并没有多少时候能好好练武,但十三年的逃亡,使得他有不凡的力量和判断。所以他可以判断出宋长风的动作,进而耍弄他。他甚至相信自己可以一棒把宋长风打晕。 但他错了,宋长风是金国一流高手。一流高手的意思,就是他可能因为轻敌而被一个小孩耍弄,但他绝对不会被一个小孩打倒。 蛇信舞动,宋长风一声大喝,竹棒顿时粉碎,,雷霆被震飞出去。雷霆双手还在发麻,蛇信又毒蛇一般地向胸口咬下去! 少年(五) 十三年前,雷逸峰受伤断臂,武功大大退步。十三年来,东奔西走,雷逸峰的冰刀传说,是否会只是昙花一现? 当然不会!雷家人从来都不会认命! 十三年的亡命天涯,雷逸峰武功不减反增,冰刀一改过去的华而不实,变得更快更准更冷,刀法也变得奇诡难测。地瓜和笨瓜在冰刀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狼牙棒挥出,被冰刀削去十几根银刺。地瓜手持一对峨嵋刺,滚到雷逸峰脚边,专攻他左侧身躯。雷逸峰左臂已失,左侧力量相对较弱。 但就是弱,还未弱到地瓜攻得进的地步。雷逸峰左袖一挥,蕴涵内力的衣袖直砸地瓜天灵盖。地瓜大惊之下,急忙滚过,眼前一亮,手中峨嵋刺已经被削断。地瓜连退数步,扔去峨嵋刺,又从怀中取出一条长鞭来。他地瓜善于近身攻击,但长鞭居然也不弱。手腕一抖,长鞭如灵蛇出洞般向雷逸峰攻来。 雷逸峰冷冷道:“算你倒霉,居然敢在我面前使长鞭。”他断臂是受炼山东长鞭所累,故雷逸峰向来对姓练的和使长鞭的都没什么好感。刀锋轻灵,一刀连着一刀,连环而来,顷刻间便逼得地瓜手忙脚乱,节节败退。他连连怪叫道:“笨瓜,还不快点帮忙!”笨瓜却大骂道:“断了胳膊的,能不能慢点,老子就是打不着,慢点!” 地瓜怪叫一声,双臂中刀,鲜血长流。他跳上半空,低啸一声。笨瓜似乎知道什么,连忙远远地退开。地瓜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金属制成的小筒。砰的一声,筒中飞出千万细针,闪着青色光芒,笼罩雷逸峰全身。当真是上天下地无门,东南西北封死。 明明是无处不在的暗器,可惜雷逸峰偏偏就不怕这些东西,冰刀挥动,这些钢针从他身旁滑过,却没有在他身上做一刻的停留。 很久以后地瓜回忆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总是说,“彷彿是那一刻,那个人突然就不见了,然而他明明就在那里,就在我们眼前,就好像就好像他忽然间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或者说,就好像,他与这个世界,已经完全地隔离开了。” 能与这个世界完全割裂的人,是否一定是一个极度孤独的人,极度伤心的人? “封天锁地针”全数落空,地瓜简直是完全的惊呆了,呆得雷逸峰一脚踢过来也忘了招架。 这一脚好像还不轻,而且地瓜也被踢得晕了过去。 雷逸峰转过头来,目光如冰,盯着惊惶失措的笨瓜。 少年(六) 蛇信竟然没有刺死雷霆! 枪未及雷霆,枪头忽然变了方向。一颗石子挟着流星一般的力量,撞上了枪头。 宋长风心头骇然,本来自己并未使上十成力道握枪,但仅仅使用一块石头就撞开蛇信,功力之强,生平罕见。此人出手伤己,难道就身在左近?自己竟然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 宋长风向石子飞来的方向大吼道:“何方高人在此?在下穿云枪宋长风有礼。” 四周一片寂静,附近市民都吓得躲起来了,哪里有回音?宋长风心道此地不可久留,马上问出战火雷的下落就走。他回过头来,看着雷霆。 一股凉意从嵴梁上爬到了后脑,宋长风四肢几乎僵硬。 他回头的确看见雷霆,雷霆并不足以使宋长风害怕,但不仅是雷霆。雷霆身旁,竟还有一个人!一个三十出头,背负长剑的男人,一个在自己眼皮底下仍能来无影去无踪的人。 四、凤凰 凤凰(一) 凤凰,那是传说中不死的神鸟。(.好看的小说)有贵族的修养,有王者的气派,有诗人的韵质。在楚国人的神话中,他们祖先祝融的图腾就是一只凤凰,有人说,凤凰有着九条彩色缤纷的尾巴,有人说,凤凰是永生的精灵,垂暮之年,它们会在火焰之中涅槃。 但如果你问江湖人这个问题,他们会很珍重地告诉你,“凤凰”其实是一把剑,一柄传说中最为锋利的剑,有时候,你宁可去招惹雷奇峰的虎牙,甚至猿百炼的天锤,也千万不要取碰这把出鞘见血的长刃。 凤凰当然有他的主人,宝剑配英雄,天下最锋利的宝剑,当然属于剑客中的皇者,传说中的“剑帝”。 其实剑帝很年轻,非常年轻,公元1138年他出道时才不过十六岁,但凭着他一身超卓的武功,半年之后便震动武林,甚至成为了“十方武者”之中最为年轻的一个。江南花开的时候,时常都会有人在江岸看见这个雾一般的少年,这个让很多女孩子会在晚上睡不着的少年,总是静静地,带着忧伤地想着他的剑道,他的故事。 少年成名,他应该是春风得意,少年成名,他不该有太多忧愁。 但见过剑帝的人,总觉得他很忧郁,很疲惫。总感到他的眸子里,隐藏着深深的悲伤。是因为他也有自己的伤心往事,还是因为他天生的,那诗人的气质? 凤凰(二) 雷霆望着这个人,他看不出别人轻功高低,但他也知道这个人武功一定很强,很强,甚至在叔叔之上。 就连样貌,他也不输于叔叔。 他长得比叔叔更像男人,但同样比起天下许多男人更像女人。他的眼睛比起雷逸峰小了一点,鼻子比雷逸峰更高了一点,但他的嘴比雷逸峰还要小,雷霆一直都很讨厌嘴巴很小的男人。 和雷逸峰一样,他的眸子里,也埋藏着淡淡的忧愁。但雷霆却很清楚的感觉他们不是同一类人。雷逸峰像一个狂徒,他却像一个诗人,雷逸峰身上的孤独气息将他与世界彷彿截然分开,而他却将俗世的红尘高高踩在脚下。 宋长风长吸一口气,问道:“尊驾,究竟何方神圣?” 来人淡淡一笑,“原来是穿云枪,怪不得枪法这么好,劲风唿啸的,吵得人睡不着觉。只是你的武功虽高,却缺少高手应有得傲气,居然和一个小孩子过招,丝毫没有自重身份。阁下须知,武艺上的长进,不仅要修身,还需养性,以阁下如今的性子,这几年来,武功没有丝毫长进吧。”他娓娓道来,声音温文,彷彿和宋长风是老朋友一般。 宋长风吃了一惊,此人与自己从未谋面,却说得正中要害。自己这几年习武,总是难有寸进,难道真是修心不足?忍不住拱手道:“宋某见识浅薄,久未在江湖行走,不知阁下高姓大名?”语气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恭敬。 来人淡淡道:“你看到我的剑,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他的剑缚在身后,宋长风只能看见剑柄以及护手,剑柄细长,刻有奇异的花纹,护手形状奇特,却恍如一只凤凰穿云而过。 宋长风大惊,“你是剑帝!司空飘雪!” 剑帝缓缓道:“剑道无止无尽,何人敢称这个‘帝’字!我这些年来想起当年的体悟,更加觉得武道苍茫,任何人在其面前,不过沧海一粟……”他的话好像还不少,仰视浮云,从容优雅。[.超多好看小说] 司空飘雪盯着宋长风,冷然道:“穿云枪当年也是侠义道中人,十年前你杀了自己的妻子,销声匿迹,天下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想到十年后,你却在临安街头欺负一个孩子。”他缓缓道:“听说宋先生在金国找到一份差事。” 宋长风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自己在金国为官,是金国血雨楼的一品高手,身份向来保密,司空飘雪如何得知? 司空飘雪冷冷望着他道:“我虽少问江湖,但也最恨卖国贼,宋长风,亮你的枪,凤凰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宋长风长吸一口气,随即傲然道:“既然碰上你,宋某人认栽,动手何惧之有?只是剑帝既然少问江湖事,请问来临安贵干?” 司空飘雪淡淡道:“告知你也无妨,我来追捕一人,她和你一样,身为汉人,却为金国人卖命,将大宋毒经药理,散布于异族,你该死,她更该死。” 宋长风微一皱眉,问道:“容婕儿?” 司空飘雪终于露出有点吃惊的样子,“你怎么知道?” 宋长风现在的表情就像一个人把一个鸡蛋吞下肚子后,才发现鸡蛋是臭的,十年前那件伤心事之后,他一直都身在金国,从未踏足江南,今日来到临安,正是奉了上命,血雨楼数十弟兄,均潜入临安,要暗中查访、保护容婕儿的安全。 他长叹道:“请剑帝赐教。” 宋长风抢先攻上,他明白剑帝的称号不可能是靠运气得来的,自己要有一条活路,必须占住先机。穿云枪的确有其独到之处,枪法最注重的无非快与准,但蛇信可刚可柔,可长可短,宋长风将鞭与枪,棍与矛合为一炉,的确已经超越了普通的枪的意境。 可是司空飘雪的武艺却更是超凡入圣。宋长风刺出二十三枪,每一枪都是别出心裁的高招,换成一般的江湖好手早就应付不来,司空飘雪却从容闪避,游刃有余,凤凰还未出鞘。 他闪避的动作很小,枪攻头部,他就摆首,枪刺胸口,他就侧身,枪击下盘,他就移步,他好像懒洋洋地行动,但动作偏偏快得很。他的动作,就像一只凤凰,优雅,敏捷,高贵,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宋长风一咬牙,心知此时不可保留,大喝一声,招数变为暴风骤雨一般,每一招使出,都蕴涵着极大的力道。如此一来,力量增强,速度反而减弱。司空飘雪身法灵动,避开他的攻击更加容易。 司空飘雪淡淡摇头道:“你心浮气躁,便什么都看不清,你刺不中我,是因为你速度不够,而非力量上的劣势,如今舍长取短,在我面前,岂不是更加凶险?”他侃侃而谈,步法一样行云流水,在枪影中随意穿插,仿如闲庭信步一般,宋长风汗如雨下,却连敌人一片衣角都沾不到。 宋长风又是一枪砸来,击得地上尘土飞扬,司空飞雪自然轻易避过。宋长风忽地一错身,他的招法居然又变了。 方才的笨拙一扫而空,宋长风此时的枪是快捷无比。刷刷刷连续五枪,不但快过方才,更是他平生所出,最快的五枪。 司空飘雪彷彿吃了一惊,万没想到宋长风方才迟钝的进攻是诱敌之计,发觉时,已身处宋长风蛇信的天罗地网中。枪法之快,已经超越了宋长风的极限,司空飘雪避无可避。 避不了,但躲避并非他的唯一选择。司空飘雪微微一笑,凤凰出鞘。 宋长风一生识剑无数,但见到凤凰才知何谓好剑。凤凰虽是剑,却只有一刃,剑身呈淡蓝色,闪烁着炫目的光芒,和护手组成一只凤凰。整把剑正如凤凰,高贵,美丽,而且锋芒毕露。 剑一出鞘,司空飘雪似乎变了一个人,不见方才懒散的神情,整个人也和凤凰一样,锋芒毕露,神威难侵。 司空飘雪出了三剑。第一剑,剑走圆弧,以绵长力道封住枪头的动作;第二剑,剑走凝重,以强大力道,重击蛇信,所到之处,正是蛇信力量最弱的“七寸”;第三剑,剑走轻灵,七寸既然受伤,凤凰自然刺向毫不设防的宋长风。剑寒似冰,指在宋长风的咽喉,凝然不动。虽然只是三剑,却包含了公孙氏剑派的“柔”,泰山剑派的“刚”,天山剑派“快”。剑帝的剑,早已达至熔百家之长,冶为一炉的地步。 宋长风长叹一声,扔下蛇信道:“剑帝果然名不虚传。宋长风今日算是开了眼界,死也不冤了。” 司空飘雪摇头道:“你不用难过,能逼得我连用三剑,你的武功,也算是不错的了。”凤凰轻吟一声,司空飘雪收剑回鞘。 宋长风皱眉道:“剑帝剑下向来无活口,为何如今凤凰未见血而还?”他恨恨道:“难道我都没有资格死在你的剑下。” 司空飘雪幽然道:“凤凰如今已经厌倦了血腥,司空飘雪已经失去杀人的兴趣。你的功夫虽然还不到家,但是始终走的是光明正道,不是奸邪小人。”他缓缓道:“今天我可以不杀你,但你要记得自己的性命是从哪里来的,好自为之。” 司空飘雪看着他,“而且我还想知道,穿云枪鼎鼎大名,为什么要背弃自己的国家,背弃自己过去的一切。” 宋长风仰望长天,“好,既然败了,穿云枪以后不再为金国做事。”他拾起蛇信,“今日一战,我受益匪浅。告辞。” 他转身离去,虽然败了,走得依然从容。 司空飘雪自言自语道:“你究竟为什么背叛,你还没有告诉我理由,难道你有什么苦衷。” 凤凰(三) 他转过身,看着坐在地上的雷霆,“小孩,他为什么打你,还有,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雷霆看着他,心中的震惊久久未能平复,只出三剑,便击败一个一流高手,何等武功,何等修为!他想到司空飘雪的话,他是来追捕一个叫容婕儿的女人的,虽然追捕女人不是很刺激,但总比待在叔叔身边要好玩。他在心里对司空飘雪说,嘿嘿,这么好玩刺激的事,怎么少的了老子,司空飘雪,小爷我缠上你了! 于是雷霆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我,我是宋人,那个使枪的强盗把我捉住了,要带我到金国去,我半路逃跑,他就打我了。功夫,大叔你说什么功夫,功夫是什么?” 司空飘雪皱眉道:“那你父母是谁?” 雷霆歪着脑袋道:“我不知道,我爹娘住在深山里,从来不说自己的姓名。” 司空飘雪微微皱眉,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也忘记问了宋长风捉他干什么。他方才正在一间民舍中安然休闲,并不清楚雷霆与宋长风结下梁子的过程。 他问道:“那你至少应该有个名字吧。” 雷霆傲然点头道:“对,我叫雷霆,雷霆闪电的雷霆!记住这个名字,有一天这个名字会变得非常出名!” 司空飘雪微微一笑,十几年前他离开师门走向江湖的时候,也像这个小孩一样,认为“司空飘雪”这四个字,将成为武林中最着名的名字。有意思的小孩,他正想再问,突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沙沙沙,就像有几百只老鼠在地下打洞。 他马上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了,几百几千条蛇,几千几万只蜈蚣、蚂蟥……自远处急急忙忙的爬过来,一齐朝北方爬去,远处惊喊声一片,自然是这些毒虫吵到了这一路上的居民了。这些毒虫排列有序,行动整齐,不同毒虫混在一起,自然各有天敌食物,却都是整整齐齐,并不互相倾轧,彷彿是受了某种召唤而来,绝非自然现象。 司空飘雪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这是容婕儿做的,只有她,才懂得召唤这么多的毒虫!”他提脚欲走,却只见雷霆摆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蛇!蜈蚣!”牢牢抓住司空飘雪的衣袖,心里面却在大笑,“妈的,区区小虫,还能吓到小爷我?” 司空飘雪叹了口气,一把抓住雷霆,足下轻轻一点,两人如飞般向容婕儿的方向奔去。 司空飘雪离开良久,宋长风竟又回来了。他本想与手下会合,但他忍不住跑了回来。他看着地下,幸好,蛇虫爬过,并没有消去司空飘雪与自己交战时留下的足迹。看着足迹,回想着司空飘雪的每一个动作,冷汗滴下,这里面留下的每一个脚印,都是源自江湖人无数次的练习与钻研,每一个脚步的变化,都可能是源自于武学上的领悟。 他于是长叹,司空飘雪的武功真是如此可怕,区区几个脚印,已经让宋长风冷汗遍体,唿吸急促。他转过头,看见一个冰一样的身影。 雷逸峰还是冷冷的面孔,但他的心,却无法冷静。这么长时间了,霆儿会不会有危险,雷奇峰生死不明,霆儿是他唯一的骨血,三长两短,雷逸峰如何交代! 他看着宋长风,“你把霆儿怎么了!” 宋长风没有听进去,他看着地上的脚印,心中的恐惧愈来愈浓,身体几乎发起抖来。雷逸峰只觉身上一片冰凉,他怎么不回答,他为什么发抖,他为什么流冷汗,难道他浑身的红色,是霆儿的血染上的!以他的见识眼力,自然早就应该知道那是染料而非血迹,但惊怒叫加,如何冷静的下来?心头狂跳,冰刀出鞘,杀向宋长风。 宋长风举枪招架,不禁奇怪,这个雷逸峰为什么要杀我,难道他也恨我为金人做事?雷逸峰,你哥哥还不是叛国,你还不是为虎作伥,哪有资格管我!他不禁心头火气,也是一言不发,挺枪攻上。 两人势均力敌,斗得难解难分。但雷逸峰有丧侄之痛,悲愤之下,战意高昂,而宋长风刚刚见识了剑道的最高境界,信心尽失,自然斗志低迷,次消彼长,宋长风顷刻间便落在了下风,刀枪争鸣,两人边战边走,逐渐远离染坊,消失在苍茫暮色中。 凤凰(四) 走在临安东城的那条大街上,司空飘雪彷彿有心事,彷彿在等待什么,追寻什么,又彷彿在逃避着什么。 雷霆跟在他身后,开始觉得无聊了。他们居然没有抓住容婕儿。虽然他一直都不知道容婕儿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们确实看到打斗的痕迹,一片残垣断壁,一地蛇虫尸体,幸好这儿已是无人的郊区,打斗的痕迹保存得很好。剑帝也检查过现场,他皱眉。“有三个人曾在这里战斗,一个自然是容婕儿,一个似乎是个使锤的高手,还有一个,用的是双掌。”他的神色很凝重,“这是个绝世高手。他的内力应该在我之上,武功之强,几乎可追当年的雷奇峰!” 一直到现在,雷霆都在想,使掌的人,究竟是谁,竟然能有与父亲相同的武功。 走过一段围墙,司空飘雪忽然停步,他看着身旁,身旁是一个院子。很大的房屋,还有一片花园,但并不气派。这院子的主人,似乎并不贫穷,但也不会富裕到哪里去。 司空飘雪怅然道:“我想进去,去看看。” 他是对雷霆说的。雷霆奇道:“想进去就进去,你有什么不敢的?” 司空飘雪彷彿是自言自语:“雷霆,你告诉我,你有一个朋友,十几年没有见的朋友,现在你到了他的家门口,你该不该进去?” 雷霆道:“自然要进去了,废话。” 司空飘雪摇头道:“但是,如果你做过一件对不起她的错事,而且永远无法弥补,你还该不该进……” 他停住说话,因为屋子的门打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 一个女人。 她是个很美丽的女人,虽然已经快三十岁了,她年轻时的魅力还残留在身上。但她也并不是一个很会保养的女人,生活的刀子,已经在她身上刻下痕迹,她曾经羊脂一般柔丽的脸庞上,已经出现淡淡的皱纹,她的腰肢,也不再像十年前那般纤细苗条。 女人端着的那一盆衣服,似乎正要去洗,但她看见剑帝,铜盆就落在地上。 她呆呆道:“你,你来了。” 司空飘雪呆呆道:“我来了。” 女人勐然像想起了什么,弯下腰去捡地上的衣服。但她的手抓了两次,却什么也抓不起来。司空飘雪走到她身边,帮她一件,一件地捡起,忽然道:“你不需要过这种生活的,十年前,你连炒鸡蛋都不会的。” 女人痴痴笑道:“但那是十年前。生活这种东西,有时候是会逼着人成长的。”她笑了笑,缓缓道:“你,还好么?” 司空飘雪呆呆不语,只是缓缓摇头,忽然说道:“可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还是当年的你。”他叹了口气,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女人低下头,彷彿在整理她的衣服,可是眼光迷蒙,“过去的日子是很好,还常常在我的梦里。可你应该知道,我们,是根本,就回不到从前啊。” 司空飘雪凄然道:“我知道,我们,都回不到从前。” 女人站起来,她推门,“你要不要进来,喝,喝一杯茶?”她看见院外的雷霆,“他是你的孩子?” 司空飘雪摇头,“我没有娶妻。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他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的意思。两人都低着头,好像不敢看对方,好像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眼睛。 虽然谁都知道对方在流泪。 良久,司空飘雪抬起头,“他还好吗?” 女人点头,“他已经不作药材生意了,他现在作丝绸生意。他,他对我很好,很好……”女人的脸上有着满足的神情,满足的神情,却绝对不是幸福的神情。 满足了,就一定幸福吗? 司空飞雪道:“我,要走了。” 女人低下头,“你以后会来看我吗?” 司空飘雪点头,“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女人看着他,缓缓道:“我不要你来看我。有些时候,回忆就像是包袱,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了头。你今天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她转过身,肩膀彷彿还在颤抖,“你走吧。” 那天晚上,司空飘雪喝了好多酒。客栈的房间内,破碎的瓷片散落一地。 五、女人 女人(一) 雷霆一边看着司空飘雪,一边叹气。[.超多好看小说]他怎么也搞不懂,堂堂剑帝,这么一个高贵的人,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醉成这样。 他很担心,这种平时感情没有太大波动的人,喝醉了,往往会发酒疯的。 更不幸的是,司空飘雪真的在发酒疯。 不同的人发酒疯的表现都不同,有人醉了就爱发脾气,有人醉了就觉得自己是将军。有人醉了,就爱说话,而且很多话,而且是很多平时谈都不谈的真心话,所谓酒后吐真言。 很显然,司空飘雪属于第三种。 一坛酒下肚,司空飘雪就忘了雷霆是小孩了,两坛酒下肚,他已经觉得雷霆是自己最好的兄弟,三坛酒下肚,雷霆就变成他的亲娘,什么话都可以说了。 司空飘雪的舌头还没有打结,他的样子还是那么镇定,谁也不会想到,他已经醉的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司空飘雪拔剑起舞,长歌当哭,时而慷慨豪壮,时而戚戚惨惨,无限苍凉,这是十方武者中的煳涂写下的一首诗,当年风华正茂,只觉此诗实在悲观,不值一看,一直到了现在,尝透悲欢,才深深地知道,原来寂寞是英雄,何止“原来寂寞是英雄”,简直“从来寂寞是英雄”! 他问雷霆:“你觉得江湖生活怎么样?你缠着我要走江湖,江湖好玩吗?” 雷霆道:“马马虎虎,但是还不错。” “放屁,你说的,全是屁话。”司空飘雪眼中又满是那种疲惫悲伤,“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踏入江湖那一刻,,命运就不在掌握之中……江湖人,江湖人,江湖再大,也是空虚。” 他看着窗外,窗外一轮冷月,仿如十年前美丽的夜空,但十年前的美人却已经不再了。他好像是自言自语,“她叫陈飞儿,她和我在十年前认识,那时她只是一个小姑娘,我喜欢她,她喜欢我。” 他又灌下一口酒,酒渍遍体,“小孩,你,你肯定没有过喜欢什么女人了。你还小,你知道什么……哼哼,江湖哪里好了,人在江湖,岂能自己?她的父亲,是当年剑术大师,号称剑皇,剑皇。剑皇与剑帝,不该同存于一个武林。所以他约我一战。就因为我是江湖人我就无路可退,为了武者的尊严,我们就在泰山的最高峰,决一胜负。” 雷霆插口道:“那谁胜谁负?他用的是什么功夫,你们两个打得很精彩么?” 司空飘雪闭上眼睛,沉沉道:“她父亲死了,就死在凤凰之下。” 雷霆闭上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雷霆不知道,虽然司空飘雪心中悔恨,但当年剑中帝皇豪情一战,至今是一段鼓舞人心的武林传奇。剑皇陈明清虽然最终死在凤凰刃下,却同样输的光明正大,泰山一战,双剑袭空,他虽身败,却从未名裂。他的武者风度,更成为江湖人心中的典范。何况当年一战,司空飘雪一招八方藏剑,凤凰高举,剑皇的白鹤亮翅也到了一半,实在已经是两败俱伤的阵仗,那一剑若是不噼出,司空飘雪又如何能活下来? 司空飘雪幽幽道:“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噼下那一剑……她是个明白事理的姑娘,她没有怪我,她知道即使是死去,他父亲也是作为英雄死去,那是武者的光荣,更是武者的归宿。但她绝对不能够接受我。她嫁给了一个卖药材的商人,她嫁给了一个商人!她却不理我…江湖,江湖…”他的眸子蓦然发光,手中筷子飞射出房门。 雷霆推门,门外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飞出的筷子钉在墙上,一左一右夹住女孩的脖子。司空飘雪冷然道:“江南黑店多,偷听的还真不少。” 女孩惊魂未定,她好像要吓得哭了,“我只是奉小姐的命令,找一个叫司空飘雪的大爷。” 司空飘雪醉然道:“你找我?” 女孩一惊,随即露出喜色,她低声道:“您就是司空大爷?” 司空飘雪皱眉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家客栈?” 女孩惊魂大定,自然回覆了可爱的样子,她微微一笑道:“大爷的外衣是否小姐送给你的?这件外衣用的是我们飘絮山庄特有的穿云丝、落日绸,天下再也没有跟它一样的料子。飘絮山庄经营天下的布匹,天下的布匹商人跟山庄都有联系。要他们帮忙找一个人困难,要他们找一件外衣,就太简单了。” 司空飘雪苦笑,以后女人给你送衣服时,一定要小心多多。他叹了一口气,彷彿想到了很多的往事。他长叹一声,问道:“你们小姐找我干什么?” 那个女孩咬了咬嘴唇,小声道:“江湖消息,向来传得快,飘絮山庄的大事,司空大爷难道还能装作不知道么?事关终身,请大爷思量。”她踮着脚,看着司空飘雪,眼中满是期望。 剑帝沈默,过了很久,他低声道:“我知道了,你走吧。”他冷然道:“记得把门关上。” 女孩噘着嘴,一跺脚,眉头一皱,但在剑帝面前确实不敢耍小性子,哼了一声,又轻快的飘走。雷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甚是好奇,他问道:“小姐?你又认识了什么小姐了?” 剑帝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这里是临安,临安在杭州,杭州丝绸界中的小姐,自然就是杭州飘絮山庄的杨梅,杨大小姐。” 雷霆拍着脑袋,摇头道:“你们两个人,究竟在说些什么?我都听得煳涂了。” 剑帝淡淡道:“小姐很快就不是小姐了,她很快就要嫁人了。”雷霆更是觉得莫名其妙,小姐要嫁人又干你司空飘雪什么事情?“她又不是要嫁给你?” 剑帝一呆,喃喃道:“她,她嫁给我……小子,你说,我看起来,嗯……我……”雷霆苦笑着叹了一口气,说道:“阁下你的样貌呢,的确是寒碜了一点。不过要找一个老婆呢,还算能够将就,如果加上本少爷我的帮忙呢,基本上就不成问题了。”司空飘雪苦笑道:“是啊,那可就要请大哥你多多指教小弟了。”雷霆大剌剌道:“那是当然,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我不帮你,还有谁能够帮你?我们俩谁和谁呀?”司空飘雪与他望着对方,忍不住同时大笑起来,此刻已是夜半,两人不能笑得太大声,压低声音,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司空飘雪笑得弯下了腰,他的笑声开始时还有很多的笑意,但渐渐的却变得彷彿是自嘲,彷彿是发泄,他躺在椅子上,长大嘴巴,肚子都笑得鼓了起来,可是嘴巴中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她,她要嫁人了,每一个小姐都有要嫁人的时候,不过她本来应该会嫁给我的,本来,应该,应该是嫁给我的。”司空飘雪彷彿是笑着说这些事情,可是他的眼中,为何又有那深深的忧愁? 雷霆拍着他的肩膀,“那她现在不嫁给你了,她要嫁给谁?” 司空飘雪的声音中带着酒气,他大着舌头,“她要嫁的,是我的孪生兄弟,我失散多年的弟弟,司空飞雪。” 女人(二) 小孩都是很有好奇心的,当然了,雷霆不是一般的小孩。 所以他的好奇心尤其重。 他问司空飘雪:“你怎么又认识了一个杨梅,你的弟弟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不去找那个杨梅?” 司空飘雪皱眉道:“你烦不烦,你怎么这么多话。” 雷霆笑道:“有本少爷在你身边,你想不烦也没可能,你快快从实招来。” 司空飘雪摇头道:“有些事,小孩不会懂得。何况你问的都是秘密,我怎能随便告诉你?” 雷霆歪着脑袋道:“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也告诉我你的秘密好不好?” 司空飘雪淡淡道:“你一个小屁孩子,又能有什么秘密?” 雷霆低下声音,一字一顿道:“我告诉你的话都是骗你的,我不是深山里长大的,我也知道我父亲的名字。[]我是雷家人的后代,我是雷奇峰的儿子。” 司空飘雪皱着眉头,打量着雷霆,彷彿有点吃惊。良久,司空飘雪淡淡道:“你的身法是昆仑派的根基,嗯,雷逸峰传下来的武功。丐帮人说你们叔侄二人潜在临安,果然是在临安。丐帮昭告武林,以千金之数要你和你叔父雷逸峰的消息。你大大方方地告诉我,就不怕我捉住你送给丐帮?” 雷霆双手一摊,“我当然相信你,我们是朋友嘛。” 司空飘雪皱眉道:“我什么时候和你这个小孩是朋友了?” “就是刚才呀。你不是和那个陈飞儿说我不是你儿子,是你的一个朋友。你是我的朋友,我当然相信你了。”雷霆笑嘻嘻地看着他,一脸吃白食的样子。 司空飘雪眨着眼睛道:“我说过吗?我怎么记不得了?” “你也太没记性了吧,人说话要算数,不能出尔反尔的,是吧,哥们。” “喂喂喂,说好只是朋友,什么时候变成哥们了?你怎么得陇望蜀,你?” “喂,本少爷看得起你而已,你有什么怨言?” “小鬼你……” 女人(三) “这些事情,起因都是一个女人。”他见雷霆神色古怪,大声叫道:“我又不认识那个女人……这次和飞儿是不同的了。”司空飘雪重重咳嗽了两下,说道:“这次这个女人,可是一个厉害的人物。那日在临安城中,我们不是见到那一场大战的痕迹么?”雷霆点头道:“就是那个会招引毒虫的容婕儿?” 司空飘雪摇头道:“何止招引毒虫而已?这个女人是大漠容家的人,家传的驯兽之术天下无双,不单那些毒物虫豸,便是勐虎苍鹰,也能尽皆降伏。还好闹市之中,并无勐兽,否则临安城只怕要被畜生给淹没了。”雷霆惊道:“这么厉害,那她随时都能组成自己的军队了!” 司空飘雪道:“但这人最为厉害的,却不仅仅是这唤兽之术,而是她对‘毒’的钻研。容家本就是大漠上最为有名的使毒行家,而她号称大漠第一才女,胸中所藏,何止万千。此人行事亦正亦邪,听闻她最近又研制出了一种极为厉害的,专克内家高手。几年前这个女人投身金蚁宫,凭着一身毒功,已为大金国干了不少恶事。” 雷霆问道:“血雨楼又是什么地方?” 司空飘雪道:“血雨楼是金国网罗高手的地方。辽金蛮荒之地,本来就文明日浅,国中并无什么深奥武学,二十一年前日光城大战,金国的高手更是全军覆没,所以完颜亮登基之后,才会组建这一个组织,专门网罗、培养武林高手,以与大宋江湖抗衡。” 雷霆皱眉道:“完颜亮?他登基好像也就是四年前的事情,我听说他本来只是皇族成员,却不是皇储,却率领亲信将领,闯入皇宫,将完颜亶给杀了,自己才当上了皇帝。” 司空飘雪笑道:“小屁孩懂得的还不少么。”雷霆嘿嘿笑道:“也不是特别的多,这件事情天下震动,小爷我怎么会不知道?”司空飘雪点头道:“天下震动,这四个字用得好。我去过上京,见过完颜亮的仪仗,听过他的作为。这个人,非常可怕,高瞻远瞩,胸怀天下,远非他之前庸庸碌碌的完颜亶可比。此人甚有作为,他收服了大金国,只怕下一个目标,便是大宋了。”他说到这里,语气沉重,甚是忧虑。 “容婕儿本身就是一个祸患人物,若是与血雨楼通力合作,只怕更是天下祸患,是以天剑城的黄天荡大侠,才发出英雄帖,号召武林人士团结起来,将容婕儿除掉。当时有三十位英雄豪杰响应,与黄大侠同入苗疆,趁她采药,上前围攻。”雷霆皱眉道:“三十多人埋伏起来,暗算偷袭一个女人,还能称为英雄豪杰?” 司空飘雪摇头道:“若是江湖仇杀,自然要遵守武林规矩,但这个女子善用毒药,实在是太不好对付了,大家才不得不如此。可是没想到,那个女人却比我们所想的更加难以对付。三十人组成的铁甲长城,居然还是让她逃了出去,甚至还有好几位兄弟中了血雨楼的埋伏,失手被擒。” 雷霆张大嘴巴叫道:“这个女人有这么厉害?那上次响应的那三十个豪杰,又是哪些人?”司空飘雪道:“天剑城雄踞南海,虽然向来不过问江湖事务,但大家还是甚为敬重。当日那三十人,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帮大派的代表。其中便有南少林高僧苦海、昆仑派的青冥子、还有丐帮的炼山东……”雷霆皱眉道:“连丐帮的人都参加了?” 司空飘雪点头道:“如此大事,丐帮身为江湖第一大帮,自然要参与了。”雷霆笑道:“丐帮,丐帮……你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当日的围剿,你也参与了?”他马上觉得自己问的好像是废话,司空飘雪若是参与其事,容婕儿断无开熘的道理。哪知司空飘雪脸色一沉,缓缓点头道:“确实,当日之会,我正在苗疆,是以也参与了,只不过我不喜招摇,参与其中,别人却不知道而已。” 雷霆惊道:“剑帝参与其事,还能让容婕儿逃跑,那个女人真的有如此厉害?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司空飘雪脸上一红,摇头道:“我不知道……当时是午夜时分,她趁夜采药,为众人围攻,她脸上带着黑纱,根本就看不见容貌。哼,当时参战的豪杰,都蒙着面,又有谁看得见别人的容貌了?”所谓“蒙面”,其实是将一块湿答答的布条绑在口鼻之中,生怕着了那女人的道。他脸上又是一红,说道:“那个女人甚是警觉,一发现不对,立刻逃命,我等正要去追她,哪知居然根本不能动弹,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着了她的道儿。” 雷霆忍不住跳起来,叫道:“堂堂剑帝,被那个女人收拾的服服帖帖,你很有面子啊。”司空飘雪苦笑道:“她的毒实在是太过厉害了,只是一瞬之间,便有二十多名好手中毒倒地,让她从容离开。那种似乎是专门针对内家高手用的,唯一没有被她迷翻的人,都是练的外家功夫……”他叹了一口气道:“苗疆的那次实在是栽的太过冤枉了,大家回想起来,都是深深不忿。但那种将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大家制服,却是不争的事实。当日没有中的四个人,练的都是外门武功,飘絮山庄的两名武士,天剑城的一位宿将,还有,丐帮长老战火雷。” 雷霆皱眉道:“战火雷,战火雷,他是丐帮的长老?为何又是前任,他也被丐帮驱逐了?”司空飘雪道:“这便是丐帮内的事情了,我并不清楚。”司空飘雪继续道:“似乎当日战火雷追击容婕儿,还是多少吃了点亏。但他武功不弱,好歹没有被容婕儿捉住,此后更发下战书,约好了要与容婕儿在临安城中一战。容婕儿居然欣然应允,前来临安,算起来就在这几天。是以临安城中波澜不惊,其实却已经汇聚八方风雨,都冲着这个女人而来。”雷霆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剑帝会突然驾临临安城,八方风雨会临安,自然也少不了你凤凰一把。”司空飘雪笑道:“哼,是啊,都是因为那个容婕儿,否则我便不用来临安城,更不用看见你这个臭小子了。”雷霆大笑道:“彼此彼此。” 司空飘雪正色道:“苗疆的那一场聚会,虽然目的是围攻容婕儿,可是在那一场聚会上,黄天荡却向大家宣布了两个极大的秘密。”说到这里,他彷彿有点犹豫,看着雷霆,但他还是继续道:“其中一个,是说五十年前紫剑先生的秘籍《紫剑录》现在便在金国!” 雷霆大惊道:“紫剑先生!”他当然不是不知道这个人了,江湖中人,又有谁不知道紫剑先生?他的时代虽然已经过去,但他的传说却依然有如苍穹之上的明星,永远不会被遗忘。 司空飘雪景仰道:“紫剑先生,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二十年前日光城一役,孤骑单刀,以百岁之年,挡住睢阳十万援兵。若非紫剑先生,当年武林盟的来生堡之战,何来胜利可言?”他说到这里,眉飞色舞,彷彿自己就是那万千军中稳坐钓鱼台的紫剑先生,回到二十年前那场日光城战役——那是十方武者时代的开始。 司空飘雪的脸色转为凝重,“《紫剑录》是紫剑先生一生武功成就的结晶,落入金国人的手中,凶险万分。若完颜亮励精图治,动用国家力量,让国内武士都修习《紫剑录》,如何得了?”他看着雷霆,缓缓道:“另一个秘密,就是金国最强的力量,并不是血雨楼,而是不知身在何处的‘金蚁宫’。” 他看了看雷霆,“我现在告诉你的,是当今世上天大的秘密,我说给你听了,你一定要一字不泄漏。”雷霆皱眉道:“一个字都不能泄露?那你还跟我说?”司空飘雪瞪了他一眼,雷霆苦笑道:“一字都不泄露,简直是太简单了,本少爷胸中不知道有多少秘密,却没让任何不相干的人知道。” 司空飘雪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原来这个金蚁宫竟然在金国创立之初就已经存在,由完颜阿骨打亲自统领。二十年前的天正教,便只是金蚁宫的一段分支。好在完颜亶治国后期,昏庸无能,金蚁宫就不怎么听话了。完颜亮弑君继位,更是难以调动远在海外的金蚁宫人。” 他沉声道:“所以只要金蚁令不在完颜亮手上,金蚁宫就不会听他的话。” 雷霆奇道:“金蚁令? 司空飘雪看着雷霆,“只听闻黄天荡说,这块令牌之中,有着金蚁宫一个天大的秘密。十三年前,当时的金国皇帝完颜亶意欲南侵,他派金宫高手阳砚刚护送金蚁令与密旨去金蚁宫,天幸他装上丐帮帮主东方苍穹,重伤阳砚刚,抢得金蚁令,这样才免去一场战争。” 他顿了一顿,又缓缓说道:“此后,这枚金蚁令,一直都放在丐帮,由东方苍穹保管,直到有人反叛丐帮,杀死东方苍穹,更将金蚁令带走了。这枚东西无论是落在金蚁宫手上,还是完颜亮怀中,都是大宋国最大的危机……金蚁令在何人手中,丐帮之乱何人挑起,你心知肚明。”雷霆黯然不语,十三年前的捕兽之战,天下动容,其中是非,世人早已昭然,自然是他的父亲雷奇峰背叛国家,反出武林。 司空飘雪问道:“雷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大秘密,我会告诉你?” 他没有等雷霆回答,长叹道:“身在江湖,满山松柏且迎客,心怀天下,十万豪杰再杀贼。这副对联,挂在黄山上的傲仙宫内。十几年前,我们师兄妹五人,就身在傲仙宫内。”他缓缓道:“我所以将这些秘密告诉你,因为我希望,你父亲犯过的错,就由你来弥补,因为我希望,雷家人的传说,不至于因为雷奇峰的过错而中断。” 很久,雷霆眨了眨眼睛道:“如果我又骗了你,其实我不是雷奇峰的儿子,你会怎么办?” 司空飘雪冷冷道:“我当然会杀了你。” 雷霆吐了吐舌头,“幸好我是。” 他看着司空飘雪,“这些事情,又什么时候和你的什么兄弟碰到一起了?”司空飘雪淡淡一笑道:“当日一战,只有四个人追上了容婕儿,却并不代表,只有四个人能够追上他。我追的比较晚,但是追查的东西居然也不少,甚至,我居然追踪到了中都城中,血雨楼内。 他淡淡一笑,接着道:“其实世界上的事情真奇怪,如果没有苗疆的那场会战,我也不会遇见我的亲生弟弟。”他望着窗外的满天星星,胸臆起伏,有些人,就像太阳和月亮,永远没有相见的一天,有些人,却像那些彗星,就算是相隔几百个世纪的路程,他也总会出现。今夜星光灿烂,司空飘雪又回想起三个月前那晚的天空。 六、血雨楼主 血雨楼主(一) 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就是剑帝与雷神第一次相遇的三个月前。三个月前,剑帝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秘密。三个月前,剑帝遇见了那个迟到的女孩。 司空飘雪大大方方走进血雨楼的地牢,居然没有人有一点察觉。深夜,地牢第三层,左右两排,连着近百间牢房,栅栏全是手臂粗的精钢铸就,囚徒们一个个蓬头垢面,昏昏熟睡,了无动静,似乎都中了什么厉害的。司空飘雪仔细察看,追踪容婕儿失陷的三人赫然也在其中,可出乎意外,其他的牢房之中,居然还有更多的江湖中人,都是这十余年来,在武林中突然销声匿迹的英雄人物,更有不少是各门各派的掌门之尊。 司空飘雪大吃一惊,自己夜闯血雨楼,本来只是为了营救当日苗疆失陷的三名豪客,却哪里想得到这血雨楼之囚,竟有如此之多!完颜亮在血雨楼下囚禁众多江湖人物,究竟有何目的?他正自疑虑,忽听地道之外有脚步声传来,人数似乎不少。司空飘雪不欲被人发现,但这地牢铁壁四围,毫无藏身之处,他滑目一过,只见右首第四间囚室之中卧着一名豪客,肥头大耳,体形硕大,火光昏黄,囚室之中一大片空间都是黑暗。耳听脚步声更近,司空飘雪剑锋滑过,破开铁锁,再合上牢笼,潜入囚室,将那名壮汉推到前方,自己躺在他身后。借着墙影暗淡,壮汉遮挡,若非有猎犬进入,狱卒验锁,任谁也无法发现这牢笼之中,居然又多了一人。 人未现身,话音先入。一人朗声道:“雪公子放心,有末将在此,血雨楼铁桶一般,莫说是人,就是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见来!”这声音豪迈之中隐藏自负。另一个声音淡淡道:“萧成牟,行啊,四五年不见,也知道吹嘘了。天下间的奇人异士不知凡几,你久在大金,不知天下之大啊。”这声音温尔柔和,说得虽然是女真语,司空飘雪却觉得甚是熟悉。 司空飘雪有点庆幸自己的女真语还不错,真想不到师父小时候逼迫自己学的语言,今天还能派上用场。 先前那萧成牟低声道:“是,末将狂傲,末将知罪。楼主海涵。”话说到这里,众人已经走出漫长的地道,进入这里的一片牢狱之内。两人声音甚大,牢笼之中的一众江湖人却都依旧死睡,毫无动静。 进来的,除了萧成牟与那位“楼主”,更有十余名甲士,皆步履轻健,身负武功。萧成牟身材高大,挡住司空飘雪视线,看不清那楼主的模样。只听楼主淡淡道:“再过五天就是乌林达皇妃的生日,到时全城庆祝,更不能出了什么岔子。”萧成牟低声答道:“是,末将领命。”楼主沉声道:“容婕儿苗疆一战,惹恼了江南武林人士,跟着她来的这几位,也都不是寻常人物。这女子技艺高超,就是做事太过任性,风头太盛,早晚惹祸。”萧成牟凌言不语,他身旁一人冷冷道:“只要者容婕儿专心待在血雨楼里,专心做自己的事,那就够了。她哪儿来的这么多屁事,上次去苗疆采药,大费周章,这回又一个人声也不响,跑去临安。就不能让人清净一会?” 楼主略略迟疑,还是漫然道:“人有才,必有傲气,要成大事,必须有人所不及的胸怀。她虽然麻烦,但是礼遇不可以减,他去临安,保护更不能减。乌古论,保护她的人,要暗中安排好,但要给她留面子,也别让她了看出来。”先前说话的乌古论低声领命。 楼主向前踏出两步,背对司空飘雪,叹道:“这些铁笼之中关押的,都是十几年来,南朝武林的英雄人物,有他们在南朝起义军,拒王师,早晚是我大金大敌。哼,为了捉拿他们,我血雨楼损了多杀弟兄,流了多少鲜血?天下一统,老了英雄。[]”他冷冷看着笼中昏睡的众人,缓缓转过身来,“本楼主视察完毕,众位兄弟,各司岗位, 他忽然长叹一声,“这些笼子里面的,都是十余年来宋国的江湖豪杰,如今一个个都有如死猪一般,他们横行天下的时候,是否会想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他冷冷的朝着那些铁笼子看了看。目光中满是嘲讽,看着万里之外的江南疆土,却看不见黑暗中的司空飘雪。 血雨楼主(二) 他看不见黑暗中的司空飘雪,但司空飘雪却看得见他。其实血雨楼主的样子并不难看,他长得很受女孩子欢迎,但司空飘雪看着他,却感到无比的震惊。 因为他居然和司空飘雪长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司空飘雪苦笑道:“你也许很难了解我的感觉,在金国的血雨楼看见自己的脸戴在别人的头上,当时的震惊,真是难以形容。我几乎以为血雨楼的一切,都是我的梦境。” 他顿了一顿道:“我当时震惊万分,只是一心一意想知道,那个血雨楼主究竟何人,这才偷偷地跟着他离开,他在燕京城内游走,进入城西一座庄园。 直到他进去良久,我飞身上了屋顶,掀开绿瓦,看见他走入了卧室,在灯下写些什么东西。不久,一名侍女端茶入内,却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刺向雪公子的咽喉。”他说得去全无前兆,雷霆吓了一跳,笑道:“不是吧,你说的也太快了。难道每一个当官的都有这么危险?”他歪着脑袋问道:“那个侍女莫非就是杨梅?” 司空飘雪点头道:“不错,她就是杨梅。她行刺血雨楼主让我吃了一惊,但她说的话让我更加吃惊,她大叫道:‘司空飞雪,要你狗命!’” 血雨楼主(三) 司空飘雪大吃一惊,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有着和自己如此相似的名字,他和自己,究竟是什么关系? 杨梅的剑法居然还不错,能够被剑帝认为不错的剑法,世上并没有多少。剑如出洞灵蛇,快捷而且简洁,招招在司空飞雪的脑袋边上滑过。 但招招都无法真的刺中司空飞雪。杨梅清清楚楚地看见司空飞雪站在那里,偏偏她的剑,就是比司空飞雪慢上一步,手中寒光闪闪的青锋,总是无法与他的头亲密接触。 司空飘雪皱眉,杨梅的剑法很好,司空飞雪的身法却更是高快,他在这突如其来的寒锋之下还能够保持镇静,从容应对,这份大将风度就更不简单。 数招过后,司空飞雪清啸一声,从腰带中抽出一把软剑,重重地向杨梅砸去。杨梅急忙挺剑挡下这一击。 杨梅硬挡,司空飘雪就知道她要败。只看这剑势,司空飞雪内力远胜于杨梅,这个女孩若是硬拼定占不了便宜,何况硬拼之后,杨梅连绵流畅的剑势必然受阻。 果然,硬拼之后,杨梅失去先机,果然。杨梅的剑有如一弯清泉,虽然没有滔滔之势,却连绵不断。司空飞雪的剑势却有如一块块巨石,将清泉堵塞。寒光一闪,司空飞雪剑如流星,突破杨梅的防锁,刺向杨梅咽喉。 剑将要到杨梅咽喉,司空飞雪的剑却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这时他才看清杨梅。 一直到很久以后,司空飞雪都不得不承认,杨梅是他看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她的眼睛也许不够大,她的嘴唇也许太过厚了,她的神采也许有点青涩,她的风韵也许不够成熟,但她偏偏让人感到说不出的怜爱。三十几岁了,司空飞雪有过无数女人,但她偏偏让自己有了许多年前,自己还是个孩子时的感觉。 就算司空飞雪想一剑杀了杨梅,他的剑也刺不下去。一把剑尚未出鞘,却稳稳的挡住了自己,让司空飞雪的青锋难有寸进。(.) 长剑被挡,杨梅的剑自然想也不想刺向司空飞雪的小腹。但她的剑也动不了,两支手指搭在他的剑锋上,长剑无法挺进半分。 杨梅和司空飞雪一齐叫道:“你是谁?”但他们的声音却像被斩断了,卡住了,他们看到的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不过是另一个司空飞雪而已! 过了良久,司空飞雪皱眉道:“你究竟是谁,敢假冒本官!” 杨梅却惊叫道:“怎么回事,有两个司空飞雪!你们谁是真的?” 司空飘雪却盯着司空飞雪道:“你究竟是谁,你是金国的什么人?”司空飞雪怒道:“你又是什么人,胆敢潜入本少爷的府邸!先留下你的命!” 他回剑就是一招“狂风暴雨”,剑法霸道狠辣,冲向司空飘雪。司空飘雪淡淡一笑,凤凰连着剑鞘,回了一招“杨柳飘絮”,凤凰有如风雨中的柳絮飘摆不定,却偏偏在他强勐的攻击下安然无恙。柔和的剑气,更将司空飞雪的杀气消弭于无。 司空飞雪吃了一惊,但更吃惊的还在后面,司空飘雪大喝一声,方才的柔和一扫而空,代之以凶勐的气势,居然也使出那招“狂风暴雨”,向司空飞雪攻来。凤凰仍未出鞘,但却给人一种锋利无比的感觉。司空飞雪心神不定,根本无从抵挡,错愕之间,剑已将触及额头。 “狂风暴雨”一使出,司空飞雪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挫败感,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只看了自己的剑法一遍,就学会其精髓,甚至比自己使出的还要熟练。这么可怕的人,这么精深的剑道修为,天下,大概只有“他”了。司空飞雪闭上眼睛,默然无语,这样凶勐的剑法,就算是长剑并未出鞘,也足以刺穿世上任何一颗头颅。 但狂风暴雨偏偏没有打在他的身上,凤凰离他的头颅还有半寸时,剑就停住了。 司空飘雪还是那句话:“你究竟是谁,你和金国又有什么关系?” 司空飞雪的房门忽然被撞开,院中的护卫终于赶来了。一个个兵刃出鞘,却一个个大惊失色,愣在当场。他们是来捉拿刺客的,但屋内有两个司空飞雪,一模一样,究竟哪个才是刺客? 司空飞雪长叹一声道:“好功夫,看来我手下的卫士,也无法收拾你。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和我一模一样?” 司空飘雪摇头道:“我也要问你,为什么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他顿了一顿,“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我是谁。” 凤凰终于出鞘了,长剑轻吟,声如孔雀高鸣。剑光一闪,所有人眼里就只有那凤凰的图腾,那耀眼的光芒,乒乒乓乓几声响,众卫士的手中,只剩下半截兵刃。 等到众人眼前的那股炫目的电光黯淡下来,大家才发现,屋子里,只剩下一个司空飞雪。 司空飞雪望着屋顶那个大大的破洞,喃喃道:“是剑帝?是剑帝!是剑帝……” 他转过年来,看着那堆还是不知所措的卫士,不禁暗自摇头。 一个卫士终于回过神来,挥舞着手中半截兵器,冲着司空飞雪大叫道:“你究竟是何人,你把大人,弄,弄到哪里去了。” 血雨楼主(四) 十里外的一片树林内,杨梅盯着司空飘雪,她的眼睛映着星光,“我知道你是谁,凤凰剑帝,你一定是剑帝。我只是没有想到,你比我想象中要还要年轻一些。”她见司空飘雪怔怔不语,微微一笑,背着双手,粗着声音,问道:“喂,那你知道本姑娘我是谁么?”司空飘雪微微摇头,杨梅嘻嘻笑道:“你不知道我,可知道我的人却不少,我叫杨梅,我可是飘絮山庄的大小姐。” 司空飘雪淡淡一笑,又皱眉道:“飘絮山庄万贯家财,大小姐来这里干什么……那个司空飞雪又是谁?” 杨梅抚摸着自己长长的辫子,“那个司空飞雪,是金国血雨楼的主人,他在金国的代号是‘地轮’。至于本小姐嘛,当然是过来为民除害的了。”司空飘雪淡淡笑道:“为民除害?我还以为你只是想将你那两个被擒的叔叔给救出来呢。”杨梅一愣,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二叔三叔身陷此地?” 司空飘雪笑道:“两位大侠与容婕儿一战,却着了那个妖女的道儿,被俘于此,这件事情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 杨梅脸上一红,摸着自己长长的辫子说道:“是啊,我就是要来救他们两人出来的,我可是隐藏了好几天,打探了足够的消息,等到时机成熟,才行刺这人,要他交出我几个叔叔的。” 司空飘雪笑道:“时机成熟?” 杨梅脸一红,一跺脚,嗔道:“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啊。我问你,你真的是剑帝?” 司空飘雪笑了笑,他拿起凤凰,“这就是凤凰,天下只有一把凤凰,天下也只有一个剑帝。” 杨梅秀眉一轩,微微一笑。她微笑的时候,鼻子都会先皱起来,酒窝就开始在;月牙一样的脸蛋上荡起涟漪。她小心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剑鞘上的花纹。大小姐的眼睛一转,笑道:“没有人生来就是叫剑帝的,你就没有本名么?” “司空飘雪。” 杨梅的笑容愣住了,“司空飘雪,司空飞雪,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司空飘雪摇头微叹,“我也很想知道。” 杨梅跺脚道:“那你为什么放过他,你把他捉来,不就好办了?” 司空飘雪叹道:“杀人容易,捉住他便不容易了,更别说要让你们两个安然无恙的走出这重兵包围的府邸,难道血雨楼这个名字,是白叫的么?” 杨梅瞪了他一眼道:“那以后还怎么找着他啊?” 司空飘雪眨着眼睛道:“你放心,现在司空飞雪的身上,已经有我留下的气味。” 杨梅奇道:“气味?”她想不通。 司空飘雪说道:“我们一派的人,都用气味区分同门和敌人。这些气味,可以维持至少三个月。大师兄身上总有火焰烧烤虎皮的气味,二师兄身上是桃花的气味,三师兄身上是淡淡的梨花香,四师姐用的是杭州含玉堂独家的胭脂,天下只有她一个人用,而我……” 杨梅笑道:“而剑帝身上却有淡淡的丁香气味。” 司空飘雪笑道:“你的鼻子好像不差。而敌人,我们在他身上留下淡淡的曼陀罗花香。我们有办法,在很远的地方,都能知道气味的方向。” 杨梅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她问道:“据说剑帝凤凰出鞘,从无活口,为什么刚才一个人都没死?” 司空飘雪闭上了嘴,他像想起了什么,看着一弯明月,闭上了眼睛。 血雨楼主(五) 司空飘雪看着窗外的明月,“凤凰出鞘,从无活口,天知道这是哪个混蛋编出来的故事。我们行走江湖的,其实通常都不杀人的,杀人还要管买棺材,还要管埋,身后事麻烦得不得了,敌人的妻子儿女、同门故友,也是麻烦的不得了。何况杀人还是要被官差盯上,江湖上打打杀杀是不少,真要说杀人,谁会轻易去干?” 雷霆皱着眉头问道:“我想不通的是,就算你们能在敌人身上留下气味,你又用什么方法来远远的闻得到?” 司空飘雪笑道:“这个法子,当然是我派一脉的不传秘密了,你要是想知道,不如拜入我门下,让我指点一二?” 雷霆急忙摇头道:“开什么玩笑,我们是朋友,最多你是老大,大家都是平辈,喂喂喂,我是绝对不会拜你为师的,不然我凭空矮了一辈,那可就吃亏了。” 司空飘雪瞪大眼睛,笑骂道:“你个小屁孩啊,天下有多少人想拜入我司空飘雪门下,你居然还不情愿?”他眨了眨眼睛,彷彿很放心的说道:“还好啊,要收你为徒的不是我。” 雷霆奇道:“谁?谁要收我为徒?” 司空飘雪笑道:“当然是咱家二师兄了。你父亲失踪后,他就到处寻你,说要把雷奇峰的儿子调教成一个知书达理,有教养,懂诗书,会琴棋,体贴,细心的后生,一定要和雷奇峰一点都不像,到时候将雷奇峰活活气死。” 雷霆瞪大了眼睛,好久才缓过神来,彷彿很恐惧似的,他嘀咕道:“这小子一定有病,期望他永远也别找到我。” 雷霆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司空飞雪是你弟弟?” 血雨楼主(六) 五天时间过去,有着杨梅这个鬼灵精的丫头在身边,漫长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这五天里,鬼丫头没有闲着,她居然还做这件长袍给司空飘雪。 他的计划很简单,先闯入府内,捉住司空飞雪,再押司空飞雪去血雨楼救人,最后借司空飞雪的身份混出城去。等一切都安定了,他再从司空飞雪的口里套出他俩的关系。有了上次入血雨楼的失败,血雨楼内的防务肯定更加严密,但有了司空飞雪的存在,司空飘雪反而更有把握,从血雨楼中救出更多的人。 当然这整个计划中最绝妙的一点,就是这个血雨楼主居然和咱们的司空飘雪大爷长得一模一样! 所以司空飘雪和杨梅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司空飞雪家的大门,没有任何人询问,只有门口的一名多事的家丁奇道:“老爷,您什么时候出去的?” 司空飘雪大骂道:“狗奴才,老爷出去了都不知道,你的眼睛是瞎的么!你不想干了?” 家丁吓得跪下,“老爷,您的轻功那么好,您来无影去无踪的,小的怎么能够察觉?小的忠心耿耿为您护院,忠心耿耿,一刻也没有疏忽呀。” 司空飘雪嗯了一声,“先饶了你,你说你一刻也没有疏忽,那你知道我刚才在哪里?” 家丁笑道:“老爷您不是一直在客厅里会客吗?” 司空飘雪点了点头,“好了,你做事去吧,老爷我不炒你鱿鱼便是了。”他带着杨梅大步走进院子,只留下家丁琢磨着平日和蔼的老爷今天怎么像吃了火药似的。 走进院子,杨梅小声道:“你装老爷还挺像的嘛。” 司空飘雪点头笑道:“尤其是我要炒他鱿鱼的时候。” 血雨楼主(七) 客厅很大,客厅的门紧闭着。司空飞雪的院子安静得有点诡异。 司空飘雪想撞门进去,但他忽然犹豫了。司空飞雪刚刚遭人刺杀,就算今天皇妃生日,他的院子也不应该这么安静,这么毫无防范。莫非,这里有陷阱? 正在这时,客厅的门忽然开了,一个人似乎正要走出来。司空飞雪! 就算有陷阱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司空飘雪立刻飞身向前,凤凰出鞘。 如果院子里真的有陷阱,这里最安全的地方一定是司空飞雪的附近,如果这里有埋伏的话,那么最安全的办法就是抓住司空飞雪。司空飘雪知道,就算客厅内有一千个高手,他也不用畏惧,因为天下从来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快过他的“凤翅天翔”! 凤凰振翅,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凤凰向司空飞雪袭来,他根本就来不及挡,只能本能的退。 可惜退的念头才刚刚想起来,凤凰寒冷的剑锋就搭在自己的脖子上。 客厅中好多人!他们一见司空飞雪被擒,立刻像司空飘雪攻上来,刀、剑、枪、斧、凳子、花瓶一起向司空飘雪压过来。只听乒乒乓乓响个不停,众人还没看清这个行刺司空飞雪的家伙长得什么样子,就觉得手中一轻,刀剑枪斧凳子花瓶全都少了半截,回眼一看,剑还在司空飞雪的脖子上。 话音传出。 一个是杨梅的声音:“二叔、三叔!”两个是中年人的声音:“梅子?!” 七、司空飞雪 司空飞雪(一) 杨梅大奇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们不是被金狗抓住了吗?” “你们”指的自然就是杨梅的两个叔叔。他们两个衣衫褴褛,身上伤痕和血迹还没有洗掉,似乎刚刚逃脱牢笼。 杨梅的两个叔叔指着司空飞雪道:“是雪公子放我们出来的。”他们又指着司空飘雪道:“这个家伙是谁,怎么长得和雪公子一样?” 司空飞雪淡淡道:“好快的剑,好快的剑!大金国疆域万里,也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剑客!江南武林之中,你号称剑帝,果不其然!” 屋内的人盯着司空飘雪,异口同声道:“剑帝?”说的都是汉语。剑帝在武林中名声虽然响,行事却向来低调,很少有人能够一睹其庐山真面目,而在坐的也都未曾经历当年剑皇剑帝之战,是以才会惊奇。 司空飞雪笑道:“他如果不是剑帝,凤凰怎会在他手上?”长剑搭在他颈项之上,他居然还是侃侃而谈,镇定自若。 众人不由得一起点头。没有人见过凤凰是什么样子,每个人想象到的凤凰也不一样,但大家一看到这把剑,都不由自主地觉得这才是凤凰,凤凰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司空飘雪皱眉道:“他们是什么人?” 司空飞雪淡淡一笑道:“血雨楼这些年来暗中逮捕关押的七十六位壮士,有四个死在狱中,七名不堪受辱而自尽,此外的六十五名前辈,都在这里。” 司空飘雪道:“你说什么?” 司空飞雪笑道:“不如你把剑放下,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谈。”他没有在意脖子上这把世上最锋利的剑,走到一张椅子旁,慢慢坐下,托起一盏香茗,轻轻咀上一口,镇定自如。司空飘雪的眉头依然皱着,但凤凰却还是入了鞘。 司空飞雪却反而似乎不愿理会司空飘雪,取出一张地图,指着上面的城楼道:“这是燕京城的全局图,近日既是大妃生日,午时,百官、命妇都会在皇城中朝贺庆生。士卒将会集中在城东,巡逻的士兵相对很少。今天,我们就从东门撤走。” 一个老者问道:“如何应付城防盘查?” 司空飞雪成竹在胸,“今年皇上为了取悦皇妃,特地从请来几个班子在燕京表演杂技。我们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大家化装成杂耍班子。到了东门,我们就说我们的表演不好,皇上不喜欢,赶我们走就行了。”他微微一笑道:“至于杂耍班子所用的衣物道具,飞禽走兽,在下早已找一个班子,呃,借过来了。” 厅中众人面露喜色,这些武林人士长相都甚有特征,或为身材魁梧,或为容貌丑陋,或者全身上下都是刀伤剑疮,扮成普通人很容易就被识破,但若是扮成杂耍班子,一定可以蒙混过关。 杨梅忍不住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好心?你不是金狗头子吗,为什么送他们出去?” 司空飞雪淡淡一笑,悠悠道:“因为我总算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属于哪个国家,以及……”他看着司空飘雪,缓缓道:“我被遗忘的过去。” 他看着司空飘雪道:“这也是我们两兄弟都遗忘的过去。” 司空飘雪盯着他道:“兄弟?” 司空飞雪点头道:“兄弟。” 司空飞雪拍了拍手,一个老人从侧门中走了出来。混浊的双眼一看到司空飘雪,眼中就噙满泪水。 他已经很老了,走路都有点撞撞跌跌,但他撞撞跌跌地走到司空飘雪面前。带着一种吃惊喜悦混合着感激的心情,他端详着司空飘雪。 他忽然捧起司空飘雪的脸。司空飘雪应该反抗的,这个老人如果趁机施杀手,就算是剑帝也无时间抵抗。但他偏偏就没有拒绝,对这个素不相识的老人,他彷彿很有亲切感,彷彿在很久以前,他们曾经认识,熟识。 老人看了看司空飘雪,看了看司空飞雪,端详着司空飘雪,他又看着司空飞雪,目光中满是期待。 司空飞雪的眼中居然也满是泪水,他向老人点了点头。 老人忽然跪下,他的手紧紧抓住司空飘雪的衣襟,“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大少爷!大少爷!”老人的泪水泛滥,泛滥得司空飘雪都有泛滥的冲动。 司空飞雪站起来,慢慢走向司空飘雪,“哥,哥……我从来没有想到我居然还有哥哥。司空飘雪、司空飞雪,我们是孪生兄弟,你还记得吗?你还记得吗?” 司空飘雪长长吸了一口气,“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空飞雪点头道:“我们家的仇恨,我们家的过去,你的确应该知道。邵叔,你就告诉他吧。” 老人点头,他爬起来,他的眼依然爱怜地看着司空飘雪。他抽着鼻子,揩去眼泪,“大少爷,你的左臂是否有一颗痣,你的右背是不是有烫伤的痕迹?”他看着司空飘雪惊异的表情,摇头道:“少爷小时候太调皮了,把滚烫的水都淋在自己的背上。少爷,这么多年了,你的咳嗽毛病该好了许多吧?你小时候那块铸着‘司空飘雪’字样的金牌,还在吗?” 司空飘雪退了一步,惊道:“你……你怎么知道!” 司空飞雪抿住嘴唇,彷彿在忍住要冲出眼眶的泪水。他忽然向众人朗声道:“诸位好汉,这是司空飞雪家事,飞雪先告罪,离开,离开一下。”他依然是很英俊很镇定的表情,虽然声音中彷彿潮湿。 老人抓着司空飘雪的手,将他带到一个小小的房间中。司空飘雪呆呆的随着他走过,感觉那么熟悉,彷彿很多年前他就是这样,被这位老人指引着。这间小小的房间之中,满满的都是一些儿童的物品,木马摇篮,不一而足。老人从一张桌子上取下一把木剑,颤声道:“大少爷,这是你三岁的时候,我为你制造的,你,你还记得吗?”司空飘雪抚摸着那把木剑,脑海中一片混乱,彷彿曾经见过,彷彿熟识,但是搜遍脑海,却又不能寻找到实实在在的证据。他的双手有千钧力道,今天却几乎拿不稳这轻轻飘飘的木剑。良久,他迷茫而急切道:“老人家,究竟,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人点头咽声道:“大少爷,你,你小时候都是一直叫我邵叔的。”司空飘雪怔怔道:“邵叔,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人彷彿很满足,他看着司空飘雪,慢慢道:“我们司空家,本是隐逸山林与世无争,但我们最大的仇人,却是金国的皇帝。许多年前,我们家的老主人,司空家的老爷,司空逸得到了紫剑先生的一本《紫剑录》。”司空飘雪大惊道:“《紫剑录》?”老人点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门书,竟然惹来了灭族之祸!先金皇帝完颜晟会围攻司空府。大难当头,老爷叫奴才带着两位少爷,避难。天佑司空家,两位少爷都还好,司空家不会绝后了。老奴带着少爷们逃窜,躲过皇帝的追击,却躲不过金蚁宫的搜查。大少爷被抢去,老奴只好带着二少爷逃命,好歹躲过了这场浩劫,可怜我司空家四十七口人,为了这本书,如今只剩下我们三人了。我为活命,舍身为奴,好歹养大了二少爷。” 司空飘雪看着还在流泪的老人,看着眼圈红红的司空飞雪,忽然觉得喧嚣的世界安静了,三十多年来的过往在他的眼前晃动着,他的眼中模煳得闪现儿时的影像,一个陌生又亲切的老人倒在血泊中,他向自己伸出手,艰难地张开嘴,好像要说些什么,那个影像,就是深藏记忆之中的父亲吗? 司空飘雪好像醒了过来。良久,他转身他看着司空飞雪,缓缓道:“后来金蚁宫的人抢走了大少爷,但他们运气不好,他们碰上了胡大先生,因此全都送了命。而大少爷也因此得到了胡大先生的抚养,得到胡大先生的真传。”他好像也很想哭,可他笑着对司空飞雪说:“一直以来,我都盼望着能见到我的亲人,没想到,一见面,我却对你拔剑。” 三十年前的记忆,谁能记得清楚?司空飘雪看着这个自己熟悉的世界,却彷彿隔着一层纱布。事情变化得太快,他不敢相信,也不能断然相信,可这些若非事实,为什么面对司空飞雪,我能看到另一个自己,若非事实,为何面对这些人,我会感到如此的熟悉? 司空飞雪笑着:“血雨楼主,司空飞雪,四年前,我才从邵播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世,从那时起,我就计划着今天。我做的事,也许应该能补偿我过去的助纣为虐。” 他抓住司空飘雪的手,“等这件事情完了,我带你去司空家的旧址,去父母的坟前上香。” 司空飘雪茫然,“父母的坟前,父母的坟前。” 司空飞雪点头:“兄弟?” 司空飘雪愕然,良久点头:“兄弟。” 司空飞雪(二) 司空飘雪还在笑,“你没有兄弟,你不知道一个浪子,忽然有一天,有了亲人,有了家族,知道自己的归属,是一种什么心情。” 雷霆耸了耸肩,“没兴趣知道。但是,你没有跟他们一起?” 司空飘雪摇头,“我不喜欢这么多人,更重要的是,我还有工作要做。”他的脸色转为凝重,“既然好不容易发现了血雨楼的所在,凤凰剑便该饮血。” 他长叹一声,“血雨楼在燕京的总部,一共有两百二十七人,二十三条狗,现在,他们都已经是尸体。那座堂皇崔巍的血雨楼,现在也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烟尘。” 雷霆一拍桌子道:“好,杀的好!”他又叹了口气道:“只是金狗被你杀干净,我长大了,不知还有几个金狗要杀?” 司空飘雪摇头道:“金国虽然屡屡犯我边境,杀我子民,但他们也是人,我的剑下,却有这么多生灵,这么重的血腥。你还没有杀过人吧,等到你长大了,杀了人,你才会知道杀人的滋味是多么可怕,多么可怕。”他的脸色暗淡,看着他手上那一把长剑,摇头道:“凤凰是最高贵的生物,凤凰是生命的象征,可是现在它的锋刃之下,却又不知道有多少的冤魂,这些冤魂,又不知正在被多少孤儿寡母祭奠!上天生人,就是为了他们分成不同的种族,相互厮杀的么?哼哼,上天不仁,以众生为刍狗么?” 司空飘雪醺醺然道:“我记得杨梅在离开燕京的时候,要跟我约定,要我去她家。我烧了血雨楼,又养了两个多月的伤,回到大宋,听到的却是有关飘絮山庄的婚礼。” 雷霆恍然道:“她,她叫人找你,又是为什么?难道就只是为了要你去喝一杯喜酒,当个伴郎?”他忽然睁大眼睛,“不会是她看上你了吧?”他站了起来,“那你还犹豫什么,快走呀,你也老大不小了,再不找到老婆,就尊驾这副模样,那就不好办了。” 司空飘雪苦笑道:“司空家的那么多血泪,一直都是他一人支持,一个人承担。我……我欠他太多。” 他抬起头,自嘲道:“更何况,我不是一个好男人,也不会是一个好丈夫,陈飞儿就是一个教训。像我这样的人,只应该活在别人的梦里,而不是身边。” 但同时一个声音在问自己:“但是你舍得吗?已经失去飞儿,你还能够失去吗?” 雷霆拍着司空飘雪的肩膀,笑道:“你能够想得开就好,不娶老婆是好事,不然像我叔叔一般,行尸走肉,那可不妙。我看我们不如明天开始继续追杀容婕儿,云游四海,打遍天下。” 司空笑道:“你个小破孩,哪有那么多的废话?不过,追捕容婕儿,此事不能耽误,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狡猾,单凭毒术,便能横行天下,非得去请一个能够克制她的人出山才行了。” 雷霆好像开始兴奋了,“那个人一定就是我了?” 司空飘雪愣愣地看着他,彷彿自己听到的是本世纪世界上最大的一个笑话,他缓缓皱眉,而且是很深的眉头,他狠狠地摇头道:“当然不是你这个小鬼。”雷霆苦着脸道:“凭什么不是我?唉……,唉……” 司空飘雪微笑道:“你放心,我保证,接下来的路,一定会很好玩!说不定我们还会有生命危险。”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彷彿是在讲鬼故事似的。但他知道雷霆根本就不会有害怕的反应。 果然,雷霆陡然兴奋起来,大叫道:“好,本少爷我就喜欢生命危险,小爷我就陪你玩、到、底!” 司空飘雪哈哈一笑,用一种很尊重的声音说:“我要去找一个人,一个绝对能够克制容婕儿的人,百草堂中的‘医仙’,十方武者中的神农一笑。” 司空飞雪(三) 百草堂是个闲人免进的地方。 神农架,满山遍野的绿色,满山遍野的生命。层层翠屏之下,处处生机勃勃。 神农架长久以来都是医者的圣地,因为行医济世的始祖就是在这里尝遍百草,成就他舍己救人的精神,为后人留下“医”之道。 近十几年来,神农架更是医者期盼拜访的地方,因为在神农架草木深处,居住着天下医道的集大成者,江湖第一美男子,十方武者中的神农一笑。 不过很少有人真的有胆子进神农架,好像神农一笑并不是很好客。很少有人能在这重重翠绿中找到他的宫殿,他们基本上很快就被神农架的毒虫勐兽和野人吓跑了。 雷霆不怕勐兽,对野人也没什么坏印象,但是他讨厌毒虫。现在他的身上已经有了三个包四个泡五道血迹。所以他的嘴巴都气得鼓鼓的。 更可气的是司空飘雪还在故意气他!司空飘雪笑道:“哎呀,是什么毒虫,居然把雷少爷的嘴巴蛰的这么鼓?” 雷霆气唿唿的说道:“这不是蛰的,这是气的。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多可恶的虫子?” 司空飘雪笑道:“这些虫子很可恶吗?它们为什么不咬我?” 雷霆瞪了他一眼道:“大概是因为我太帅了,它们都瞧不上你了。” 司空飘雪鼓掌道:“来了一趟神农架,我真是长了见识。原来蜇人的虫子都是母的。” 雷霆忽然停下,用力在上排了几下,赶跑那驱之不尽的几只蚊子。“难道我的血就很好喝吗?嘿嘿,只怕哲人的虫子还真都是母的!” 司空飘雪苦笑道:“这些蚊子,你越急,它就越凶。” 雷霆大声道:“为什么我们非到这种地方来?容婕儿不可能来这里的。” 司空飘雪点头道:“我知道。我们不是来找容婕儿,我们不过是来找她的克星而已。” 雷霆不以为然道:“到底神农一笑是个什么人物,容婕儿必须怕他?” 司空飘雪正色道:“神农一笑名列十方武者,他的武功不需要说了,他号称医仙,医术称得上海内第一。容婕儿的毒功在他面前只是小儿把戏。而且要追捕容婕儿,神农一笑是最好的人选。因为……神农一笑是容婕儿的姐夫。” 雷霆“啊”的一声,嘴巴长得老大。他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他跟你一样,是个光棍。”他马上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叫神农一笑来捉他的小姨子?” 司空飘雪点头。“神农一笑为人洒脱,虽然鄙视世俗,但大节之上还是甚有分寸的。” 雷霆摇头道:“我看这件事情不是十分容易。” 司空飘雪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雷霆笑道:“如果容易,你只需要派一个认识路的人送信就可以了,不用浪费我们的宝贵时光来找他了。” 司空飘雪叹道:"小鬼,看不出你还有大脑。神农一笑不会有什么问题,问题出在他老婆身上。” 雷霆叹了一口气,“我算是明白江湖是怎么回事了,怎么你们这些大侠啊,高人啊什么的,有事没事就要和女人扯在一起,难道你们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你你你说,这又和神农一笑的老婆有什么关系了?” 司空飘雪苦笑道:“我的那位嫂夫人有时温柔如水,有时候暴躁如火,常常会使一些小性子,脾气古怪的很,据说神农一笑天不怕地不怕,就连生老病死似乎都不是很怕了,偏偏就是怕他的娇妻。” 雷霆安慰道:“没办法,更年期嘛,女人都这样的。” 司空飘雪摇头道:“什么更年期,嫂夫人如今才不过二十有五。”雷霆大吃一惊:“原来神农一笑居然娶了这么年轻的老婆。” 司空飘雪笑道:“你莫非以为神农一笑很老了?他其实只有三十四岁。” 雷霆皱眉道:“江湖中的十方武者成名都已经十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年轻?”他皱眉道:“而且,究竟‘十方武者’是什么意思?” 司空飘雪悠然道:“所谓十方武者的称谓,其实是源自十五年前的一桩武林大事。”雷霆皱眉摇头道:“十五年前,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司空飘雪笑道:“当时的武林一共有四位最强的高手,便是江湖上盛传的三剑一刀了。当时武林盟毁灭天正教,‘一刀’凌日轮自然不在了,剩下的三剑,你想必也知道吧。”雷霆点头道:“那自然是东皇帝庄的东皇定天、你的师父胡大先生,还有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玉凰朝?” 司空飘雪点头道:“是时大侠玉凰朝的妹子刚刚出嫁,玉凰朝便萌生退意,在泰山之上金盆洗手。” 他昂然道:“玉凰朝退隐江湖,胡大先生与东皇定天都前去送行。当日三人在泰山之上,诗酒娱乐,纵论江湖。便在酒席之上,评出了十年之后,武林之中的十位最强者,合称‘十方武者’。结果这番谈话定是被当时的酒童仆厮传了出去,很快便在江湖上传开了。三位高人慧眼如矩,果然十年之后的江湖,便真是这十人的天下。” 雷霆惊愕道,“能者必有无所不能之处,这三位前辈,真是神仙一般了。” 司空飘雪笑了笑,“十方武者崛起江湖,虽然都是身怀绝技,但那也是因为当时刚刚经历了日光城战役,中原武林元气大伤,精英凋敝,才让我们十个人脱颖而出。何况世之奇伟雄烈之士,层出不穷,未入十方武者之人,就未必是庸才。就比如丐帮帮主东方苍龙,他就不是十方武者中的人物,但他的一身武功,比起我们来,可丝毫不差啊。”他看着雷霆,又笑道:“不过,神农一笑和你父亲也是好朋友,他多半会指点你一两招,那你就受用无穷了。神农一笑有一门十分神奇的武功,叫做摄魂夺魄,学习了可以天地万物交感,甚至可以俘虏旁人的思想,你若是学会了,以后都不用想找当官的化缘了。” 雷霆叹了一口气,“不找当官的化缘,那其实是一点都不好玩。喂,死凤凰,我们还是快走吧,否则不到神农一笑指点我,我已经被虫子吃光了。对了,你究竟认识不认识路,究竟百草堂多久才到?” 司空飘雪停住脚步,微微点头,“看来,我们已经到了。” 八、百草堂 百草堂(一) 在到达百草堂前,雷霆一直在想象它的样子。[.超多好看小说]既然神农一笑名满天下,百草堂应该富丽堂皇;不过神农一笑隐居深山,百草堂又应该很俭朴才对。 他实在没想到百草堂居然是这个样子,他实在没想到,房子可以这样建。 百草堂很大,百草堂就是一座巨大的山头。百草堂也很堂皇,雕梁画栋,飞阁流丹。但你就是走到水火宅的身边,你也不会轻易发现它是一座庄园,因为整座水火宅都是绿色的!高墙面面,苔藓生之;石柱根根,青滕缠之;瓦片块块,绿叶覆之。再加上满山的鲜花老树,使水火宅和整个神农架连成一体,与自然融合无间。水火宅两旁的树上,栖息着数不清的奇珍飞禽。这个草堂哪里是人力建造的,简直就是自然而然的生长出来的! 雷霆待了半天,不由得赞叹道:“原来房子可以这么神奇。”他看着司空飘雪道:“幸好这里没有种梧桐,否则我们的剑帝凤凰就会蹲在树上,永远也不走了。” 司空飘雪笑道:“小鬼,快进去吧。” 水火宅的大门更加神奇。门口两株古松,垂下腰来,作迎客之状,长得一模一样,左右对称。大门上高挂牌匾,匾上无墨,却有青滕蜿蜒其上,勾勒出“百草堂”三字,作瘦金之状。 司空飘雪指着牌匾道:“你信不信,这些青滕是自己长成这个样子的,嘿嘿,能指挥旁人的思维,已经是了不起了,可能指挥植物的思想,那就更加的了不起啊。” 进了大门,一个仆人也不见。神农一笑向来就没有仆人,也没有门卫,能够找到水火宅的多半是神农一笑的朋友。 百草堂中居然没有中药气味,原来这座建筑不但外面是植物,里面的墙壁地板都是植物自然长成的。门后长长的过道并不黑暗,头顶有阳光透过树枝照进来,过道中居然还不时有几只孔雀悠然的散步。 雷霆问道:“已经到了百草堂了,你的那个什么武林第一美男在哪里?” 司空飘雪苦笑道:“我不知道,这么大的百草堂,只有他夫妇两人。” 雷霆不耐烦道:“那你就大喊一声,把它叫来。” 司空飘雪摇头道:“不行,他二人喜欢清静,而且时绝对清静。他们每天研究‘毒’与‘药’,最怕被人打断思路。” 雷霆小声道:“你告诉我,神农一笑的夫人,是不是很凶,是不是长得像夜叉?” 司空飘雪笑道:“神农一笑的夫人,怎么会很凶?不过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她了,或许她还真的很凶……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她绝对长得不像夜叉,除非夜叉长得像西施。” 他的话忽然定住了,因为最美丽的夜叉出现了。 她绝对很美丽,如同一朵妩媚的花,花儿的腰肢在晨风中扭动。她彷彿具有磁力,不但吸引男人的眼球,而且吸引他们的心跳。虽然现在她面前懵懂的小孩和寂寞的剑帝都不怎么会心跳。 司空飘雪很吃惊,这么多年没见面了,她居然比刚认识时候还要年轻。 不过神农一笑夫人好像更吃惊,“你怎么来了?武林盟的事情你搞定了没有?” 这句话问得无头无尾,司空飘雪自然也莫名其妙。十五年前,玉凰朝退出江湖,此后东皇定天暴毙东皇帝庄中,胡大先生远渡海外,武林盟早就已经不存在了,什么叫做“武林盟的事情”?司空飘雪咳嗽一声道:“嫂子见笑了,飘雪听不懂。” 嫂夫人好像有点吃惊:“飘雪?你什么时候改名字了?我听说你已经放了那批人,现在不是应当和他们在一起么?” 她的话也让司空飘雪莫名其妙:“嫂子,什么改名字了?多日没来看你和神龙兄,嫂嫂告罪。” 嫂夫人看着司空飘雪,过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谁叫你老是不来看我们,你再晚来,我连你长什么样都会忘了。” 司空飘雪苦笑道:“飘雪惭愧。”他忽然觉得嫂夫人今天有点奇怪,比平时还要奇怪。 她看着雷霆:“他是你儿子?” 司空飘雪连忙道:“不是,我来介绍,他是我的,呃,我的弟弟,雷霆。雷霆,这位就是医仙的夫人,我们的嫂子,容敏儿。” 容敏儿笑道:“原来你还有个这么小的弟弟。好了,我们到药房说话,我马上找一笑过来。随我来。” 司空飘雪和雷霆于是跟着容敏儿在这迷宫里面转来转去。雷霆抓住司空飘雪的衣服,小声地、狠狠地问道:“为什么每个女人都说我是你的儿子,我有可能是你的儿子吗?” 司空飘雪也点头,眼珠一转,小声说道:“说得也是,我这么英俊,生个儿子也应该是沉鱼落雁的才对。” 雷霆问道:“我很丑吗?据说我长得很帅的。” 司空飘雪笑道:“江湖传言,往往都是不准的,你老爹当年都有人说是英俊好比潘安呢。” 雷霆摇头叹气道:“没大没小,你这个人真的有三十岁吗?” 容敏儿似乎并没有雷霆想象中的那么凶,而且她泡的茶很好喝。 茶不应当好喝的,雷霆对这种苦苦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容敏儿泡的茶居然是甜的。在神农一笑的屋子里面,什么味道的茶都有可能出现。 “那么,你找神农干什么来的?”容敏儿一边喝茶一边问道,“你告诉我,我再决定是不是喊神农过来。”她大剌剌地坐着,俨然就是一家之主。 司空飘雪喝了一口香茗,点头道:“这件事情,无论是神龙兄,还是嫂夫人,均能施以援手。说起来,司空飘雪近日来到百草堂,是希望神龙兄能够出山,收服一名奸人。” 容敏儿的样子看起来怪怪的,“以剑帝的武功,天下何惧之有,有什么事情,还能难得到你?”司空飘雪苦笑道:“天下之大,武道之深,司空飘雪沧海一粟,怎敢自大。何况我要对付那人,武功倒也平常,但是她毒药迷香太过厉害,让人防不胜防。” 容敏儿微微一笑:“你说的这人,只怕我也知道,是不是就是上次在苗疆弄得风生水起的那个容婕儿?” 剑帝微笑点头道:“正是此人。以前她的轻功毒药便已经非常厉害了,更不巧的是她最近发明了一种神奇的,无色无臭,防不胜防,而且似乎是专门针对内家高手的。” 容敏儿点头:“那你见过容婕儿吗?” 剑帝摇头,“我只见过她一次,但她黑纱蒙面,便没有看清她的样貌。” 容敏儿笑的说:“那她发明的神奇叫什么名字?” 剑帝想了想,摇头道:“倒是没有听过。” 容敏儿笑道:“这种的名字很特殊的,叫做‘初恋’,因为它能使人像初恋时一样手足酸软,不知所措,头脑迷迷煳煳。我说得对吗?” 剑帝愣住了,“你怎么知道?你……”司空飘雪忽然凤凰出鞘,剑指容敏儿:“你,究竟是谁?” 容敏儿大笑道:“没想到这个自投罗网的小子,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剑帝,可笑可怜。”雷霆大奇道:“我们中了什么毒了,啊,出了什么事情?” 司空飘雪微惊,凤凰疾刺容敏儿眉心,但手臂刚刚一动,全身力气就不知道去那里了。剑帝的手,曾经击杀无数武林豪强,今天却连自己的配兵都拿不稳了? 司空飘雪恨恨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假扮嫂子?”他再也支持不住,坐倒在地上。雷霆大骂道:“贱女人你干什么!”冲过去就朝容敏儿锤了过去,哪知容敏儿只是轻轻喷了一口气,雷霆便觉得头脑一晕,居然就倒了下来,再也爬不起来。容敏儿摇头道:“可惜了,你没有练过内功,所以‘初恋’对你没用。可是……”她一把提起雷霆,正正反反给了他十几个耳光,冷冷道:“凭什么我就是贱女人?我有哪里贱了!嗯,我本就应该是这里的庄主夫人,你们本来是应该叫我嫂子!” 雷霆被她扇的两眼发昏,司空飘雪恨恨道:“你究竟是谁!” 容敏儿扔开雷霆,得意笑道:“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不是吗?哦,对了,那天晚上我黑纱蒙面,你还真是什么都看不到了。”看着两人躺在地上难以动弹,“做事之前,也不打听清楚,一个是容婕儿,一个是容敏儿,你们难道不知道,容敏儿是我容婕儿的双胞姐姐?” 容婕儿现在是一副胜利者的神态,她蹲下来,抚摸着剑帝英俊的脸庞,样子好像一只玩弄老鼠的猫,“原来剑帝的名字叫飘雪,飘雪。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们的,你们是我的客人。飘雪,有件事你说错了,我没有假扮你的嫂子,因为我马上就是你的嫂子了!” 百草堂(二) 偌大的药房已经被布置成了一个喜堂,百草堂的碧门翠户上,都贴上了大大的喜字,而每个房间都燃烧着巨大的红烛。这些都是容婕儿亲手布置的。她很高兴,她的脸上已经挂满笑容。穿上鲜红的礼服,容婕儿现在是一个娇羞的新娘子。 容婕儿的婚礼并不冷清。来的都是江湖中的名门之士。这些名门之士就是赫赫有名的剑帝以及赫赫有名的战虎的儿子雷霆。能够请到他们两位,面子也算不浅了。 但是她的婚礼还少一个人,没有新郎,再美的新娘都不是新娘。 雷霆已经可以讲话了,他转过脸,对身旁一样无法动弹的司空飘雪问道:“这个女疯子要干什么?她不会是看你有一点点英俊,决定嫁给你吧?” 司空飘雪苦笑道:“容婕儿眼光何其高,怎会看得上我?她要嫁人,也至少会嫁给江湖第一美男子吧。” 雷霆惊道:“神农一笑!” 一直到许多年之后,雷霆都认为神农一笑很帅,都认为他的确是武林第一美男子。但这不包括第一次他见到神农一笑的时候。因为初次见面,神农一笑是被人拖出来的。 容婕儿的力气似乎不怎么样,她用了很大力气才把神农一笑拖出来。然后安安稳稳地扶他坐在椅子上。 神农一笑看来也中了“初恋”的毒,不过看容婕儿现在的表情,大家很难判断神农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但雷霆终于知道,江湖第一美男子是什么概念了。神农一笑不是小白脸,他并不是长得娇滴滴的像个娘们的男人。他的一头长发很帅的披散着,他的鹰鼻使他棱角鲜明的脸更加有性格,三缕长须飘飘然,显示他自有成熟魅力。他的身体不高不矮,刚刚好能够配得上世上大部分的美人。现在他一动也不能动,只能张嘴说话。他于是只有苦笑,歪着脑袋,他苦笑的样子也叫容婕儿陶醉。 容婕儿笑地对神农一笑说:“小东西,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还不乖乖地听话?” 神农一笑淡淡道:“小婕,我不是一向都很乖的吗?你是我的小姨子,我怎么会不听话呢?”他的声音里面,满是磁性。 容婕儿在神农一笑耳边轻声说道:“我不要当你的小姨子,我要当你的妻子,今天就要。”她吹气如兰,声音里都有一股淡淡香气。 神农一笑笑道:“原来我是这么有吸引力的,不过我好像已经结婚了,怎么会再娶别人?” 容婕儿用手指捋着他的胡子,柔声道:“娶了一个,还可以娶第二个,你这么可爱,一定会有数不清的女孩喜欢你的。只要你娶我,我不在乎你心里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雷霆忍不住小声对司空飘雪道:“不会吧,天下居然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叔叔天天挂念一个女人,却得不到,他却有女人对他这么好,这个世界是不是太荒唐了?” 司空飘雪叹道:“神农一笑胡子这么长,鼻子这么弯,哪点英俊了?女人的审美观也太奇怪了。”雷霆点头道:“而且看起来已经很老了,男人年轻的时候还能是一颗珍珠,长大了像你这样的时候就是颗暗珠了,像他这么老了,只怕就是一只死鱼眼珠了。” 容婕儿根本就没有把他们的话听进去,她的手指刮着神农一笑的鼻子,“你看,连剑中之帝都来看我们成亲了,佳客难寻,我们怎能浪费光景?更何况,嫁给你之后,我就可以跟姐姐生活在一起,多好。你不是说过,我很可爱吗?” 雷霆忍不住大叫道:“喂,神农一笑,这个女人一点也不可爱,她帮金国制造毒药,危害中华,你千万不要被她迷惑了,大丈夫何患无妻?更何况你都有老婆了。” 司空飘雪笑道:“很不错的演讲。” 雷霆笑道,“尤其是大丈夫何患无妻那一段。”他的话刚刚讲完,一块手帕就飞进了他的嘴里,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神农一笑朝雷霆看了看,皱眉道:“他说的是真的?” 容婕儿点头道:“那种毒药的名字叫‘初恋’,就像我对你的感觉那样。” 神农一笑的眼光变得严厉,他厉声道:“血雨楼的目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那些毒药落在他们手上,难道还能有什么好的用途么?” 容婕儿嘴巴一扁,好像要哭出来,“你那么凶干嘛?就是因为你对我不好,我才一气之下到金国做事,和你作对嘛。只要你对我好,我就不帮女真人了,我帮你打女真人,好吧?”她现在像个小姑娘一般在撒娇,神农一笑怎么也不忍对她冷眼相待了。 神农一笑长叹道:“婕儿,不要胡闹,你还是走吧,不然你姐姐回来了,一定会生气的。” 容婕儿笑道:“你以为你骗得了我?姐姐可没有你那么顽固,她叫你娶我,你偏偏不答应。既然姐姐都不吃醋,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嘻嘻,今天的这件事情,难道姐姐就不知道了?” 神农一笑瞪眼道:“笑话,就算她想让你也嫁给我,可她,她怎么会逼迫自己的男人要别的女人呢?”他将“逼迫”二字说得甚是清楚。 容婕儿悠悠道:“你告诉我,如果没有人帮我,我怎么会这么轻易让你中毒呢?你说是吧,姐姐?” 药房外传出叹息声,容敏儿缓缓地走进来,烛光摇曳下,她的脸色镇定如常。“对,一笑,是我让她进来,是我让她给你下药,这些红烛彩纸,都是我亲手在山下给你买的。”她的脸上居然有和容婕儿一样的温柔,“小婕儿也是一个不错的姑娘,她嫁给你,难道你会吃亏啊?她嫁过来了,我也有个伴儿了,不用整天盯着你这个臭男人了。”两个男人一个男孩都似乎愣住了,人人睁大眼睛,不知举措,神农一笑苦笑连连,骂道:“我怎么会娶了这样一个老婆?”连雷霆都知道天下不应该有女人帮别的女人跟自己抢男人,但这种事情偏偏发生在了江湖第一美男子的身上。他并不知道,这容氏姐妹,几乎可算是当今世上最为古怪的两个女人了,平日里都是脾气刁钻,花样百出,姐姐逼着丈夫娶妹妹,妹妹逼着姐夫娶自己这样的事情,与她们以前那些古怪花样比起来,当真是小巫见大巫。 九、婚礼 婚礼(一) 雷霆终于知道为什么司空飘雪会把她们两姐妹看错,她们长得的确很像,虽然不是像司空飘雪两兄弟那样一模一样,但却不容易分辨清楚。 但雷霆马上觉得,司空飘雪不应当看错,绝对不应当。她们当然都很美丽,但又有着截然不同的风姿。容婕儿的美有如宝石,闪闪发光,随时提醒别人自己的存在;容敏儿的美却像阳光,随和、自然,也许很平凡,但你偏偏缺少不了。也许容敏儿看上去比容婕儿要老一点,但却更加成熟,更有风韵。当然,我们的雷霆先生现在还小,还没有变成他长大以后那样的色迷迷的,他现在还不知道风韵的意思。 神农一笑长叹道:“为什么一个女人要帮助别的女人来抢自己的老公?难道你这么希望何别人分享我?”他呆呆看着自己的老婆,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捉弄自己,不过一个女人用这种方法逼自己的老公娶小老婆,而且还娶的是自己的亲妹子,这就似乎有点空前绝后的味道了。 容婕儿笑道:“她帮的不是别的女人,她帮的是自己的妹妹。”容敏儿大点其头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样很划算的。你要是娶一个别的小老婆,你就有两个泰山和两个岳母,但是如果你娶的是婕儿呢,你可以省下一半的赡养费用,而且你甚至不用担心大老婆和小老婆吵架,这么好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做?”雷霆与司空飘雪目瞪口呆,几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不知是应该惊骇荣家姐妹胆大妄为,还是羡慕神农一笑娶了这样一个活宝。 神农一笑好像眼珠都要掉出来了,容婕儿醉道:“这个死鬼,做鬼脸都这么帅。”神农一笑苦笑道:“老婆,放过为夫行不行?我……我……”容敏儿劝道:“一笑,婕儿又不是有什么不好,她心中对你的爱恋,又并不比我浅,她一直痴恋你,你却从来都不答应,她小小年纪,岂不伤心?” 神农一笑瞠目结舌,摇头道:“笑话,婚嫁乃人生大事,岂能如此草率?”容敏儿笑了一声,语气中满是嘲讽,“岂能如此草率,好像你娶我的时候就如何的三媒九聘似的,你自己说说,你娶我的时候,我们认识了多久?”神农一笑一时语塞,支支吾吾道:“那时我们可是认识了整整,整整一天了。” 容敏儿呸了一声道:“还好意思说?什么叫整整一天,不过四个时辰,而且见面不过五次,你就把我给娶了,嘿,我现在倒奇怪了,当时怎么这么煳涂,让你一个臭男人轻轻易易得手了。”神农一笑咳嗽了两声,看着司空飘雪两人,神色甚是尴尬。雷霆与司空飘雪对望一眼,神色都甚是古怪。实在想不到这个混球是怎么追女人的,居然有如此之神速。 神农一笑咳嗽了一声,正色道:“当时你我虽然刚刚认识,但我心里却清清楚楚地知道我一定是喜欢上你了,否则我神农一笑堂堂丈夫,何患无妻,需要,嗯,需要这么快提亲么?我们认识婕儿也很久了,可我一样清清楚楚,她都只是我的小妹子,我对她疼爱非常,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慕之心。我喜欢你而娶了你,便是光明正大,我心中没有婕儿,却让她成了神农夫人,那就是草率行事了。” 容婕儿“嗯”了一声,踱了一下脚,她虽然聪明绝顶,通天彻地,却只是一个年轻女孩,脸皮薄得很,心思又高傲的很,听神农一笑将话说得这么清楚,忍不住又羞又气。她好不容易肯放下面子,乖乖到百草堂来找神农一笑“求婚”,已经很是委屈了,心中思潮万千,却又羞于亲口将给神农一笑。 容敏儿知道容婕儿的心思,又劝道:“一笑,你是丈夫,我本来应该听你的,可是这件事情上,我们可都欠婕儿的啊。你难道忍心,让她一个孩子,孤苦伶仃的?何况,你,你不要忘记了,你本来应该是她的,当年你在大漠昏迷了,是婕儿将你救了回来,也是她把你从鬼门关前头救回来的。就是我运气背,你醒来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正好是我,她却到九宫山上为你苦苦采药去了。你当时一眼就看上我,还不是想报答救命的恩情,你若要报,当年可就看错人了。” 神农一笑森然道:“笑话,我神农一笑何许人物,不过是一点蝎子毒,难道就让人发昏了?我怎么会分辨不出来,救我的人是婕儿而不是你?恩情是一回事,感情又是一回事,我神农一笑娶你,就是娶你,与那些事情何干?唉,敏儿,你温柔娴熟,又爽快大方,最是我心中所喜,就算你平常喜欢使一些小性子,又不时会有一些古怪主意,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喜欢你。” 婚礼(二) 容敏儿脸上一红,骂道:“冤家,司空在这里,你也不修口德?”司空飘雪苦笑道:“嫂夫人既然知道我是飘雪,是不是现将那奇毒解开,让小弟稍稍休息一下?”容敏儿啐了一口,笑道:“你这个小白脸鬼话多多,放了你,你肯定听神农胡说,坏了我们姐妹的大事。你就这么乖乖坐着吧,又没有委屈你。”容婕儿却“嘤”了一声,两行清泪在眼眶中转来转去,梨花带雨。 容敏儿一惊,皱眉道:“神农,你把话说清楚,我和婕儿,从小一起长大,又有哪里不是一样的了?她难道就不温柔贤淑,不爽快大方了?你倒说说看,婕儿是那点配不上你了?”神农一笑一时语塞,缓缓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婕儿和你有什么不同,可是,可是我一见到你,就不由自主的喜欢你,但我对婕儿,却没有半点的爱恋。这本是我自己的古怪性子,我自己也驾驭不了。别说是婕儿,就是遇上了再好的女子,神农一笑也认定了,这辈子就是你了。” 他说得直白,雷霆只觉得肉麻的要命,容敏儿却忍不住脸上又是一红,又羞又喜。她与容婕儿两姐妹相依为命,她对自己这个妹妹,三成是当成妹妹来宠爱,七成倒是当成女儿一般的怜惜了。容敏儿高高兴兴下嫁神农一笑,却也看出妹子的心思了,不忍她暗自垂泪,居然在新婚之夜就开始怂恿神农一笑来个齐人之福,甚至在蜜月期间也喋喋不休,神农一笑却始终是不答应。 容婕儿暗自神伤,姐姐嫁人之后,她还是隔三岔五的到百草堂,说是找姐姐,其实却更是想见到心中的那个人,她芳心一片,全放在神农一笑身上,可惜神女有意,襄王无梦,对神农一笑再好,换来的又是一场失意。她这才一怒之下,投奔血雨楼,故意与神农一笑作对。容敏儿只怕妹妹以后惹来更多麻烦难以收场,这才痛下杀手,想出这么一个古怪主义,竟然姐妹联手起来,逼神农一笑就范。 只听滴滴有声,容婕儿双肩耸动,低声啜泣,容敏儿大吃一惊,知道妹子生性高傲,更是面皮极薄,神农一笑把话说得太明白了,她如何受得了?却听神农一笑冷冷道:“小婕,我神农一笑对不住你,我神农一笑亏欠你,只希望你大人有大量能够放过我,在这世上,我神农一笑只爱你姐姐一个人,也只会爱你姐姐一个人。我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妻子,就当你容婕儿从来就没有认识我这个王八蛋!” 他慢慢地说着,他的声音依然满是磁性,“敏儿,你以为小婕要的是神农一笑夫人的名分?你以为她要的就是嫁给我?小婕要的不是神农一笑这个人,她要的是我这颗心,只可惜我这颗心已经给了你了,再也不能给别人了,你不知究竟,一心想帮她,其实却是害了你妹子。”只听雷霆连连咳嗽,双眼翻白,自然是笑神农一笑是不是太肉麻了。 容婕儿身体一震,不禁退了两步,她优美的身姿在烛光中颤抖。容敏儿的眼睛好像涌出闪光,双肩微颤,她的心中,想的,是和她丈夫一样吗? 只听容敏儿一声长叹,走到容婕儿身边,抓住她颤抖的手,低声道:“婕儿,他,他说得也未尝没有道理,他心中既然总是没有你,你太强求,也是……也是枉然。”扑哧一声,容婕儿竟忽然笑了,泪水犹然,彷彿害怕如果不笑便会哭出来。她转过头,对着容敏儿道:“姐姐,再帮我一次。” 出手如风,容婕儿点中毫无防备的容敏儿,将她放在司空飘雪身旁的一张椅子上。容敏儿奇道:“婕儿,你又要干什么?”她知道妹子刁钻龟滑,比起自己只怕要更上层楼,也不知她一时恼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容婕儿恨恨道:“他不要我,说得轻巧,难道我就这么低贱,他想要就要,想抛就抛?”容敏儿还想再言语,却见容婕儿神色坚决,双眼通红,又不忍再说什么了。 容婕儿擦去眼角边的泪水。她笑着对神农一笑道:“对不起,我们大喜之日我还哭,对不起。哎呀,相公,我定是太,太高兴了。” 神农一笑神色一凛,心知如今只要一时心软,给了她一线希望,只怕又要陷入无情无尽的痴恋之中,还不如冷眼相对,让她心死。他闭上眼睛,冷然道:“你走吧,你说什么都没用了,我看见你就讨厌。”容婕儿勉强笑道:“相公……” 神农一笑大喝道:“你滚!你不要再废话了!这是我的百草堂,什么时候进来了你这个丑女人!” 容婕儿淡淡地看着他,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又再度涌出。“自从我十七岁认识你,我就发誓这一辈子就是你的人了。这八年来,我天天想着你,想着你。就算你不要我,我也终究是你的人。你不公平,你什么时候给过我一个机会?” 神农一笑听她语声呜咽,也忍不住心肠软了,叹道:“你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很多事情还不懂,神农一笑何德何能,能让你青眼至此?天下男儿千万,我神农一笑又算得上什么?” 容婕儿噎声一笑,柔声道:“相公,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安寝了。”这回不单是雷霆与司空飘雪,就连容敏儿都目瞪口呆,看来容婕儿眼见不能得到神农一笑真心,退而求其次,要霸王硬上弓了。容敏儿心下慌乱,却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一幕,她兢兢业业一直想达成妹妹的心愿,到了现在,却忽然一阵迷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眼见容婕儿铤而走险,只怕事情当真变得不可收拾了。她忍不住低声道:“婕儿,你这样……” 忽听容婕儿尖叫一声,与容敏儿怒目相对,哭道:“你还想说什么,若不是你,他怎会看不上我,当日他醒来看到的人如果是我,一切又何止于此?我恨你,我恨你!”她一直故作镇静,其实早已歇斯底里,忍不住在最亲近的姐姐身上发泄一番。容敏儿黯然住嘴,心道她说得也是,若不是我,她也不会有如今的伤心。但……但当日如果神农真的娶了婕儿而不要我,我是不是也会向她一样的伤心?她心潮翻涌,一时觉得自己身为姐姐,就算是将他让个妹妹也在所不惜,一时又觉得要她接受神农一笑有别的女人也许还有可能,但要自己放弃这样一个男人,却是万万不能了。 容敏儿静静想着她的心事,容婕儿也安静地为神农一笑整理礼服,将他衣服上的褶皱抚平,满脸都是温柔。神农一笑一时吃惊,也一阵感动,他看着容婕儿,下定决心,点头道:“好吧,小婕,你对我真心如此,神农一笑的心肠,难道真是生铁铸就的么,你向来说话,我不是从来都很听吗?你说什么,我就干什么,你说什么,我就干什么……”众人听他忽然反口,都是惊异,只有雷霆坐在最左侧,能够看到神农一笑一半侧脸,顿时大惊。烛光之下,神农一笑神色平静,但他的眼神却极其的诡异,眸子中发着淡淡的蓝光,彷彿瞳孔中有着一道漩涡,缓缓地旋转,缓缓地旋转,让人不由自主地向那漩涡的深处观察。 这彷彿是一种妖异的仪式,他的眼光彷彿不止能让女人迷醉,雷霆看着他的双眼,居然看的头昏脑涨,神智迷煳,简直要慢慢睡着。容婕儿居然也彷彿醉了,呆呆看着他,缓缓道:“你说什么,我就干什么……你说什么,我就干什么。”声音迷蒙,彷彿是梦话一样。司空飘雪与容敏儿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这就是神农一笑的绝技“摄魂夺魄”。天下一切武功,本来只分内家外家而已,内练真气,外练筋骨,但偏偏有一个智慧卓绝的大人物玉凰朝,居然从这两家之外,又创出了一门独特的“武功”,修炼的乃是真气与躯体之外的“精神”。本来天下所有的武学,练到深处,都必须涉及精神之上,便是战斗之时的斗志、杀气、冷静与震慑,玉凰天更上层楼,竟然创造出了这种纯以个人的精神控制他人的武学,传到了神农一笑手上,又加以改进,成为了他独步武林的“摄魂夺魄”大法。神农一笑身中“初恋”之毒,全身内力不能有半分调动,但这摄魂夺魄却与内力无关,容婕儿心神涣散,轻轻易易就中了他的招儿。 神农一笑的声音不紧不慢,语调中满是磁性让人忍不住想去听下去,“但是,我累了,我中了毒,我要先服解药,小婕你要听话,给我拿解药,拿解药。 容婕儿重覆着他的话,喃喃道:“拿解药,拿解药……”她的眸子彷彿变成了淡灰色,不露出一丝自由意志在里面,缓缓伸出手来,缓缓伸进衣襟之内,缓缓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缓缓伸出手指去扭动那瓷瓶之上的塞子。司空飘雪心知神农一笑的摄魂夺魄到了紧要关头,不能有任何惊扰,连唿吸都忍不住顿住,生怕惊醒了容婕儿。忽听砰的一声沉响,雷霆鼻子中“嗯”了一声,竟然掉在了地上。原来他身在神农一笑之侧,竟然也受到了“摄魂夺魄”的影响,忍不住全身放松,居然太过放松,从椅子上滑了下来,重重落下。这一声声响虽然不大,却将容婕儿惊醒,她“啊”的一声,忍不住站直了身子,只觉得头昏脑涨,几乎站不稳身子,砰的一声,她手指一送,那个瓷瓶跌落地上,却并未粉碎。她何等聪明,略一思索,便知道方才着了神农一笑的摄魂夺魄,这门武学他也从神农一笑手中学过,却从来没有想到神农一笑竟然用这种武功来对付自己! 容婕儿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又怔怔看着神农一笑,她呆呆道:“你用,你用‘摄魂夺魄’对付我,你……”她仰天大笑,“原来我容婕儿是这样的贱女人,这样不堪,这样让你恶心!需要你用摄魂夺魄来对付,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她放声大笑,凄厉无比,忽然走到雷霆身边,一把将他抓起,扯去他口中的手帕。雷霆舌头重获自由,他大骂道:“你个小娘皮你居然……”话未说完,容婕儿扯下瓶塞,将药水全部倒进雷霆口中,又伸手将瓶塞盖上,但她双手颤抖,小小的瓶塞总是塞不进瓶口之中。却听司空飘雪大叫道:“你干什么?”容婕儿一脚飞踢,击在司空飘雪头上。司空飘雪如今真气无法运行,抵御力比普通壮汉还不如,顿时晕了过去。 婚礼(三) 容婕儿看着神农一笑,且恨且悲,更自怨自艾,她举起那个瓶子,泪眼迷蒙,居然抓不住,任它跌落,泣声道:“这是‘初恋’的解药,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么?”神农一笑一呆,缓缓道:“伤心?”容婕儿缓缓点头,将雷霆扔到地上,冷冷道:“解药就在这个小子肚子里面,可惜这种解药是用来闻气味的,不是用来喝的,你一定知道,毒从口入吧,神农一笑,你既然自称医仙,为什么不帮他将这种剧毒解开?” 神农一笑皱眉道:“他与这件事情了无关,你又为何要伤害他?”容婕儿恨恨道:“姐姐与这件事有关,你是不是要我伤害她?神农一笑,我的初恋是你给我的,我的心痛,也是你给我的,你纵然能够解除这个小孩身上的伤,却永远不能弥补我心里的痛。他快要死了,全都是因为你!”容婕儿伤心之下,竟用者小孩泄愤。 神农一笑大惊道:“他不过是一个小孩,你下得起手?” 容婕儿一字一顿道:“你这样对我,你又下得起手?” 看着这喜气洋洋的大厅,容婕儿的心痛得好厉害。我能够放弃一切,不顾尊严为他,他却始终看都不看我一眼。难道我对他的好,只能以仇恨终结?容婕儿慢慢转身,不愿意再看这些人一眼,只想静静地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红色礼服无可奈何地脱离她的身体,吻上鲜艳的红烛,美丽地燃烧,化为灰烬。走出百草堂的大门,凉气拂面,月影婆娑,容婕儿俯视大山,陡然间只觉天地之大,却是一无所有,人来人往,都是陌路相逢,旁人都能得到幸福,自己却是孤单一人,纵有满腔伤痛,也只能对月饮泣,孤苦伤心。她自怨自艾,一个人走下神农架,哀伤叹息,却直上太阴。 药水入口,一股寒气马上从喉管到胃脏蔓延,那是冻入骨髓的寒冷,一寸一寸侵蚀雷霆的痛觉神经。那种感觉,就好像肚子里面有一把冰刀,不,是一堆冰刀,不停地横削纵砍斜刺。雷霆痛得全身抽搐,不禁惨叫起来,但随即想起,自己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这点疼痛也惨叫,实在是太丢脸了,生死事小,面子事大,当下住嘴,但豆大汗滴却是冷冷直下。 神农一笑也暗自惊心,大声道:“小兄弟,你忍一忍,我马上救你。” 雷霆大叫道:“忍一忍,啊,你怎么不自己试试,你都自身,哼,难保,还要救人?所以我就说我倒霉了,呃,从见到这个司空飘雪,就什么事情都跟女人有关,我果然要死在女人手上了,不值得啊他妈的。” 神农一笑急道:“哪有那么多废话,快点给我们解毒,有我神农一笑在,又有什么毒我解不了?”雷霆骂道:“我要是能够解毒,早就动手了。”神农一笑道:“解药就在那个白色的瓷瓶子里,你将瓷瓶打开,放出里面的气体。”雷霆痛的天旋地转,哪里有时间与他废话,大骂道:“那个瓷瓶,啊,那个瓷瓶?”这寒冰实在是痛得厉害,他忍不住大声吼叫,双拳在地上勐锤,本来他被容婕儿一口气喷的昏了,全身无力,但这样的痛楚却将他潜藏的力量全都释放,只听砰的一声,鲜血飞溅,他一拳打到那个瓷瓶之上,瓷瓶粉碎,他的手上也多了好几道伤痕。还是大叫道:“他妈的那个瓷瓶?” 瓷瓶粉碎,一股暗香蔓延四散,散入空气之中,神农一笑尽力去嗅,但他中毒时间甚长,一时间还是丝毫都不能动。寒气纵横,雷霆却简直都要被冰封住了,简直都想把蜡烛吞到肚子里面去解冻。 神农一笑长长吸了一口气,还是一动不动,只能对容敏儿叫道:“敏儿,我们这次,一定要合作了。” 容敏儿对雷霆叫道:“小孩,我们的事情连累到你,对不起了!”她问神农一笑:“你究竟能不能够解他的毒?” 神农一笑摇头道:“我根本不清楚他中的毒,是什么材料,更不知道这个小孩能不能够撑到我找到解药的时候。” 容敏儿明知无用,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他究竟能不能够撑到那个时候?” “当然能够!”雷霆叫道:“我是雷奇峰的儿子,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啊,就死?而且,啊,还死的这么莫名其妙,啊!” 解药真的很管用,不过片刻,神农一笑长吁一口气,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闪到雷霆身边。手出如风,他点住雷霆身上要穴,急忙检查他脉象,却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是雷奇峰的儿子?” 雷霆勉强笑道:“你以为雷奇峰的儿子值得假扮吗?天天被人追杀,你愿意?” 神农一笑一愣,对容敏儿叫道:“放心,他撑得住!” 容敏儿问道:“你怎么知道? 神农一笑沉声道:“因为他是雷奇峰得儿子。” 十、另一场婚礼 另一场婚礼(一) 断壁,残垣,大火,尸体。 一个老人倒在地上,他的衣服,被鲜血染红,他的嘴边,鲜血还在渗出。他的手伸出,好像要抓住什么,却抓不住,也不敢抓住。长着嘴,他在说些什么,但他在说些什么,偏偏又听不见。一支长箭飞过,将老人的脑袋深深的钉到地上,鲜血勐然喷出,洒在了司空飘雪的脸上。 司空飘雪勐地惊醒,张开眼睛。原来是梦,是梦,但那又不是梦,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他总能做梦,梦到小时候的过往,梦到父亲死去时的景况。而且这些梦越来越清晰,梦中的人,越来越真实,梦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司空飞雪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记忆中被封存的大门,而门后的信息,正疯狂却无序的在脑海四散。 他忽然想起了雷霆,那个小子被灌了一瓶药水,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他急忙坐起,想看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他坐起来,就看见了雷霆。 雷霆居然在看自己,而且看得很认真,很严肃。他的眼睛看起来还是很清澈,这个小子好像一点事也没有。 司空飘雪笑道:“你这么认真得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很帅?”他最近好像很喜欢拿雷霆开涮。他有时候觉得雷霆真的是自己的弟弟,有多好,但他有时又禁不住希望能够真的有个向雷霆一样的儿子。最近自己是不是老了,不然怎么脑子里面满是老婆儿子这样的念头? 雷霆好像却没有逗他的兴趣。雷霆皱眉道:“你在作噩梦?” 司空飘雪急忙摇头道:“怎么会?我是大人,又不是小孩。” 可惜雷霆根本没准备给他面子,他的表情一看都不相信。他看着司空飘雪道:“我小时候也会做噩梦。那时候我和叔叔被丐帮的人追杀,那时候我还小。” 他的脸上忽然露出狡猾的神色,他忽然拍了拍司空飘雪的头说:“所以等到小弟弟你长大了你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司空飘雪一把抓住雷霆,把他举起来,笑道:“莫非你长大了?长大了可是会变声的。” 雷霆正要说话,忽然体内一股热浪从内腑中涌来,忍不住咳嗽起来。司空飘雪一惊,这小子一直身体很好的,怎么会……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这小子现在只剩下半条命了,你还是先不要动他。” 司空飘雪放下雷霆,问道:“他怎么了?”他没有问说话的是谁,他知道这是神农一笑的声音。 神农一笑潇洒地走进房间,“他差点就永远长不大了,如果不是我在他身边,他早就死了。” 雷霆白了神农一笑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堂堂医仙,解个毒还需要这么久,还有,如果不是你,本少爷我会中毒吗?” 神农一笑对司空飘雪道:“他真的是雷奇峰的儿子?” 司空飘雪耸了耸肩,“他告诉我他是雷奇峰的儿子,我一点证据也没有。不过我看他,只能是雷奇峰的儿子。” 神农一笑笑道:“不错,只有雷奇峰的儿子,才可能像他这样不讲礼貌、脸皮厚极却偏偏命硬。不是世上没有几个人有这么多优点。” 雷霆笑道:“不用这么夸奖我,我其实脸皮很薄的。”他感到有点冷,于是把身上的棉袄拉得更紧。他的身上还是老铜头的棉袄,老铜头大大的棉袄穿在他的身上,有点不伦不类。 司空飘雪忍不住道:“这件破棉袄不要穿了,我给你买一件新的。” 雷霆摇头道:“留在身上比较好,以后遇见老铜头好还给他,何况你那么穷,本少爷还是劝你认真存一点钱好去讨一个老婆。不过讨老婆要小心了,首先要担心你是不是有个什么兄弟之类的亲戚要和你抢老婆,那倒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要确定那个老婆是不是有孪生姐妹之类的亲戚,要抢你去做老公,唉,我们江湖上的好汉,碰到女人的时候,都是一筹莫展。”他长叹一声,彷彿甚是苦恼似的,其实这个小王八蛋心里一定在笑。司空飘雪与神农一笑脸色古怪,都知道这小子什么意思。 却听一人咳嗽一声,大声道:“那个小鬼又到哪里去了?毒还没有解得差不多呢,还剩三四千针灸呢。”雷霆面如白纸,惊道:“不要说我在这里,神农一笑,你老婆怎么这么狠辣!”那声音正是容敏儿。她老远就听到雷霆调侃二人,忍不住也想逗他玩玩,神农一笑心知肚明,却苦笑道:“三四千针灸便叫狠辣了,小鬼,你应该庆幸,你只需要挨上三四千而已,算起来一两天就可以搞定,我可要挨上大半辈子,四五十年啊。”他与司空飘雪相视一眼,放声大笑。 雷霆叹了口气,摇头道:“原来所谓的十方武者,江湖前辈,都是这种货色,唉,大出想象之外啊。”他叹气摇头,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堂堂十方武者,英雄人物,为什么什么时候都要和女人扯上关系。雷霆先生当然还小,他并不知道,英雄人物往往是风流人物,而且,英雄,通常是很难过美人关的。(.)他脸色转为凝重,“我刚才其实在想一件事。你还记得容婕儿刚刚看见你时说的话吗?”司空飘雪点头道:“我还记得。” 雷霆道:“她说:‘你怎么来了?’那就是说,她认识你。” 司空飘雪摇头道:“她似乎不认识我,她听到我的名字后很吃惊。” 雷霆继续道:“那么她是不是把你看成一个很像你的人?” 司空飘雪立刻道:“司空飞雪?” 雷霆点头道:“他们都是血雨楼的人,他们应该认得。那么她说的话,本来是对司空飞雪说的。” 司空飘雪站起来,看着雷霆,彷彿在很吃惊的思索,他忽然大声道:“飞雪怎么来了,武林盟的事情,司空飞雪你完成没有?武林盟的事情,司空飞雪,你放了那些人……” 他彷彿被自己的话惊住了,他睁大眼睛,好半天,他才望着雷霆道:“武林盟为什么又与飞雪有关?容婕儿与司空飞雪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放了那些人,那些人……容婕儿是血雨楼中人,飞雪是血雨楼主……” 神农一笑点头道:“武林盟,对了,近几个月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做‘金蚁宫’的组织?”司空飘雪一凛,点头道:“对。”神农一笑道:“似乎这个组织甚是强大,所图深远,而且最近这个组织的人甚至已经开始在江南肆虐,有一些武林前辈开始向全武林唿吁,要重建武林盟,远征金蚁宫。” 司空飘雪喃喃道:“重建武林盟,远征金蚁宫。只是,武林盟与飞雪是什么关系,与血雨楼又有什么关系?”两人低头沉思,忽然同时抬头,彷彿都想到了什么事情。容敏儿出现在门旁,看着他们,他同样听见了他们的谈话,这间房子中的每个人都是才智聪慧之辈,雷霆年纪虽小,江湖走的却并不见得比别人少,大家都想到了同样一个道理,“如果有一个武林盟,那么一定会有一个武林盟主,对不对?” 另一场婚礼(二) 杭州,飘絮山庄。 飘絮山庄的庄主叫杨飞,不过他看起来一点飞的样子都没有。退出武林,金盆洗手这么多年,他已经变成一个习惯养尊处优的胖子。胖的让人怀疑他还能不能走动。 但今天杨飞似乎真的飞了起来,因为今天是他宝贝女儿的大喜之日,大喜之日来的客人可真不少。江湖上的朋友都没有忘记他,被司空飞雪救走的许多武林人物也来助兴,生意场上的伙伴也没有忘记来庆贺他,杨飞庄主只有在山庄里飞来飞去,在这个深秋挥洒他油滴滴的汗水。本来杨飞要嫁一个女儿,总觉得自己算是做了一个亏本买卖,但想到这个好女婿的好处,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很划算。这两个月江湖上最为盛大的传说,便是司空飞雪的弃暗投明,这些天武林上最出名的人,便是这位司空飞雪。此人是金国要人,聪明无比,干练非常,投奔大宋,对大宋朝廷来说算是一件幸事,何况他是司空飘雪的弟弟,那与大宋武林更是有香火之情了。两个月前这群人一渡过淮河,回到大宋境内之时,甚至受到了朝廷官员的接待,对司空飞雪都是推崇备至。杨飞的两个弟弟杨槐与杨明都为司空飞雪所救,当下便请他到飘絮山庄小住,以示谢意。让杨飞想不到的是,这个人居然不但会武功会做官,甚至会做生意,不过三两句话时间,便帮他达成了与西洋商人十万匹丝绸的生意。 你想想,当这样的一个人向杨飞提亲说想当他女婿的时候,杨飞会是个什么反应?当下他便大叫道:“招婿当如司空飞雪,如郭子仪之婿,狗豸也!” 然后就开始了这场近十年来声势最为浩大的婚礼,杭州城中张灯结彩,西湖之上画舫座座,酒席更是连成了长长的一串,光是桌椅就几乎将飘絮山庄给塞满了。此时已是正午,飘絮山庄之内尽是觥筹交错之声,而祝贺的礼客还是络绎不绝,好多杨飞都没能见过的高人都踏足此地。司空飞雪投宋之时,送来的贺礼实在太隆重,那六十多名好汉心中感激,他们的亲友心中感激,甚至与这些人毫无关系的人等也都有心与他结交。杨飞在酒席间穿插来回,醉态可掬。忽听堂前礼客大声道:“长江飞鱼帮帮主张焕道贺。”声音悠悠扬扬,一直传了进来。众人都是一惊,想不到连张焕也亲自来了。本来这次的喜事,道贺的人着实不少,就连少林寺、大雁宫这样的大门派都差人送来贺礼,但掌门人却并没有亲来。长江飞鱼帮这些年占据汉口,横行四海,发展的好生兴旺,据说教众已达五万人,那是江湖上只逊于丐帮的一个数字了。帮主张焕亲自前来,那是给杨飞天大的面子。杨飞大喜,飞奔迎上去,众人一片寂静,只听杨飞的声音隔着好几层高墙传来过来。“张帮主帮务缠身,何必亲自前来?哎呀,又何必如此厚礼,这叫小老儿我如何承受得起?”却听另一个声音道:“杨庄主不必客气,骄婿如此,庄主之福啊。张焕前来,一是要见一下你这个故人,一则是要见识一下,名动天下的司空飞雪,是如何的一番风采?”这声音温文尔雅,缥缈沉蕴,彷彿是一名得道高僧,哪里像是一名江湖草莽? 只见两人大步踏了进来,左侧杨飞笑吟吟的指路,右侧的张焕则是微笑徐行。他一身素袍,仪态雍容,左手负在身后,右手却把着一串念珠。听闻此人虽在江湖,却是崇尚佛学,经常在开坛讲学,收受门徒,果然是一派宝象庄严。众人纷纷起身抱拳,张焕含笑答礼。司空飞雪坐在席位的最末处,别人敬酒的人一轮一轮地冲了上来美酒一杯一杯的倒了过来,司空飞雪却一杯也没能喝下,杨飞安排的两名酒童来者不拒,不给司空飞雪留下一杯,只怕新姑爷喝得太多,拜堂与洞房之时只怕不胜酒力,哪便不好了。他走到张焕面前,深深鞠了一躬道:“在下便是司空飞雪,见过张帮主了。”张焕年纪似乎比他要大上十几岁,更是一派掌门,自然辈分要大了一些。张焕一把将他扶住,笑道:“果然天人之姿,也不至辱没了杨老大的掌上明珠。飞雪老弟,来来来,你我一起来好生聊聊。”众人见他亲热,心中都是雪亮,张焕努力结交,自然是司空飞雪奇货可居了。而司空飞雪有这一派掌门扶持,在江湖中的地位就更加是稳如磐石了。司空飞雪举止庄重,内心依旧笼罩在喜悦之中,杨梅,杨梅,那个女人彷彿就是苍天专门为我司空飞雪准备的,今天她将是我的妻子了,妻子,妻子。 杨飞将两人引到首席,添筷把酒,正在喜庆之时,只听堂外一个声音传来,“大金国血雨楼门人,祝司空飞雪大人新婚喜庆。”众人一时呆住,都看着司空飞雪,心知定是金国发觉司空飞雪反水,前来报仇了,不过有这么多的好朋友在这里,除非是凌日轮亲自到场,否则又有什么好怕的? 司空飞雪微微一愣,长身站起,向众人看了一眼,笑道:“看来是司空的故人来了。”蓦然朗声道:“司空飞雪在此,阁下何人?”只听一人冷笑道:“这贼人果然在这里!”接着脚步声连连,十余人迈进大厅之中,当先一人身躯伟岸,手持一柄狼牙棒,顾盼之间杀气腾腾,其后十人都一身血红色长袍,胸口绣着一两颗星辰,正是血雨楼中之人的打扮。 司空飞雪笑道:“我只道是谁呢,原来是巴古鲁老弟。”那大汉冷冷道:“谁人与你这个叛徒国贼称兄道弟?”他将狼牙棒重重向地下一放,扫视厅中众人,冷冷道:“原来你这个狗杂种成婚,还有这么多宋猪道贺!”这人是血雨楼中之人,但汉语却说得字正腔圆。群豪大怒,纷纷站起,看着司空飞雪,只要他发一声号令,转眼便将这狂徒千刀万剐。 司空飞雪咳嗽了一声,淡淡道:“巴古鲁你千里迢迢来找我,是要祝我新婚呢,还是来找我寻仇呢?血雨楼中,我与你似乎并无什么仇怨吧。”巴古鲁冷冷道:“在血雨楼中时,你是我的上司,我是你兄弟,我对你只有敬佩,哪里有什么仇恨,可你叛国降贼,辜负了皇上对你的信任,辜负了我们兄弟对你的爱戴,更加对不起祖宗神灵,司空飞雪,我只佩服那个为国尽忠的司空飞雪,却不认识这个当上叛徒的司空飞雪!”他本是敌人,但众人听他说得堂皇,也忍不住心下赞了一句。 司空飞雪长叹一声,摇头道:“巴古鲁老弟,你以为我司空飞雪会是离父母之邦,为敌国卖命之徒么?你难道就不知道我司空飞雪是一心要当忠义正直之士么?”巴古鲁一愣,皱眉道:“可你,可你如今却身在宋人的城邦之中,为宋国卖命,娶宋国的女人!”司空飞雪淡淡一笑道:“那是当然,司空飞雪的父母之邦,本身就是宋国。” 巴古鲁退了一步,惊道:“你是宋人?”司空飞雪点头道:“巴古鲁,当年我不知自己的身份,自以为是女真族人,做出了不少会恨之事,如今我却知道自己的来历血统,司空飞雪身为宋人,怎可继续协助完颜亮,做出那些大逆不道之事?”他侃侃而谈,群豪齐声叫好。巴古鲁大骂道:“不可能,我见你精明能干,谋略深远,怎么可能是宋人?你一定是搞错了,你是我们女真族的英雄,不可能是南朝人卑贱的血统。”他此言甚是狂妄,群豪都是大怒,铮铮铮铮,兵刃出鞘。司空飞雪叹了口气,说道:“各位英雄,既然此人是冲着司空飞雪来的,便让司空飞雪自己了结吧。”他走到巴古鲁身旁一丈附近,冷然道:“巴古鲁,我现在身为宋人,大金国从今以后,都只是我的仇敌之国,你不用多说了,回去禀报完颜亮,就说我司空飞雪不能陪他雄霸天下了,异日疆场相见,多加保重。”巴古鲁两颊肌肉抽搐,恨恨道:“你身在南朝,便是大金国最大的威胁,你不知悔改,就不要怪我无情了!”大喝一声,狼牙棒向司空飞雪飞砸了过来。他说打就打,毫无征兆,群豪正要上前相助,司空飞雪朗声道:“故人相逢,各位且请安坐!”群豪知他不欲旁人插手,都纷纷住手,只是紧紧看管随巴古鲁前来的十余人,以防他们暗中算计。 两招一过,众人都暗自心惊,本以为巴古鲁只是金国的一名大力武士而已,不见得有什么惊人业绩,哪知他容貌粗鲁,手下功夫却甚是高深,狼牙棒在他手中举重若轻,走的竟是正大光明的剑道。司空飞雪赤手空拳,在他棍影之中来去,却依然神采洒脱,游刃有余。众人一直只知道司空飞雪办事精明,武功想来也不低,却没想到却高到了这个地步,但见他含笑迈步,身影飘忽,有如一片落叶在狂风中飘飘荡荡,但无论巴古鲁的狂风刮的再激烈,都无法沾到他一片衣角,只听巴古鲁大声咆哮,忽然一棒轰下,被司空飞雪闪过,棒头重重轰击在花岗岩地板之上,顿时将十几块石砖震得粉碎,又是一声咆哮,狼牙棒轰轰落下,这一棒既沉且快,尚未到达司空飞雪身旁,已然挂起棍风,吹得司空飞雪身上衣襟飘舞。眼见此棍袭来,司空飞雪竟然不避不躲,冷眼淡看,只见白光一闪,一把软剑从司空飞雪腰间抽出,撼上了狼牙棒,只是这么柔软的一把剑,如何能挡得住这沉重的狼牙棒? 却见司空飞雪向后退了两步,剑尖始终贴在狼牙棒上,手腕游动,剑身一时左拐一时右曲,将狼牙棒上的劲力卸了下来。巴古鲁这千钧之力,却彷彿落到棉花上面一样丝毫不着力,忍不住胸口郁闷,委顿无比。司空飞雪卸下了棒上力量,又勐然一剑挥出,却是将剑身与狼牙棒碰撞,手腕一回,引着那柄狼牙棒向左前方飘去,大喝道“脱手”。巴古鲁手腕一松,那柄狼牙棒顿时脱手,远远飞出庭院,落到四十步之外。群豪一声喝彩有如雷动,心知这一下胜券在握,司空飞雪有胜无败了。 巴古鲁勇悍无比,大吼一声,双手一伸,身后两人将两柄长剑扔了过来,巴古鲁双手一抄,双剑紧握,眈眈相向。司空飞雪冷然一笑,长剑如电,乒乒乒就是三剑,剑招大开大合,豪放奔腾。 人丛中有不少好眼光,都是暗自赞叹,司空飞雪使的是软剑,但武功却是刀法的精髓。但见剑光霍霍,三把青锋如电一般悠忽来回,忽然鲜血迸溅,巴古鲁左臂受伤。 众人看得心旷神怡,不少门派师长趁机向门下弟子指点,杨飞喜形于色,忽然他三弟杨明匆匆赶来,低声道:“大哥,好像,梅子还是不听劝啊。”他脸上巴掌宛然,“这个小丫头发起脾气来,可当真不得了啊。” 另一场婚礼(三) 杨梅当然在发脾气,当然发的也是大小姐的脾气。天下有那么多的老爷,有那么多的大小姐,每个大小姐都多少有点脾气,但大小姐们发起脾气的方法还当真是单调,基本上除了摔东西就是摔东西。我们很难理解,摔东西究竟有什么意义,飘絮山庄那么大,从初一开始摔,每天摔上两三百件,摔到冬天也不见得能够摔光,要是真想发脾气,为什么不干脆放一把火算了? 杨槐跟在杨明的身后,一边走杨明就一边骂,“梅子只是一个小女生吧,你就这么没有主意?老三你就比我晚生了半炷香的时间吧,怎么就是这么没用呢?哎呀。”杨明大叫一声,盯着地上的碎磁片,大惊道:“梅子,这是景德镇的瓷器啊,又不是那些二手货,你怎么也摔了,哎呀我的琉璃,我的玛瑙,啊。”他蓦然站定,指着房门之内的杨梅,大惊道:“梅子,那个唐三彩可来得不容易啊,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啊。”一声惊叫,几片碎瓦,唐三彩也分崩离析了。杨明肉痛万分,连忙跳了进去,将杨梅双手抓住,叫道:“我的姑奶奶,你要生气就去扔石头吧,这些可都是山庄的宝贝啊。” 杨梅用力挣脱,大骂道:“就是宝贝我才摔,摔石头有什么意思!”她看见房中的一座石马,跃跃欲试,杨明大惊失色,将那匹石马紧紧抱住,叫道:“大小姐,你都要嫁人了,还这么泼辣,婆家可不会原谅啊!”杨梅骂道:“谁要出嫁了,谁要嫁那个什么司空飞雪了?”石马既然在杨明怀抱,她便扯过一张烛台,用力摔在地上。不过这烛台乃是白银造就,居然一摔不破。杨梅勃然大怒,将烛台重重捡起,重重扔出门外,划过一个美丽弧线,飘过庭中草堂之后,落入一方池水之中,水泡汩汩,烛台是沉了下去,浮不起来了。杨明大是肉痛,杨槐则冲了进来,将杨梅拦住,笑道:“姑奶奶,你连你三叔都已经打了,难道还生气么?三叔这张老脸也没几个人打过,你要是还不解气,你就接着再打吧。”杨梅鼻子一酸,“哇”的一声扑到杨槐怀中,顿时波涛泛滥。 杨槐慌手慌脚,叫道:“姑奶奶,你今天就要嫁人了,一生一次的大事,你难过什么?”杨梅哭道:“谁要嫁给那个人了?他长得让人看了讨厌,我才不会嫁给他的!”她泪眼蒙胧,娇小身子却罩在鲜红色的嫁衣之上,自有另一种醉人风情。杨明叫道:“大小姐,司空飞雪有什么不好,人家可是三媒九聘一样不缺,堂堂皇皇的来提亲的,老大也早就已经答应了。八字又合,人家可是当今武林最有名的英雄人物,武功人品能力风度,都是天下一流,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杨梅哼了一声,“你说得这么好,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嫁给他?” 杨明苦笑道:“我若是个女人我早就嫁给他了。”杨梅呸了一声道:“那你为什么不让你的女儿嫁给他?”杨明苦笑道:“杏子才十一岁,我就是想嫁,别人还不要呢。”杨梅叫道:“那你为什么不叫二婶嫁过去?”杨明叫道:“那怎么可以,你二婶是我的女人,怎么能够嫁给别人?”杨梅道:“她是你的女人难道就不能嫁给别人了?司空飞雪人才风度这么好,女人看见了都动心,二婶这么希望我嫁给他,是不是也想每天都见到那个小白脸?”杨明却从来没想到这一点,一时愣住道:“也是啊,这个,这个倒是个问题……”杨梅不过是随便骂人,他却听进心里去了,不由得大是担心,满脸愁容。 杨槐笑道:“姑奶奶啊,女孩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这个男人不好,天下就没有好男人了。”杨梅眉头一皱,抽泣了两声,问道:“那我要是找到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是不是就可以不嫁给他了?”杨明冷笑道:“说得容易,这样的男人哪里找得到?”却忽然惊道:“你……你不会是喜欢上了司空飘雪了吧?” 他这话问得突然,杨梅一时却也不知道如何回覆,杨槐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这个小姑娘自己已经动了鬼心思了,你,你这个不早说,我们都……”司空飞雪固然是一个好夫婿,司空飘雪名满江湖,那就更不得了了,这两人比较起来,还真是难以取舍,杨梅哭道:“什么叫我不早说,那个死人他不说,我说了又有什么用,你们啊,你们也不帮忙说一下,存心就是捉弄我!”她对司空飘雪有意,但一个年轻女孩,又是江南的娇羞闺秀,如何开口?而杨槐与杨明两人都是老大粗一个,根本就不知道这女孩家的心事,更不会对杨飞提上一个字了。杨明道:“原来这又和剑帝有了关系,只是,只是司空飞雪是亲自提亲了的,剑帝从金国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梅子,只怕他就根本不记得你了。” 此话一出,杨梅又是咧嘴大哭,这回却不是怨怒,而是害怕了,与司空飘雪匆匆一别,天知道那个冤家心里面在想什么,他明明知道本小姐要嫁人了,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实在是岂有此理,难道,难道他就是个木头不成,或者,或者他心里惦记着别的女人?一想到这里,杨梅忍不住又是怒气勃发,随即又自相怜惜,忍不住悲泣,两个叔父看着这个心肝宝贝脸色阴晴不定,变化万端,如何想得到她的古怪心事? 杨明劝道:“那个司空飘雪年纪也不小了,而且他是一代名侠,说不定已经有了夫人了也说不定。他不来提亲,难道咱们去提亲去?何况,司空飞雪对你又是真心恳切,你就对他一点爱慕都没有?”杨梅一时语塞,司空飞雪对自己痴恋,她也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此人谈吐见识武功人品确实都是当世一流,若说自己对他不动心,那也是不可能,可是心里对司空飘雪的牵挂,又偏偏是难以淡忘。她难以取舍,忍不住又是两行清泪,忽然大骂道:“司空飘雪,混蛋,他就是一个混蛋!”她这下悲怒交加,居然从杨明身旁将那具石马抢了过来,冲到门旁,就想再砸下去,却见门前白衫飘飘,一人正走了进来,正是司空飞雪。 杨明与杨槐见他,都是尴尬,赔笑道:“新姑爷,新婚之日,新姑爷可是不能见娘子的。”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只想将司空飞雪架走。 司空飞雪眉头一皱道:“她怎么了?”杨槐支吾不知所言,杨明笑道:“这是我们大宋人家的规矩,新娘子出嫁之前,一定要大哭大闹,一定要将家里面的东西都摔得个精光。”杨梅本是想找司空飞雪理论个清楚的,可是一见此人,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愣在当场。 司空飞雪点头道:“那这里的东西都快摔得差不多了,都是杨姑娘做的么?”杨明笑道:“这个,这个我们也出了一点力气,梅子她一向都很爱惜家物,东西基本上都是我们摔的。”司空飞雪微笑点头,忽然给了杨梅一个很奇怪的眼神,笑道:“工作做得不错,我想不会炒你们的鱿鱼。”两人一愣,忽然腋下一麻,居然被这人点住了。 杨梅一惊,忽然彷彿知道了什么,眼中泪珠宛然,笑容却已经如花绽放,她忽然扑了上去,粉拳落在这个男人胸口,有羞又喜道:“你装老爷还挺像的嘛。” 司空飘雪扬了扬眉毛道:“尤其是炒鱿鱼那一段的时候。 十一、婚礼之后的阴谋 婚礼之后的阴谋(一) 剑光电动,这一次来得更快了,刀气蔓延,巴古鲁左手长剑嗡嗡作响,再也拿不稳了,砰的一声,远远飞了出去。[.超多好看小说]司空飞雪冷然一笑,轻吟一声,软剑斜斜横过去,缠住巴古鲁右手长剑护手,微一发力,巴古鲁叫了一声,右手长剑也拿不住了,飞了出去。巴古鲁大吼一声,蛮性冲了上来,像头野兽一般扑过,司空飞雪眉头一皱,错不闪开,与他擦肩而过,软剑却若有若无的一带,巴古鲁大叫一声,跌落地上,左肋鲜血淋漓。 司空飞雪叹了口气,说道:“巴古鲁,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今日不取你性命,是看在多年相交的份上,异日兵戎相见,便没有这般的心软了。”巴古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右手捂着伤口,恨恨道:“你,你,你,你果然厉害,司空飞雪,你赢了,老子输了。”众人齐声欢唿。司空飞雪左手一招,门前一排好汉闪开一条门道,让他们众人离开。巴古鲁既败,他身后那十人都远逊巴古鲁,却也不敢上前挑战。眼见这些人铩羽而归,众人都是喜形于色,对司空飞雪更多了一层亲近之意。司空飞雪目送他们离开,神色间却颇有忧愁之意,良久,摇头道:“血雨楼中,武功与巴古鲁伯仲者有数百人,武功在他之上者,更有数百人。唉,血雨楼实力雄厚,那远在海外的金蚁宫更加可怕,大宋武林人才济济,却比不上他们团结一致,唉……”他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众人见他立功万众之前,却无丝毫骄色,更时时刻刻以家国为念,忍不住更加敬佩,不少人甚至心道:“这样的男儿才是真正的人才,当今的宰相太尉,若是都像他一样,大宋何至于有靖康之耻?” 忽听门外一声惊叫,接着砰砰砰砰好几声拳脚,一人冷然笑道:“在大宋国地界居然还穿着血雨楼的衣着,当真是狗胆包天!”接着两声怒吼,正是巴古鲁,又是一声巨响,巴古鲁一声惨叫,显然也吃了一点亏。众人正奇怪是何人打的落水狗,只听门口的家丁大声道:“百草堂神农一笑拜上,赠美酒十坛,祝杨大小姐青春永驻。” 他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十坛酒也并不如何贵重,但喧闹的大厅陡然安静了,大家不禁心惊,这退出江湖已经这么多年,胖的都找不到鼻子的杨飞居然能够有这么大面子,让医仙给他送礼!就连杨飞也彷彿呆住,他的小鼻子简直都要深深陷入脸上的肥肉当中了。众人只觉一股酒香飘逸而来,甚是醇厚,一人大步迈了进来,长须飘摇,神采潇洒,一身青袍,飘然如仙。这份风采,这份潇洒,纵然是没有见过他的人也知道他是谁了,神农一笑,除了他,又能是谁? 所有的眼睛都聚焦到神农一笑的身上,每个男人都郁闷为什么偏偏自己长得这么丑,每个女人都郁闷为什么这么帅的男人自己怎么就没有遇到。眼见他抬腿举步,负手逍遥,仿若仙人,姿势似乎也不是很难,但偏偏别人就是学不会,偏偏别人都没有他的这种神韵。 神农一笑轻飘飘地走到司空飞雪面前,看了他好一阵子。微笑点头道:“像,实在是像,你跟你哥哥真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他向杨飞拱手道:“杨大庄主,神农一笑有礼了,鄙人此来,一是见识一下这位威震武林的英雄人物,二者,剑帝司空飘雪让我,代他为他弟弟庆祝婚礼。”群雄顿时恍然,以司空飘雪的面子,自然请得动神农一笑了。司空飞雪却有点失望,问道:“大哥他不来了?这,难道他不知道我成亲的事情?” 神农一笑微微一笑道:“司空飘雪最近有的忙了,此刻自然想亲临此地,但他现在却正在追踪一个紧要人物,一时脱不开身,他现在的猎物,便是最近搞得中原武林风风雨雨的那个使毒的女人。”司空飞雪一惊,悚然道:“这,这,这容婕儿这个女人用毒太厉害,大哥一个人对付她,不会有什么闪失吧?”他一脸紧张,甚是担心。 神农一笑傲然道:“你放心,飘雪既然找到我,我自然已经为他准备了对付容婕儿的法子,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子,粗通岐黄之术,难道便能在天下英雄面前卖弄了?”众人齐声叫好,一人道:“不错,医仙药、毒之功海内无双,那个什么容婕儿萤火之光,哪里比得上神农医仙!”杨飞则在上首又安排了位置,再摆放碗筷,请神农一笑入座,又安排人等将美酒抬进来。当下便有人上前向神农一笑敬酒,神农一笑来者不拒,就连喝酒都甚是潇洒。 酒过三巡,神农一笑得意笑道:“不过大家都在这里,神农一笑有一言相劝,那个容婕儿年纪虽轻,但她的毒药倒也真是厉害,最近发明的那种,无色无味,防不胜防,咱们碰上了,可得打上十二分的警惕。(.好看的小说)” 众人心中都暗自不服,但却始终不敢逆着神农一笑,一人大声道:“这里的英雄都是老江湖了,区区蒙汗药,岂会放在眼里?哼,那个容婕儿若是有胆量,便踏入飘絮山庄试试看,咱们这里英雄云集,又有医仙坐镇,看那个容婕儿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神农一笑放声,语气中尽是嘲讽,众人都是不解,只见他好容易笑停下了,才看着众人,冷然道道:“真的吗?” 然后大家都倒下了,神农一笑举起一只酒杯,长叹道:“怎么,大家还不信?”神情中甚是傲慢。司空飞雪手足酸软,滑落椅下,冷然道:“你,你不是神农一笑,你是什么人!”“神农一笑”冷冷笑道:“都说中原武学博大精深,人才济济,原来都是些草包饭桶,倒是大出我的意料啊。呵呵呵呵。” 司空飞雪忽然道:“是酒!你在酒里下的毒!我们没有尝过酒,但我们都闻到了酒香!你这种,是,是容婕儿的‘初恋’!” 他盯着神农一笑,恨恨道:“这种只有金国有,你不是神农一笑,你是谁,你的易容术还真是好呀!” 神农一笑大笑道:“同时让这么多武林豪杰倒地,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奖励我!司空大人见乱不惊,果然是大金国的人才。”他大摇大摆坐上一把椅子,笑吟吟倒下一杯醇酒,得意洋洋。 得意洋洋往往会被蒙蔽,往往看不清事情的发展,所以得意洋洋的人往往会吃大亏。得意的他没有看见司空飞雪悄悄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悄悄地解开瓶塞。“初恋”是血雨楼最强的,作为金国要人的司空飞雪,身上一定总是带着它和它的解药。 “神农一笑”还在得意中,一个坛子忽然向他飞过来,坛子当然不会自己飞起来,难道还有人没被迷倒?他大惑不解,侧身避过,忽然长虹来袭,刺向他的咽喉,正是司空飞雪手中软剑。 “神农一笑”来不及抵挡,但他居然没有抵挡,长剑砍在他的咽喉,剑刃翻起,居然砍不进去!他趁司空飞雪吃惊之际,向他急攻两招,招式刚阳凶勐,将司空飘雪逼退。 他没有乘胜追击,一击退司空飞雪,立刻飞身逃走。司空飞雪若有所悟,沉思片刻,忽然大喝道:“哪里走!”仗剑追去。却听乒的一声,他怀中掉出一个小瓷瓶子,在地上碰的粉碎。 两人一前一后,转眼间就飞出众人的视线。只剩下一堆豪杰躺在地上不能动弹。酒香浓郁,众人筋骨皆醉,动弹不得。 偏偏就有人动得了,门外走来一个小孩,穿着似乎过大的棉袄,缓缓走了进来。他顾盼众人,甚是得意,随手拿起一碗酒,泼在一个胖子的脸上。 那胖子大叫道:“小孩你是什么人,竟敢羞辱你大爷!看老子不揍你!”他大叫大嚷,声势骇人,却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那小孩“咦”了一声,奇道:“你动不了?”那人大骂道道:“老子现在是动不了,等老子懂得了了,非把你泡到酒缸里面淹死!”他身为鱼肉,居然兀自狂言大放,小孩苦笑一声,不再理睬他,却在地上仔细检查,看到了司空飞雪身上落下的那个瓷瓶。他缓缓点头,彷彿发现了什么,忽然又对那胖子微微一笑。铮的一声,他从靴子里面抽出了一把匕首,匕首雪亮。 婚礼之后的阴谋(二) 这个假冒的神农一笑轻功居然还不错,层林秋叶之中,彷彿一条游龙,穿插来回,司空飞雪轻功高强,紧跟其后,丝毫不肯放开。两人你追我赶,尽在飘絮山庄之后的黄鹤山上晃荡,司空飞雪总是追不上他,但他也怎么也甩不掉这个司空飞雪。 司空少爷当然知道前面的人在引他,但他决定跟着他看看,一个人聪明并不代表他没有好奇心,而这个人高强的技艺通常都能让好奇心变得安全。 好久,神农一笑停了下来,背负双手,神情潇洒,他回过头,看着司空飞雪,笑道:“司空大人,果然好功夫啊。”司空飞雪停下来,冷冷道:“你究竟是谁?你不是神农一笑。” 神农一笑点头道:“我当然不是神农一笑,但以大人的阅历、身份,难道不知道小人是谁?” 司空飘雪看着他,慢慢道:“武林中的功夫不少,山外重山,但是论到防守,却是以刀枪不入的炽阳金身最是厉害,能够牺牲自己练习童子功的人,就更少了。对吗,阳砚刚,阳统领?你果然还活着!” 阳砚刚?十三年前,金国大内四大高手之首阳砚刚?当年他身负金蚁令,在江南出现,为东方苍穹击败重伤,天下人都以为他已经伤重身亡,他还在世上?但若非阳砚刚,又何来如此刀枪不入的一身武功? 阳砚刚叹道:“司空大人何必客气,十三年风雨匆匆一过,如今的阳砚刚,哪里还是什么大内的统领。(.无弹窗广告)大人赎罪,小人无心打扰大人的好事,只是阳砚刚戴罪之身,却不得不见大人一面。”他神色一变,连口气都变得官腔十足。 司空飞雪冷冷看着他道:“你我又有什么好说的,还有,你为什么要装扮成神农一笑?” 阳砚刚怅然道:“其实十三年前东方苍穹击伤我时,已经一掌击碎我的面门骨骼,我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每天都只能戴着一张张的人皮面具生活。小人这次要见大人,又恰好曾经见过神农一笑一面,于是就扮成了他的样貌。嘿嘿,神农一笑潇洒天下无双,小人有这张脸,嘿嘿。” 司空飞雪沉思道:“你的易容术不错,阳砚刚,居然学来了这么一手好手艺。” 阳砚刚赔笑道:“我这个戴罪的逃兵哪里比得上大人,说到种种弄人的手段,自然小人是班门弄斧了。司空飞雪冷冷道:“那你这个戴罪的逃兵,又来找我干什么?” 阳砚刚忙道:“小人十三年前丢失了金蚁令,实在是罪该万死,侥幸逃命,本当一头撞死,但小人深受皇恩,岂敢一了百了?十三年来,小人躲着丐帮的追捕,终于在丐帮的密库内,重获金蚁令。小人本想将它献给皇上,但十几年来,龙椅易主,虽有忠诚,只怕难通天听,所以,嘿嘿,小人盼能够得见当今皇上,就只有找大人帮我穿针引线。” 司空飞雪一惊,皱眉道:“金蚁令,在哪里?”阳砚刚低笑道:“嘿嘿,金蚁令是我重见天日的筹码,小人当然不会带在身边。大人若是想要,小人得见皇上之后,一定亲自交到大人府上。” 司空飞雪淡淡一笑,负手道:“你倒是会做生意,不过奇货可居,你是稳赚无赔啦。”他走了两步,缓缓道:“金国这么多官儿,为什么要偏偏找我?” 阳砚刚笑道:“不是小的无礼,砚刚当年好歹是大金国第一号的侍卫,是皇上的贴身保镖,大金国的那些官儿,小的还真看不上眼。只有司空大人你深沐皇恩,深受崇信,而且年轻有为,实在是当阳砚刚靠山的不二人选。” 司空飘雪皱眉,这个人知道金蚁令的事情,看来多半是阳砚刚了。他冷冷道:“你刚才用的毒,可是‘初恋’?这种圣药,是我大金国近三个月来才研制成功的,你一个逃脱十三年的罪人,如何能够拥有它?” 阳砚刚笑道:“看来小人真的骗住大人了,其实小人掺在酒里的,只是与‘初恋’十分相似的,当然,不能做到无色无味。” 司空飞雪道:“所以你才不得不把掺到酒里面,用酒香来隐藏药味。嗯,是了,酒虽醇香,却多多少少有一股药味,我早该猜出来。”阳砚刚嘿嘿笑道:“大人英明。在下所用的,不过是寻常的无相摄魂散,药力虽然强劲,但是气味浓烈,而且说起来,效果也好不到哪里去,冷水一泼,药性立刻消散,只不过药量下得很大,能够多麻倒几个人,让在下与大人能够多叙叙话。” 司空飞雪冷冷道:“胡说!既然你的不是‘初恋’,那为什么我用‘初恋’的解药却可以解毒?”他剑指阳砚刚,“你不要告诉我,一种解药,恰好可以解两种毒。” 阳砚刚大笑道:“大人用的也许是别的解药,但起作用的,并非大人的解药。我与大人谈话时,就已经把解药撒在大人的衣服上了。” 司空飞雪点头道:“看来你还不只是横练功夫厉害,你的空手千千术也不错,只不过,你若要找我,随时都可以找,为何却偏偏要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有你这样求人办事的么?” 阳砚刚冷冷一笑道:“今天这场变动,便是我阳砚刚送给司空大人的见面礼物。”司空飞雪似乎并不吃惊,“是么?此话怎讲?”阳砚刚负手笑道:“司空大人初来江南,并无建树,虽然层有一举救回六十余名江湖好汉的往绩,但小恩未遍,难服众人,况且江南武林只知道你弃暗投明,却并不知道大人的才干学识。而今日这个插曲,却能巩固大人在南武林的根基,燕京城中受大人恩惠的,不过六十余人而已,而今却有上千人迷翻在地,任人宰割,大人在略施手脚,便能有上千人拥护爱戴,还有什么大事办不成了?” 司空飞雪抚掌微笑道:“果然是一个精明油滑的阳砚刚,只不过,我倒有一个问题,他冷冷道:“司空飞雪弃暗投明,如今已经不再是大金国的人了,这个消息整个南武林的人都知道,燕京方面,相信已经有了反应。这些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来找我,又有什么意义?”他冷笑一声,长剑又指向阳砚刚,“似乎你还是找错人了。” 阳砚刚长叹一声,丝毫不关心那柄长剑,只是淡淡道:“大人知道么,在阳砚刚眼中,大人是一个什么人?”司空飞雪微微一笑道:“还未请教。”阳砚刚叹道:“我一直都认为,大人是一个聪明人。” 司空飞雪淡淡道:“多谢夸奖。”阳砚刚闭上眼睛,摇头道:“阳砚刚活了这么多年,武功人品都没有什么长进,不过道理倒还是学到了一些,大人你知道聪明人最痛恨什么事情么?聪明人最痛恨另一个聪明人不把他当做是聪明人。”他睁开眼睛,看着司空飞雪,冷然道:“阳砚刚也是聪明人。” 司空飞雪皱起眉头,将长剑缓缓放下,“请说个明白。” 阳砚刚淡淡道:“司空大人解救武林人士,逃出燕京,英雄事迹,弃暗投明,天下传颂。不过我却知道这次逃亡,不过是大人排练的一出戏而已。” 他施施然道:“大人不救则已,一救六十余人,而这六十余人都是武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大人英雄,江湖上一时间好大的名气,如今你一声唿喝,江湖上有半数豪杰响应。” 司空飞雪淡淡道:“我记得我好像没有救这么多人。” 阳砚刚道:“不过江湖朋友最讲义气,你救了一个人,他的朋友、兄弟都会敬仰你,佩服你,过命的兄弟,更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你。”他悠然道:“大人有天人之资,更做出这等大事,前途不可限量,只怕不出两三年,整个南武林都尊称你为天下第一人,声名只怕还会远在十方武者之上。” 司空飞雪冷笑摇头道:“为什么我会这么有名?天下英雄会中州,十方武者,东方苍龙,都是一时豪杰,我武功低微,谋略远逊,哪里来的这等豪气?” 阳砚刚大笑道:“武功虽然重要,不过匹夫之勇,谋略自有用处,大人却不见得输与旁人。混迹江湖,最重要的反而是人脉与运气,大人先有武林豪杰支持,后有大金国强大后援,何愁没有龙飞之日?” 司空飞雪冷冷看着他,眼神中尽是吃惊,良久,他点头道:“说下去。” 阳砚刚接着道:“几年之后,司空大侠就会是大宋的中流砥柱,江南豪杰唯大人马首是瞻。这个时候,多多少少会发生一些事情,不是金蚁宫猖狂行事,便是大金国铁蹄南下,中原豪杰自然将再次联合起来,所谓重建武林盟,剿灭金蚁宫。这个时候,这个中原武林盟的盟主位置,似乎就离大人不远了,纵然不是盟主,凭大人的手段地位,必定也是一位要人,统帅一方。” 司空飞雪淡淡道:“保家卫国,本就是男儿本色。” 阳砚刚露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唉,可惜那时大家运气偏偏不好,大人率领的武林人士总是屡屡受挫,就好像大家的行动一早就被金国识破一样。武林盟在大金国面前完全透明,自然难以掀起什么大的风暴。何况,在大人的领导之下,武林盟的部队多半会莫名其妙地冲进大金国军队的包围之中。”他手指山下飘絮山庄,淡淡道:“要将一千人迷昏,并不困难,但要将中原武林的全部有生力量,精英队伍全部迷昏,可就是只有大人能够做成的伟业了。唉大宋国国运不顺,打仗不是大金国的对手,而南武林更在武林盟的领导下全军覆没,王彦岳飞之流不复,中原江南一片混乱,大宋就只能亡国了。 司空飞雪依然是冷冷道:“看来是天亡大宋,有时候,天意不可违呀。” 阳砚刚叹道:“由于大家行动的暴露,遭到了金国的围剿,大宋武林全军覆没,大宋失去屏障。皇上势如破竹,消灭宋朝羸弱不堪的军队,最终统一天下,平定四方。” 司空飞雪好像有了笑意,“大宋虽然灭亡了,但天下能够重归一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阳砚刚冷笑道:“不过皇上论功行赏时,大家发现,那个为皇上立下最高功勋的人,不是别人,却正是曾经的江南武林领袖司空飞雪大侠,司空大人忍辱负重,兢兢业业,让这江湖上的星星之火,从此完全熄灭,当真是大智大勇,非常人也。” 司空飞雪鼓掌道:“厉害,厉害。想不到阳砚刚十三年飘零江湖,却依然能猜出皇上设下的计谋,阳砚刚,你的智慧,比我想象中要高太多了。” 阳砚刚笑道:“燕京的守卫我最清楚,血雨楼的防卫我也知道,没有皇上的帮助,你想救人,简直是妄想,要想让这些人无惊无险的离开大金国,根本就不可能。” 司空飞雪叹道:“你能够猜到我们的计划,的确是一个智者,不过我的任务必须保密,这件事情,天下知道的人本来不超过五个,但现在忽然多出了你一个。”他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你叫我怎么向皇上交代?” 阳砚刚退后一步道:“大人,您说什么?” 司空飞雪道:“这件事情必须保密,而我相信,只有死人才最保密。”他是剑眉一横,冷冷道:“我倒想看看,你人皮面具地下那张脸,是否真的那么难看。” 长剑又重挺起,直指阳砚刚。 阳砚刚忽然大笑道:“你不想杀我,如果你想杀我,你就不会说出来。皇上的确不想让我知道这个秘密,但皇上更想得到金蚁令!”他悠然问飞雪,“不是吗,大人?” 司空飞雪忽然笑了起来,“不愧是当年的禁宫第一高手,不愧是当年的大内统领。” 阳砚刚也笑了,“大人过奖,卑职只不过是身在局外,故此旁观者清。”他又朗声道:“卑职愿在大人手下效劳,为犬为马!” 司空飞雪笑道:“大金国有数十万人想在我手下,但我却一个都看不上。不过……你,我倒是很欣赏。好,此后你就跟着我为皇上效力,你给我金蚁令,为我保密,我自然会关照你,但是你记住,你的前途,你的一切,都是因为我!” 阳砚刚大喜道:“阳砚刚此后荣华富贵,封妻荫子,都要看大人照顾了!” 司空飞雪皱眉,他彷彿沉思什么,缓缓道:“封妻荫子,自然是人生大事。”他大笑道:“好,我们击掌立誓,从此就是一家人了!” 空旷无人的后山,击掌击的声音清脆嘹亮。此时这两只狐狸结成同盟,又有谁能识破阴谋?金蚁令如果回到完颜亮手中,中原武林如何安宁? 两只狐狸已经击掌两次,但是第三掌没有击响。双掌正要相击的时候,阳砚刚忽然变掌为爪,向司空飞雪的手腕脉门探去,他这一抓无声无息,更毫无前兆,但司空飞雪居然好像早有防备,阳砚刚的爪尚未碰上他的手腕,司空飞雪的剑就刺向阳砚刚的胸口。两人同时出招,又都是准备攻对方不备,一出手就成了两败俱伤的样子。两人不约而同倒纵数步,凝神戒备。 婚礼之后的阴谋(三) 司空飞雪恨恨道:“你不是阳砚刚,你究竟是谁?” 阳砚刚笑道:“说的好,阳砚刚的硬气功虽然厉害,但是硬受你一剑,也不是只有他才做得到。”他笑嘻嘻地站直了身子,“如果我不是阳砚刚,那我的脸上就不应该有人皮面具。” 司空飞雪大惊道:“你,你是真的神农一笑!” “不错,我还是神农一笑。”神农一笑坏坏地一笑。司空飞雪点头道:“对,你还是神农一笑,旁人纵然能假装你的容貌,却不能假装你的风采。”神农一笑拱手笑道:“过奖了。” 司空飞雪淡淡看着他,心中念头翻涌,脸上神色自然,“医仙天下闻名,却也要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却听神农一笑冷冷道:“你以为这是空口白话,神农一笑和你合演了这一场戏,自然会有观众,飘絮山庄那上千人,此刻早就已经醒了过来,在下不才,派了人去为大家泼泼冷水。”司空飞雪心头一震,难道飘絮山庄的人就在左近听我们说话?但他凝神倾听,却并无半点声音,他冷冷一笑道:“可惜了,只怕冷水,是无法泼醒他们的了。司空飞雪做事向来小心谨慎,所以司空飞雪前来追你的时候,就不得不小心,将神女有约给弄丢了,我看瓶子定然是碎了,的效果,也出来了,你去解毒的人,只怕反而要被我给麻住了。”他叹了口气,“你解得了你的毒,你解得了我的毒吗?”他的神色依然冷静,心中也依旧惴惴,神女有约只对内家武者有用,内家功夫越高,越容易中毒,但神农一笑派去的若是一个并无内功之人,可就难办了。天下武者万千,其实只有十分之一懂得内家功夫,只有百分之一算得上其中的高手了。 神农一笑微微一惊道:“你果然精细!”他正想笑一笑,忽然手臂上一麻,低头看时,手臂上竟然有一丝红线,向胸口蔓延。他冷冷一笑道:“原来你暗中也给我下了手脚,是‘六合粉’么?倒是很珍惜的药材了。只是,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你又为什么要给我下毒?” 司空飞雪一脸的得意,“你中的毒,是刚才你我击掌时我下的。”他看着迷惑的神农一笑道:“其实你的表演一直都是不错的,但你的最后一句话出了错。你不该说封妻荫子!”他阴沉一笑:“这是一个秘密,天下人都不知道的秘密。阳砚刚武功高强,但是他,他却受过宫刑,是个太监。他就是因为是太监,童子功才会一直未破,更练到刀枪不如的境界……哼哼,没有想到吧,一个太监,怎么会想要封妻荫子?” 司空飞雪摇头微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输得很惨?有时候这就叫天意。现在天意,就是叫你死!”他向神农一笑迈进一步。神农一笑忍不住长叹一声,缓缓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凭什么以为我不可以解你的神女有约?” 司空飞雪叫道:“废话,解药的配制需要三个月时间,第一瓶解药也只是四个月前配制成功的。就算你有药方,你也没时间,就算你有时间,你也不可能有药材。” 神农一笑居然还在笑,而且笑得好开心。然后,司空飞雪就听到一个讨厌的小孩的声音用一种讨厌的语调说话:“是吗?” 十二、身世背后的身世 身世背后的身世(一) 飘絮山庄既然叫山庄,自然就有山。(.)飘絮山庄有大山黄鹤山,人迹罕至。人迹罕至的地方很适合干某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比如说挖地道。 好大的地道。一条地道要容纳几百个人,当然很大了。 神农一笑身后的地面忽然冒出一个地洞,一个小孩穿着一件过大的棉袄从洞中施施然走出来,他脸上全是得意。 司空飞雪如受锤击,忍不住退了一步,呆呆看着那个地洞,神农一笑早就将一切都算计好了,他早就掌握了所有的节奏,自己却被他一步一步地牵进了他设下的网中,还一直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汗水淋漓,他看见更多的人从那个地洞中走出,有的横眉冷对,有的咒骂连连,自己早就掉进了别人的锅里了,都已经被煮熟了,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司空飘雪,杨飞,甚至杨梅……一个个,为他贺喜的武林人士从地洞中钻了出来。坦白说,这不是地道,它的作用只是为了使大家能够听到司空飞雪与神农一笑的谈话,在神农一笑带着司空飞雪在这座山上兜圈子的时候,观众已经陆续就位,在这个隐蔽的地洞之中。 这个小孩,当然就是我们的主角雷霆了,他用力看了看司空飞雪,再用力看司空飘雪,点头道:“你们长得真是像。”司空飘雪冷然低头,一言不发。杨梅却“哼”了一声道:“长得根本就一点都不像。” 司空飞雪脸色居然又平静了下来,越是危险,他越能使自己镇静下来。他面向司空飘雪,好像有什么话说。但他并没有说话的打算,他忽然动了,他没有逃,他挺剑扑向神农一笑。 对方这么多人,自己绝对没有胜算,但只要以神农一笑要挟他们,自己脱身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而且绝对没有人想到他会攻击神农一笑,所以他觉得自己赢定了。 但他输惨了。剑刚刚触及神农一笑,神农一笑就动了,他灵活地躲开这一剑,回身一指刺向司空飞雪紫宫穴,掌控任脉。司空飞雪见乱不惊,横剑挡他的指。神农一笑微微一笑,手指变为上挑,刺向他的玉枕穴。司空飞雪侧身躲过,却又把大椎穴卖给了神农一笑,待到挥剑防卫大椎穴时,气海穴又受到威胁。等到躲过气海的攻势,左右肩并穴又在神农一笑掌握之中。神农一笑号称医仙,对人体的构造一清二楚,他的武功也像他的长相一样潇洒,举手投足,随意挥洒。 司空飞雪处处掣肘,剑法一变,剑上力道也增加。他不管太乙穴的危机,长剑一挺,刺向神农一笑眉心。 神农一笑心中暗暗赞叹,多少武林豪杰被自己的点穴功夫玩弄于股掌之间,司空飞雪却可以于瞬息之间想到破解之策。对付自己这种连绵不绝的攻势,最好的办法就是像他这样全力进攻,反客为主。可见司空飞雪的武学天赋毫不逊色于自己和司空飘雪。 但天赋不能够代表胜负,神农一笑当然有兵来将挡的办法。对付司空飞雪的积极进攻,神农一笑选择同样的积极进攻。他侧身避过青锋,右手变指为掌,拍向司空飞雪胸口。 这一招出乎司空飞雪意料,反应过来时,神农一笑的掌已经印在自己胸口,砰的一声,倒退三步,跌倒地上。 司空飞雪吐出一口血水,他盯着神农一笑,茫然道:“为什么?你不是中毒了吗?” 神农一笑傲然道:“我的确是中毒了,中毒了又能怎么样?”他仰天长啸,伸出手臂,脸色一沉,内息到处,长袖飘飘,手臂上的那根红线竟然渐渐的淡化扩散,迅速消失——有一件事情司空飞雪还是搞错了,一个人如果号称医仙,就最好不要用普通的毒药来对付他。 司空飞雪还是不解,他指着众人,惊诧道:“那为什么你能够得到‘初恋’的解药?他们,他们……”神农一笑淡淡道:“这些事情说来凑巧,只能说是天意。那种虽然厉害,却偏偏有些人,本身就是解药。”他像雷霆看了看,雷霆苦着脸,伸出自己的左臂,手腕之上有一条刀痕,血迹斑斑,却已经不凝固了,他苦笑道:“对,我就是解药,我的血,就是它的解药。”谁能想到,容婕儿的毒,反而最终使雷霆的身体产生变化,他的血液,已经成为‘初恋’的解药?但要救醒这么多人,雷霆也是大耗血气,脸色都几乎白了一些。司空飞雪瞠目结舌,良久,一声长叹,看着司空飘雪,冷然道:“大哥,是你看出我的计划么?” 司空飘雪缓缓点头道:“乌林达氏生辰,纵然有什么庆祝,燕京城的防守只会加严不会放松,你想将那些人放走,更加不可能如此轻易。至于你的整个计划,则是从容婕儿的口中推断出来。 司空飞雪一听“容婕儿”,心中一震,难道这个居然出卖了我们?但他马上醒悟,对了,他定是将我看成了司空飘雪,这才露出了蛛丝马迹。司空飞雪进入南,她情场失意,自己与神农一笑的关系,自然一句都未曾与旁人说过了。 司空飞雪同样一直也不曾知道。他何等聪明之人,稍稍思考,便了然于心,长叹道:“司空飞雪如今之败,实在是败给了老天!”他喘了两口气,站了起来,提剑冷然道:“司空飞雪人头在此,谁人要取去?” 司空飘雪微微皱眉,“司空飞雪,你一直都在欺骗大家,那么,你我,你我究竟是否……”司空飞雪冷然道:“这些话你又何必问我?你我是什么关系,你自己难道还有什么怀疑?”司空飘雪缓缓点头道:“不错,你我当然是兄弟了。”司空飞雪有可能可以假扮得与自己一样,但这些天不断浮现的记忆,却是任何人都强加不了的。他叹了口气,暗中下定决心,不论司空飞雪是什么样的人,自己身为兄长,定然要保住他性命无恙。杨梅却低声道:“他一定是骗你的,他怎么会和你是兄弟?”语气中满是不屑。 司空飞雪叹了口气,“杨梅姑娘,成王败寇,你看不起我,原也应当,只是,只是司空飞雪对你一片真心,你难道就一直都不知道么?”杨梅吃了一惊,闭上小嘴,不再言语。司空飞雪见她不说话,笑道:“燕京江南,千里之行,姑娘果然没忘。”他心头欢喜,我纵然死在此地,至少梅子还是喜欢过我的了。大丈夫有她这样的知己,此生何憾?他满眼含笑,看着杨梅。杨梅见他眼神炯炯,忍不住黯然,以司空飞雪的人才风度,若说杨梅对他没有感觉,那是根本不可能,若非她见司空飘雪在先,只怕也早已坠入司空飞雪怀抱。 身世背后的身世(二) 司空飞雪为千夫所指,横眉相向,却依然是毫不在意,只是微笑着看着杨梅羞赧脸庞,心中欢喜。他忽然一惊,目光移到杨梅纤纤素手之上,只见她右手美如白玉,却紧紧抓住一个男子的右手,忍不住身子一震。再将目光上移,这才发现那名男子竟然就是自己的兄长,司空飞雪惊退一步,忍不住胸口锤击,吐出一口血来,凄然道:“杨梅姑娘,原来你心中一直都有别人,原来如此,是司空飞雪自作多情了。”杨梅脸上火烧一般,杨飞却是大怒。他差点将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大大的丢了面子,而这人身在群豪重围之中,居然还与自己的女儿夹缠不清,忍不住怒喝道:“司空飞雪,你在说什么!”他只待给司空飞雪一拳,但触及司空飞雪冷冷的眼神,忍不住心中一寒,退了一步。 司空飞雪叹了口气,看着司空飘雪道:“大哥,原来是这样,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拆穿我,就是因为你也喜欢杨梅姑娘么?”他心中大恸,忍不住回想起从燕京到杭州这些路途中,杨梅与自己谈笑之时那痴痴的眼神。当时他只道这是南朝少女芳心可可,心中喜不自胜,到了现在,他才突然之间领悟到,这个女孩子,她目中所见的是自己,心中所想的,却是这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却又不知身在何方的兄长。 司空飘雪一愣,缓缓道:“你设下何等陷阱,是与整个中原武林为敌,我不拆穿你,难道要我在一旁看着你伤天害理,击节祝贺么?”司空飞雪惨笑一声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选今天这个时间,为什么一定要扰乱我与杨梅姑娘的婚事?大哥,我了然于胸,难道你自己反而不知道了么?”司空飘雪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你狡猾无比,我自然要……”他忽然顿住,心中一个声音忍不住狞笑道:“你说得好,难道你自己就真的是这么想的么?当你知道司空飞雪并非真正归降大宋之时,你的心中,究竟是庆幸多一些,还是心痛多一些?你一心一意要拆穿自己的弟弟,为什么你就不给他一次机会,为什么你不在悄悄给他开导?因为你一心想让他露出真面目,一心想让他与杨梅的婚事泡汤!”司空飘雪连退两步,将自己的手从杨梅手中抽了出来,他自从知道司空飞雪的计划之后,一直想的就只是如何拆穿,却从来都没有正视自己,难道,我的内心,真的是如此丑恶么?他怔怔不安,一时说不出话来。 神农一笑不知司空飘雪心中翻腾,冷冷道:“你如今再狡辩又能如何?哼,想不到你们两人同为兄弟,却一个是精忠报国,心系社稷,另一个却做着背家叛国、数典忘祖的事情!”司空飞雪朗声长笑道:“不错,神农一笑说的就是不错!我们两兄弟,的确一个人是在为国为家,另一个,的确是在数典忘祖!”他冷然看着司空飘雪,恨恨道:“而那个数典忘祖之人,却不是我,而是你!” 司空飘雪皱眉道:“飞雪,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知悔改么?你走到今天,我身为长兄未曾加以管教,自然是我的错处了,你只要向大家认个错,你就是犯了再大的过错,我们两兄弟一并承担,我司空飘雪在此,定然不会让旁人伤害你半分!”司空飞雪心中一暖,“大哥虽然与我很少见面,但始终兄弟情深,他总归还是要护着我。”他抬头看去,只见杨梅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在了司空飘雪身旁,忍不住心中怒气翻涌,恨恨道:“我有什么错了?” 司空飘雪怒道:“你有什么错,你身为汉人,却为敌国卖命,你不错,难道我错了?司空家毁在金狗手中,你我即有国恨,更有家仇,你却为仇人卖命!你,你!”他怒气勃发,提起凤凰,但随即大惊,自问道:“我要干什么?我难道要杀自己的兄弟?我怎能动了这样的心?” 司空飞雪冷然大喝道:“你住嘴,你有什么资格谈司空家的仇?这么多年来,你为司空家做过什么?司空家的仇,五年前我就已经报了。五年前,是我,跟随当今圣上冲进金熙宗的营帐,是我,将他一刀砍死!我们司空家族,是金太宗完颜吴乞买下旨诛灭,这些年,太宗的后代子孙,有几个留下性命了?我早就让他吴乞买这一脉人绝种断根了!司空家的仇,我早就报了!我为此卧薪尝胆二十多年来,你,你又做了什么!” 身世背后的身世(三) 五年前,完颜亮冲进金熙宗完颜亶的营帐,将他乱刃分尸,自立为皇,此事天下皆知,众人却没想到当年的政变司空飞雪也有参加。 司空飘雪愣住,良久,点头道:“原来我们家的仇恨已经洗雪了,飞雪,这些年来,家里的仇恨由你一人背负,是大哥对不住你了。大哥,大哥当时不知,不知,否则我就是拼着一条命,也会与你一同动手的。唉,你一人之力,与一国之君报仇,可苦了你了。”司空飞雪眼眶微红,冷冷道:“你少说废话。” 司空飘雪叹了一口气,又皱眉道:“可是家恨已报,国仇未雪,靖康朝的冤屈,中原百姓的哀号,难道你就都不知道么?你为金狗卖命了,如何对得起父母在天之灵?”他悲愤满腔,众人不敢多话,司空飞雪却冷冷大笑。他盯着司空飘雪,冷冷道:“你这些年来一直都与大金国作对,更毁了血雨楼,杀了大金国好几百名勇士,你自己如何对得起父母在天之灵?我本想任务完成了再告诉你,现在看来不能等了。大哥,卖国者非司空飞雪,而是你!我们不是汉人,我们是大金国的子民。”他一字一顿道:“你、是、女、真、人。”这声音犹若晴天霹雳,众人都是忍不住大惊,不少人已经叫了起来,“这奸人又要骗人了,大家杀了他!”一时间“杀了他,杀了他”之声震荡山林,但司空飘雪一动不动,众人不敢妄为。 此刻的司空飘雪彷彿已然完全愣住,好久,他说道:“你又在骗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司空飞雪向前踏了两步道:“我没有骗你,我们生是大金国的人,死是大金国的鬼。你要煳涂到什么时候?我们司空家族,世代是完颜氏族中最为尊贵的萨满祭司,太祖阿骨打奖励家族的功勋,为我们家赐姓为司空,承诺我们家为永远神圣的天之贵族。司空飘雪,司空飞雪,是如今司空家最后的血脉,难道你就不知道么!” 司空飘雪不由得退了两步,喃喃道:“你胡说,这怎么可能?”他忽然觉得头痛,他认为司空飞雪的话实在是放屁,但他心里却不知为何隐隐觉得司空飞雪没有说谎。蓦然间,他彷彿捕捉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越是去想,越是缥缈。恍惚之中,天地间的声音安静了下来,身边的人彷彿忽然与他完全隔开,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在记忆中搜索,直到一个画面逐渐清晰。 又是那样的残垣断壁,又是那样的尸首遍地,又是那个梦,那段记忆。父亲的手伸出来,望着自己,眼中是慈爱,他吃力地喊道:“跑,快跑!” 这个场面,就是小时候生离死别地画面么,当年就是这样的冲天怒火,将那些亲人埋葬的么?直到现在,他才完全回忆起来,那是我的家,那是我的亲人,那纵然痛苦也是温馨的,但可怕的,是那句“快跑”,是那句用女真话发出来的咆哮,那是女真族的语言,一个汉人父亲,会用那个声音来唿唤自己的孩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么? 身世背后的身世(四) 这一霎间,司空飘雪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师父要逼自己学金国语言,为什么自己又学的这么轻易,为什么师父看自己的眼光那么奇怪,为什么师父从来都单单只教育自己礼仪道德,他是害怕自己有朝一日潜伏的野性爆发。原来自己是这样,哈哈,原来如此,原来自己根本就是一个蛮夷,原来自己,就是一个金国的野种!种种念头涌上脑门,司空飘雪连退四步,怔怔而立,但这突如其来的身世,让他几乎崩溃。剑中大帝,彷彿被抽出了嵴骨,颓然跪倒。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呆住了,没有人能够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大家知道的只是不相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不该是金国人,他不该是女真族,但如果他不是,他为何这么痛苦?养虎为患,他,他只怕早晚都是祸患! 司空飞雪冷冷道:“你终于想起来了?你是大金人,你,才是卖国者。你这三十年来,处处与大金作对,是为不忠,你远离父母之邦,更从来都没有为父母报仇,是为不孝,你屠杀血雨楼,将我们这么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连楼中幼徒你也斩草除根,是为不仁,你现在更要杀你弟弟,是为不义,如今你又一点面对自己身世,面对现实的勇气都没有,是为不勇!堂堂剑帝,原来只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勇的卖国贼!” 他的话像箭一样,射向司空飘雪。但司空飘雪却偏偏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司空飘雪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感觉,完全没有。三十多年来,我究竟在干些什么?我所作所为,究竟有什么意义?读遍了杨家将,写遍了满江红,杀过多少金狗,砍过多少汉奸,这些为汉人称道的事迹,却原来是和自己的祖国作对! 许多年前,看着剑皇倒在凤凰之下,看到幸福永远离去,剑帝感到自己追求的剑道,原来只是空虚。许多年后,剑帝跪在地上,却发现原来自己的人生,也都是空虚。只在这一刻,剑帝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如此的虚幻,自己如此空白!他的心中突然涌现一句诗句,以前自己看不懂它的意思,现在,终于懂了。剑帝的耳边,彷彿是自己认识的所有人,反覆地吟唱着那句“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良久,他痴痴道:“对,我想起来了,我是金国人,我是女真族的后代,是那种猪狗不如的贱种。” 神农一笑和雷霆都呆住了,他们现在是最了解司空飘雪的人,但他们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只能呆呆地立在当场。现在,只有司空飘雪的红颜知己,只有这个傻傻的可爱的女孩,走到司空飘雪的身边,轻轻握着他的手,紧紧握着他的心。 雷霆忽然大叫,打破沈默,“我好生气,我好郁闷!”他指着司空飞雪,“神农老大,帮我杀了他!” 神农一笑脸上也没有往日的镇定,也许,他知道,因为身世的原因,自己和司空飘雪的友情,永远也无法回到那样的从前,他冷冷道:“妈的,还需要你来吩咐?”他冷冷逼近司空飞雪,杀气腾腾,怒气冲冲。 杨梅心中一惊,低声道:“他,他……”司空飘雪凄然长叹道:“神农一笑,杀了他又有什么意义,你也已经知道了,我是什么东西。”他心灰意冷到了极点,只觉得全身空空荡荡,无有一物,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了。神农一笑冷冷道:“笑话,我神农一笑想杀人,难道还需要理由?”他杀机一现,周身立刻泛出阵阵寒气。杀了司空飞雪有什么用,杀了司空飞雪,司空飘雪会不会怪自己,神农一笑都不去管,十几年来,从未像今天这样想杀人,他只想毁灭,其他的,他什么都不管了。 司空飞雪不再笑了,他很明显地感觉到神农一笑的愤怒,神农氏的愤怒,绝非他司空飞雪能够承受。在这样的杀气下,司空飞雪要么闭目待死,要么回头便跑。但司空飞雪却抢先进攻。但抢先进攻又有什么用?他与神农一笑的差距,单靠先机,能够弥补吗? 当然不能,但他进攻的不是神农一笑,剑锋忽然一转,他刺向雷霆! 按:有关文中完颜吴乞买、完颜亶、完颜亮的背景知识。 完颜吴乞买是大金国的第二任皇帝,是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弟弟,就是史书中所说的金太宗。 完颜亶是大金国的第三任皇帝。在他的前半截皇帝生涯中,应该说还算是希望有所作为的,但他的后半生却变得好酒嗜杀。他的行为让皇室家族人人自危,却给了觊觎帝位的完颜亮一个机会,让他结合党羽,将这位皇帝先生砍翻在床。 关于完颜亶的嗜杀成性,《金史》上有记载:“六月乙巳,杀宇文虚中及高士谈。”“上醉酒,杀户部尚书宗礼。六月丁酉,杀横海军节度使田、左司郎中奚毅、翰林待制邢具瞻及王植、高凤廷、王效、赵益兴、龚夷鉴等。”“命翰林学士张钧草诏,参知政事萧肄擿其语以为诽谤,上怒,杀钧。”“戊申,武库署令耶律八斤妄称上言宿直将军萧荣与胙王元为党,诛之。”“杀左司郎中三合。”“十月乙丑,杀北京留守胙王元及弟安武军节度使查剌、左卫将军特思。”“十一月癸未,杀皇后裴满氏。召胙王妃撒卯入宫。戊子,杀故邓王子阿懒、达懒。癸巳,上猎于忽剌浑土温。遣使杀德妃乌古论氏及夹谷氏、张氏。十二月己酉朔,上至自猎所。丙辰,杀妃裴满氏于寝殿。” 似乎这位先生杀人没有什么偏好,亲戚也杀,女人也杀,结果是“平章政事亮因群臣震恐,与所亲驸马唐括辩、寝殿小底大兴国、护卫十人长忽土、阿里出虎等谋为乱。丁巳,以忽土、阿里出虎当内直,命省令史李老僧语兴国。夜二鼓,兴国窃符,矫诏开宫门,召辩等。亮怀刀与其妹夫特厮随辩入至宫门,守者以辩驸马,不疑,内之。及殿门,卫士觉,抽刃劫之,莫敢动。忽土、阿亮出虎至帝前,帝求榻上常所置佩刀,不知已为兴国易置其处,忽土、阿里出虎遂进弑帝,亮复前手刃之,血溅满其面与衣。帝崩,时年三十一。”完颜亶先生仆街的这一出戏是很有武侠的味道的,在轩辕血的故事中,刺杀完颜亶先生的刺客中多了一位司空飞雪大人。这是为了故事的需要,同样,多不多这样一个人,对历史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十三、乌有一生 乌有一生(一) 这个小孩和司空飘雪关系亲密,他甚至能够指挥神农一笑对自己出手,身份必定不简单,只要他受了伤,神农一笑就一定会救他而放过我。[.超多好看小说]只要神农一笑和司空飘雪不追捕自己,我就有绝对信心逃出生天。 司空飞雪的武功不如神农一笑,但他的心机城府却不见得,更何况神农一笑如今已经失却镇定?等到神农一笑反应过来,司空飞雪的剑已经插进棉袄。在他这样高手手下,雷霆若是能够保住性命,才是怪事! 怪事年年有。剑入棉袄,居然刺不进去。长剑弯成弧形,雷霆被剑顶起来,却依旧无法刺进胸膛!刷的一声,剑滑出雷霆身体,棉袄上出现一条长长的裂痕。棉絮纷飞,里面隐隐有一层金黄色的东西。 司空飞雪突然想起了一个名字,他几乎叫了出来,“吉光羽衣”。吉光片羽已是连城至宝,何况吉光羽毛制成的衣服?吉光是珍贵的神兽,它的羽毛制成衣物,可以使人浮于水上。吉光只是传说,但吉光羽衣却真有其物。传说吉光羽衣刀枪不进水火不侵,这个宝贝不是丐帮前任帮主东方苍穹的么?这个小孩如何拥有? 但他没有继续想这个问题,一招过后,不论成败,他都只有逃跑。就算是逃跑,他的轻功姿势也不错。 雷霆没有受伤,但神农一笑却还是不得不检查雷霆,雷霆的危险也使司空飘雪清醒过来,他紧张地看着雷霆,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自己早就应该把他送到雷逸峰或者是煳涂的手中。他们身后的豪杰却没有准备放过司空飞雪,他们飞奔而上。 雷霆魂飞天外,本以为已经死定了,等到被神农一笑接住,却还好好活着,只是胸口疼痛不得了。他大出一口气,不由得双手合十,连连道:“南无阿弥陀佛,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神农一笑吁了一口气,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哪里来的宝贝?” 雷霆哈哈大笑道:“我天生丽质而已,好东西别人都喜欢送给我。”心里却不由得嘀咕,老铜头究竟何方神圣,一件破袄之中居然有这等宝物? 一声惨叫传来,司空飞雪中了一飞刀,左臂鲜血长流,但他轻功远比众人为高,几个起落便远远在众人前面,数百人大肆唿号追了过去,顷刻间也转过一道山路,不见人影。 神农一笑长叹一声,知道再也追不到他了,他一掌拍向,却拍到身边衰弱欲倒的雷霆。 雷霆刚才虽然没有被剑刺穿,但司空飞雪剑上附着的内力却全都攻进雷霆体内,早已受了内伤。他望着神农一笑,惨然道:“老兄,有没有搞错?”气血奔腾,哪里还有时间让他开玩笑?神农一笑手出如风,点中他四肢穴道,两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之上,一股醇和内力灌了过去,帮他陪元固本。 司空飞雪亡命而逃,众人远远追赶,杨飞、张焕等人则守在一旁,人人心头惴惴,看着剑帝,实在不知道这个人会做什么。忽听神农一笑冷冷道:“今日之事,诸位是想自己忘掉呢,还是想让让我神农一笑帮着大家忘记?”语气中杀气凝重。司空飘雪淡淡道:“神农,何必自欺欺人?各位请先行离开,司空飘雪不送了。”众人面面相觑,但却不敢打扰,纷纷下山。杨飞见杨梅依旧在司空飘雪身旁,低声道:“梅子,快随爹回去。”杨梅背对着他,摇头道:“我不去,我要陪着他。”杨飞急道:“你疯了么?他可是女真族的”话未说到一半,神农一笑勃然大怒,脚下微微用力,便飞到他身旁,一掌向他头顶拍下,这一掌来得好快,杨飞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全身已经笼罩在他掌力之下。只听神农一笑冷哼一声,杨飞向后连退三步,摇晃站稳,只觉全身丝毫无损,神农一笑这一掌,难道就只是这般威力?但觉头顶一凉,一缕头发飘了下来,接着头发有如被剃刀隔断一般,纷纷坠落,杨飞尚未明白怎么回事,已经变成了一个大秃子他冷汗淋漓,心知自己方才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转,不敢废话,屁滚尿流而走。顷刻间黄鹤山上人踪尽去,干干净净。只剩下司空飘雪黯然呆坐,杨梅焦急无措,神农一笑怒气勃发,雷霆重伤委顿。 乌有一生(二) 此时已是下午,秋风阵阵,落叶飘飘,杨梅嫁衣单薄,却还是紧握司空飞雪双手。她见司空飘雪呆呆看着地下,一言不发,简直连唿吸都听不见,忍不住心中害怕,低声道:“司空大哥,我给你唱首歌好么?”司空飘雪毫无反应,她又低声道:“司空大哥,那你想不想喝酒,喝醉了就好了。”司空飘雪依旧毫无反应。她惶无计策,转头看向神农一笑。但碰上如今就连神龙一笑也不知所措,他纵只知道司空飘雪此刻胸中郁闷非常,若是不找一个方法发泄出来,只怕会受极严重的伤。 此刻若是有七弦子在就好了,那个死胖子音乐造诣高超,吹箫抚琴,也能让人开解。忽听一声小鸟鸣叫,一只燕子从天空坠落,跌入层林耸翠之中,偏偏正好跌进司空飘雪怀中。司空飘雪脑中空空荡荡,手下的功夫却在,自然而然伸手将哪知小鸟接住,抓在手上。但见这只燕子身上羽毛还未,似乎刚孵出还没有几天,嗷嗷鸣叫,一对眼睛盯着司空飘雪。司空飘雪轻轻抚摸它的绒毛,他心中乱糟糟的,内息也奔腾窜动,体温甚高,燕子在他手中暖洋洋的,居然也不挣扎逃跑。他看着这只小生灵,暗自感叹,这只小鸟是从鸟巢中掉下来的,还是天空遇险坠落的?它还这么小,相比也不是很懂得飞翔吧。秋天深了,鸟儿都要向南方飞去,春天来了,他们又飞到北方,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不像我们人,南方的自成一家,北方的自成一国,互相之间,争吵战斗,喋喋不休。北方的鸟儿,来了南方,活的自由自在,北方的人呢?哼,哼,人自称是天地之子,可当真就比这些小小的鸟雀更懂得生活么?我号称凤凰,百鸟朝凤,可是活的却不如一只小鸟一般的自由,凤凰,凤凰,猿百练若是知道我只是一个夷蛮野种,它还会为我铸造这一把长剑么? 只听那只小鸟忽然抬头望天,高声鸣叫,司空飘雪抬头望去,只见上百只燕子连成一片,在天边飘过,小鸟吱吱不停,摆动翅膀,但它飞得倦了,根本扑腾不起来。司空飘雪长啸一声道:“你既然想要回去,我便送你一程如何?”他将燕子轻轻一抛,长身站起,凤凰长剑出鞘,平平刺出,正好接住那只燕子。凤凰长刃游龙摆动,缓缓蓄力,燕子平平坐在上面。他右足上前一步,手腕向下一沉,凤凰剑尖本当翘起,却依旧平平不动,而剑嵴却依旧平平,彷彿有一只无形之手,帮助司空飘雪将长剑压下一般。他剑眉一摆,手腕一紧,将长剑刺了出去,剑尖顿时弹起,将那只小鸟高高挑起,犹若流星一般,破霄而去,穿过云层,反而比它的同类飞得更高了。那只燕子张开双翅,俯冲下来,飞进族群之中,一排燕子,翩翩而舞,飞到白云的另一边。司空飘雪看着这群燕子,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忽然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众人大惊,正要言语,他仰天长啸道:“酒醒当年成一梦,从来寂寞是英雄!”左足一抬,凤凰刃灼灼生辉,在他手下雄姿英发。司空飘雪胸中郁闷无限,全都化为剑气舞将出来,一时间黄鹤山上狂风唿啸,剑光纵横,秋日愁惨,落英缤纷。 他纵情舞剑,一出手时便是一路“潇湘斑竹剑”,那是他少年时冠绝一方的剑法,十招之后,步法一变,竟然成了一手“昆山碎玉剑”,十招之后,再将步法一变,又成了一手“披肝沥胆斩邪剑法”,剑意中尽是肃杀血气,那是东皇定天的剑法,在日光城战役中创造的。司空飘雪剑意一动,更是不能收拾,数招之后变成了一手“八方神州剑”,变得雄浑奔放,手腕一翻,长啸一声,挥出了一招“八方藏剑”,退了一步,又是一招“八方藏剑”,再退一步,又是一招“八方藏剑”,这一剑是他与剑皇一战中的决胜招数,当年他就是以这一招破了剑皇的提撩式白鹤亮翅,声名显赫,半生伤痛。他连出三剑,却都莫名其妙的变成了这一招,蓦地大喝一声,有若疯狂,剑法再一转,却变得简洁干脆,却又高贵堂皇。乃是他自创的“凤凰剑法”。剑法到了这里,已经是最为纯粹的剑道,一招一式都返璞归真,炉火纯青,先一招“凤栖梧桐”,后一招“有凤来仪”,杀气方过,又是一招“凤求凰”,变成了缠绵严密的剑路。剑帝纵情舞剑,其余三人不敢插手,只在一旁尽力观看。 司空飘雪年纪虽轻,却早已集天下剑法之大成,当今天下,单纯论到剑道,只怕无人能出其右,他一招一式,都已经是包罗万象,瀚海宇宙。神农一笑是武学高手,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但他本身武功高强,学的也不是剑道,收获有限,杨梅却目瞪口呆,见闻大长。神农一笑偷眼看去,只见雷霆目不转睛看着司空飘雪,神情紧张,眼中却若有所悟,心知这小子和他父亲一样,都是生来的武痴,今日见到天下第一的剑法,纵然不能学到一两招,也定然能打开眼界,雄阔四海。 乌有一生(三) 凤凰剑法使完,司空飘雪胸中郁闷之气依然充盈欲裂,只觉得想刨开,将五脏六腑都拿出来,大叫一声,又回到了“潇湘斑竹剑”,继而“昆山碎玉剑”,继而“披肝沥胆斩邪剑”,继而“八方神州剑”,继而“凤凰剑法”,如是再三,将平生剑法练过了三四遍,至少已经刺出了三千剑,却依旧难以平息。雷霆一遍一遍看来,每看一遍都有一层体会,神农一笑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凝重,越来越紧张,忽然一拍道:“不好,不好。”杨梅皱眉道:“他,他有什么危险么?”神农一笑点头道:“他此刻胸中郁积,剑气勃发,如此连连使了这么多次剑法,郁闷之气没有丝毫减少,只有更多。他此刻,已经到了武林人士最为紧要的‘涅槃之境’。” 此刻雷霆也清醒过来,忍不住问道:“什么是‘涅槃之境’?”神农一笑沉吟道:“你们想必也听说过李白杜甫这些大诗人的故事吧。相传李白每次诗兴大发,便要大醉一场,然后泼墨挥就,成就一篇千古奇文。这样的顿悟,在我们武林人来说,便叫做‘涅槃之境’。”雷霆惊道:“那便是说,司空大哥要创造出一套新的武学出来了?”神农一笑摇头道:“也不尽然。李白若是满腹诗兴,没有美酒做引子,便多半作不成好诗,在武学者来说,若是在‘涅槃之境’没有适合的引子,也同样难以成就武学。若是他们写诗作文的,没有引子,诗气满盈,大不了就是做不成诗,最下等的也就是一句三年得就是了。但咱们学武之人,一旦碰上这种问题,可就凶险万分,若是没人上前与司空飘雪过招,将他那套新的剑法引出来,只怕这小子就要这样舞剑,活活累死!”两人大惊,杨梅站起来道:“我去。”却背上一麻,被神农一笑点中,冷冷道:“就阁下的功夫,两招之内就身首异处,还谈什么过招?”雷霆正想自荐,随即知道自己多半也不是过招的料,忍不住向神农一笑看了过去。神农一笑苦笑道:“我现在手中无剑,尚在其次,心中无剑,如何引出他的剑法来?”神农一笑向来潇洒,脱于行迹,并不用兵刃,也并非引剑的料子。三人凄凄惶惶,却都知道,以司空飘雪如今的功夫,穷尽天下也不知能不能找到一个可与之争锋的剑手,更遑论将他的剑法引出来。 那日司空飘雪长啸舞剑,气动八方,直至深夜,月光如水,却被他砍断,秋风爽朗,更被他噼碎。飘絮山庄中万千人,人人仰望高山,目瞪口呆,战战不敢前进,只能远隔重山,看着月影凄惨,黄鹤山上树枝树干都被剑气刮得飞了下来。 此刻司空飘雪已经舞出了上万剑,凤凰刃上的锋锐越来越强劲,丝毫不见衰弱,神农一笑心中焦急,正想舍命陪剑帝,忽听一个豪迈的声音从山下远远传来,“英雄知多少,把酒酹莽苍,壮怀豪迈依旧,洒泪望靖康。六国烟尘落定,项刘中原逐鹿,烽火锁大江,多少男儿汉,挽弓射天狼。重然诺,轻生死,笑君王。笑看风霜,一舞剑器动四方。且将东逝水,再演黄天荡。”这声音激昂澎湃,直上九霄。司空飘雪神游物外,不曾听到,神农一笑却是且惊且喜,大笑道:“竟然是他,竟然是他!”雷霆不知他所说是何人,但听此人声音,虽然苍老,却豪迈无比,让人心神摇荡,不由得自主的生出一种敬意,低声道:“究竟是谁?”神农一笑激动道:“行踪藏在云霄外,天下英雄他第一,雷霆,难道你不知道么?他是胡大先生,他是胡大先生!” 那个声音渐渐离四人越来越近,忽然一声大笑道:“好奔放的剑气,好雄浑的剑气!好,好,好!”众人眼前忽然一花,一个高大的身影昂然而立,背对月光,却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隐约看见花白胡须随风飘摇。难道这个人,就是胡大先生? 胡大先生是江湖中的泰斗,武功已经可夺天地造化,但你千万不要相信他年老德劭,因为礼教道德在他心中根本无足轻重。六十岁的人,却还是像一个孩子那样任性。也许他根本从来就没有长大过。他可以为了一条小狗,将玉鼎山九百强人杀的一干二净,他也可以为了一个约定,在一个茅厕里面等上三个月,他二十岁时可以对江南第一美女的求爱不屑一顾,他五十岁时偏偏又可以疯狂的爱上一个小他三十多岁的小姑娘。这样的人,你说绝不绝? 他背负双手,冷眼旁观,司空飘雪长剑飘舞,正要使出一招“有凤来仪”,雷霆看过这招好几次,知道他接着要长剑左刺,再向右横削。却听胡大先生淡淡一笑,踏上一步,进入了司空飘雪攻击的圈子。司空飘雪魂不守舍,根本看不清来者何人,自然而然的长剑左刺,却听“铮”的一声,胡大先生右手双指一弹,凤凰刃嗡嗡作响,忍不住向左偏去,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向右的横削。司空飘雪剑法何等灵活,顺势向左进了一步,身子一转,凤凰向胡大先生飘来,正是一招“大漠回风”,胡大先生笑道:“好。”眼见长剑削到颈侧,一掌向司空飞雪左胸袭来。这一剑本当来的干脆,但胡大先生围魏救赵,司空飘雪不得不使了一招“胆照华国”,将胸腹要穴护住。他这一剑攻守兼备,守住上盘之后,立刻就要斜噼发难,但胡大先生却早就知道他招数的走势,眼见司空飘雪长剑挑起,一脚踢过去,却是下三路的招数。司空飘雪唯有再回防自卫,就这样,司空飘雪连出二十三招,却招招都只使出了一半,无有下文。 他大声咆哮,君子气度全失,剑气纵横,都郁积在胸膛之中,忽然清啸一声,再也不管胡大先生的招数,就是一剑“凤翅天翔。”“凤翅天翔”本是速度的极限,哪知来人身法一错,居然以戴三娘的“流星赶月”步法轻易避过!他行动虽然急迫,但神采飘飘,宛若仙人。司空飘雪一剑不成,知道对手速度敏捷,冷哼一声,这一次是一招“凤舞九天”,以九天之势,火凤翱翔,重重的坠落到胡大先生的身上。胡大先生二话不说,就是一拳,这一拳雷声赫赫,火力十足,居然是雷奇峰“怒拳”中的“烈火燎原”,以力量对力量,拳气豪迈,完全压迫司空飘雪的剑招,剑帝大叫一声,连退三步。 乌有一生(四) 司空飘雪心中一凉,此人无论力量速度都胜过自己,只有用“巧”才可能战胜他,冷然大喝,就是一剑“火凤涅槃”。凤凰涅槃本是死亡,却能在死亡之中生出生机,自然是虚虚实实,生生死死,剑法妙到了巅峰。 超出意料,胡大先生右手一抖,吸起一根竹枝,居然也使出同样的一招“火凤涅槃”!火凤战火凤,难解难分,轰的一声,两人各自退了两步,但胡大先生只用一根竹枝便克制了天下最为锋利的凤凰剑,到底是更胜一筹。司空飘雪呆呆站定,一语不发,手腕稳稳当当,凤凰剑刃却抖动不已。胡大先生大笑道:“好,宝剑将成,天地动容,武道另辟,就连宝剑也要悚然发抖。来来来!”司空飘雪恍恍惚惚,忽然向前走了一步,轻飘飘的刺出一剑,软软的似乎并无半分力道。胡大先生神色凝重,将竹枝往剑刃上一搭,两相触碰,勐然间凤凰剑化为灵动,纵横交错,织成一张剑网,铺天盖地推了过来。胡大先生只觉这张剑网包罗十方万象,所到之处,都是寸草不生,但剑锋行走之处,却并无定所。胡大先生点头道:“好!”瞧准剑网中的一处缝隙,竹枝刺了进去,却见白光闪动,竹枝分为两段。胡大先生退了一步,点头道:“好一剑‘悲愤莫名’!再来!”司空飘雪手腕翻动,长剑以流云之势飘然而来,却忽然豪光一现,司空飘雪剑在此处,剑气却一飞十丈,快比流星。胡大先生不得以又退了三步,叫道:“这一剑更好了,这一招中惶恐震惊皆而有之,就叫它‘晴天霹雳’!”他身法快捷,但还是让“晴天霹雳”在大袖上划开一个口子。 司空飘雪冷然大喝,又是一剑冲了上来,这一剑却是古怪的狠,剑道凝重,剑气却灵动,剑法明明充满阳刚正气,却又有阴寒真气在背后,这一剑似乎杀气喷薄,却又有更多的无奈伤感沉浸其中。胡大先生知道来的厉害,只能闪避,叹道:“这一招最是辛苦,该叫它‘自相矛盾’才是。”施展天龙步法,急切间远远避开,却见司空飘雪势如破竹,一鼓作气冲了下去,踏入胡大先生后面的一片树林。胡大先生惊道:“不好,唉,可惜了。”只听树林之内一声暴喝,声若惊雷,司空飘雪从树林中飞出,连退七步,这才站定,剑锋上鲜血淋漓,那鲜血热气腾腾,彷彿是沸腾着一般,司空飘雪提起长剑,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颓然倒地。胡大先生叹了一口气,他从司空飘雪的剑法运势中推断出,他本应该创造出第四招剑法,“大道得悟”,但却闯进了“那人”的圈子,被强行打乱了,那最后一剑,看来是创不出了。 只听树林之后虎啸连连,胡大先生神色一暗,先不理睬众人,飘进树林深处,口中念念有词,那咆哮的声音才渐渐平复下来。良久,胡大先生长叹一声,说道:“神农一笑,你们怎么都在这里?”神农一笑躬身道:“胡师伯,我们是为了在飘絮山庄拆穿一个人的阴谋,那是……”胡大先生打断道:“江湖上的事情,我也看淡了,不说也罢。你且先过来,替我看一个人。”神农一笑点头答允,走进树丛之中,司空飘雪则大声喘息,忽然叫了一声,又是一口鲜血。 杨梅心中焦急,连忙将他扶住,他缓缓点头道:“刚才那人,刚才那人,难道是师父?我……我,我又创出了三招新的剑法!”他神志不清,记忆犹在,回想方才大战中,自己使出的那三招剑法,情不自禁的得以,大笑道:“雷霆,我方才那三剑如何?你若是想学,我先教教你。”他大战一场,全身都疲劳得抖动,但胸中郁积却一扫而空。他看了一眼雷霆,只见他神色恍惚,奇道:“臭小子,怎么了?”雷霆讷讷一笑道:“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忽然觉得,忽然觉得好亲切的感觉,真是奇怪。”只听树林深处,神农一笑问道:“师伯为何今天龙游至此?”胡大先生笑道:“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你,为了找到你。神农架没有你的人影,还好有侄媳妇指点,你到了这里。神农一笑,你来看一下这个人,他的病,怎么救治。”两人低声说了一阵,良久,神农一笑长叹一声道:“晚辈,看来是无能为力了。他,他的病,却是心病,心病唯有心医,只怕问到了师父那里,都是这样。但是晚辈,却并不知道师父的所在。” 胡大先生黯然道:“这也是他的命,并非单单是医术而已。连你也不知道玉凰朝的下落,嘿嘿,那个老怪物究竟躲到了哪里?”两人又低声交谈了一阵,声音根本听不见,忽听神农一笑惊道:“原来是他!”接着胡大先生说道:“先不要告诉他们吧,小臭小子也在这里,不过今天还不是见他的时候,我怎么着也要先将他治好再说啊。如今也唯有想办法找到你师父那个老怪物了,合我们两人之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近日若是东皇定天犹在,说不定凭他的能耐,也能治好他了。” 神农一笑低声道;“师伯,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司空飘雪。”良久,两人从树林中缓缓走出,胡大先生看着司空飘雪,淡淡道:“那三招剑法如何?我在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剑法上可是远不如你啊。” 司空飘雪急忙跪下,恭敬道:“师父。”胡大先生淡淡一笑,看着他身边的杨梅,点头道:“她就是杨梅?”杨梅一惊,忍不住也跪下道:“杨梅拜见胡大先生。”胡大大刺刺点头道:“也是,媳妇见到公爹,也确实是要行礼的。”杨梅一惊,顿时连耳朵根子都变成了红色。雷霆心跳加速,胡大先生向他淡淡一笑,却并没有与他说话。 只听胡大先生笑道:“好剑法,如今脱胎换骨的这三剑,比起当年的凤凰剑法,可是还要高出了许多。不过,嗯,或者是你修行不够,或者是因为有那人打断,你剑法中本该有最后一式‘大道得悟’,却偏偏没有引出来。” 司空飘雪没料到他见面就谈剑法,凝神道:“我的剑法中,本当还有一剑?前三剑已然如此,这最后一剑,又该是何等模样?但他与树林中那人对了一招,从涅槃之境惊醒,再怎么想也创不出更好的剑法了。” 胡大先生叹了一口气,又淡淡道:“司空这个姓氏,并非只有汉人采用,女真人中有一个家族,世世代代是掌管天时的萨满,三十多年前,这个家族的确是因为拥有了一本《紫剑录》而被完颜亶剿灭。我也为了这本《紫剑录》去过司空家,不过我什么都没有取到,除了一个司空家的孩子。” 司空飘雪身子一颤,“你早就知道了?” 胡大先生道:“我怎么不知道?你那时已经一岁多了,能够说话,能够写自己的名字,还会走路。” 司空飘雪叫道:“你知道我是女真人,你为什么骗我?这三十年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汉人,一直以为金国是我的敌人,你骗得我,骗得我三十年来,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胡大先生一声长叹,沉寂良久,才颓然道:“我原以为,可以让你永远活在我的谎言中,我原以为,这样可以给你幸福,给你事业,让你好好的成长。我想,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没想到,这一天,终究会来到。” 他缓缓道:“我已经是个老人了,你们师兄弟都像我的儿子。如果我告诉你,你一定会离开我,再也不会回来了。哼,又有一个孩子会离开我了。”他长叹一声,意志萧索,“师父收留你的时候,那时还是壮怀激烈的年纪。依我当时的性子,你是金国的贵族,师父本当将你杀了,师父舍不得,收养了你,难道你还希望师父能够将你教育成一个女真人?现在师父年纪大了,想起许多当年的事情,都是暗自羞惭。师父,本该对你说清楚的。 司空飘雪声音嘶哑,他呆呆道:“不错,如果我不知道,我不会这么悲伤。但我知道以后,我才发现这三十多年我做的事情,都没有任何意义。” 胡大先生哼道:“没有意义,好一句没有意义。那你跟我当真说清楚,华夷之争,有没有意义,两国纷乱,有没有意义,你如今心中的矛盾愁惨,又有没有意义?”司空飘雪默然,只觉世上一切都是没有意义。 胡大先生手一探,凤凰飞到他手中。他看着凤凰的锋刃,问道:“你的剑,杀过哪些人,他们都犯过什么错,你应该记得清清楚楚。我问你,你杀的金国人,有哪个不是想挑起战争,侵犯别国的有哪一个不是杀人如麻的大奸大恶之徒?如果你是宋人,而你遇见了一个宋人想发动战争,侵犯金国,想害得无数金国人妻离子散,骨肉分离,你,会不会杀了他?” 司空飘雪一时语塞,这种人自然该杀,但他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遇到过这种人。 胡大先生又问道:“如果有一天,大宋的皇帝,要统一金国,要挥军北上,到时燕京白骨累累,又该是不该?” 司空飘雪一片茫然,他怔怔道:“徒儿,不知道。” 胡大先生叹道:“你比你的四个师兄师姐要心软,要冷静。他们以为,宋人杀金人,就是天经地义的,但是你却有犹豫,这是因为你的心,比他们要高,你的道,能够悟得更深。” 他将司空飘雪他拉起来。缓缓道:“你的境界,一向高过师兄弟,如今何不再高呢?如今的人,看到的是‘国家’,你看到的,应该是‘和平’。”他将凤凰递给司空飘雪,“与其在金宋的矛盾中飘摇,为什么不做一个追求和平的人,将金人和汉人,都看成是自己的朋友?” 司空飘雪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有想过,宋人和金人可以共存。师父的话,他隐隐觉得很有道理,却偏偏又不可思议。胡大先生叹了口气,缓缓道:“有些道理,我纵然将给你听了,你也多半不懂,必须你自己亲身经历,自己才能领会到。你心中还有疑惑,那便暂时放开江湖上的纷争,去追寻心中的那个答案吧。” 忽听背后森林一声虎吼,甚是暴躁,他眉头深皱,摇头道:“飘雪,师父当年也做过不少的错事,也迷惘过很久。你需要自我放逐一番,总有一天,你会释然。”那树林中又是一声虎吼,胡大先生大笑一声道:“好,诸位,老子先走了。”他说动就动,顷刻间了便流星赶月,不见人影,雷霆大急,跳了起来,却如何还能看见胡大先生的身影?他长叹一声,自己与胡大先生好不容易能够见一面,却一句话都没说,甚是扫兴。但见月影横斜,秋叶飘飘,胡大先生豪气未消,人却已经化为天外游龙,杳然不见。 十四、龙山客栈 龙山客栈(一) 是时已然是深夜,四人都已经累极,却也不回飘絮山庄了,翻过大山,找到一家龙山客栈,拍门吵闹而进。[.超多好看小说]店主小二早已歇息,但这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更有大笔白花花的银子,也忍不住将脸蛋变得可爱了很多。不时便张罗酒菜,准备房间。四人聚在一处,虽然疲倦,却都是不想睡,就在房中大开宴席,狂喝勐灌。司空飘雪郁郁不欢,杨梅与神农一笑就想尽办法和他说话。杨梅对雷霆甚是好奇,问道:“他,他,他是你儿子么?”声音中大是担心。 雷霆勃然大怒道:“为什么每个人都以为我是他儿子,我和他究竟有哪点相似了?”神农一笑笑道:“司空飘雪要是能生出这样的一个放肆不羁的儿子,那可就怪了。”雷霆气鼓鼓的,大叫吃亏,明明与司空飘雪是哥们,但是偏偏碰到的每一个人都以为自己是他儿子,害得自己凭空比旁人矮上了一大截。众人心知司空飘雪于胡汉之分甚是敏感,都只谈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好歹引得司空飘雪笑了两声。 月过半天,神农一笑忽然大笑一声道:“此间事情已了,神农一笑就此别过诸位了。”抱拳要走。三人齐声相问,神农一笑道:“方才胡大先生要我救治一个病人,但那人得的是失心的疯症,我却束手无策。胡大先生说要找我师父玉凰朝去救治这种病症。自从师父退出江湖以来,我也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此刻既然胡大先生有事寻他,我亦应代劳。”众人知道他思念师父玉凰朝,也不好挽留,神农一笑大步踏出客栈大门,放歌而去。 神农一笑虽去,三人依旧畅饮甘醇。杨梅本担心司空飞雪将一切闷在心中,还不如喝酒,但三坛醇酒下肚,却又担心他喝得太多。本想叫雷霆解劝一番,哪知这个小鬼却早就喝的烂醉如泥,瘫倒一旁。她是豪门千金,酒量极浅,但喝的最少,是以雷霆与司空飘雪都眼睛发直,她却只有七分醉意。 司空飘雪与杨梅尽了一锺,忽然笑了三声,一头栽倒在桌旁,沉沉入睡。杨梅醉道:“飘雪大哥,当心,当心着凉。”伸手去扶他,却哪里还有力气?手一软,自己几乎跌倒,忽然一双手伸出来,将她接住,稳稳放在椅子上,正是司空飘雪。杨梅奇道:“飘雪大哥,原来你还没有醉啊,来,我们再喝一杯。”伸手去拿酒杯,但人在他怀抱之中,只觉得全身乏力,根本拿不了。她脸上羞红,本想叫司空飘雪放手,却又羞于开口。忽然一侧眼,只见司空飘雪正伏桌大睡,顿时大奇,再回头看抱住自己的司空飘雪,竟然做了一副酒店小儿的打扮,不由得更奇了。她脑中浑浑噩噩,一时转不了弯,忍不住问道:“这是,这是怎么回事?”但身子麻痒,却又什么都不想问。司空飘雪叹了一口气,低声道:“酒伤身体,你哪里能喝这么多?唉,秋色太冷,岂不是要着凉了?”将她拦腰抱起,放到了床上。杨梅唿吸急促,低声叫道:“大哥,我,我……”只觉身子有如火烧一般。司空飘雪看着她,彷彿痴了,忍不住心中一荡,在她脸颊亲了一口。杨梅大惊道:“大哥,不要,我们,我们……”忽然看见酒桌之旁,司空飘雪依旧在大梦周公,勐然脑子中“嗡”的一声响,大惊道:“你是司空飞雪!”她这下惊得浑身发毛,酒水都变成冷汗流了出来。司空飞雪叹了口气,手指在她身上轻轻一点,杨梅顿时动不了了。 司空飞雪叹道:“你终于认出来,是我了。”杨梅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脑中念头飞转,“这人不是已经逃了么,怎么会在这里?”“他要干什么?对飘雪大哥不利么,还是,还是……”她心中惊恐,只想大声将司空飘雪惊醒,却只能张大了嘴,说得出话,发不了喊。司空飞雪淡淡道:“杨梅姑娘,若是没有今天之事,你我本该已经是夫妻了。哼,我司空飞雪痴人说梦,还以为自己甚有福气,结果,果然不过是一场大梦而已。”杨梅颤声道:“你,你怎么在这里?现在天下人都在找你!”司空飞雪喜道:“你这是关心我么?我安全得很,任旁人如何寻找,都绝对想不到我就在剑帝身边。杨梅姑娘,有一句话,司空飞雪一直都想问你。当初我向你爹求亲,老人家一口答应,当时你自己,又是否答应了?”杨梅心中害怕,却还是说道:“你是金国的人,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跟你,还能有什么关系?”司空飞雪不料她说出这样的话,沈默片刻,又说道:“可是我大哥,他与我同生同种,我是金国人,他也还不是金国人?”杨梅道:“可是他,他哪里和你一样?他虽然是女真族的人,但是做的是行侠仗义之事,你却主掌血雨楼,害我大宋江山,自然不是一般的人了。[.超多好看小说]” 司空飞雪恍然大悟,喃喃道:“说得也是,说的也是,我们各为其主,本也是有缘无分……”他忽然说道:“杨梅姑娘,若是我司空飞雪肯放弃大金国的一切,不再涉足江湖恩怨,两国纷争,全心全意地去爱你、宠你,你是否能够忘掉今天发生的事情,嫁给,嫁给我司空飞雪?”他话一出口,顿时后悔,“皇上对我期望无限,我若是离开了他,他势必痛心不已,何况,大金国百年图强,这样的梦想我怎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但若是说叫他放弃杨梅,又是不肯,心中惴惴不安,等着杨梅的回答。 杨梅一惊,想不到这人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良久,低声道:“飞雪大哥,我知道你对我真心,情深义重。”司空飞雪喜道:“那是自然。”她叹了口气,一双凤眼看着司空飘雪,摇头道:“可是杨梅这颗心,已经给了飘雪大哥了,我心中敬重你,可是,却不是向我对飘雪大哥那样的感情。” 司空飞雪身子一震,颤声道:“你一直都只喜欢大哥,难道就对我没有一点情意?他,他,对,你本该喜欢他的,他武功比我好,才识比我好,江湖地位比我好,你自然选他了!”他心中悲愤,语气越来越重。杨梅心中震恐,正要开口,却咽喉一麻,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司空飞雪心潮激荡,看着杨梅,但见她玉脸含春,嫁衣宛然,娇俏醉人,忍不住心神一荡,向她红唇欺了过去。杨梅大惊,只怕要惨遭狼吻,但却全身一动都不能动,紧闭双眼,泪珠儿串串流出。司空飞雪一愣,看她伤心模样,唿地一掌重重打向自己右脸,心下黯然,欺负一个动弹不得的少女,又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心中怒气不平,转头见司空飘雪依旧沉睡,大步冲到他面前,“铮”的一声将凤凰剑抽出,只想一剑将这个大情敌刺死。却见杨梅满脸惊恐,双眼中尽是哀求,忍不住心中一软。忽听司空飘雪熏然道:“飞雪,飞雪,你不要,弟弟,别!”司空飞雪身子一震,心中一恸,“大哥梦见我了,他心中也一直惦记着我啊。”再看手中长剑,忍不住羞愧无比,“司空飞雪,你就是这种东西?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要杀自己的大哥么?”一时间恼怒惶恐悲凉自责千万种情绪纷至沓来,他呆立当场,两行泪水却不由自主的滴下。 忽听“碰”的一声,一人从椅子上跌落,却还依旧沉睡,梦中喃喃道:“嘿嘿,司空飞雪,嘿嘿,哈哈……”正是雷霆。司空飞雪心中恼怒,“这小子也梦见了我?他梦到的东西,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却听雷霆哈哈道:“司空飞雪,好,杀了他,杀了他。”司空飞雪怒气冲天,一把将他提起,凤凰剑就要向他刺去,今日遭受的种种心痛委屈,全都要发泄在这个孩子身上。 他长剑正要刺落,忽然见到他身上那件破旧棉袄,蓦然想起今日,自己一剑将他刺中,却无法洞穿他的衣服,心中不由得疑窦又生。手腕一抖,雷霆跌落地上,棉袄却落在他手上。但见这棉袄甚是破旧,也并不名贵,但长剑刺破之处,却隐隐有金光闪烁。他暗暗称奇,将棉袄皮破之处撕开,只见这棉袄之中竟然还藏着一件金色武衣。他皱眉冥思,这一件金色宝衣,质地甚是奇特,也是软绵绵的,却偏偏能够不怕宝剑袭击,这样的宝贝,莫非是“吉光宝衣”?只是这宝贝据说是东方苍穹的东西,当年他死在雷奇峰手中,宝物也随着他一起丢失了,怎么又在这个少年手中? 他心知背后定有蹊跷,又伸手在那破洞之中触摸,居然更摸出了一个信封。但见这封信火漆封口,显然从未打开过,再看信封上的署名,顿时震惊。只见那信封上写着两行字:“致我儿东方苍龙,父东方苍穹。” 司空飞雪深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这封信并不简单,多半还与当年失落的“金蚁令”有关,右手一伸,将杨梅睡穴点中,这才专心看那封信。他不知就里,不敢胡乱将信封拆开,只是拿到灯火下细看,火光明亮,透过信封而来,司空飞雪隐隐约约看见信封之内,有重重的“金蚁宫”三个字。他一时心惊,“金蚁宫之事,只是三个月前才公布在江湖上的,这封信至少已经有了四五年了,为何竟有这三个字?他心知干系重大,也不暇多言,凤凰锋刃滑过,将火漆削成两半,将里面的信文取出。 信件展开,倒是大出司空飞雪意料。这封信竟然有足足数千字,但却偏偏就前言不达后语。他精通汉学,但这封信上却连一句话都读不出来。甚至找遍这一整封信,就连方才看见的“金蚁宫”三个字都找不到了。他心中奇怪,再翻来覆去看了三遍,却依然什么不见,正惊奇间,忽见第四行的第三个字是一个“金”字,第十一行的第五个字却是一个“蚁”字,再找遍全篇信文,都再无这两个字出现。他心有所悟,将这封信按照打开之时的方法折叠起来,再看时,果然正巧有“金蚁宫”三个字放在了一起。他心头狂跳,不论这三个字是凑巧出现,还是故意排放,这封信都必定关乎重大,而这个少年只怕更是一个关键人物。 忽听雷霆转了一个身,喃喃说了一句梦话,他抬头望着窗外,竟然已经是白天了,不敢再耽搁。将这封信收好,放入棉袄之中,再将棉袄穿在雷霆身上。 只听楼下人声越来越多,想是旅客都出来享受早餐了,他将司空飘雪平放在地上,脱下他身上白袍,穿在自己身上,再去掉小二的帽子,凤凰系在腰间,便成了另一个司空飘雪了,再抱着雷霆出了房间,这时纵然昨日的那些豪杰撞上了他,也只会将他当做是司空飘雪。 龙山客栈第一层的餐桌上,已经客官满满,司空飞雪不敢耽误,抱着雷霆便想出门,逃回燕京。一掌柜见他出来,立刻笑脸相迎,有请买单,司空飞雪只怕他们发现司空飘雪在上面,向那掌柜扔了老大一块银子,足足有五十两,低声道:“我的朋友还在房间中酣睡,她喝的多了,你们断然不可进去吵扰,这些银子,多的便是给你们的赏钱。”那人天喜地,无论如何要请大官人再喝一杯酒,让大家为财神饯行。 司空飞雪志在远方,雷霆却恰到好处的醒来,他伸了一个懒腰,眼睛尚未睁开,鼻子先行,大叫道:“好香的牛肉,快拿来尝尝!”司空飞雪哭笑不得,估计司空飘雪与杨梅不至于马上醒来,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将雷霆放在旁边。 龙山客栈(二) 雷霆的头好痛。他醒来的时候胸口已经不疼了,但脑袋里面却好像有两个小鬼在跳舞似的。他拍着脑袋,想着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对了,他们四个人好像根本就没有回去飘絮山庄,而是在杭州的一家客栈中大吃了一顿。司空飘雪借酒浇愁,神农一笑和杨梅也不怎么客气,一碗一碗的灌了下来。雷霆记不清楚自己究竟喝了多少碗酒,但总之他醉的时候,杨梅已经躺下了,司空飘雪估计也撑不住了,神农一笑一直笑的也不知道醉了没有。嗯,他好像记得,他们当时说的废话还真不少,又和平常一样,杨梅也以为雷霆是司空飘雪的儿子,凭什么每个人都以为本少爷是他的儿子,想不通。雷霆打了一个浩大的呵欠,睁开了眼睛,看见司空飘雪。 他懒洋洋道:“啊,早啊,昨天晚上好像睡得好冷似的。”司空飞雪想与他打招唿,却不知道司空飘雪与这个小孩是什么关系,自己与他应该如何称唿,只有点头道:“嗯,早,我也是。” 雷霆大大伸了一个懒腰,环顾四周,皱眉道:“怎么在这里?你们家的大小姐呢?”司空飞雪一愣,估计他说的是杨梅,笑道:“她还在睡,喝多了。”雷霆叹了一口气,点头道:“我就是说啊,女人喝酒就是不行。”他拍了拍脑袋,从昏睡中清醒,忽然大拍桌子道:“小二,快点上菜!” 司空飞雪心下焦急,只怕司空飘雪与杨梅醒来,他本想一指将雷霆点倒,细细拷问,但转念一想,这个小鬼将自己看成了司空飘雪,说不定会将一些重要的消息不经意之间地说出来,那可比严刑拷打要来的方便,是以隐忍不发。 一名小二先给两人倒了两杯茶,这才问道:“两位少爷,想要什么吃的?”昨天夜里四人前来投宿,吵得他春梦不成,尤其是这个雷霆,挑三拣四,要求诸多,让他疲惫不堪,是以对他不敢不礼貌。雷霆点了些面条馒头,忽听又是一桌人大叫道:“小二,快点上菜啊!”小二苦着脸答应,低声骂道:“妈的,姓张的那小子又死到哪里去了?老子累都累死了!”又向司空飞雪笑脸相向道:“您那两位朋友要吃东西么?小人可以把餐点送上房间去。” 他见司空飞雪手段阔绰,有心讨好。司空飞雪正在品茗,眉头一皱,现在哪里能让人进那间房子,摇头道:“还是不要打扰她……”他忽然悚然大惊,看着那名小二,“两位朋友?”那小二奇道:“昨夜前来投宿的客官,不是有四位么?” 司空飞雪心头巨震,昨夜他本是来投宿的,却听见司空飘雪与杨梅醉酒谈话,这才点昏了一名小二,假扮一番,进去探听。那时神农一笑早已离开,他算来算去,自己现在是司空飘雪,这个臭小子又在身边,房间中按道理是只有杨梅一人,他为何说有两人?却听雷霆骂道:“小二哪这么多废话?一位客观昨天晚上走了。快上菜,快上菜!”将桌子瞧得震天响。 忽听一人大叫一声,似乎是来自后院,接着一人冲了进来,只穿着,正是昨晚伺候雷霆等人的那个小二。他被司空飞雪点倒,穴道终于自行解开了。掌柜的破口大骂道:“你个小杂种,来这里干什么!你怎么没穿衣服,是不是昨天晚上又去哪里鬼混了!”那小二苦着脸道:“老板,我见鬼了。”掌柜啐了一口,骂道:“不会说人话,见什么鬼了?见你个大头鬼!”那小二惊慌道:“我昨晚正在伺候客人,在走廊上,忽然背后一麻,就移动也动不了了,连说话都说不了了,这定然是鬼干的,那鬼将我扔在后院,到现在才醒过来啊掌柜的!”那掌柜的冷笑道:“小张,说谎也要有说谎的样子,至少也要编一些大家会相信的内容,快快快,给我滚回去。” 司空飞雪心中一动,只怕雷霆听了这些话会起疑,但这个小子大口喝茶,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根本没有听进去。他喝了一口茶,一口吐了出来,骂道:“这个茶是臭的!”司空飞雪皱眉道:“这是铁观音,怎么会是臭的?”雷霆瞪大眼睛道:“又不是丁香泡的茶。”司空飞雪一愣,丁香还能泡茶?却见雷霆用力嗅了两下,点头道:“丁香花的气味很浓啊。”司空飞雪眉头一皱道:“快点先将这些东西吃了,今天天气大好,我待会儿带你出去游玩一下。”他话一出口,便知不对,司空飘雪知道自己的身世,此刻没有寻死已经了不起了,不可能还有逛街的心情。他观察雷霆脸色,只要他神色不对,马上就要将他制住。却见雷霆神色如常,依旧毫无反应,心中暗笑道:“小鬼头,大笨蛋。” 忽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客栈之外传了进来,“爷爷,你也不用着急,旁人都说看见他在这一带出现了,我们定能找到。”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却道:“嘿,人纵然能够找到,东西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件衣服那么破旧,他若是就将它扔掉了也说不定。”语气中大是忧虑。 两人走进了客栈,正是老铜头与他的孙女。临安城下,两人意外遇见容婕儿,一场大战,便与雷霆失去联络。那小孩找不到也就罢了,可是他身上那件棉袄中却有极重要的秘密,那是千万不能丢失的。他们一直查问雷逸峰叔侄的消息,居然也一直问到了杭州城,更进了这间杭州城最大的客栈。他们两人目光一扫,顿时看见雷霆正坐在一张桌子上,都是脸色一喜,却听雷霆忽然重重打了一个喷嚏,大声道:“风紧,风紧,啊,都快感冒了。”说着将棉袄披得更紧了。老铜头神色一变,心道:“风紧?这是江湖上的黑话啊,难道这个小子遇到了什么老大的麻烦?他身旁那人是谁,难道他被那人挟持了?”他是何等的老江湖,顷刻间便有了计较,一把抓住他孙女,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一眼都不看雷霆一下。 雷霆暗叫“侥幸”,大口喝茶,却在茶水倒影之中看司空飞雪的脸色,唯恐他连江湖上的黑话都知道,司空飞雪通晓汉学,却并不知道江湖上的黑话,不晓得“风紧”是危险的意思。其实方才司空飞雪为“两人”而惊慌时,雷霆就觉得奇怪,而姓张的小二一来,他心中怀疑更胜,等到以丁香花的香味试探,就更加的确信了,司空飘雪身上一直都有淡淡的丁香花气味,而这位仁兄却不知自己所言,自然百分百的西贝货了,而西贝到这样相似,自然是可怕的司空飞雪先生了。他将茶杯放下,忽然捂着肚子道:“哎呀,肚子痛了,我就说这个茶是臭的了!”自然是想借屎遁离开了。司空飞雪眉头一皱,正想说话,忽听四周人等交谈的声音陡然安静了下来,满堂客人都目不转睛盯着二楼上的一个女人。 当然那是一个女人了。她彷彿刚刚睡醒的百合花,青涩而成熟,活泼而恬静,只是脸上却有一种深深的失落,深深的哀愁,这个女人居然是雷霆的老熟人!他低声惊叫一声,将脸埋在茶碗中,不敢废话,那个女人,居然正是将自己折磨得九死一生的容婕儿! 神农架一度伤心,容婕儿独自离开,心中烦恼郁闷万千。她本想就此远赴大漠,再也不见这个负心人,但心中怒气难平,又忍不住再多做几件事情与神农一笑为难。是时江湖上正盛传司空飞雪与杨梅即将来临的婚礼,她心中一酸,别人的婚礼天下皆知,神农一笑却死活不要自己。 她与司空飞雪自然有交情,也知道他的计划,便也想去杭州见见他,看看能再捣什么乱。她一路上怨天尤人,走得却比司空飘雪等人要慢很多,昨日晚上才到达杭州,却不知道司空飞雪的婚礼在哪里举行,唯有在这座客栈打尖。但见美人乍醒,娇羞无限,这一楼人等也并非全是登徒子,却也都忍不住口水连连了。司空飞雪心中一惊,在这个当口,可实在不愿意与她见面,顿时也学着雷霆,装作大口喝茶,将脸遮住。 容婕儿魂不守舍,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正下了楼,忽听一声冷笑,定睛望去,正是老铜头。她叹了口气,缓缓道:“战老爷子还是追上来了?当真是阴魂不散啊。”临安城中,她百般用毒,都制服不了战火雷,这人是外家高手,不练内功,“初恋”对他也没有用,被逼得只能调动毒虫大阵。哪知毒虫没有调来多少,反而招惹了厉害对手,让丐帮帮主东方苍龙找上门来。东方苍龙武功卓绝,一动上手,容婕儿便节节败退,只有借毒遁逃。想不到过了这么久,这个战火雷还是来了,战火雷人在左近,东方苍龙不知又身在何处。 老铜头(战火雷) 两人各怀鬼胎,远远坐在两张桌子上,不再言语。司空飞雪心中奇怪:“这个老头看起来似乎也是高手,怎么小小一个杭州城,如今有了这么多高手?”他偷眼看去,只见战火雷大口喝茶,神情淡然,他身旁的小姑娘可比雷霆可爱多了,她有甜甜的酒窝,大大的眼睛,她笑的时候,还会露出可爱的虎牙。但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却偷偷看着雷霆,神色古怪。 他心中一动,“难道这两人与这臭小子认识?还是他已经看穿了我?”他警惕性升了起来,将手掌轻轻放在雷霆背上,只要一有动静,内力一动,立刻要了这个小鬼小命。雷霆只觉背上陡然多了一只手,立刻想到是怎么回事,心中震动,脸上神色却是一点不变。忽听大街上传来一声惊叫:“杀人了,杀人了!动刀子了!”司空飞雪脸色一沉,今天怎么他妈的这么多事?砰的一声,客栈的大门忽然破碎了,一人一枪一起飞进来,稳稳地落在饭厅的中央,吓得吃饭的人远远地躲到一边去。 大家都以为自己眼花,因为这杆枪进来时几乎有两丈长,但现在不过四尺长。这只枪好像可以自动变长变短——这样的枪,天下只有“蛇信”。蛇信既然在,那使枪的自然就是宋长风。宋长风长年在外公干,并未见过楼主司空飞雪,但司空飞雪却知道此人。他心中有鬼,将脸藏得更深,却见雷霆也正低头藏形,心中一奇,“这个小子与那宋长风又有什么关系?” 宋长风大声喘息,朝门外大喊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的侄子不是我杀的,他现在好好地活着。你想纠缠我到什么时候?”门外传来冷冷的回答:“到你死去为止。” 寒气陡然在客栈中扩散,桌面彷彿都结了一层霜,雷逸峰冷冷地走进来,冰刀寒,但雷逸峰的眼神却更寒。当日雷逸峰认定雷霆已经死于宋长风之手,怒火中烧,任凭宋长风百般解释,雷逸峰半句不听,只是以死相拼。两人武功相若,谁也杀不了谁,这些天他们都是在刀枪声中度过。两人你追我逐,居然杀到龙山客栈。 两人恨恨地盯着对方,忽然齐声道:“小二,上菜。”找了两张桌子上,取过吓跑之人留下的残骸,大口吞咽,这两人生死相搏,虽然互相之中并不偷袭,但却也难得吃一顿安生饭菜。 雷逸峰冷冷道:“这里风景不是很差,你死后安葬在这儿,也是你的福气。”宋长风大笑道:“笑话,你往这里来,是不是觉得这儿的风水比较适合你?” 他将一大块牛肉吞进肚子,大声道:“一寸长一寸强,你这短短的刀,怎么可能赢我?”这两人进来许久,目光都只是放在对方手中的兵刃上,根本就没有观察周围的环境,不知容婕儿与战火雷俱在。 雷逸峰大喝道:“真的?” 他竟然又一刀噼出,用上十成力道,刀虽然无法触及宋长风,刀气却将宋长风的桌子噼成两半。 宋长风这些天日日与他交手,对他的招数熟悉得一塌煳涂,他还未出刀,宋长风已经舞枪护住自己,大叫道:“好,你要战,我奉陪!”他飞身冲出客栈。客栈中杂物很多,长兵器在这里无法占到一丝地利。 雷逸峰眉头紧皱,将口中一口面条吞下,冷冷道:“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寒风吹过,雷逸峰已经不在。 小二站在门口,看到雷宋两人消失了,这才目瞪口呆,随即破口大骂这两个毁坏客栈不讲礼貌而且吃饭不给钱的流氓。他并不知道今天是龙山客栈蓬荜生辉的日子,叱咤江湖的好汉,可有不少要在这里露面了。 他忽然闭口,因为一个魁梧的身体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背对朝阳,小二没有看清他的相貌,只是觉得他的眼神锐利而威严,不由自主觉得他不是一般的人,忍不住想向他下跪,往日背熟的对付客人的一番话语现在根本吐不出。 来人大步走进饭厅,看都没看小二一眼,傲然扫视四方,在一张桌子旁坐下。到了现在,大家才看清他的相貌。 魁梧身材,金色斗篷,钢铁般的胸膛,左脸狰狞的青龙刺青,还有这傲视天下的天生傲气,当今武林,舍东方苍龙其谁? 十五、苍龙又见苍龙 苍龙又见苍龙(一) 东方苍龙!东方苍龙! 十三年了,他变了很多。当年的锋芒毕露转化为内敛,当年的稚气一丝不见,但与生俱来的傲气却有增无减。十三年了,他的唇边长出了深深的胡须,他的紫色乱发颜色更加深刻,而金色斗篷上却缀满龙鳞。天下第一帮的帮主,就有这天下第一的气概! 他冷冷看着前方,容婕儿神色紧张,再向左侧看去,战火雷眉头微蹙。他缓缓点头道:“荣小姐,幸会了。”这声音并不如何的大,却彷彿带来一阵狂风,向容婕儿席卷而去。容婕儿吃了一惊,恨恨道:“始终是被你给缠上了!”容婕儿与战火雷约战之事并无太多人知道,偏偏他这个丐帮帮主是天下消息最为灵通之人,哪里会不知道? 东方苍龙在临安城中便与容婕儿大战了一场,虽然是稳占上风,但这女人从自己手上熘走,也终究是奇耻大辱,于是一路追踪,今天终于和她碰面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冷然道:“东方苍龙,你还是来了!你想怎么样,你说吧。”雷霆心中一惊,忍不住向东方苍龙看去,这个人就是东方苍龙?就是那叱咤天下,英雄盖世,却害得自己家破人亡,日日逃亡的东方苍龙?朝阳照耀在他金黄色的身躯上,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意,但那刻骨的仇恨,又让他咬牙切齿。 却听东方苍龙淡淡道:“临安一战,你说自己败得并不甘心,说你招引而来的毒虫勐兽并不足够,你驱兽术的本事没有发挥完全,我今日就想给你一个机会,让我看看,你的万兽大阵,究竟是怎样一番威力!”他言语中充满霸气,彷彿万兽大阵再为可怕,他也能轻易应付。战火雷一惊道:“帮主,勐兽好对付,这个蛇蝎女人却不好对付!”东方苍龙微微一笑道:“我就是要看看,一个女人能翻出多大的波澜来。”他傲然躺在椅子上,冷冷道:“容婕儿,你有一天时间准备,今日黄昏,就在此地赴死吧。若是你敢不战而逃,哼哼,这天底下,就没有能够逃过我东方苍龙手掌的人。”他这话说得豪迈,却并非虚妄,丐帮弟子数十万,得罪了东方苍龙,确实天下间都再无安生之处。容婕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勐然站起道:“好,好。”她走到东方苍龙身边,恨恨道:“你一个大男人,居然就这样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她眼中凶光一闪,忽然张开口,吐出一口青色的气体来。 白痴都看得出来紫气有毒,但东方苍龙却偏偏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好像容婕儿喷过来的,只不过是普通的胭脂香粉,他淡淡看着容婕儿,冷然道:“小把戏就不用耍了,倒是万兽大阵,还微微有点值得期待。”容婕儿脸色苍白,恨恨道:“那就今日黄昏再见!”她大步向门外走去,心中委屈万分,如果不是因为神农一笑这个冤家,自己怎么会惹上这么大的麻烦,现在自己生死系于一发,这个冤家又不知身在何方,更多半没有半点惦记自己,真是气死人了! 忽听战火雷冷然道:“容婕儿,帮主放过了你,我却没有,你若有本事,就再接我三招!”他大喝一声,踏了过来,手中铜锤向她头顶砸过。容婕儿心中大怒,却也知道这老者厉害,错步避开他的锋芒,一指向他胸口刺去,却听战火雷大叫道:“好厉害!”向后飞退,堪堪撞上背后的司空飞雪。司空飞雪想都不想,双掌迎上,手腕一扭,要将他卸开。哪知战火雷在半空中转了个身子,一锤向他头顶砸来,力道沉勐。这一下来得太快,司空飞雪来不及还手,只有退了两步,战火雷右手一招,便将雷霆提起。 司空飞雪心头叫苦,原来这老头突使偷袭,竟然是为了雷霆。他露出真面目,容婕儿吃了一惊,只道又是司空飘雪,那便多了一个对头了。却听战火雷哈哈大笑道:“小子,你有什么事,连叫风紧?”雷霆苦笑道:“嘿,燕京城中被两个傻瓜追杀,却没想到老爷子武功这么厉害,早知道当初便不用我多事了!”战火雷笑道:“也不算多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个道理天下侠士都懂,雷奇峰的儿子怎么会不懂?” 雷霆悚然大惊道:“你说什么?”丐帮帮主东方苍龙就在身旁,他可一点都不愿意揭露自己的身世。东方苍龙冷哼一声道:“雷奇峰的儿子?哼哼。”司空飞雪心头大急,不敢废话,转身便走,却见眼前金影晃动,东方苍龙拦在他的面前,眼神中尽是热切的战意,“原来是剑帝!原来是凤凰!平日只闻名声,不见其人,来来来,阁下是天下第一的剑手,快来与我大战一场!” 这丐帮帮主一代武痴,自然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战斗的机会,司空飞雪却是暗暗叫苦,忽然大声道:“容婕儿姑娘,大家合力将他铲除!”这一声用的是蒙古话,众人都听不懂,容婕儿却懂得,她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这人定然是司空飞雪,而不是那个什么飘雪。她应了一声,从背后飞来,右手一震,黄色的烟尘向东方苍龙飞了过去。万兽大阵威力无比,但却是在两军对垒之时好用,遇上绝顶高手,来去如风,再多的勐兽都没有意义,今日黄昏之战也是必败无疑,但若是与司空飞雪公子合力,尚有一线生机。 东方苍龙微微一愣,想不到一代剑帝动手,居然找人帮忙,心中顿时大为鄙视,待得司空飞雪刺出三剑,鄙视的感情就更加浓烈了。他勐喝一声,双掌平平推出,一股澎湃掌力有若神龙,将凤凰剑锁住,再连出三掌,客栈之中桌椅飞散,人人逃散,铮的一声,凤凰剑脱手而飞,插入地下,颤抖不已。 战火雷大锤轰落,将司空飞雪逼得连退三步,忍不住放声大笑道:“凤凰剑原来也不过如此!”他未曾见过司空飞雪,还以为这人当真就是剑帝。哪知刚刚开口,一个人影从楼上掠来,提起凤凰剑,顿时漫天寒光向自己袭来。 好快的寒光,好快的剑,战火雷根本无法抵挡,只有急忙躲避。好在他身法灵活,躲过胸口一剑,但他手上的铁锤却被这寒光削成两截! 战火雷心中一寒,大吼一声,向寒光攻去。哪知眼前一花,来人不知什么时候又绕到他的身后,长剑翻滚,如凤凰展翅,将战火雷逼得连躲数步。铮的一声,长剑荡开战火雷双手,当胸刺下。东方苍龙冷哼一声,双掌有若铁钳,将这一剑封住。 寒光停顿,这是一把淡蓝色的长剑,剑身和护手组成一只神鸟。凤凰! 凤凰神勇,手握凤凰之人,不是司空飘雪,又是何人? 他酣然大醉,却终于醒来,只见自己身上外套不见,雷霆杳然无踪,杨梅却躺在床上,依旧沉睡。他头脑昏昏沉沉,将杨梅救醒,杨梅噩梦连连,醒来却发现自己安然无恙,心中大慰。正在此时,只听一人朗声笑道:“凤凰剑原来也不过如此!”司空飘雪听着此言,心中有气,冷冷一笑,便要让战火雷见识一下,什么才是不过如此的凤凰剑。 以凤凰之锋,攻其不备,要削断战火雷饿锤并不困难,而仅以一双肉掌,将凤凰剑夹住,则更不是常人能够做到了。 司空飘雪“咦”了一声,打量东方苍龙,不知他是何方神圣。眼见那人眉头一皱,雄浑内力沿着剑锋传来,司空飘雪手腕一热,长剑几乎脱手。他好胜之心大起,冷哼一声,凤凰剑刃生光,从东方苍龙手掌中抽出,回身三剑招唿在东方苍龙身上。(.)这三剑快捷无比,剑尖只在东方苍龙手臂经脉上打转。东方苍龙武功再高,血肉之躯也不敢与凤凰争锋,连退三步。 东方苍龙冷哼一声,提气再组攻势,一掌缥缈雄远,正是幻龙掌中的“云霞千里”,强横真气如云气一般裹住司空飘雪,使凤凰运转不灵,再一掌“苍龙天降”,直取司空飘雪中宫。这两掌攻势凌厉,司空飘雪不敢硬拼,一式“凤翅天翔”,刺破结界,险险避过东方苍龙铁掌。 一见司空飘雪现身,司空飞雪就准备准备开遛,但司空飘雪眼光何等犀利,刷刷刷三剑断其后路,将司空飞雪被逼到东方苍龙面前。 东方苍龙心中一奇,这时才发现两人长相一模一样?刚才那人武功高强,眼前这人也不可小视,一招“龙吟九霄”噼向司空飞雪。司空飞雪武功再好,哪是掌中苍龙对手,何况刚刚被司空飘雪杀得手忙脚乱?唿吸一窒,眼见铁掌要击碎自己胸膛,凤凰却削向东方苍龙,救了自己一命。他心中一暖,笑道:“大哥,原来你还是有手足之情!”司空飘雪微微点头,面对东方苍龙这等对手,他是丝毫不敢大意。唿啸三剑避开他掌下锋芒,一眼瞥见容婕儿,不由得大怒:“这个女人还在为金国人卖命!”手下可不再留情,剑光所到之处,容婕儿无法安生。眼见下一剑便能制住她,却见一张椅子砸了过来,竟是司空飞雪,他与容婕儿同舟共济,可不想让她完蛋。 司空飘雪皱眉撤剑,向左撤了一步,又是一剑向战火雷刺去,这一剑来得太突然,战火雷左手一热,顿时将雷霆放了下来。司空飘雪沉声道:“臭小子,东方苍龙在这里,快跑!”他听见战火雷揭露雷霆身份,而雷霆是雷奇峰的儿子,丐帮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搜索的人,自然要先救下他。忽听“碰”的一声,木块飞散,原来是东方苍龙一掌将司空飞雪的椅子打碎。 司空飞雪冷哼一声,从腰间抽出他的软剑。却听雷霆道:“司空大哥,老铜头刚才不是抓我,你饶了他吧。”司空飘雪点头,朗声道:“在下剑帝司空飘雪,方才冒犯之处,两位包涵。”他见雷霆无恙,准备与战火雷、东方苍龙息战,不过如何在东方苍龙手下保住雷霆的性命,却是个伤脑筋的问题了。 苍龙又见苍龙(二) 他肯,别人不肯。战火雷铁锤毁于司空飘雪手上,已经十分生气,听到雷霆那句“你饶了他吧”更是生气。他心道你是剑帝又如何,老子纵横江湖时你还在吃奶呢。而东方苍龙一生嗜武,近年来很难找到与自己相若的对手,今天遇上剑帝,正是一个比武的好机会。哪里肯罢斗? 两人都是高手,一起攻上来,司空飘雪便难以招架,他与东方苍龙相斗,无暇顾及战火雷的铁拳。眼见战火雷要击上自己的胸口,司空飞雪不敢怠慢,一拳挥出,围魏救赵。他本想逃走,但这一拳之后,马上被东方苍龙与战火雷缠上,哪里还有停手的机会? 这场战斗可谓别开生面又莫名其妙,东方苍龙和战火雷决战司空飘雪与司空飞雪,但司空飘雪与司空飞雪两人又时而互相拼上几剑,时而帮对方解围,容婕儿既与司空飞雪联手对付东方苍龙,也时不时地算计司空飘雪,然而有时候又难以将这两兄弟分辨清楚,也与司空飞雪交了好几次手。 又是一声清啸,一个娇小的身影钻进了战团。她嫁衣鲜艳,清锋灵动,居然是杨梅也掺和进来了。她自然是护住自己的飘雪大哥了,剑锋所指,便是东方苍龙、战火雷、容婕儿以及司空飞雪了。她武功却最弱,人在这几大高手联手争斗之中,便身不由己,长剑在各人劲风之中弯曲游动,自己根本难以控制,好几次都差点伤到了司空飘雪。 她加入战团,运气不好,正碰上东方苍龙的一掌,这丐帮帮主战斗已久,内力渐渐的提了上来,每一拳一掌,都带有极大的威力,杨梅宿醉方醒,如何是他的对手?凤凰与司空飞雪同时挡住东方苍龙——司空兄弟都不愿杨梅有任何损失。杨梅大叫一声,这才发现她的飘雪哥哥居然有两位,但瞬间明白,其中一个是司空飞雪假扮。她冷哼一声,长剑削向其中一个司空飘雪。那人闪过杨梅的剑,叫道:“我是真的司空飘雪。”另一个司空飘雪急忙叫道:“他是司空飞雪!”东方苍龙与战火雷看得莫名其妙,但手上却是半点也不放松。 雷霆暗道“苦也”,眼前这些人打的你不知道我,我不知道你,实在莫名其妙,刀枪相见,那是性命相搏之事,现在这六个人,无论哪个收手,立马会被其余的人杀死。人人骑虎难下,都有心收手,却没有人敢第一个收手。 忽然又传来一阵刀枪碰撞之声,砰的一声,客栈倒了一面墙,两人边杀边走,斗了进来,枪若狂蛇,刀如寒冰,正是宋长风与雷逸峰,他们本来打得出去了,雷逸峰却忽然想起,方才目光似乎曾扫过一件棉袄,似乎便是当日老铜头的衣服,心中一动,便杀了回来,正碰上这惊世骇俗的六人混战。 雷霆见两人还在为自己的“死”而打打杀杀,简直比现在这六位仁兄更加没有意义,不由得大叫道:“叔叔,霆儿在这里!” 雷逸峰听见雷霆的唿喊,见到侄子还尚在人世,喜出望外,连忙抛下宋长风,奔到雷霆身边,检查他是否受伤。宋长风大笑道:“我说过吧,你侄子不是我杀的!”他喜于可以摆脱雷逸峰这个不知疲倦的追杀者,便懒得再找雷逸峰算账。 他忽然看见一件自己几乎不能相信之事——“司空飘雪”被战火雷打的步步后退。他心中奇怪,剑帝的武功怎么退步了这么多,战火雷和他什么时候结下的梁子?再一看容婕儿在东方苍龙掌力之下苦苦支撑,却难以脱身,不由得大喝一声,飞身冲入战团,却立刻被东方苍龙一掌震得气血翻腾。 等到宋长风看清局势,不由得暗暗叫苦,这里居然有两个剑帝!更要命的是,四周混战之人,竟然个个都是高手,偏偏这些高手你打我,我打你,毫无立场可言。自己夹在众人之中,根本不知应该何去何从。司空飞雪是金国的秘密武器,除了容婕儿、血雨楼高层人物等少数人,没有几个人认识他的样貌。宋长风自然也未曾见过司空飞雪,否则就可猜到那个武功低的是司空飞雪,武功高的才是剑帝。 雷逸峰一把抱紧雷霆,心中欢快无比,笑道:“霆儿,你这些天究竟去了哪里?你被谁抓来的?”雷霆指着司空飞雪道:“这个人不是好人。”雷逸峰微微点头,只见这些高手正在乱作一团,说道:“走,我们离开这里。”却听东方苍龙暴喝道:“雷逸峰,不许走!”只想冲过来将这两人截住,但却被众人缠住,根本难以移步。雷逸峰冷冷道:“你说不走就不走?” 他定睛一看,正好看见司空飘雪、司空飞雪、容婕儿、宋长风、杨梅都将兵刃招唿在东方苍龙身上,他心头大喜,“难道是八方英雄一起围剿东方苍龙了?”大喝一声,也加入了战团。这个丐帮帮主十几年来让这两叔侄有如丧家之犬一般东飘西荡,雷逸峰自然对他深深愤恨,而今日有机会取他性命,雷逸峰绝不会放过了。 雷逸峰第一想杀的自然是东方苍龙,却也对司空飞雪手下不留情,雷霆说此人不是好人,这些天只怕也在他手上吃了不少的苦头!乒乒乒三刀噼向司空飞雪。司空飞雪手中软剑只是凡品,如何是冰刀对手,顿时断为两截,他错步惊退,恰恰闪到司空飘雪身边。雷逸峰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这小子居然会分身为二人!当下也不多话,冰刀硬砍司空飘雪。司空飘雪正与东方苍龙酣斗,感到一股寒气逼来,不敢怠慢,凤凰百忙中与冰刀硬拼,乒的一声,兵刃平分秋色。两人同时吃惊,这是什么武器,居然可以媲美我的凤凰(冰刀)。 雷逸峰一见司空飘雪正在与东方苍龙大战,便不与他为难,自然要落井下石,冰刀招招不留情攻向东方苍龙,却被战火雷闪身拦住。雷逸峰脑门一阵混乱,怎么这个卖唱的老铜头都来凑热闹,而且居然武功如此高明! 众人的交战,已成混乱状态,众人都昏头昏脑,看见什么人都一刀砍去一剑刺去一枪戳去一掌噼去,连东方苍龙与战火雷,司空飘雪与杨梅都有过交手。在这强者组成的混乱状态下,大家只有尽力攻击,不敢有半分怠慢,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其余七人分尸。 雷霆和风铃在战团外徒伤脑筋,却无法叫任何一个人住手。眼前的情况,只能大家一起助手方有停战可能,但谁都想别人停手,自己再捡现成便宜。 战火雷的那个小孙女急得快哭了,她眼看战火雷几次险象环生,拉住雷霆的衣袖,叫道:“快想办法,快想办法!”雷霆苦着脸道:“为什么要我想,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你不是也有脑子吗?”她的理由十分充足,“你是男孩子嘛。” 对,我是男人,应该是我想办法……但是现在这种局面哪里有什么办法可想,为什么男孩子就要想办法,女人的心思比男人还要复杂,像容婕儿虽是女人,却比男人可怕多多!雷霆正头昏脑涨之时,忽然马蹄声响起,两匹高头大马在客栈外停了下来。一人朗声道:“这是帮主的记号,他怎么也在这里?”另一个声音却是一个女人:“帮主也在就更好了,千万别让小雷霆又跑了!” 雷霆长叹道:“又是什么人?又是什么人?”他现在只怕有人会再跳进混战的圈子了,再搞得乱七八糟,不过最糟糕的是这两人似乎是冲着自己来了,而现在的情况是任谁都难以抽身帮自己一把了。 东方苍龙偷眼望去,这来凑热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宝贝妹妹和妹夫,丐帮的龙香与南宫长万。原来当日雷逸峰在临安暴露行踪,他们夫妻得到情报,亲自追捕。雷逸峰与宋长风打得天昏地暗,所到之处,线索多多,自然让他们追到了这里。两人下马,走到战团附近,想看清楚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东方苍龙连连叫苦,心知龙香还可以保持冷静,南宫长万见到自己被人攻击一定会杀进来。但无论是什么高手,一旦踏入这个乱七八糟的圈子,立刻就身不由己,只能添乱,不能解围了。 果然,南宫长万看见东方苍龙受围攻,大喝一声,准备出战,却被龙香一把拉住。南宫长万力大如牛,但妻子轻轻一拉,却顿时不动了。 龙香看着混战的那些人,忽然喃喃道:“是他,是他……是他……”她面前,正是丐帮十几年来追寻的雷逸峰。十三年了,终于找到了他,但龙香却哭了。她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我要找他?她想。如果是因为思念,为什么我会一次次想象着将他杀死?如果是因为仇恨,为什么我一点恨意都没有?穿过飞来飞往的身影,龙香看着那熟悉的一头白发。他憔悴了很多,也苍老了很多。这十三年,你过得怎么样?看着眼前杀父仇人的弟弟,为什么会有泪水涌出? 十六、乱战 乱战(一) 雷逸峰的动作忽然僵硬,因为他忽然看见那个只在梦魂中出现的姑娘。[.超多好看小说]十三年未曾见面,十三年生死茫茫,十三年了,我已经老了,为什么她白衫依旧,恍如曾经? 但他们都清楚,有些事情,过去了,有如流星,永远不会回来。 但,昨天过去了,明天过去了,所有的可能所有的梦都随风湮灭,当你我的幸福,融化成苍白的灰烬,你还保留着我的爱吗? 雷逸峰保留着。 有些人的爱,有如鲜花,美艳不可方物却总是在时间中枯萎;有些人的爱,像海洋,纵使经过多少个冰河世纪,我还在等待你;有些人的爱,却像酒,一段段故事在时间中消逝,他的爱,却越来越醇,越来越浓烈,越来越深厚。 身边的人都不再存在,因为他根本不在乎。他已经中了一剑三刀,幸好因为不是直接冲着他来的,他伤得并不重,但在这么多高手中,停顿是死亡的同义词。 但雷逸峰无惧死亡。 雷逸峰知道自己已经不会再有幸福,纵然只是梦中的一晌贪欢。香妹已经嫁人了,已经有了丈夫,也许都有了儿子女儿,自己的守候,她是无法看见,也不能看见!最大的悲痛,也许就是纵使相逢应不识。也许就是看见当年的唯一,成为如今的陌路。 他忽然想起一首词,可以将十三年来的郁结倾吐,因为词人的身上,都隐隐约约有自己的影子。 雷逸峰挥刀,他不知自己使的是什么刀法,也不知道他手中的兵刃将挥向那一个方向,他只是将自己的心情,寄托于刀中。刀光飞舞,雷逸峰长吟:“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溢绞幓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心中却恨恨道:“旁人不过几年离索,我却十三年两相分散。旁人至少曾经拥有过,我却从未幸福。你纵使无法与爱人相守,却还可以见面,我见到她,却只是一场刀剑。你锦书难托,却山盟依旧,我呢?当年的山盟海誓如今早已湮灭,我纵有锦书,她哪里会接受!”他自怨自艾,刀光却渐渐的通透灵动。雷霆看着他疯狂中的叔叔,却忽然脸上浮现了且惊且喜的笑容,这,这,这是“涅槃之境”,这是“涅槃之境”!? 原来雷逸峰生来孤傲,平生只与雷奇峰、雷霆有骨肉之情,只与龙香有过男女之爱,此外一无所有。少年惨变使得他更加孤僻,十三年的逃亡,使他的“孤独”气息日渐沉重。十三年的孤独,十三年的寂寞,他却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能够发泄,只能让它郁积胸中,终不得解。 这沉重的孤独与寂寞,却在这一刻因龙香的再次出现而点燃,轰然爆发。郁积之气,化为桀骜刀气,雷逸峰沉思痛苦,更忘却自身安在,种种巧合加起来,便让他在这凶险关头,进入了涅槃之境,而四面八方的高手刀剑,则正好成为引子,让他能够于此顷刻间,创出一套属于他自己的新刀法。当日剑帝司空飘雪一日之内郁结于胸,创出新剑,雷逸峰却郁积一十三年孤苦凄愤,比司空飘雪,自然要更加痛入骨髓,痛不可当! 他纵情发泄,孤独气息随刀势扩散,连绵不绝的感情,使他将自己包裹在孤独组成的结界中。(.无弹窗广告)这无与伦比的孤独,使他在此时,创出他无与伦比的“孤刀”。 “孤刀”者,孤傲不羁之刀,孤独寂寞之刀,孤苦凄清之刀。孤刀问世,自然而然的排斥世间一切,甚至让刀客在千军万马中都能够将自己与战场截然分开。许多年之后,有人称这种刀的意境为“万全之境”。许多年后,有无数少年想学到“孤刀”的精髓,却无法实现。 如果他们知道雷逸峰的孤刀所付出的代价,他们还会学习这种伤心的刀法吗? 乱战(二) 战况继续。此战之中,最强的三极是东方苍龙的掌,司空飘雪的剑,以及雷逸峰的刀。幻龙掌霸绝天下,凤凰剑彬彬君子,孤刀则奇诡莫名。 本来以雷逸峰的武功,尚只在南宫长万、战火雷等人之列,但他此刻孤刀得悟,修为陡然间上了一层楼,虽然还不及十方武者这样的人物,却也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手了。此外杨梅、容婕儿武功低微,在漩涡之中身不由己,司空飞雪、战火雷、宋长风、龙香、南宫长万这五人则是各自为阵,难分敌我。东方苍龙心知这样斗下去多半不妙,自己纵然无事,手下的这三人却难以幸免,冷然道:“诸位,今日之战已经演变成了混乱不堪,我看大家还是同时住手,然后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如何?”司空飘雪求之不得,点头道:“如此也好。”雷逸峰却是一言不发,自顾自地舞着孤刀。他这套刀法一旦施展,旁人便无论如何攻不进来,但别人的力道减弱了,他的防御力量也自然而然减弱。东方苍龙目光扫去,其余众人都大声道:“正该如此,哎哟。”原来众人说话,一时疏神,都各自中招。 东方苍龙点头道:“我喊三声,大家一起住手……一,二,三!”“三”字一出口,众人都不退反进,攻势更加厉害,人人都想渔翁得利,自然停不下来了。东方苍龙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雷霆目瞪口呆,不知道雷逸峰可能自保。他却不知雷逸峰此刻身在完全之境,纵然东方苍龙与司空飘雪都重伤,他却是毫无危险。众人战得越久,互相靠得越近,但刀剑引起的劲风却是越来越远,此刻客栈中的人早已逃之夭夭,桌椅更是早已粉碎,雷霆不敢离得太近,一退再退。老铜头的孙女却忍不住大声咒骂容婕儿,“都是这个女人,若不是她,爷爷也不会陷入这样的苦战之中!”这句话雷霆倒是大为赞同,他在这女人手上吃亏不少,可一点点饶过她的兴趣都没有。 他忽然眼睛一亮,叫道:“对!容婕儿!要他们停手,便要靠容婕儿了!”他想到容婕儿的“初恋”威力无比,只要放出这种,定能让众人同时停手。他心中大喜,朝雷逸峰大叫道:“叔叔,你听着,那个穿紫色衣服的女人身上有一瓶,厉害无比。你将那女人身上的瓶子打碎,放出,大家就可以一起罢手吧。 他话一出口,司空飘雪容婕儿等人心中暗暗叫好,众人早就想罢手,否则真会死得冤冤枉枉,雷逸峰身在孤刀之境,听不进去别人言语,容婕儿脸上一红,却对杨梅叫道:“好妹子,朝我……朝我胸口打一掌,的瓶子就碎了!”她从未见过杨梅,何来好妹子?她更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叫别人打自己还满心欢喜。 6她喊了两句话,自然就分了神,被宋长风攻向战火雷的枪和司空飞雪噼向东方苍龙的掌给顺带打伤。(.无弹窗广告)她心中早有算计,“初恋”只对内家高手有效,这些人中,只有南宫长万与战火雷是内家高手。放出,他们两人无事,自己则因为早已习惯毒素,同样无事。以一敌二,自然劣势,但她轻功远胜二人,更可以调动万兽大阵,那是稳操胜券了。何况这里的宋长风、司空飞雪、一旦救醒,都是很好的助力,到时候不但没有能够逃得性命,更大有希望将这些厉害人物一网打尽。杨梅不知就里,急忙点头,但她身不由己,根本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哪里能够帮容婕儿打碎药瓶?忽然“乒”的一声,龙香一掌噼在容婕儿胸口,这回却是误打误撞上了。 乒的一声,瓶子粉碎,从容婕儿身上立刻散发出“初恋”雾气。这时众人只要同时吸一口气就可以了。哪料众人有的闭住唿吸,准备浑水摸鱼,有的还是闭住唿吸,提防别人浑水摸鱼,就连战火雷与南宫长万,都将鼻子闭得紧紧的。这天下无双的,居然毫无用处。场中斗气四逸,一瓶“初恋”产生的气体转眼就被挂得无影无踪。容婕儿大骂道:“一个中原剑帝,一个丐帮帮主,居然都是小人,想浑水摸鱼!”杨梅马上回击道:“莫非你就君子了?你还不是站着吗?”容婕儿啐了一声,“我就是吸进去了,都不会中毒。”龙香勃然道:“哎哟,原来你早有准备!” 老铜头的孙女算是彻底绝望,只有再问雷霆要主意,却发现雷霆看着战斗的众人,如痴如癫。此间各位无一不是江湖上的一等高手,现在虽然骑虎难下不得已而战,但使用的都是实打实的真功夫,直让他看得心驰神摇。东方苍龙的凶勐,司空飘雪的灵动,雷逸峰的孤寂,容婕儿的阴柔,尽入眼底。要知道像今天这样的英雄聚会,像今天这样的生死相搏,像今天这样的莫名其妙,真是千古难得一见。 他受益匪浅,战斗的诸位却苦也。都心道老子英雄一世,不会葬身此地吧。他们斗得混乱一片,形成混沌状态,其中武功最高的东方苍龙和司空飘雪,就自然成为混沌中的两仪。掌劲灼热,剑气寒霜,自然形成阴阳。阴阳两仪既生,自然要衍生出四象八卦。顿时在众人四周形成一层坚固的气墙。让所在高手更加难以逃出来。 雷霆正神游与众人的武学之中,忽听一个声音笑道:“哎哟,打得还挺刺激的么,都是些什么深仇大恨啊,打得这么卖力?”声音醇厚温婉,就连说话都彷彿带着音乐,彷彿唱歌一般。雷霆一惊,只觉得这声音近在耳边,自己却毫无察觉,急忙转头,看见一双小小的眼睛。那双眼睛离自己太近了,连那人的相貌也看不清了。 只见那双眼睛忽然变得更小,简直都眯成了一条缝,接着那双眼睛远离,雷霆这才看见了一张完整的脸。 很少有人能够将这张脸和方才的声音连在一起,人们只能将方才那样的声音和神农一笑的脸联系在一起,不是,就连神农一笑的脸孔似乎都配不上这美妙的声音,可是现在这张脸,却是实在难以恭维。 因为这张脸实在是太大了。这个人的头也许不大,不过脸上的肥肉真是不少,油水堆积起来,整张脸都铺的满满的,连鼻子都被两颊的肥肉给掩埋。脸既然长成这个样子,下面的身体就更不好评说了。这人站起来和司空飘雪差不多高,但宽度却有他的三倍!那身已经非常大的蓝色长袍已经关不住他的肚皮了。 那人看着雷霆,忽然一把抓住雷霆右手,刷开他的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火焰色胎记,他大喜道:“就是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哈哈大笑,一把将雷霆抱住,举了起来,他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全身肥肉也翩翩起舞,有如肉山,煞是雄伟,偏偏声音却是空灵婉转,万物回春。 雷霆目瞪口呆,那人却自我介绍道:“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你是雷奇峰的儿子,是不是?我就是雷奇峰的三师弟,就是你的三叔。”他哈哈大笑道:“小子啊,你可让我找的好苦啊,还好丐帮的人有你的消息,知道你在临安出现过,老子才跟踪这两位长老,把你找到啊!”龙香与南宫长万都是一惊,听他的口气,竟然是跟踪自己来的,自己怎么全然一无所知? 雷霆莫名其妙,问道:“那你究竟是谁?” 那人哈哈大笑,从背后取出一面琴。说它是琴,也实在勉强,因为这张琴形状奇特,有如一只收翅蝙蝠,琴上刻有狰狞的蝙蝠头,哪里像是乐器?唯一的乐器特点,大概也就是那琴面上的七根弦。 那人朗声道:“你听清楚了,我就是胡大先生座下第三弟子,音乐与弓箭双修,英俊和智慧并存的乐师七弦子!”他言语滑稽,样貌乖张,却偏偏庄重异常。 雷霆忍住不去笑,苦着脸道:“这个时候你来干什么?你干什么都行,千万不要再掺和上去了,这些人打得已经非常的麻烦了。”七弦子嘻嘻笑道:“我当然是为你而来的,小子,雷奇峰如今下落不明,他的儿子却还是要成才地,要教导你这样的一个小孩,当然要我这样的名师才行了。哈哈,我将你教育成一代大侠,在三娘面前,我可就威风十足,定然可以压过那只死公鸡!”雷霆眉头一皱,忽然心头一震,顿时脸色发白,颤声道:“是你,是你,你想把我调教成一个知书达理,有教养,懂诗书,会琴棋,体贴,细心的人?天啊,我不是雷奇峰的儿子,放开我你这个疯子!”他想起当日司空飘雪所言,只吓得冷汗直流,若是我雷霆成了那样的人,还跟女人有什么两样,千千万万不要! 七弦子眉头一皱,奇道:“我想把你调教成这样的人?不会吧,雷奇峰的儿子再怎么着也不可能这个样子啊?”他勐然神色一变,大惊道:“不对,不对!是二师兄,是牛鼻子二师兄!”他脸色一阵发白,东张西望,不见二师兄身影,这才安静下来,忧愁到:“二师兄一向狡猾,他想教你,那哪里有我的份儿?这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了!” 他自言自语,雷霆却叫道:“胖兄,能不能放我下来?”七弦子神智一收,正色道:“雷霆,你快说,你想不想当我的徒弟?我七弦子名列十方武者,武功可不是盖的!你拜我为师,定然亏不了你!”雷霆心下焦急,骂道:“你难道就很有能耐了不成?”他一指酣斗的众人:“你要是真的有本事,就叫他们停手。” 七弦子这才正视众人,惊道:“哎呀,这位原来是丐帮东方帮主啊,久仰,咦,五师弟,你怎么也在这里?怎么,怎么有两个五师弟?”众人忙于征战,哪里有时间理他?只听砰的一声,战斗的圈子左移,将墙壁撞开一个大洞。七弦子一惊,脸色转为凝重,放下雷霆道:“他们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混战?看这个架势,他们不是不想停下,是不敢停下,但要是再战下去,他们大概都会累死。”最开始的战斗,不过是东方苍龙、战火雷与司空飞雪、容婕儿,那还可以停手,但此后好手纷纷加入,互相之间加以牵制压迫,这才变成此刻难解难分的混乱局面。 七弦子歪着脑袋道:“此刻要将他们制服,可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除非有高手,能够同时将这些人击退。”雷霆白了他一眼道:“天下有这样的高手么?”七弦子笑道:“那自然是没有了。要对付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相信我都能支撑一阵子,但是若是要我同时与这十个人过招,那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雷霆苦着脸道:“就是说你没有办法了。” 七弦子傲然道:“以一对十,我当然做不到,不过我七弦子却又一种本事,无论是面对一个人,还是百十人,我都是以一对一!”雷霆奇道:“这是什么道理?”七弦子笑道:“我一个人,不过只有一双手。双拳对双拳,自然没有问题,如果对手有两个人,那我就得有四个拳头,如果对手有十个人,我就得有十双手。哈哈,我七弦子的本事,就是只要对方有一种东西在身上,那我就有两个拳头对付他。” 雷霆皱眉道:“那是什么?”七弦子嘿嘿一笑,取下怪琴,“耳朵。” “每个人,无论他武功高低,无论他练的是内家拳还是外家武功,他们都有一样东西是一致的,那就是‘心跳’。每个人的心跳都保持在相似的水平上,虽然运动之中,心跳速度会加快。眼前这些人都是高手,他们虽然经历了大战,但是他们的心跳速度,其实是差不多的。嘿嘿,我七弦子就能利用他们这种与生俱来的心跳,克制他们。”七弦子昂然一笑,蹲好马步,将怪琴放在双腿之上,也不知是按动了哪个机关,那怪琴勐然间一变,蝙蝠的双翅似乎张开了一些,那七条音弦便凑到了一起,成琴弦之状。七弦子闭目凝神,手指忽然一弹,嗡的一声,悠然发出。过了片刻,又是“嗡”的一声,片刻之后,又是“嗡”的一声,七弦子听力灵敏,战斗中这些人心脏跳动一下,他便弹奏一声。这声音单调平凡,声音虽然穿透力强,却并不见得有什么内功在上面,众人都不知道他究竟在搞什么鬼。又是“嗡”的一声,七弦子面露微笑,成竹在胸。 东方苍龙等人不知就里,依旧战斗不止,忽然又是“嗡”的一声,东方苍龙忽然只觉得一时心慌,彷彿心脏跳得特别的沉重,办招未过,又是“嗡”的一声,心脏跳得更加沉重了。他有这样的反应,旁人无论男女武功高低,竟然都是胸口郁闷,血气不畅。七弦子边奏边笑道:“人的心跳都有自己的快慢,而如果别的声音能够与这些心跳声一致,心脏就会跳动得特别的沉重,在我强大琴音之下,每个人虽然各为其主,但他们的心脏,却都是因为我而跳动,我要它们跳得大,它们就大,我要他们跳得微弱,它们就微弱!”又是“嗡”的一声,这一回声音尤其大,众人陡然间心脏抽搐,情不自禁的“啊”了一声,慢了片刻。七弦子神色凝重,连续不断的一次一次拨动琴弦,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高,到了第七声,众人都再也受不住了,齐声一叫,纷纷跌倒,抚住心脏,大口喘气,再也没有一丝的力气。心脏罢工,再强的都无法自主行动,七弦子放声大笑,得意洋洋。他这一手功夫,施展开来,当真打遍天下无敌手,谁人能够没有心跳? 十七、再见,凤凰 再见,凤凰(一) 七弦子单凭一根琴弦便制服了这十名好手,甚是得意,大笑道:“小子,如何,这下你便服气了吧?”雷霆目瞪口呆,却兀自嘴上不服,摇头道:“这种功夫偷袭还算可以,但是要想正大光明的与人决斗,却根本行不通,哪个高手会乖乖的让你谈这个鬼琴这么久?”七弦子点头道:“这倒也是,不过这可不算我七弦子的拿手武功,而且,你可千万不要说这件宝贝是什么鬼琴,哼哼,这件东西,大有来头,叫做‘大翼血蝠弓’啊。”雷霆皱眉道:“弓?你说这个东西是弓?”七弦子笑道:“那是当然,我七弦子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射手,我的独门武器,自然是弓箭了。”他正要解说,忽听东方苍龙冷然道:“大家都好了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东方苍龙身体强健,最先恢复,站了起来。他不去理睬众人,却将目光射向雷霆,冷然道:“雷奇峰的儿子,就是你?” 雷霆心中一惊,急忙向后退了一步,东方苍龙神威凛凛,让他不自禁地害怕。七弦子眉头一皱,挡在了他身前,森然道:“东方帮主,冤有头债有主,雷奇峰与你的过节,我不想插手,但这小子却与此无关。”东方苍龙凝视七弦子,点头道:“乐师,七弦子,十方武者上的大人物,今日算是领教阁下的高招了,日后还要在切磋切磋。”七弦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心中却暗自叫苦。这东方苍龙傲气十足,在自己手下吃了点亏,他虽然不至于小气的与自己成仇,但日后却定会千方百计与自己一战,洗雪败绩,被这武痴缠上,那可就倒霉了。 东方苍龙看着雷霆,淡淡道:“雷奇峰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消息,我找不到他,找他儿子也是一样。”七弦子怒气填膺,冷然道:“堂堂大帮之主,与三尺小儿为敌,不怕天下英雄笑话?”东方苍龙眉头一皱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为敌?” 此刻众人也渐渐恢复过来,众人这下可不敢再战成一团,各自分开,自称队列。丐帮众人站在一处,血雨楼众人站在一处,司空飘雪与杨梅站在一处,雷逸峰一人站在一处。司空飞雪眼见正派人物甚多,无论他们发之间有什么矛盾,自己这一方不过三人,绝对占不了什么便宜,向容婕儿与宋长风打了一个眼色,三人向墙边的大洞靠了过去。司空飘雪正想阻止,忽然心中矛盾,“他本是大金国的人,为大金国做事是名正言顺,反倒是我对不住祖先了。”他心中有愧,战火雷却大喝道:“容婕儿,别想跑!”猱身而上。容婕儿大惊,她现在可不想再与这些人麻烦了,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用力向地上扔去,“碰”的一声,顿时粉碎,里面烟气袅袅,却瞬间变为无形,正是她新创的“初恋”。战火雷不知道这种东西对自己无害,急忙退后闭息,想不到这个女人身上竟然还有这种毒药,也不知她是怎么藏起来的。忽听一人惊道:“怎么回事!”砰的一声倒下,将大地都震得抖动,正是七弦子。方才大战中的诸人虽不知这的作用,却对之甚有戒心,早已闭气自保,偏偏七弦子来得晚了,不知道容婕儿身上的东西都不好对付,顿时中招,全身气力全无,顿时站立不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丐帮众人面面相觑,这如此厉害,落在血雨楼手中,不知道要翻起什么样的波浪出来! 七弦子倒地,雷霆算是少了一个靠山,东方苍龙巨爪一张,向雷霆探去,忽然身后一声唿啸,冰刀当头重砍,东方苍龙冷冷一笑,回身就是一掌,力量雄浑,以雷逸峰的功力本来难以抵抗,哪知这人冰刀也不知是怎样胡乱一转,掌力竟绕过他的身子散去了,正是“孤刀”。这门孤刀大违武学原理,更是今日才有的创造,其中玄妙奇奥之处,连东方苍龙也看不出来,他见这一招不能建功,呆呆看着自己手掌,不明白其中原因,就是这么一呆,雷逸峰已经绕过他,将雷霆提了起来。东方苍龙右手一挥,龙香与南宫长万飘身到雷逸峰身后,三人将他包围了起来。却听司空飘雪正色道:“东方帮主,雷霆是我大师兄的儿子。大师兄犯了事情,自然要靠江湖规矩行事,我们师兄弟四人并未干预。但这还是大师兄唯一的一点骨血,他不是江湖中人,十三年前更不过是一个懵懂婴儿,你想要与他为难,却算不上英雄好汉!” 他这一句话软硬兼施,若是东方苍龙用强,便是要与胡大先生一门人等为敌了。胡大先生学究天人,是上一个时代最为叱咤风云的人物,帐下弟子无数,五名佼佼者都是十方武者中的人物,可谓枝繁叶茂,若是都与丐帮为敌,只怕这天下第一大帮也不好对付。 东方苍龙浓眉一轩,冷然道:“怎么着,难道我东方苍龙还怕过什么人?”他将右手一摆,“剑帝名不虚传,却也未必就在东方苍龙之上,请吧。”司空飘雪心中震怒,只觉得这个人实在是狂傲到了极点,正要挺剑而上,只听战火雷淡淡道:“帮主,大事要紧。” 东方苍龙一惊,点头道:“正是。”转身一抓,向雷霆肩头探去,雷逸峰一惊,孤刀使将出来。他这孤刀,保得住自己,却保不住他人,雷霆肩头一沉,已经被东方苍龙抓住,忽然一声尖啸,却是凤凰长刃飘过,东方苍龙大笑一声,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忽然平平飞起一丈,落到了司空飘雪身后,手上刚才那一抓,却将雷霆身上那件棉袄抓了下来。他退了两步,避开凤凰锋芒,正色道:“雷逸峰,我不与你为难,你放下雷奇峰的儿子,我就放你走。” 雷逸峰冷笑道:“你是在说相声么?”冰刀森严戒备,以防他人偷袭。龙香微微迟疑,说道:“大哥,雷奇峰有罪,孩子无辜,你放过他一马吧。”东方苍龙笑道:“你叫我放过他一马,我却从来没想过与他为难,雷奇峰是个叛徒,他儿子却不一定,我要捉他,就是要将他调教成一个英雄人物,纵然他父亲不是一个好东西,却不能让雷家就此绝后。”他话语一出,众人都是大惊。南宫长万等没想到帮主这十三年都一直在找这两人的行踪,要生擒二人,竟然是这个目的,而雷逸峰却冷冷一笑,根本不相信。 司空飘雪皱眉道:“你不是想杀了他?”东方苍龙傲然道:“我丐帮人数众多,遍布海内。雷逸峰行走江湖,却从来都没有改头换面,想找到他并不困难雷逸峰,在合州,你放雷霆在客栈,自己却去多管闲事,在岳阳那一次更加离谱,你竟然与他失散了两天,在临安,哼哼,雷逸峰,你以为,我若是想要这小子的性命,会拖到现在么?”司空飘雪心头一震,回头看去,雷逸峰与雷霆都是满头冷汗,心知东方苍龙所言不虚。雷逸峰吸了一口气,恨恨道:“那你又何必等到现在?” 东方苍龙懒懒道:“大丈夫必受磨难,方可承担天降大任,十三年的磨难,不过是一个小数目而已,这小子命硬,汉阳府的那次重病,你身无分文,却能碰上武汉三镇最着名的郎中,你以为自己真有那样的运气?”雷逸峰遍体生寒,冷冷道:“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带他走?”东方苍龙淡然道:“因为我们东方家的男儿,到了十三岁,就必须远离所有的亲人,到冰山大漠接受最为艰苦的修行,他都已经过了十三岁了,我现在才找他,已经是晚了。”雷逸峰怒道:“他是雷家的人,什么时候与你东方家有什么关系了?” 东方苍龙淡淡一笑道:“当年他出生的时候,我东方苍龙可是他雷霆的义父。你不过是他的叔叔,他的事情,当然是我做主了。” 雷逸峰恨恨道:“你,你,你!”只觉得这人蛮横霸道,实在是不可理喻。他却不知东方苍龙本是楚人,楚人蛮霸,天下闻名。他恨恨道:“天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何况丐帮中那些人,未必都能容忍霆儿。我们雷家与丐帮的深仇大恨未解,你少花言巧语。”东方苍龙眉头一皱道:“我东方苍龙亲口答应你,要将雷霆培养成男子汉,难道你不信我的话么?” 雷逸峰冷哼一声,他虽然深恨这些人,却知道东方家的人信守承诺,东方苍龙更是不可能背叛誓言。他冷冷道:“就算这样,我凭什么要将霆儿交给你?我们叔侄两人这些年来同生共死,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外人废话了?”东方苍龙冷然道:“就凭阁下的这手功夫,要将他调教好,嘿嘿,东方苍龙可一点都不相信。” 雷逸峰直气得浑身发抖,大喝道:“东方苍龙,目中无人,来来来,我们大战一场,我若败阵,便,便……”他一时气愤,但随即也知道,论到武功,东方苍龙实在是百年一见的奇才,自己多半不是他的对手,霆儿孤苦无亲,自己若是战死,他何去何从? 东方苍龙昂然大笑道:“好好好,我便与你一战,你若胜了,我从此不再与你叔侄二人为难,你若败了,便将雷霆让给我。”雷逸峰眉头一皱,并不说话,东方苍龙笑道:“那好,我便只用一只手便是了。”他见雷逸峰还不说话,大笑道:“那我便一只手都不用,连双腿都不用吧。”雷逸峰怒火鼎沸,这样的奚落傲慢,也只有东方苍龙才能够做得出来,大吼一声,一刀向东方苍龙头顶斩去。东方苍龙仰天长啸,向后跳去,飞上二楼,雷逸峰脚步不停,飞身而上,两个人撞破两扇大门,冲进一间房屋之中,再无声息。 再见,凤凰(二) 众人都是大奇,这两人无论用什么方法交手,都应当至少有一点声音吧?为何竟然安静到了这个地步?司空飘雪却将七弦子抱起,放在两张椅子上,雷霆小心割破手指,给他挤了三滴血,鲜血入口,七弦子身子一震,骂道:“妈妈的!”他们三人背着众人动手,大家都不知道。 七弦子侧耳倾听道:“怎么房子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站了起来。众人见他突然又活蹦乱跳,都是一惊,战火雷挡在他面前,冷然道:“这场决斗,双方并未叫人掠阵。”七弦子哼了一声道:“随你们的便,总之雷霆是我的弟子,你们可别想插手。丐帮三人暗自叫苦,七弦子忽然行动自如,让大局完全反了过来,他们那一方此刻就足足有了四人,而且三人都是高手,自己这一方可没有什么便宜好说了。 良久,忽听房间中一人放声大哭,又肆意大笑,大叫道:“大哥,大哥,大哥!”木门推开,雷逸峰大步走了出来,脸上泪痕宛然,神色却极为古怪,似是伤心,却又喜悦,虽然颓废,却很得意。东方苍龙在他背后出来,脸上不见表情,右手一扬,将那棉袄扔给战火雷。 雷逸峰大步走到雷霆面前,将他拉到一边,正色道:“霆儿,今天以后,叔叔就不再管你了。你就随东方苍龙去吧。”雷霆一惊,忍不住问道:“叔叔,你还是输了?” 雷逸峰皱眉道:“当然不是,东方苍龙很了不起么?只是叔叔知道了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情,叔叔更因此确定,东方苍龙绝对不会害你。他自己本事不低,丐帮中更是有无数高手,他肯亲自调教你,自然胜于我们这样的颠簸时光。霆儿,我们雷家的人向来都是叱咤武林的风云人物,你练好武功,要做比你父亲更厉害的英雄人物。” 雷霆眼圈一红道:“爹他是英雄人物?”雷逸峰怒道:“当然是了!你父亲不是英雄,天下谁人不是英雄,天下……”雷奇峰判帮叛国,天下人俱知,江湖上便是闲谈之时都有人说起。雷逸峰一直都不想让雷霆知道,但这十三年行走江湖,雷霆多多少少还是心里知道,眼见这孩子又是踌躇,又是彷徨,雷逸峰心头一软,“原来这孩子已经知道了,怪不得他有的时候总是会心里不痛快,有的时候又缠着我要讲他父亲的事情。”他叹了一口气,不知言语。忽听龙香低声道:“雷,雷二哥,既然霆儿交给我们,我们定会将他好好看管好。你,你就放心吧。”这声音婉转,彷彿当年,雷逸峰心中一恸,正是龙香。 他微微苦笑,向她看了一眼。龙香娇躯一震,泪光莹莹,蓦然间不知该说什么,见他神色憔悴,目光痴苦,这些年定然吃过了不少的苦头,此刻相见,人面依旧,桃花空瘦,你依旧是你,我却不再是我了。南宫长万忽然踏上一步,站在龙香面前,沉声道:“霆儿我们一定会帮你好好照看,反正玉树和他年岁也是差不多。” 雷逸峰冷冷一笑道:“玉树?玉树又是什么人?”南宫长万冷冷道:“玉树叫做南宫玉树,香儿是我的妻子,南宫玉树就是我的儿子,我南宫长万的儿子。我们一家三口团团圆圆,安安定定,霆儿在我们家里,总比江湖上的风霜生活要好。”他冷冷看着这个男人,却不见他有什么强烈的反应,心中也是吃惊。 却听雷霆大声道:“你们说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了?叔叔……”雷逸峰淡淡摇头,忽然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龙香一惊,心头沉痛,知道刚才南宫长万那句话是让这个男人重伤了。 雷逸峰不理鲜血,看着东方苍龙,冷冷道:“东方苍龙,那我雷逸峰与你们丐帮的恩怨,又该如何决断?”东方苍龙叹了一口气,看着这个男人时,他的眼神中竟然有了许多的无奈,“恩仇自有债主,丐帮与雷奇峰的恩怨,与你雷逸峰并无干系,但从今往后,东方苍龙也不希望见到,叛徒雷奇峰的兄弟,依然敢在江湖上行走。”雷逸峰放声长笑道:“不错,不错!雷逸峰孤苦伶仃,自当则地而居,了此残生!”他大笑出门,狂放而去。 龙香眼中泪光莹莹,见他孤独的身影在朝阳之下拉得越来越长,渐渐消散,落寞不羁,笑声狂放,不复隐迹。雷霆大声叫道:“叔叔,何必要走,你我叔侄同闯江湖,何等逍遥,东方苍龙又能如何,丐帮又能如何,你我一起将他们给挑了!”但雷逸峰身影远去,再也不见了。 雷霆再要大叫,忽然背后微麻,东方苍龙铁掌在他背上轻轻一按,顿时喉咙一热,连话都不能说了。东方苍龙大笑道:“要将丐帮给挑了?东方苍龙如何,丐帮如何?胆子不小,口气更不小,是雷奇峰的种。不过就你现在这点本事,哼哼,再等上三百年吧。” 雷霆空有一腔怒火,却动也不能动,说也不能说。东方苍龙哈哈大笑,将雷霆提了起来,轻轻一扔,便又进入了南宫长万手中。南宫长万巨灵神一般的身材,雷霆在他掌控之中,更是一动都不能动了。南宫长万巨掌一抓,雷霆便无法动弹,但话还是能够说的,一眼正看见司空飘雪,大叫道:“司空大哥,我不与他们去了,你我一齐闯荡江湖,也是好的。”却见司空飘雪神色萧然,眉宇落寞,不由得又是一愣。 司空飘雪长叹一声,向东方苍龙抱拳道:“东方帮主,今日一见,平生大幸。异日相会,异日相会……”他连说两遍,却忽然意兴萧索,“后会,有期。”雷霆奇道:“司空大哥,你去何处?” 司空飘雪苦苦一笑,看着众人,良久,缓缓道:“我要去大金国。”东方苍龙浓眉一皱,并不言语,南宫长万却喜道:“剑帝去金国,自然横扫黄龙,将金国那些将军王爷的,杀得屁滚尿流!”司空飘雪一愣,问答:“在阁下看来,这些人是都该死了?”南宫长万大笑道:“那是自然。金人本是蛮夷,更侵我山河,自然个个该死了。” 司空飘雪叹了口气,缓缓道:“那南宫长老以为,金国人便没有好人了?”南宫长万一愣,皱眉道:“金国人都是蛮夷,自然都,都不是好东西。”他生性豪迈骄傲,这些事情从未想过,此话出口,却又自己也觉得不合道理。司空飘雪叹道:“蛮夷便不是好东西,蛮夷便不是好东西?可华夏世界,又有多少人没有胡人的血统,就连大唐的皇帝,都是胡人的后代。这浩荡天下,千万黎民,大家都是一样的发肤手足,何必要强分华夷胡汉,惹来这无数战争?” 东方苍龙冷冷一笑道:“金宋之战,并非胡汉之争,当年大金国与大宋国合力攻辽,立下海上之盟,那时纵有胡汉之争,却并无深仇大恨。可金国铁骑南下,百万生灵惨遭蹂躏,江山社稷凋零,一国首领被劫,深仇大恨,终不得解。要分华夷,大理国百夷之人,都是蛮夷,但大理国一直尊崇汉邦,从未构恶,是以大宋国与大理国向来都是睦邻友好。” 司空飘雪神色黯然,点头道:“对,如此的深仇大恨,原也是无法解脱的。可是东方帮主,你是大宋武林的领袖,我问你,大金国与大宋国两国的交锋,究竟到了什么时候是一个解脱?是否一定要宋人将女真人斩尽杀绝,或者女真人将宋人斩尽杀绝,才能结束?” 东方苍龙料想不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沈默良久,缓缓点头道:“这样的可能,也是有的。当年的五胡乱华,到了最后,大隋朝天下一统,羌羯民族,还不是因此绝种。”司空飘雪冷冷道:“东方帮主一心收复中原,可是功成之日,必将白骨盈野,血流成河,到时大宋大金国人玉石俱焚,难道就是帮主所想?”他长叹一声,语气中尽是沉重。东方苍龙皱眉看着他,摇头道:“这些道理,剑帝在得知自己身世之前,又有没有想过?” 司空飘雪一愣,随即苦笑道:“天下果然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瞒过东方帮主的耳朵。”东方苍龙冷冷道:“丐帮弟子众多,杭州城有什么风吹草动,也有人会通报我,飘絮山庄的婚宴,丐帮也不是没有人参与。”司空飘雪点了点头,缓缓道:“这件事情,杭州城中只怕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不出三天,天下人都会知道,江南武林,再也没有我踏足之地。哼,东方帮主,你也想动手将我留下么?”东方苍龙叹了口气,缓缓道:“金国人中,我最佩服的本来只有两个人,完颜郑家奴刀法很好,性子更是桀骜不群,很合我的胃口,完颜纵横多年不现江湖,但是他当年相助大宋武林,扳倒凌日轮,大义凛然,我也不得不佩服,可是却想不到,在这两个人之后,我今天又有一个人要佩服。” 司空飘雪淡淡苦笑道:“能得东方苍龙的佩服,司空飘雪也此生无憾了。”东方苍龙冷冷道:“我佩服你的,倒不是你的武功,你的剑术虽高,但却也不见得便在我东方苍龙之上。你当年一心追求剑道,向武之心,我是佩服的,金宋之争,大家想到的无非是华夷之争,深仇沉冤,你想到的却是两国百姓,我也是佩服的……不过你有如今的沉思,多半也是因为你得悉身世,当年的剑帝,只怕想不到这么多吧。”司空飘雪神色黯然,点头道:“不错,当年的剑帝,中原北望,想的还不是杀尽胡虏?东方帮主,你又是怎么想的?” 东方苍龙叹道:“又能有什么想法?两国并立,互有雄长,先有灭国深仇,后有山河残破,金宋两国之间,根本就没有和平的可能。即便女真人与汉人没有什么两样,当此时世,我能够有的办法,还不过是‘杀尽胡虏’四个字?”司空飘雪略为失望,“想不到东方帮主的想法,还是如此。”东方苍龙笑道:“悲悯苍生,必先悲悯自身。一山二虎,本来就只有互相残杀吞并而已,这些都是国家的利益,血淋淋的天理,东方苍龙不过凡人,如何更改?苍龙本主战事,我身为宋人,便一心讨伐大金,若我身为女真,还不是会一心侵略南宋?”司空飘雪冷然道:“东方帮主想的倒是残酷,倒是潇洒。”东方苍龙正色道:“国家利益第一。”司空飘雪大恸道:“身世浮尘,我如今身上的包袱,天下又有谁理解?国家利益第一,我却不止有一个国家!”众人还没有听说司空飘雪的身世之谜,听他们两人说的奇怪,都是大惑不解,但却并不敢打扰这两人谈论天下。 东方苍龙见司空飘雪神色迷惘,淡淡道:“剑帝,我有一事相问。你北去之后,若是完颜亮南下侵略,你何去何从?”司空飘雪叹道:“我自然没有东方帮主的洒脱,我自当想尽办法,促成和平。纵然人微言轻,至少也不会助纣为虐。” 东方苍龙点头道:“如此,江南安定。那若是大宋国王师北进,争夺故土,剑帝又将何去何从?”司空飘雪神色苍凉,缓缓道:“所谓故土,如今还不是大金国的国土,州郡之内,也有不知多少族人,我……我……”他本想说:“我自当仗剑横眉,保卫国土。”但随即想到,这些所谓的国土,是他两天之前还在立志恢复的中原,顿时又再陷入迷惘之中。东方苍龙淡淡道:“既然如此,异日我将带领天下雄军,北复中原,到时疆场相见,希望阁下能够解脱你如今身上的包袱,痛痛快快为了你自己的国家,与我一战!”他双手一抱拳,“司空先生,后会有期。” 司空飘雪欲言又止,缓缓点头道:“异日疆场相见,希望阁下能不忘今日交情,与我痛快一战!”东方苍龙微微一笑,遥看长天,“人生在世,诸多不得以,行事但求无愧于心,何必去管太多?是胡是汉,不过皮囊而已,何干性灵?剑帝一生钻研剑道,难道这点道理,还不明白么?” 司空飘雪恍然间大悟,长叹道:“怪不得你是东方苍龙,司空飘雪,受教了!但求无愧于心,是胡是汉,何干性灵?我司空飘雪是胡是汉,不过上天注定,人不能择,唯有胸怀性灵,才是真我!”他胸怀大为舒畅,对着东方苍龙深深鞠躬,这位丐帮帮主,一生都从事着抗金收复的事业,却并不因为自己的血统而仇视,更不因自己的特殊身份而阻挠自己回归金国。这样的气概,如此的风度,怪不得你是东方苍龙,只有你才是东方苍龙! 与他诀别,司空飘雪忍不住豪情翻涌,弹剑而歌:“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飘然离去。杨梅知他心中沧桑,紧紧跟在他的身后,管他是胡是汉,管他要去海角天涯,她都是跟定了他,不会再改变了。丐帮众人肃然凝视,就连雷霆都停止捣乱。七弦子并不知道其中缘由,看了看雷霆,又看了看司空飘雪,跺了一脚,追了上去,大叫道:“师弟,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又要去哪里?”司空飘雪毫不停留,长歌而去,“我自来处来,向去处去。”身影潇洒,与杨梅一同远离,再也不见踪影。 深秋叶落,萧瑟别离,时间是公元1153年的九月十三日,从此以后的很多年,江湖上再也没有关于凤凰的消息,这个背负着太多负担的男人销声匿迹,一直到很多年后的那场战争。 十八、楚狂人 楚狂人(一) 君山并非像雷霆想的那个样子,丐帮的总舵,也并不是全是乞丐。有时候你在君山碰见几个满面油光的胖子,你以为他们是财主,你就错了。其实他们也很有钱,但偏偏是丐帮的无袋弟子。 丐帮的总舵虽然破漏,但丐帮的住宅却很干净,而好大好大的那一座潜龙庄,是丐帮首脑的住处。丐帮弟子来自四面八方,各位长老行踪并不固定,这座庄园主要是用来安置帮中首脑的家人。 十三年前的丐帮由东方苍穹领袖,手下六位长老,乃是分管四方的东西南北四大长老,训练子弟的传功长老,以及丐帮刑堂堂主。当年传功长老雷奇峰反出丐帮,南长老岳清明,东长老华明驮都死在他掌下,西长老北宫狼多年前便失踪,而执法长老战火雷因为不愿与雷奇峰为敌而退出丐帮,帮中元气大伤。东方苍龙执掌帮派之后,集中权力,紧缩编制,只设四大长老,东南两位长老由龙香、南宫长万夫妇接任,北长老依然是当年的炼山东。杭州一役,战火雷也回归丐帮,担任西长老。这些年丐帮在东方苍龙建设之下,实力与日俱增,更胜当年的鼎盛模样,庄园现在看起来都更加雄伟了一些。 当然,东方苍龙一直都没有公布雷霆的身份,对外的宣传,他是东方苍龙新收的义子。大房子雷霆也住得习惯,但说实话龙香做饭当真是不怎么样,雷霆更喜欢和丐帮的小乞丐们一起坑蒙拐骗,大块大口。他可不喜欢端端正正的做好,和那个美丽的妇人以及他可怕的丈夫一起进餐,和南宫长万一起吃东西是一种痛苦,真想不出来玉树是怎么熬过来的。 玉树就是南宫玉树,就是南宫长万和龙香的儿子,虽然雷霆一直认为太不可能。如果说雷奇峰和雷逸峰都能成为兄弟是对遗传的一个挑战,南宫玉树和南宫长万的父子关系就全面推翻了进化论。任何人都很难将南宫长万和那个小小的,安静的,甚至有点自我封闭的少年联系在一起。同样让雷霆受不了的是那间房子中浓重的中药味道,就连神农一笑的药房都没有这样的味道。 这些都是因为玉树和他强壮的父亲不同,从小就体弱多病,尤其是每天早上起来读论语孟子的时候,雷霆就觉得他不生病是不可能的。更加不可能的是,雷霆居然并不是很讨厌这个读书的腼腆小子,虽然他明明是男孩还要打扮得像个女生,虽然他很少会说话。其实雷霆一直认为,如果每天下午的练功时间他会向上午的读书时间那么认真的话,他或许晚上就不需要吃那么多的药材。不过说实话,有的时候,雷霆就不得不非常喜欢这个小子,比如野餐的时候。 山鸡已经烤熟,香喷喷。雷霆正在犒赏他的肚子。君山在洞庭湖上,野味其实并不多,所以他们总是会离开这座小岛,到岳阳的深山之中玩耍。山鸡都像当铺的老板一样狡猾,像街上的官差一样诡异,不过南宫玉树的弓箭通常都要比这种两腿的羽毛生物要快一点。 等到第一只鸡的左腿已经变成了骨头,雷霆就不得不开始为他的未来发愁。很明显东方苍龙并不是七弦子的师兄,但是他们的目标似乎是一样,如果再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雷霆说不定还真的会变成那种懂礼貌细心的生物。想到这里雷霆就不得不打冷战,唯一的吸引力是下午的练武时间。虽然雷霆不觉得他应该佩服东方苍龙,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武功厉害,他当然不会将他的幻龙掌传授给这两个小孩,但光是表演一遍也能将他们给镇住,据说这一套掌法和雷奇峰的“怒拳”是同出一源,是由同一套功夫分化而来的,因此雷霆就对他的掌法更加感兴趣了。(.)但是他现在发现,像现在这样,等上个三四年都不见得能够学到一掌,真是漫长,而这些时间,已经足够将他变成一个闷鬼了。就在他开始叹气并准备吃第二条鸡腿的时候,七弦子就又出现了。送走司空飘雪之后,他就一直都巴巴地跟着众人,软磨硬磨要雷霆当自己的徒弟。 看到他的样子之后,很少有人能对大侠的长相起什么幻想了,尤其是他看见食物之后的表情。雷霆眉头紧皱,将手中的食物抱稳了。七弦子吞了口唾沫,笑嘻嘻地叫道:“徒弟,你在吃野鸡呀。” 雷霆摇头道:“第一,我不是你徒弟,那些乐器我根本没兴趣,你既然是搞音乐的,你的武功也一定不合我的胃口。第二,野鸡,谁不知道这是野鸡,还要用你说?” 七弦子居然还是那么老脸皮,“我除了弹琴,我其他功夫也很好的,怎么说,我也是十方武者之一嘛,你也可以学学嘛,人生在世,要多多尝试。”他一边说,一边向雷霆的烤鸡探去。雷霆一把抓住烤鸡,半点平分的样子也没有。七弦子叹气,只能可怜兮兮向南宫玉树看过去。 南宫玉树同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给他递过一只烤鸡。烧鸡并不少,每次这两个活宝出动,君山上的野生生物似乎都要绝种。七弦子梅花眼笑道:“哈哈,还是玉树对我好。”南宫玉树问道:“大叔,为什么你一定要他当你的徒弟?”他的声音其实很好听,虽然总是似乎冷飕飕的。不过雷霆与雷逸峰都生活了十三年了,这样的声音他听了反而更习惯。七弦子叹了口气道:“玉树啊,你要知道,当今天下武功最强的人是哪些么?”南宫玉树沉吟道:“听父亲说,江湖上武功最强的十个人,号称十方武者。但除了他们之外,舅舅的武功高强,只怕还不在这十方武者之下。” 七弦子点头道:“你舅舅统领丐帮,人多势众,那不用说了。其他十方武者中的人物基本上都有极大的势力。二师兄煳涂虽然逍遥,但弟子众多,认得的人都不少,师妹戴三娘自创红绸山庄,也有的是钱财,就连那只死公鸡都坐拥长江飞鱼帮,统领数万豪杰。”南宫玉树皱眉道:“死公鸡?”七弦子点头道:“死公鸡,当然就是那个什么什么姬三味了,大男人还总是喜欢做饭,把自己打扮得像是只公鸡似的,不是他还是什么?总之啊,玉树,这当今天下的强者,基本上都有自己的势力,偏偏我七弦子不但无门无派,就连个弟子都没有,我当然要抓紧时间收徒弟了。”他看着雷霆,嘻嘻笑道:“有一句话,叫做雷奇峰失其子,天下共逐之,而英俊潇洒者得焉。”他摇肥头晃胖耳,何来英俊,哪里潇洒? 南宫玉树瞪大眼睛道:“不是,书上说,秦失其鹿……”七弦子打住他的话头道:“书上的我不管,你想呀,雷奇峰是大师兄,他叫我们照顾雷霆,而我们有四个师兄弟,武功都差不多,如果我能够收霆儿为徒,我不是很有面子,哈哈,哎呀!” 他大叫一声,奇道:“烤鸡这么好吃?霆儿,难道是你烤的?” 雷霆瞪了他一眼道:“是呀,怎么了。我流亡十几年,你以为我叔叔会做饭?” 七弦子皱眉道:“不好,这小子有做菜的天分,断不能让死公鸡知道,不行,我要快想个办法。(.好看的小说)”他一把将雷霆抓住,大声道:“雷霆,你当真拜我为师了?”雷霆正要大骂,哪知一股热气从肩头冲到咽喉,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七弦子继续道:“真的?既然你愿意,为师就只有答应你了。否则你一定跪下不走,一直到我答应你,要不然你就会突然拿刀将自己的手臂斩断,那样的话就显得我七弦子太不讲人情了。好,我就只好勉勉强强答应你了!”他手上加上劲力,雷霆苦苦支撑,哪里是对手,顿时便跪了下来。七弦子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你既然跪拜,这头便不用磕了。我收你为徒便是。”雷霆怒火冲霄,偏偏不能动不能说,任这胖子胡搅蛮缠。 七弦子兴高采烈,哈哈大笑。忽听一个声音从东边传来,语气洒脱不羁,念的是雷霆知道的一首诗,“少年哪知世艰凶,欲想比高与苍穹。北望长城血似火,剑倚长天气如虹。魄舞黄天听战鼓,血染丹心满江红,酒醒当年成一梦,原来寂寞是英雄。” 楚狂人(二) 这声音一传过来,七弦子顿时色变,大惊道:“是二师兄,是二师兄!”二师兄诡计多端,武功才智总是胜了自己一头,而且他是师兄,我总是争不过他,他若是也要来争这个徒弟,我如何是好!一想到这里,七弦子就坐不住了,手出入风,点中两个小孩的哑穴,将他们两人抱起,向西方飞逃而去。他使出轻功,飞奔而过,顷刻间便是数里,正想放下两人休息一阵,那个二师兄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高声吟道:“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庐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影落明湖青黛光。”这声音来自西方,较之方才,少了一分沉重,多了一分缥缈,还是那个什么“二师兄”的声音。 七弦子脸色苍白,大叫道:“不可能的,他的轻功不可能这么好!”东方有这人,西方有这人,七弦子眉头一皱,向南方奔去。又是顷刻间奔行数里,哪知那个声音居然还是从南方传来了,念的是苏子的一首词:“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袒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七弦子不等他念完,大叫一声,向北方狂奔而去,一路之上,油汗滴滴,气喘吁吁,奔行又是数里,尚不闻二师兄吟诗,七弦子大喜,将两个小儿放下,解开他们的哑穴。南宫玉树惊道:“方才那是何人?轻功好厉害!”七弦子喘息道:“那就是我的二师兄煳涂了。不过也不一定就是他轻功高强,这人诡计多端,天知道他搞的是什么花样。哎呀,累死我了。”却见雷霆神色紧张,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 雷霆一把抓住他,惊问道:“那个什么煳涂,是不是那个说什么想让我学诗书文章的人?”七弦子苦笑道:“除了他,又能有谁?”雷霆惊慌无限,急声道:“好,我拜你为师,你千万不要让我被那人抓住!我若是落在他手上,真的学这些东西,那还了得!”七弦子没料到居然有这等好事,大笑道:“好好好,我便收你为徒便是,你运气好,如今连磕头敬礼都免了!”忽听一个声音朗声道:“去时儿女悲,归来胡茄竞。试问行路日人,何如霍去病!”这首诗是南朝曹道成大将军写就,算得上是南朝唯一有气魄的诗歌,这声音竟然就来自身旁的草丛中。七弦子惊得呆立,这才发现长草之中,正有一人高卧不起,只是看不见他的相貌。七弦子一咬牙,正要再带两人离开,那人悠然道:“师弟,你躲不过的,师兄既然现身,自然什么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将那臭小子交给我,我便在三娘面前多多为你说两句好话如何?”七弦子喜道:“真的?”一时间不由得犹豫不决了。雷霆骂道:“死胖子,重色轻友!”七弦子苦笑道:“食色,性也。” 那人听他们两人咕咕叨叨,淡淡道:“臭小子,你是想尽办法不想当我的徒弟?”雷霆一愣,大声道:“那是当然了,我平生最恨,便是什么诗文琴棋,尽是书生本事。当今天下,应当尚武报国,怎能学书生小女儿姿态?” 那人哈哈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古人便有云: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试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雷霆本是十分不佩服他的,听了忍不住赞道:“男儿何不带吴钩,这一句说得甚好!”那人哈哈一笑,雷霆眼前黑影一晃,那人已然站在他身前。这人峨眉高鼻,飘飘然欲上长天,偏偏须发虬结,凌乱不堪,甚是放浪,一身黑色长袍,却有不少地方磨破。他摇头道:“这一句本是好的,但是最后一句其实又太重功名了。不过男儿大丈夫,生于世上,不建功立业,势必与草木同朽,若是不争,却也说不过去。”他说着话,口中酒气熏然,雷霆见他不是个规规矩矩的先生,顿时对他亲近了两分。 那人笑道:“臭小子,你不想拜我为师,为什么连我煳涂,都不能当你师父?”雷霆见他潇洒,心中本已松动半分,却还是说道:“都说得清清楚楚了,本少爷就是不想拜你为师!”煳涂大笑道:“师弟,好,好,好。他不当我徒弟,我偏偏就要当他师父。师弟,不用废话了,将他让给我吧!” 七弦子大叫道:“师兄,总有个先来后到吧,怎么说,他是我先发现的。” 煳涂淡淡一笑,问南宫玉树:“小子,你方才吃的野鸡,味道如何?” 七弦子插话道:“师兄,你怎么知道他吃的是野鸡?” 煳涂笑道:“嘿嘿,我有什么不知道,我早就来了,我来看看他们的资质怎么样。小玉树,你射三只野鸡,用了几支箭?” 南宫玉树淡淡道:“两只。” 煳涂对七弦子叫道:“你看到没有?他小小年纪箭法如此了得,正是射箭的天才,你收他为徒,不愁箭法失传。”七弦子捉耳挠腮,喜道:“师兄,你说的是,说的是!”煳涂淡淡道:“所以这个臭小子就是我的了,你就不要废话多多了。”七弦子眉头一皱,摇头道:“那可不行,我多收一个徒弟都可以,绝对不做亏本的生意,再说,说不定连这些野味都是你做的手脚,师兄你太狡猾,师弟我防不胜防。” 煳涂笑道:“你小子贪心,这样吧,我们来打一个赌,你若赢了,两个小子都是你的,我还帮你为三娘说媒。你若输了,这个臭小子是我的,其他的好处你照样一样不少,如何?”七弦子怦然心动,问道:“打什么赌?”煳涂看了看他,微微一笑,轻蔑道:“我们两个闭上双眼,大转圈子,谁转的圈子少而昏倒,谁就输了。” 七弦子沈默片刻,忽然大喜道:“好!师兄,不许反悔!”煳涂见他说得坚决,不由得一愣,七弦子得意洋洋道:“我上次和你打赌时,就是转完了之后晕的倒地才输的。嘿嘿,我早猜出来你会有比这个,我可是认真的练习了,如今我能练到原地转动七百圈,这才开始有一点点头晕!”此言一出,煳涂也不由得色变,大声道:“那便不算了,你这不是有备而来么?不成不成,我们便换一个赌法吧。”七弦子双手连摆,大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先来!”他只怕煳涂反悔,急忙极速转了起来。煳涂叹了口气,数到:“一,二,三……十二。”七弦子明明已经转了二十圈,他不过数到十二而已。七弦子大叫道:“你不要数,我来数!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他大声叫喊,满山皆闻,煳涂不再言语,乖乖的闭上眼睛。 他转的甚是快速,顷刻之间便是一百多转,心中得意非凡,大笑道:“师兄,如何?你若是害怕,也可以不比了!”却并未听到煳涂回话。他笑道:“师兄,不必太羞愧,只怪你师弟我实在太高明,哈哈哈哈……”他大笑数声,毫无声息,不由得奇怪,忍不住睁开眼睛,师兄不会是已经走了吧。 师兄果然已经走了。南宫玉树呆立当场,被点住了穴道,煳涂人踪不再,雷霆更是一根头发都没有留下来。七弦子恍然明白,大哭道:“师兄,你又骗我,你欺负人!你怎么走了,不讲信用,不讲信用!”他心中郁闷,却还是将南宫玉树的穴道解开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南宫玉树吐了一口浊气,苦笑道:“当你喊道四十五圈的时候。”七弦子苦着脸,极目眺望,四野无人,煳涂与雷霆早就已经绝尘而去。 七弦子看不见雷霆,但远方一座高山上,却能将雷霆的行踪看得清清楚楚:七弦子呆呆站立,煳涂则向东方急奔,他肩上的雷霆大叫大闹,无可奈何。 嘿嘿一笑,东方苍龙傲然而立,龙香站在他的身旁。 “大哥,既然你想亲自调教这个孩子,你又为何任煳涂将他带走?” 东方苍龙微微一笑,“煳涂的功夫,与雷奇峰同出一脉,由他教练雷霆,未必便不如我亲自动手。何况,这个臭小子心中还是与我有隙,我亲自教授,他不见得能全神贯注,但是在煳涂的调教之下,哼哼,碰上煳涂这个鬼精灵,他只怕也没有耍鬼主意的机会。”龙香低声道:“可是他,他心中始终还是恨你。我只盼你能与他多相处一段时间,让他减轻对你的愤怒。”东方苍龙摇头道:“何必?我就是要让这个小子在心中留下对我的愤怒与怨恨。愤怒是男人力量的来源,而怨恨,则能鞭策他不断地以我为对手,强化自己。”他看着远方渐渐消失的那个小黑点,冷冷笑道:“雷奇峰的儿子,我倒是很期待能够再次与你见面。再见面时,你会是向现在这样的一个小毛孩子,还是向雷奇峰一样的强者?”他的眼神中露出一种期待,一种渴望,对挑战的渴望。他的身边,龙香忽然惊道:“什么!玉树!” 她的目光尽处,是奇怪的南宫玉树,忽然间他的身体开始颤抖,他的眼神开始涣散,他的皮肤变得冰凉。七弦子大惊,一把将他抓住,忍不住冷地打了一个哆嗦,“臭小子,你又是怎么了!”他扯开南宫玉树上身外衣,双手贴在他背上,雄浑内力涌入,为他祛除寒毒,他光光的嵴背上,居然有着一条紫黑色的痕迹,从嵴柱开始,向周身蔓延。 七弦子大惊失色,看着那恐怖的紫色痕迹,这一道痕迹,是怎么来的?这究竟是什么? 一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是诅咒,死神的诅咒。 江湖卷19断剑 十九断剑 断剑(一) 江南的夏天,并不一定是炎热,暖风微醺,空气中都飘荡着火热的激情,这样的季节,正是鲜衣怒马,纵情游乐的时候。 雷霆的衣服是新做的,雷霆的马是千里挑一的好马,雷霆的口袋里,还有大把大把的银票。腰缠十万贯,骑马下江南。 七年过去,他已经长得很高大,像他的父亲一样的魁梧,像他父亲一样的强壮。他浑身的肌肉都充满力量,正如他背后背负的长刀一样,锋芒毕露。 其实他已经满师一年多了,糊涂似乎很高兴能够早点让他出师。他还记得,他当年把这个小子骗来的时候,心里面是什么样的打算。老子要把这个臭小子变成一个懂诗书、讲礼仪的小子,好把雷奇峰活活气死。如今的结论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失败。这个臭小子除了不知道知书达理之外,吃喝嫖赌、坑蒙拐骗,居然什么都学到了!这样的祸害,怎么能够只留在我糊涂身边,混吃混喝呢?当然要放虎出山,祸乱四海了! 朝阳散发着慵懒的光芒,在初春的湖面上荡漾,微风拂过雷霆的黑色斗篷,经过一夜的追踪,他出现在黄州的城门中。 他当然不会没有理由一夜不睡,我们的雷霆先生纵然不是身在温柔乡,每天也还是要睡觉的。他匆匆赶来,是要追踪一个人,他的名字叫明满天。作为天下最不识好歹的采花贼,他的确是名满天下。 据说明满天其实很英俊的,但英俊的人往往没有脑子,因为他们总是以为英俊就不需要智商。明满天犯的错就是看上了晋王的掌上明珠,珠珠公主。其实天下看上这颗明珠的人千千万万,真正展开追求的人却不多,而像他这样直奔主题的人就只有一个了。不过他的运气比较差,他正将宫主的随从打发完毕,准备怜香惜玉的时候,雷霆就出现了。 所以俊俏非凡的明满天就只好带着脸上多了的一道刀疤逃跑。 晋王当然也姓赵了,他和皇家的关系似乎已经非常的疏远了,但世袭的王位却并不因此而有所动摇。江湖中人很少会去理睬这样的亲王,但大家都知道晋王爷赵公明。赵先生有另一个名称叫商王爷,因为他掌管着天下商人的口袋。十家店铺,就有九家要向商王爷交税。 仕农官商,商人排在最后一位,自然经常受欺凌。商王爷就是帮助商人的人。商王爷据说什么都不会做,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给人借钱。借钱是一件多简单的事情啊?可是商王爷每次借钱,一借就是上万两银子,借给的还都是些无名小辈。可这二十年来,商王爷借出的账,没有一笔没有按时归还的,更没有哪一笔银子在归还的时候没有翻翻儿的,你说这样的人厉害不厉害? 所以如果说商王爷的势力遍布天下,一点也不夸张。得罪商王爷,明满天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商王爷的王宫还真是大,商王爷为雷霆举办的宴会还真是有排场。 商王爷好像很喜欢这个年轻人,他一直以为自己当年如果再努力一点,吃苦一点,生下儿子的话,他的儿子一定就像雷霆一样。商王爷已经很发福了,他现在的主要时间用来回忆年轻时候的风光日子。他醉醺醺的告诉雷霆,你小子还是要努力呀,你终究还是让那个明满天跑了嘛。要是我还年轻个二十岁,我一定把他抓住,你的佩刀居然被那个什么名满天给削断了,如果是我的话,嘿嘿,他妈的他什么东西都得断一截儿。 他甚至要把自己的珠珠公主嫁给雷霆,因为他觉得现在像雷霆这样不讲礼貌大手大脚胡乱结交狐朋狗友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其实雷霆也很想当他的驸马,因为珠珠公主真的很漂亮,至少要好过苏州的小红、杭州的美美、湖州的清儿吧。但问题是人家珠珠不同意。首先她就觉得雷霆的样子太寒碜:皮肤黑黑,胡子长长而且嗓门这么硬,和自己幻想中的温柔王子差十万八千里。更何况他是糊涂的徒弟,那个疯癫赌品不佳,早已被天下间的赌庄列入黑名单,这样的师父能够教出什么好徒弟?回忆到这里,雷霆忍不住又笑了,想到晋王滑稽的表情,雷霆就忍不住笑起来。雷霆跟他的父亲不同,他父亲总是板起一张脸,但雷霆却很有幽默感。当然是在工作之余,雷霆工作的时候是很认真的,尤其是当他的工作是折磨明满天的时候,惹上老子,惹上商王爷,现在那小子一定很惨。 一声痛叫,明满天真的很惨。他这些天都躲在长江边上孤峰崖上的小屋里,密林之中,悬崖之旁,远离人烟,由黄州城中,他的花十娘照顾他。 他捂着自己受伤的半边脸。他的伤口已经愈合,但刀疤却永远也无法消失。 花十娘连忙跑到他的身边,帮他揉他的脸,“还疼吗?你的伤口不是已经愈合了吗,怎么还疼呢?” 明满天恨恨道:“臭娘们,你少废话……唉,我的伤口虽然已经好了,但那人留在我伤口中的刀气,却从来没有消失。”他低下头,“如果我不能把刀伤逼出来,刀气就会不断侵蚀我的脸,到时候我这整张脸,就会,就会烂掉!” 花十娘惊的花容失色,她忍不住双拳在明满天身上乱打,“我求过你多少次了,不要去出去了,跟我安安生生过日子,你不听,现在好了,好端端的一张脸,就这么毁了。” 明满天恨恨道:“臭,你少废话,我现在这副模样,你还留恋我干什么?趁着你还没有人老珠黄,再去勾引一个男人呀。” 花十娘大怒,恨不得就此杀了明满天,但是一想到明满天当年的英俊面貌风流手段,又忍不住下手,不由得柔声道:“你放心,我们慢慢想办法,把刀气逼出来,再找高明医师,帮你治好脸上刀疤。” 明满天脾气发过了,也还真是不敢得罪如今唯一可以信任的,他长叹道:“要逼出刀气并非不可能,但是我需要时间。(.好看的小说)可如今武林中人,想要我性命与我手中宝剑的人多不胜数,谁都可以找上门来,我最担心的,就是那人。” 花十娘忍不住问道:“那人跟你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总是苦苦相逼?” 明满天摇头道:“他的确和我没有深仇,但却有大恨。那日他虽然伤了我,但,但他的刀却被‘暗器’削成两截。这一路,他已经追上了我三次,每次他手上都有一把新的兵刃,他就是想方设法要将我手中的‘暗器’毁掉,却总是没有成功。他是恨极了我的‘暗器’,不毁了这东西他不会罢休,等到,等到暗器被他斩断之日,就是我丧命之时。” 明满天忽然一脸紧张道:“十娘,我担心他能够寻到什么宝刀,可以斩断我的‘暗器’,那我就,我就……”他吓得说不出话来,显然那人武功远胜于他,完全可以玩弄明满天于股掌之上。 花十娘劝道:“你放心,你的‘暗器’宝剑,不是猿百练的作品吗?除非那人可以拿到剑帝的凤凰,或是昆仑的冰刀霜剑。” 明满天仿佛要哭了,“但是那人武功太高,他就是能够拿到剑帝的凤凰,也不稀奇,何况,就算他没有那些兵器,也不一定斩不断‘暗器’。”他惶惶恐恐,有若惊弓之鸟,哪里有半点当年气度? 断剑(二) 房外传来一阵大笑,“不错,就算是没有那些神兵利器,我照样可以断你的剑。” 明满天大惊,慌道:“是他,是他,他来了,他来了……”他东看西看,仿佛想找出一个老鼠洞让他钻进去。他可不想去面对那个人。 但他不得不,一棵大树被人扔了进来。 好大一棵树!普通人根本扛不起来。但现在这棵树却飞了过来,撞破屋子的木质墙壁,碾碎房间里面的桌椅床凳,余势不减,从悬崖滚了下去,落入长江之中。 花十娘吓得滚到一边,明满天浑身冷汗,但他还是紧紧握住手中的剑,仿如落水者握住一根稻草。 整座房屋完全倒塌,尘埃落定,明满天看见雷霆。 雷霆大笑道:“明满天,我得到一把宝刀,一定可以劈断你的‘暗器’,你准备受死吧!”一声咆哮,他高高跃起,他黑色的披风像一副魔鬼的翅膀,大大的张开,朝阳在他背后升起,庞大影子将明满天完全笼罩。 雷霆挥刀重砍。他的刀,一刀就是一刀,从来都是干净利落,简简单单,却力量无穷。他的这一刀,叫做“一刀两断”,刀未出,已经有一种连悬崖都劈成两半的霸气汹涌而出。糊涂并非刀法高手,雷霆的刀法都是自创的。 刀太快,刀没有到,刀上的气势已经排山倒海压下来,明满天唯有挺剑硬挡,剑都还没有从剑鞘里拔出来。砰的一声,刀剑互撼,明满天无法承受刀上压力,被压的跪了下去,但他却看到雷霆的刀,也没有出鞘。 因为他不必出鞘,重重的刀剑互撼之力,刀鞘剑鞘根本无法承受,片片剥落,露出两人的兵器。 明满天的手上,是一柄长剑,剑成淡红色,剑身、护手上有许多奇怪的零件,不知究竟有什么用。这把剑的名字叫“暗器”,是明满天的师父猿百练的作品,他背叛师父逃出“铸剑山庄”时偷了它出来,但明满天一直奇怪,为什么叫“暗器”,难道是说使剑人要像用暗器一样使用这把剑? 雷霆的刀很长,很厚,很重,一看就是雷霆应该使用的那种类型,它的名字叫“大将”,很配雷霆。他从前的佩刀,都在与暗器互撼时毁掉了,他是好不容易才从“太行八盗”手中抢到的这把刀。刀剑互撼,“暗器”分毫无伤,“大将”却也安然无恙,雷霆大喜,有此宝刀,不信老子不能斩断你的破剑。他大喝一声,挥刀直上,居然又是一招“一刀两断”,重砍“暗器”。 这招“一刀两断”明满天已经看见他施展过好多次了,他心中已经有了十几种破解的方法,但偏偏每次遇见雷霆使出这招,在那强大霸气的压迫下,以前想到的种种破解方法都忘得一干二净,只懂得挺剑硬挡。 既然刀剑相当,两人的胜负完全取决于武功高低,硬挡之下,明满天自然不及雷霆神勇,被震退数步。他好容易站稳身形,“大将”又挟着风雷之势再度降临。 眼见大将可敌暗器,雷霆放心施为,一刀比一刀重,压的明满天只能尽力招架,每一击,都碰撞出火花一片。但在这么重的刀招之下,换作普通兵刃,十把都断了,“暗器”却安然无恙。 雷霆心中着急,大吼一声,丹田气尽数灌注双臂之中,一招“雷霆天降”,以雷电之势,压在暗器身上。刀招奇重,明满天大叫一声,暗器脱手,重重摔在地上。铮的一声,兵器在强大压力之下,终于闪现一道裂痕。 但裂痕,却是在大将身上! 雷霆大为气恼,自己全力施为,难道还毁不了你小小的一柄剑?他哼了一声,扔开大将,捡起暗器。 好剑,在大将强势打击下,居然还是分毫无伤,与新铸之时无异。雷霆自言自语道:“我若使剑,说不定就用了你,但你毁了我多年的佩刀,老子可不会放过你。”他大喝一声,左手握住剑柄,右手双指夹住剑尖,双臂肌肉隆起,全身劲力彭湃。在雷霆刚阳力量的压迫下,暗器终于逐渐弯曲,剑身嘎嘎作响,护手上的那些奇怪零件更诡异的抖动,雷霆心中暗喜,任你如何坚硬,在我手中,还不是就要变为一块废铁? 眼看这把宝剑就要被硬生生拗断,明满天大叫道:“你,你不是说,你要将剑斩断,怎么,斩不断,你就要将它拗断?这儿的跟你说的大大的不同。” 雷霆冷哼一声,本想反驳两声,却还是点头道:“说得不错。” 他扔下暗器,拾起大将,冷冷道:“就再让你多活两天,我找到真正的宝刀后,就来处决这把剑。” 他回头就走,黑色披风在山风中舞动,“明满天,好好养伤,你的性命是我的,但不要让我的打猎变得太单调。” 看着雷霆远去的身影,明满天长吁一口气,他爬到暗器旁边,紧紧抱住它,仿佛这就是他祖先的牌位,连剑锋割破自己的手臂,他也浑然不觉。 花十娘终于敢跑过来了,她看着雷霆的身影,那舞动的黑色披风,长长吸了一口气,她问道:“为什么不把剑扔了?这样他就不会再找你麻烦。” 明满天呆呆道:“他的眼中只有这把长剑,我若弃剑,只怕会死得更快!” 花十娘焦急道:“那我们快逃吧,趁他没有来,我们赶快走,让他再也找不到我们。”明满天摇头道:“不会的,他不管怎样,都会找到我的,一定会的。”他眼中满是恐惧,“我不是没有逃过,每一次我都以为他已经找不到我了。但每次我喝庆功酒的时候,他就突然出现在我的酒桌上,他总有办法找到我!”花十娘跺脚道:“那他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你?” 明满天苦笑道:“因为他想折磨我。” 花十娘吸了一口凉气,恨恨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明满天恨恨道:“他?他是魔鬼,他是魔鬼!” 雷霆不是魔鬼。起码那些被他救了的人都不这样认为。但就算是魔鬼又怎样?雷霆根本不在乎。佛家可以为了行善舍身成佛,我雷霆又何辞为了除恶舍身成魔? 回身看着山头,雷霆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连大将都无法断暗器,那我要到哪里去寻找可以胜过暗器的武器? 雷霆正在心头盘算,草丛里跑出一只老鼠,白白的小老鼠。老鼠向来怕人,但这只老鼠好像一点也不,而且它还爬到雷霆的身上,爬上了他的肩头。 雷霆居然一点也不奇怪老鼠这么做,因为这本来就是他养的老鼠,我们的雷霆先生并不是一个宠物爱好者,但他偏偏养了这只老鼠,事实上他的诸位师伯师叔都养老鼠。若非这些老鼠,他们怎么会在很远的方位就闻得到大师兄身上火焰烧烤虎皮的气味,二师兄身上桃花的气味,三师兄身上的梨花香,四师姐是杭州含玉堂独家的胭脂,还有五师弟身上淡淡的丁香味道,还有敌人身上的曼陀罗气味?到了雷霆手中,这种道具居然还多了偷香窃玉的功能。 这只老鼠安逸而舒服地躺在雷霆肩头,大剌剌的有如他的主人。清风袭来,带来山上的露水清香,却带来了微不可闻的另一种味道,它忽然叫了起来,跳下雷霆的肩头,朝山头跑去。雷霆眉头一皱,“难道出了什么事?” 江湖卷20风铃 二十 风铃 风铃(一) 果然有事。(.无弹窗广告)崖边的木屋子早就被雷霆毁掉,此刻却居然熊熊燃烧,明满天冰冷的身子躺在火光之下,双目圆睁,脸部已经僵硬,他的表情很古怪,仿佛很害怕,又带着几分羞愧,更有几分自惭形秽!这个横行天下的采花盗,会对谁人羞愧?他的伤口在咽喉,剑伤,锋利,狭窄,居然就是‘暗器’的痕迹。明满天丧生,他的女人却踪迹全无,难道他最终是死在自己的女人手中?那个女人逃到哪里去了?“暗器”又在哪里?明满天是我的猎物,旁人如何能夺取! 他昂然站起,拔刀,走到这房子旁的一棵树下,忽然挥刀,然后树就倒了下来,树上那只小云雀也自然待不住了。雷霆看都不看那人,大声道:“明满天是你杀的?”他内功深厚,自然听力敏锐,听出树上有微弱的呼吸声。纵然他听不到,他肩头的那只白色哺乳类动物,难道真是吃草的? 树上果然有人,而且还真的是小云雀一般。树倒得颓废,人却落的潇洒,黄衫翩翩,长发飞舞,她轻轻飘落,长剑出鞘,仿佛还有一丝慌张。 这人居然是个女的。是女的也就罢了,居然还是很可爱的女孩。而雷霆本想狠狠质问这个小子为什么动自己的猎物,但他现在想,明满天是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我何必找侠义道上人的麻烦? 他改变看法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就是这个姑娘还真是漂亮,漂亮的让雷霆眼睛发直。 她的眼睛当然要很大,嘴巴当然要很小,酒窝当然要很深,腰当然要很细,腿当然要很长。 更特别的是这个姑娘身上似乎还有些别的女孩没有的英气,此刻她英姿飒爽,卓立江边,朝阳耀其长发,清风舞其红裙。配上背后雄山大江,真是一副精致美妙的图画。 姑娘看着雷霆,急忙道:“不是我杀的,我刚刚才来我……”她眼珠一转,“不对,这个人,是我杀的。嗯,你,你慌慌张张上山来,干什么啊。” 雷霆好像不大关心明满天的死了,他看着女孩,鼓掌道:“姑娘真是武功高强,这明满天横行天下,群雄束手,姑娘为民除害,在下真是佩服佩服。” 姑娘笑得花枝招展,“你不用这么客气,这种害人虫,我不杀他,天下自有千千万万人杀他,对吧。”她听见别人夸奖,情不自禁大剌剌的受了,但却还是有一丝少女腼腆,脸上微有飞霞。雷霆点头道:“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不知姑娘芳名。” 姑娘瞪了他一眼道:“一见面你就问我的姓名?真没有礼貌,嗯,我呢,我是……”她大大的黑眼珠一转,“我就是闪电侠。” 雷霆一呆,随即肃然起敬,拱手行礼道:“姑娘小小年纪,原来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闪电侠!久仰久仰,呃,不过据说闪电侠是个须眉男子。” 女孩一时语塞,“呃……是吗,哎呀,那是江湖传闻,传闻而已。其实闪电侠是一个女孩子。嗯,我就是闪电侠,你要记住了。” 雷霆“哦”了一声,“怪不得明满天束手就擒,原来是闪电侠惩治。明满天东躲西藏,据说轻功高明,最后还是被大侠正法了。” 女孩得意洋洋道:“我叫闪电侠,说的就是我速度奇快,他再快,有闪电快吗?”这下欢喜得花枝招展,我们色迷迷的雷霆先生几乎抗不住,他咳嗽了一声,问道:“可是据说闪电侠的名字不是因为他速度快,而是因为他每一刀,都有闪电一样无坚不摧的威力。” 女孩道:“呃……是吗……闪电侠用刀啊……呃……”她忽然盯住雷霆道:“对了,你是谁?”她又指着雷霆道:“你怎么知道那个死人是明满天,你怎么找上来了?你一定是他的同伙。是不是?” 雷霆笑道:“大侠认为呢?” 女孩怒道:“你不正不经,嘻嘻哈哈,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一身黑色衣服,一定是坏人。哦,你刚才还想对本大侠动手是不是,那棵树就是你砍倒的!” 雷霆决定好好逗一下这个奇怪的小姑娘,他于是点头道:“姑娘猜得不错,我正是太行八盗中的老大,本人就是奔雷刀,我是来收明满天入伙,成为第九盗的。没想到我们命苦,太行八盗终究无法成为太行九盗,唉。”说着长长叹了一口气,失望无限。 那姑娘不惊反喜,拍手道:“原来你是大盗,太好了。嗯,小子,你碰上了本大侠,算你倒霉,嘿嘿,我捉住你,就可以名声大震了。” 雷霆奇道:“姑娘是闪电侠,还需要在小人身上找万儿么?” 姑娘大叫道:“废话多多,受死吧!”她挺剑上前,一招“秋叶纷飞”刺向雷霆身上五大大穴。想不到这只云雀长得俏生生的,剑法却一点都不含糊。雷霆大叫道:“心狠手辣,当心嫁不出去!”手中大将轮动,形成一面坚固盾牌,秋叶如何纷飞,终究无法突破盾牌。 那姑娘纵身一跃,跳到雷霆身后,“冬雪飘飘”将雷霆的全身笼罩在剑光下,这一招快甚准甚,不过内功修行不够,虽有雪花坠落之势,却无寒风凛冽之气。雷霆大叫一声好,旋身抡刀,将当年司空飞雪使出的“狂风骤雨”使出。大雪虽多,都被狂风卷走,更有骤雨飞溅,向姑娘身上袭去。女孩只好回剑以一招“江河入海”化去“狂风骤雨”的余波。那姑娘剑法空灵,真如云雀一般翩翩飞舞,雷霆心旷神怡,只是与他游斗,并未下重手。此刻朝阳高升,长江上商船如梭,往来客商抬头眺望,只见峭壁之上,一对男女刀剑争锋,刀如山岳,剑似和风,一个明王不动,一个粉蝶飘舞,山间鸟雀欢唱,江中群人喝彩。 女孩的剑法其实很高明,而且有些居然是雷霆似曾相识的招式,但她面对的却是糊涂七年来苦心栽培的弟子,所谓青出于蓝胜于蓝。所以等到她将自己的三招杀手锏施展出来都没有什么效用,她的脸上才终于开始出现诧异的神色。 少女神色越来越凝重,突然剑锋一转,变为极快的错剑,这套剑法变化极快,纷繁复杂,让对手根本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但见她一式“燕双飞”分刺雷霆左右肩并穴,剑离雷霆尚远,又变招成了“花鹿取水”,取敌下盘,招意才使出三分,又变成“苍松迎客”,威胁雷霆胸口。这种剑法,要义在于快,只有剑招精通应变神速的人才可使用。 雷霆一时毫无防备,连退三步。微微诧异,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姑娘会有如此修为。他大笑一声,对付这种剑法,他当然有办法。大喝一声,不管敌人如何进攻,刷刷刷连砍三刀,封住对方左中右三路。这三刀力大刀沉,对方就是再快,也不得不闪躲。这一招名为“反客为主”,正是对付急速进攻的百试灵药。 小姑娘正准备出一招“和风细雨”封住雷霆上盘,但“反客为主”的刀锋却朝自己直逼过来。变招已经来不及,唯有横剑硬挡,砰的一声,倒飞数丈,落到悬崖边,摇摇欲坠。 雷霆大惊,没想到自己一时用力过猛,要是把小姑娘摔到悬崖下,岂非过失?他急忙飞到小姑娘身边,一把抓住纤纤素手。然后雷霆就知道自己上当了。小姑娘咧嘴一笑,紧紧抓住雷霆,纵身跳下悬崖。雷霆尚未站稳身子,当然只有陪她跳崖。 雷霆心里暗自奇怪,这个小姑娘不像随时跳崖的人呀,为民除害,不惜舍生取义? 女孩还在笑,她长剑削向雷霆手腕,雷霆就只好松手。但见小姑娘左手一震,她左手食指上的那枚红色戒指中,陡然射出一道白线,乒的一声,线头牢牢地钉在崖边的一块巨石上。这白线坚韧非常,顿时将小姑娘的身子悬空而挂。这种本事说起来简单,但却一点也不简单。要控制射出白线的时间,要使身形在短时间内稳定,还要仅仅用一根手指支持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办到。 既然小姑娘停下来,雷霆当然也只好停下来。他挥动手中大将,将它插进悬崖的石壁中。紧握大将,人自然就停顿下来。两人纷纷坠崖,江上人群都提心吊胆,却见两人各有自救法宝,都是纷纷叫好。雷霆飞身站在刀身上,笑问道:“姑娘跟戴三娘怎么称呼?” 小姑娘瞪大眼睛,“你这个大盗,怎么知道我是戴三娘的弟子?” 雷霆大笑,“神针戴三娘,巾帼锁三湘,姑娘这一手飞针绝技,难道还是自创的功夫么?” 适才两人同时坠崖,吓了长江中围观的众人一大跳。及至两人稳住身子,大家都是长吁一口气。那个男子用刀稳住身子,倒还可以理解,那个女的虚空站立,却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两人江岸之战,煞是精彩,吸引众多船只停桨观看,其中一艘商船上,两个高个男子,一直注意着他们的战斗,其中一个问道:“你怎么看?” 另一个若有所思,“轻功高强,飞针绝技,那个女孩定然是戴三娘的徒弟。此次侠少盛会,教主要你我广发英雄帖,我看应该受邀之人,自然少不了她。” 先前那个男人摇头道:“我问的不是那个少女。我是奇怪那个男子。你觉得他是什么人?刀法霸道,武功上,却根本看不出来路。天下刀客以刀君为首,但刀君的刀法轻舞迅捷,与他沉重霸道的招数根本不同。哼哼,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只看今年,东皇恨天君临天下,‘冷剑’叱咤一方,闪电侠声名鹊起,还有这个神秘男子,哼哼,江湖陡然之间,可热闹得多了。” 风铃(二) 悬崖下,两人的战斗又是一番光景。雷霆卓立刀上,黑色披风随风舞动。女孩凭着戒指中绳索,挂于不落之地,飞来飞去,有若一只红色蝴蝶,煞是美丽。却依旧伤及雷霆分毫,她喘着气,叫道:“你不要得意,我先休息一会儿……” 雷霆大笑道:“既然要休息,为什么不到下面去?吊在半空很舒服么?” 蝴蝶气道:“下去干什么?下面全是水。” 雷霆坏坏的笑道:“真的吗?” 他忽然高高跃起,脚轻轻一钩,抽出“大将”,将它高高挑起。雷霆接过刀,刀锋滑过白线,竟将它切成两段。 女孩大叫道:“你干什么?”向崖下的滚滚江水坠落下去。女孩吓得小脸煞白,忽觉一只有力的手,将她的腰紧紧抱住。雷霆大笑道:“准备好降落吧!”双脚向崖壁重重踢去,将一块巨石踢得粉碎,他与女孩却像离弦之箭,飞向江心,撞上两只飞鸟。 女孩忍不住大声叫起来,但飞在天上的感觉又让她想笑。她知道抱住自己的是一个大盗,但却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一种安全感。雷霆黑色斗篷迎风而展,张开双翼,有如一只大鹏,滑翔缓缓而下。但见壁立千尺,江水粼粼,天光山色,只收眼底,那个小姑娘忍不住纵声长笑,欢欣无限。 此刻长江游船如织,雷霆看准方向,飘然而落,两人脚下一实,稳稳定到一条商船的桅杆上。直到他们站稳很久,小姑娘都在大叫,震得雷霆的耳朵生痛。好容易等她喊完了,雷霆大声问道:“觉得好玩吗?” 女孩大笑道:“好玩!”她突然忘记身边是她一心想除之而后快的大盗。 只听脚底船上一人大声笑道:“在下陈尔山,有幸见过两位了。高出风寒,请两位高人下来一聚!”这人说话声音凝而不散,武功倒也不弱。 雷霆笑道:“阁下既然相请,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左脚微抬,两人翩跹而下,稳落船头。 陈尔山抱拳到:“尊驾武功超群,实在让我等且佩且惊。相请不如偶遇,船舱中温酒烧肉,敢情少侠赏光。” 女孩急忙叫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他是太行山的大盗!”她这才想起雷霆的手还搂着自己的腰,连忙挣脱出来。一张脸已经羞得通红。 陈尔山问道:“这位姑娘是……” 雷霆笑道:“这位姑娘就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闪电侠!”女孩瞪了他一眼道:“什么闪电侠,本姑娘我根本不认识。”她见船上人多,可不敢再吹牛了。雷霆嘿嘿一笑道:“姑娘身为戴三娘高足,师承渊博,什么闪电侠,自然也就看不上眼了。”那小女孩瞪了她一脸,却忍不住的得以,哼了一声,“你还挺有眼光嘛,见识不错啊。” 雷霆尚未答话,陈尔山淡淡笑道:“风姑娘不但师承高超,更是家学渊博。令祖炼大侠身为丐帮长老,纵横天下四十年,在下同样佩服。” 雷霆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当年与炼山东初识之时,他那精灵古怪的孙女。没想到七年没见,这丫头竟然长成了大姑娘了。他又惊又喜,笑道:“你是风铃?” 风铃吃了一惊,向雷霆瞪了一眼,冷冷道:“你认识我?我不记得有什么朋友是太行山的大盗。”转头看着陈尔山,“阁下江湖消息可灵通的很啊,还真是失敬了。” 陈尔山淡淡微笑,向雷霆拱手道:“太行山的大盗若能够有这么俊的功夫,那姓陈的这双招子可就是白长了。长江飞鱼帮陈尔山,见过少侠了。” 雷霆点头道:“长江飞鱼帮?” 陈尔山点头道:“所谓洞庭一神龙,长江双飞鱼,飞鱼帮这些年声势兴旺,似乎都可以与丐帮一较雄长了。哈哈,在下陈尔山,乃是飞鱼帮财堂堂主,幸会幸会。” 说着抱拳行礼,雷霆回礼。 这陈尔山当年在江湖上声名赫赫,十年前加入长江飞鱼帮,却不过十二堂主中的一名,飞鱼帮中苍龙卧虎,怪不得最近的发展甚至在丐帮之上了。 却听另一人笑道:“江湖代有才人出,各领数十年,看如今的形势,我们这批人,又是老啦。”那人一身商贩打扮,年纪也不是甚老,向两人抱拳行礼,笑道:“在下刘文峰,飞鱼帮结堂堂主,专管与帮外人士的往来,在下有礼了。”他将手一招,指向船舱之中,“江上风大,两位若是不弃,一同进仓,温酒长谈如何?”雷霆尚未回答,风铃白了他一眼,冷冷道:“本姑娘才不和太行八盗一起,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本姑娘我忙得很。” 刘文峰到底是江湖上混的久了,丝毫不动气,笑道:“今年三月三十,又是本帮的侠少大会。敝帮帮主向来喜欢和武林才俊交往结友,共叙天下,届时武昌府胜友如云,若是少了两位,帮主可要罚我刘某人的薪俸喽。”他奉上一封沉甸甸的请柬给雷霆,也奉上一封给风铃,“姑娘武艺不凡,人中龙凤,也是帮主邀请的人物。” 风铃收过请柬,随即打开,里面是一封长信,十两纹银,她随便看了看,忍不住问道:“究竟什么是侠少大会?”刘文峰笑道:“顾名思义,诚邀天下侠少,同商家国大事,勉励有为青年,是为侠少大会。”风铃冷冷道:“哦,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帮主想尽办法每年开一次会,笼络天下人物,又究竟是为什么?”刘文峰一愣,忍不住脸上变色。 陈尔山淡淡道:“大丈夫当心系家国,有些事情,旁人不做,本帮帮主才不得不做,不少人以为帮主年年自掏腰包,召开侠少大会,不过是在沽名钓誉,培植势力,哼,以飞鱼帮如今的势力,还真不需要。”他见风铃有意找茬,语气中便开始不敬了。 风铃淡淡道:“既然是如此,有时间的话,我就去坐坐。”她指着雷霆道:“但是不要请他去,据说你们帮主是凌日轮当年的亲信,来生堡一战中幸存下来,日光城里面的那些宝贝刀剑可都在飞鱼帮,据说连凌日轮的雷刀啊,也在飞鱼帮的藏宝库中藏着呢,你们啊,可不要让这个太行大盗给偷走!” 刘文峰再也忍不住,恨恨道:“姑娘是戴三娘高足,更是丐帮高手,自然不屑于参与我们飞鱼帮的大会了。不过……”他顿了一顿,硬生生将话吞了回去,却看着雷霆道:“阁下,阁下前途无量,帮主求贤若渴,侠少盛会,恳请光临。” 雷霆微微一笑,心知飞鱼帮与丐帮今年都发展迅猛,渐成水火,风铃碰上这帮飞鱼帮中之人,自然要处处刁难了。他对飞鱼帮也没有什么好感,却更加不喜欢丐帮,忍不住答道:“既然阁下盛情难却,在下就带着我那七位弟弟,一起参加贵帮的大会吧。” 陈尔山淡淡一笑,看着雷霆,肃然道:“太行八盗只怕连给少侠擦鞋的本事都没有,高姓大名,少侠难道还不肯奉告么?” 雷霆笑了笑,还是很坏的那种,他朝风铃眨了眨眼睛。雷霆挥舞大将,在虚空划上三刀,船头的木板上,突然显现出三条被火焰烧烤过的痕迹。痕迹慢慢变深,在船上显现出一个闪电形状。 陈尔山肃然起敬道:“原来是闪电侠,我是说江湖上,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一个英雄人物,原来是闪电侠,原来是闪电侠!” 风铃“啊”的一声,“你,你是闪电侠?” 雷霆笑道:“莫非在下长得太像强盗,一点都不像闪电侠?” 风铃捂住自己的嘴,脸涨得通红,忽然放开手大叫道:“你,你这个人!你怎么不早说,你,你就是个坏人!”想到自己竟然在闪电侠面前冒充闪电侠,忍不住又羞又怒,她一跺脚,又如蝴蝶一般飞起,从这艘船跳到另外一艘,又从另一艘跳到另另一艘,此刻长江上船只成百上千,她转眼间就飞快的跳过十几艘船,消失不见了,只留下雷霆和陈尔山面面相觑。 江湖卷21飞鱼堡 二十一 飞鱼堡 飞鱼堡(一) 六月二十五,武昌。[] 瑜伽山是武昌府的最高点,飞鱼帮雄踞长江,自然将九省通衢的武汉作为总舵的所在,而总舵自然就设在了这座丘陵之城的最高处。飞鱼帮财大气粗,整座瑜伽山都成了帮中地产,总舵的飞鱼堡雄伟磅礴,建立在瑜伽山后,东湖之滨,而会客厅便是此山中的瑜伽草堂。 所谓的侠少大会,开的还真是隆重,太阳才刚刚升起,草堂中就挤满了人,都是受邀前来参加侠少盛会之人,这些人不少都早已有过交情,自然便聊起了近况,比量着武学。 武林广大,弱冠少年若非世家子弟,名门之后,多半比不过江湖上的前辈,成名甚是困难。而张焕举办侠少大会,则是明白的给了众人一个互相接纳,推销自我的机会,能与长江飞鱼帮扯上关系,更是难得的好事,是故此次大会,江湖上的后起之人来了九成九。 雷霆终于知道原来江湖上还有这么多少年大侠,他们还干过这么多侠义之事。他今天已经听见四个少侠说自己如何神勇,如何顽强,将太行八盗斩杀个干干净净,一个个说的是口水四溅,活灵活现,让雷霆怀疑在太行山向自己求饶的那八个大汉究竟是谁了。甚至还有一个大侠轻蔑的告诉雷霆,说他是风火雷电气贯九州圣德仁义中原快剑神刀夺命豪情无敌玉树侠,说你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雷霆忍住想笑,他绝对不想让太多人注意他,他不想别人干扰自己的计划。 闪电侠光临飞鱼帮,当然不是为了什么侠少大会。风铃说的好,自己虽然不是大盗,但偏偏就动起了飞鱼帮那些宝贝的主意。就算风铃不说,他也早就听说了,飞鱼帮帮主张焕当年曾是天正教教徒,是凌日轮的得力手下。日光城沦陷之后,武林盟并未与他为难,此后他便在江湖上团结势力,凭着自己的才干以及当年的地位,将一个小小的长江飞鱼帮整治的风生水起。据说当年日光城城破之时,凌日轮搜集了半生的宝贝兵器都被他带了出来,如果传闻是真,雷霆倒还真不在乎当一次梁上君子。 不过今天的大会好像还是有一些奇怪。按理说飞鱼帮总舵应该人手众多,更应该是好手众多,但此刻与会的却并没有多少飞鱼帮的领袖人物。十二堂堂主只有三名出席,当日遇见的陈尔山与刘文峰都并不在场,副帮主姬三味更不在其中。 日上三竿,受邀的侠少也来了个差不多,瑜伽草堂之中人山人海,一名堂主向众人行礼问好,带着众人离开这草堂,进入飞鱼堡中赴侠少大宴。众人轰然响应,大家早就想知道这武汉第一雄帮是何等模样,更知道飞鱼帮宴客,定然是海味山珍。 果然,进了飞鱼堡,便是一大块的平坦草地,其上早已摆上了近一百桌的酒席,热气腾腾。众人脸露微笑,山水之滨,露天而宴,正是江湖人的本色! 飞鱼帮的鱼还是很新鲜的,酒还是很醇厚的,盛宴即将开始。在飞鱼帮弟子的欢呼声中,飞鱼帮的帮主张焕缓缓走进了宴会。 雷霆十三年前在飘絮山庄见到此人之时,他正被人麻翻在地,并不如何威武,今日相见,才知道这水上第一帮之主的模样。张焕其实很年轻,算起来他还是不过四十六岁,但他看起来好像是六十四岁。天天操劳他神圣的计划,吃那些奇怪的仙丹,还有二十年前雷奇峰的那一拳,都让他过早衰老。但是他的酒量还是没有变浅,他一来就跟大家干了三大碗。大家起身敬酒的时候,雷霆趁机在人群中搜索。很失望的,他没有看见风铃。他忽然有点担心,担心风铃真的就像蝴蝶一样被风吹走。 张焕看着这些年轻人,他们的心都还是很浅,他们都不会太保守,不会立刻对新鲜的事物产生反感。他们天生是“传统”的敌人,也最容易被染成各种颜色。他们是天正轮教能够传承下去的希望。 他今天兴致很高,他摆手示意大家坐下,大声道:“众位都是江湖中的少年侠客,在你们面前,我张焕只是一个老土包子。但是,今天我老土包子有话要跟大家说说。每一年,我都要请来江湖上的年轻人到我的飞鱼帮来坐坐,来聊聊。记得前年来赴宴的人,一共有一百二十三位,这一百二十三位,现在都怎么样了?其中一百一十三位,现在还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有两人比武死去,有六人卖国求荣,投降到了金国,还有两位却是为了大宋,为了侠义,壮烈殉国!我很奇怪,为什么有六人之多投降敌国,他们心中就没有什么家国大义?他们就不知道什么善与恶?大宋的半壁江山岌岌可危,需要我们去扶持,正道如今沦落,需要我们去捍卫。你们,是年轻有为的一代,我把正道的希望,寄托于你们身上。我请大家来,就是希望你们这些纯洁干净的孩子,能够坚定行善的决心,能够持之以恒的爱护他人能够贯彻天道。”众人轰然响应,纷纷道:“守身卫道,正是我辈的本分!”飞鱼帮弟子则高声呐喊,不少人甚至激动的泪水满盈,对这位帮主崇拜的无以复加。 张焕看着众人,叹了口气,缓缓道:“唉,宋室危垂,奸臣当道,我等侠义之士,却只能含泪忍辱,看山河异变了。”众人听他说得颓废,纷纷叫道:“我等在此,看他们这些异族如何侵入中土!朝廷保不住江山了,可我们还在啊!” 飞鱼堡(二) 自从公元1141年以来,二十年间,金宋之间维持着屈辱的和平,朝堂之上是歌舞升平,民间却是铁血愤恨。张焕见众人气势高涨,大笑道:“对,是我一时消沉了。我请大家来,正是这个目的。”他摆手让众人坐下,缓缓道:“在座的各位,都做过侠义之事。你们之中,有除暴安良的,有为民请命的,你们中有些人的亲人,还为了正义作出牺牲,自然都是心怀国家了。诸位有没有想过,我们汉人地大物博,中土武学源远流长,为何有宋以来,总是先后受制于异族?”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说是奸臣当道,有人说是军备不驰。 等到众人声音越来越小,张焕朗声道:“可是在我看来,确实因为我们汉人不团结。我们的江湖人都受制于门户之见,从来都不肯团结一气,是以金人铁蹄南下,我们一团散沙,各自为阵,以致山河破碎,生灵涂炭!”众人纷纷赞同。一人大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效法当年的武林同盟,再次团结起来?收复山河?”他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响应,另一人大声道:“既然如此,便有请张帮主带领我们团结起来。”这下众人响应的更是强烈。雷霆眉头微皱,少年人行事冲动,并没有经过多少的思考。要团结起来也不是嘴上说说便能成事,即便是重建武林盟,似乎也还真轮不到他张焕。 张焕微微一笑,示意众人安静,笑道:“今日兴致太高了,说得太多了,还请诸位不要将老朽的话放在心中。好好好,如今山色风光,大家还是只结交友朋,不必再谈国事了。来来来,喝酒。”说着坐了回去,仿佛刚才那一番话根本就没有说过。 张焕手把酒盅,在酒席之中穿插来回,有酒必干。到了此刻,雷霆也不得不怀疑了,张焕身为一帮之主,却如此自弃身份,难道真的像风铃所说,是在笼络人心?雷霆冷眼旁观,只见张焕比起当年微微发福,虽然喝的已是满面红光,但眉宇之间却有淡淡的忧色,不知何故。 雷霆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它的靴子上跑来跑去,吱吱不停,这自然是他养的那只白毛鼠了。这个小东西的作用也不仅仅局限于寻找曼陀罗的香味,它对寻找兵器其实也是十分的在行。雷刀所在之处,刀气纵横,普通人类感觉不到,这个小东西就不同了。雷霆提起一壶美酒,摇摇晃晃地在酒席中穿行,跟着脚下的老鼠偷偷地从草堂跑进了百尺楼后的飞鱼堡。 飞鱼帮虽然只是天轮教的残余,但毕竟是长江第一大帮,飞鱼堡自有不凡气魄。穿过重兵把守的跃江门,就是飞鱼帮处理帮务会见贵客的聚义大厅,大厅可容纳千人。走过大厅,是一片树林,假山林立,草地上每天都有教徒参悟教义。树林中建有一座高塔,名号通天,塔上高挂一面红旗,烈阳普照。 塔左边是演武厅,右边是军火库,九座高楼分布四周,将中间那座通天塔团团环绕,隐有众星拱月之状。瑜伽山也算不得是十分雄伟的大山,但飞鱼堡建筑精巧,建筑物纷繁复杂有如迷宫,雷霆若非跟在白鼠之后,只怕早就被这里的绿树红花给弄迷糊了。一路上遇见不少人,身着各色夹杂衣物,他们有的在念金刚阿含,有的在打坐参禅,都是神色祥和,佛光普照。飞鱼堡内人众不少,但雷霆只捡人迹罕至的道路,他将披风除去,换上一副苦力一般的衣服,在堡中大摇大摆,却无人上前盘问。 他经过一片柔软草坪,其上有数十名教徒闭目安坐,也是一团祥和。雷霆心中更是奇怪,早听说当年日光城天正教是江湖第一大邪教,张焕是其信徒,飞鱼帮中也有不少是当年的残众,为何这飞鱼帮确实一派和平,安详无比?正奇怪时,一名打坐的弟子忽然大叫道:“天轮,天轮!”神情疯癫虔诚,撕扯衣衫,双手在自己胸膛位置按来按去,如痴如醉。 一群飞鱼帮弟子围了上去,他们似乎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但他们却还是很兴奋。一个壮实的弟子,拉住那人道:“师弟,你真的看见了天轮?” 那人一脸兴奋,他抓着大家的手,喜极而泣道:“对,我真的看见了天轮,天轮,就在我的身体里,我看得清清楚楚,就在我的身体里面!” 他拔开衣服,露出干瘪的胸腹,大叫道:“上有天轮,济世救人,心向善道,我自通神!”周围一干弟子纷纷跪下道:“焚我残躯,留我灵神。灭我皮囊,正我本身。苍天将死,世间沉沦。红尘毁灭,万物无根。唯我弟子,印证天轮。舍生取义,普度众生。前有佛祖,后有日轮。澄清玉宇,变易乾坤。投入我门,立地生根。世间正道,唯有天轮!”他们一片虔诚,眼神中沸腾着热血,诉说着那虚幻的天轮。他们诵完诗歌,齐声道:“恭祝小师弟功德圆满,得见天轮!” 小师弟庄严神色道:“众位师兄,我今日得见天轮,印证菩提,自然要超脱凡尘,得享永生。希望你们也要早早得道,在世界毁灭的灾难前,得到天轮的庇护!”他脱下全身衣服,赤条条盘膝坐下。一位师兄抽出佩剑,膝行到小师弟面前,呈上佩剑。雷霆大惑不解,他们口中的“天轮”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看见天轮,便能得享永生? 小师弟满面安详,抚摸着佩剑,忽然大叫一声,将佩剑插进腹中,他扯动佩剑,在自己的肚皮上划上长长的一道口子。顿时鲜血混着肠子流了出来,在地上涂出一片血红。 小师弟好像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他还一时死不了。他将手伸进自己的腹腔中,双手血淋淋的捞来摸去,再慢慢地取出了什么东西。 其实他什么都没有取出来,他双手虚凝,仿佛手中有个大大的什么看不见的物事。小师弟面露笑容,双眼发出兴奋的光芒,看着手中不存在的事物,嘶声道:“天轮,天轮……”声音一声一声滴落,却并无半分痛楚,一直到他死去,他都是面带笑容,仿佛自己已经到了极乐世界,正在享受无边安福。 众位师兄弟面露狂喜,甚是羡慕,仿佛希望现在剖腹惨死的不是小师弟而是自己,他们围着小师弟的身躯朗诵一遍经文,又高喊数声“苍天将死,天轮当立,苍天将亡,天轮为皇……”几位师兄再庄重的把小师弟的残躯抬走。剩下的师兄都一脸羡慕,“没想到小师弟才十七岁就有如此灵修,真是福泽深厚!说不定是从娘胎里就开了天眼了。” 雷霆只感到冷汗直冒,就是当年他十五岁时一人独战六虎,也没有如此害怕过。好容易雷霆呼出一口气,他的身躯还在微微发抖。惨绝人寰的事情他不是没有见过,但一个人剖开自己的肚子如杀鸡宰牛般满不在乎,师兄弟眼见同门惨死还羡慕不已,却是平生首次见到。 雷霆转身离去,他决定还是不管这些疯子了,这些古怪的疯子,这些可怕的疯子! 雷霆喘出一口气,心中却隐隐有些奇怪,为何这大大的一个飞鱼堡居然没有守卫?是因为堡中的弟子都是疯狂的传教士,根本不需要什么守卫,根本不需要担心有人偷东西,还是因为,此刻的张焕,还有召唤群侠的能力,却不再有调动帮众的权限? 穿过重重门户,小老鼠带着雷霆来到一扇大门之前。完颜亮从门下的缝隙里面钻了进去。雷霆大喜,一脚踢开门,准备看见里面的深藏兵器。没有雷刀,只有菜刀。门后居然是厨房。一个个厨子瞪大了眼建看着雷霆。雷霆也呆住了,他看着地下,他的宠物先生又从后门钻了出去。 雷霆长大嘴巴,忽然大叫道:“天轮!天轮!我看见了天轮!”手舞足蹈,将厨房的厨具撞的乱七八糟,大叫大嚷,从后门冲了出去。果然,厨子们羡慕地看着他,叹了一口口气,又专心开始为今天的飞鱼大会准备会餐。 雷霆很生气,这只死老鼠,你看我怎么收拾你!雷霆狠狠朝老鼠跑去,跟着这只老鼠,张牙舞爪要抓住它,一路上碰见有人就大喊天轮天轮。果然人人闪避,个个称奇,更无人敢尾随旁观。 终于老鼠别无去路,他躲在一块几人高的假山旁边,再也没有退路。雷霆笑道:“狗东西,你还往哪里跑?”雷霆终身一跃,将它抓在手心。 但雷霆居然撞进了假山!其实假山并非假山,假山上其实有一块是活动的门板,门板天衣无缝的成为假山的一部分,门板下面,居然是一个大大的山洞,还有石阶通到山洞的底层。 雷霆在石阶中滚动了半天,好容易,他停了下来。雷霆抬头,山洞里灯火一片,在烛光的包围中,雷霆看见了雷刀。 江湖卷22雷刀 二十二 雷刀 雷刀(一) 在这块假山的下面,居然是一个兵器库,只存放刀的兵器库。这里有几百把刀,样式不同,年代不同,它们围绕成一个圆圈,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围绕着中心的大刀。 说是围绕,不如说是朝拜。所有的刀,都垂着头,向中心大刀跪拜。 看见中间的那把刀,雷霆知道什么才叫刀。他从来没有见过雷刀,但他却绝对确定,这就是雷刀,只有这样的刀,才是雷刀!这把刀虽然没有出鞘,只露出刀柄,但雄猛的气魄却是刀鞘无法遮挡的。 地狱雷刀,传说中霸王的配兵,只有这样的刀,才配得上不世霸王。在雷刀面前,大将立刻显得黯然失色,正如在霸王面前,任何将军都必须臣服。 刀中高手遇见绝世神兵,自有一种强烈的天人感应,雷霆自然而然产生一种亲切感,顿时觉得自己以前用过的和现在手中的,都不是刀,不过是冰冷的铁片而已。 雷霆长长吸了一口气,向雷刀走去。忽然一个声音冷冷道:“雷刀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触摸的,你认为自己配使用它吗?” 雷霆一惊,凭自己的内力,远方的风吹叶落都可以听到,就算是自己被刚才自杀的场面吓坏了,搞得无法专心,也不应当感觉不到洞内有人。 但他看见那个人,才知道为什么自己无法感觉到他。 因为这个人,根本不能说是一个活人。他坐在地上,衣衫褴褛,满脸死气,毫无生机。他和雷逸峰不同,雷逸峰不被人察觉,是因为他的孤独气息与世隔绝,他的气息都在另一个世界。但眼前的仁兄,他的气息却不在他自己的身上,他的气息,仿佛都附着于洞内的数百宝刀上。 他看着雷霆手中的刀,缓缓道:“大将,是唐代铸造的宝刀,相传为郭子仪配兵。刀长三尺六寸,重四十斤,锋刃逼人,在天下宝刀中,可以排在次等。” 他说话有气无力,但谈到刀时,双目中终于露出一丝光芒。 雷霆奇道:“你是什么人?” 他淡淡道:“我是什么人?我不过是一个应该早就死了的人。二十七年前,刀奴就应该死了的。” 雷霆皱眉道:“刀奴?”二十七年前? 二十七年前,中华武林组成而来最为强大的联盟“武林盟”,在胡大先生、东皇定天以及玉凰朝的带领下,成功攻陷日光城,剿灭天正教。他是二十七年前应该死去的人,难道他也是当年天正教中的教徒? 刀奴盯着雷霆,慢慢道:“刀奴,当然是刀的奴隶,我的生命,就是为了摆放在这里的这些刀,就是为了我主人的收藏品。哼哼,我在这里待了十几年了,几乎每年都有好几个臭小子潜入此地,想偷盗宝刀。今年,倒是特别多。”他冷冷看着雷霆,“你的胆子不小。” 雷霆倒没有想到这个古怪的地方竟然还有人类存在,不过他还是笑道:“我的胆子一向都不小,我听说这里有很多的宝贝,我就过来看看了。”刀奴淡淡道:“这里当然有的是宝贝,但你,是冲着哪一件来的?”雷霆手指雷刀,傲然道:“我正缺少一把兵刃,正是为此物而来。” 刀奴死气沉沉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兴奋的表情,他看着雷霆,点头道:“我很高兴。”雷霆一愣,忍不住问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刀奴卑微跪地,对着那把雷刀,虔诚道:“故老相传,得雷刀者为霸王,主人仙去之时,更在雷刀上立下祝福,此后得雷刀者,即为凌日轮转世。我一直都在这里等待着,等待着有一天,有了一个人能够降伏雷刀,成为它的新主人。只是,只是我已经等了快三十年了,你是第十六个想偷盗雷刀的人。你前面的十四个人不够资格,都把尸骨埋藏在此处。” 雷霆笑道:“不是有十五个吗?” 刀奴冷冷道:“你的问题倒是不少。要得雷刀,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吧,就算你武功高强,无法臣服雷刀,也是枉然。” 雷霆奇道:“刀又不是人,如何臣服?” 刀奴没有理睬他,冷冷道:“还是先想想怎么过我这关吧。”他死气沉沉站起来,随便在地上抽出一把青色的长刀。刀奴道:"你记住了,我只是刀的奴隶,我根本不是活人,所以,不要想用对付活人的刀法对付我。” 他说着,一步一步向雷霆走过去,青色长刀在他手中发散出死亡一般的光泽。 雷霆没有动,只要他在自己周身一丈以外,自己就是安全的,所以雷霆决定,只要他不靠近自己一丈,我就不出手。 刀奴走进雷霆的一丈的安全范围,他冷冷盯着雷霆的双眼,却没有看他的手。 两人对战时,不应该看对手的眼睛,对手的眼睛不可能放出暗器,对手的手,才是有威胁的。 所以雷霆的刀到了刀奴的肩头,他都没有看到。但他其实根本就不在乎雷霆出什么招式,根本不在乎雷霆的刀对自己生命的威胁。因为刀奴本来就没有生命。 雷霆的刀将要触及刀奴的时候,刀奴突然出手。他的刀很快,很准,更加专心致志。这一刀劈出的时候,雷霆会怎么对付自己,他根本就不考虑,不敢考虑,不够资格考虑。他是刀的奴隶,他没有生命,他唯一的使命就是不辱没手上的刀,即使自己要付出所有。 他想的是对的。雷霆的刀虽然可以将刀奴砍成两段,但同时刀奴也可以刺瞎对手的双眼。雷霆不想跟他同归于尽,他只有撤招。雷霆倒退一步,跳上半空,“一刀两断”直取刀奴首级,如此猛招,只有躲避或是硬挡,否则头部绝对不保。 刀奴没有躲避,更没有硬挡,他只是把刀微微抬高,悬在面前。雷霆这一刀下来,就算是杀了刀奴,也要损失一条手臂。 雷霆心头焦躁,唯有撤招,飞身跳到刀奴身后,一招“势如破竹”取刀奴背门。刀奴毫无表情,转身挺起胸膛迎接雷霆的“大将”,青色宝刀却向对手胸口砍去。这一招,就是在雷霆刺穿自己胸口的时候,用骨头夹住雷霆的刀,而他的刀,可以顺势斩下雷霆的手臂。雷霆无奈只有变招,他与刀奴无冤无仇,实在没有必要为了杀他,陪上自己的一条手臂。 雷霆不由得认真审视刀奴,他的刀向来以气势取胜,但在这毫无生气的刀奴面前施展霸气,便有如在瞎子面前展动炫目电剑一般,根本毫无作用。而刀奴,他完全是不要命的武功,在刀奴的眼中,根本就不存在生命。他毫不尊重别人的命,也无视自己的生命。但他并不是那种豁出来的年轻人,豁出来的年轻人虽然可以像他一样不要命,却无法像他一样的冷静。刀奴太冷静,在他的心中,无论是别人死还是自己死,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这是对生命的何等藐视,又是对生命的何等厌倦! 雷霆远远避开,长吁一口气,摇头道:“我终于知道,不能用对付活人的方法对付你,是什么意思。” 刀奴冷冷道:“你以为远远躲开,就可以捡回性命么?” 雷霆大笑道:“你不要性命,我佩服你,但你以为你的微末功夫,真的能够,难,住,我,吗?” 他说一个字,就砍上一刀,“难住我吗”四个字,他就连砍四刀。这次,他刀刀都重砍在刀奴的青色长刀上。他的用意不是对付刀奴,而是他手中的武器。四刀砍下来,洞内火星直冒,乒的一声,青色长刀无法抵抗大将折磨,断成两截。 刀奴面无表情,退了一步,又从身边抽出一把弯刀。这把刀极薄,但寒光四射,甚是锋利。雷霆二话不说,挥刀砍向弯刀。弯刀甚是柔韧,接连五刀下去,弯刀安然无恙,大将身上的裂痕却越来越深了。乒的一声,雷霆手中一轻,大将也告驾崩。雷霆毫不动容,挥舞手中半截断刀,又是一刀刀斩在弯刀上。弯刀质地极好,并无损失,但刀奴的手臂却并非钢铁,终于无法承受这一刀刀硬撼时的冲击力。第五刀的时候,弯刀被雷霆劈的远远飞了出去。 雷刀(二) 刀奴生死早已不顾,又伸手抽刀迎战,哪知这次却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刀来。原来方才与雷霆硬碰了十四刀,手臂早就不堪重荷,现在他就是将手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雷霆大笑道:“哈哈,你认输了吧!”刀奴毫无表情,忽然左手又抽出一把琥珀色的单刀,向雷霆强攻过去,没想到他左手刀法,竟然全然不在右手之下,雷霆眉头一皱,再施故技,嗡的一声,半截大将再次断开。雷霆吃了一惊,扔掉手上刀柄,从地上再抽出一把大刀,招式尚未施展,手上又是一轻,居然已经被那把血红色单刀削断。 雷霆大惊失色,这把刀是什么玩意儿,其锋利仿佛还更在‘暗器’剑之上?刀奴步步紧逼,雷霆唯有一退再退,他接连抽出七八柄长刀,都在血刀面前残废,自己一不小心,左臂一凉,竟然被刀奴划伤。眼见刀奴又是一刀决绝而来,直取中宫,再也难以抵挡。雷霆眉头深锁,老子尚未纵横天下,群雄束手,怎么能够死在小小刀奴手上!但这地洞之中场地狭窄,他被逼入了死胡同,想躲闪都没有机会。身陷绝境,雷霆鼓足内力,大喝一声,震动山洞,嗡嗡作响。刀奴执著胜负,刀法自然是高明的,但他修习外家功夫,并无内力,这一声将他震得头昏脑涨,耳膜欲裂,手上不得以顿了一顿。趁着这千钧一发的机会,雷霆也顾不得面子了,从他身旁滚了过去,远远避开。刀奴冷哼一声,回身横扫,直取雷霆首级。雷霆浓眉深锁,危急之下再无选择,随手抽出自己身旁的一柄大刀,横锋硬挡。砰的一声巨响,大刀安然无恙,刀奴向后退了两步。雷霆见这把刀竟然不惧血刃,更是大喜,想都不想,又是一刀斩向刀奴。 雷霆脸面有失,自然杀心大起,碰碰碰三刀都在血刃之上,杀气纵横。刀奴哼了一声,血刃终于脱手,再定神观看雷霆手上那柄大刀,顿时魂飞魄散,更惶恐无限,不管雷霆如何来袭,猛地跪倒,大礼叩拜。 雷霆正想一刀取了这人的性命,但他既然下拜行礼,雷霆心中的恨意便减少了很多,哈哈大笑道:“你倒也乖巧。”却见刀奴看着他手上的大刀,惊呼道:“雷刀,雷刀,大人,你终于出鞘了!”雷霆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竟然就是那柄雷刀! 雷刀是灰色的,但刀锋却雪一般的亮,呈现出龙鳞一般的美丽。它比一般的刀要长些,厚些,宽些,也更加重些,就有如霸王一般雄伟。刀身略微弯曲,刀背上有着一段锯齿,护手更铸成虎爪形状,霸气潇湘,与众不同。原来方才雷霆千钧一发之际随手抽出了一把长刀,竟然就是霸王的雷刀!他轻弹刀面,嗡嗡然有如仙乐,轻轻舞动,裂空碎石,雷霆忍不住赞道:“果然是一把好刀!” 刀奴虔诚道:“何止好刀?它更是身份的象征,更是权力的证明。谁拥有雷刀,谁就是主人的转生,霸王,从今以后,这把刀就是您的,它,已经因你而臣服!” 雷霆得意洋洋,笑道:“那是当然……什么臣服?” 刀奴指着雷刀道:“江湖传闻,拥有雷刀,即使霸王。只要你能够抽出雷刀而雷刀可以安静躺在你的手里,你就是雷刀的主人。您才是有缘人!” 雷霆看着雷刀,抚摸它的花纹,他忽然说道:“如果不是有缘人,雷刀会怎么样?” 刀奴恭声道:“若是主人握住刀,自然人刀合一,但旁人摸到雷刀,雷刀会颤抖不停。当年我教教众两百万,但能驾驭雷刀,仅有主人。” 他的身上终于恢复了活人的气息,因为他终于完成了自己心中的使命,他悠然思绪回到从前,“当年,玄武堂主想见识雷刀,但雷刀在他手上震动不已,根本无法把握!玄武堂主臂力盖世,却连一把刀都拿不稳。” 雷霆皱眉道:“你就没有怀疑过,这只是他们做戏,好让你们对教主崇拜的五体投地?雷刀纵然是神兵利器,也不过是死物而已。” 刀奴大惊失色,他惶恐道:“霸王,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教主!”他一脸虔诚,就像如果教主说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话,太阳就一定不会从东边出来。雷霆冷冷道:“你要是不信,自己摸摸雷刀。”他递过雷刀。刀奴手足无措,他一生练刀,自然很渴望能够亲手握住雷刀。但他身为刀奴,身份还在“刀”之下,二十九年来从来不敢握住刀柄。他缓缓伸出手来,手心全是汗水。 刀奴接过雷刀,稳稳地握在手心。稳稳的!堂堂雷刀在区区刀奴手中本应该狂跳不止,以示鄙夷,但它稳稳的呆在刀奴手中!刀奴呆呆看着雷刀,又不信似的看着雷霆,他嘶声道:“霸王,这……” 雷霆冷冷道:“我不是霸王,我也不是有缘人。雷刀通灵的说法,我看是凌日轮编造出来,震慑人心的。”他拿过雷刀,他的手臂未动,但雷刀却颤抖不停,“看见没有,任何人内力精深,都可以表演这样的戏,什么玄武堂主,不过是个劣等的戏子。” 刀奴死死看着雷刀,四十多年来,他一直深信着天正教,深信着自己的主人,但今天他发现主人原来在欺骗自己,欺骗天下人。如来佛祖转世的主人,拥有强大力量的主人,能够用手将聋子瞎子变为正常人的主人,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他更加不敢想象,主人其他的神力,难道也是假装的?主人说的那些教义,难道也是假的?三十年来江湖中人都说天正教是邪教,作出种种恶行,犯下无数罪孽,刀奴深信这是无知的人们没有得到教主的熏陶,不知为了教义自杀自残的人有多么伟大而说出的胡言乱语。但眼前事实如铁,教主确实已经欺骗了自己! 雷霆冷冷道:“二十七年前,天正教就已经解体,它的罪行也已经大白天下,你居然还深信它这么多年!我倒要问你,天正教的教义,是叫人天天胡思乱想,在自己肚子里面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刀奴默然。当年天轮教鼎盛之时,每天在总坛朝拜的人不计其数,每年收上的捐银成千上万,当时已有倾国财力,可以组成百万雄兵。当年天天都有人冥思之后忽然的见天轮,有的焚身自杀,有的将自己投入万蚁之穴,忍受万蚁噬体之苦,有人自断手脚,有人自残五觉,林林总总,都叫做通神之殉,旁人都羡慕无比,以为荣耀无比。当年的通神之殉,又岂是区区剖腹自杀这么单调?但如果教主真的是在骗大家,如果他其实不是什么佛祖转世,那这一切牺牲,是否值得? 这个念头一生,刀奴打了个冷战。他马上责怪自己教义不坚定,受到异教徒的蛊惑,但同时“教主在骗我们”这个念头却越来越重。 雷霆冷冷看着他,将雷刀仔细的缚在背后,黑色的斗篷将刀鞘遮盖。他要的已经得到,他想再出去看看侠少大会上,张焕究竟会玩些什么花样。见识到了飞鱼堡中天正教势力的残余之后,雷霆对张焕已经是深深的厌恶。 刀奴忽然叫道:“霸王,霸王,您……您难道不相信天正么?”雷霆冷冷道:“你就相信?”刀奴低声道:“我资质愚钝,未曾得天轮召唤,但,但我相信主人,主人是无敌的,主人是万能的,他,他不可能是在骗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变成歇斯底里的叫喊,仿佛他正在强迫着让自己相信。 雷霆冷冷一笑,“可是他失败了。” 刀奴蓦然静了下来,汗水淋淋而下,看着雷霆远去的背影,他只觉得全身霎时间失去了力量。“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主人不会骗我,天轮,天轮,你如今身在何方啊,你身在何方啊!” 雷霆走出山洞,走出那座假山,走向大厅。如果我不是早有防备,知道天正教是毒害人心的东西,我会不会像这些人一样,几年,几十年,甚至一生都死死地相信天正教,直到有一天,也像个疯子一样,在自己的肚子里面寻找那虚幻的“天轮”? 江湖卷23大翼血蝠弓 二十三 大翼血蝠弓 大翼血蝠弓(一) 侠少大宴应该还正在进行,吃饭用不了很久的时间,但是喝酒就不同了。雷霆还觉得可以再乘兴喝上两杯。 可惜大宴已经结束了。在回来的路上,再也没有人,甚至连厨房中都是空空荡荡,雷霆开始疑心的时候,小老鼠忽然吱吱地尖叫起来。雷霆皱眉,它现在的动作有两个意思,一个意思,是血腥味道,另一个意思,是梨花。 难道那个死胖子来了?他来干什么?雷霆急忙冲向大宴会场,尚隔数重楼台,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先以善言笼络,再以武功武器引诱,更以江湖义气牢笼,张大帮主收买人的手段,还真是高明呀,哈哈哈哈……”这个声音动听非常,好像是有人就在耳边讲的,但又偏偏给人一种很遥远的感觉,雷霆当年早有领教,正是他肥胖的三师叔。七年未曾见到他,不知道这个死胖子有没有消瘦一点点,雷霆想到他当年的模样,忍不住也发笑,足下加力,向声音的来源奔去。 只听他的声音又说道:“天正教已经覆灭二十七年了,你还在传播这些歪理邪说,厨皇不杀你,我也不会放过你。”张焕大笑道:“歪理邪说,你倒是说说,我讲的如何是歪理邪说?我叫大家捍卫正道,我叫大家精忠报国,哪里错了?我宣扬佛法,是否就是大逆不道?” 七弦子的声音冷冷道:“你说的话若非很有道理,别人怎么会上你的当?如果不是开头说的教义那么美妙,三十年前怎会有那么多人相信天正教?你们这些小娃儿涉世未深,很容易受他的摆布,他的话你们千万不要听。”最后一句,自然是说给与会的年轻人听的。雷霆眉头一皱,心知那些年轻人都是心高气傲,未必会听得进去别人的言语。果然隐隐传来好多反对的声音,不过说话者内功低微,也就听不明白了。 七弦子忽然大叫道:“住嘴,我七弦子想教训你们,还需要什么理由不成!”这下众人噤若寒蝉,果然不再放屁,却听张焕冷冷道:“七弦子又如何?我张焕自从立誓卫道的那天起,就没有再害怕过。纵然你武艺高强,想以势凌人,却是办不到。” 七弦子大喝道:“好一个卫道!你门下弟子,每天有多少神志恍惚,有多少精神错乱,又有多少自杀身亡。这些,莫非就是卫道?你不如带大家去你的堡内看看,究竟你的那个狗窝里面有多少尸体!”张焕冷冷道:“不错,我帮的确有很多弟子福缘深泽,得见天轮,涅槃而去。但那时无上光荣之事,何况我帮中之事,需要你来插手?” 雷霆听这二人越说越僵,心下连连叫好,几个起落,穿过冲冲围墙,便到达会场,穿入人群之中。但见一地破裂桌椅,粉碎杯盘,众人早已散到四周,远远观看。十几名飞鱼帮众围成一团,各挺兵刃,指向垓心。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飞鱼帮弟子,看人数便有三十多个。一个个蠕动的蠕动,哼咳的哼咳,看来自然是拜七弦子所赐了。 群围之中,四名昆仑奴抬着一张巨大胡床,纱帐朦胧,檀香袅袅,不知里面是何等神仙人物。雷霆暗自好笑,这个死胖子现在搞得这么神神道道的,是否是因为又长得更胖了,都不敢见人?只听重帐之中,七弦子冷冷道:“不错,你帮中之事,我就是要出手管管,你能奈我何?”雷霆留心观看,只见人群之外更有数百飞鱼帮子弟,却一个个袖手旁观,冷眼相对,雷霆心中暗暗称奇,想起方才潜入飞鱼堡,堡中也是无人值守,看来今日这飞鱼帮的局势,还真是有些微妙了。 张焕二话不说,微微冷笑,从他身后一个卫士的手中抢过一柄鱼叉,重重掷进轿中。但听一声琴响,鱼叉倒飞而出。铁铸的叉头上深深刺进一枝箭。原来七弦子一箭射向鱼叉,不但箭射进鱼叉,还将鱼叉撞的原路返回。 这鱼叉倒飞之势甚是强,以箭轻叉重,却能以轻胜重,七弦子的箭法,果然华夏第一。张焕脸色一沉,却临危不乱,双手紧紧握住鱼叉柄,灌注全身力气,大喝一声,鱼叉杆子嗡嗡作响,却再也不能挺进分毫。 七弦子大声道:“不错,有本事,再看我一箭。”又是一声琴响,一枝箭疾飞而至,夺的一声插进刚才那支箭的尾部,后箭刺前箭,将原先那支箭劈为两半,张焕大叫一声,双脚未动,但人向后滑了老大一段距离。显然这一番比较,张焕是远不如七弦子了。 七弦子赞道:“好,不愧是硬受雷奇峰一拳而不死之人。我倒要看看你可以受我几箭!”他正待再战,张焕暴喝一声,挥动鱼叉向云床砸了过来。却听嗡的一声,又是一支箭冲了出来,射在他鱼叉杆上,张焕只觉得双手发麻,再也掌控不住,那根鱼叉远远飞出了十余丈,这才落下。 他身旁的那十几名弟子面色大变,却还是纷纷挺着兵刃冲了上来,七弦子冷笑道:“不知死活的人倒是不少!”嗡嗡嗡的三声琴响,这声音犹如震荡波一般,那些弟子只觉得双耳针刺,胸口郁闷,双腿有如灌铅,动都不能动了。七弦子冷冷道:“这些子弟都是质朴少年,却被你给教坏了。”张焕恨恨道:“七弦子,你敢动我总舵,便是与飞鱼帮为敌,我帮上下十万子弟,都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七弦子森森道:“嘿嘿,十万子弟,说得好,你要是能调动十万人马,怎会有今日之败!”“败”字出口,又是一箭呼啸而去,噗的一声插入张焕右肩,这一箭来得太快,众人只见张焕右肩鲜血淋漓,此后才听到那声弓弦响动。围观众人面面相觑,都是暗自胆寒。一人忍不住惊声道:“碰上这种箭法,还能如何防备?”他身旁一人沉吟半晌,摇头道:“不要与他为敌。”先前那人眉头一皱,随即默然点头,以他如此箭法,当真是防不胜防,任你再快,难道还能快得过它? 又是“嗡”的一声,这一箭来得更快,正中张焕心口,却并未刺入他体内,张焕握着箭头,一脸凝重,箭矢震破他外套,露出里面金黄色的护心镜。却听“当”的一声,轿中又有琴音响起,这次琴声特别大。刷的一声,一根血红箭从轿子里面飞出,箭风将轿子上的轻纱撕扯成碎片,露出七弦子肥胖的身躯。 众人大失所望,本以为七弦子会是世外高人,长的有如古柏苍松,哪知居然肥头大耳面目可憎一副市侩的模样。只听啊的一声,那根硕大的箭撞上护心镜,竟然依旧势不可挡,透心而过,将张焕当胸穿透,钉在地上。古时李广箭可穿石,也无法比上此箭的威力之一半。 雷霆吃了一惊,张焕也算是一时豪杰,想不到就如此轻易死在七弦子手上,不过据说十方武者中的姬三味与张焕多年战友,七弦子将飞鱼堡给挑了,难道就不怕姬三味寻仇? 聚义大厅中张焕亲信也不少,眼见掌门人瞬息之中就死于非命,当真是又惊又气。他们一个个大叫声中,兵刃砍向软轿。这些人是飞鱼帮的精英弟子,武功都已经不低了。 又是“铮”的一声,软轿内发出好大的琴声。七弦子将内息融于琴音中,强大音波顿时震得几名弟子动弹不得。软轿也在琴音的威力下震得粉碎。雷霆动容,用内力制造音波震飞对手,自己想来不是难事,但要同时震飞各个方向的敌人,这份技巧,自己就不能办到了。 七弦子放声大笑,从软轿上跳了下来。众人敢怒不敢言,只是冷眼相向。七弦子看着众人,冷然道:“我就此杀了张焕,你们心中多半不服。好,你们就跟我走一趟,我们来看看飞鱼堡内究竟有什么。若是你们看到这堡中的东西之后,还依旧认为张焕不该死,便算我七弦子是乌龟王八蛋!” 大翼血蝠弓(二) 七弦子带领着众人,来到一间石屋,一脚踢开室门。(.无弹窗广告)他没有进去,他只是示意大家进去看看。大家都有点奇怪,为什么他自己不进去? 但他们很快就明白了,一进去,大家就大叫着退了出来,然后就开始呕吐。就算是地狱,也不会比这间屋子更加可怕。屋内,是一具具尸体。他们还保持着临死前的恐怖动作和一脸甜蜜微笑。恐怖的死法不是没人见过,甜蜜微笑更是世间普遍,但如果这两样东西同时出现在了同一具尸体身上,感觉就完全不同了。雷霆见过他们的死亡,以为自己会比别人好一点,但他吐的比别人少不了多少。看着这些死人,大家似乎觉得今天吃的红烧鱼丸都像不是用鱼肉制作的。 七弦子冷冷道:“他们都是自杀的,而且是高高兴兴的自杀。当然如果你们不怕自己也会这样死的稀里糊涂,不妨试试学习他们的高尚教义。” 他转过身,带着大家,走近了飞鱼堡中央的那座高塔。他看着高塔上的旗子,冷冷道:“青天黄日血轮旗,原来今天还存在。” 他举起手中的蝙蝠形状的琴。雷霆见过蝙蝠琴,但他没有想到蝙蝠琴居然会有这样的变化。蝙蝠琴中间,蝙蝠头的双眼之间有一条长长的缝隙,七弦子按动琴上机关,这条缝突然变大,将琴面分成左右两半。两半琴的中间,露出了一段铁柱,刚好能够让七弦子的肥手握紧。七弦子从琴面众抽出一枝箭,搭弓扣放,青天黄日天轮旗已经应声而落。他一脸冷笑,带着众人走进高塔。 塔内很干净,满是香烛,满是骨灰罐和灵位。在飞鱼堡的高塔中看见这么多骨灰罐本来也是很恐怖的事情,但刚刚见识了人间地狱,这区区骨灰塔也就不过如此。 七弦子念道:“天正圣教杭州香主贾正道之灵,天正圣教湖州香主王正虚之灵位,天正圣教荆州香主魏正雪之灵……哼哼,这些邪教头子二十七年前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居然今天还能见到他们的灵位。哼哼,你们看吧,最底下一层是各个香主的灵位,第二层应该就是九大护法的灵位了。最上面那层,想必是凌日轮的灵位。哼哼……这些人渣,害了多少人,居然还配享有灵位……你们看清楚了,这上面的,就是二十七年前与我大宋武林为敌的天正教头子的灵位。你们,给我一把火,烧了这座塔!” 众少年此刻哪里还敢对七弦子说的话半点不信?他们嚷嚷着取出火折子,就要寻找柴火。一人忽然惊道:“这里还有一个地下室!” 七弦子奇道:“地下室?”他马上道:“一定是飞鱼帮敛取的财宝,你们取出来,分给百姓!”众人齐声叫好,当下两个少年九钻了进去。不多时,一人叫道:“下面好多珠宝呀!啊!” 众人奇怪,珠宝自然是有的,又何必“啊”呢。此“啊”未止,彼“啊”又起,似乎还传来隐隐的兽吼声。突然一个少年从地下室里面爬出来,没命价地奔了出去,众人拉都拉不住。 七弦子脸上变色,似乎他猜到里面是什么东西。他大叫道:“快,快撤!快撤!妈的,张焕,你还敢饲养血兽!”仿佛这地下室中的野兽是他曾经的梦魇,方才指挥若定的神色荡然无存,一贯的嬉皮笑脸也消失不见,七弦子脸上只有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惶恐,惊惧。他大叫一声,狂奔出去。众人正吃惊之时,一头凶兽从地下室跳了出来。 没有人见过这种动物。 它有狼一样锋利的深绿色眼睛,有猛虎一样尖锐的牙齿,甚至有狮子一样雄壮的四肢。但他身上却长有一层坚硬的盔甲,仿佛是鳄鱼的皮肤,铠甲之上,伸出一根根粗壮而尖锐的突刺,生人勿近。尖利的前爪抓住一个人,正是刚才进去的一个少年,已经只有半个身子,尚在挣扎蠕动。如此凶兽,难道这就是七弦子口中的血兽? 血兽一直被关在地下,向来只有鸡鸭兔子吃吃,此刻眼前多了这么多人,不禁心花怒放。它狂吼一声,扑向身边一个少年。少年大惊失色,挥剑便砍。剑是好剑,但偏偏无法穿透血兽坚硬的盔甲般的皮肤。既然无法伤敌,少年的命运就是悲剧。一个怪怪的声音响起,好像是菜市场切肉地的声音,少年的左臂被硬生生撕扯下来。众人脸上变色,不少人早已双股战战。血兽不是知足的畜生,狂吼一声,动作灵活,一眨眼又咬死一人。 但既然霸王在此,怎会容忍一个畜生如此嚣张?血兽正准备咬碎风火雷电气贯九州圣德仁义中原快剑神刀夺命豪情无敌玉树侠的咽喉,雷霆的脚就踹来了。 雷霆并不善于脚上功夫,但一个人长得这么壮实,内力这么高深,踢上一脚,相信力道不会小到那里去。猛兽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被远远踢开。但它皮厚肉粗,这一脚让它只痛不伤。它狂嘶一声,迅速无比地,扑到雷霆面前。 雷霆的确有点吃惊血兽的抵抗力,他急忙闪身躲过。雷霆向来不会躲避,就算是暂避其锋,他也会同时作出反击。野兽还未落地,雷霆已经握住它的尾巴,将它提了起来,又重重甩到地上。砰的一声,塔前石制地板粉碎,深深陷进土中。但这野兽居然还是安然无恙。 雷霆放开血兽的尾巴,雷刀出鞘。眼见血兽又扑将过来,雷霆一刀斩去。血兽痛叫一声,腿上露出一道血痕。 雷霆大失所望,雷刀既然是无敌神兵,怎么会无法将血兽一分为二?难道雷刀的锋利只此而已?方在失望中,血兽已经扑了过来,利爪抓破雷霆胸口衣服,却抓不破吉光羽衣。饶是这样,也将雷霆逼得手忙脚乱。 手忙脚乱事小,面子事大,雷霆怒上心头,心道就算我斩不断你,我砸也砸死你!大喝一声,力贯双臂,“一刀两断”挟着无比霸气,汹涌而至。 出乎意料的,血兽应声一刀两断。刀势不减,劈入土中,刀气在地上挖了一条长长的缝隙。 雷霆大喜,他看着雷刀,刀上半分血迹都没有。好像在雷霆挥刀的瞬间,雷刀忽然变锋利了! 雷刀的锋利与否,并非雷刀本身决定,而是使刀者在刀上灌注的力量决定的。地狱雷刀如果放在风火雷电气贯九州圣德仁义中原快剑神刀夺命豪情无敌玉树侠的手上,相信不过是坚硬的凡器。 雷霆看着手中的雷刀,一脸的兴奋,忍不住放声大笑。他忽然想起,七弦子方才跑了出去,现在已经不见了。七年没有看见他,雷霆还这是有点想念这个胖胖的七弦子。小老鼠知道主人的意思,撒开腿跑出去,雷霆紧跟其后,绝尘而去,留下这些少侠们望洋兴叹。 大翼血蝠弓(三) 远远的那个肥胖的身影好像不再那么惊惶了。七弦子相信血兽不会追过来了,至于血兽是否会享用那些少年豪侠,对不起,我是管不着了。 他马上发现身后一个高大的少年,远远追来。七弦子自言自语道:“轻功还不错,只比我差上了一点点。”他方才惊惶逃窜,虽然说有自己的苦衷,但的确很是没有面子,不如就现在挣回面子,让后面那位看看我七弦子的轻功,嘿嘿,那是高,实在是高。 七弦子提气而走,他的专长不是轻功,但内力充沛,自然神速无比。雷霆眼见七弦子卖弄轻功,也起了好胜之心,运起师门心法,使出“疾风迅雷”轻功,尾随其后。本来七弦子在轻功上也是胜过雷霆一筹,但他方才征战良久,消耗不小,更兼为血兽恐吓,冷汗淋漓,如何还能跑得动?雷霆却是正在兴头上,一路猛追,居然与他越来越近。 雷霆心中暗喜,看见七弦子朝一座山峰奔去,更加把握十足。眼前那座山峰其高千尺,下面是滔滔江水,除非这头肥猪跳下悬崖,否则一定被我赶上。 七弦子气喘吁吁奔到悬崖边,惊觉前方无路,不禁慌了起来。从这悬崖跳下,我不死也要重伤。但生死事小,面子事大,岂可轻面子而重生死?他跳。雷霆目瞪口呆,最近,跳崖也太常见了吧! 问题是雷霆可以跳,他有特制的黑色披风;风铃可以跳,她有师传的飞针戒指;可你七弦子跳什么跳?你这么胖,飘得起来吗?你就是有戒指,什么线可以承受你的重量?你凭什么跳? 雷霆赶到悬崖边,正好看见七弦子跳下悬崖。但见他按动蝙蝠琴上的机关,蝙蝠双翅顿时霍然打开。蝙蝠琴不过三尺之宽,但蝙蝠双翼是由数百片刀片组成,刀片之间各有联系,张开之后,便是一张巨大的蝠翼,左右各有三丈之长。 七弦子跳到蝠琴之上。蝠翼如此巨大,自然将他稳稳托起,七弦子轻功高强,人与琴落到水上,连浪花都没有溅起半点,更有如船舰一般,稳稳当当。七弦子回头朝雷霆做鬼脸,哈哈,臭小子,管你是谁,你也追不上我啦。 但他回头,看见雷霆跳崖。 七弦子眼睛差点没有跳出来,好家伙,难道他也有我这样一张弓? 当然雷霆没有这种弓,跳下悬崖,雷霆黑色披风张开翅膀,迎风滑翔,盘旋而下。让七弦子目瞪口呆,飘然而落,稳稳站定,与七弦子并肩漂在水面上。 七弦子不由得仔细打量雷霆,这小子看来年纪轻轻,不知哪里练成了这等高明轻功。忍不住赞叹道:“好轻功!”随即想起面子问题,马上加了一句,“只比我差上一点点了。” 雷霆盯着七弦子脚下的蝙蝠琴,笑道:“好武器!”七弦子一张大脸微微发红,讷讷道:“这个武器,它的名字叫‘巨翼血蝠弓’,是猿百练为我打造的。平时,它是一张琴,进攻时,它又是一张弓,防守时,我可以把他当做盾牌来用……” 雷霆接口道:“跳水时,它还是一条小船。” 七弦子笑道:“对对对!”他想起方才临阵脱逃的糗事,连忙说道:“其实我的功夫,想杀血兽轻而易举。但近日我老人家心情好,不与那畜生计较……” 雷霆也不禁同情他了,他安慰道:“你放心,那猛兽已经被我劈成两半。” 七弦子奇道:“劈成两半?你开玩笑,你用的是什么武器?” 雷霆抽出雷刀,傲然道:“请看。” 七弦子脱口而出道:“雷刀!我已经二十七年没有见到雷刀了!”他冷眼看着雷霆,“对了,你究竟是谁?” 雷霆微微一笑道:“雷奇峰失其子,天下共逐之,而英俊潇洒者得焉。” 七弦子长大眼睛瞪着雷霆,忽然大叫道:“是你,你是雷霆,哈哈,雷奇峰的儿子雷霆。”他看着雷霆,皱眉道:“果然是你,怪不得我觉得长得很像大师兄。你,你怎么在飞鱼堡?”他看着雷刀恍然大悟,“原来你去飞鱼帮是为了盗雷刀!” 雷霆点头道:“小侄见过师叔了,江湖行走,想找一件趁手的把式。”七弦子居然同意,“嘿嘿,据说血兽是当年盘踞楚国的凶兽,纵横梦泽之中,甚至都有一任楚王是被这猛兽咬死。当年项羽屠灭血兽,更从它们的巢穴之中找到了铸造雷刀的材料。嘿嘿,要灭血兽,当真非雷刀莫属了。”他忽然看着雷霆,笑道:“江湖传闻,得雷刀者,是凌日轮转世。” 雷霆笑道:“莫非你相信?” 七弦子马上摇头道:“当然不相信了。”他笑道:“因为凌日轮还活着。” 雷霆大奇道:“什么,凌日轮怎么还活着?” 七弦子得意道:“没想到吧,不但凌日轮活着,连他得九大护法都有五个活着。”他见雷霆很是感兴趣,忍不住得意洋洋,你那个奸鬼师父,我的二师兄,他难道没有告诉你么?不但张焕这样的小喽啰还活着,当年日光城战役之后,可有不少人还存活了下来。” 江湖卷24江湖往事 二十四 江湖往事 江湖往事(一) “四十年前,凌日轮建立天正教,此后十年天正教发展兴旺,教徒达到两百万人。(.)这些教徒开始都是善良勇敢的人,正是因为他们善良,他们纯洁,才受到天轮教的轻易污染。刚刚开始,教徒都以行善为己任,他们都勇敢,甚至可以说是无惧生死。他们都愿意为了国家舍弃生命。 那时,武林众人都以为凌日轮为大宋培养了这么多俊杰人才,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错了。教徒越来越多,他们的思想就越来越奇怪。他们只相信他们的教主凌日轮,他们开始出现精神恍惚、胡乱幻想的现象,他们开始生病不吃药,他们开始将手中的财富捐献给天正教,他们开始对家庭冷漠,开始视自己的亲人为陌路。最后,他们在凌日轮的带领下在全国各地造反,叛乱。这些人里面,有无知的乡下泥腿子,也有饱学的鸿儒国士,甚至还有德高望重德武林前辈。他们的思想越是高尚,但他们的行就越是恐怖。” 雷霆问道:“但是当时就没有人看清到天正教的真面目?” 七弦子摇头道:“不是没有,只是没有多少。你刚才也听了张焕的演讲,他说的有什么错吗?我们说他是妖邪,但他直到死都相信自己是正确的,还认为我们才是错误的。你看他可曾露出半点恐惧?哼,若是大宋的官员为官能有天正教徒的那份坚定,那份执著,人间早就是清平世界。” 七弦子喝了一口茶。在江水之中当然没有茶水,他们现在早已身在武昌府的一间客栈内,大街之上尽是七弦子挑灭飞鱼帮的小道消息,他们两人却已经在客房中酒足饭饱。 七弦子接着说道:“当时只有大侠司徒北及时察觉天正教的实质,吕紫剑暗中对天正教加以克制。绍兴三年,天下动荡,金宋交兵连年,各地起义不断,杨么自称大圣天王,势力强横,凌日轮趁机鼓动教徒造反,天正教的假面便完全扯开。为了歼灭天正教,当时的中原武林结成武林盟的大军,直逼宿县日光城。当时武林盟集结有武林人士两万人,对战天轮教总坛的三万教徒,紫剑先生以一人之力牵制天正教睢阳援兵十万人。当年一战,天正教几乎全军覆没,只有教主和五位长老存留。中原武林更是伤亡惨重,江湖老一辈高手所剩无几,数十个门派后继无人,少林方丈与十八罗汉无一生还,全部壮烈殉国。就是因为当年那一战,如今的武林中,老一辈的豪杰几乎就此断裂,才有十方武者崛起武林。” 雷霆连忙问道:“既然天轮教已经覆灭,为什么不杀了凌日轮?” 七弦子摇头道:“杀不得,也杀不了。你以为日光城是能够攻陷的么?当年一战,日光城被团团包围,但那铁壁铜墙,就是派上二十万人,都无法攻破。那两条护卫主城的断龙墙,直到最后才被玉凰朝帅兵硬生生的拔除,仅那一仗,就损失了三千名兄弟,三千人啊。丢掉了三千条人命,我们才真正的兵临城下。何况那城墙之上的十座高塔,六辆霹雳车,大战之中,无一损毁。何况,纵然天正教总坛破灭,它那六十几个分舵实力犹存,百万教众犹在,当是之时,谁敢真的杀了凌日轮?” 他似乎想到了那段光辉岁月,脸上全是光芒。[.超多好看小说]“当日两军对峙,我们不能攻进日光城,他们也不能从城外运送粮食,双方僵持不下。最终,师父便与凌日轮打了一个赌,以天下为赌注的一场豪赌。”雷霆悚然一惊,“以天下为赌注!” 七弦子笑道:“师父与凌日轮约战三场,赌的就是中原武林人才百出,无论凌日轮有什么技能,中原武林都有人能够超过他。如果武林盟胜利,凌日轮便必须下令投降,如果凌日轮有一项胜利,则整个武林盟马上解散,师父也从此不得离开日光城一步。” 雷霆忍不住道:“这个赌也太大了吧,我们要胜,需要三场都赢,可凌日轮只需要胜出一场便行了。”七弦子点头道:“师父的确兵行险招,但到了那个时候,又能有什么别的法子?日光城中粮草不足,我们的粮食却早就告罄,我们所有的力量不过这两万人马,而睢阳的十万援军却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到达。非常之事,必待非常之人,非常之人,也多成非常之事。按照当时的情况,唯有如此了。” 雷霆不禁动容,他问道:“那究竟是哪三场比试?” 七弦子道:“凌日轮号称三绝,乃是乐道、弈道、武道,自称这三样本事天下第一,旁人无法超越。而武林盟就选出了三个人,在这三项技能上面,将凌日轮,一一击败。”雷霆灵机一动,说道:“要胜凌日轮的乐道,难道就是师叔你?”七弦子洋洋得意道:“当年正是你的师叔我,出战凌日轮的乐道,在音乐上击败凌日轮。”他想起了什么,脸上忽然露出黯淡的神色,“当年比试的消息传出去,凌日轮的手下就对天下有名的棋手乐手展开诛杀。我的父亲因为是师父选定对付凌日轮的人选,被天正教杀害,我一家都被投入那个地狱一般的地牢中,牢中的那些辟邪兽将我的亲人一个个的杀死,只有我一个人被师父救走。雷霆,你看见了了今天的那头血兽么?那个地狱一般的洞穴之中,这样的野兽,几乎有上百条之多!” 雷霆缓缓点头,原来七弦子对那猛兽如此惊恐,竟是源自二十七年前的噩梦。他皱眉道:“二十七年前,师叔你……”七弦子点头,傲然道:“二十七年前,我还只有十五岁,但天下第一乐师的实力,不是由年龄说了算的。” 雷霆顿时对七弦子肃然起敬,“那师叔是赢了凌日轮的?” 七弦子点头道:“凌日轮琴艺是好的,但十年来他欺骗天下人,他对音乐的执著已经不在了。他也算是当时豪杰,他听了我弹奏的音乐,便将自己的琴摔得粉碎,发誓今生不再弹琴。哼,若非如此,武功与棋艺都还可以比较,乐道么,他硬说自己比我高强,我倒也无法反驳。” 雷霆长长吁出一口气。他忽然问道:“师父怎么从来不跟我提起这段历史?”他脸上露出顽皮的神色,“是不是师父没有参加那次战斗?”七弦子神色一暗,低声道:“二师兄那时十八岁,也参加了战斗,他不提此事,自然也有原因,也有一个,伤心的原因。(.无弹窗广告)”雷霆闭上嘴巴,他终究还是没想到玩世不恭而且赌品低下的糊涂居然也会有伤心往事。他马上岔开话题,“那又是谁在弈道上战胜凌日轮?” 七弦子小声道:“说来你也不会相信,为我们赢来第二场胜利的人,会是金国的十二王子,完颜纵横!” 江湖往事(二) 雷霆的确没有想到,他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七弦子脸上满是敬意,“那天他找上门来,要见师父,他自报姓名,立刻有好多武林人士要捉住他,生吞活剐。当时他不过二十岁,但已然气度不凡。师父问他,天正教本是金国暗中扶持的,为什么你要对付自己的人。他却回答说大金国是泱泱大国,利用邪教战胜别国,根本就没有大国的面子,凌日轮若是逃出生天,就会策动内乱,金国会同时进逼中原,到时候两国交兵,伤亡无数,大金国胜,百姓苦;大金国败,百姓苦。他小小年纪,见识却比他的老头,还有我们,高出好多。唉,直到现在,我还是很自豪能够和棋圣完颜纵横同列为十方武者。最终是玉凰朝以性命为他担保,参与那场比试,他和凌日轮的棋下了四天四夜,最终凌日轮吐血数斗,弃子投降。” 雷霆叹道:“四天四夜,好一盘龙争虎斗……那么最后一战,自然是师祖胜利。” 七弦子笑道:“那是自然。当日一战,风云色变。当日轮的雷刀已经被盗走,两人遂用普通兵器,震碎了名刀宝剑十余把,兵刃碰击声震云天,两人周身十数丈内无人敢靠近,来生堡上的九重天是他们交手的战场,由坚硬的花岗岩石建造,却因为他们那一战而变得残破。我们并未有幸看见那场传说中的战斗,但光是从日光城内传出来兵刃交击的声音,便让人血气沸腾,不能自已。” 七弦子悠悠道:“此役之后,武林盟将凌日轮囚禁,而余下的五个护法全被东皇定天收服,凌日轮信守承诺下令解散所有的分舵,而各个分舵舵主最后被我们一个个击杀,二十七年前偌大的天正教,就此烟消云散。而当时参与这场豪赌之人,都保守着凌日轮依旧在世的秘密。” 雷霆道:“但是天正教的势力还没有完全消除,很多人虽然因为当年的战争失势,却在此后东山再起,并在暗中再次宣扬当年天正教的教义,其中,就有你铲平了的飞鱼帮。” 七弦子摇头道:“平了飞鱼帮,说来简单。飞鱼帮帮众十万、高手如云,我一人如何平定?你今天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雷霆点头道:“确实。我觉得飞鱼帮的抵御能力也太差了,堂堂大帮为你一人所败,帮中好手无一现身,不合常理。” 七弦子笑道:“这就对了。因为飞鱼帮的精英力量已经被人调走了,留在飞鱼堡的,只有一堆残兵而已。” 雷霆奇道:“是谁有如此势力调走飞鱼帮中人?”他忽然想到一人,脱口道:“是姬三味!” 七弦子一拍道:“孺子可教也,正是那只死公鸡。他是飞鱼帮的总副,说到权威,未必便在张焕之下。他自己要杀张焕,却偏偏不愿亲自动手,只好请我代劳。这下子,他轻易得到飞鱼帮,而且还一点骂名都不背。”他拍了拍雷霆背道:“再过两个月,你来到飞鱼堡,就可以大饱口福了。死公鸡的厨艺可是天下无双的。”他笑了笑,忽然看着客房紧锁的房门,冷冷道:“是吧,你听得也差不多了么?” 不错,房门之外,正有人在偷听,一听此话,魂飞天外,撒腿就跑。但他刚转身,墙壁轰然碎裂,雷霆挡住他,身后七弦子慢慢走来。前有猛将后有追兵,小二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蜡丸,扔进嘴里。 蜡丸里面当然有重要东西,但他根本没有销毁它的机会。小二只感到嘴里进去的蜡丸怎么这么苦,再一看,雷霆手中居然放着那个蜡丸,而自己口中不知什么时候被换上了一块苦瓜。 七弦子淡淡道:“他是飞鱼帮的探子。从我们落水时就开始注意我们了。我说,你大概也不会想到飞鱼帮已经落陷,张焕已经死在我的手上吧?”那小二一惊,恨恨道:“你说的是真的?” 七弦子大笑道:“我七弦子会骗你吗?” 小二面如死灰,大叫一声,回身一拳向七弦子面门袭来,雷霆轻轻在他肩膀上一排,这人只觉得力量陡然间消失,不得不坐倒在地。雷霆佩服道:“师叔居然能够听到他在偷听我们,厉害。他是怎么跟上我们的?”七弦子淡淡一笑,扯开这人身上小二的服饰,露出里面玄黑色的衣服,还有胸口绣着的那一只蝌蚪,冷冷道:“看他的服饰,是飞鱼堡中的一个小小探子,我们两人奔出总舵的时候,正好被他碰上。想必他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好奇心起,居然一路跟了过来。哼哼,以阁下的轻功,想瞒过我,倒也困难。” 雷霆捏破蜡丸,取出里面的一张小纸条,内容很少:威虎镖局镖车即将运往岳阳,《紫剑录》之线索便在其中。 江湖往事(三) “《紫剑录》?不是在金国之中么?这个消息有多准确?” “飞鱼帮眼线遍布大江南北,他们得到的信息,不一定是最准的,但却一定是最早的。” “那么我们有必要一行了。”雷霆皱起眉头,可眼神中却是兴奋。 七弦子大摇其头道:“此事非同小可,但有你雷霆便已足够了。本大爷我可不想摊这趟浑水,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雷霆奇道:“你还有什么事情干?你好像一贯悠闲。” 七弦子笑道:“当然是有关我终身大事,我要去追求……”他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又说漏了嘴,将心事说了出来,顿时胖脸通红,忽然伸足一蹬,飞也似的奔出客栈。 雷霆大喊道:“你跑什么跑!”远远传来七弦子的声音,“我先告辞,你埋单……”语音悠扬,他的肥躯已经不见。 威虎镖局虽然取的名字很像汉人的镖局,但威虎镖局是金国的镖局。 当年辽人攻下了燕京后,威虎镖局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大辽的东西,金国灭了大辽,威虎就成了大辽的东西。两国交战,让老百姓也身世飘摇。 总镖头兼老板刘民看着柳树发出的新芽,脸上露出了笑容,春天已经开始了,虽然自己已经老了,自己的春天早就结束了。 几十年来,刘民都牢牢记着祖先的遗训,不求将威虎镖局做大,也绝对要保住威虎的招牌。几十年有风风雨雨,但刘民没有经过大风大雨,所以他没有大得,同样也没有大失。如今他已经老了,他决定走完这一趟镖就退休,由自己的儿子继续这块招牌。想到孙子已经开始换牙了,刘民心里就很温暖。虽然没有享受什么,没有什么功业,但刘民相信,平淡是真。 他套好马儿,走出这个院子,就看见了那些整整齐齐地坐在马上的镖师们,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将军,已经在阅兵。他的视线不由得聚焦在一个大个趟子手子的身上,这个大个子歪歪地站着,黑色披风将他包裹起来。刘民不认识他,但却隐隐觉得此人不应当是个趟子手而已。也许他运气不好吧,刘民心想,如果他有足够的能耐的话,或许可以升任他为镖师。 但堂堂闪电侠怎么可能当他威虎镖局地镖师? 雷霆本来没有准备走镖的,他潜入威虎镖局本来只是因为飞鱼帮的那个神秘的消息。那名探子居然很配合,据他交代,这个消息是飞鱼帮在燕京的兄弟从丐帮人口中听来的。雷霆决定找找看,一来《紫剑录》毕竟不该落在异族的手中,何况雷霆嗜好武道,自然也想一窥珍宝。 但他在威虎看见了一个本来不应该看到的人。他看到了风铃!风铃不知什么时候混进了威虎镖局,而且还扮成男人当上了一名镖师。 风铃的表情比他还要奇怪,威虎镖局只是燕京一个小镖局而已,你来此处为何? 但风铃知道雷霆来的原因后,表情更加奇怪,她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纸条,“据丐帮泄漏的信息,有关《紫剑录》的一封信藏在威虎镖局的镖车中。此镖即将运到君山,镖车上另有镖银二万两”。风铃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这张条子是从大雁宫的弟子手中抢来的。如果说的内容是假的,为什么两个帮会得能探得消息?但如果消息是真的,这等天大的秘密,又怎会如此轻易地露?最为重要的是,如果这个消息是来自丐帮,为何她风铃小姐却都不知道?还有一件事情,更加奇怪,虎威镖局这趟镖,消息都已经传到了大宋,可是为什么威虎镖局的这趟镖还在燕京,根本没有启程? 雷霆冷笑,这件事情越来越有意思,或许还真会很好玩。 风铃还发现一件事情,威虎镖局里面好像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封信的事情! 所以雷霆也混进了威虎镖局。他进来的方法很简单,威虎招聘趟子手的时候,他就报了名,镖头叫报名的人举重的时候,雷霆就把一匹马扔上了半空。 于是他就马上成了这里的趟子手。 刘民上马,十几年了,这是第一次接到从燕京到江南的这趟镖,前往长江的镖路是否依旧太平?刘民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风铃踢了雷霆一脚,她目视一个大大的箱子。这个箱子有棺材那么大,上面还贴有封条。刘民对这个箱子的处理十分小心,他甚至还在箱子周围垫上棉花,免得箱子内的东西受到碰撞。按刘民的说法,箱子里面装得全是瓷器,绝对不可以有失的。雷霆对风铃点头,里面可能有鬼。风铃却对雷霆摇头,告诉雷霆,静观其变。 就这样,近年来本镖局从燕京运往中原的唯一一趟镖,启程了。 江湖卷25劫镖 二十五 劫镖 劫镖(一) 邓州城,落雁林。 如果一个地方叫做落雁林,那么这个地方就算不是十分险峻,也应该有九分险峻。这样的树林通常很大,很黑,很潮湿,说不定还有什么野兽毒虫之类的。 这样的地方通常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落雁林,落雁林……”刘民喃喃说着,“鹰愁峡,这个地方太过险要了,九年前,飞云镖局就是在这里被人抢了,闹得镖头自尽,夫人投缳,飞云镖局,毁于一旦。如果有人想劫镖,一定会选在这里。”他心中暗自忧愁,却还是率领着手下众人一齐走进这险要的地形,在漆黑的林间穿行,沿着左侧高山绝壁,在这片谷地中摸索。 副镖头刘孟劝道:“不就是一片林子?咱们走镖都已经一辈子了,还怕什么。何况我们押的不过两万两银子,会惊动什么人?” 刘民摇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就觉得这次的镖,不简单。那个棺材一样的箱子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我到今天都没有猜透。”他只能猜,走镖的是不能够私自偷看客人的东西。 刘孟豪气道:“干咱们这行的,脑袋早就教给阎王爷了。怕他作甚!更何况,进都进来了。” 只听一人鼓掌道:“不错,这条山道有什么好怕的?咱们走江湖的,早晚要命丧黄泉,什么时候死,怎么死,死在谁的手上,都不是一样么?”众人一惊,顺着声音的来源观去,只见一人高卧一截树枝之上,随风摇摆。此人一身白衣,面如黑炭,手舞羽扇,显然是早就埋伏在了此地。 刘民久不在中原走动,但中原有名头的人物还是认识不少,他在马上欠身道:“原来是大风堂的白公子,刘民失敬了。久未孝敬大风堂好汉,在下改日必定当面致歉。”他心中暗自嘀咕,大风堂与自己素来没有什么来往,更远在江西,却来这里干什么? 白公子淡淡道:“失敬不敢,不过致歉嘛,就不必改日了。”也不见他如何发力,便从树枝上轻轻飘落,摇着手中纸扇,笑道:“常言道行动有三分财气,本公子不过是出来随便散步,便撞上了财神爷。” 刘民心知此人善者不来,忙道:“财神爷不敢当,既然见到尊驾,姓刘的自然要备两分薄礼,改日便送到府上。”白公子笑道:“刘大镖头当真讲道理,何必客气,面前便有重礼,我何必另寻他处?”他微微冷笑看着那几车箱子。刘民咳嗽了两声,淡淡道:“尊驾向来在江西纵横,什么时候中原也成了您的地界?南京路这一带,似乎不归阁下掌管吧,公子想在这里劫镖,不怕坏了武林规矩?” 一个娇媚的声音传来,“不错,白公子,你在中原动手不合规矩,要在中原地带动手,我大概就合规矩了吧。”密林深处,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一个女人,她坐着滑竿,被好几个壮汉人抬了出来。 这个女人似乎很会享受,因为她正在享受。美酒,好烟和漂亮男人,都在她的菜单之中。她身边有美酒,嘴上有旱烟,几个美男子正在为她捶腿。她的确是个漂亮的女人。 雷霆忽然觉得有人在踢自己的背,想也不用想,是风铃干的。风铃的脸都沉了下来,“那个女人很好看吗?” 雷霆连忙摇头道:“怎么会,你看她徐娘半老,风韵无存,哪里好看?”风铃冷冷一笑道:“徐娘半老是正常,风韵全无就不一定了吧?” 雷霆急忙道:“是是,她仔细一看,还是很有韵味的。” 风铃狠狠踢了他一脚,“好呀,那你仔细看吧。”说着策马走到一旁。一脸气鼓鼓的,雷霆叹了口气,喃喃道:“女人要生气的时候,真是什么理由都能拿出来。” 看见女人出来,不但刘民吃惊,连白公子也吃惊。白公子奇道:“血蝴蝶,你怎么会在这里?” 血蝴蝶也问道:“我正要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血蝴蝶虽然有蝴蝶的风致,但却根本不是蝴蝶,而是老虎,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她已经将自己的丈夫连同他的醉风寨都生吞了下去,胃口向来不小。 白公子冷冷道:“我来,是找刘镖头要一样东西。”血蝴蝶也道:“我来,也是找刘镖头要一样东西。”她缓缓道:“不知道白公子要的,是不是我要的。” 白公子冷冷道:“希望不是。(.好看的小说)” 刘民朗声道:“威虎今次押镖,不过两万镖银。两万虽然不少,但似乎也没法子将两位高人同时惊动。”两人冷笑不止,雷霆骑到风铃旁边,忽然皱眉低声道:“好像还不止两位高人。哼,从我们进入林子中开始,便有人在跟踪我们,跟踪术倒是普通,北少林的几个和尚在左边,丐帮的在东方,前方还有不少人影晃动,只怕这些人彼此之间都并不知晓。也不知是什么风儿,吹来的好汉好像还都不止六七个门派。”风铃冷冷道:“只怕也是像我们一样,得到了那样的消息。丐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泄露机密了?” 两人正在低声谈论,忽听远方一个声音冷冷道:“原来是崆峒派的高手,幸会幸会。”另一个尖锐的声音回敬道:“北少林的高手,不在嵩山诵经礼佛,却来此处,是专为整治我等么?”又一个声音嘲声道:“玉鼎兄,他少林寺是名门正派,自然看不起我们这些不入流的小派了。何况北少林的和尚据说还受了金国人的册封,非我族类,又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第一个声音仿佛有点吃惊,“龙虎观的高人什么时候也出山了?”那人冷冷道:“你们少林是为了什么而来,我们龙虎观便是为了什么而来。” 劫镖(二) 虎威镖局人人脸上变色,不多时,便有三拨人马从树丛间闪现,正是少林崆峒与龙虎观的人马,每一拨都有数十人,加起来只怕上百。他们见到众人这个阵仗,又是一愣。白公子放声大笑道:“原来此刻不但是黑道上的兄弟来了,就连白道上的朋友也没有错过好戏,有趣啊有趣,怎么着,少林寺中的香油钱也短了么,大金国的人就是不如大宋的香客豪爽?”众少林弟子脸上愠怒,却并不屑于与他说话,当先一名少林僧淡淡道:“原来这里已经有不少朋友守株待兔。哼,落雁林地势险要,大家都选在这里,也是自然。” 刘民扫视众人,忍不住暗自胆寒。少林崆峒这些门派都不好惹,便是这大风堂的白公子,就他一个人也足以将整个镖局给挑了。己方不过是十几个普通镖师,二十个趟子手,如何自保?白公子忽然尖啸一声,大喝道:“何必偷偷摸摸,少林和崆峒的前辈都在这里,大家还不上前参见!”他将手中折扇扔了出去,那扇子盘旋飞舞,切断数根老藤,又回到他手上,只听一人冷冷道:“老子就是喜欢偷偷摸摸行动,怎么着,老子来自丰都,自然鬼鬼祟祟。”五个人影从镖局车队的后方闪了出来,模样丑陋,装扮奇特。众人一惊,听这人谈论,看众人打扮,竟然是闻名黑道的丰都五鬼,这五人向来行事残忍,杀人越货无所不为,想不到居然也看上了这趟镖。雷霆冷冷一笑,低声道:“只怕还不止五鬼。” 果然,又是一个声音冷然道:“中原地带,为异族入侵,据说是武道凋零,想不到今天却能有幸见到这么多朋友。”一个老者从黑暗中大步迈出来,银须飞舞,身负八袋,竟然是丐帮中的宿将,他身边跟着五个六七袋弟子,冷冷注视众人,神色鄙夷,忽然大喝一声道:“都出来吧!”这声音雄猛,震得四周飞鸟惊慌,窜上蓝天。雷霆暗自点头,如此人物,在丐帮中也不过是八袋弟子,可见丐帮确实藏龙卧虎,实力强横。这一声喝罢,从树林深处竟然又现出了将近一百人,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目光中都满是敌意。 白公子眼珠一转,知道这番光景,自己绝对占不了好处,打了一个哈哈,抱拳道:“原来是丐帮的‘舌底雷’孟香主,小弟有礼了。听闻丐帮有一件重要物事落在这镖车之上,惹来满天蚊虫,小弟不才,这才来为东方帮主保驾。”他本是从丐帮中几个人的传闻中得到这个消息,本拟自己一个人便能将这镖车给截了,却没想到早就已经有了这么多人垂涎,自己势单力弱,宝物自然不会落到自己手上,能够不开罪丐帮,便算是好了。孟香主冷冷道:“这东西既然是丐帮的,就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到别人手上,本帮帮主英雄无敌,就算要有人帮忙,还轮不到阁下你。”白公子笑道:“正是,正是。” 孟香主森然扫视众人,“今天在这里能够见到这么多的江湖好汉,姓孟的还真是高兴,怎么着,虎威镖局区区数万两镖银,便能让诸位眼红?”花蝴蝶哈哈一笑,“老爷子,两万两银子,确实不算什么,但还不是把您给引来了?你们丐帮在找什么东西,我们便是来要什么东西。[.超多好看小说]”孟香主点头道:“你倒是老实。只是,孟某人不明白,这趟镖中的秘密,本来只有我们丐帮中人知道,你们诸位是为因何晓得?”众人沉默半晌,崆峒派的一个道长从身上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念道:“丐帮弟子泄露,威虎镖局此次走镖,镖车中藏有书信一封,内含《紫剑录》的位置所在。”孟香主眉头一皱,问道:“难道你们都是从丐帮弟子口中得到的消息?” 其余的门派一个个点头,他们有的是受到手下的密信而来,有的是听到传闻而来。这个本该绝密的消息,却并没有半分机密可言,居然连同雷霆风铃二人有十三个帮派知道!丐帮众弟子脸上神色不定,孟香主冷冷道:“从丐帮得到消息,好啊,武林中人什么时候连丐帮中的帮务,也要插手了?”众人都不作声,唯有龙虎观中一人忽然开口道:“那样东西可也并不是你们丐帮的,本该天下人都有分,东方帮主武功无敌,那种东西也根本用不着。要真是说起来,那本真经也该是归天剑城所有。” 孟长老冷哼一声,却不反驳。自从吕紫剑大侠西渡重洋,远觅仙山,《紫剑录》便已是无主之物,与紫剑先生当真谈得上有关系的,也只有他弟子们当年创立的天剑城了。 这些人嘴上争吵,都盯着所谓镖车上大大小小的箱子,仿佛这里威虎镖局的数十人都已经死掉,镖车里面的东西就这么放着任人取来一样。刘民大声道:“各位得到的消息究竟是什么?刘民押送的,不过是燕京城运往邓州的两万两银子,三车古董而已。”白公子笑道:“刘镖头,大家都知道了,何况丐帮的诸位都在这里,你何必还要演戏?”刘民怒道:“我威虎镖局虽然势小,但向来一言九鼎,更从不骗人。我根本便不知你们所谓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孟香主淡淡道:“你自然不知,你这镖车里面的东西,是我丐帮中人放进去的,你也并不知晓。你让我开箱检查,将我丐帮的东西取走,我保你车上钱财,不少分文。”却听那丰都五鬼中一人冷笑道:“这个东西,孟香主就不要保了。我们丰都五鬼出门,向来都要有收获。嘿嘿,《紫剑录》我们要,这两万两镖银,我们也不会错过。”少林寺中一人合十道:“江湖俗世,贫僧不想多管,不过贫僧答应掌门师兄,要将写有《紫剑录》秘密的那封信带回去交给他,贫僧出家了,信义二字,却不敢违。”其他门派也纷纷叫嚷,崆峒派道人冷声道:“《紫剑录》是全江湖的宝贝,什么时候变成了你们丐帮的东西了!《紫剑录》上面可记载着我崆峒派派失传多年的武学,东方帮主他也要染指么!”众人纷纷响应,一时间场面乱成一团。 刘民将心一横,抽刀拍马,冷喝道:“我们走镖的,便有走镖的规矩,这里面的东西,不管是谁的,既然是客人托给我们运送,我们便不能让别人染指,大家自重身份!”众人各自争锋,虎视眈眈,哪里有人听他说话了? 混战一触即发之时,忽听号角声声,步履阵阵,树木倒地之声此起彼伏。这回趟浑水的人却大出众人意料,队列整齐,装备精良,居然是一大队的金军,人数有将近三百,看那模样,居然正是邓州城的守军!当先便是两匹高头大马,左侧一人浓眉大眼,容貌俊美,甚至是风流的英俊。他年纪甚轻,身上是貂裘华贵,看身份至少也是一个千夫长。他的身旁,坐着另一个少年。 劫镖(三) 这是一个奇怪的少年。他很冷,他的脸上就像结了一层寒霜,但他偏偏长得像一个小姑娘,而且还是很漂亮的小姑娘。他的眼中发散出凌厉的寒光,但眸子深处却又偏偏深藏着浓浓的哀伤。 雷霆一直奇怪,为什么他眼神中的伤感会有如此深重,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眼中的哀伤,因为“宿命”。 那队官军见到镖车附近有这么多人,似乎也吃了一惊。那名千夫长皱下眉头,用女真语大声说了几句,虎威镖局众人神色都是一变,他冷眼扫视群豪,换成汉语,大喝道:“前面可是虎威镖局么?这趟镖你们不必运送了,你们的那个雇主犯了事情,现在家产全部充公,车里全部是贼人的赃物,统统都要上交朝廷!”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让朝廷知道了。连朝廷都出面了,看来我们得到的信息不会是假的,能否得到《紫剑录》就看能否得到镖车里面的东西。 刘民见此事连朝廷都干预了,也是心中忐忑,忍不住问道:“请问大人,我们的雇主是何人,他犯的是什么罪状?”那千夫长一愣,随即喝道:“犯事了便是犯事了,何必问这么多,东西上缴便是了。”刘民一阵犹豫,还是皱眉道:“大人,我们走镖的有走镖的规矩,若没有雇主的亲口答允,这一车东西无论是什么,我们都必须押送回去。大人既然说我们的雇主犯事了,为何连雇主是谁都不知道?” 那名千夫长冷冷看着他,沉声道:“这些都是国家机密,你这车东西非同小可,上头的命令,无论如何不能流入大宋地界。”他手指群豪,对身后军士道:“你们听着,这些人不是良民,如果敢抢镖车,杀无赦!”他一声令下,众位官兵刀出鞘箭搭弓,蓄势待发。 众人都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这些弓箭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朝廷都出面要这封信,可见消息不假。众人都是一个心思,不管究竟是否有那封信,这趟镖都劫定了。刘民手心渗出汗水,他心里已经开始恐惧。刘孟恨恨抽刀,又不敢先跟他们相拼。也许三个月前他还敢拼,但他的八太太刚刚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他不想孩子没有父亲,他已经不是可以随时拼命的人了。 刘民犹豫道:“大金国的法令,我们自然应当遵守,但我们走镖的规矩,却是更不能违抗的。大人手上若是有雇主的亲笔证明,我自然会将这趟镖放下来,我们威虎镖局……”那名千夫长满脸不耐,大喝道:“刘大镖头,你放下镖车便是了。今天你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众人见他堂堂朝廷军官居然也用强,都知道此人对这趟镖的重视了,忍不住心中更信了几分。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刘民的身上,威虎镖局不过是小小一个镖局,当然应该乖乖的放手才是。 刘民的脑门汗水流出,他当然不敢惹这些人,眼前每一个人都可以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但身为一个镖师,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乖乖放下镖车? 他脸上阴晴不定,好不容易,他咬咬牙,狠狠道:“威虎镖局虽然是小镖局,但几十年来我们都把信义当做准则。没有我刘民,威虎镖局依然还在,没有了信义,就没有威虎镖局。今日,就算是赔上性命,我等也不会乖乖放下镖车。” 刘孟大声道:“不错,威虎男儿,宁死不屈!” 那千夫长摇头道:“朽木不可雕也。”他将手一挥,两百士卒提盾上前,长枪眈眈,另一百人则直接向车队冲了上去。 金军一动,所有人都动。在场的几百人都扑向威虎镖局的十几辆镖车上。威虎镖局的男儿都开始挥刀抵挡,虽然终究只是徒劳。雷霆却一眼看见,那些官兵现在却开始后退,退到了千夫长的身边,甚至更将缓缓退出落雁林之外。 他们根本就不想得到那封信?那他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雷霆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东西,隐隐约约却又说不出来。 但他的确没有时间去想,他飞到那棺材一样大的镖车旁边。白公子和丰都五鬼同他一样,也老早就怀疑这个箱子了,而且他们似乎来得更早。白公子独来独往,武功当真了得,他一人与丰都五鬼相斗还绰绰有余,一掌荡开五鬼,手中铁骨扇重重击向棺材。 但忽然一只手伸了出来,用两根手指夹住了他的扇子,白公子铁骨扇难有寸进。白公子吃了一惊,定睛一看更是大奇,一个威虎的趟子手居然还有这份身手?他想也不想,左手切向雷霆颈部动脉。雷霆看也不看,一脚踢出,顿时将白公子踢得飞了起来,他那一掌自然是派不上用场了。 白公子被解决,丰都五鬼就杀上前来。雷霆正要理睬他们,一把大刀横地理冲了过来,荡开众人长刀。使刀之人浑身鲜血,双臂战战,居然正是刘民。 刘民不过是一个镖头,武功自然是无法和青城五鬼相提并论,但他现今自知必死,拼命战斗,居然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了一股力量,竟然让他连伤数人。 五鬼的进攻失效,连刘民自己都感到吃惊。他马上转过头,对雷霆喊道:“你刚刚加入我们镖局,不需要跟我们一起拼命,你快走,你……”他只顾和雷霆说话,完全忘记了凶猛对手,噗的一声,五把钢刀全插进了刘民的身体。 钢刀破体,刘民倒了下去,小小的威虎镖局,在这些人面前,根本就只有被宰杀的命运。他忽然有点后悔,为什么不放弃那批镖银?为什么为了两万两镖银要牺牲这么多人。但他只有告诉自己,都已经这样了,还后他娘的什么悔? 看着倒下的刘民,雷霆忽然有种负罪感,这个老人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想到了自己的安危,但雷霆却从一开始就在欺骗他。他也忍不住觉得这些人太笨了,何必守着这区区的几辆镖车?难道这分职业比生命还要可贵?雷霆没有时间思索,他大叫一声,砰砰砰砰四拳打在四鬼身上,将刘民接住。他此时用上了真功夫,四鬼还没有弄清楚这个拳头是从哪里来的,就已经听到骨头粉碎的声音――这种声音本来常常是从别人身上发出来的。 刘民吐出一口鲜血,摇头道:“我不行了。你逃命吧。” 雷霆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抵抗也没用的,为什么不放弃那些货。” 刘民叹道:“我……我也不知道……但是干一行,就得有一行的规矩,咱们……开镖局的……就得,讲讲信用……” 雷霆忍不住道:“你他妈的是傻瓜呀!”他恨恨道:“你关心我干什么,我们很熟吗?”刘民苦笑道:“我快死了……我只是觉得,你……你一个少年,就这么死了……很……可惜。” 雷霆不想再欺骗他了,他摇头道:“你真是傻瓜,其实我不是当你的趟子手的,我也是为了你的镖。” 但刘民已经不在乎了,“我,我是说呢,你这样的人,怎么只是一个趟,趟子手。你……算了,干咱们这一行的,护镖而死,也是宿命。” 刘民只是一个小人物,他连江湖中的九流人物也算不上,但在雷霆的一生中,刘民总是在雷霆的脑海里飘荡。强者林立的世界里,一个弱者,就是这样维护他的道义准则的。也因为这个人,雷霆才真正明白“信义”的重量,平生第一次,他体会到了一个弱者的尊严。 劫镖(四) 雷霆扑向镖车,风铃却飞向千夫长。这个千夫长根本是在鼓动大家抢劫镖车。这个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风铃挥剑,剑指贼头。她的剑很快,但千夫长根本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他甚至连抵挡的准备都没有。因为有人一定会帮他的。 风铃的剑没有到达县太爷的头部,县太爷身旁冷面年轻人的剑却已经滑过,将风铃手中长剑切成两段。风铃的剑是好剑,是很坚固的剑。但碰上了少年的剑,却似乎是用纸糊起来的。 风铃呆住了,她从未见过这么快的剑。但雷霆见过,“暗器”,这把剑居然是“暗器”! 风铃回过神来,少年就不见了。他不知什么时候飞到风铃的身后,点中风铃的背门大穴。风铃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这样失手。 千夫长得意笑道:“可怜的小姑娘,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明满天,你落在他的手里,真是前途渺茫啊。”这个千夫长,可恶的金国人,他的中文还真是好。 同样前途渺茫的,是威虎的镖车,一个个银箱被敲开,银子滚了出来,但偏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滚出来。白公子又飞身而来,他的目标仍然是那个棺材一样的箱子。 但雷霆的目标依然没有改变。白公子大叫一声,双手舞动,成千上百的暗器飞向雷霆。雷霆冷笑,他将棺材抡起,放在自己的面前,白公子的暗器无一例外钉到了棺材上。雷霆无虞,伸手在这个大箱子底部用力一推,“碰”的一声,棺材盖子突然飞了出来,将白公子撞飞。 盖子打开,这个大箱子里面居然有一个人!,失去盖子的保护,那人向地面倒下来。方才舞动棺材,雷霆就觉得里面的东西好像很大,但他却想不到这是一个人。他暗叫一声古怪,抱起此人,将棺材远远扔出,撞上冲过来的血蝴蝶。 江湖卷26睡美人 二十六 睡美人 睡美人(一) 镖车的箱子里居然有一个人,更奇怪的是,这个人居然是一个女人,啊不,应该说是一个少女。一个睡美人。 她真的是一个睡美人,一头长发披至腰间,她水汪汪的眼睛自然无法睁开,但她长长的睫毛使得她在熟睡是还是很美丽,红红的嘴唇可爱的翘着,娇小的身躯倒在雷霆的怀中,身上穿的只是薄如轻纱的一身睡衣。雷霆开始怀疑,她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自己又是在梦中还是醒着。 离开燕京已经十二天了,她在箱子里已经待了至少半个月了,如果是活人她饿都饿死了,但如今眼前人面色红润躯体娇软,如何可能是尸体? 江湖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什么样的奇迹都有可能出现。而眼前的奇迹,雷霆居然也没有太震惊。他想起了一种药材。神农一笑曾经告诉过他,西双版纳存在一种极其稀有的花,叫做“恍如隔世”,她的花瓣可以使动物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昏睡的状态,有如冬眠一般,在昏睡时人的消耗降低到了最小的程度,就算是两个月不进食水,人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只要没有太大的震荡,人会昏睡很长时间才醒来。 但现在已经有了太大的震荡。 少女所在的棺材首先滚到地上,又被雷霆抡动,最后还受雷霆的内力震动,此刻幽幽醒转。她大大的眼睛忽然张开,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雷霆,看得雷霆都快不好意思了。少女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她大叫起来,当然她的修养是很好的,她大声朝雷霆说话。 问题是她说的不是汉语,唧唧喳喳不知所言,雷霆头都大了。他一拳打飞崆峒派弟子,又一脚踢飞一个黄蜂帮的人物,大声问道:“你说什么?”少女一愣,这才低声问道:“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啊!你怎么有胡子!”说的是汉语。雷霆从没有想到自己的胡子居然这么重要,能让昏睡很多天后醒来,对世界惊惶失措的少女把它排在第三重要的问题。 雷霆还是很温柔地回答:“我的名字,呃,我是雷霆,这里当然是中原了,哼!”他将那个偷袭的老娘们扔到一旁,说道:“至于我为什么有胡子,呃,这里每个男人都有胡子。” 少女看着雷霆说了一句很绝的话:“你是男人?”世上已经没有几个男人比雷霆更像男人了,雷霆苦笑:“难道你认为我是女人?”他忽然大喝一声,抱着少女退开几步。躲开一个宵小之徒的暗器。 雷霆向来讨厌用暗器的男人,现在他尤其讨厌,白公子怎么打都学不乖,他居然向女人动手!雷霆大吼一声,雷刀出鞘,“一刀两断”砍向白公子。 白公子大惊之下,举起铁扇子硬挡。但在雷霆的盛怒之下,白公子根本就没有生存权利。雷刀挥过,白公子扇碎、臂断、人亡,那个少女“啊”的大叫一声,这场面似乎太过血腥,更让她恶心。 雷霆的运气很不错,白公子的尸体倒下,他看见了两个丐帮弟子,他们没有来抢箱子,他们正在拖一辆镖车。一辆镖车有什么好摆弄的?两个五袋弟子抽出车上的一根木板,他们把木板劈开。 雷霆顿时省悟,信根本不在镖箱里面,信在车子里面!而且是在那个木板里面!雷霆看出来了,别人也看出来了。一个点苍弟子悄悄欺上来,手中双剑分袭两人。两个五袋弟子没想到有人偷袭,失却先机,顿时被逼得手忙脚乱,另一个点苍弟子飞身而过,抢过那封信。 他欣喜不已,拿起信就想先睹为快。他刚刚把信放到眼前,一枚梅花钉穿纸而过,钉到他的眉心。他还没想到自己是怎么受了伤,就呜呼哀哉了。 血蝴蝶一钉杀敌,自然抢获对方的战利品。(.好看的小说)鹬蚌相争的丐帮点苍众人都死在了血蝴蝶手上,拼了命却连信封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血蝴蝶差点放声大笑,但她怎么笑得出?一声怒吼有如九天霹雳,雷刀挟着雷霆之威向自己脑门降临。血蝴蝶使用的是暗器,见到此种武功只有闪躲。但她闪的过吗?闪躲的念头才想起,雷刀冰冷的刀锋就已经落到自己头上。 一瞬间,血蝴蝶吓得全身冰冷,根本动都动不了。雷霆的刀没有劈下去,雷霆没有杀女人的习惯。他不过是从血蝴蝶颤抖的手中接过那封信。由出刀到劫信,少女都稳稳躺在雷霆的怀里。 雷霆拿起信,信封上面工工整整写着“月夜苍狼”四个大字。他正要思索这是怎么回事,就突然看见了风铃。这个丫头现在居然被人捉住了。 风铃的功夫雷霆心中有数,虽然比不上自己,但在小一辈的江湖人物中已经算是高明了,是谁能够有如此本领擒住他?是千夫长,还是那个冷面小子? 他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他飞奔而起,几个起落,将要来到风铃的身边。 但那个千夫长却没有兴趣留在这里。现在大家都在混战,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挥手,他身后的山壁上忽然掉下两条绳子。他抓住一条,少年抱起风铃,抓住另一条。雷霆刚刚要追到他们身边,他们就开始飞了起来。绳子上升,他们就随之上升,飞向身后的高山之上。 雷霆大奇,方想看个究竟,两块石头呼啸而过,重重砸在地上,撞出大大两洞。石头上还系着绳子。原来绳子的一端在石头上,绳子的另一端在他们两人的手里,绳子则悬在山上的一根横木上。石头落地,人就被拉上了山上。在经历了两次“跳水”后,雷霆又看到了“飞天”。 睡美人(二) 雷霆恨恨地看着两人的身影,他知道他是追不上了.他低下头,就看见了众人的眼睛。 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雷霆手中的信,他应该将好东西藏起来的。 他们的一双双眼睛里,都藏着,埋着贪婪。这一双双野兽一般的眼睛让少女害怕。现在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雷霆了。她紧紧抱着雷霆,小声道:“我怕,别让他们过来。”她的声音里似乎都带着花香,她的每一个字都叫人怜惜。 雷霆豪气大发,也不管怀中少女究竟何人,她是怎么出现在镖车里面的,一心一意只想保护这个女孩。他大声道:“你放心,有我在,没人可以伤你一根毫毛。”他完全忘记众人想动的是雷霆手中信的毫毛,少女的所有危险都是自己带来的。 众人心中都暗道这个大个子嘴硬,如今百十豪杰围住你,你根本连自己都无法保护。大叫声中,刀枪剑戟戈矛斧钺都向雷霆招呼而来。 但听一声怒吼几声碰撞齐声大叫,半空中碎刀断枪残剑败戟飞舞的煞是好看,最前面的一排人来了个壮观的集体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惨叫声中开始检查身上的骨头。 这一招是雷霆为了对付敌人合攻而创下的“一夫当关”,一招使出,当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强大气势,叫众人为之一怯。 雷霆大笑一声,豪气陡升,长刀在手美人在抱当真是风光无限,可惜的是美人究竟何人雷霆至今毫无所知。但《紫剑录》当世奇书,它的诱惑甚至战胜了人们对雷刀的恐惧。一排人倒下,另一排人又站起来。 雷霆也没有办法。眼前这些人真是不知好歹,赶又赶不走,全杀了他们吧,他们又都不是罪可至死的人。少女问道:“他们又来了,怎么办?” 雷霆苦笑道:“看来我们只能希望,天上又掉下一根绳子。” 天上又掉下来了一根绳子。 少女呆住了,雷霆愣住了。他惊道:“我,我只是说说而已……”但是他还是抓住了绳子。 一握绳子,一股上升的力量陡然产生,雷霆像刚才的冷面少年一样,怀抱少女手握麻绳,稀里糊涂,飞上半空。 众人惊的忘记动手了,等到两人已经升到看不见了,一个黄蜂帮的强人站在雷霆待过的地方,指着半空道:“他奶奶的,看见本大爷在场,他飞了。哎呀!”一块系着绳子的大石头呼啸落下,将他压到了地底。 雷霆和少女有如腾云驾雾,飞到了山顶,在将要到达山顶的时候,雷霆向旁边一跃,两人便稳稳落到地上。 虽然危险已经过去,少女还是紧紧抱住雷霆。她问道:“我们,我们是怎么上来的?”她问得好,雷霆傻眼道:“我们似乎是飞上来的。”他放眼望着山下,树丛阴森之中看不见任何人影,但叫骂吵闹之声依旧冲霄而上。再看山崖之旁,两根圆木钉在峭壁之上,左边横木上挂着两条绳子,右边横木挂着一条绳子,山上巨石成堆。雷霆明白了,一定是有人在千夫长和少年走后,又用他们二人飞天的方法,为自己也造了一个机关。这样的机关并不困难,但也并不简单,最重要的问题是,救了他们的那人是谁呢? 他决定还是先弄清楚眼前的事情。他问少女,“你是谁,是怎么到了棺材里面的?” 少女终于肯放开雷霆,她小声道:“我叫完颜沁,我刚刚洗完澡,准备歇息呢,我,我,有一个黑影,对,然后我就,我就不记得了,就不在宫里了……你,你是谁,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她说的害怕了,不禁又哭了出来,当真是梨花代雨,他见犹怜。 雷霆皱眉,他问道:“你姓完颜?你住在宫里,什么宫?” 少女皱了一下眉头,小声道:“你不知道么?我是大金国的公主,你不知道?大金国的沁水公主?” 雷霆还真不知道。 睡美人(三) 离落雁林十里的风仪镇有一家龙山客栈,服务周到,价格公平,但今天的生意并不怎么好,老板心情也相应地十分低落。他甚至不知道今天自己的酒楼里住进了大人物。 一位名满天下的大侠,一个金国的公主,当然都算得上是大人物。 雷霆还从来没有看见有人吃饭吃的这么有趣的。完颜沁已经半个月没有吃饭了,她现在当然是狼吞虎咽了,但她偏偏吃得很可爱。一只鸡腿她都要先拿在手里玩了半天才轻轻吃上一口。她虽然是敌国的公主,但雷霆一点难为她的心思都没有。这当然取决于雷霆不打不骂女人的良好习惯,但更多的是因为面对这样一个女孩,谁都硬不下心肠来欺负她。 那的确是一封信,而且已经被打开,它的内容还真是让雷霆吓了一跳。信封里面装着三张地图。第一张是燕京的皇城地图!燕京的皇城是完颜亮篡位之后迁都建造的,它的规模当然比不上南宋的皇宫。但它好歹是一座皇宫,皇宫就一定大的不得了。地图上的宫殿房屋密密麻麻,建筑旁边的文字更是让人头晕。画图的人实在太认真,图上连花坛水池都画的清清楚楚。图中的一个角落赫然有一座“藏云阁”,旁边标记有“宫中住有沁水公主,乌林达氏之女,完颜亮极其疼爱。宫中有婢女十二人,太监九人。”在藏云阁的方位,有一个大大重重的红圈,似乎里面大有文章。 雷霆不由得看了看完颜沁。完颜沁心满意足地喝着汤,碰上雷霆的眼神,羞涩地看着他,笑着。她虽然很饿,动作中自有皇家风范。但她现在的样子,哪里是高高在上冷冷冰冰的公主,她现在是一个叫人怜惜的孩子。 雷霆打开第二张地图,上面是沁水宫的全局图。沁水宫的亭台楼阁花园水榭全部在上面。在公主寝室的地方标有“地宫”字样,旁边还画了一个地宫。地宫中赫然写有“《紫剑录》”三字,地宫门口写着“机关”二字,想来要进地宫还要打开一道机关。雷霆心中奇怪,把地图交给完颜沁。 完颜沁奇道:“这不是我的寝宫地图吗,怎么会在这里?”她眨着大眼睛道:“雷霆哥哥,你是想到沁儿的寝宫里面去吗?”她笑靥如花,酒窝清泉,雷霆一时不禁看得痴了,咳嗽了一声,雷霆摇头道:“呃,我不是要去你的,呃,寝宫。我是想问你,你的寝宫地下为什么会有一个地宫?”他没有希望完颜沁能够回答出来,《紫剑录》在地宫之中,这等大事她一个小姑娘当然不会知道。 可是完颜沁说道:“地宫呀,那时父皇放宝贝的地方,那是好大一个地宫呀。沁儿小时候去过,但是后来,”她眼圈一红,“后来娘不在了,父皇就不让我进去了。” 雷霆暗暗点头,这封信看来还是真的。他打开第三张地图。图上有各个宫殿的大致位置,与第一张一样,这张地图重点画了各条道路,还有在这些道路上侍卫巡视的大致方向,还表明了侍卫巡逻的时间。地图的背面则以汉语写着禁宫三大高手的详细情况。 “柳昆仑,原为西域晋献金国之奴隶。三十九岁,身高丈二,力大无穷,使双斧,擅长摔跤。 檀笑间,原为金国游侠,为金帝所器重。四十岁,身高七尺,为人奸诈,笑里藏刀,使锋锐十指,擅近身攻击。 宫北亮,原为完颜宗干家奴。四十九岁,身高八尺,使爪刀,内外兼修。” 雷霆放下地图,画图的人想必是希望有人能够潜入宫中取出《紫剑录》,但既然现在这位公主不就是一张活地图?那人为什么把人与图都送出金国? 他还在沉思,有人来了。这个人走路的声音还真是大,好像走到哪里都要把别人吵醒一样,但似乎连脚步声都带着欢快的调子。他叹了口气,窗子突然破了,一个酒瓶飞了进来,雷霆就接住。他想也没有想就长饮一口,大叫道:“好酒,这是哪里来的?” 门外一个声音道:“我最近遇到了厨皇,他刚刚配制出了一种酒,就要我鉴赏鉴赏,我特意给你留了一瓶。”他的声音虽然一听就是男人的,但却并不粗糙,他说话时好像唱歌一样好听,当然,他不是七弦子。 雷霆再尝,“这酒真是醇而不辣,成熟又没有火气,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叫什么名字?” 门外人大笑道:“南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上天?且就洞庭赊月色……” 雷霆接口道:“将船买酒白云边。” 门外人大笑道:“不错,这种美酒的名字,正是白云边!”他撞破门,飞了进来,舒舒服服躺在床上。这并不是因为龙山客栈的床多么有吸引力,而是因为他总是会找一个最舒适的方法生活。如果这里有床,他绝对不会做板凳,如果有美酒,他绝对不喝凉水,如果烤鸭还有皮,他就绝对不啃骨头。 然后他看到了饭桌旁的完颜沁。 一见到完颜沁,他顿时将眼睛睁地大大的,大叫道:“不会吧,姓雷的,就像你这样的容貌,居然会有美人青睐,真是慌天下之大谬!我风满楼天生丽质自然有无数美人垂幸,但是你这凡夫俗子的样貌,怎么会……老实交代,她是不是你拐来的。” 风满楼确实很天生丽质,而且如果我们查探一下他的档案,他确实有无数美人垂青。他是一个很英俊的少年,今天早上那个很英俊的千夫长跟他比,就只是个麻子。他的英俊,是像神农一笑一般的,他的身上有着风流成性的招牌。当然,他自然没有神农一笑的成熟风度,却对少却女有着更大的杀伤力。 雷霆哈哈笑道:“有道是美人配英雄嘛。” 风满楼长叹道:“我看是美女与野兽。喂,雷霆,你找我什么事?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就在这里?” 雷霆摸着自己刺猬一般的胡子,“要知道别人的行踪,那是很困难,要知道你这个色鬼的踪迹,还真是容易。还好你做事还算光明正大,不然和明满天就是一个模样。”风满楼哈哈笑道:“那是,凤凰无宝不落地,风满楼也是无美不停留,我跟你说,邓州不过弹丸之地,但风尘之中的观音菩萨,红尘之内的九天玄女,可当真不少。”他看着房顶,一脸的享受。 雷霆看了看完颜沁,仿佛还真有点担心她被这小子教坏了,他正色道:“昨天落雁林的事情,你知道吧。我探查过了,邓州城中守军无数,千夫长却没有几个,那个莫名其妙钻出来的人并不是其中之一。而他调动的数百军队,我也查过,是被他以一千两银子的高价雇用来演的那出戏。但那些戏子却并不知道他们的老板是谁,现在在哪里。”他点头道:“我要你帮我找这样一个人,很年轻,很富裕,可以与军队顺利联络,昨天曾经离开过城中,到了落雁林中。他身边有一个感觉很冷的少年。你觉得怎么样?” 风满楼摇头道:“这些都不叫线索,你是否有他使用过的东西?”雷霆点头,“就知道你会这么问,争夺的人群散开之后,我找到了他骑过的那匹马,就在院子里面拴着,你一定已经看见过了?” 风满楼大点其头道:“对,好马。马鞍更好。那么,我会在明天下午之前给你消息。” 雷霆道:“不行,你今天下午就必须有消息。” 风满楼笑道:“切,今天下午,你当我神仙?” 雷霆淡淡道:“那小子抢走了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女孩。” 风满楼“啊”的一声,大叫道:“雷霆,你早说嘛,我今天中午就给你答复!今天中午!”刷的一声,风满楼已经不见了。 风满楼的确是个像风一样的人,他也是一个很叛逆的狂人,他的理想就是在天下每个郡县都留下一个,他的人生就是为了处处留情而存在,他也从来不会掩饰自己好色的习惯。雷霆其实根本不了解他,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知道他的师承,不知道他的过去,但是雷霆信任他,他虽然玩世不恭,但对朋友绝对真诚。雷霆打赌,他的朋友没有几个,并没有太多的人能够被这样的少年看得上眼。 完颜沁问道:“那个人,他是谁呀。” 雷霆没有回答,他反问:“你是不是觉得他很英俊?他可是出了名的风流。” 完颜沁居然很奇怪的表情,“他很英俊?雷霆哥哥应该算得上,但他?” 这种话雷霆一生都听得很少,也让他愣住。莫非皇宫里的公主审美观与众不同?其实是时金宋两国差异甚大,宋国崇文,以文弱公子为美,金国尚武,反而越是粗豪,越是受人追捧。 看着雷霆呆呆傻傻的表情,完颜沁踮起脚,好让她的手能够摸到雷霆的脸,她摸着雷霆的胡子道:“你如果剪掉胡子,一定更加好看。” 雷霆苦笑道:“真的?” 完颜沁忽然酸酸地问道:“你说的那个很漂亮的女孩是谁?你很关心她吗?” 雷霆没有说话,他当然关心风铃,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着急,自己必须沉住气,他只希望风铃现在不要害怕。 江湖卷27局中局 二十七 局中局 局中局(一) 风铃好害怕,至少看起来是。 千夫长正在高高兴兴地看着她,他的眼光就像一条蛇,从脚踝爬到脸上,又从脸上钻进衣服里面。风铃的衣服穿得好好的,但在这个人面前去好像是的一般。千夫长好像很享受,他对他身边那个冰冷的少年说道:“你说,这么漂亮的姑娘为什么要学功夫,可惜了,好好的一双手,可就变粗了。女人就应该等待男人去照顾,为什么要将自己卷入战斗中呢?嘿嘿,小姑娘,你一定很害怕吧。” 少年冷冷道:“你很高兴?” 千夫长笑道:“我当然高兴,你知不知道,没有我,那些江湖人是根本不会打起来的。他们似乎是剑拔弩张,却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出手。他们打不成了,主子的计划就失败了。” 少年问道:“主子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千夫长拉下脸来,“明满天,我收留你,用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够聪明,你聪明就应该知道,不要知道不该知道的东西。”他笑道:“现在那些人虽然并没有怎么互相残杀,但这些门派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来了。我们还是来庆祝一下胜利吧。”他看着风铃,“你说呢?”他的眼光中闪烁着原始的。 明满天冷冷道:“我们的确应该庆祝,但你也要知道,我的猎物,永远也只属于我,即使你是我的老板,你也不能动我的猎物。”他指着风铃,“她是我的猎物。” 千夫长好像有点扫兴,但他还是笑道:“好,你的猎物,当然归你。我命苦,只好继续忍忍了。”他走出房子,还很有礼貌地关上门。然后又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为了审问这个女人,还真是花了不少时间啊。她的嘴巴很硬,她很坚强,但他相信,一个女人落在采花大盗明满天手上,就坚强不起来。女人就像是坚果,敲破了,软的东西就露出来了。 他没有见过明满天,但他相信这个冰冷的少年是明满天。半个多月前,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疲惫不堪,惊惶失措,他正在被闪电侠追杀。收留了他之后,他开始发现明满天身上的许多优点,他开始相信明满天会是一个自己的好助手。他想着自己应该在时机成熟后,将明满天推荐给组织,好充实自己的实力。 这里当然不是军营了,这块地方甚至不在邓州城的城区,而是荒郊的一座小庄园,从没落的朱财主手中买下的,不动声色。城郊风光,山郭清秀,长天辽阔,他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不过是淮河以北,已经有了这样的风光气候,那江南的美景,又该是怎样一番风致?落雁林中争争抢抢,最后那封信是落到了谁人的身上?他没有兴趣知道,他只知道,那场争夺,足以让整个南武林闹成一锅粥,闹成一摊浑水。他并没有浑水摸鱼的兴趣,他要将这片浑水蒸干。几声鸡叫,微微蝉鸣,这个院子实在是太普通了,因而也太安全了,大家都在忙着内斗,谁能找到这里?他心想。 局中局(二) 雷霆找到了这里。 “我已经摸了那小子的底,他的本名叫萧子腾,金国人,官阶未知,职务未知,但却是血雨楼中的紧要人物。半个月前他他来到邓州定居,高价买下朱大户的庄园,住在郊区。(.无弹窗广告)此人深居简出,武功从未显露,但出手阔绰。” 风满楼的答复很详细,他在三个时辰内得到这么多信息,还真是不容易。现在风满楼只怕已经累倒,躺在哪个女人的怀中了。雷霆相信风满楼的消息,他的消息很广,很准,但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他最厉害的本事,是能够将鸟兽动物变成自己的助手。为了得到这个消息,想必他已经动员了不少的野狗搜索队。他只都很奇怪,他这种驾驭动物的本事是从哪里来的,这种技巧,甚至还远在容婕儿的万兽大阵之上――容婕儿至少还是凭借着一种技能,而他却仿佛就是利用自己的本能。 雷霆走进“朱府”的大门,家丁拦住他,“小子,这是朱大老爷的房子,你也敢进去?” “难道朱大老爷的房子就不能进去?” “当然,没有朱大老爷的同意,皇帝老子都别想进去。” 雷霆笑道:“真的吗?” 萧子腾刚刚准备去午睡,就听到家丁与人争吵。他正准备教育家丁,要记得有修养,要像贵族的家丁才行的时候,家丁向自己飞了过来,重重装在地上。这间普通的庄子并没有太多的人,同样也只有两个家丁,而且是武功很低微的那种。 萧子腾知道来的人不简单,能够找到这里当然不简单。他转过头,就感到天空突然黯淡了下来。 天空当然不会变,只是雷霆的披风将太阳遮挡。“一刀两断”居高临下,重重劈下来。 萧子腾的武功居然不错,他临危不乱,白光一闪,一把软剑从他腰带中抽出,有如蛇信,刺向雷霆双眼,居然是一招“狂风骤雨”。雷霆心中一动,眼前此人莫非跟司空飞雪有什么关系?他心中思忖,手上也没有停下,侧身躲过萧子腾的剑,雷刀还是以万钧之势压向萧子腾。 萧子腾只有退,他的轻功很好,似乎不同于中原任何门派,他跳跃的时候像一头雄鹰,骄傲而自由。萧子腾躲过第一招,雷霆的第二招接踵而至,回身舞刀,雷霆用的还是那招“一刀两断”,但这次刀的速度与力量完全强过第一刀。这次萧子腾退的就很勉强了。雷霆再挥刀,“一刀两断”再次劈向萧子腾。第三次使出这一招,“一刀两断”的招意发挥得淋漓尽致,刀上霸气纵横,逼得萧子腾退无可退。 萧子腾没有惊惶,因为一道人影射出房间,淡红色的奇形宝剑刺向雷霆背门,这一招围魏救赵,成功缓解萧子腾的危险。 好快的一剑,雷霆别无他法,放弃萧子腾。他侧身收刀,人也在半空中打了一个跟头,雷刀顺势由下向上劈向来袭的人,砰的一声,刀剑互撼,竟是势均力敌。雷霆被剑劲压到地上,来人却被刀势震上半空。 雷霆没有再进攻,他大声道:“你是什么人?”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可能长得并不恐怖,甚至还非常英俊,可他脸庞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寒霜,每一道目光都是冰冷的。他应该是一个少年,冰冷的眼神深处偶尔闪动苍老的哀伤。这个冰冷的人冷冷道:“在下明满天,阁下何人。” 雷霆好像愣住了,“你是明满天?” 明满天冷冷道:“我就不能是明满天?” 雷霆大笑道:“你是明满天,那为什么还胆敢与我正面交锋?” 明满天冷冷道:“为什么我不敢?” 雷霆提刀大喝道:“在下,闪电侠。”他看到明满天手中的“暗器”,立刻就有碎剑的冲动。雷刀刺出,是他速度最快的“雷霆闪电”。 “雷霆闪电”当真是快如闪电,明满天无法躲避,挥剑硬挡。明满天在力量上自然无法比肩雷霆,砰的一声,倒退数步,但他顷刻间便长剑一抡,将劲力散去,倏然飘到雷霆面前,刷刷刷便是三剑,速度更在闪电之上,这一下正是雷霆的软肋,守得颇为被动。 在速度上,雷霆比明满天更逊一筹。雷霆的刀法每一刀都是力大刀沉,每一刀的速度虽然快,但是招与招之间无法连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刻,便是他最弱的时候。明满天挥剑快攻,他的剑比风铃的剑还要快上数倍,隐然是雷霆武功的克星。 但闪电侠纵横江湖已有数年,自然早知自己武功的破绽所在。雷霆大喝一声,“反客为主”将明满天剑势冲散。背后劲风响起,寒光灵动,正是萧子腾趁机偷袭。眼前明满天全力进攻,身后萧子腾暗算偷袭,雷霆也不由得心中暗自叫苦,旱地拔葱,一跃丈余。雷霆一走,萧子腾与明满天的就碰到一起,萧子腾马上收招,但明满天居然剑势不变,“暗器”快速舞动,刺向萧子腾双眼。 “暗器”将要到达眼皮,萧子腾才意识到“他要杀我”,恐惧,愤怒,但他还是在最后一刻向后倒纵。他的轻功的确是独步武林,居然能够在这千钧一刻的时机躲过“暗器”。张开双手,有若展翅之鹰,闪避的潇潇洒洒。 萧子腾长吸一口气,他最信任的明满天居然骗了自己,他最好的朋友明满天居然想杀了自己。他后悔,为什么要这么信任别人,主人不是告诉我了吗?朋友、兄弟都是靠不住的。 他决定马上逃跑,从此再也不相信别人了。他对自己的轻功很有信心,整个大金国,只有师父的轻功稍稍胜过自己,但也正因为他精力全在轻功上,师父的刀术,他一成都没有学到。 萧子腾刚刚要逃,后颈一凉,一把长剑已经搭在他的脖子上,背后一凉,动弹不得。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嘿嘿,小家伙,你一定很害怕吧。”居然是风铃! 局中局(三) 雷霆才落到地上,局势已经天翻地覆变化,刚才还是敌方二对一对付自己,现在萧子腾已经在风铃与明满天的夹攻下被擒。 萧子腾当然害怕,他现在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问题陷阱是什么时候布下的,口袋是什么时候收拢的,他都不知道。冷汗流出,萧子腾恨恨道:“明满天,枉我信任你重用你,你背叛我!” 明满天冷冷道:“谁是明满天?” 萧子腾顿时语塞,原来他不是明满天,原来他不是明满天! 雷霆奇道:“风铃,你……” 风铃瞪了他一眼道:“你呀,每次出现都会坏事的!”她朝“明满天”说道:“没想到你装坏蛋的功夫还不错嘛。” 少年的眼中终于有了笑意,他柔声道:“你装害怕的功夫也不错。”他冷冷看着萧子腾道:“我当然不是明满天。” 萧子腾恨恨道:“原来如此,你们两个根本就认识。” 风铃笑道:“我们从一出生就认识。” 少年淡淡道:“在落雁林,她就是认出了我,才会突然冲出来的,差点拆穿了我,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她就范。大事将成,可惜,偏偏又有人完全破坏了我的计划。” 雷霆叫道:“你说什么!” 风铃瞪着雷霆道:“当然是你不好,玉树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他的信任,差点就可以查处他的计划了。如果不是你,他一定会成功的!” 雷霆长大嘴巴,心中连连道:“气死我也!”但他怎么也不会忍心向风铃生气,只有暗暗计划找个时间好好教训这个冷冷的臭屁小子,还玉树玉树叫得这么亲热。他压住怒气,问道:“不知阁下何许人也?” 少年冷冷道:“在下丐帮……”风铃叫道:“切,我们就是不告诉你。”她朝雷霆做了一个鬼脸,“这个人就是现在江湖上很出名的闪电侠,听说啊,他的武功算是很强的。”少年冷然道:“江湖上藏龙卧虎,武艺高强者当然数不胜数。”风铃嘻嘻笑道:“那你说,你的武功和他比起来,又如何?”少年冷冷一笑,淡淡道:“你就是多事,又想挑拨我和别人动手了。”风铃抓住他的手,浅浅笑道:“我就是好久没有见你了,想看看你的功夫现在怎么样了。再说,你的快剑,不是据说是天下刀法的克星么?” 雷霆见他们两人亲热甜蜜,忍不住无名火扑腾三丈,冷冷道:“阁下要是想试试,我倒是可以奉陪。风铃姑娘,你便做个见证,我这把刀,横行无忌,那是专门克制天下剑法的。”他这声音不大,却有如他的刀锋一般锋锐。少年脸色一沉,冷冷看着他,手已经紧紧抓住剑柄,风铃小孩心性,一直想挑唆两人大战一场,却并没有想到这两人见面不到五分钟,说话不超过三十个字,便要开打。再看雷霆怒气冲冲,少年杀气冷森,自己忍不住害怕了,急忙道:“你们两个又是怎么了,还是先解决这个萧子腾啊。”雷霆心中恼恨这少年冷傲,更嫉妒他与风铃的亲密。 那少年却是一身杀气,也是没缘由的只想教训这个大个子,他刚刚搅乱了自己苦心布置下的计划,前功尽弃,早就对他甚是厌恶,更听他恶言相向,哪里还有不战之理? 他忽然倒下。 同时倒下的还有风铃,雷霆一愣,终于顺应时代潮流也倒下。只有萧子腾大笑,大笑。他恨恨道:“这种无色无味,绝对没有人可以受得了,你们耍我,但你们想不到我还有这种杀手锏吧!”他被风铃点中穴道,居然还若无其事的行动自如。风铃大惊失色,一双凤眼睁得大大的,萧子腾淡淡道:“本派武功,向来以奇诡机变闻名,移经变脉,都是寻常手段,何况区区的变穴术?”风铃恨恨不能言,雷霆却心中一凛,“变穴术,这不是刀君的独门技法?他说‘本门武功’,难道他是刀君的传人?刀君传人,为何使剑?” 萧子腾冷冷扫视众人,恨恨道:“这种珍贵无比,你们居然逼着我动用它,哼,明满天,你不是明满天,你骗我!”他拾起自己的剑,向少年走去,“汉人果然都不可信!”他一剑斩下。 乒的一声,剑斩上的居然是雷刀!萧子腾尚未反应过来,雷霆一跃而起,雷刀沉重降临。这一刀完全出乎萧子腾的意料,根本无暇抵挡,高超轻功无法用上,唯有挺剑硬挡。剑断、人伤、萧子腾吐血倒飞,重重撞上一面墙,墙壁破碎。眼看雷刀又至,萧子腾战意全消,亡命逃跑。雷霆两步跨上,一刀横砍他腰腹之间,乒的一声与他手中半截断剑碰撞,刀劲传到身上,竟然将他震得更远了,速度不减,有若一头大雕,远远飘走。雷霆纵是霸气汹涌,但奔上两步,却离他更远了,心知轻功并非自己所长,对他无可奈何。唯有雷霆恨恨骂道:“奶奶个熊,在老子面前用‘初恋’!”能让这两人无声无息地倒下,自然是容婕儿当年的得意作品“初恋”了,但神农架上的奇遇,却让雷霆的血液中便拥有对这种的免疫力。 他转过头,少年忽然大叫道:“是你,雷霆!一定是你,我是玉树,南宫玉树!”他冷冰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欢喜,“我是南宫长万的儿子,我是南宫玉树。” 风铃奇道:“玉树,你说什么?啊,对了,你是雷霆,你是雷霆,对那种毫不在乎,你是雷霆!” 雷霆看着他,这个小子居然是七年前那个乖乖的小孩!“你是玉树!”雷霆呆住了,对,他像玉树一样的冷冰冰,但玉树的剑,什么时候又变得如此的充满死神一般的杀气? 局中局(四) “我早该猜到,雷霆闪电,名满天下的闪电侠,怪不得,是糊涂精心调教的徒弟。”看着昔日的好友,南宫玉树的话都像变得多了。“我就一直奇怪,你的这份身手,是哪位高人的真传?”雷霆淡淡一笑,至今犹在梦中,他原来是当年那个文静的孩子,“那你呢?你这快绝无伦的剑法,不像是东方帮主的手笔。” 南宫玉树冷冷的微笑:“家师的武器,才是世间最快的东西。”雷霆微微点头,“那我分散,七弦子收你为徒?”南宫玉树缓缓点头,他的神色变得灰暗,“那天,我遇到的不止是一个师父。”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却并不想说出口。 良久,他看了看风铃,对雷霆说道:“七年了,你一去毫无音信,我们大家都很想念你,盼着你回去。”雷霆冷笑道:“哼哼,回去,我雷霆是叛徒雷奇峰的儿子,我回去,干什么?”他的神色坦然,但心中又何尝不在挣扎?行走江湖的这两年间,他都只以闪电侠这个名字出现在人们的面前,不敢将自己的姓名告诉给旁人。身为雷奇峰儿子的悲哀,有时候比司空飘雪的身世还要沉重。 南宫玉树摇头道:“但是大家都不会知道。舅舅很想念你,妈妈也很想念你,只要你的身份不在丐帮公开,没有人会恨你。何况,你是闪电侠。”他拍了拍雷霆的肩膀,“飞鱼帮的侠少大会不过是小儿家的游戏,四月十三日的丐帮大会,才会有大事发生,高手云集,英雄聚义,你难道不感兴趣?” 风铃和南宫玉树走了,肩并肩,他们本来要雷霆和他们一起回去的,但雷霆当然不会同意,他还没有决定,他还有一个公主要处理,他更不想和这两个人在一起。他们走的背影是那么紧,根本插不进一个雷霆。 江湖卷28丐帮 二十八 丐帮 丐帮(一) 完颜沁打开门,看见雷霆,高兴地扑到他的怀里。 雷霆讷讷道:“沁儿,我曾经说过,明天就送你回燕京,但是我又有一个很重要的聚会要参加……呃,你先在这里等,我晚一点送你回家,好吗?”他准备开始听少女的哭闹,现在完颜沁不知有多么想回家。 但是他偏偏没有听到哭闹,完颜沁跳了起来,拍手道:“那太好了,我可以在你身边多玩一会儿了!”她露出哀求的颜色,“雷霆哥哥,让我跟你一起去聚会,好嘛,好嘛。” 雷霆呆住半天,苦笑道:“好,但是你不可以跟别人说出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也绝对不能告诉别人你是金国公主,你是女真人。” 完颜沁点头道:“当然可以,但是,在动身之前,你一定要干一件事情。” “什么。” 完颜沁摸着雷霆的下巴:“当然是剃掉这么长的东西了。” 七年了,又来到了君山。 雷霆叹了一口气,他的心里很矛盾。明明知道东方苍龙是父亲的敌人,明明知道自己和东方苍龙的仇恨永远存在,但他还是要来到君山,来到丐帮。 镖车里的密信,棺材里的公主,还有奇怪的萧子腾,都仿佛暗示着有什么将要发生。雷霆也许很粗鲁,很暴躁,但他绝对不是笨蛋。落雁林之战,是萧子腾故意挑起,他的目的很简单,让大家打成一团,使得各大门派之间形成矛盾。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中原武林是鹬蚌,那渔翁又是什么人?萧子腾还不配当渔翁,真正得渔翁,一定是他背后的金国。 雷霆似乎可以感受到阴谋笼罩。金国对大宋的侵略,此时山雨欲来。丐帮是保卫大宋的中坚力量,他们必须有所警觉。所以,雷霆只有来到这个他根本就不想来到的地方。 君山的乞丐今天似乎都了起来,而且乞丐们居然在搭房子。君山的斑竹林中,他们开辟了一块平地,在这里搭建草屋,准备四月十三的丐帮大会。 一个老乞丐看见雷霆和完颜沁,他走上前去,行礼道:“两位是来参加丐帮大会的?请到总舵歇息。”丐帮大会,遍邀天下英豪,向来是来者不拒,那名老丐接待客人,也根本不需问客人名号。 雷霆点头,他摸着自己的下巴,自从完颜沁剃掉他的胡子后,他养成了摸下巴的好习惯,“你们帮主在吗?” 乞丐道:“敝帮帮主今天不见客,一应事宜由几位长老负责。他的眼光落到雷霆背后的雷刀,他的脸顿时变了。 老乞丐急忙后退,他大叫道:“雷刀!快,围住他们!” 雷刀三十年没有出现在江湖上,但它却是老乞丐永生不能忘却的东西。老乞丐清清楚楚地记得,就是这把刀,毁灭了师门六十九条人命,就是这把刀,在江湖上掀起多少的腥风血雨。当年凌日轮死后,雷刀就流落江湖,眼前此人手中有雷刀,莫非他是凌日轮的传人? 雷霆还真没有想到这里会有这么多乞丐。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一下子就把雷霆围得个严严实实。 老乞丐身负八袋,在丐帮中地位仅仅低于帮主长老。他一声令下道:“此人身负雷刀,不是好人,拿下他!”丐帮弟子齐声领命,手中竹棒铺天盖地朝雷霆与完颜沁打下来。 雷霆大喝道:“难道丐帮的待客之礼就是如此?”砰的一声,众丐帮弟子尝到了“一夫当关”的苦头,被震得四散倒地。若非雷霆手下留情,众人此刻已然断骨伤筋。 一个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好功夫!看鞭!”一条蜈蚣一般的长鞭突然就飞到雷霆面前。雷霆侧身闪过,蜈蚣鞭居然也随着雷霆调转方向。雷霆始料不及,只得远远避开。 避得了第一鞭,第二鞭又如飞而至。雷霆方方站稳,蜈蚣头又刺向自己的双眼,雷霆急忙举刀护住上盘。但使鞭人的目的并非在雷霆的双眼。长鞭不可思议地在半空转向,卷住了雷刀。一股大力自长鞭传来,要夺走雷刀。 长鞭远远制敌,本可使雷霆的刀难以发挥威力,但此刻敌人要较力,正中雷霆下怀。雷霆大喝一声,力量爆发,使鞭人如何能够抵挡?顿时从竹林深处被扯了过来。丐帮中长鞭功夫如此厉害的,当然是东长老炼山东了。他想不到这个少年居然会有如此内劲,被扯的狼狈不堪。但他三十年纵横江湖,经验何其丰富,足下用力,顺势飞到雷霆身边,另一只手取出一把匕首,插向雷霆胸腹。 雷霆现在手臂用力在雷刀上,胸腹之间自然是空门大露,炼山东毫不客气刺入空门,他眼中雷霆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丐帮(二) 可惜他忘了,防守不一定需要双手的。雷霆手脚不动,披风却在内力支配下砍向炼山东的手腕。炼山东大吃一惊,手腕受创,匕首震脱。 炼山东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只大手已经扼住自己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雷霆手上力道何其巨大,只要他用上全力,炼山东的脖子必定成为粉碎。其实若是论到真实武功,炼山东固然不及雷霆,却也不至于之么快便分了胜负,但他没有想到这样年轻的一个少年会有如此武功,便有了七分疏忽。若是雷霆胡须未剪,他更加小心,未必会有今日之败。 背门陡然升起一股寒意,一把宝剑刺向雷霆背门大椎穴。雷霆大笑,扔掉炼山东,右手雷刀向身后削去,与霜剑激烈交锋。方才的战斗已经使南宫长万夫妇赶来。 龙香宝剑无法比过雷刀,力量更是无法胜过雷霆,一碰之下,龙香倒退数步,霜剑颤抖不已。龙香吃亏,她的丈夫当然不会坐视,南宫长万力贯双臂,巨锏当头砸下。雷霆回刀自保,砰的一声,雷霆居然后退数步。南宫长万天生强健体魄,又有四十多年的内力修为,居然在力量上胜过雷霆。南宫长万一锏建功,第二锏老实不客气向雷霆压下。雷霆尚未回气,第二锏更是无法抵挡,被震得又是倒退数步。 龙香大声道:“阁下跟丐帮有什么梁子,何必急于一时,丐帮大会后天就开始了。” 雷霆根本没有闲工夫理她,南宫长万不知好歹,第三锏又破空而至。雷霆心中大骂,雷刀由下至上披向南宫长万巨锏。这一刀用上手臂,腰部,腿部的力量,当的一声,将南宫长万的巨锏震到一旁。一招摆脱劣势,雷霆自然要继续出击在完颜沁面前挽回面子。高高跃起,“一刀两断”重重砍下,震退南宫长万。雷霆有心在力量上胜过南宫长万,招式上不再改变,连续三招“一刀两断”,姿势半分没有改变,力量却是一招强过一招,饶是南宫长万力大无穷,也无法在霸王面前有任何威风。 眼看第四招“一刀两断”南宫长万再也难以应付,两条人影飞出,两把长剑快如急雨,顷刻之间向雷刀劈上了十剑,终于使力沉千斤的“一刀两断”改变方向,斜斜劈下,斩上地面。 雷霆心中一跳,他的眼光何其锐利,早就看出是南宫玉树与风铃两人,他两人配合无间,双剑合璧,连雷霆也无法占上半点便宜。他微微点头,收起雷刀,抱拳道:“晚辈得罪。”他若是要与丐帮众人解释清楚,有的是时间,但是他对丐帮始终无法释怀,这几下子也有故意折损众长老威风的意思。 南宫玉树向雷霆点点头,高声道:“是他,他回来了。”站在一旁的完颜沁见到战斗结束,马上飞到雷霆的身边。 炼山东喜道:“是他?他回来了!”他不顾脖子上仍有痛楚,走到雷霆身边。他端详着雷霆,抱住他双肩道:“是!是他!他们的眼睛一模一样!”三位长老跑到雷霆的身边,方才的战斗他们全部都忘了。南宫长万点头道:“他的眼睛像他爹,但他的鼻子像。”龙香却一把抱紧雷霆,虽然雷霆现在比龙香高了不止一个头,但龙香心中,他还是七年前那个瘦瘦的可怜小孩。她连声道:“孩子,你终于回来了。这七年过得好吗?糊涂那个老家伙对你怎么样?让姑姑好好看看你。” 雷霆忽然有了一种感动的感觉,这些年别人就是关心自己,也是因为他们尊敬闪电侠,因为他们崇拜闪电侠。但眼前这些人的关心,完全与雷霆的身份、功绩无关,他们关心雷霆,就像关心自己走失了的孩子。他们对雷霆的感情,也许,就是亲情。当年雷奇峰虽然作出了大逆不道的错事,但他毕竟与丐帮几位长老情意深重,几位长老自然将雷奇峰的儿子看成是自己的儿子。 龙香转过头看见了完颜沁,问道:“这是谁?” 完颜沁走到雷霆身边,抓住他的袖子,仿佛有些害怕,但还是娇声道:“我是沁儿,姑姑你好。”她见龙香自称姑姑,便也叫龙香姑姑。 几位长老相视一笑,孩子出去久了,一回来就带了个媳妇。雷霆心中大急,正想申辩,看见南宫玉树和风铃,又强行忍住。风铃狠狠瞪着雷霆道:“切,原来他这么风流呀。”扭过头耍脾气似的不再理会雷霆。 南宫玉树眼中满是温暖,但他的声音还是冷冰冰的,仿佛他就是一块冰。“还是不要聊了,雷霆大哥该去看看舅舅了。”他看着雷霆道:“他病了。” 威震天下的东方苍龙居然病了,雷霆当然要看看。众人正要离去,老乞丐叫道:“阁下究竟何人?你背负凌日轮的雷刀,是否他的传人?”三位长老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他们可以不计较雷霆是雷奇峰的儿子,但丐帮百万之众却一定会计较。 雷霆淡淡一笑道:“雷刀是我从天轮教的余孽手中抢过来的,至于我的名字……”他挥舞雷刀,气劲集结,吸扯竹叶,在半空聚集,慢慢形成一道闪电,雷霆收刀,闪电树叶随风飞散。 老乞丐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他恍然大悟道:“闪电侠!闪电侠!” 丐帮(三) 雷霆从来没有想到过东方苍龙居然会生病,记忆中的东方苍龙战无不胜,今天居然败给了病魔。 东方苍龙看着雷霆,他蜡黄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七年了,你终于回来了。长高了,长胖了,只是为什么胡子还是这么短?在糊涂那里你学到了什么?” 雷霆拔出雷刀,轻弹刀面,“刀。” 东方苍龙皱眉道:“刀法?糊涂向来空手作战,他懂得刀法?炼长老,霆儿的刀法如何?” 炼山东笑道:“属下与霆儿交过手,属下是在第三招失却先机,在第四招落败的。” 东方苍龙盯着雷霆,点头道:“好功夫,想当年我像你这么大时,也没有把握在四招内打败炼长老……咳、咳……” 当年的无敌神龙今天居然会咳嗽连连,铁打钢铸的男儿居然会有如此虚弱的时候。龙香连忙叫大家不要打扰东方苍龙休息,她让炼山东给雷霆完颜沁安排房间。 丐帮首脑的房子虽然不豪奢,但很整齐,不是乞丐待的地方。炼山东把雷霆拉到无人地方,一脸坏坏的但是又慈祥的笑容,“霆儿,告诉你炼爷爷,你们是要一间房呢,还是两间紧紧挨着的房子?” 萧子腾跪在地上,现在的他,虽然狼狈,但已经内伤痊愈。师父已经帮他驱除了体内汹涌碰撞的刀气。他跪下,是因为他的任务失败了,他现在倒希望黑暗中的师父能够惩罚他。 “你起来吧。你的任务是你师兄给你的,不是为师给你的。你不用觉得对不起为师。” 萧子腾长叹道:“但是徒儿的失败,会有损师父在大金国的威名。” 黑暗中的师父冷笑道:“威名……威名,声名如同浮云,威名、无名又有什么不同?你师兄和你,就是因为为声名所累才无法达到应该有的境界。” 萧子腾道:“徒儿不明白,男子汉大丈夫,不追求功名利禄,还追求什么?” 黑暗中的人大笑道:“好,不愧是我的徒儿!说话这么直来直往,比你师兄要爽快多了。子腾,为师抛弃名利,追求的是刀法上的境界,你心中杂念太多,就不要学为师的刀法了,为师收集的刀谱中,多得是名家的刀法,你可以自己修习,一样能成一代宗师。唉,可惜,你本是可造之才,可以得到我的真传。你伤得很重,伤你的人是谁?” 萧子腾摇头道:“惭愧。徒儿败在他的手上,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一个刀术上的高手。他的刀法霸道异常,他只用同样的一招,就将弟子制服。” 师父沉吟道:“用同样的一招就制服你,江湖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的高手?子腾,他的武功既然已经这么厉害,为什么你可以逃出生天?” 萧子腾思索片刻,答道:“他的刀法虽然强,但招意并不连贯,他的刀法中还是有很多破绽,只不过他气势太旺,徒儿不敢进攻而已。” 师父道:“看来他还没有领略到霸者与皇者的区别……他有多大年龄?” “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但内力雄厚,不是二十岁的人可以达到的。” 师父笑道:“你错了,有些门派的内功,不是我们可以推测的。”他的声音中满是兴奋,“听说东方苍龙已经是高手中的高手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年轻的刀法高手,哈哈,中原武林,一别十几年,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萧子腾恭声道:“皇上交给师父的任务,师父一定很满意吧。” “哈哈,不错,皇上终于还是肯成全我。”他从黑暗中走出来,烛光照在他的脸上,照着他浓密的眉毛,弯弯的鹰鼻,飘逸的胡须,还有他那绽放着年轻光彩的眸子。 他满脸期待,“东方苍龙,东方苍龙,你是南朝当今的第一高手,我真是期待能够早早与你一战。你也兴奋了么,鹰扬?”他没有对人说,他问的,是手中的刀。 一个最强的刀客,一把代表自由的神刀。 丐帮(四) 君山的竹林浓密处,有着一座小屋,简简单单的一座房子,却是人人都想进去,但偏偏没有几个人敢进去的所在。清风徐来,竹叶偏偏,安静祥和,屋子中却是风起云涌,霹雳呼啸。房子中只有一张太师椅,其他别无陈设。房中更是有两个人,南宫玉树冷冷立在一旁,看着中央的东方苍龙。东方苍龙在铁掌挥舞,龙息动荡,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他此刻演练的这一套掌法,正是自己沉浸了二十多年的“幻龙掌”。这套掌法据说与雷奇峰的“怒拳”传自一宗,两者相生相克。当年与雷奇峰在破庙之中决斗之时,这套武功还并未练完,如今在东方苍龙手上,却是炉火纯青,完美无瑕。 这套掌法博大精深,但其中的武功演练起来,却是有如暴风骤雨一般,其来也勃,其寂也忽。一套掌法演练完毕,东方苍龙缓缓收住身形,脸上紫气弥漫,良久才消散。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忽然身形摇晃,仿佛要倒下一般。南宫玉树抢上前去,将他扶住,坐在椅子上。东方苍龙果然太过衰弱,方才那一套掌法,已经算是勉强了。 他们都没有发现,在房顶上,雷霆冷冷看着他们,透着瓦片中的缝隙。雷霆应该待在自己的房子里面的,但是他忽然想到,东方苍龙受了伤生了病,现在是杀他的唯一机会。他知道现在自己只要跳下去,杀一个气息奄奄的东方苍龙是轻而易举,但他还在犹豫,因为他不能给自己一个杀东方苍龙的理由,因为东方苍龙根本就不该死。纵然是东方苍龙害了自己的父亲,害了自己的叔叔,但这都是自己的父亲先做错的,何况东方苍龙现在是大宋抗金的中流砥柱,东方苍龙一死,天下动荡,只怕也不远了。 东方苍龙咳嗽了好几声,才摆手道:“丐帮大会时日不远了,玉树,那套幻龙掌,我只演练了一遍,你也只看了一遍,现在你动手让我看看,你能领会其中多少?”南宫玉树微微皱眉,点头道:“是。”右手一扬,将长剑放在一边,身形一动,手起生风,果然便是方才那套“幻龙掌”。雷霆看他使了三四招,忍不住大惊,南宫玉树只看了一遍,但方才东方苍龙的动作,他却都记得清清楚楚,毫无遗忘。这一手过目不忘的功夫,自己可决计做不到。但他看南宫玉树又使了两招,又觉得他天分虽高,但此人冰冷阴沉,并无东方苍龙的豪杰气概,这套功夫他学得再像,也断然没有东方苍龙的那种气势。 东方苍龙微微点头,又缓缓摇头道:“只看了这么一遍,便能记得这么清楚,已经很了不起了。只是其中那股味道,却相去甚远。这套武功,据说源自西楚霸王项羽的一套功夫,当真是霸气纵横,滚滚滔滔,哪里能够是像你这般的冰冷?”他又咳嗽了一阵,让南宫玉树再一招招演示,每过一招,便向他解释其中的精要之处。这套武功传承了一千多年,经过无数锤炼,到了东方苍龙手里,又多了许多新的变化意境,他随口述说,其中却包含了不知道多少武学上的至理名言。“高深的武学,往往重视招式背后的意境气势,不可捉摸,难以言喻,却又确实存在。这套功夫,你学得很像,固然是好,但若是能够隐约摸到招数背后的那层气势,招式是否记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雷霆心中一动,只觉他每一句话,都是一针见血,仿佛是想在一个晚上,将自己平生的武学体悟,讲给南宫玉树听。 东方苍龙道:“你的内功高强,正好可以发挥极大的威力,你的招式霸气十足,相信你能够品味到幻龙掌中的意境。” 雷霆差点笑出来,说南宫玉树内功高强也就罢了,但说他招式霸气就好笑了,南宫玉树的招式里,哪里有什么霸气? 他忽然奇怪,南宫玉树的招式中流露出来的是什么气势?他回想着南宫玉树的武功,他的招式中仿佛散发着一种死亡气息,一种对生命的藐视。 小小年纪的南宫玉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使他对生命如此淡漠?他对任何人,为什么又是这么冷冷的?还有,他的眼神中,又是哪里来的抹不去的哀伤? 等到这一套幻龙掌教完,以南宫玉树的资质,也不过花费了一个多时辰。东方苍龙对南宫玉树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国恨为先,家仇为后,你去吧,认识你自己。” 雷霆心中大奇,他为什么对南宫玉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男子汉大丈夫,国恨为先,家仇为后,东方苍龙这句话的背后又包含着什么秘密?他说这些,难道是他发现了我?你去吧?对谁说的?对玉树?对我? 江湖卷29刺龙 二十九 刺龙 刺龙(一) 夜深。 东方苍龙已经睡下,整个君山都在梦乡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东方苍龙的房间里。他的脚步轻盈,他的呼吸深沉。但他的步伐却迷茫,他的呼吸又急促。 来的是矛盾的雷霆。 现在睡在床上的东方苍龙前所未有的虚弱,任人宰割。现在是取东方苍龙性命的唯一也是最好的机会。东方苍龙死后,丐帮的人也威胁不到他。雷霆完全可以杀了东方苍龙。 但他仍然在犹豫,他还是不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理由。一步步走近东方苍龙,雷霆看着他蜡黄的脸,告诉自己,二十年前,就是这张脸,害得父亲生死不明,害得叔叔一生残废。但他也告诉自己,也是这张脸,不计较上一辈的仇恨,宽容的接纳了自己,也是这张脸,领导着神州的百万之众,捍卫着大宋的领土。 雷霆无声叹息,眼前此人重病,杀了他也不够英雄。他转身想离开。月光斜斜照进房子,照在一个铜人身上。这是一个巨大的铜人,全身是由精钢铸成,铜人身上掌印累累,显然东方苍龙就是在铜人身上修习武功。雷霆看着铜人,觉得有点眼熟。这个铜人有点像自己,但铜人的下巴比自己要宽,铜人的鼻子比自己的要大。铜人满是伤痕的胸口,刻着深深的三个大字——“雷奇峰”。 雷霆大怒,原来东方苍龙多年来是如此羞辱雷奇峰的,雷霆双拳握紧,就要一拳将东方苍龙打成碎片。但眼光滑过东方苍龙的书桌,滑过上面东方苍龙给各地分舵批写的抗金大计,再看着这房间中挂着的一副“还我山河”的字,又再也下不了手,雷霆放下拳头,暗暗道:“今天先放过你,等到你痊愈了,我再堂堂正正杀了你。”其实他知道东方苍龙一旦痊愈,雷霆就非其对手,东方苍龙武功精奇,内功又比自己多了二十多年修为,自己就算是勤练武艺,只怕也要再修炼二十多年,才有与他一争短长的可能。 雷霆转身,离开东方苍龙的卧房。他听见东方苍龙的声音,“你就这么想走?” 原来东方苍龙没有睡着!语音刚落,方才熟睡的东方苍龙站了起来。此时的东方苍龙元气充足,双目含光,脸上半点病色都没有。龙鳞斗篷,深紫乱发,东方苍龙威风凛凛。不怒而威,他稳稳站定,一股龙气顿时铺天盖地蔓延开来,强大的气势顿时叫雷霆都胆寒。 雷霆想到的念头是“他要杀我”,当下头也不回,飞身想跃出窗外,但霜剑却破窗而入,龙香居然早就躲在门外。前有龙香后有苍龙,雷霆立刻要向门冲去,但门外一股大力撞碎门板,一把大锤拦住雷霆去路。 雷霆惊道:“是你!”此人脸色古铜,眉须皆无,正是久违了的战火雷!此刻三大高手围绕雷霆,他纵是有翅膀也无法逃出生天。 雷霆暗自长叹,雷刀出鞘,他转身面向东方苍龙,既然无法逃避,只有坚强面对。对付东方苍龙,雷霆一出手就没有留力,“一刀两断”强力压迫。 东方苍龙大叫一声“好!”“黄沙万里”一经使出,顿时龙气遍及整个房间,雷霆的一刀两断虽然威猛,但再威猛的力量也无法斩开漫漫沙漠,黄沙飞舞,无孔不入,雷霆双臂和背门都遭受东方苍龙掌法的威胁。 雷霆瞬间受制,但闪电侠的威名又如何是白白来的?他雷刀回转,使出刀法中专门对付暗器迷烟的“大江东去”,这一招以滔滔之势,淹没黄沙万里。东方苍龙内力太过强大,雷霆全力施为方才化去黄沙万里。 哪知黄沙万里不过是东方苍龙的前奏,“云霞千里”转眼就到了雷霆眼前,试问长江如何滚滚,能洗去天边云霞?一股大力由上至下,如同庞大乌云压下来。雷霆此刻“大江东去”已经用老,来不及使刀,就算是来得及,雷霆的刀法四式中,也没有可以对付“云霞万里”的一刀。眼见万里乌云沉沉压下,雷霆忽然心中一动,雷刀插在地上,使出“幻龙掌”中的“风急云怒”,硬拼“云霞万里”。乌云盖天,也无法抵抗急风,雷霆奇招使出,以“风急”自守,又以“云怒”进攻。风水轮流转,东方苍龙刚刚用云气伤敌,马上就被雷霆的云气压制。 雷霆本是使刀的高手,但如今运用起幻龙掌却得心应手,仿佛多年练就一般,谁会想到他的幻龙掌是今天下午才偷学的?战火雷与龙香大吃一惊,但东方苍龙却成竹在胸,早就了然。 东方苍龙大喝一声:“来的好!”“龙吟九霄”强势降临。虽是怒云在天,但神龙驾临九重天之上,自可睥睨云霞。这一式“龙吟九霄”力道从地下产生,冲霄而上,雷霆的怒云顿时被冲散,雷霆也被震得向上飞出。 但听雷霆一声龙吟,由上而下冲过来,披风展开,遮蔽月光,“苍龙天降”硬碰“龙吟九霄”,真气四溢,将房内物件全部毁坏。两条龙半空争斗,难解难分,但雷霆挟着从天而降的力道,稍稍胜了东方苍龙一筹。东方苍龙大笑一声,神龙长吼,使出“毁天灭地”,以神龙之怒,毁灭天地一切生灵。雷霆想也不想,“海阔天空”化解神龙之怒。纵是神龙的愤怒,也在空天阔海中显得渺小了。 “幻龙掌”转眼使出了七掌,雷霆见自己居然可以与东方苍龙争锋,信心陡增,内力汹涌而出,使出“幻龙掌”最后一式“幻?龙?杀”。东方苍龙针锋相对,也是“幻?龙?杀”。两人同是内力高手,内息流动,扯下书桌和四周书柜、墙壁上的纸张。纸张在内息驱动下,围绕两人,组成了两条白色神龙,蜿蜒盘旋,猛地同时飞出,撞向对方。(.)同样大小的神龙两相碰撞,顿时湮灭,化作纸屑纷飞。 雷霆正欲提气再战,丹田气息不畅,仅仅只是九掌使出来,自己就已经气力不济。他向东方苍龙看去,顿时浑身冰冷。东方苍龙重组战力,又是一招“幻龙杀”,神龙居然是刚才三倍大小。雷霆顿时明了,方才东方苍龙对自己已经留了力,否则他如何可以与东方苍龙连斗八掌还不落下风? 东方苍龙凝聚的神龙转眼间冲到雷霆面前,如同一只凶兽,张口吞噬雷霆。雷霆无从抵抗,一代大侠,居然丧命此地。 原来我要死了,原来我要死了。一个人死前想的究竟是什么?雷霆一直都很好奇,今天他明白了。但是很好笑,死前雷霆想到的居然是:风铃知道我死后,会有什么感想?如果我死了,沁儿一定不知道有多么伤心。 我真是色鬼,居然在死前还是在想女人! 刺龙(二) 但雷霆当然没有死,纸质神龙冲到雷霆面前,忽然粉碎了,万千纸末儿飘落到雷霆的头发。 雷霆看见神龙的碎灭,然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东方苍龙的虚凝手掌。东方苍龙放下手掌,点头赞道:“好,你的幻龙掌,应该很纯熟了,这套生机勃勃的掌法,在死亡的威胁下学会,你才能体悟得更深。”方才雷霆的幻龙掌在死亡威胁下学习,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深深烙印在雷霆的脑子里面,永生都无法忘记。 东方苍龙又说道:“你的‘风急云怒’使得稍微早了一点,‘苍龙天降’又稍稍晚了一点,‘海阔天空’霸道有余但是阴柔力道不足,‘幻?龙?杀’则杀气不够沉重,但这些只是小节,‘幻龙掌’的招意,你已经明白了吧。” 雷霆奇道:“当时你知道我在房顶?” 东方苍龙淡淡道:“我如果不知道,我怎么会讲的那么详细?我装病,就是想看看你什么时候会来杀我。结果你来得比我想的早,但犹豫的时间却长多了。为什么?” 东方苍龙并没有希望雷霆给他答案,他也不需要,重要的是,雷霆最终没有向他动手。“如果你当时真的想杀我,你现在已经死了。但是你没有。”雷霆一言不发。 东方苍龙点头,龙香和战火雷就走进房子。战火雷看着雷霆,有看了看东方苍龙,缓缓点头,仿佛正在卸下几十年背负的担子,“雷霆,这个,你应当看看。” 他递给雷霆一封信,“这封信在我那棉袄之中已经深藏了整整二十一年,也许曾经有人看过它,但天下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封信应该怎样去读,七年前你的叔叔雷逸峰,就是看过它才将你交给帮主。” 是七年前的那封信,好长的一封信,里面不清不楚的话语,当年以司空飞雪的智慧,都猜不透的那封信。东方苍龙递给雷霆一张纸片,“你需要龙的眼睛来观察它。” 这是一幅画,这幅画上有许多条龙飞舞天空,他们形态各异,姿势不同,颜色也是独特,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没有眼睛。本应该闪烁神龙风采的眼眶,都是大大小小的空洞。“你需要龙的眼睛来观察它。”雷霆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 他将画放在信的上面,刚刚好,画和信是一样的大小。现在,唯一看得见信的地方,就是龙眼上的空白。空白上,有的可见一个字,有的可见多个字,将他们从上往下从左往右连起来,就是完整的话语:“雷奇峰噬主叛国,意在取得信任,混入金蚁宫,一片忠诚,为国为民。东方家主丐帮帮主东方苍穹。”只是区区几个字,只是区区几句话,但却让闪电侠的双手发抖,“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战火雷缓缓道:“二十一年前,本帮前帮主与大侠杜心仁抓住了金国侍卫统领阳砚刚。在他身上搜出了一封信、一块金蚁令。信中说,金国皇帝完颜亶命令金蚁宫入侵中原,制造江湖混乱,使中原武林不安宁,更要策动民变,使大宋国家机构瘫痪,好使金国的入侵顺利进行。而那块金蚁令,就是完颜亶交给金蚁宫的信物。因为金蚁令是一把钥匙,可以打开金蚁宫内的宝库,取出里面的无数宝贝和财富。金蚁宫的事情,相信司空飘雪已经告诉你了。”雷霆怔怔点头,他似乎已经猜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不敢出言打扰。战火雷叹道:“所以,所以,为了找到金蚁宫的所在,为了掌握他们的弱点,你的父亲,我们的雷奇峰,才当上了这个时代的卧底。” 他肃声道:“这个卧底必须要有过人的武功,精明的头脑,还有钢铁一般的意志,而且他必须能够隐蔽自己。这个卧底的最佳人选,就是你的父亲。你父亲向来以暴力解决问题,世人都以为他不擅机变。” 东方苍龙接口道:“这个计划,叫做‘西施’,因为我们的卧底要隐蔽在敌人中像西施一样长的时间。当时父亲已经重病缠身,大散血手在他身上造成的伤害,一直无法消除。他愿意交出自己的人头,成为雷奇峰叛国的罪证。”他看着雷霆,“二十年前丐帮与雷奇峰的那场血战,没有人错了,但每个人都伤得很重。但是雷霆,你要记住,你是雷奇峰的儿子,是英雄的后代,你的父亲不是叛徒,他是英雄。” 雷霆呆呆听着,听着,“我的父亲不是叛徒,我的父亲是英雄!”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苦肉计!雷霆忽然想抱住每个人,想放声大笑或是放声大哭,想将这个消息告诉每一个人,虽然他知道不能。 东方苍龙缓缓道:“雷奇峰逃走时,带走了那块金蚁令,所以金蚁宫的人一定会来找他的。这个计划由你我的父亲实行,却由另一个人见证,当年离开君山,与丐帮一刀两断的战火雷。” 战火雷点头道:“这个秘密,一直都由我封锁,一直到十三年前,我才告知少帮主,而杭州一战后,雷逸峰就成为了第五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雷霆震惊万分,“难道连你们两兄妹,事先都一点都不知道么?” 东方苍龙长叹道:“为了使雷奇峰逃脱的苦肉计演活,就连我们兄妹开始都毫不知情,都以为雷奇峰是叛徒,而等到我们知道这个秘密时,我们都已经做了很多永远无法挽回的事情。” 神龙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惆怅,龙香不语,但泪眼迷茫,华明驮的一条命,还有龙香终身的幸福,都远离了,永远回不来了。 当年龙香嫁南宫长万,一大半是为了表示自己和雷逸峰断绝关系。她对雷逸峰的爱在他跟随雷奇峰下山那一刻死去,坠落成为了恨。当年天真又无知的龙香,选择嫁给一个雷逸峰绝对瞧不起的人,一个和雷逸峰完全相反的人,作为报复雷逸峰的手段。 直到那天,在泪眼中得到真相,才发觉自己欺骗了自己的青春。于是爱在后悔与自责中复活,复活的沉重,复活的虚弱。 我知道了真相,但我已经不能回头,不能回头。 刺龙(三) 龙香的幸福、华明驮的性命,还有当年追捕雷奇峰的众多武林人士的性命,都牺牲了。这些牺牲,为的只是一个目的,为的只是“西施计划”。 “但问题是,”东方苍龙摇头,“这些牺牲,一直到现在,都是没有价值的。因为西施计划,直到现在,都没有启动。” 雷霆看着东方苍龙,他急切想知道为什么,但他知道东方苍龙会给他答案。 “谁也没有想到,你的父亲,会在最后一场表演时疯掉,从此失踪。” 雷霆急道:“你说什么?” 东方苍龙叹道:“原来江湖传闻是真的,幻龙掌伤心,怒拳伤脑,有毁天灭地之威,却无拯救自我的能力,后伤人先伤己。你父亲牺牲你叔叔的幸福,他已经很矛盾了,当天的围捕中,你父亲亲眼见到你叔叔倒下,又亲手杀了他的好友华明驮,他心中的矛盾达到了极限。如此的压力,我都不知能否承受,更何况,你父亲的神智本来就已经受伤?” 雷霆震惊,这是他绝对想不到的事情,这也绝对是西施计划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他不愿相信,但东方苍龙口中的话语,不能否认。 东方苍龙打碎一面墙壁,从里面取出另一封信。东方苍龙递给雷霆。“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是战长老转交给我的。” “吾儿见汝父所遗此物之日,必定已经成年。汝父为家国大计,不得已弃汝,望吾儿勿怪。东方苍龙与吾情同兄弟,且天下武艺才德,未有过东方者,故托之遗孤。吾儿当认东方苍龙为义父,东方必代吾尽严父之责,汝亦必奉东方如汝父,爱之敬之。保家卫国,舍身卫道,方为我雷家男儿。吾儿切记。不慈父雷奇峰惭愧执笔。”雷霆终于能够看见生父的留言,纵然只是留言。原来雷霆不是没人爱的孩子,原来雷霆不是没父亲的孩子! 雷霆跪地,遥向岳阳拜倒,泣声道:“孩儿领命,父亲教诲,自当谨记在心!”战火雷摸着眼睛喃喃道:“搞什么搞,害的我都要,哇……”他放声大哭。 东方苍龙抚摸着雷霆的头发,“孩子,你知道了吗,你是英雄的儿子,你也是我的儿子!这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牵挂你,担心你是不是成为一个像你父亲一样顶天立地的人物,二十多年前你周岁的生日,我就答应雷奇峰,要成为你的义父,你生父未曾教你一天,要让你成为英雄人物,这个责任自然是落在我东方苍龙的身上了。只是好在,你还好,还好。” 雷霆跪向东方苍龙,他强忍着不能哭出来,更强忍着不说任何伤心的话语,但他的衣裳却不比其他三个人更干燥。 取出地底埋藏的箱子,东方苍龙取出一件黑色披风,正如雷霆的披风,但披风上绣满龙纹。东方苍龙将它披上雷霆身上,“这种龙纹,只有我东方家族才拥有,只有轩辕的后人才配拥有!东方家族第九十八代家主东方苍龙,今日赐你为东方家族的后人,从今天起,你就是黄帝的,正统传人!”他扶起雷霆,“从今天起,你就是最骄傲的东方族人了。” 东方族人,黄帝的嫡系子孙,神州最骄傲的家族! 方才的打斗已经惊动了远处的丐帮人众,远远传来隐约的人声。东方苍龙看着雷霆道:“儿子,你先回去,免得他们看见我们在一起,泄漏了我们的机密。记住,我们今天所说的事情,再不能有人知道!” 雷霆点头道:“好,我去了。明天你召集几位长老,我有要事要告诉你们。” 东方苍龙道:“要事?” “非常要事。” 雷霆的背影瞬间消失,东方苍龙看着他,脸上浮现笑容。他对战火雷说道:“其实我也不算老,但每次看见这些孩子,我都觉得自己还真是老了。” 战火雷笑道:“帮主说笑了,说起老,谁比得上我?我的孙女都有这么大了。也许过不了多久,我的曾孙都会出世。”他看着龙香道:“只怕你们不肯把你们的玉树交给我家的风铃。” 东方苍龙忽然长叹,龙香的脸色忽然变得伤感,东方苍龙看着一弯明月,惆怅道:“玉树,风铃,玉树,风铃……” 大家看着地图,每个人的眉头都皱的很紧。雷霆道:“当初每个门派都说,消息是从丐帮得到的,但是在鹰愁峡,丐帮中出现的人也并不多。” 南宫玉树冷冷道:“我在偶然的时候,得知萧子腾要图谋大事,我更知道萧子腾手段厉害,所以我就假扮明满天,投奔萧子腾。根据我在他手下得到的信息,是他找人假扮丐帮弟子,传播这个消息,他再扮成朝廷命官,促使各大门派争斗,死伤无数,引起武林纷争。依我看,这些地图根本就不可信。”他说到武林纷争时仍然无动于衷,仿佛武林根本就与自己无关。南宫玉树根本就没有将旁人的性命放在心上,他也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东方苍龙摇头道:“不,这些地图,绝对是正确的。”他看着眼前的五位长老,自己的义子和侄子,沉吟半刻,终于说道:“其实在金国皇宫之内,有一个本帮的卧底。” 众人都是一惊,只有雷霆、龙香与战火雷不动声色。本来丐帮卧底混入金国内部,的确可以让人吃惊,但当年噬主背国的雷奇峰都是卧底,现在冒出一个卧底在金都也不足为奇。 东方苍龙接着道:“这个卧底是三十年前混入金国的,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追查当年失落的《紫剑录》。” 他向南宫玉树问道:“你是不是奇怪?《紫剑录》再神妙也不过是一本书而已,为什么会需要有人为了它卧底三十年之久?”玉树没有回答,他等着东方苍龙的答案。 东方苍龙叹道:“因为《紫剑录》不止是一本书而已,你们知道《紫剑录》的来历后就不会奇怪了。这个故事是在将近一百年前的事情了,当年的辽国皇帝耶律洪基,野心勃勃,南下中原,意图统一天下。是时他的部队长驱直入,攻城略地,直侵淮河。武林中人为了保卫国家,纷纷团结起来,成立了一个叫做‘云从龙’的组织。” 这个故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就连南宫长万、炼山东等人都未曾听闻,南宫玉树冷然道:“这与武林盟不是同样的么?”东方苍龙道:“当年的武林盟,何尝不是一百年前的云从龙?云从龙组成奇兵,协助城防,杀袭金国将领,扰乱阵营,在辽军的敌营之中翻江倒海,甚至将皇帝耶律洪基重伤。” 众人大呼道:“好!”都是神思飞扬,不知当年‘云从龙’中诸君,都是如何风采。 东方苍龙摇头道:“可惜,叛徒出卖,云从龙被围困在断龙谷,千军万马围攻云从龙,当年武林中的一批精英就此全军覆没!” 雷霆一惊,皱眉长叹道:“全军覆没!先贤为国为民,当真是叫后人惭愧!” 东方苍龙说道:“我方虽然伤亡惨重,但契丹人也不好过,前方的将领死了一半,最精锐的三万人马也一个都没有活下来。我方英烈虽然牺牲,但他们的道义和武学却火尽薪传,更衍生了武学至尊的《紫剑录》!” “云从龙的两万人困守断云谷,心知再无生望,更已经决心一死殉国。但他们都是武林中的宗师,一旦身死,只怕各大门派的武功都会失传。金兵进攻在即,众位先贤于是将门派武功和自己的领悟精要写出,写成了一本厚厚的手册。” 炼山东插口道:“难道这就是《紫剑录》?” 东方苍龙摇头道:“各位前辈写成了这本手册,将他交给了其中轻功最高的华山派前辈吴翔。众位前辈誓死突围,为吴掌门杀出一条血路,当年的一千精英,只有吴翔一人生还。可惜吴前辈身受重伤,被金国高手断月尊者杀死。好在吴前辈仙去之前,将这本手册给了他的一个至交。这位至交为了为好友报仇,世代研习手册上的功夫,自成一脉,最终在他的一个后人手上发扬光大,熔为一炉,将断月尊者格杀中都,从此名震天下!” 众人不约而同叫道,“紫剑先生!”东方苍龙点头,这人正是武林中神话南紫剑。 东方苍龙淡淡道:“你们知道了吧,《紫剑录》就是云从龙众位前辈鲜血的合集,更是神州不灭的象征,所以我们不计任何代价都一定要将它夺回!” 刺龙(四) 东方苍龙看着那三张地图,缓缓道“月夜苍狼,正是三十年前的那人,给了我们这个消息。这个人,战长老也是知道的。”三十年前东方苍龙都只有十岁,这些秘密,自然是东方苍穹和战火雷告诉他的。 南宫长万皱眉道:“何必这么麻烦,既然能把讯息藏在镖车上,为什么不直接送给燕京的弟子?” 东方苍龙点头道:“此事我也甚为奇怪,为与那人联络,我丐帮三十年来都在皇城之外设立红旗分舵,月夜苍狼既然有事要联系我,何至于花费这么多的周折?”他沉吟不语,忽道:“炼山东,联络燕京红旗分舵,但不必言语太多。我怀疑红旗分舵可能已经暴露。” 龙香秀眉紧促,低声道:“红旗分舵近两个月来,都未曾与我总舵联络,帮主,他们可能……”南宫玉树插话道:“有关这封信,包括这一趟镖,萧子腾早就知道,他背后那个主子,我怀疑就是金国人,甚至有可能就是完颜亮自己。” 战火雷摇头道:“若然如此,为何金国人不早将这封信销毁,让他落在我们手……”他忽然愣住,然后所有人异口同声道:“将计就计。” 东方苍龙一拍桌子道:“这件事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萧子腾发现了密信,但他故意将计就计,不动声色,却放出消息。他先让大宋武林为了这封信闹出矛盾,引起冲突。再让得到信的那些高手潜入金宫,盗取《紫剑录》,瓮中捉鳖,除掉他们。我看萧子腾巴不得得到那封信信的人,是我们。” 战火雷点头道:“香儿的考虑看来十分正确,所以,我看这个《紫剑录》是万万不可取的。藏云阁中只怕现在已经是重兵防守,机关重重。而且,我怀疑,我们的那个卧底,此刻已经暴露。” 炼山东冷冷道:“那个卧底,究竟是什么人?我看也许是他主动暴露给了完颜亮吧。” 战火雷大怒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怀疑北……那个卧底,是最忠诚的人,他为国拼命的时候,你不知道还在哪里晃荡呢。” 炼山东冷冷道:“哼,我不是东西,难道阁下是?二十年前帮中大乱时,尊驾又去了哪里?” 战火雷大怒道:“你再说一遍试试!”他大锤抡起,就要开打。 东方苍龙大喝道:“住口!”他的年纪比两人年轻多了,但丐帮等级森严,两人不敢再言语。东方苍龙淡淡道:“以前的事情,不必再提。但直到现在,金宫中还没有传出什么风声,应该还没有暴露。” 雷霆忽然道:“不对,绝对不对。”他看着众人道:“这件事情,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如果萧子腾知道那个卧底的事情,为什么公主会被装在棺材里,运到大宋?” 龙香大惊道:“什么?什么公主?” 雷霆此时无从隐瞒,说道:“威虎镖局运送的货物,不但有《紫剑录》的信息,还有一个公主。就是藏云阁的沁水公主。如果完颜亮知道信件的事情。完颜亮为什么又没有救走公主?” 龙香惊道:“沁儿是公主?”她随即恍然,“怪不得她有如此气质。” 战火雷皱眉道:“公主怎么可能藏在那个镖车里面?也许沁儿是假冒的公主。” 雷霆摇头道:“她不会骗我!” 炼山东却坐不住了,他抽出长鞭,恨恨道:“我杀了她!”金国公主居然敢走近大宋国土住进丐帮!她的国家是大宋的死敌,杀了她,也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南宫长万一直没有说话,但现在他巨锏挥动,挡住炼山东的路,摇头道:“不可。” “为何不可?她是金国的公主!” 南宫长万摇头道:“不可。”炼山东喝道:“为何不可?”南宫长万顿了一顿,大声道:“冤有头,债有主。” 炼山东转身,但雷霆早已如铁塔一般挡在面前。 炼山东正色道:“别说你跟沁儿没有什么,就算她已经是你的女人,我还是要杀了她。你身边留下这种女人,终究是祸患。大侠你作,小人我当。炼山东声名狼藉,再杀个把女人,也算不了什么。你要是舍不得那个女人想为她报仇,炼山东将人头交给你。” 雷霆沉声道:“我答应过沁儿,要护送她回家的。闪电侠答应别人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 东方苍龙淡淡道:“对!炼长老,杀了她,杀了金国的公主,好给完颜亮一个进攻大宋的理由!”他的声音不大,但炼山东却不再言语。他脸上冷汗流出,惭愧道:“属下,太莽撞了!” 东方苍龙看着雷霆,问道:“你真的要送她回去?” 雷霆点头道:“我答应了她的。” 东方苍龙皱眉道:“你明知她是金国的公主,你也答应她了?你明知她是金国的公主,你也带她来了丐帮?”雷霆一时语塞,低声道:“她只是一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东方苍龙沉声道:“我看你也是一个孩子,你也什么都不懂。”雷霆心下惭愧,低下头,却坚定道:“不管她是什么人,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她,便要实现诺言。”东方苍龙盯着他,忽然道:“她是不是你的女人?”雷霆一惊,低声道:“不是。” 东方苍龙沉思道:“你讲究信用,本也是好事。你既然有包容金国公主的勇气,我东方苍龙难道没有放过她的气度?好,这个公主,既然是你找来的,就交给你解决了。你要知道,虽然金国的动机我们无法摸清,但燕京皇宫守卫森严却是事实,去了就是九死一生。你真的要去?” 雷霆点头道:“我真的要去。”他忽然想起了刘民,那个武功低微的小人物都知道信义的可贵,难道堂堂闪电侠会不知道? 东方苍龙抚掌赞道:“好,不愧是糊涂的徒弟。好,公主留在大宋也是危险的事情,丐帮大会之后,你就去吧。只要送公主回去就可以了,《紫剑录》的事情,就不要去管。记着,危险的时候,就拿这个女人作人质,据说完颜亮十分喜爱沁水公主,一定投鼠忌器。” 雷霆点头,“我知道了”。 东方苍龙用力捶了捶自己的头,完颜沁的存在,使刚才所有猜测乱成一团,东方苍龙叹道:“这件事情,以后再议吧。我们先不要行动,我相信,如果卧底还很安全,他一定会给我们更多消息的。” 他仰视窗外,看着那盛开的朝霞,“从我们得到了的消息看,参与了落雁林中争夺的门派便有十五个,而几乎武林中所有的门派都知道《紫剑录》的下落就在那封信中。完颜亮只用了区区一封信,便让整个武林陷入争夺之中,落雁林中的那十五个门派,更是互相矛盾重重,武林从此多事,今年的丐帮大会,只怕……完颜亮已经开始行动,看来金国入侵,也是迟早的事情……我们大干一场的时候,很快就要来临了!”眼前朝霞如血,抹红半空。只是不知完颜亮厉兵秣马进犯中土,到时流血漂橹,会否就像眼前的朝霞,铺天盖地! 江湖卷30丐帮大会 三十 丐帮大会 丐帮大会(一) 丐帮大会的最初任务是人事任免,在七月十五,创教的纪念日,提升或任免各地的堂主,增多或减少弟子的麻袋。有时,丐帮大会还是帮主的去留日,在这一天,丐帮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一个一袋弟子甚至可以当众说出帮主的成败,曾经就有一个帮主就是在丐帮大会上被弟子给推翻下台。现在丐帮大会上,与丐帮有仇怨的道上兄弟可以到丐帮总舵寻仇。同时,丐帮大会还是丐帮与天下人偿还恩仇之日,天下英雄若是与丐帮中人有任何仇怨,都可以在这一天与对头单独了结,但若是过了七月十五,则丐帮弟子与旁人的恩仇,整个丐帮都要插手。 自第一同盟崩溃之后,武林中的力量,算起来,丐帮、南少林、东皇帝庄各自雄霸一方,为天下首领,而丐帮弟子众多,实力雄厚,东方苍龙接掌帮主之后,更是风生水起,其余门派再也难以望其项背,隐然便是抗金首脑,是以丐帮一举一动,都为天下人关心…… 此次大会的会场在岳阳郊区荒山之中的量天尺。量天尺地势很是奇特,仿佛就是一根巨大的石柱一般的小山,整座山一般的粗细,山顶平坦如镜,圆径有足足十丈,可容上百人。量天尺为群山环抱,仿佛就是山谷之中突出来一根铁柱,在外围的山上八个方向有八条铁索,连接在中心的量天尺。要等上量天尺,这八条铁索就是唯一的道路。这些铁索光滑溜溜,要想登上量天尺,不具备惊人的业绩是万万没有可能的。丐帮大会比雷霆想象中的还要热闹,时间只是中午,丐帮弟子两千人已经到场,而各个门派参加丐帮大会的人,也有了上千人,尚在络绎不绝赶到。丐帮气派非凡,这整片山脉都是丐帮大会的会场,丐帮弟子忙忙碌碌,在量天尺四面设置席位,想必这量天尺便是大会的主舞台了。 雷霆看着乞丐们忙忙碌碌,在这片山脉中迈步徐行,暗自思索从东方苍龙处学来的幻龙掌。江湖武功万千,但熟能生巧都是一个不变的至理,本来雷霆天赋再高,看了一遍也无法将这套高深武功学会,但在东方苍龙的杀气威胁之下,当晚动手的每一个情节都不得不牢牢烙印在心中,让雷霆于顷刻间学会这套神功。春风吹来,雷霆觉得四周都似乎是暖洋洋的,他忽然决定去看看沁儿,她整个上午都跟龙香混在一起,女人们挤在一起究竟有什么好谈的?雷霆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就向他怎么也不明白在一个个商店中逛来逛去究竟有什么愉快一样。雷霆转身,忽然看见一个很想看见但是没有预料到的人。 神农一笑?! 神农一笑也有点吃惊在这里碰到雷霆。同雷霆一样,他也在思索,苦苦思索,雷霆看着他一脸的苦闷,也忍不住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又在发什么愁?”雷霆做了一个古怪的嘴脸,“是不是你小姨子又来找你了?” 雷霆总是喜欢拿他的小姨子开神农一笑的涮,他一直都觉得神农一笑夫妻俩都实在是活宝,神农一笑倒也罢了,容敏儿居然能够强迫自己的丈夫娶自己的妹妹,这点可就惊世骇俗,让雷霆总是忍不住叫好。神农一笑将脸一沉,他当然知道这个大个子是谁了,糊涂与雷霆这两师徒在神农架捣的乱并不少,他只是奇怪了为什么忽然之间把胡子给剃了,他一直都认为男人就应该有很漂亮的胡子。神农一笑瞪了他一眼,“没大没小,我多少也算是你的前辈,你不要老是这样不讲辈分好不好?你就跟你的师父糊涂一模一样,都叫人头痛。”他叹了一口气,想当年糊涂曾夸下海口,说要将雷霆教成一个懂礼貌和细心的君子,我神农一笑当年几乎当真,结果教出来的也就是这个鬼样子。也是,他糊涂自己就狂放不羁,疯疯癫癫,他自己都不是什么君子,还能指望他教出一个什么东西出来? 他然后用很认真的语气再说了一句他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遍的话,“容婕儿已经失踪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武林中,甚至连血雨楼的人都找不到她的踪迹!她有意避开我夫妻,我自然更加不知道了。”他想到自己的悲惨遭遇,眉头不自觉的锁起,容婕儿毫无音信,容敏儿担心妹妹,每天都要骂神农一笑不知几百万句。堂堂医仙,天下第一美男子,又偏偏是一个怕老婆的角儿,这些年因此可够受的了。他忍不住同情自己,为什么那么多人,长得都像猪八戒的孪生兄弟似的,却偏偏能够取到温柔的娇妻,自己的老婆本来也是个美娇娘,为什么她的脾气偏偏就是一点都不温柔,而且自己看来也就是个贱种,每天被老婆打骂,居然不敢还手,竟然还乐在其中,简直是一塌糊涂! 他听见雷霆哈哈怪笑,忍不住正色道:“你们两师徒都是一个德性。你,你怎么也在这里?难道你最近手背,连都输光了,所以就只有过来当乞丐?” 雷霆苦笑道:“我不但当了乞丐,还是乞丐头子的干儿子。” 神农一笑有点吃惊,他小声道:“东方苍龙知道你的身份么?”雷霆苦笑道:“天下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过他?”神农一笑愕然道:“此公孤傲不群,我只道他气量也必定狭小,却没料到他有如此胸怀。” 雷霆问道:“那你来干什么?啊,你是不是又调戏了哪一家的良家妇女,因此敏婶找你麻烦,你就过来避难了?”神农一笑骂道:“狗嘴之中,难有象牙,吾是信也。”雷霆笑道:“那你究竟是来干什么?参加丐帮大会?” 神农一笑看着雷霆,沉默了好大一阵子,仿佛又想到了那个方才一直让他困扰的难题,他摇头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来的目的,你不会想知道。你别烦我……”他不再言语,背负双手,有若游龙,飘然离去。留下雷霆一个人奇怪。 神农一笑其实想告诉雷霆他来的目的,但他不敢,也不忍。十几年来他每年来到这里,只是为了一个人,同时为了他身为医者的责任。但每一次他都失望而去,虽然每一次,他都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量天尺二十里之外,依旧是荒山,湖南的荒山多得让人头昏眼花,不过这里居然还有一座小亭子,而他要找的人,已经在等他。明媚,鸟语花香,亭子里面的那个身影却如此单薄,却如此寒冷。 神农一笑看着他,“我来了。” 南宫玉树点点头,他的眼神温和,但语调仍然是冷冰冰,“我在等你。” 丐帮大会(二) 月亮开始出现的时候,丐帮大会开始了。在量天尺周围的山顶上,坐满了来自各方的豪杰。丐帮弟子分派位置,东方之众,乃是道家的武林高手,那是龙虎山、青城观、崆峒派等帮派的豪侠,更有南派道教的创始人张紫阳道长,以及各位的弟子门人。西方座位,分给佛门弟子,那是南少林苦痴方丈率领而来的数十高手,更有五台山、普陀山、九华山、峨眉山的诸位朋友。南方尽是江湖草莽,也有些是原先八字军、洞庭军的旧部北方则是丐帮本部弟子。 这一场大会,与会之人至少有了四千,四面山头满满的坐着,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众人落座,丐帮中的酒肉饭菜流水价一般的端上,分派到众人面前。量天尺八方各有一个巨大油缸,火焰熊熊,可燎苍天。 炼山东飞身上铁链,如履平地走到量天尺的正中,抱拳向大家,宣布丐帮大会正式开始。他拿着一张破布,大声说出丐帮今年的升免。本来武林中自有规矩,各帮内务之事,旁人不宜与闻,但丐帮向来以坦诚为先,纵然是帮中事务,也不加丝毫隐瞒。杭州分舵的刘舵主身为丐帮弟子反而聚敛钱财花天酒地,已经被去掉麻袋驱逐出帮;锦州分舵的程舵主则因为勾结官府抢占民财而被九刀穿洞而死。雷霆有点不耐烦,他身边的完颜沁却很有兴趣地听着,听到各种残忍的刑罚时又面露厌恶的神情。 沁儿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面中。沁儿毕竟是金国的公主,雷霆则要送她回去,东方苍龙怎么会让她亲眼目睹丐帮大会?“她怎么能出席丐帮大会?让金国人知道我们的虚实,那还了得?”炼山东的想法也是如此。但是东方苍龙不这么认为,“完颜亮在大宋有的是密探,完颜沁能够看到的东西,完颜亮的人同样能够看到。但是我偏偏要让完颜沁见识一下我们中原武林的强大,让完颜亮同样也见识到这一点!” 今日的丐帮大会似乎与往年的并没有太多的不同,有江湖人之间的恩仇,有帮派之间的纷扰,有整个抗金局势的探讨。此间酒肉不断,一众好手隔台相问,探讨天下,其中的重点自然是金宋两国之间的战争阴云。自从公元1141年的绍兴合议,屈辱的和平延续了二十年,但自从完颜亮登基,便不断传出军队整编,意欲南侵的消息。去年宋国大臣叶义问出使金国回来,便向朝廷报告了他对两国和平的悲观判断,宋高宗宁可不相信,江湖人却宁可相信。 炼山东将帮务处理完毕,接着等上量天尺的却是山洞大刀门的门主耿聪,为众人带来来自金国内部的许多消息。中原武林人才辈出,而尤以山东地区最为精锐。当年女真人南侵,占据中原大部分地带,中原武林门派或玉石俱焚,或迁移到了江南,但也有少数门派依旧留在沦陷区,向亡国之民传授道义武学,以求自救。大刀门根在济南,并未南迁,更不断团结义民,谋划恢复,最为南武林所敬重。耿聪一登台,便是一片海啸一般的掌声。 耿聪示意众人平静下来,向众人朗声道:“耿某人一直都身在山东,那里是夫子之乡,却为金国人给占据了,那些蛮夷牲畜,却盘踞在圣人的故土之上,而我们堂堂的华夏之人,却成了他们的奴隶,这奴隶一样的日子,我们都已经过够了!山东的汉子二话不说,只等着王师开拔,立刻便会群起响应,光复中原!”他说了一声,众人便高声喝彩,掌声如雷。沁儿皱着眉头,低声说道:“山东是圣人的故乡,大金国也知道啊,父皇将那里保护得很好,那里的建筑并没有任何的损伤,夫子的后代也世袭了下来啊。他还生气什么?”她毫无心机,想到什么便说了出来,风铃坐在他身旁,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喝道:“你胡说什么!”沁儿一惊,不敢多话,望着雷霆,眼眶中泪水盈盈,便要哭出来。风铃吓了一跳,她也是心直口快,何况她也不知沁儿是金国的公主,眼见将她吓住,也是手忙脚乱。哪知泪光闪动,却并没有哭出来,风铃心中一奇,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正北方的座位上雷霆与东方苍龙正在指点豪言。 此次排位,东方苍龙有意将他的位置就放在了自己旁边。他嘴上不说,心中却早有计较,丐帮中人才济济,但并未有太多绝顶人物,首领人物上颇有点后继无人。自己正当壮年,至少还可以当上二十年帮主,但这四位长老中,炼山东与战火雷都已老迈,能继承他们地位的,就唯有雷霆与南宫玉树两人了。玉树,玉树却有他的难处,此后帮中的砥柱人物,则唯有雷霆莫属,他将雷霆放在自己身旁,就是为了突出他的地位,先在众人面前立威。这些人都坐在丐帮的座次的中心位置,东方苍龙正中,雷霆在他右手,风铃却在他的右下方。 雷霆听耿聪说得豪迈,忍不住赞道:“好汉子,有骨气!”东方苍龙点头道:“他坚守正道,自然是了不起,但他的弟弟耿京却更了不起。山东之地沦亡已经有了这么些年了,镇压的相当厉害,但他却依旧能拉起一支队伍,聚众上万,反抗异族。”雷霆点头道:“与他们相必,我们这些人蜗居南方,反而没了骨气。”东方苍龙笑道:“也不是这样,南方的这些豪侠,大半也是当年北方沦陷之后保留下来的火种,他们在北方锲而不舍,我们在南方囤积力量,也是一样。”雷霆黯然道:“囤积力量,可这江南的好地方,只要人一旦安定下来,便毫无斗志,消磨,又能囤积起来什么力量?” 丐帮大会(三) 他们两人低声交谈,耿聪的声音依旧四方回荡。“自从完颜亮登基以来,便在图谋南侵,谋划实非仓促。前年,他就开始营建在汴京的宫殿,说是要将大宋朝吞并之后,再迁都汴京。”众人齐声大骂,耿聪继续道:“到了去年,他更召集整个金国的丁壮充军,连二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者,全部都必须担当军人,各路军区调马造船,营造军器,如今,就他准备的器械、粮草、军资来看,他至少可以供应一支,一百万人的军队,转战天下!”他此言一出,众人尽是倒抽一口凉气。众人都知道耿聪为人厚重,他说是一百万,只怕就一百万还不止了,金国骑兵号称“满万无敌”,那一百万大军南下,大宋朝如何抵抗得住? 耿聪用力摆手,大声道:“但是,金国内部的情况,也并不是都在按照着完颜亮的意思进行!”大刀门练的都是外功,内力并没有什么修为,他这几声那是单纯靠着嗓子喊出来的。“从今年开始,金国内部各个族人都已经开始起义反抗,有的占据城池,有的,镇守山林,整个金国虽然看起来稳稳当当,却已经是天翻地覆了!就连契丹人,都奇兵反抗,金国人在北边,只怕都快要顶不住了!”众人齐声喝彩,都只盼金国人的日子就此结束。东方苍龙皱眉摇头道:“金国人的根基稳得很,完颜亮更是不世雄才,那些变民造反,早晚被他镇压下去。”却听一个声音震荡道:“耿聪先生,中原豪杰纷起,北少林的那些秃驴们,有什么动静没有!”众人一奇,顺着声音望了过去,正是南少林的苦痴方丈,他自己头脑光光,却也称别人为秃驴。但他义正词严,豪气浩荡,众人都不敢有半点不敬的表情,唯有沁儿什么都不懂,又忍不住向风铃低声问道:“风铃姐姐,‘秃驴’是什么啊?” 风铃苦笑道:“秃驴就是和尚了。”沁儿微微点头,“原来秃驴就是和尚,而不是秃头的驴马,这个要好好的记住,嗯,还是有很多知识佛经上面是没有的。为什么要叫秃驴?驴子与和尚是什么关系?难道是因为佛家提倡万物平等,是以人和驴子并无上下贵贱之分么?”她从小便陶冶汉学文化,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偏偏就是不知道“秃驴”所谓何物。 耿聪一愣,大声道:“阁下是南少林的好汉么?”苦痴合十道:“贫僧苦痴,是少林寺方丈。”耿聪“哦”了一声,大声道:“回方丈的话,北少林既不与金国联系,更不参与义军行动,置身事外了。”苦痴恨恨道:“他们倒是会当和尚,该闹事的时候闹事,该出家的时候出家,现在这缩头乌龟还当得上瘾了!当此国破家亡之际,便是出家人,也不能置身天地之外,便是我等慈悲心肠,也不得不施展阎王手段!”他正气浩荡,众人齐声喝彩,赞道:“好和尚!” 雷霆与东方苍龙都是老江湖,自然知道苦痴为何愤怒,风铃这些年却一直都待在丐帮,江湖上的故事反而不清楚了,她想找南宫玉树问一下,但龙香、南宫长万都在,南宫玉树却偏偏不在。她伸直身子,凑到东方苍龙身前,问道:“帮主,他那个南少林与北少林,又是怎么回事?” 风铃向来调皮捣蛋,性子刁蛮的很,也就是在南宫玉树面前尚有三分收敛而已。东方苍龙对她极为宠爱,就如亲生女儿一般。他微微一笑,说道:“都说自己是江湖上的老手了,难道连这些故老知识都不知道?少林寺本来只在嵩山,乃是由达摩祖师传下来的武学,南方寺庙众多,却并没有少林寺。只是靖康之后,天下崩溃,少林寺中的人,也就分成了两派。一派人认为天下动荡,不是出家人管得的,只想在寺中安保太平。而另一派人则认为佛家有普度众生的职责,应该组织义军,反抗金人。这两派人在少林寺争执不休,最终竟然大打出手。” 风铃听少林寺的和尚内讧,顿时更有了兴趣,问道:“那又是哪一派人胜了?伤了几个,死了几个?”东方苍龙摇头道:“这个我们便不知道了。只知道当日一战,主战一派的和尚们声称不愿再留在蛮夷统治的地区,要另寻圣地,再布佛法,于是这一行人便一路南下,搜寻胜地。他们担心金国人南侵的会更严重,是以走到了大地的最南端,这才在福建建立了福清寺,武林中人称之为南少林。这一派少林弟子担心在北方的少林会就此沉沦,因此建立的福清寺,无论寺院、建制都与嵩山少林,一模一样。”风铃道:“那当年参与武林盟,围攻日光城的,便是南少林一支了?”东方苍龙点头道:“南少林由碎玉大师开创,当年一战,南少林三百勇士全线阵亡,掌门人与敌酋同归于尽,苦痴等人承袭先贤精神,依旧是当年的慷慨悲歌之风。”雷霆忽然皱眉道:“当日在邓州,争夺那封迷信之时,北派少林的人也曾经去过。”东方苍龙点头道:“邓州尚在金国人的地界之中,北少林插手也是正常。”雷霆冷然道:“据说少林武功天下一绝,但看那些少林僧,却也不过尔尔。” 东方苍龙点头道:“据说当年南下的少林僧,都是血勇之辈,武功其实是高过北派少林的那些和尚。这些僧人建立南少林,便是要继承少林的所有精髓,福州的那座南少林寺,便与嵩山少林寺一模一样,南少林中同样建有达摩院、罗汉堂、铜人阵,据说连那里的花台都与北少林一般无二。”雷霆笑道:“要开宗立派,何必拾取旁人牙慧?”东方苍龙摇头道:“这便是少林文化与精神的传承,碎玉大师一脉,对这种传承的责任感太强了,只能让我辈敬服!” 耿聪继续道:“姓耿的此次南下,一路上见到的,都是大战在即的模样。完颜亮为了这场大战,已经准备了很多年了,而百姓的日子,更是没法儿过了,一尺箭翎便要上百钱!而大宋似乎一点准备都没有啊。我听说施宜生南下之时,也曾经向大宋给过警告,结果他一回到金国,就被完颜亮给烹死了。”他向着丐帮的方向大声说道:“东方帮主,行仁爱,守家国,是丐帮的千秋伟名,我今日此来,一是向大家告知前方的紧急情势,另一个目的,就是向东方帮主你要一句话。”众人目光齐刷刷放在东方苍龙身上,东方苍龙站起身来,傲然道:“完颜亮铁蹄南下,我丐帮便以百万人众,再铸一条万里长城!”这声音震荡四方,人人热血沸腾。 丐帮大会(四) 耿聪目中光华闪动,恭敬道:“谢钜子!”东方苍龙神色凝重,点头道:“东方苍龙之言,永世不改。”他扫视众人,缓缓坐下。这参加丐帮大会的无数门派,此时前来,就是要看丐帮今后的打算,见东方苍龙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都是心中宽慰。 这回,连雷霆也犯怪了,问道:“钜子?他为什么叫你钜子?”东方苍龙点头道:“这耿聪一直身处沦陷地区,武林上的故事,众人都忘得光了,他却都还记得。丐帮中的帮主,只怕也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被人称呼为钜子了。雷霆,我问你,如今丐帮遍布天下,所谓天下第一大帮,名副其实。但你是否知道,丐帮来自何处?又已经有了多少年的历史了?” 雷霆一愣,苦笑道:“这个我却不知道,似乎唐朝的时候就有了丐帮,已经好几百年了吧。”东方苍龙摇头道:“好几百年了,哼哼,雷霆,糊涂应该教过你,秦皇一统天下之前,中华是处在战国纷争之中,对吧。当时诸子百家,各有所长,你应该知道,其中有一个大人物,叫做,墨翟?” 雷霆“哎呀”了一声,顿时想起,这“钜子”二字他似乎曾经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但说道墨翟,他点头道:“墨翟就是墨子,他创出来的是一个墨家学派,遍布天下,这个学派的首领,就叫做‘钜子’。但,但这些又与丐帮有什么关系?” 东方苍龙看着他,又看着这四周的丐帮弟子,缓缓道:“墨家行迹遍布天下排忧解难,为世人谋利。当年秦皇扫灭六国,生灵涂炭,墨家为六国负责守城,却终究难挡西秦的步伐。当时天下众家,道家预知胜负,知道秦皇不可阻挡,是以归隐山林,以待后起,法家兵家本就为秦所用,儒家积极附庸,成为秦皇宠物,而唯有墨家始终坚持不屈,最终为秦始皇全部剿灭。要知道墨家的传人,都是担当天下道义之人,更鄙视王权。秦始皇对之深深顾忌,此后所谓焚书坑儒,坑儒也不过坑了三百人而已,焚书则是将整个墨家书籍全部焚毁。偌大的一个墨家学派,土崩瓦解,一部分人东渡东瀛,另一部分人则用另外的一种形势,延续了下来。” 雷霆恍然大悟,敬声道:“墨家虽然被秦皇所毁,但墨者的信仰依旧不会改变,侠士沦亡,但侠道却是由丐帮继承。”东方苍龙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墨家生活简朴,谁能生活的像乞丐一样简朴,墨家能够心系天下,身处荒郊,这也只有乞丐能够达到,墨家团体精神,墨家的严格约束,哪一项是除了丐帮人能够做到的?”他将手放在雷霆的肩上,“墨子的烟火,从秦始皇毁灭六国的那一天开始,传承到了丐帮的手中,一直到现在,一千三百年了。雷霆,这只火把注定都是由侠者传承,总会有这么一天,这只火把会传承到你的手中,我百年之后,这丐帮的担子,你也逃不掉。”雷霆只觉胸中豪气翻腾,重重点头,与东方苍龙同时放声大笑。 此刻耿聪也说到了紧要的关头,“所以,完颜亮对大宋的侵略,看来是不可避免了,他此刻能够随便调动的军队数目,至少在六十万之上。希望大家能够尽快做好准备。完颜亮南下之时,诸位英雄在江南抵抗,我们中原武林组建义军,在他的背后捣乱,好歹也让金狗看到我们大宋男儿的铁血豪气!”他说得慷慨激昂,众人齐声喝彩。耿聪向众人行了一个四方礼,这才小心翼翼从铁锁上走回自己的位置。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讲的都是完颜亮南侵的事情,不少人又想起了当年天剑城提出的那个建议,如今的局势,当务之急,便是团结起来,重建当年的武林盟! 崆峒派的一名道人忽然站了起来,飘然飞向量天尺,他整个人有如一只蜻蜓,在铁锁上点了三下,便稳稳落到量天尺上,这份轻功殊不简单,众人一齐鼓掌。那名道人面对东方苍龙的方向,大声道:“东方帮主,在下崆峒派玉环子,有礼了。今日丐帮大会,讨论的是天下大事,这件事情,我本不该在此间说出口,但此时干系到武林上无数门派,是以必须请东方帮主给出一个说法。”东方苍龙眉头微皱,向炼山东看了一眼。炼山东点头站起,大步跨在铁索之上,走上量天尺,抱拳道:“今日大会,本就是与天下英雄明辨恩仇,道长有话请说。” 玉环子看着东方苍龙,大声说道:“贫道想问的,是《紫剑录》的下落。”炼山东眉头一皱,大声道:“《紫剑录》据说失落在金国,并不在丐帮手中。”玉环子点头道:“贫道知道,但《紫剑录》的线索,却在丐帮手中!”众人听说《紫剑录》三字,至少有一半的人立刻想到了那日落雁林中一战,更是竖起了耳朵。 炼山东皱眉道:“有何凭证?”玉环之手指雷霆,冷冷道:“当日那封信便是落在了他的手上,我本人就看得清清楚楚。东方帮主,崆峒派不是觊觎《紫剑录》中的神功,但崆峒派失传的武学,倒有一大半是记录在《紫剑录》上。只盼帮主将《紫剑录》借给我们一观,我们只将崆峒派的武功抄写下来,至于其他门派的武学,崆峒门下若是多看了一个字,这对招子,就送给帮主了。”他此言一出,竟然是应着无数,《紫剑录》是“云从龙”中武学的总录,各大门派失落的武功倒有一大半在其中,众人有的是想补全师门武功,有的是想见识《紫剑录》上的上乘武学,纷纷应和。东方苍龙冷冷一哼,本来丐帮中便没有《紫剑录》,纵然是有,也断然没有任旁人抄摹的道理。雷霆按刀而立,大声道:“原来阁下想要那本《紫剑录》,那便拿来吧。” 玉环子奇道:“拿来什么?”雷霆笑道:“当然是三钱银子了。”玉环子皱眉道:“你要三钱银子干什么?”雷霆大笑道:“小弟最近正得到了那本《紫剑录》。”他话音一落,顿时人声鼎沸,雷霆又继续道:“小弟看这本书上都是武学上的最深道理,心中甚是愉悦。小弟不敢独吞,这本书既然是整个武林的财产,自然应该归还大家了。是以小弟已经与书局谈妥,三个月内就印刷他十万本《紫剑录》来,运销海内外,推算成本,需要整整三钱,道长既然要预定,便请将三钱成本先交上了。”玉环子大急道:“什么,你要将《紫剑录》拿去印刷?”雷霆笑道:“正是。” 丐帮大会(五) 玉环子大怒道:“这《紫剑录》无比珍贵,如何能够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你这岂不是要将我崆峒派的武功传给天下人!”雷霆奇道:“这《紫剑录》阁下可以抄写,我便不能印刷?阁下抄写,不过实惠一两个人而已,而我只要印上一印,便能造福整个武林,有何不可?所谓独乐乐,与众乐乐,孰乐?”玉环子气得浑身发抖,只觉得这人强词夺理,却偏偏难以找到什么破绽。这《紫剑录》中记录了整个武林中武学的大成,千金难得,这小子居然只要三钱银子,简直是不可容忍!雷霆见他一张脸气得都白了,大笑道:“道长若是觉得三钱银子太贵,我倒有个主意。这样吧,您就给上两钱银子,等到书到了之后,您在给上一钱银子,如何?”玉环子大骂道:“你,你,你……”简直是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却听一人大笑道:“好,说得好。今之庶人,少见黑则曰黑,多见黑则曰白,是之谓也!”玉环子怒目相向,却不知是从何发出,一口气全都撒在雷霆身上,大骂道:“你,你,你又是什么人?”雷霆淡淡一笑道:“贱名何足挂齿,在下行走江湖,也就是数年时间,江湖上人称为闪电侠。”这闪电侠三字出口,又是一阵骚动。闪电侠这些年在江湖上声明着实不小,却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方才那个声音大笑道:“原来是闪电侠,原来是闪电侠,好,好!” 东方苍龙冷冷道:“玉环子先生,《紫剑录》如今不在丐帮,我本也没有东西给你。便是《紫剑录》就在丐帮,我也不会轻易示人。那封信,也是我丐帮的人写下,由闪电侠亲手取来。这部书是我丐帮弟子拼着性命得来的,玉环子,凭什么?” 东方苍龙一生傲慢,说话之间完全不给玉环子以台阶。玉环子浑身发抖,正要再言语,忽听方才那个声音大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但天下人往往贪多,自家的那点武功都练不好。”玉环子正在气头上,忍不住大喝道:“阁下冷言冷语,究竟是何方神圣,有种便出来与玉环子一战!”他从腰间抽出一对乾坤圈,只等对手答话。却听四面八方的围观者忽然齐声惊呼,他眉头一皱,不明所以,忽听背后一人小声道:“玉环子先生,承让了。”这声音便就是在自己耳边传来,那人竟然已经不知不觉到了自己身旁,玉环子浑身汗毛倒竖,惊得待在原地。却听背后那人大笑道:“以阁下的资质,崆峒派本门武功都练不好,何必奢望《紫剑录》?那部经书在大金国稳如泰山,阁下也没有这个福分。”说着腰间一暖,一股大力涌来,身不由己的飞上半空,落在铁链之上,玉环子在铁链上再点了两下,落回本位,早已吓出一身冷汗。 北方座位之上,众人都是暗自吃惊,方才那人登台说话,推开玉环子,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他是如何登上量天尺的,大家却根本看不出来。东方苍龙眯起眼睛,点头道:“这手超越自然的轻功,当今天下,也就只有他了。”雷霆惊道:“刀君?”东方苍龙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他终于也出现了!” 刀君突然现身,一招之内赶走玉环子,来得实在是太快,量天尺上的炼山东丝毫都察觉不了,等到他凝神看去,那人竟然又不见了。他吃了一惊,随即感觉到此人便在自己身后。 炼山东出生入死几十年,自有一种比野兽还要敏锐的第六感,长吸一口气,忽然反手取出蜈蚣鞭,向脑后尽力挥舞。炼山东长鞭迅捷无比,但那人仿佛有了防备,高高跃起,长鞭无从捕捉。 忽然一道劲风压下,一只巨锏已经当头砸下,力大锏沉,来人闪身躲过,飘飘然落地。来人笑道:“丐帮待客,难道是如此?” 炼山东喘了一口气,狠狠盯着来人道:“鬼鬼祟祟偷偷摸摸,难道是客人所为?”他现在才看清来人的面目。飞舞乱发,飘逸胡须,飞扬浓眉,高傲鹰鼻,还有那年轻的眼眸。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但是他的眼睛还像一个孩子,一样灵动。 来人笑道:“豪气冲天问高手,明月古酒论英雄。” 炼山东倒吸一口气道:“刀君?” 按:南少林与北少林。少林分为南北两座少林,北方的少林是在嵩山上的少林寺,如今世界闻名者,便是这座少林寺了。而南少林则众说纷纭,至今未能论定。相传南少林是南拳的出处,曾经在清代为康熙皇帝下令焚毁。而据当今的考证,南少林的存在,有三种说法:一为莆田说,认为莆田林泉院便是南少林寺,林泉院建于南朝陈永定元年(公元557年),较嵩山少林寺晚建61年。二为泉州的东禅院,建于唐乾符(公元874―879年)中年,原名“镇国东禅少林寺”,今名“东禅寺”。三为福清南少林之说,而福清少林寺的建成时间并无任何记载,只能从考古结论推究其为宋代创建。《轩辕血》中所述,南少林为北宋灭亡之时的少林弟子南下创建,只是作者想象,仅供剧情发展,并无任何考古依据。 江湖卷31鹰奴 三十一 鹰奴 鹰奴(一) 鹰。(.) 鹰是天空的霸王,鹰是鸟中的帝皇。 这些形容不一定准确。因为鹰虽有霸王的霸气,又皇帝的傲气,却没有王者的“雄气”。所有的王者都喜欢奴隶他人的人生,都喜欢掌控他人的生死。但鹰却从来不喜欢管束他人,它甚至不喜欢管束自己。 鹰代表的,不是王权,而是自由。鹰是自由的精灵,它们将巢穴驻扎在生人勿近的地方,它们捕获猎物都是单独行动,甚至就是飞行于天际时,鹰都从来没有成群结队。因为它们不想让人打搅自己的自由,即使是同类。 奴。 奴隶,奴仆,奴才。 其实当奴才并不一定很凄惨,有的奴才甚至比许多贵族都过得潇洒。 但奴才就是奴才,就算是富甲天下的奴才,也还是奴才。奴才有许多种,奴才有许多类,但所有的奴才都有一个共同点,奴才,就绝对不是自由人。绝对。 鹰奴。 当一头鹰变成了奴才,会怎么样?也许它还可以天天追雀捕羊,也许它还可以做许多自己向往的事情,甚至,如果主人同意,它还可以高飞天空,穿洋过海。但它飞到哪里,腿上终究会有一个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永远在主人的手上。无论它飞到哪里,都飞不出主人的笼子。 他有天生向往自由的眼眸,有最最自由的刀与身体,他丝毫不受功名的牵绊,但他偏偏就是不能成为飞鹰,他永远就只能是鹰奴。他一出生,就有人要他用一生效忠,甚至他的名字,都是奴隶。 他就是刀君,天下最自由的奴才,天下最不自由的飞鹰。 刀君大笑道:“郑家奴今日特来会战天下英雄,愿江南才俊与我纵情生死,忘却胜负!”二十几年来,刀君纵横天下,只求纵情战斗,印证武学,为世人敬重,世人也深以能与刀君一战为荣。但刀君为战疯狂,与他交战根本就是寻死,也一直无人主动挑战他。 南宫长万大叫一声“好。”他更不答话,挥舞巨锏,直取中宫,但眼前一花,刀君早就没有人影。南宫长万战斗经验甚是丰富,将前刺之力转为后抡,锏打身后的刀君。却不知刀君的轻功冠绝天下,当今武林只怕只有戴三娘或可争锋,南宫长万力大锏沉,轻功造诣并不高深,如何是其对手? 刀君又一次轻易落在南宫长万背后,他现在只要手指轻轻点在南宫长万后颈,丐帮就会少一个北长老。但他并不着急,丈夫无法抵挡,妻子自然马上就会来的。 果然,冰光闪过,龙香的霜剑直刺刀君双目。刀君微微一笑,身体向后退,来势汹汹的一剑,居然没有他人飞得快,霜剑被轻易躲过。刀君大笑道:“好,夫妻两人一起上,更是过瘾。”南宫长万大吼一声,一锏打向龙香。 众人大吃一惊,难道南宫长万无法战胜对手狂性大发?否则为何打向自己的老婆?但他们马上明白。龙香挥剑挡过巨锏,她整个人被巨锏震得飞了起来,快捷无比飞向刀君。此刻龙香的快剑加上南宫长万给的冲力,速度奇快,大出刀君所料。 刀君大吃一惊,寒光闪动,鹰扬出鞘。鹰扬刀,正如他的主人,刀身狭长,轻且薄,但锋利非常,坚硬无比,琥珀的刀锋加上鹰爪状的把手,单看声势,便足以与凤凰争锋! 鹰扬出鞘,来不及对付龙香。刀身挡在刀君面前,如同一面盾牌,将霜剑挡住。以霜剑之锋利,居然都无法在鹰扬上留下一点痕迹。刀君一招解围,甚是兴奋,回身舞柳,削向龙香。龙香根本就没有抵挡,一招不成,她就再攻向刀君下盘,她不是拼命,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最好的铠甲。 刀君的刀没有碰上龙香,南宫长万的巨锏就挡住了去路。鹰扬锋利,但是相信也无法一举削断这么厚的巨锏。但是就算可以,刀君也不会,硬碰硬打,向来就不是刀君的风范。巨锏挡路,刀君居然跳起,站在了巨锏上。如此一来,龙香的进攻成了泡影,南宫长万的巨锏却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到自己。 刀君大笑,鹰扬舞动,向龙香的玉首飘去。龙香冷哼,居然也是一剑刺向刀君,要与他鱼死网破!南宫长万大惊,急忙远远扔掉巨锏。但巨锏扔掉,刀君却没有随着巨锏飞走。脚底一空,刀君的身体就下坠,飘向玉首的刀锋就飘向柳腰。但龙香的动作却无法再变,她的剑刹不住脚步,刺向无人的一片虚空。 龙香面色惨白,夫妻联手,却仍然失手。但她没有死,刀锋碰上柳腰,却点到为止。 刀君收刀,笑道:“你们两个回去吧。夫妻联手,果然厉害,若能同心,便可更上层楼!”刀君其实不像江湖中的传闻,他并不是见血方才开心的狂人。 龙香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南宫长万却是默然。的确,如果两人真的夫妻同心,他们不会败的这么早。南宫长万依旧是面无表情,飞身离开英雄台,龙香跺脚,还是离开。四众惊呼有如潮涌,丐帮三大长老都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却没有想到他轻轻易易,便能克制这三人,武功之高,恐怕当年的战虎雷奇峰都无法做到!其实论到真实武功,刀君虽然高强,却也未能有如此了得,但他的轻功却端的是独步天下,有如鬼魅,所谓一快打三慢,南宫长万这种武功碰上了他更是遇到了克星。何况他先声夺人,气势十足,占足了便宜,若是认真算来,南宫长万夫妇纵然是败,也绝无败得如此迅速的道理。 敌手难得,东方苍龙双眸中的满是兴奋。他站起身来,抱拳道:“刀君?” 刀君举刀大笑道:“正是完颜郑家奴。”东方苍龙点头道:“阁下前来丐帮大会,就是为了忘情一战?”刀君道:“与宿敌生死一战,本就是武者的宿命与荣耀,又需要什么别的理由了?不过大金国的皇上也希望我能在这一战之中大获全胜,为大金国扬威,另宋人气短。”众人都是一愣,万不料他说得这么直接。 风铃奇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金国人么?那他怎么还是十方武者?”却见完颜沁一脸璀璨,看着那人,忍不住问道:“你认识他?”沁儿点头道:“金国人都认识他,他是我们族人中最强大的战士,是永不坠落的雄鹰!完颜郑家奴,他的身体中流着皇家的血脉,是三军心目之中的战神!”风铃一愣,怒道:“他可是来砸场子的!”沁儿“噢”了一声,这次倒是乖乖闭嘴了,但俏脸却兴奋得通红。 鹰奴(二) 东方苍龙眉头紧皱,冷然道:“完颜郑家奴,原来你来此还有这种目的,我只道你笑傲江湖,不受任何人的节制。”刀君脸色黯然,苦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朝堂之上,更是身不由己。”东方苍龙淡淡道:“完颜亮叫你损我士气,那他南下的部队,都准备得怎么样了?他准备什么时候开战!” 刀君一时愕然,摇头道:“我不知道。为何?皇上又要开战?他……”他低头迟疑,忽听一人大喝道:“好,刀君,接我一招!”刀君抬头看时,天空便黑暗了。 黑色的斗篷,灰色的刀身,暗色的眼眸,雷霆的“一刀两断”骤然降临,霸气四溢,淹没了刀君。 沉重霸道的刀,汹涌澎湃的气劲,却只是斩到刀君身边的土地,尘土飞扬,声震九霄,就连量天尺都隐隐颤抖。连远远观看的四方豪杰都目瞪口呆。 雷霆根本就没有向刀君进攻,他淡淡道:“闪电侠不会偷袭你,这一刀,是让你认识我。”他很认真地说道:“纵情一战,笑看生死。” 刀君的脸上露出久违的兴奋,“我原以为丐帮就只有使掌的东方苍龙值得我期待,原来还有刀中的霸王!”他看着雷霆手中的雷刀,点头道:“你得到了雷刀,你杀了刀奴?”雷霆一愣,忽然想起当日刀奴曾经说过,这些年总共有十六个人取刀,却只有十四人埋骨刀冢,难道刀君,便是当日不死的那一人?他皱眉道:“你也见过刀奴?”刀君微微一笑,扬起手中鹰扬,亲弹刀锋,铮铮有声,笑道:“这把鹰扬,便是来自刀冢之中。”他看着雷霆,“你年纪轻轻,能够取到雷刀,实在是了不起。你不如让东方苍龙上场,你若是再练上个七八年,只怕便能稳稳胜过我了。” 雷霆冷冷道:“你要战,便开战!” 刀君大笑道:“对,是我小看高人了。生死一战,胜过十年苦练。好!你我全力一战,愿此战不朽!” 此战当然不朽!飞鹰对闪电,鹰扬撼狂雷,英雄台今天名副其实,琥珀和纯白色的刀锋纠缠舞动在一起,炫目的闪光和密集的碰撞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刀君的刀无比自由,但在雷霆强大真气的包裹下,空气凝固,他如何自由?雷霆的刀很沉重,但对手是灵活的飞鹰,沉重的刀也只能踩在夜空中。他们两人的刀,是刀的两个截然不同但又相互交通的道路,他们两人的刀,天生是彼此的克星。 在众人的眼中,雷霆是一道又一道闪电,刀君是一根飘摇的羽毛,闪电击中羽毛,羽毛会马上被殛成焦炭,但羽毛不但没有被闪电击中,反而在暴风中飘忽不定的飞舞,随时都有刺破天空的可能。雷霆的“一刀两断”无法碰到羽毛,“反客为主”搅乱了羽毛的行动,但羽毛又在刀锋缝隙中飘荡过来,“大江东去”固然可以将羽毛卷起来,但羽毛却在暗流中飞出,利用大江给他的速度反攻,就算是以一敌百的“一夫当关”也丝毫派不上用场,一夫纵可抵挡百万大军,也没有能力阻挡一根羽毛,何况是刀君的轻功独步天下,远在雷霆之上?其实雷霆的刀法同样可以制衡刀君,换作东方苍龙,双掌雄猛,可以用强大的内息控制羽毛,但雷霆却做不到。说到底,刀君终究是纵横天下将近三十年的刀君,雷霆终究只是江湖上的后起之秀,两人的差距是整整三十年的岁月。雷霆纵然可以一时与刀君纠缠,但早晚会支持不住。 果然,刀君一式“翱翔长空”,鬼魅般飞到雷霆的背后,他大叫一声“闪电侠,你败了!”鹰扬滑向雷霆背门。 雷霆大叫道:“笑话!”雷刀交给左手,右手使出一式“风急云怒”,以狂风吹散鹰扬的攻势,以愁云封印鹰扬的行动。雷霆此时气息运转急剧,“幻龙掌”的威力发挥到了极限。 刀君大吃一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刀中的高手会同时身怀掌法绝技。这下奇变突生,刀君完全无法防避,顿时受制。全身淹没于“幻龙掌”的阴云中。 刀君先机一失,陷入被动,雷霆当然不会客气,雷刀高举“一刀两断”全力击下。刀君躲闪不及,只能挥刀硬挡,羽毛遇上狂风,被吹得飞舞后退。 一招建功,雷霆哪里会放松进攻?飞身而上,“黄沙万里”将刀君淹没其中,“苍龙天降”降在被活埋的刀君头上。 雷霆刚才使出“风急云怒”已经让人吃惊,现在接连两式“幻龙掌”使出,众人皆是失色。没想到这个丐帮的少年,居然得到了东方苍龙的真传! “苍龙天降”强势登陆,刀君居然不怒反笑,他长刀挥舞,一式“锋行天下”穿透漫漫黄沙,逃出生天。兵法云:十则围之。雷霆的内力尚远不及刀君,自然被刀君轻易穿透封锁。刀君重获自由,飞到雷霆背后,“鹰击长空”快捷无比削到雷霆身上。 雷霆大吃一惊,来不及闪避,唯有内力贯注披风,硬挡鹰扬。但堂堂刀君,全力一击,雷霆的披风如何能完全抵挡?鹰扬砍碎披风上的真气,再砍上雷霆的背部,轰然一声,披风粉碎,衣衫破裂,众人齐声大惊,在这等刀劲之下,雷霆如何还能活下来?鹰扬刀砍上雷霆脊背,却难做寸进,郑家奴一惊,只见雷霆背上有一件古怪背心,银光闪闪居然连鹰扬刀都无法砍透。这吉光羽衣本是东方苍穹之物,本来由战火雷保管,此后归还东方苍龙,便赐给了雷霆。 鹰奴(三) 刀气翻滚,雷霆大叫一声,鲜血飞涌。但他却抓住这个机会,铁指夹住鹰扬,雷刀重砍刀君。 刀君的确想不到这个年轻人居然还会在这种时候反击,但已经稳占上风的刀君绝对不会罢手。他大叫一声,内气喷发,震开雷霆手指――刀君只是不喜欢硬拼,但他的内力却绝对不在雷霆之下。鹰扬“长驱直入”,重重击在雷霆胸口,将他远远震飞。这一击结结实实,雷霆顿时鲜血狂喷,倒在一旁。 刀君长吁一口气,打倒这个少年,他耗费的真气也不少。他忽然感到有人飞到身边。来人动作极是轻盈,刀君当然不敢怠慢,他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只看到一双奇怪的眼睛。 这双眼睛很英俊,但瞳孔的颜色却好奇怪。瞳孔似乎是黑色的,但仔细一看,却变成了棕色,但看得更仔细一点,却又变成了红色、橙色、紫色。瞳孔中缓缓出现一个世界,出现很多人。 刀君脑内灵光突现,他想到,这莫非是神农一笑的摄魂夺魄?但就算想到了又能怎样,此时的神农一笑元气充足,占据先机,刀君明知对方在催眠自己,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还是让人给制住了。刀君再无思维能力,呆立当场,一动不动。 这就是神农一笑的可怕之处,只要着了他的道就没有清醒的余地,但他这说什么也是偷袭,若是正面交锋,刀君有了准备,就不会轻易中招了。 刀君重伤雷霆,神农一笑愤怒不已,他冷冷道:“你的身子很沉重了,你的生命也即将离去,你活得腻了,活着真是没有意思,为何你不挥刀自尽,好离开这烦人的世界?”刀君茫然道:“这个世界是很可恶,自尽倒是个好办法,我不想活了,我……”他的眸子居然也在变着颜色,随着神农一笑的双眼,他缓缓扬起鹰扬刀。 怒吼一声,一阵强大的力量从身后向自己袭来。神农一笑轻易避过,但这样一岔,完颜郑家奴神色一震,神农一笑的摄魂夺魄顿时失败。 神农一笑大恨,想收拾坏自己好事的人。他扭过头去,却发现竟然是雷霆!已经重伤倒地的雷霆!他擦干嘴角鲜血,冷冷道:“你忙什么,这个人应该由我收拾!”神农一笑一愣,忽然大笑道:“不错,不错,你这小子就是狂妄。好,不愧为那人的儿子。你就放心一战,有我神农一笑在,相信你想死也比较困难。”刀君冷冷一笑道:“神农一笑,你的武功也算厉害,慑人心魂,天下无双,但说到厮杀交锋,你是不如我的。”神农一笑淡淡一笑,并不多言。 雷霆纵声长啸,重伤当场,斗志却反而更加旺盛了。他大吼一声,高高跃起,“云霞千里”当头压下,“云霞千里”威力空前强大。刀君冷冷一笑,“翱翔长空”穿破千里云霞,升到比雷霆更高的空中。又一式“锋行天下”向雷霆削过来。“锋行天下”是鹰扬刀法中最为直接的一刀,干脆利落,不及掩耳,半点花招都没有。 雷霆叫了一声“好”,一式“海阔天空”以海天气势化解了“锋行天下”,更让“锋行天下”陷落在天海之间。雷刀抡起,“一刀两断”狠狠压下去。刀君受制于空天阔海中,立刻使出“一飞冲天”,反而飞到雷霆身后。回身聚力,“飞流直下”重重冲到雷霆背门,以三千里的雄浑积蓄,沛然而下,自然猛烈奔腾,势不可挡。 雷霆好像早就知道刀君会这么来,大叫一声,身形旋转,将一刀两断的沉重压力,转换为由下至上的升力,居然以雷刀使出了幻龙掌法,“龙吟九霄”加上“一刀两断”双重力量迎战“飞流直下”。 纵然是九重天上的银河飞流直下三千尺,也无法抗衡冲霄而去的神龙,银河之水顿时倒流,刀君大叫一声“好”,被震得远远飞出,大笑道:“厉害,以刀法使出掌法,这样的机变,果然不愧是糊涂的弟子。”雷霆一愣,随即明了,完颜郑家奴纵横天下多年,与糊涂同为十方武者,自然知道他的武功来历了。此君慧眼如炬,自然被他看穿。 风铃大奇道:“他怎么能这样,那幻龙掌明明是掌法,他怎能用来当做刀法!”沁儿却奇道:“不能么?刀法和掌法,不都是武功么?”风铃皱眉道:“你不懂武功,当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分野了。”沁儿“哦”了一声,不再多说。 言者无心,东方苍龙却点头道:“糊涂,我一直都只佩服你九分,如今却有十分了。武学之道,本来是万法归宗,外异而内同,掌法刀法,都不过是招式而已,又有什么争论的必要?”他见风铃一脸愠怒,笑道:“这便是所谓的武学瘴了,我们深入其中,隔行如隔山,反倒不如一个小女孩看得清楚了。她一点武功都不懂,心中反而没有这些成规限制了。”完颜沁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忍不住问道:“帮主大叔,那你以为,雷霆哥哥和刀君大人,谁会胜呢?”东方苍龙还是第一次听到“帮主大叔”这个称呼,忍不住莞尔,笑道:“那你是盼望谁胜了?”完颜沁道:“当然是雷霆哥哥了。” 东方苍龙笑道:“那个刀君不是你们三军之中的战神么?你希望他输?”完颜沁脸上一红,想不到自己说的话全都被他听了进去,讷讷道:“我就是想让雷霆大哥赢,其他的我可不管了。” 东方苍龙摇头道:“那可不是你管不管的问题了。雷霆再怎么张狂,刀君何许人物?叱咤江湖三十年了,怎会轻易败在一个少年手上?”东方苍龙微笑道:“你放心,在刀君面前,霆儿比任何人都要安全。”风铃奇道:“那是为何?”东方苍龙他满脸放心,淡淡道:“挚友难得,宿敌更难得。” 量天尺上,刀君看着雷霆,心中的兴奋甚至超过了与东方苍龙一战的期待。东方苍龙武功高强,但终究只是掌法厉害,并不长于刀法,而眼前这个小子,却是天生的刀客。到了现在,他不得不认真审视此人,大声道:“阁下何人,可为我郑家奴对手。”雷霆冷冷道:“要战便战,何必废话!”他怒气冲天,反倒更是冷静,郑家奴大笑道:“好好好,来来来!”这次一战,刀君更加谨慎,也更加兴奋,全力施为,鹰扬刀有如活物,人随刀势,在量天尺上卷起一阵琥珀色的旋风。而雷霆则刀法沉重,每一刀劈出,便如一道霹雳,刀光炽烈,却让人心寒。四座之人都是江湖上的老手了,会家子不知凡几,看着这两人龙争虎斗,却都是瞠目结舌。斗到三十余招之后,雷霆内力渐渐不如方才,刀法上的力道与气势缓缓消退,刀君暗叫一声“可惜”,这小子若是早生二十年,内力上的修为更深,便能成一场无憾之战了。 鹰奴(四) 他微微摇头,手腕一翻,刀法又是一变。如果以前的刀是灵活,现在刀君的刀就是诡异。鹰扬晃动着飘向雷霆,刀尖游动,没有人知道要刺向哪里。 不但众人不知,雷霆不知,就连刀君自己都不知这一刀要攻向哪个方向。这一刀,正是鹰扬刀法中的“秋叶飘落”,刀法有如秋风中的落叶,任意飘落,谁也看不出它的方向。却往往都能顺势游走,冲进敌人最为虚弱的地带。 雷霆一愣,但既然看不出刀的方向,雷霆就不去看,雷刀高举,“一刀两断”,下盘就露出空隙。 下盘空缺,鹰扬就飞向下盘,找到了方向,落叶的速度就迅捷无比。腿部受到威胁,雷霆高高跃起,雷刀不砍刀君,反而进攻鹰扬。 双刀互撼,力大者胜,鹰扬居然被击得脱手,远远飞上半空。失去远远得刀君此时任人宰割,雷霆当然不会客气,雷刀重砍刀君。 刀君失去鹰扬,却丝毫不着急,负手而立,眼见雷刀将触及刀君头部,半空中得鹰扬却飞快调转方向,滑向雷霆颈部。原来不仅是刀君的刀法缥缈难循,“秋叶飘落”,就连飞上半空的鹰扬刀都有若飘落秋叶。 这一招大出雷霆所料,就是想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变化,眼见这一刀正对自己头颈胸腹,唯有举刀自保。砰的一声,雷刀傲立,鹰扬败退,但雷霆随即胸口一窒,已然着了刀君算计。郑家奴大笑一声,右手一伸,那柄鹰扬呼啸落下,却正好撞进他手中。两强死战,最终的胜利者仍然是鹰扬刀。 旁观者清,但旁观者此时还是忍不住长吸一口冷气,若是雷霆的刀雷霆的掌攻向自己,我们能否抵挡?若是刀君的刀指向自己,我们又能否生存?此战雷霆虽败,但能够和刀君支持这么久,已然是了不起的建树。直到刀君接住鹰扬很久,喝彩声才如雷声一般响起,正如刀君所言,此战不朽! 雷霆命悬敌手,丐帮众人失色,星眸大叫道:“郑家奴叔叔,你别伤了雷……别伤了他。”她本是一直都认定此战雷霆必定会胜,但雷霆一旦落败,她又想雷霆哥哥年纪这么轻,输给郑家奴叔叔,那是很正常的了。但她毫无内功,声音低微,在这鼎沸人声之中不见丝毫,郑家奴如何听得到? 刀君擒获雷霆,忍不住的得意,大笑道:“阁下是何人,如今可以说了吧?”雷霆冷哼一声,并不言语,而丐帮中却有无数声音大叫道:“完颜郑家奴,快放了闪电侠!”刀君大笑道:“好,好,闪电侠,我记住了!我更期待着与你日后的一战!”他手臂微微用力,将雷霆扔到丐帮人群之中。东方苍龙猿臂伸过,将他轻轻接住,随手在他肩头一拍,雷霆哼了一声,恢复自由,神农一笑飘身而来,为他调息救治。他能与郑家奴持续这么久的战斗,本来算是武者荣耀,但他心高气傲,心中反而甚是难受。过了片刻,他吐出一口鲜血,算是没有了大碍。 江湖卷32龙鹰会 三十二 龙鹰会 龙鹰会(一) 东方苍龙淡淡道:“雷霆,你觉得刀君的刀法如何?” 雷霆想不到他第一句话会这么问,沉思道:“他的刀法灵动自由,返璞归真,刀中自有霸气,但其中却又隐含天然通透的剑气。”东方苍龙点头道:“以剑心驾驭刀锋,用胸襟奴役暴力,这样的功夫,才是武学上的高峰。这一战将是你一生中至关重要的经验,只有面对这样的强敌,你才能窥见进步的门道。”雷霆心中一凛,低声答道:“是。” 刀君酣畅淋漓,大声道:“东方苍龙,闪电侠是一个极好的对手,我更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我十年来未曾南下,今日此来,就是要挑战江南第一高手,大家来分一个胜负上下。” 东方苍龙淡淡道:“江南第一高手?舍我其谁。要收拾你,自然易如反掌!”他的声音很轻,但偏偏所有人都可以听到。众人望向这个骄傲的男子,看见的只有一道火光,不,是一片火海。昂然降临量天尺,披风舞摆,吸扯四面的火焰,围绕在他身边。 东方苍龙一落地就是一招“风急云怒”,掌劲带动狂风,火焰布成浓云,排山倒海向刀君推过去。他的内力远胜雷霆,“风急云怒”比起雷霆方才的一招更是雄浑万千。刀君轻功高强,但面前的火海遮天蔽日,火海的边缘就是量天尺的边缘,刀君无路可退,唯有冲出火海,突破浓云。 “锋行天下”锐利无比,刀君全力施为,冲出火海。方出火海,便上刀山。东方苍龙的“黄沙万里”内力扯动,众人只觉手上兵刃嗡嗡作响,竟被东方苍龙吸扯过去,数十把大刀长剑组成滚滚黄沙,寒光闪动,向刀君笼罩过来。十面埋伏,刀君轻功更无用武之地,只有凭借鹰扬神锋,斩断身旁头顶落下的刀剑,保全周身的平安。 但鹰扬刀可以斩断刀剑,却不能斩断东方苍龙那雄浑的力量,苍龙天降,笼盖四野,刀君如何抵挡? 无路可退,无处可躲,刀君只有“硬拼”这一条道路。但天下除了生死不明的雷奇峰,又有谁配跟东方苍龙硬拼?两股内力交锋,“翱翔长空”更不敌“苍龙天降”,神龙站定,苍鹰却狼狈而退。 早在方才雷霆与完颜郑家奴交手之时,东方苍龙便细细揣摩此人武功,知道他的刀法行云流水,唯有以强横力道一鼓作气将他击败。是以早已胸有成竹,未曾交手,已然将一切盘算好。这几招掌法,无一不是经过反复推敲,早已豁尽了十二分力量。而郑家奴则从来未曾见过东方苍龙的功夫,更想不到他一来便是这样的雄猛霸道,自然深陷劣势,举步维艰。东方苍龙占据优势,丝毫不敢有半刻放松,龙气蔓延,积成浓云,正是“云霞千里”的起手式,量天尺上的刀剑甚至碎片尽皆被云气托起,沉浮与东方苍龙周身,随着神龙的步伐一齐冲向郑家奴,大有席卷千里之势。刀君眉头紧锁,心知再这样继续下去只会越来越陷入劣势,大吼一声,一招“锋羽流星”,鹰扬刀张开双翼,向东方苍龙扑去,刀锋到处,来袭刀剑再化为片碎。东方苍龙等的就是他这样一招,大吼一声,双掌一高一低,摆成乾坤之势,正是那一招“海阔天空”。所谓海阔由鲲越,天高任鹏飞,这一招博大开广,包含的乃是乾坤天地,流星再快,在宇宙之中,终究只是沧海一粟,郑家奴刀上劲力尽皆被卸去,仿佛被吸入黑洞之中。东方苍龙狂吼一声,催鼓内力,漫天刀剑碎片尽皆化为暗器,向刀君的方向冲去,而四周的火焰更被扯动,刀锋与火焰组成八条神龙,铺天盖地一般,将郑家奴掩埋。他双掌间真力摩擦,轰轰然深沉震动,在场众人只觉头昏眼花,耳膜欲裂。这一手“苍龙吟”却是他的自创武学,乃是七年前由七弦子的大翼血蝠弓中悟出来的。 但见量天尺上火焰扑腾,刀剑锋锐夺夺夺夺的插入岩石地板之中,火焰翻腾纷飞,千雷万霆,环绕其中,刀君身陷这刀山火海之中,如何还能有活命?东方苍龙冷眼注视,却丝毫不敢放轻警惕,猛然一声鹰啸,冲破重围,刀君化为一只雄鹰,飞上半空,方才的刀火两重天,居然在他身上未曾留下一丝痕迹。他大笑一声,鹰扬刀回转飘舞,刺穿空气,扯动刀碎烈火,反而向东方苍龙冲了过来,这一招反客为主,更是以其人之道制其人之身。东方苍龙冷然道:“好!”投身火刃之中,以其身为引,再次带动刀剑火焰,截住正在下落的完颜郑家奴。这几招说起来要很久,但却都于弹指之间发生。众人为东方苍龙那一招云霞千里的喝彩声还没有结束,两人已经陷入火刃之中,看不清身影。 却听轰然一声巨响,火焰凋谢,剑雨停息,两人错开身形,落在量天尺上,冷冷相对,不说一语。四众都是屏息凝视,所有人想到的都是一个问题:他们两人究竟是谁人胜出? 良久,郑家奴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嘴角流下一丝鲜血,缓缓道:“好厉害,江湖第一掌,名不虚传。郑家奴心服口服!”四周寂静的可听到针落,此刻却猛然沸腾起来,喝彩声一叠接着一叠,连手掌都要拍烂了。 等到众人良久安静下来,东方苍龙淡淡一笑,“完颜兄受伤,东方苍龙也并非全身。胜了半筹,说来侥幸,若是刀君此前并未与人交锋,损耗体力,只怕还是东方苍龙要甘拜下风。”他本是孤高不桀,但与郑家奴一阵交锋,却不得不佩服此人的能耐。 刀君笑道:“何必废话,我输了便是输了,心服口服,更输得痛快淋漓。本以为雷奇峰去后,便平生再难一败,却不知江南武林藏龙卧虎,不可以常理计议。但郑家奴可不会就此认输,东方帮主,郑家奴若有新得,再来中原,与阁下争雄!”他一生执著胜负,但一旦失败,却是承认的痛快干脆,单是这份胸襟,便远在雷霆之流之上,不愧为天下第一刀。众人领略刀君风采,虽然他是金国之人,却都忍不住心折。 东方苍龙点头道:“只盼下次你我争锋之时,是作为武者的争斗,而不是两国交锋。”刀君神色一淡,叹道:“人生无常,岂能自我掌控?”他抱拳行礼道:“东方帮主,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也不再多言语,背刀转身,大步离去。哪知他方一抬腿,立刻四肢发软,脸如金纸,居然连站都站不稳了。一条人影掠过铁索,落到量天尺上,将他抱起,冷哼一声,飞上铁索。忽然嗖的一声,两把飞刀向东方苍龙胸口袭来,竟是那人暗施偷袭。东方苍龙稳稳站定,其实也内耗严重,忽然红光闪动,一把长剑斜插过来,将暗器尽皆荡开,更不停留,电光直上,直取那人背门,这一剑来得好快,仿佛就是离弦之箭。 那人听脑后风响,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挡了过去。砰的一声,软剑顷刻断为两截。那人大失神色,叫道:“明满天!”南宫玉树冷哼一声道:“萧子腾,想逃?” 这一对宿敌武功本来也相差不太多,但萧子腾手中抱了一人,何况身在铁索之上,便不是南宫玉树敌手了。眼见“暗器”便将插入萧子腾咽喉,一把软剑斜斜刺出,荡开“暗器”,另一只手抓住萧子腾肩头,将他抛到身后。萧子腾大喜道:“谢谢师兄!”更不多言,几个起落,鬼魅一般穿过人群,顷刻不见。[] 这一剑来得厉害,南宫玉树冰眉冷锁,剑光一荡,又刺向来人咽喉,那人叫了一声“好!”,软剑嗡嗡震动,与暗器互撼,砰的一声,南宫玉树内力不如别人,被震得身影摇晃,来人的剑不如“暗器”,乒的一声断掉。 火光晃动,来人白衣长袍,英俊不凡,眼中诗人般的淡淡忧伤,唇上短短的几根胡须给他成熟的感觉。这张脸孔似曾相识,神农一笑几乎凝固,他惊道:“飘雪!”但他马上省悟,大喝道:“司空飞雪!” 司空飞雪。蛰伏多年他重新出现,武功更是脱胎换骨,直追十方武者,但始终还是没有司空飘雪那种君临天下,万剑归降的气魄。 司空飞雪冷哼一声,正要再动手,却见神农一笑、战火雷等人已经跳上量天尺,四周群豪更是虎视眈眈,心知没有机会取东方苍龙性命,冷笑一声,身在铁索之上,却倒纵而出,落入人群之中,两声惨叫,他人影已经不见。 南宫玉树正要再追,但见万千点暗器闪动着淡蓝色的光芒,满天花雨般飞到他身前。南宫玉树此刻已经站在铁链上,暗器袭来,他根本没有闪避的余地,身陷绝境,死亡的感觉捕捉了南宫玉树。 任何人面对死亡都会失措,但南宫玉树却偏偏一点惊慌的表现都没有,面对死亡,他比世间任何人都要冷静。“暗器”舞动如轮,红光向所有的暗器斩去。在决定生死的一刻,南宫玉树的剑前所未有的快,乒乒乒乒乒乒乒,淡蓝色的暗器躲不过淡红色的“暗器”,纷纷坠机,一剑脱险,他脚下的铁链竟然还是动都没有动。众人敬佩莫名,忍不住大声喝彩。要击落暗器不难,但身处铁链之上,临不测之渊,仍然稳如泰山,天下只怕没有几个人做得到。雷霆冷汗直流,他明白,如果铁链之上是自己,他是绝对无法冷静如南宫玉树――这个冰一样的少年,不但将将别人的生命视为无物,更简直就将自己的生命视为乌有。他是从哪里来的这份冷漠,这份淡然? 南宫玉树险死还生,脸上仍然一点表情都没有,他居然半刻休息都没有,又追将出去。身前青光晃动,神农一笑摇头道:“不必追了。” “为什么?”南宫玉树冷冷道。 神农一笑道:“穷寇莫追,你只有一条命。” 南宫玉树居然笑了,笑得酸楚,“原来我还有一条命。” 龙鹰会(二) 司空飞雪手中断剑鲜血淋漓,他逃出人丛,便有两名好手丧命。飞跃一片竹海,他落到一座小屋旁,屋门打开,萧子腾就出现了。小屋内一应俱全,完颜郑家奴闭目调息,苍白的脸色已然红润。 萧子腾急道:“师父的伤严重吗?” 司空飞雪摇头道:“也没有什么大碍。”他转头看向萧子腾,“师弟,坏了你的计划的,是不是叫闪电侠?” 萧子腾点头,司空飞雪冷然握紧双拳,“这次坏事的,又是这个人!”他恨恨道:“扰乱江南武林的三个计划,因为这个人就坏了两个!他,他,他,他究竟是何等人物?”萧子腾道:“他,如果是闪电侠的话,闪电侠就是雷奇峰的儿子,他的名字叫雷霆。”司空飞雪一愣,“是那个人告诉你的?”萧子腾点头道:“他本来就是丐帮中人,知道的清清楚楚。”司空飞雪皱眉道:“东方苍龙他知道么?”萧子腾点头道:“似乎东方苍龙并不厌弃他是雷奇峰的儿子,反而要将他抚养成才,以补偿雷奇峰的过错。”司空飞雪冷冷一笑,眯起眼睛,“真的么?” 他背负双手,发布命令,“我照顾师父,你准备一切。寻找公主的事情就先由我负责,而东皇帝庄的那些人,你要尽快地联系,天地将变,我们需要这样一股力量!至于这个闪电侠,麻烦人物,一定要尽快铲除。我说的是,不惜代价!” 夕阳,微风,竹林,花海。 雷霆还是第一次这么享受呢。虽然现在他动一动还是会很疼,但是他现在很舒服。何况还有可餐秀色在眼前? 完颜沁真是一个小孩,其实她已经有了十六岁了,很多情况下,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比一个六十岁的男人都要老成,但完颜沁却比一个六岁的小孩都要单纯。 她在花海中飞翔,有若蝴蝶,一会儿,一个花环就在她的手中完成了。她眼中都是花朵,她将花环戴在雷霆头上。 雷霆笑道:“你以为我是蜜蜂?” 完颜沁歪着头,小声道:“如果你是蜜蜂,我也当蜜蜂啦。” 雷霆心中一阵感动,但他马上想到东方苍龙的话:“我能容忍这样一个金国的公主,但是你却要想清楚了,两国迟早将会相争,完颜亮的头颅,将由我们拿下。”雷霆认为东方苍龙的话很有道理,战争将要来临,这仇雠两国的英雄与公主,不应该发生什么。他记得很牢,也这么做了。否则他早就荡一条小船,栽着沁儿到湘江之上,品尝她的酥手,把玩她的莲足。 雷霆看着那个天仙一般的女孩,忽然说道:“明天我们就该上路了。” 完颜沁吃了一惊:“上路?去哪里?” 雷霆笑道:“我不是答应过了你吗?丐帮大会已经结束了,我也应该带你回家了。”他的确要履行他的诺言,这次,东方苍龙并没有再阻拦,他也许并不是很了解雷霆。但他知道,雷奇峰决定了一见事情之后,就是十条神龙都拉不回去。 完颜沁呆呆道:“回家?回家?我们可不可以再多玩一会儿再回家?我从来都没有出来过。” 雷霆硬起心肠道:“不,不可以。你是公主,公主就应当待在皇宫里,你不回去,你的家人会很挂念你的。” 说起家人,完颜沁就安静了,过了好久,她说道:“父皇他很久没有见我了,他,他一定会很想我的……好吧,我们回家吧。”她看着雷霆,低声道:“雷霆哥哥,你想不想见我父皇?”雷霆一愣,他倒是想见这个人,但是恐怕不能向沁儿想象中一样的见面了。他淡淡一笑道:“也许吧……”春风吹过,他忽然觉得有一股凉意,远方的竹林中,一个孤单冰冷的身影看着他们,他的眼中尽是落寞,萧萧剑气指引着雷霆,飘然来到他的身旁。 南宫玉树的声音里面有着关心,但仍然那么冰冷,“我从来就没有朋友,你是我唯一的一个。我希望你千万不要死。” 雷霆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死的,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我看来要活几万年。” 南宫玉树没有笑,他问道:“你喜欢风铃?” 雷霆从来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直接地问自己,雷霆过了很久才说话,“为什么这么问我?” 南宫玉树淡淡道:“如果你喜欢她,我希望你能够照顾她。” 雷霆皱眉道:“照顾?” 南宫玉树冷冷道:“一个男人要照顾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娶她,做她的丈夫。” 雷霆呆呆道:“我一直以为这种事情应该由你去做。” 南宫玉树怅然道:“人间的事情,都不应该有我的份。有些事情,你以后会明白的。南宫玉树只有一个请求,如果我不在了,你帮我照顾她,好吗?” 雷霆看着他很久,忽然大声道:“不好,不好,我不会同意的!”他转身就走,不再理睬南宫玉树。 南宫玉树默默看着他走出去,终于淡淡道:“你会的。” 龙鹰会(三) 夜晚的时候,雷霆送完颜沁进了房间,离开时,沁儿忽然拉住了他。“我一个人会害怕的,要是有野狼冲进来怎么办?” 雷霆笑道:“我就在你的隔壁,野狼来了,我怎么会不不知道?” 完颜沁撅着嘴道:“但是,如果狼来得太快了,你发现时,它已经吃了我,那怎么办?” 雷霆笑道:“不会的,沁儿这么漂亮的公主,野狼来了都会舍不得吃你的。” 完颜沁低声道:“我真的很漂亮吗?你没有骗我?”她一脸娇羞,双目醉人,这样的风致,又哪里是“漂亮”能够形容? 雷霆好像几乎醉了,他长吸一口气,走到门边,大声道:“你看我不是没有吃了你?我都不忍心吃你,野狼肯定也不忍心。”他飞快地关上门,在走廊里长吸一口气,冷静一下着火的脑袋,他想马上跳进冰川之中,来浇灭身上奔腾的火焰。 沁儿倚靠着房门,胸口起伏不定,“吃了我?”其实她还希望雷霆吃了自己呢,可是他居然不吃!公主好生气好生气好生气,生气生气生气,但一想到雷霆哥哥的样子,又实在是气不起来,她抱着枕头,一阵薄怒,一阵娇羞,又忍不住想放声欢笑。 雷霆摇着脑袋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看见了神农一笑。 神农一笑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咳嗽了一声,用一种苍老的声音道:“年轻人,不要到处欠风流债呀。” 雷霆推了神农一笑一把,“少装正经了,你的账单上就干净了?” 神农一笑嘻嘻笑道:“不对不对,我最多就是被我的小姨子看上,你不同,你跨国谈恋爱,更是与敌方的重要人员不轨,搞不好是一个通敌罪。”两人相视一笑,互相推了一把。他们是经过生死的好朋友,相交忘年,跟雷霆在一起,神农一笑也会不时找到年轻时候的感觉。 笑够了,神农一笑就开始说正事了。“这是保命丸,这是续命丹,这是专门逃生时用的烟幕弹……”他摆弄着许多的瓶瓶罐罐。雷霆笑道:“这么多,我怎么拿?” 神农一笑道:“你这么壮,压死你呀?”他忽然不说话,然后沉声道:“金宫戒备森严,你……”他走到门边去,他说道:“你,反正你他妈的,你千万不要死。”他关门出去。神农一笑的脸皮居然这么薄,说一句关心的话也会这样,更想不到此人发起烦来居然也会骂娘,雷霆呆呆苦笑。 门忽然又推开,雷霆笑道:“你又有什么话说?要我带话给你的小姨子?”他马上闭嘴,因为进来的不是神农一笑,而是龙香。 世界上许多东西时越老越丑,越老越脏,但偏偏有些东西越老越好看,越老越有风致。 龙香属于后一种,她快四十岁了,但却好像比而是年前更加美丽。她吞吞吐吐道:“这些年,你见过你的,叔叔吗?” 雷霆摇头。 龙香笑了笑,“我们以前是同门,所以我问一下……如果你遇见你的叔叔,请你把这个交给他。”她说得很快,仿佛是将话语从胸口压了出来。 她递过一个锦囊,小心放在他手上,怅然道:“只准他一个人看。”她的眼圈忽然红了,痴痴的仿佛想起了很多事,又苦笑一声,转身就走,留下雷霆一个人纳闷。 六月末,夏天已经到了。 是出门的时候了。 江湖卷33护花铃 三十三 护花铃 护花铃(一) 沁儿的头发很香,春风吹过,她的头发就抚摸在雷霆的脸上,轻轻刮着他的鼻子。雷霆的鼻子痒痒的。 他们正在去燕京的路上,由岳阳北上,取道武汉,两日前已经渡过了淮河,进入唐蔡两州地界。此时淮河以北,尽是金国地界,国破山河在,唐蔡两州的风貌依旧怡人。这一路北上,大宋那熙熙攘攘的繁荣景象渐渐淡去,一路上行人稀少,城郭之中也都不算繁华。两国争锋,经济向来是成败关键,但观两国风貌,论到经济发达,财富水平,金国是远远不及大宋,但为何金宋两国交战,确是大宋连连失败?宋国朝廷不思国防,不整军备,这样的政府,便是国民生产总值再上升,也没有任何意义。 雷霆北上,本是送沁儿去燕京,沁儿对雷霆倾心,雷霆先生更压根儿不是正人君子,这一路上耳鬓摩擦,也是不少。若非东方苍龙多次警告,雷霆心中一直小心提防,只怕还没等到与完颜亮开战,就已经成了他的驸马,来到江南的是一个公主,回到北国的便是两条人命了。这两人明知彼此一定要分开,这一路上当真是走走停停,比游山玩水还要缓慢,虽然并未闹出大问题,但自然少不了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其中香艳惊险,因为少儿不宜,故省略。雷霆知道沁儿一入金宫,便是再也不能与自己相见了,便老是带她游历风光,多见世面。这日清晨,两人便来到这两州边境的原野之中,但见朝阳羞怯,霞云烂漫,青山雅致,野草娇美,天地薄雾,乾坤朦胧。光华争艳,彩蝶恋花,空灵通透,莺莺燕燕。雷霆行走江湖,见惯了血腥仇杀,这样的安宁世界反倒未曾认真观赏。 看着眼前的朝阳,沁儿忽然叹了一口气,“我真是希望我们永远也不要到家,这样就可以天天陪着你。但是父皇这么久没有见到我,他一定非常想念我。”她是女真公主,虽然女孩家天生娇羞,但说话却还是直来直往。雷霆叹了一口气,好多次,他都差点又把持不住自己,差点就要调转马头带沁儿走开。沁儿轻轻靠在他怀中,马儿低头咀嚼野草,鸟儿四周吱吱欢叫,清风柔软,花香浪漫,雷霆心旷神怡,一时不由得痴了。怀中沁儿忽然肩膀微微耸动,雷霆低头看去,但见她闭上双眼,温柔依偎,长长的睫毛上盈盈闪亮,竟是偷偷地在哭。他伸手抚摸着那一头长发,不知该说什么,忽然眼前一亮,低声道:“这里是蔡州,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沁儿涩涩道:“那是哪里?”雷霆笑道:“便是我成名之地,这两州之中的龙山客栈。”沁儿一时来了精神,问道:“你怎么在客栈里面成名啊?”雷霆策马虚行,笑道:“我这闪电侠名号,可是大有来头。想当年本少爷满师出山,便想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要做好几件称颂武林的大事。咱们江湖人,要想成名,就得多做侠义之举,可巧我当年在江湖上转了半个月,居然一件不平事都没有碰见,就连小猫小狗打架都没有碰到。” 沁儿笑道:“小猫小狗打架,你也能管得了么?”雷霆笑道:“我没有了主意,便想改换主意,去找一个贪官恶吏好好整治一番,哪知当时运气实在太背,天下贪官何其多,我当时偏偏就没有碰见。我一气之下,便想向江湖上的成名人士下战书,好以武功扬名立万,哪里知道,人倒霉的时候,就是喝水都会塞牙,那几个成名人物都已经被少年豪侠的挑战整的怕了,而与大侠们约战的‘高手’,都排到了两年后了。那时我正生气呢,忽然间就看到了一把宝刀。”沁儿奇道:“一把宝刀和你成名有什么关系?”雷霆笑道:“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我迟迟未能成名,一定是因为这一身行头不好,要想打扮的有派头,就一定要一两把好的兵器啊。”沁儿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你看到的是什么宝刀?”雷霆嘻嘻笑道:“我看上的那把宝刀,名字就叫‘闪电’。”沁儿拍手道:“那便是你的外号来历了。”雷霆笑道:“我当时在大宋找不到成名的机会,就想去金国试试,说不定那里行侠仗义的机会多一些。结果就像今天这样,我就到了蔡州了。但是当时我连一张地图都没有带,到了黄昏,居然,嘻嘻,居然迷路了。” 他笑道:“本来荒郊野外,也可以过夜,但这里寂静的很,连一只野兔都没有,没有吃的,如何是好?我正在郁闷之时,在山坡上放眼北眺,居然发现有星星灯火,原来那里竟然是一家客栈。”沁儿奇道:“荒野之中,也有客栈?”雷霆笑道:“也是有的。这里地形古怪,很容易迷路,往来商旅众多,没有客栈哪里行?”沁儿拍手道:“那你晚上便不用在荒郊过夜了。那家客栈怎么样?那里的菜好吃么?床铺都干净么?”雷霆微微苦笑道:“那可不好说。”其实那里的东西并不好吃,甚至比很简陋的小饭馆做的菜还要难吃。那里只有两道菜,一道是辣椒炒牛肉,另一道是牛肉炒辣椒。而且那里一盘牛肉的价钱要比一头牛的价钱还要高。 天下除了龙山客栈,还有什么地方能够赚上百分之三千的利润? 护花铃(二) 雷霆道:“我一时高兴,就进了客栈,叫小二上菜煮酒,好不快活。但马上发现那家客栈当真诡异,竟然满店商旅,四周灯火明亮,众人都仿佛在等着什么东西。我进了客栈,众人看都没有看我,忽然有一个老头看着客栈的天花板说道:‘大家既然都来了,也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了。唉,每年这个时候,老头子的日子可就十分难过了,每年都要送一样礼物,每次送的礼物又必须不同,而且也给他们加人送贺礼,也得必须是拿得出手的才行。嘿,老朽这几十年来,可是碧霄黄泉的东西都献过了,今年可实在是技穷了。’”沁儿赞道:“雷霆哥哥你真了不起,当时的话你都记得一句不差。”雷霆嘻嘻一笑,甚是得意。其实当晚众人长篇大论,他只怕也就记住了一个梗概,但既然有人愿意夸奖,雷霆可就不会推辞了。 他继续道:“当时我甚是奇怪,但肚子正饿,也懒得与他们废话。只听另一个老头说道:‘嘿嘿,姓白的,你说来说去,不就是想问问我们敬献的是什么东西么?’先前那姓白的老头笑道:‘不瞒各位哥哥,就是这个意思。你想我们大家都为他一家人献礼,但却彼此都不知道礼物有多贵重。大家互相之间说说,也好心中有数。最好大家敬献的东西,等级、价格,也都是一样,不然有哪位兄弟贡献的与大伙儿的相差太远,那大伙儿就得想办法来帮衬帮衬,好过宫主那一关。’” 沁儿奇道:“过公主那一关,他们要给公主送礼么?那一定是大宋的公主了,大金国的公主好像没有从百姓那儿收礼的习惯。”雷霆笑道:“那样子好像是宫殿的宫,宫主,不是你这个小公主了。”沁儿脸上一红,低声道:“哎哟,我太笨了,这些都想不到。” 雷霆继续道:“我当时正在大吃大喝,听了之后顿时就吃了一惊,就竖起耳朵去听了。另一个青袍老头说道:‘老白说得也是甚有道理。宫主向来挑剔,若是哪位兄弟考虑不周,礼品太轻,徒自送了性命,可就不好办了。’我好生奇怪,原来他们是在商量着给某个人送礼,这个人挑剔非常,若是礼品不合心意,便会下手杀人,这人倒也霸道得很,倒像是我姓雷的作风了。只听另一个金黄色袍子说道:‘听闻此处也是食乐两家斗宝的地方,别人能够斗宝,我们便不能么?’”沁儿奇道:“什么是食乐斗宝?”雷霆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他从背后解下一个包袱,反反复复的拆了三层,才取出一个金盒来,打开金盒,取出一颗斗大的珠子出来,说道:‘这颗夜明珠,白日吸收日光,夜晚普照万方,而且只需吸收一日光华,便能连续三个晚上放亮,这便是我送给宫主的贺礼。’” 众人都是点头喝彩,一人却说道:‘听闻水堂的堂主,他手中也有不少明珠。那最为珍贵的两枚明珠,不知道已经有了多少年的孕育,一在暗处,便发出光华,据说已经几十年为未曾停歇了。’那金黄色袍子大怒道:‘姓刘的,你胡说什么,水堂堂主那两颗珠子是天下第一的宝贝,几千年都不知道能不能撞上一次,我一个孤寡老头,哪里找去?就这颗珠子,也算是人间稀有了。姓刘的,那你又能送什么礼物?’他大声呵斥,却反倒心里面怯了。那姓刘的苦笑一声道:‘到了这般的山穷水尽,我还是不得不杨志卖刀?先祖相传的宝刀,也就只能送给宫主了。’我听他说有宝刀,心中就一惊,只见他从背后取下一个铁匣子,从中捧出一把大刀,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他一抽出大刀,顿时连火光都盖过了,果然是好刀。(.好看的小说)” 沁儿听雷霆说得高兴,微微一笑,“雷霆哥哥天生就是当英雄的人,自然对刀剑武功都这么有兴趣了。”雷霆道:“那人之后,就有很多人也拿出自己的礼品品评,自然各有上下,精彩万分。嘿嘿,我纵横天下,却也有好多东西都未曾见过,什么用天蝉丝编织的裙子,用白脂玉雕刻的项链啊,多不胜数。”沁儿“啊”了一声,道:“那个宫主原来是个女人。”雷霆一愣,问道:“为何?”沁儿道:“他们送的都是些裙子项链之类的东西,难道那个宫主不是女人么?”雷霆一愣,这个他倒是从未想过。他敲了敲脑袋道:“你说得对,正是如此。”沁儿问道:“那那里面最为精彩的礼物,又是什么?”雷霆笑道:“若是说到最为精彩,那就是一个女孩了。”沁儿又是“啊”了一声,语气中大是惊慌,“怎么,还是有女孩出现了?”雷霆不知道她心中担心,点头道:“那些人最后问的是一个黑衣老头,那老头哈哈一笑,说道:‘要说礼物么,老朽去年送礼不佳,大受惩罚,是以今年就用心了一点,居然让我找到了一件大宝贝。’他大笑道:‘我的礼物,就是她。’我们顺着他手指看去,竟然那礼物就是他身旁坐着的一个女孩。” 沁儿急道:“那女孩长得很美丽么?”雷霆皱眉道:“这就记不住了,当时也没有认真去看。只是她的双眼,都是深蓝色的。”沁儿点头道:“她不是中土的女子,想必是来自异族了,大金国更北更西边的土地上,是有这样的女孩子的。”她见这个女孩多半是胡女,大为放心,问道:“那个女孩是礼物?那有什么好当礼物的?”雷霆道:“我也是奇怪,只听一人问道:‘公孙兄,这样的女子,自然是美若天仙了,但当作礼物,似乎不够吧。’那姓公孙的笑道:‘王兄你有所不知,这个女子乃是来自世界的更西方,她父亲是个胡商,母亲是个大家闺秀。她一家被皇帝抄家了,是我将她救出来的。’嘿嘿,这个女孩,可不是寻常女子啊,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天文地理尽皆了然,是我见过的天下最为聪明的女孩。宫主向来爱才,这个女子,如何不能算是礼物呢?”沁儿心中不服,皱眉道:“她很了不起么?大金国皇宫中的女子,又有哪一个不懂这些了?”雷霆道:“我当时也心想,一个小女孩能有多聪明?果然,有好几个人都大是反对。那姓公孙的笑道:‘苏姑娘,这些人都不信你的才学,你倒是自己说说,你胸中都有些什么东西?’那个女孩淡淡道:‘天地之道,博大精深,我又能钻研多少?只不过是自问胸中才学,不弱于子牙诸葛之流耳。’她这说得甚是狂妄,众人纷纷不服。那姓公孙的便道:‘那各位有什么难题,尽可说与苏姑娘听,她若是算不出来,便算是我姓公孙的骗人了。’众人纷纷不服,一人就上前问道:‘苏姑娘,我且问你,天有头乎?’我心中奇怪,天就是这么圆圆的一块,哪里有什么头颅身躯的?” 沁儿摇头道:“天是有头的,诗经有言‘乃眷西顾’,可见天是有头的。”雷霆喜道:“沁儿,你当真聪明,那个姑娘说得和你一模一样。”沁儿心中欢喜,笑道:“这也不是我想出来的了,这是三国时候的故事,有一个叫张温的人与一个姓秦的人辩论,两个人说的东西。接下来还会问天有耳乎,答案是鹤啸九皋,声闻于天,自然是有耳朵,此后又问天有足乎,天步维艰,自然有足。”雷霆喜道:“沁儿,你当真了得,这些东西都能够记得。换作是我,可就一句都记不下来。”沁儿浅浅一笑,心花怒放。 护花铃(三) 雷霆又道:“那个人最后的一问是‘天有姓乎?’”沁儿笑道:“自然是姓……”她眉头微皱,低声道:“这却难了。”当年张瑟的答案乃是天子姓刘,天则姓刘。但如今天子却不知道姓什么了,要说姓赵么,太勉强,说姓完颜么,似乎也不伦不类,若是姓段姓耶律则更加不当了。她摇头道:“这个问题没答案的,我可答不出来。”雷霆道:“那个姑娘却说天姓百。那问问题的人自己似乎都不知道答案,就问究竟,那少女就说,天下乃万民之天下,万民乃天之子,万名百姓,自然天也跟着姓百了。” 沁儿一惊,皱眉道:“这也算是答案吧。哼,那个人一个问题也不会出。”雷霆笑道:“那个人问完了,那个姓刘的依旧不服,又问她一个算学问题。他说他与他儿子各自占据一处山头。两山相隔六十里,两人同时骑马相向而行,他的马一个时辰走十五里,他儿子的马一个时辰只走五里。他离开山头的时候,给他儿子放了一只鸽子,这鸽子一个时辰就可以飞三十里了,鸽子先遇到他儿子,然后马上转向,再碰上他,再转向,在飞到他儿子身旁。如此往返,问这两父子相遇之时,鸽子飞了多远。” 沁儿笑道:“这个问题又能难倒谁?嗯,待我算算。鸽子与他儿子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呢,那是走了,嗯,五十一又七分之三里了,第二次遇到的时候,却是,嗯……这样算下去,可没有完呢。嗯,我快下来,我要认真算算。”雷霆笑道:“那个姑娘可不是这么算的。” 沁儿奇道:“这怎么可能,两者路程问题,本来就只能是这样算的哪里能够有别的邪门方法?”雷霆道:“邪不邪门我倒不知道,只是那个女孩一听那题目就笑道:‘这样的题目,自然可以骗人算到老死了。但若是将迷雾看开,哪里有这么麻烦?你们父子俩相遇之时,已经用了三个时辰了,鸽子飞了三个时辰,自然就是往来九十里了。''那人面如土色,大骂道:‘姓公孙的,真有你的。但我们这些人都是大老粗,能够出一个题目就了不起了,可也问不了高明的问题。’另一个人一直沉默,忽然问道:‘请问苏姑娘,古书上面说,孔雀东南飞,那是为何?’”沁儿奇道:“孔雀东南飞,那是一首诗啊,又需要什么道理了?”雷霆道:“那个姑娘眉头微微一皱,说道:‘那是因为西北有高楼。’”沁儿“哎呀”了一声,大叫道:“这一句乃是古诗十九首里面的话,我怎么也忘了。这两句东西,她是怎么联系上来的?”雷霆道:“这还不算,那人吃了一惊,又问道:‘那为何西北有高楼?''那姑娘微微一笑,说道:‘地陷东南,自然西北楼高了。’那人又问道:‘那又为何地陷东南?’那姑娘便道:‘古时征战,祝融氏败共工氏于不周山。共工氏以头触不周山,大山因而倒塌,是而地陷东南,阁下问了这么久,这些事情,难道就不知道么?’那人满面羞愧,不再言语。” 沁儿听这女子天辨,不由得不服,点头道:“她当真是机敏。”雷霆又道:“那个姓公孙的得意洋洋,说她救来的这个女人,胸中韬略,只怕连诸葛亮都比不上。” 沁儿忍不住生气道:“诸葛先生是何等人物,她小小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超过?” 雷霆点头道:“他这样说,只怕也是太夸张了。一人忍不住反驳道:‘诸葛先生何等人物,草船借箭,赤壁烽火,八阵神图,都是了不起,我们可都是佩服万分。她哪里能够比得上?’那个少女道:‘要说孔明看断天下,慧眼独具,只怕小女子比不上。但诸葛亮行军打仗,却甚是普通。所谓八阵神图,夸大其词,赤壁烽火,却是周郎之智,至于草船借箭,更是后人杜撰。’那人大是愤怒,叫道:‘你胡说,草船借箭这么聪明的主意,哪里能够是假的?’那少女一笑道:‘那我且问阁下,据说孔明先生是用二十条船将十万支箭弄到的对么?请问,一支箭有多重?’那人呆了呆,说道:‘只怕有三四两。少女笑道三四两,十万支箭镞,就是四万斤,二十条船分装,每条船上就得装两千多斤,请问,三国时的小小渔船,如何能支撑起两千多斤?''那人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回话。那少女又问道:‘姑且不论这重量上是否有了偏差,请问阁下,曹操打仗如何?''那人一愣,说道:‘曹操自然是很厉害的,就是如此,才正显出武侯神威。''那少女笑道:‘曹操自然是比我小女子厉害了。不过若然我是曹操,大江上满是迷雾,迷雾之后传来阵阵鼓声,我应怎么办?’那人道:‘自然是乱箭射走了。’少女笑道:‘若然是我,自然也用乱箭,不过我又想伤敌,又想看清敌人情势,我只怕不但会放箭,放的还有不少是火箭。’”沁儿惊道:“对啊,火箭!遇到这样的架势,自然应该放火箭了,即可伤敌,更能窥见地方阵势。这,这孔明二十条船都是木船,船上还满是稻草人,这火箭一上船,那可就全军覆没了。”雷霆笑道:“是啊,所以那个女孩就说,''纵然曹操一时没有想到用火箭,但孔明行事之前,并未想到这一招,那就失算了,就算是成功了,也最多算是侥幸。''那人面如死灰,乖乖退了回去。” 沁儿悠然神往,说道:“雷霆哥哥,那我们现在就是要去那女孩出现的地方么?”雷霆点头道:“那是我故游之地,是以才带你去看看。不过那个地方也不算什么胜地,不去也罢。”沁儿摇头道:“雷霆哥哥去过的地方,沁儿都想去。这样就算雷霆哥哥不要沁儿了,沁儿也有很多东西可以回忆。”雷霆心中一荡,将她抱得更紧,正想说:“傻丫头,我怎么会不要你?”但马上想到这话一出口,这段孽缘可就更加剪不断,理还乱,唯有住口。 护花铃(四) 良久,沁儿低声道:“雷霆哥哥。”雷霆道:“嗯。”“那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雷霆道:“后来,众人正在称赞那个少女美丽,忽然一个人大笑道:‘果然是一个好女人!可惜了,可惜了。’一个人影忽然从房顶上掉了下来,正好落在姓公孙那人对面,悠闲得意。我心中奇怪,这人武功好得很呐,是什么人?再一看,也就是一个年轻武者,只怕也比我大不了两岁。那人看着众人,冷冷道:‘不知羞耻。’姓公孙地骂道:‘你是何人,胡说什么?’话音未落,那少年哈哈一笑,随手抽出一只筷子,就将姓公孙的给杀了。” 沁儿吓了一跳,低声道:“这个人也太残忍了。”雷霆点头道:“我当时心下大怒,怎可动不动就杀人?那些老者都是大怒,纷纷涌了上去,但那少年着实了得,从腰间抽出一柄奇异长剑,顷刻间便是三个人倒地,那个少女吓得呆住了,动都不敢动。姓刘的那人抽出大刀,一刀斩去,那人横剑抵挡,赞道:‘好刀,叫什么名字?’姓刘的恨恨道:‘你又是谁,闪电刀不斩无名之辈。’那少年冷冷道:‘你打了这么久,难道还不认识我的剑?’那姓刘的大惊失色,大叫道:‘你是东皇帝庄的……''话音未落,也被他给杀了。” 沁儿皱起眉头道:“雷霆哥哥,这人滥杀无辜,你可要阻止他。”雷霆笑道:“他是东皇帝庄之人,我本来是不愿出手的。但他杀了五个老头,居然又一剑砍向那个少女,他欺负不会武功之人,我可要动手了,就去过闪电刀,将他赶跑了。”沁儿喜上眉梢,笑道:“那雷霆哥哥,你是怎么将他赶跑的?”雷霆摸着后脑,笑道:“这个我却不记得了,总之是将他赶跑了就是了。总之那些老头高兴得要死,便请我喝酒,更将闪电刀给了我。我一时高兴,就喝得大醉一场,等到醒了的时候,可就一个人都不剩了。”沁儿笑道:“你一定是发酒疯,将他们全都吓跑了。”雷霆皱眉道:“这我可不知道,或许真是发了酒疯也说不定。那是醉得一塌糊涂,可什么都不记得了。”沁儿扑哧一笑道:“那一定是酒气熏天,臭不可闻了。”雷霆笑道:“那你可就错了,那间客栈不吃回头客,环境恶劣,就算我滴酒不沾,也照样是臭不可闻。”他看着前方那一幢客栈,笑道:“这不就是到了么?过去三年了,只怕依旧是臭不可闻。”但今天这里好像变了。 按:文中“苏姑娘”为赤壁之战的伪造提供了两种论证,这些论证都是笔者从网上搜罗。一种为重量说。网上一篇文章叫“关羽自传”,虽有恶搞之嫌,却实在是写得精彩,现摘录如下:“……到这我插几句嘴。满打满算,一支草束也就扎三十支箭,一条船就算三十个草束,这才三三得九九百支,十条船才就是九千支,二十条船就是一万八千支。把布幔什么的算上,撑死也就四万支。退一步说,就算是扎满了十万支箭,那么一支箭怎么也得四两重吧,太轻就吃不住劲。一支四两,那十支就是四斤,一百支就是四十斤,一千支是四百斤,十万支箭就是四万斤,合现在的度量两万公斤,二十吨重。小明开的是轻快小船,每条船砸上一吨多重去……”,似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另一种为火箭说,似乎也颇有道理,不过其实火箭的第一次出现,是在公元228年,魏国军队抵抗诸葛亮时发明,而赤壁之战的208年,则显然没火箭。是以火箭说显得有点证据不足。 江湖卷34雅俗人家 三十四 雅俗人家 雅俗人家(一) 首先是变干净了,还没有进去,雷霆就可以闻到客栈内的花香。甚至楼台也装饰一新,乌七抹黑的墙壁更全都粉刷成白色。更夸张的,是客栈内传出来了一阵阵的音乐声,袅袅而来,飘飘洋洋,有若天籁。 雷霆大奇,这么漂亮的音乐,是谁在弹奏,难道又是那个胖子?他怎么会来到这个边陲小镇? 可惜,弹琴的不是七弦子。弹琴的是一个老人,好老好老的老人,他脸上的皱纹比他稀疏的白发都要多,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怎么活得这么老的。但这样的一个老人,弹奏出来的乐曲却是饱含生命激情。琴弦震动,一朵朵花儿就从指尖盛开,飘落到地上。 雷霆忽然想起南宫玉树,他也应该来听一听这样的乐曲,他不应当总是死气沉沉嘛。两人不忍打断音乐,蹑手蹑脚进来,却听乐曲越来越是悠扬,生机勃发,声音中鸟语花香,芬芳美丽,继而耳中当真想起了鸟语,原来这琴声太过美丽,竟然当真将鸟蝶引来。这声音醉人心脾,完颜沁忍不住开心,乐声悠扬,她忽然放开雷霆的手,转了一个圈子,更忍不住随着乐声翩翩起舞。她跳舞不是因为她想给谁看,她跳舞就是因为自己开心。她不认识弹琴的人,她也不知道别人是否介意自己跳舞,她就是想跳舞。 一国公主的舞蹈,自然有着皇家气度,娇娇少女的舞蹈,又更不缺清纯风韵,她时而化身为蝴蝶,翩翩飞舞于花朵中,时而又变成嫦娥,在月宫之上广袖挥洒。四周是鸟语花香,莺歌燕舞,面前更是玉人温婉,翠翠红红,一曲终了,她含羞站立,风致万千。雷霆却呆呆而立,几乎痴了。 只听一人大笑道:“古人奏乐,不过是能够使百鸟朝祥,仲牙兄抚琴,却能请来九天玄女,仲牙兄的琴艺,远胜古人呐!”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他比弹琴的老人年轻不知多少,却称他为“兄”。 雷霆此时才看清楚客栈内的情况。龙山客栈难道换了老板?怎么这里连客栈内部都装修一新,楼下的拥挤早已不见,只有六张桌子,六人分成两派,分别坐着,有的身后似乎有弟子侍立,有的却没有。左右两排人装饰容貌各异,似乎并不具备高深武功,却隐隐有着宗师气派。 “仲牙兄”笑了笑,淡淡道:“易水兄不必夸奖老朽的乐道有什么了不起?比起先生的造诣,我是远远不及的。”说着站了起来,向楼上躬身侍立。他琴声优美,说话声音却苍老不已。 楼上传出一个声音道:“俞仲牙,你不必拍马屁,你的琴艺已经很了不起了。”这个声音故作正经,但雷霆马上就听出这是七弦子。雷霆正要叫七弦子出来,但忍住了,想看看这个死胖子在耍什么玄机。 七弦子藏在楼上的房间中,继续说道:“你的音乐也算是上品了,但你的曲子总是太过于抄袭前人了。你师父的本事,你学到了十成十,但你从来没有想到过超越你的师父,所以你的音乐就只是继往,谈不上开来。”他说话的声音根本就不严厉,但俞仲牙却冷汗直流。他长叹道:“仲牙近年觉得乐道已经进无可进,仲牙以为自己已经达到了音乐的极致,原来只是仲牙跳不出井口!”说着摇头叹息,惭愧不已。 他站在原地,怔怔发呆,忽然一惊,看着雷霆与沁儿,抱拳道:“仲牙沉醉乐道,忘记招呼两位客人了。”他年纪老迈,待人却极是有礼。 另一边的一个黑衣人忽然说道:“看阁下容色奇伟,胸中更有澎湃傲气,这位姑娘看起来高贵不凡,只怕还是皇族成员……”雷霆一惊,此人只是淡淡一看,如何知晓?那人见雷霆神色,笑道:“看人看骨,乃是在下的老本行。”雷霆奇道:“阁下是摸骨的?”那人微微笑道:“见笑了,在下乃是厨子。”沁儿“哦”了一声,低声对雷霆笑道:“原来这就是看人看骨。”那人淡淡一笑道:“既然有佳客造访,我等当然要好生招待。于兄,韩兄,正好两位在此,我们不如亲自下厨,款待一番。” 他身边的一个胖子和一个健壮男子都连声同意。雷霆道奇道:“何必如此,叫客栈里面的人上酒菜便是了。”俞仲牙身后一名童子道:“官人不知,此地已经被我等买下,此刻一个小二都没有了。”雷霆大奇,那名黑衣人向雷霆连连抱拳道:“相见便是缘,老兄何必客套?来来来,请坐,请坐。”那姓韩的与姓于的也将二人围住,连连打拱。他们身后的几名弟子仆人早从后院抬来一张桌子,两张太师椅,更将碗筷摆好,服务周到。那姓韩的壮汉低声乞求道:“先生就成全我等一回,此事结束之后,小弟自有千金相送。”姓于的胖子差点跪下,苦苦哀求道:“我等等了苦苦一年,才有这样一个机会,请大侠务必体谅。若是在平时,我们三人就是炒上一碗蛋炒饭也价值百金,阁下何必固执?”雷霆与沁儿莫名其妙,却也不忍再拒绝,点头答应,坐上餐桌。 那三人喜不自胜,手舞足蹈,一溜烟冲向后院厨房,他们的弟子也随即离去,一个个脸上都是狂热,霎时间走得干干净净。雷霆与沁儿目瞪口呆,不知他们在搞什么鬼。俞仲牙却笑道:“两位实在是运气好啊,这三位仁兄,就算是皇帝老子要尝他们的手艺,也要费无数周折,两位此次可算是要大饱口福了。”雷霆奇道:“这,这究竟是为何?”俞仲牙淡淡一笑,摇头道:“萍水相逢,乃是缘分注定,阁下福缘深厚,又何必问呢?”刚才与俞仲牙说话的“易水兄”忽然点头道:“他们下厨尚有一段时间,不如就由在下奏乐一曲,请两位高人品评?如何?”这声音倒也奇怪,偏偏总是带着哭腔,仿佛刚刚遭遇了人世间最为悲惨之事,也他不知有什么伤心过往。 雅俗人家(二) 他这一曲与方才大大的不同。“易水兄”摆好架势,取出一座古筝,缓缓长吟道:“在下易水寒,易水寒,不及人世寒,冰霜冷,不及人心冷,千秋悲欢,一声长叹,有道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那“不复返”三字拖得长长的,铮然一声,古筝接过话语,悲悲戚戚的颤动下去。 声音凄惨,琴音更加凄惨。易水寒闭上眼睛,琴弦幽幽鸣叫,声音开始有若清泉缓缓流动,渐渐泉水越来越多,河岸越来越窄,水流越来越急,声调越来越高,这悲惨的开头,延续下来的尽是高昂生机的调子,易水寒的身躯随着河水激烈晃动,忽然乒的一声,古筝断了一根弦,仿佛山岭崩溃,江河改道,乐声陡然变得凄凉。接着,胡弦一根根断掉,弦断之声一次比一次高,一次比一次轻,那悲凉的气愤也一次比一次沉重,就连众人的呼吸都仿佛根本提不起来。等到后来,弦断的声音微不可闻,悲凉一声长叹,古筝上只剩下一弦尚在。乐声间断,忽然又响了起来,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高,有若滔滔易水冲击石壁,撞碎了,冲散了,江水落到岸上,慢慢慢慢地消失了,风干了,一无所有了。这易水寒竟然用一根琴弦,弹奏出了整张古筝的色彩。音调忽高,仿如江水最后一次挣扎,但这声音响起,最后一根弦也终于嗡然中断,断线颤动不已,仿佛心有不甘,却不得不连这最后一丝知觉也消失空中,仿佛花谢月落,美人头白,纵然万千不愿万千不甘,却无力做任何反抗,只能随着这最后一丝颤动而湮灭。琴音虽然熄灭,众人却依旧陷入无尽地悲伤中。几位老人泪光闪闪,雷霆心中酸楚,不由得想到了生死不知的父亲与孤独寂寞的叔叔。他扭头拭泪,却发现沁儿泪眼迷蒙,不禁又奇怪,这个小姑娘,又能有什么伤心的事情。 良久,大家才从悲伤中浮出来,七弦子在楼上客房长叹一声,说道:“易水寒,你的功力可比你的师父要高多了,悲凄伤感,唉,真是沉重得很呀。你的凄楚已经达到了极致,就是我都无法超越。但你太过于注重凄楚的感觉了,乐曲就不够精致,这是小节,但也要注意。”易水寒且喜且愧,躬身行礼,退到一边。 一阵香气已经从厨房里面传出来。三个黑衣人从后院走了进来,神色疲倦已极,他们的弟子仆役捧着三个大银盘子走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脸上又是惶恐,又是惭愧,又是崇拜。 刚才说话的黑衣人道:“在下竹叶青,请品尝在下的‘黄鹤一去不复返’”他揭开盘子上的盖子,露出里面金光灿灿的烧鸡,油光灿烂,煞是漂亮。雷霆与沁儿听了那一曲悲凄音乐,本来毫无食欲,但这香味迎风而来,立刻让两人食欲大振。 雷霆笑道:“‘黄鹤’是像了,如何‘一去不复返’?”竹叶青笑道:“这便要由阁下的舌头体悟了。”雷霆笑道:“好,就试试大师傅的手艺。”与沁儿取筷品尝。 筷子一碰上烧鸡,两人就觉得奇怪。筷子刺进鸡肉,就像刺入豆腐一般根本没有阻力,两人手指稍稍用力,就挑出两块鸡肉,外皮金光闪闪,里面则有若豆腐一般雪白可爱。 “黄鹤”入嘴,两人立刻知道“一去不复返”的意思。牙齿尚没有用力,鸡肉就立刻化为汁水,顺喉而下,转眼不见了,顿时口中、舌上、喉中、胃内都是香气彭湃。竹叶青得意笑道:“如何?是否真是黄鹤一去不复返?”完颜沁点头道:“真是好吃呀,我在皇……我在哪里都没有吃到过这么神奇的菜肴。”她金国立国毕竟尚晚,论到饮食文化,如何比得上中原之地,博大精深?但雷霆这些年行走江湖,什么东西没吃过,却从未想过天下有如此美食。竹叶青自得道:“这是我专门喂养了多年的公鸡,每日是以精米为食,美酒为水,每日日照、睡觉,都有专门时间,最开始养的时候有鸡子两百,最后淘汰得便只剩下三十只了。”楼上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竹叶青,真的好吃吗?给我端上来!”竹叶青满面兴奋,喜癫颠地跑进了厨房,端出另外一盘“黄鹤一去不复返”,雷霆心中明了,他请自己两人品尝,其实是要引诱楼上那人品尝。楼上那人声音尖锐但内力却不低,仿佛还不在七弦子之下。 竹叶青将菜肴端进间客房,再无声息。过了一会儿,忽听房内人大叫一声,将菜肴远远扔了出来。那人责骂道:“过犹不及,过犹不及!你的创意固然不错,但却太过。鸡肉只需有九成熟便可以了,还有一成的嚼头方才是好东西。做菜不但要色香味俱是上品,更要懂的阴阳并济,刚柔交融。”竹叶青从房间里面被踢了出来,尚自满面笑容,大声道:“陛下一言,解我心中块垒,我错了,多谢指点!”雷霆暗自奇怪,“陛下”?谁人能称“陛下”难道楼上是金国或者宋国的皇帝?不像,金国皇帝若在此处,七弦子早就杀了他,宋国皇帝若在此处……不对,宋国皇帝胆小如鼠,根本就不敢来到金国地界。但听着刚才楼上人的话,雷霆仿佛有所感悟,却偏偏捉不到这种感觉。 另一个黑衣少年道:“在下于长,这便是我的‘鱼熊会’。”他揭开盖子,露出盘中的鲤鱼,这条鱼尾巴高高跃起,作跳龙门之状,仿佛还生存着,但香气扑鼻,颜色金黄,不用嘴巴就知道它鲜嫩无比。 雅俗人家(三) 雷霆尝了一块鱼,只觉鲜美无比,但他忍不住问道:“名叫‘鱼熊会'',为何只见鲤鱼,不见熊掌?莫非两者终究不可兼得?”于长笑道:“尊驾见笑了,这盘菜中,鱼其实不过是调料而已,阁下吃的乃是最为粗糙之处,在在下看来,不过是容器。请尝一尝这块鱼肚。”雷霆大奇,起筷,刚刚碰到鱼肚,鱼肚便张开,里面滑出许多丸子,热气腾腾,香气更是腾腾。雷霆奇道:“莫非这些丸子便是熊掌?”于长点头道:“正是,都是东北的黑熊。乃是熊掌上最为精华的部分,三十只熊掌,才能做成这样一道菜。”沁儿身为皇家公主,也不禁惊道:“那可不便宜啊。”两人先品尝鲤鱼,再鉴赏熊丸。这两种美味都是极品,放在一起,更是相得益彰。鱼不见了荤腥的感觉,熊去了粗野的味道,于长道:“说起来这尾鲤鱼,并不足取。熊掌丸子在鱼肚中烹饪,将鱼肉的鲜美全部吸收,是以这熊丸才是汇聚两家之长,而鱼却臭不可闻,本应丢弃,留在盘中,不过是为了保温而已。”雷霆与沁儿目瞪口呆,若是这尾鲤鱼还是臭不可闻,天下便没有什么香醇的东西了。 楼上尖锐的声音又响起,“于长,你年纪很轻,但是厨艺已经很好了。只是你师父去得早,你的底子只怕不够。你端上来,我尝尝。”于长很是高兴,又端出一盘“鱼熊会”,高高兴兴端上了楼上,进了房间。过了一会儿,“鱼熊会”居然也给扔了下来,于长惶恐退出房间。 那个声音道:“你年纪轻轻,有此创意,本是不错,但你还太嫩了,鱼肉煮得过烂,熊丸却还没到火候,回去多练练吧。”于长颓然下楼,长叹道:“原来我还是太过肤浅,太过肤浅!”伤心不已,但想到刚才的夸奖,又不禁自得。 雷霆与完颜沁两人不理这些人,开怀大嚼,但黄鹤入口不复在,熊丸更是直接滚入腹中,想嚼都嚼不起来。只听一人豪言道:“他们的饭食,不过是做给那些娇气的姑娘,穷酸的书生,迂腐的学士还有享乐的贵族吃的。既然今天来的客人是堂堂男子汉,当然要吃男人该吃的东西!”此人一身肌肉,满脸虬髯,半点厨子的样子都没有,倒像是个打手。他揭开第三道菜的盖子,大声道:“小弟韩刃,请兄台品尝在下的酒菜。”他端上来的,不但有菜,还有酒。竹叶青介绍道:“韩刃兄不但菜烧得好,调酒也是一品的好,往往能够化腐朽为神奇。”雷霆看向盘中菜肴,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盘中菜热气腾腾,却鲜血淋淋,仿佛是刚刚从人身上切下来的血肉,一块块堆在盘中,煞是可怖。 于长奇道:“韩兄为何作出这样的菜?要知菜肴首先讲究色、香、味,你的菜一端上来,就在‘色’字上有了败笔,如此菜肴,只怕……”韩刃笑道:“洒家的菜的确没有什么看相,但我将此菜的名目说出,它就好看了。”竹叶青奇道:“一个菜名,能有如此改观?请赐教。”韩刃长吟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道菜的名字,就叫‘胡虏肉''!”他的话音刚落,两位厨子连同雷霆一起叫好,雷霆大笑道:“好,有这样的名字,就算真是人肉,我也要吃上一口!”他夹了一块“胡虏肉”,放进嘴里,这才发现这是烧熟了的牛肉,端的是香嫩无比又弹性十足,肉上血迹斑斑,居然是美酒。沁儿本来不敢吃的,见雷霆吃了,也不由得吃了一口。但这终究太恐怖,始终不敢再吃一口。 韩刃大笑道:“壮士既然吃肉不妨饮血如何?”雷霆笑道:“那是当然。”倒了一杯酒,这酒名自然就是“匈奴血”了。酒殷红如血,甚至还有一股血腥味隐隐传来,辛辣无比,本来甚是难喝,但一旦入肚,立刻一股热气从腹中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之中都是醇香酥麻,原来这杯酒不但是要用舌头品尝,更要用整个身体品尝。雷霆大声喝彩,楼上人大叫道:“有意思,有意思,我要亲自下来一尝!”一个人影从楼上飞下,转眼就落地。本来轻功高手,下坠时会比普通人要慢。但眼前这人却比普通人要快了很多。想来他是一个急性子。 此人的样子,还真是特别,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他是一只大公鸡!从额头到后脑,他的头上只有窄窄长长的一段鲜红色头发,而且高高竖起,有若鸡冠,鼻子且高且尖,仿如鸡嘴鼻下无须,颔下却又长长窄窄的红色胡子,骨瘦如柴,却和雷霆一般高矮,身上衣服五颜六色,煞是古怪。 眼见此人下来,三个厨子急忙下拜道:“参见厨皇!”雷霆一惊,道:“厨皇!”那公鸡哈哈一笑道:“在下便是姬三味,什么厨皇,全是屁话,天下学术都是永无止境,哪里有什么皇者存在?”雷霆暗暗称奇,原来此人就是厨艺天下第一,棍法天下第一,统领长江飞鱼帮,十方武者中的“厨皇”姬三味! 姬三味淡淡道:“都起来吧。我最讨厌当皇帝的人了。”他没有理会旁人,伸手抓了一片“胡虏肉”,又畅饮一口“匈奴血”,大声赞赏道:“好,韩刃,我十年前就说你有前途的,你果然有前途!其实菜肴之学,也不过是色香味意形五法,但你此刻已经另谋蹊径,在这无法之外,另外开辟了一条道路。嘿嘿,江山代有才人出,韩刃,这厨皇的位置,看来迟早要由你来代替了。”他看到雷霆和完颜沁,笑道:“两位今日来到这里,我们也算是有缘了。两位运气也算是好的。这几个人,一个是京师的御厨,一个是扬州名家,还有一个是东皇帝庄的妙手,平时你就是拿十万两黄金求他们,他们都不见得会给你们做菜!哈哈哈……”忽听一人大声道:“既然享用胡虏肉,匈奴血,就当然要听我一曲满江红!”此人是三个乐师中最后一个,他胖胖的一副身材,半点不输于七弦子。 此人抱拳道:“在下梁红叶。贵客请坐,待我为诸位献上一曲!”他的乐器原来是一张大鼓,他闭上眼睛,长啸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猛然鼓槌击落,声音沉重,远远散开,仿如半空雷声。雷声响闭,潇潇大雨倾盆而下,雨声密集,却淡淡散发怅然之情。接着鼓声悠扬,仿佛可以传遍八千里之远,猛然低落,夹杂着梁红叶的一声长叹。忽然一声鼓声震动乾坤,继而声音转为愤怒,急切。急切的声音变成军乐一般,整整齐齐,好像是大军即将作战。慢慢的血战开始,弓弦震,刀枪急,奔马吼,天地动容,山岳倾颓,鼓声越来越高涨,转为胜利的乐声,仿佛是一战大胜,万里传捷。轰然一声,鼓声变得沉重,继而悲愤,激切,无奈,怨恨,但其中那豪迈刚强的脊梁,却一直都没有变化。猛然梁红叶大喝一声,鼓声转为虔诚,转为安宁,尘埃落定,一切都终于慢慢地消逝在悠扬中。 雅俗人家(四) 众人正要喝彩,七弦子庞大的身体从楼上飞出,落到梁红叶身边,夺去他的鼓槌,在鼓边长长滑过,大鼓嗡嗡然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无奈苍凉。 只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好,好,叹息的好。岳飞若是死后魂魄不散,也只有徒然一声叹息!”这声音仿佛还在数里之外,却远远传来,清晰无比。众人都是惊奇,天下间何人有如此内力? 龙山客栈的生意不错,居然又来了客人。大门推开,一个老人拉着一个大汉走了进来。 好高大的老人! 他的身体也许只有雷霆等人一般高,但他一进来,大家顿时觉得一股强大的压力漫天卷过,压得大家透不过气,仿佛太阳都被他遮住了。 老人找了张椅子,慢慢坐下,他手中有一条铁链,铁链的另一端缠在一个大汉的手上。大汉全身污垢,仿佛十几年没有洗过澡了,血红色的长发遮住了面孔。他仿如一个死人,站在那里,就像一根石柱。 一见到老人,七弦子马上跪下,大声道:“弟子七弦子恭迎师父!”怪不得他有这么强大的气势,原来是胡大先生!原来是胡大先生!相隔七年,雷霆再见这位传说人物,却与七年前并无什么改变,只是头发似乎更加银白了。七弦子下跪,姬三味不是胡大先生的弟子,但他还是躬身行礼道:“姬三味参见胡大先生。”胡大先生点点头道:“你们坐下吧。”他的声音好像很疲倦。 眼前人既是胡大先生,雷霆当马上跪下道:“弟子参见师祖。”沁儿不知胡大先生是什么,但她见雷霆下拜,她也就下拜了。胡大先生皱眉道:“你是……”他忽然睁大眼睛,一脸兴奋,“是你!你是糊涂的弟子?你是奇峰的……”他看了看周围的人,说道:“糊涂在信里提到过你。好孩子……”他仿佛有话要说,但是还是忍住了。他又问道:“你下跪是应当的。她呢?”完颜沁听见胡大先生在问自己,马上说道:“老爷爷,雷……”她想到不能泄漏雷霆的名字,改口道:“霆哥哥跪下来,沁儿也就跪下来呐。”胡大先生大笑道:“好,好眼光,好眼光。”也不知是说雷霆眼光好,挑中了沁儿,还是沁儿眼光好,挑中了雷霆。他很是高兴,大袖一摆,雷霆和完颜沁身不由己,坐回了椅子上。他淡淡看了那三人一眼,懒懒道:“你们是厨子么?快整治点东西来。”三人兴奋莫名,向厨房飞奔而去。 姬三味指着雷霆,向糊涂问道:“他是谁?糊涂什么时候又收了徒弟?”七弦子笑道:“死公鸡呀死公鸡,你的眼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劲了,你认不出他的人,难道还看不出他的刀?”姬三味笑道:“我姓姬的从来不使刀,就算是宝刀神锋我也认不出来……”“来”字还只发了半边声音,姬三味就瞠目结舌,盯着雷霆身后的刀柄。很显然,不看刀身只见刀柄,他就认出了雷刀。 姬三味颤声道:“雷……雷刀!”他的眼中居然闪过恐惧,仿佛只是雷刀的刀柄,就点燃他尘封的记忆。他当然记得这把刀,他当然记得这把刀!二十七年前,就是这把刀,将自己全身骨骼打断,就是这把刀,将姬家一门杀戮殆尽! 看见姬三味的样子,七弦子有点得意,但又有点后悔。他拍着姬三味的背道:“你害什么怕?凌日轮不是已经被关了起来了?他就是夺得雷刀,在丐帮大战鹰扬的那个闪电侠。”姬三味点了点头,又大骂道:“我什么时候害怕过?啊?就算是凌日轮今日亲临,我姓姬的也不怕!闪电侠……”胡大先生看着雷霆,皱眉道:“大战鹰扬?你与完颜郑家奴交手了?”雷霆脸上一红,低头道:“徒孙无用,丢了本门的脸。”胡大先生摇头道:“你与郑家奴交手,至今还活着,那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败当然是要败了,郑家奴乃是刀法上不世出的天才,又比你早出道这么三十年。”雷霆羞愧:“可徒孙是糊涂的弟子。”胡大先生大笑道:“糊涂又算得了什么?要论到两人的师父,完颜郑家奴的师父天刀尊者,当年何其威风,我与东皇定天两人联手,尚还不是他的对手,要论名师,反倒是他完颜郑家奴高贵了。”雷霆不知天刀尊者是何等人物,唯唯诺诺。 江湖卷35坐论天下 三十五 坐论天下 坐论天下(一) 此时那三名大厨早已使出浑身解数,整治好大一桌美食。五人坐在席上,自然是胡大先生上首了。雷霆指着那名高大汉子问道:“这位仁兄是谁?为何不一起来?”胡大先生一愣,黯然道:“不要理会他,他是一个疯子,我正要带着他给他治病。”他看着姬三味,皱眉道:“姬三味,你倒是叫人好找啊。”姬三味吃了一惊,“师叔要找我?”胡大先生淡淡道:“老子找你也快三个月了,他妈的,你们这一派都是这样,不想见的时候老是在眼前晃荡,要真的找你们,又怎么都碰不到。” 姬三味低头道:“小侄这些日子,行踪是有些,嗯,有些不定。师叔找我有何事?”胡大先生骂道:“当然不是找你这个兔崽子了,老子要找你的那个鬼精灵的师父,玉凰天。”姬三味一笑道:“师父说要隐逸江湖,便会真的踪迹全无,师叔要找他,只怕困难。”胡大先生嘿嘿冷笑道:“他妈的,何必你说。老子找他找了整整十年,进深山,入冰原,渡汪洋,都走到世界的尽头了,居然还是找不到他。也不知道是躲在哪个穷郊僻壤了。老子本来还要找下去,忽然灵机一动,想了起来,所谓大隐隐于市,那个鬼灵精,多半没躲到深山之中,反倒是躲在了都会之中了。哼哼,老子出海三年,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你,你倒是说说,你师父应该是躲在哪种地方了。” 姬三味苦着脸道:“我又何尝不想知道师父在哪里,但他是天外神龙,行踪如何知道?”胡大先生沉下脸来,说道:“我是想问问,你师父有什么特殊的嗜好,让老子推究一番。”姬三味皱眉道:“师父的嗜好,说起来很广泛,美女醇酒丝竹歌赋甚至赌钱骗人,都算是他的爱好吧。”胡大先生喃喃道:“他妈的和我的习惯倒也差不多。”他叹了口气,喝下一大杯美酒,摇头道:“这样的话天下任何一个有赌场妓院的城市都有可能有他出现了……妈的,玉凰天,麻烦!”姬三味苦笑道:“师叔究竟找师父所为何事?当今天下还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住师叔?”胡大先生摇头道:“你说,当今天下,医术最高者是何人?”姬三味笑道:“自然是神农一笑师兄了。”胡大点头道:“但这天下,说到治脑子里面的病症,又是何人最强?”姬三味奇道:“这,这我怎么知道?”胡大先生一拍桌子道:“当然是你师父玉凰天最强了!他当年脑子还不是出现过问题,最后还不是忽然又好了,他自己都疯过,当然懂得怎么治疯子了。” 姬三味苦笑道:“师父当年疯癫,乃是伤心过度,他后来疯病好转,也是凑巧,与药石无关。”胡大冷哼一声道:“他既然疯过,怎么着也知道疯子是怎么想的。”雷霆恍然大悟道:“原来师祖是要治疗这位仁兄。他是何许人物?”胡大重重看了他一眼,摇头道:“这些事情,你们小孩子就不要管了。”他仿佛也不想再说话,伸出筷子,大声道:“快吃,快吃!”美味扑鼻,众人早就馋涎欲滴,只是碍着这位神人,不敢妄动。这五人大快朵颐,那些厨子与乐师却都不敢多听他们门中的故事,纷纷告辞。那个疯汉呆呆坐在地上,从背后取出一个包裹,层层拆开,取出一块牛肉,大口便嚼。沁儿见他可怜,着了一副碗筷,盛了些美味,蹲在他旁边,递给他。那疯子呆了一呆,伸手抢过碗,也不说话,大口便吃。他乱发甚是污垢,乱发之下的容貌看不清楚,但眼光却有如野兽一般射了出来,沁儿吃了一惊心中害怕,急忙逃到雷霆身旁。 胡大见她关心那疯汉,甚是欣赏,对她微微点头,以示勉励,向雷霆问道:“臭小子,这个姑娘是你什么人?可曾许了她名分没有?”沁儿满面霞红,雷霆低头道:“徒孙正送这位姑娘回家,并无其他事情。”胡大笑道:“千里送京娘?嘿嘿,你也学赵匡胤?”雷霆微微苦笑,心道自己送的可只怕不止是京娘而已,即便是赵匡胤,也未必向自己这样护送敌国的公主。胡大摇头道:“赵匡胤不过是欺负孤儿寡母的料子,有什么好学的?”他见雷霆不多说,也不再细问。 他坐镇中央,大吃大喝,威风八面。看着雷霆背后雷刀,淡淡道:“这把雷刀也让你得到了,倒也是了不起啊。是从刀奴手中得到的么?”雷霆点头道:“师祖也知道这人?”胡大先生点头道:“当年凌日轮倒台,他便一直护着凌日轮的刀剑,等待着什么雷刀新主。你得到雷刀,杀了他没有?”雷霆笑道:“刀奴根本就不是一个活人,又有什么好杀的?”胡大先生哈哈一笑道:“说的是。他当真不算是活人。”他看着雷霆,皱眉道:“嗯,雷刀比起鹰扬,其实还是略为高了一筹。当年郑家奴遇见刀奴,也不过得到一把鹰扬刀而已,你现在可比他当年要更强啊。臭小子,拔你的刀,让我看看你功夫如何。”雷霆心知老祖宗要指点功夫,喜道:“是。”昂然站起,抽出雷刀。力蓄臂膀,正要动手,胡大先生点头道:“知道了,坐下吧。”雷霆大奇,“难道我刀法实在差劲,师祖都不愿评鉴?”他本也是高傲狂放之人,但在这不世强人面前,却一点信心都不敢有。胡大先生点头道:“武功的底子是本门的,乃是糊涂教给你的,那自然是兑道的功夫,但其中又含有一些震道的气势,是谁人教你的震道武学?嗯,了不起,连东方苍龙的乾道武学都学到了,嘿嘿,若是再练习一下你父亲的离道武学,那就算是有了小成了。”雷霆听他只是见自己拔刀便了如指掌,居然连自己习过东方苍龙的武功都知道,忍不住心惊。但听他什么兑道震道的却都不懂,忍不住面露奇色。 坐论天下(二) 胡大先生皱了一下眉头问道:“臭小子,难道你师父没有跟你说过兑道、震道的道理?”雷霆摇头道:“这些东西我第一次听到。”却听沁儿“啊”了一声,说道:“兑、震、乾、离,这些都是八卦中的象啊,这些也是武功么?”她话一出口,立刻满面羞红,自己在这些武功大家面前说话,当真是班门弄斧了。胡大先生大笑道:“臭小子,看见没有,连这个小姑娘都知道,糊涂怎么不教你其中的道理?嗯,是了,你们姓雷的都是那个臭脾气,他若是跟你说了,你还道他是在胡吹神鬼。”雷霆大是不屑道:“原来只是八卦中的东西,这些相书上的东西,如何算得上高深武学?”胡大先生笑道:“我说吧,一听说是八卦就不学了吧。嘿嘿,当年奇峰也是这样的倔脾气,说我学相士胡吹。哼哼,连他那个笨蛋弟弟,一样都是不信乾坤道术。我可是又哄又骗,才给他传了离道的功夫。” 他见雷霆脸上的不解越来越深,大笑道:“既然今日兴致不错,我便与你纵论天下……你们两个,还在等那个鬼丫头吧。”七弦子与姬三味脸上顿时都是一片通红,姬三味嗫嚅道:“三娘她向来来得晚……不打搅的,不打搅的。”胡大先生冷笑一声道:“到了现在还决断不下,那个丫头她究竟是不是我胡大的传人?”他看着雷霆,“臭小子,我问你,天下功夫的起源,是什么?”雷霆一愣,他习武多年,却从未想过这样的一个问题,糊涂更从来都没有与自己提起过这样的问题,他支吾半天,皱眉道:“起源于,嗯,战争?”胡大先生冷笑一声,摇头道:“笑话。天下间所有的武功,在达摩东来之前,都是源于一本上古的经书,那便是《易经》。”雷霆不屑道:“一本问卦的书,有什么好说的?”胡大先生摇头道:“无知小儿。岂知武学一门,诸子百家,三教九流,有谁不是源自这一本《易经》。单说武道这一门,你可知易经中的八卦,是哪八卦?”他见雷霆瞠目结舌,淡淡道:“七弦子,你说说。”七弦子道:“回师父。八卦者,便是乾坤、震巽、离坎、垦兑八卦,代表的便是天、地、雷、风、日、月、山、泽这八种力量。天下武功无论如何复杂,都不可能超得出这八种力量的境界。”他看着雷霆道:“每个人的武功,其实都是脱胎自这八种力量,比如你父亲的力量,便是离道的火劲,虎从风,他的武学中又有巽道的力量,再说东方苍龙,龙从云,云从天,他的力量便是来自乾道。你习自糊涂,内力的功底是他的坎道,而你精于刀法,其中那种雷霆震怒的力量,便是震道的力量。”雷霆听得大是吃惊,但在这些人面前,却又不得不乖乖的不敢反驳。 这个时候,胡大先生已经将半只黄鹤解决了,他一抹嘴巴,说道:“这本《易经》,传承下来,甚至成就了上古时代的诸子百家。进而产生了道、墨、儒、法四家武学。道家取天地之法,墨家循仁爱之道,儒家从尊卑之序,法家择强弱之争,这便是上古武学的四大渊源。”雷霆愕然,讷讷道:“原来武学尚有这等渊源。”胡大先生淡淡道:“糊涂不教你,我便只有补课了。这四家武学,传承下来,道家重于内,冲虚养生,成就广大,乃是如今天下所有内功的源流。墨家为秦皇拔除,远渡东方,只有一些小部分残存下来,成就侠义道的精神,儒家功夫软弱无力,却重于内修,在剑术之上颇有发展,法家武学则与道家玄理结合,衍生阵法。这四家武学,融汇碰撞,终于在一千多年前,产生了两个震古烁今的武学大宗师,” 他看了看雷霆,“便是当年的秦始皇帝以及西楚霸王了。”雷霆一惊,差点将一杯酒喷出来,胡大先生点头道:“这两个人都是一时风云,更是承前启后的大宗师。说起来,霸王之勇,天下皆知,自不消说,秦皇威武,也是早有记载,杀荆卿于咸阳,斩刺客于博浪,屠巨鲸于沧海,都是了不起的功夫。秦始皇的武学,乃是内道外法,项羽的功夫,便是墨家的真传了。嘿嘿,东方苍龙的‘幻龙掌’和你老爹的‘怒拳’,据说都是西楚霸王创出来的武功,千锤百炼,直到现在。”雷霆恍然大悟,问道:“那我们这一派,师从的是哪一派的武学?”胡大先生哈哈笑道:“我们谁都师从,谁都没有师从,自然有道家武学的根基,但其他门派有什么好的东西,我们照用不误。”雷霆点头道:“那当时与师祖齐名那其他几位高人,又是源自那一派的功夫?”胡大先生皱眉道:“这要说起来,东皇定天的武功,其实是法家功夫的大成,他本是儒家的功夫,却最终用法家的武学自成一派,那就当真是一个天才了。玉凰朝么,他的武功非常杂,有来自中土的武学,但他另一身武功,与中土武学道理格格不入,相信是来自海之彼岸,比西域更西的地方。至于凌日轮,他从前的武学是儒家的,但是建立天正教之后,却多了很多佛家的东西,嗯,中西贯通,融汇一体,同样的了不起。” 胡大先生道:“你明白这些最为基本最为简单的道理之后,武学的修为才能有所增长。你抽刀那一招,自然是威力无穷,比起我们当年,也不遑多让。但其中却有两个极大的破绽,却不知你是否早有感觉。”雷霆惊道:“请师祖明示。”胡大指着雷刀道:“这把刀与你一样,都是走的‘震’卦,一出必杀,威力无穷,但孤阴不存,独阳难生,你这一刀下去,若是没有正中目标,那在高手面前,就简直是儿戏了。”雷霆愕然道:“这,徒孙本以为天下刀法都是如此。”胡大冷笑道:“笑话,天下之道,盛极必衰,阳穷阴至。一味的刚阳,纵然强悍,但若是刚阳中不能生出阴柔,便只能算是二流的功夫了。你倒是说说,要让震卦的武学能够阴阳互济,应该怎么办?”雷霆一时不知所措,沁儿低声道:“莫非便要将震卦便道巽卦中,让风雷相薄?”胡大先生一拍桌子道:“正是!但这雷与风如何转化,我却并不说明,你自己小心体悟,等到有一天你体会到了,便算是知道了。你这另一项问题,却是出自糊涂了。智者爱水,他是一代聪明人,便精于坎道的变幻,但你心性天分,却都不是修习坎道的上佳材料,反倒不如练习离道的火劲。” 雷霆沉吟道:“要将坎道变成离道,似乎其两者是相对之物。难道也要向风雷相薄一样,互相衍生么?”胡大先生放声大笑,捋须道:“你将这一切想清楚,便能早二十年得道。只是我泄露天机,已然说得太多,若是再说下去,只怕你反倒一事无成。”他长身而起,大笑道:“今晚有雨,老子还是早走,也免得耽误你们两个小王八蛋的大事。”两位小王八蛋齐声道:“不敢。”胡大先生也不多说废话,牵住铁链,带着那疯子一齐站起。那疯子身材同样魁梧,一站起来,仿佛整个房间都变得暗淡。七弦子忽然大叫一声,颤声道:“师父,师父,那莫非是,莫非是……”胡大先生大喝道:“住嘴!”七弦子身子一颤,不敢多说。胡大先生摇头道:“时候未到,纵然说出来,徒然伤心而已。何苦,何必?”他牵住铁链,大踏步走出去,放声高歌,“得道真仙不易逢,及时归击愿相从。字眼住处连沧海,别是昆仑第一峰。”语音杳然,人踪不现。姬三味叹道:“此公龙游天外,说来就来,说去就去,潇洒备至,当真叫人佩服。”七弦子却一脸迷惘,许久发愣。 坐论天下(三) 等到胡大先生远远走了,七弦子长吁一口气,对姬三味苦笑道:“还好师父没有细问,不然他知道我的终身大事还没有搞定,一定会痛骂我一顿的!”姬三味双眼大瞪,叉腰道:“你胡说什么?明明是我的终身大事,什么时候变成了你的终身大事?”七弦子摇头道:“死公鸡,你没有希望的。你长得那么丑,枯瘦枯瘦的,哪里有半点英雄豪杰的样子?” 姬三味反唇相讥道:“我是不怎么英俊,但是阁下似乎长得也不怎么对得起天下人。”雷霆暗道原来姬三味和七弦子是一样的混球,只怕两人争到明天也没有结果。但他很好奇两人说的是什么,扯住七弦子问道:“什么终身大事?你们来这里究竟是干什么的?”七弦子顿时语塞,他吞吞吐吐道:“反正,反正是,大事,大事。”雷霆奇道:“天下有什么大事,需要乐师厨皇一起动手?”他的话一说完,两位武林高人顿时满脸通红,一个个装聋作哑,顾左右而言他。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忽听天空一声巨响,两人脸色一变。他们飞奔出门,只见一道烟花冲到天际,炸成碎片,幻化成了一个蜘蛛的图案。 两人都是大喜,姬三味大笑道:“是小蛛蛛!”七弦子则狂喜道:“是小师妹!”他两人忽然冲进了各自的房间,又有如炮弹一般撞出客栈,飞也似的朝烟花的方向飞去。雷霆一眼看见七弦子带着巨翼血蝠弓,而姬三味则手捧一个黑色包袱。 雷霆满头雾水,指着两人道:“你们……”眼见两个武林高手,如今急急忙忙奔跑而去,毫无高手风范,颇有无赖本色。却听一人长叹道:他们也算是武林高手,世外高人了,居然还是为了的事情纠缠不清。”这人正是于长。 这六人一直躲在后院,却并未走远。他向雷霆深深一躬道:“多谢大侠为我们评鉴,否则这两位高人高傲得很,哪里会给我们做出任何品评?唉,三言两语,却是受用半生。”雷霆奇道:“诸位原来是在这里请则会两位品评乐道厨艺。”竹叶青叹道:“请他们两位?阁下也太抬举我们了。两位是世外高人,怎么会有心情来指点我们?我等不过是知道他们两人五年来年年都来此处聚会,所以我们五年来年年都到此处求见他们。五年来,我们每一次都受益匪浅,每一次都是惭愧而欣喜。”雷霆皱眉道:“五年来年年都聚会?为什么?”众人都笑了起来,于长忍住笑,小声道:“这里据说是当年玉凰朝卖酒之地,先贤风度宛在,武林胜事也多。这十几年来,每过半年,他们两位就决定来一场大战,为的便是他们两人的终身大事,战胜者就可以娶到,娶到毒蜘蛛戴三娘。”他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但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韩刃笑道:“不过他们二位武功好像只在伯仲之间,过去十几年连年战斗却一直没有分出胜负,一直打到现在。”雷霆忽然大叫一声,急道:“这么说,他们又要开始比武了?”两人的武功都是独步武林的,雷霆身为武痴,当然要观战才行。他转过头看着沁儿,“你想不想去?”沁儿点头道:“雷霆哥哥想去,沁儿就想去。” 两人的内力相差无几,但七弦子比姬三味要胖很多,他自然要慢得多了。远远的姬三味就看见了一个俏丽的身影,不用细看就知道是戴三娘。姬三味心中大喜,高高跃起,快快轻轻的落到了戴三娘面前,同时将黑包解开。他轻轻落下,顺势跪倒,高举黑包中的东西,大声道:“蛛蛛,我是多么的想念你呀。鲜花送美人,只有你才配得上这束鲜花!”他大叫一声,目瞪口呆,原来黑包中的几百株鲜花,那是枝条挺拔,绿叶鲜艳,偏偏一朵鲜花都没有。微风吹过,他手中的“鲜花”在风中颤抖不已。 戴三娘好像一点都不生气,树荫下她的美丽面庞有如阳光。她扬起芙蓉眉,眯上牡丹眼,翘起玫瑰鼻,咧开丁香嘴,慢慢走到姬三味的身边,伸出桃花小手。 七弦子气喘吁吁跑过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姬三味倒飞出来,听见他惨叫一声,重重落到了地上。七弦子大喜,也是高高跃起,轻轻跪下,他从衣衫之内取出一束鲜花,用一种谁听了都会肉麻的声音说:“师妹,我一年想你三百六十七天呀。师妹,只有你才配得上这束玫瑰了!”他居然也大叫一声,“啊,啊,师妹,对对对对不起!”原来这束花是姬三味费心采撷的宝贝,但他刚才品尝“胡虏肉”的时候,却被七弦子换掉了他的鲜花,将真的鲜花藏在身上。哪知鲜花在姬三味身上藏了这么些时候,早就不堪重负,被压成一片片的了。顿时七弦子有一种悲剧续演的感觉。 鲁迅先生说,所谓悲剧,就是把美毁灭给人看。 虽然戴三娘也有将近四十岁了,但她的声音还是像小姑娘那么甜美,“师兄,你不用说对不起,是我太丑了,配不上好花好草的。”雷霆和沁儿飞马赶到,看见姬三味脸上五道指印,倒在草丛中,两人正奇怪,只见七弦子肥躯倒飞而至,惨叫一声,重重落到地上,两眼翻白,口吐白沫。 向七弦子飞出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美丽的女子,呃,不是,美丽的妇人双手叉腰,大骂道:“一只死公鸡,一头死肥猪,居然敢戏耍老娘!”容貌美艳,态度凶恶,泼辣已极,张狂已极。 沁儿惊呆了,她忍不住问道:“她,她就是你的四师叔?”雷霆怔怔道:“我……我不清楚,大概是吧。” 胡大先生看着天边慢慢集聚的乌云,今晚似乎将是雷雨,他长叹一声道:“你看见了他,你有没有一点感觉?” 他问的是身边的大汉。 大汉不语,他痴痴呆呆的看着前方,根本就没有听进去胡大先生的话。他不过是个疯子。胡大先生摇头,他一把抓住大汉,狠狠说道:“你!你说话呀!你就真的一点知觉都没有!小兔崽子你给我醒醒啊!你是什么人,你是多大的名气,多好的功夫,你是我胡大最宠爱的弟子,你怎么就一点神智都没有!啊!”胡大先生狠狠看着大汉,看着他那一双野兽般的眼睛,看着他那沉默的脸庞,他放下大汉,忍不住长叹摇头,“他妈的,他问我你是谁,我想告诉他,但是……但是我又不忍……如果他知道你成了这副模样,他……”胡大先生颓然坐下,大汉仍然痴痴呆呆不语。 世界上终究有些事情,连胡大先生都不能做到。 江湖卷36求婚记 三十六 求婚记 求婚记(一) 厨皇,乐师。 两个人都站定,两个人都休息的很好,两个人都准备就绪,两个人都全身力量充盈。他们都没有动,但他们的斗气已经开始蔓延在周身各处了。兵刃还没有出手,但空气都开始变得锋利。其实高手相争,到了旗鼓相当之时,决定胜负的关键就是两者的气势,士气如虹,方能化腐朽为神奇。 雷霆讷讷道:“他们两人战斗,真的是为了……” 戴三娘点头道:“对,他们是为了我。怎么,你的师父没有告诉你吗?” 雷霆摇头道:“没有,他从来都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戴三娘冷哼一声道:“我还以为,师兄会跟你说,你的戴师叔优柔寡断,犹犹豫豫,搞到人老珠黄了,还没有决定自己要嫁给谁。” 雷霆只有苦笑。 完颜沁却问道:“四师叔你现在决定了吗?” 戴三娘苦笑道:“你四师叔我要是已经决定了,这头猪还有这只公鸡怎么还会打架?”她怪怪看了看雷霆道:“还是沁儿运气好,一看就看中了我的好师侄。不像我,两个男人都是一个德行,无分高下。”她是女中豪杰,说话当真是想到就说,毫无遮拦,沁儿却羞得两颊通红。 雷霆没有再听两人的谈话,他已经预感到两人的战斗即将开始。对峙这么长时间,两人的战意已经到达顶峰,就连树上的绿叶,都无法承受两人的强大斗气,纷纷开始向下飘落,而地上温柔的草坪,更因此在两人周围弯下腰来。 一片树叶,轻轻飘向两人中间,它飞舞得美丽,但一飞到两人中间,立刻好像被人夹住一样,变得凝滞起来,只能在两人的正中间缓缓落下。树叶落地,两人的战斗就正式开始。 七弦子早就做好准备,巨翼血蝠弓锋利的蝠翼重重削向姬三味。姬三味和他交手多年,早知他会来此一招,血蝠弓还未到身前,他早就飞到七弦子身侧,左臂狠狠向七弦子扫去。七弦子不及进攻,回弓自保,血蝠弓运到身侧,大翼稍稍张开,形成盾牌形态,挡住姬三味的手臂。弓臂交加,竟发出金铁相交的声音。 血蝠弓既已自保,七弦子再谋进攻,大翼收拢,血蝠弓此时如同一把大斧,重重砍向姬三味头顶。姬三味大喝一声,双臂挡在头前,硬撼巨翼血蝠弓。巨响隆隆,两人都被震退。 雷霆大惊道:“这是什么硬气功,居然可以抵挡血蝠弓!”戴三娘摇头道:“你看清楚一点,挡住血蝠弓的不是手臂,而是姬三味的独门武器‘骨肉分离’。” 果然,姬三味与血蝠弓硬撼,手臂衣衫立刻被震碎,露出的手臂。但见手臂上有两个金环,深深锁在骨肉之中,金环之外套着三根手骨一般长短的铁棍,屏蔽整个小臂。 戴三娘对雷霆说道:“死公鸡少年时候全家被天正教屠杀,日光城之战时,他偷盗雷刀,被凌日轮一刀震碎全身骨头,他只有手指脚趾可以运动,本当必死。好在有玉凰朝为他救命,猿百练为了帮助他,为他铸练了一副新的骨架,绑在他的四肢和脊椎,使他可以熬到骨头长拢的一刻。等到后来猿百练给他铸造的兵器,就是全身的骨骼。姬三味号称棍法第一,却从来不带棍,因为他的棍,就是他的铁骨。”戴三娘笑道:“死公鸡的棍法别具一格,天下无人能学会,你一定要仔仔细细地看清楚。” 姬三味稳住身形,主动出击,他跃上半空,抽出左臂“臂骨”,手腕一抖,铁骨伸长,便是一条三节鞭,重重打向七弦子。这一招叫做“鞭长可及”,《左传》有云:虽鞭之长,不及马腹。乃是力不能及的意思,但七弦子这一鞭却包含了天下所有软硬鞭法的大成,这三根臂骨在他手上,可长可短,可硬可软,左右双手臂骨更可形成双鞭,在他姬三味手上,光是这一招便有七七四十九种变法,有如此武功,何处力不能及?这一鞭来得雄猛,但有巨翼血蝠弓在手,七弦子就拥有世上最坚固的盾牌,四节鞭打在了血蝠弓上,声震重霄,七弦子却毫无损伤。 七弦子血蝠弓震退对手,他却不乘胜追击,反而倒退数丈。姬三味见敌人退后,居然不乘胜追击,反而摆好架势,严阵以待。七弦子大喝道:“接我的‘烈火箭’!”一声琴响,一枝箭直奔姬三味而至。此箭头放有药品,与空气剧烈摩擦,顷刻着火。 姬三味大喝一声,四节鞭压在一起,拼成一根短棒。眼见箭到身旁,短棒重重击在箭身上。离弦之箭,如何挡得住,但厨皇的全力一击,终于使得箭偏离了方向,饶过姬三味,射到他身后了一棵大树上,那树干自然就立刻着火,顷刻焚毁,连树叶都不剩一片。 姬三味收回双手臂骨,抽出脊骨。猛然间便长到了七尺,那便是两米多了,这一棒来得太长,七弦子本要放箭,却不得不挺盾自保。砰的一声,这碰撞声更加响亮。原来那棒头更有无数铁钉,纵横交错。这一招“当头棒喝”在血蝠弓下根本毫无用处,姬三味冷冷一笑,双手一扭,棒头突然弹出两截铁爪,又变成了一把挝,将血蝠弓扣住。这一手却并不属于武功,却是姬三味单纯的兵器变化。 七弦子大笑道:“自作自受,看我的‘炫阳箭’!”拉动另一根琴弦,一枝短短的金黄色箭顺着脊骨鞭飞向姬三味。这箭来得缓慢,本该乌有什么威势,姬三味却大惊失色,急忙放开血蝠弓,收起脊柱,转身背对炫阳箭,将背门完全卖了出来。却听嗡的一声,炫阳箭竟在半空爆裂,顿时豪光万丈,七弦子与姬三味都有准备,并不中招,雷霆与沁儿却眼前一阵发黑,许久方才复原。炫阳箭中间爆炸,箭身断为两截,箭头攻势反而更加加剧,转眼撞上姬三味背门,却怎么也撞不进去。原来姬三味的两块肩胛骨也同样是刀枪不入的铁块,同样挡住了“炫阳箭”。 姬三味大笑道:“黔驴技穷吧!看我的锤!”双腿股骨和胫骨抽出,拼成一根长柄,击向七弦子头部,这长兵器顶端果然有一个奇形怪状的锤头,但却又是中空的,雷霆一愣,随即明了,当年姬三味居然连颅骨也粉碎了,这锤头便是当年他的“头骨”!七弦子有巨翼血蝠弓在手,哪里用得着闪避?血蝠弓变成盾牌形态,护住头顶。果然姬三味千钧力道都打在血蝠弓上。砰的一声,姬三味居然更被盾牌反震得锤头上翘。哪知姬三味在兵器上的变化实在太灵活,锤头嗡的一声居然飞了出来,以一根铁线与锤柄相连,忽忽绕过血蝠弓,从缝隙中穿入,打在七弦子肩头。 七弦子“啊”的一声,终于负伤,却拼着血勇,血蝠弓强行震开姬三味。只见七弦子肩上血迹斑斑,衣衫破裂。再看姬三味的棍头居然挂着一小块皮肉!原来姬三味的兵器上负有机关,碰上人体,就势必扯下一块肉来,饶是七弦子武功卓绝,也吃了大亏。 这两人都是当代一等一的高手,但血蝠弓只有七箭,一去则不复返,而姬三味的“万兵归宗”也只有十八招,这两人都是刚勇激进的武功,若是东方苍龙与司空飘雪比武,尚需数百招才能分上高低,但这两人比武,却只能是在十余招之中奠定胜局。果然才不过数招,七弦子便挂彩。 求婚记(二) 七弦子受伤事小,在心爱的小师妹面前出丑却是大事。他怒喝一声,大叫道:“骨头很硬吗?试试我的‘分金箭’!”搜的一声,箭气破空的声音居然超过了琴音。 这支箭来的并不是很快,却在空中不断旋转。姬三味大笑,抽出双手前臂骨,牢牢夹住来犯的“分金箭”。“分金箭”完全是用刚阳的力道射出,旋转的力道也是无比强大。(.)姬三味双手短棍无法夹住“分金箭”,双手虎口几欲出血。眼看“分金箭”穿透双臂的阻挠,射在胸口,顿时姬三味胸口火花四射,上衣完全破裂。终于“分金箭”力尽,落到地上。只见姬三味的“胸骨”被钻出一个大洞,若是再用力,精铁铸就的“胸骨”就一定会被硬生生穿透。不愧分金二字! 眼见姬三味狼狈,七弦子飞身上前,血蝠弓双翼张开,左翼重重向姬三味掠去。姬三味挺胸硬挡,肋骨形成世上最坚硬的防护战衣,就算是吉光羽衣都有所不及。但终究姬三味接连受到硬击,站不住脚,向后连续退了三步。 七弦子大笑,此时的两击,不但扳回颜面,更大长自己志气。他乘胜追击,第四箭“洪水箭”飞射而出。 这一箭速度不快,力量不大,但姬三味不敢怠慢,远远的就以脊骨长鞭刷断来箭。哪知箭中居然全是黏稠的液体,不知有毒无毒,箭虽断,液体却是继续飞向姬三味。姬三味大笑道:“我怕了不成!看我的枪挑铁车!”他周身都是兵刃,随手便是一杆长枪。枪乃是百兵之王,本有游龙之势,但这一招既可挑铁滑车,自然也吸附有姬三味强大内力,枪到之处,液体如影随形。姬三味枪头龙回,直指七弦子,液体就向主人飞去。 七弦子深知毒液厉害,虽然不会致命,但也不怎么好玩,他大惊失色,飞也似的倒退。姬三味大笑逼近。取出两片肩胛骨,组成斧头,连上长枪,就是一把战斧。大喝一声,一招“斧劈华山”重击巨翼血蝠弓。 血蝠弓坚硬无比,战斧攻之不入。姬三味冷笑一声,猱身而上,从浮柄处将这战斧拆为两截,上半截是一把短斧,下半截却成了一根长锏。血蝠弓终究只是盾牌,七弦子护住头部,腰下自然就露出空档。七弦子怪叫一声,一招“锏打三州”,向七弦子小腹袭去。使锏的英雄不多,最为出名的便是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三州六府的秦琼了。七弦子大惊之下,闪过小腹要害,左手趁机一拳打在姬三味肚子上,将他打地飞了出去。姬三味冷哼一声,长锏猛然掷出,来势如风,七弦子吃了一惊,急忙闪避,但这“撒手锏”与“回马枪”都是姬三味的绝招,如何闪躲得了?顿时腿上中了一锏,骨骼响动。这样,两人同时出血,不过一个是腿上流血,一个是嘴上吐血。 七弦子忍住疼痛,第五箭“裂土箭”射出。此箭射向地下,转眼就没了踪影。第六箭“碎木箭”火速飞向姬三味胸膛。 “碎木箭”甚是神奇,姬三味将它一棒打碎,它却裂成数百数千木刺,直取姬三味全身。姬三味大喝一声,有若鸡鸣,声震长空,这声音凝而不散,就连“碎木箭”也缓了一缓。姬三味趁机闪身避过碎木。脚底一凉,姬三味心知不好,急忙后退,终究迟了半步,“裂土箭”从土中钻出,射穿了姬三味的脚掌。姬三味大声惨叫,倒在地上。 雷霆一惊,两人的较量居然成了生死之搏,戴三娘更是脸色大变,急道:“他们前四年不是只是闹着玩吗?怎么这次来真的了!?” 七弦子胜利在望,飞身上前,只待最后一箭“太阴箭”。忽听破空声起,三根短棍疾飞过来,一取头部,一取胸口,一取下盘。七弦子来不及防备,护住了上盘,但下盘终究是无法护住,砰的一声,他感觉到自己左腿骨头碎裂的声音。七弦子扑腾倒地,姬三味却飞身而上,一棍直取七弦子首级。 第七箭终于射出,七弦子大叫道:“试试‘太阴箭’!”刺箭斜斜飞到了姬三味身边,姬三味急忙躲开,又挺棍打向七弦子。七弦子以血蝠弓护住身躯,但左手臂却受了一棍,姬三味正在大喜,“太阴箭”居然又折了回来,从后向前,刺穿姬三味肩膀,这支箭上生有倒刺,更有放血凹槽,姬三味骂了一声,受伤更重。两人身受重伤,一起狼狈飞退。 但纵然身受重伤,两人还是必须分出一个高下,都是一手一足无法动弹,但仍然奋起余勇全力出招。七弦子的血蝠弓只有七根弦,只能射出七支箭,如今已经无箭可射,唯有以血蝠弓边缘为刃,姬三味重组长棍,但丹田被七弦子一拳打的无法聚气。两人心知无法久战,将剩余的力量一起聚集,准备来最后一击。 两人此刻受伤非轻,如果再打下去,定会同归于尽。戴三娘大惊失色,急忙飞身想拉开他们,但有人却比她更快。 雷霆!他心知戴三娘精于轻功暗器,内力造诣却不太高,他决定自己拉开他们两个。眼见两人的兵刃将相碰,却都是一抖,猛然停顿。右手雷刀,挡住“骨肉分离”的长棍形态,左手铁掌,阻住巨翼血蝠的盾牌硬击。两位绝世高手兵刃相撼,却被雷霆一人全然挡住,管你是厨中皇者还是乐道圣人,管你是棍法无敌还是箭法无双,都无法撼动雷神的两条铁臂! 七弦子大喝道:“臭小子,住手!”姬三味吼道:“闪电侠,你想干什么!”两人杀得眼都红了,同时放下手上兵刃,向对方扑去。雷霆只觉胸腹中郁闷不已,哪里还有力量再动?眼见两人即将再次交锋,他们的脸上忽然露出奇怪的神色,竟然无法迈步,更伸不出手来。手脚躯干之上尽是银须晃动,正是戴三娘那独步天下的雪蛛丝…… 两人刚才的打斗已经力量透支,如今被强行止住,才发觉丹田中已是空空如也,再也没有力量,缓缓倒下,同时坠地。 求婚记(三) 一个人影远远消失在树林中,他飞快地从一株树飞到另外一株。他的轻功并不是十分的高,但他的确很轻,落到树上,一点声音都没有,这种人是天生的间谍。 他跑得很快,为了将讯息报告给他的主人,远远飞出数里,他落到了一片空地上,一群人正在等他。这些人都披着黑色的斗篷,阴沉沉的看不清相貌。 人影落地,对为首一人行礼道:“属下看清楚了,厨皇和乐师大战,都已负伤,但闪电侠为了阻挡他们的战斗,也受了伤。” 那首领冷冷道:“多重?”他声音雄壮,却十分苍老。 “属下看清了,他的嘴角渗出了鲜血,似乎有了内伤,但却不是甚重。” 老者摇头道:“哼哼,闪电侠,同时和厨皇乐师战斗却只是受了小小内伤,不愧为闪电侠,不愧为雷奇峰的儿子。”他吩咐道:“看样子,快要下雨了,闪电侠一定会找地方避雨,我们就躲藏在附近的那座山神庙,伏击他。” 他看着那个黑影,“你看清楚了么,他身边的女人就是公主?”黑影躬身道:“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从司空飘雪发来的画像,确实,公主在闪电侠身旁。”老者冷冷哼道:“公主是太一的女人,所有人记住了,大凰后,吩咐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七弦子和姬三味跪在草地上,双手抓住自己的耳朵,一脸,呃不,两脸苦色。 七弦子摇头道:“师妹,怎么说,我也算是江湖上的一个高人了,你这样对我,传出去,我会很没有面子的。”他看着四周,生怕有人看见堂堂乐师的糗像。 姬三味却大笑道:“蛛蛛我知道错了,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就是逼我给你洗脚,我都是完全愿意,赴汤蹈火。” 七弦子大急道:“师妹,不要听他的话,他这个人满嘴都是骗人的话。喂,死公鸡,师妹的脚,是你配洗的吗?师妹,你看不如我站起来帮你扁他。” 戴三娘却一点放过他们的意思都没有,她对完颜沁说道:“沁儿,你要记住了,男人都是不罚不长进的,要是哪天你的霆哥哥对不起你,你就叫他跪下来顶尿壶。” 雷霆苦笑,却又怅然,到了燕京,就是和沁儿分别的时候了,还有什么可能为沁儿顶尿壶?我呸,我雷霆何许人也,怎么会跟别人顶尿壶?但如果沁儿真的生气了,我是顶还是不顶呢? 戴三娘叉腰竖眉道:“你们两个牲口,知道错了没有?” 姬三味大叫道:“知道知道,我已经深深知错了。”七弦子点头道:“不错,我就错在武功还是不行,如果我有大师兄那么厉害,我三下两下就打败死公鸡了,对吧……”他还想滔滔不绝,却不由得愣住了,只见戴三娘娇躯微颤,双目含泪,秀眉紧蹙,桃花带雨,我见犹怜。 戴三娘噎声道:“你们两个浑蛋,你们都死了,我又嫁给谁?我好命苦,遇到你们两个家伙,搞到四十多岁都没有结婚,还要为你们担惊受怕……我好命苦啊……” 姬三味和七弦子顿时默然,低下头去。良久,姬三味问道:“蛛蛛,当时我们都要死了的时候,你心里,究竟担心谁多一些?” 戴三娘眼泪尚在脸上,又大骂道:“想的头呀,老娘我,我……”她的声音不由得放低了,“当时我什么都不能想了……你们两人,一直也都是点到为止,为什么这次偏偏要生死相搏?”七弦子与姬三味互相看了一眼,姬三味低声道:“一个月前,七弦子已经帮我将张焕给杀了。在此之前,七弦子在西域的那个对头也被我摆平了。”七弦子点头道:“我们两人憾事已了,世间再无牵挂,这才能全力一搏。我们三人这样,始终,唉,始终也不是办法。”戴三娘哭道:“放屁,放屁,姬三味,你若是杀了死胖子,你看我此生还理你,死胖子,死公鸡若是死在你手上,我便能安心嫁给了你么?你们,你们笨死了,笨死了笨死了!”戴三娘年纪也不小了,却依旧是少女心性,想哭就哭。 雷霆眼见他们再说下去就是缠缠绵绵的三角恋了,自己是小辈,不能偷听,拱手道:“既然两位都没有大碍了,晚辈就先行告辞,待我办完事后,再与三位畅饮。” 姬三味大笑道:“好汉子,我交定你这个兄弟了。你办完事情了,我在飞鱼帮为你接风,到时候我亲自下厨,保管是世上最美味的菜肴来招待你。”他说话时,一脸豪情,傲气十足,可惜这位飞鱼帮的新任帮主此刻正跪在地上,双手揪住耳朵,接受戴三娘的惩罚,并无半分豪情样貌,傲气姿势。 看着雷霆和沁儿远去的身影,姬三味叹道:“好汉子,但只怕他也受伤不浅。”七弦子摇头道:“他们家的人就是这个性子,当然是好汉子了,他的儿子,哪里能够是孬种?”姬三味皱眉道:“他的儿子?谁的……”,却见戴三娘又怒又急,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七弦子叹道:“五年了,我们的武功总是差不多,互相之间,增长相若。我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都无法分出高下。师妹,难道你要当二十年老闺女么?” 戴三娘沉吟道:“老娘就是要当老闺女了,要你管,不过,不过,不过,你们决斗也太危险,若是没有那个少年,只怕,只怕……那就换一个方法?” 姬三味跳起来道:“不如比试谁的菜烧的好吃。”七弦子也跳起来道:“不是,是比试谁的音乐高明。”“不对,你明明就是乐道最强,我们比试谁的水性好?”“不行,我们比试谁能够漂在水面上。”“啊哟!”两人一起喊了起来,原来戴三娘一只手夹住一个人的耳朵,将两人夹得大叫起来。 戴三娘笑得好漂亮,她的声音好温柔,“两位小宝宝,我什么时候叫你们站起来了?嗯?” “啊!……”两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声震长天,气魄非凡,的确是江湖第一惨叫! 江湖卷37伏击!东皇帝庄 三十七 伏击!东皇帝庄 伏击!东皇帝庄(一) 夏天的天就是女人的脸,刚才阳光普照,此刻暴雨倾盆。[.超多好看小说]但今天的夏天却好像是老婆的脸,因为它从下午开始下雨,一直下到了将近黄昏之后,居然都还没有停歇,仿佛是老婆大人生气了一般。 雷霆其实很喜欢淋淋雨的,但当然不能唐突怀中佳人,所以眼前大大的破庙就是他们唯一安身的地方。 干草已经点燃,火光下沁儿歪着脑袋一口口吃着干粮,本来味道不怎么样的干粮她却吃的高高兴兴,这个小姑娘,世界上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失去快乐的本能么?一声巨响,天空中又是一个霹雳闪耀,动荡乾坤。她扭过头看着雷霆,发现他一脸警惕看着四方。他似乎有一种野兽一般的第六感,隐约觉得有危险将要来临。 完颜沁奇道:“雷……”她马上顿住,雷霆摆手止住她说话。 雷霆摇头道:“不对劲……我总觉得有危险在附近。”但究竟什么危险,雷霆却说不出来。他侧耳凝视,但在雨声之中,可什么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他叹了口气,难道是自己方才受了点伤,以至于疑神疑鬼?他叹了口气,躺在破庙墙壁上,看着墙上那些断层,忽然叹了口气道:“我听我叔叔说,我爹爹,就是在像这样的一个破庙之中,离我而去的。”沁儿问道:“你爹……呃,爹爹他老为什么要离开你?”雷霆一愣,低声道:“他,他当时是生病了,生病了。我出生以来,就从未见过父亲一面,不知道此生是否会有这样的福气。”他纵然豪迈,但丧失至亲,终究也是心中酸楚。沁儿眼圈一红,将他手臂轻轻抱住,低声道:“那你可比我,可怜多了,父皇身体很好的,就是我娘,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见了,我就从来没见过她。”雷霆点头道:“哦,我也没有见过我娘,她生我的时候,难产死去了。”他叹了口气,忽然手上一凉,只见沁儿双眼中泪水盈盈,泪水滴在他手上。雷霆奇道:“你怎么了?”沁儿撅起小嘴,伤心道:“雷霆哥哥你好可怜。”雷霆淡淡一笑,“我可怜了,你这个小丫头又哭什么?”心中暖和,将她抱在胸前。 良久,沁儿叹了口气,幽幽道:“雷霆哥哥,我们就这样一直在一起,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雷霆心中柔情涌上,一时间不知所措,张大了嘴,似乎就要将那声“好”扔出来,他忽然脸色一变,猛然站起,雷刀霍然出鞘,对着门外,大喝道:“出来!”沁儿奇道:“什么?”雷霆冷冷道:“大雨滂沱,阁下还是珍惜身子,进来避雨如何?” 一个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好小子,不错,终于是让你发现了。”他从庙外缓缓走进来,带着那一股强横的气势,脱下他湿淋淋的斗篷,露出健壮的臂膀。 他也许并不年轻,但却不怎么显老。火光下,他的双眼仍然像三十年前一样锐利,银白的头发和满脸的皱纹根本无法遮盖住他的充沛精力,反而显现出他的丰富经验。 老人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是一种十分珍贵的,无色无味,无法察觉,让你在一瞬间丧失所有的力量。”他带着嘲弄的语气道:“它有个很奇怪的名字,叫做‘神女有约’,据说它的制造者已经失踪,连一个方子都没有留下,似乎世上只剩下三瓶了。” 雷霆将沁儿推到自己身后,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老人笑道:“有人叫我用这种东西迷倒你,然后擒住你。”他将“初恋”用力扔到身后,大声道:“那人太看轻我了!我水横天纵横天下,所向无敌,何时用过这种下三烂的玩意!” 雷霆冷冷道:“也许是因为你老了,不中用了。” 水横天大笑道:“老了?哼哼,我二十七年不入江湖,小辈们,原来已经将我们忘记的干干净净了。你们,都给我下来!” 他的话音刚落,从庙外的树上,跳下十几个青衣人。他们缓缓走进来,扯上的青色斗篷,露出征战多年的身躯。这些人都很强壮,都身怀绝技,但他们加起来都没有身后那个青色的身影可怕,那是一个锋利的身影。 他缓缓走进来,走到水横天身边,淡淡道:“老水,难道你又想和一个小辈交手?”水横天点头道:“不要小看他,丐帮大会时,他与刀君正面交锋,据说他的刀法,已经十分的高明?” 青衣人大笑道:“高明?刀法?在我的面前,还有人谈刀法?”他一把扯上的青色斗篷,露出他一直藏起来的脸。 好可怕的脸!他的脸,简直就是刀疤!纵横斜折的刀疤,深深浅浅淹没了他本就不怎么帅气的脸,惊雷响起,他的脸在闪电下格外狰狞。 刀疤脸冷笑道:“我们这么多年没有出山,江湖上居然出现了什么‘十方武者’,自以为武功多么多么的高强,嘿嘿,我看就是井底之蛙的胡吹而已。”水横天眉头微微一皱,摇头道:“那十个人也是老太一评鉴出来的,他老人家当年与主人争锋,眼光能差到哪里去?”刀疤脸嘿嘿笑道:“也就是你气量大,对小辈也这般看得起。” 雷霆居然也在笑,“太老了就回家绣花吧,下雨天对老年人不好,如果你有风湿就更加不好了。” 伏击!东皇帝庄(二) 水横天摆手道:“闪电侠,我听说你的功夫不错,老子很多年都没有认真动手了,倒是想会会你这个人物。不必害怕,一对一,上吧。”他也不说自己的目的,上来便叫阵。雷霆皱眉道:“你我无冤无仇,为何?” 水横天皱眉道:“所谓武者,交手难道需要什么理由?你我光明正大一战,还需要什么仇怨?”雷霆哈哈一笑道:“那阁后这些朋友,难道只是来看戏的么?”水横天还未回答,那个刀疤脸老者嘿嘿一笑道:“闪电侠,哦,对了,雷霆对吧,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反正是在此活不成了,老水要与你动手,算是看得起你罢了。”雷霆心中一惊,“他们怎么知道我叫雷霆?哦,他们听到了沁儿与我的对话。”想到这里,杀意顿起。水横天叹道:“本来我们帝庄做事向来光明正大,不过你今天可就要做一个糊涂鬼了,怎么,在我老人家面前,不敢出手了?”雷霆心中咯噔一响,暗道:“原来如此,当年我在龙山客栈收拾了那个东皇帝庄的小子,他们是来寻仇来了。”他打了一个哈哈,笑道:“本来我不想跟糟老头子交手,不过听你的话,好像你还是个人物,出手吧。” 他叫人“出手”,他却抢先出手,出手便是杀手。高手相斗,讲究先机。他以为老人会知道这个道理的。 水横天知道这个道理,但他的武功却偏偏不用这个道理。本有先发制人,但水横天的功夫却是后发制人。水横天的功夫,就是“水”的功夫,无论多么强大的力量,在“水”中都会减轻。 雷霆没有用刀,对手是空手,他也不会用刀。内气到处,“苍龙天降”汹涌袭来,力道强大,庙内的物件被掌风吹得四处飞散。 水横天大叫一声“来的好”,双掌迎上,正是自创的武功“水深千尺”。雷霆的掌力压到水横天附近,只觉得手上的力道入泥牛入海,浑然不见了!原来水横天的水性神功正可化去强大的内力,纵是天降苍龙也被千尺深潭淹没。 雷霆大吃一惊,水横天却更是吃惊。“水深千尺”可以将力量分散、化解,他习武五十年,再强大的力量都可以轻易化解,谁料这个年轻人的内力却高深无比,自己的千尺深潭居然只能化解八成力量,另外两成力量还需要自己抵抗!如此强大的内力,三十年前,就只有“他们”拥有过。 水横天经验老到雷霆还在惊讶,他已经趁势抢攻,双手舞动,“波涛翻涌”攻向雷霆上盘。“波涛翻涌”当真是有如滔滔江水,雷霆举掌挡住了第一道力量,第二道第三道劲力接踵而至,雷霆鼓劲全力,方才勉强。方才硬挡厨皇、乐师时原来已经受了内伤,雷霆丹田一阵疼痛。 但雷霆岂是些许疼痛能够打倒的?他催动内力,决定就以水对水,“海阔天空”彭湃涌到水横天面前,有如大海浪涛,狂冲而来。 水横天是用水的高手,当然马上针锋相对,“钱塘海潮”滔滔滚过,两道水浪激烈碰撞,斗气四溢,除了刀疤脸,其余的青衣人根本无法立足。 海浪打过,两人都后退数步。“幻龙掌”当然要强过水横天的自创武功,钱塘潮水虽然猛烈,却无法比拼浩浩大海,水横天稍逊一筹。但雷霆有伤在身,内力不畅,而幻龙掌终究未曾熟练,虽有海水波涛澎湃,却无浪下暗流汹涌,只是个平分秋色。 刀疤脸呵呵一笑,忽然大喝道:“大家一起上,杀了这个小子!”他振臂一挥,青衣人全部猱身而上,手中各种各样的古怪兵器,向雷霆狂轰滥炸。 雷霆一声冷笑,心道水横天也算是一条汉子,可惜交结的都是这帮败类。对付败类,雷霆不再留力,奸人当道,雷刀也当然不堪寂寞。银光闪动,霸王雷刀降临,雷声闪动,所当者破。众青衣人手中的兵刃一刀之内全部被砍成碎片,他们修为浅薄,无法承受如此强大的力量,手腕几乎被震断。只有刀疤脸武功远远高于手下,才险险保住手中紫色宝刀。 众人狼狈落地,雷霆放声大笑,声震长空,水横天大叫道:“好功夫!”他不齿刀疤脸的行径,居然喝起同伙的倒彩来。 大笑声远远传来,震得树木发颤,传到了胡大先生的耳中。 黑夜中他的眼眸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自言自语道:“难道他遇上了什么麻烦?” 胡大先生的背后传来急促的呼吸,大汉铁塔一般站定,但胸膛却起伏不定。胡大先生一把抓住他,大喜道:“你,你有感觉了?” 没有,胡大先生的话语大汉根本就没有听到耳朵里面,他还是根本感觉不到外界的一切。但一股血腥味却在召唤他,去追寻失去的记忆和意识。 雷声隆隆,大汉缓缓抬起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表情,只有一种野兽嗜血的渴望,闪电闪过,他的瞳孔,居然是血红色的! 血色眼神,死神降临。 伏击!东皇帝庄(三) 刀疤脸是名动天下的刀客,二十七年前,提起“断岳明王”的大名,天下何人不知?而刀疤脸的刀,更是千里挑一的好刀,在他的时代,“紫玉魔刀”的名号谁人不晓? 但他的刀居然出现了破损,光滑的刀锋居然出现了裂痕。刀疤脸心疼,但更心惊,天下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可以斩断“紫玉”的刀?他向雷霆手中的刀望去。 然后他的脸色就变了,他一把拉住水横天,颤声道:“雷刀!雷刀!帮主的雷刀!”他仿如疯癫,大叫起来,“帮主兵败之日说过,得雷刀者,即为帮主转世!” 水横天拉住他,沉声道:“石顶天,你冷静一点!帮主还在人世,他怎么会是帮主的转世?!” 刀疤脸的名字原来叫“石顶天”,他听此一言,顿时冷静下来了,大叫道:“对!帮主还在人世呀!小子,帮主尚在,你却拥有雷刀,的确是死罪!” 雷霆暗暗叫奇,这两人既然是东皇帝庄之人,为何又称凌日轮为“主人”他想起当日与七弦子的一段对话,顿时了然,当年天正教的十位长老,有五人为东皇定天降伏,莫非就是他们?长叹道:“雷刀呀雷刀,可怜你无敌当世,居然曾经有过一个凌日轮这样的主人,真是埋没了你呀!” 青衣人众脸色大变,帮主重于泰山,帮主天下无敌,现在一个黄口小儿敢辱骂帮主,是可忍,孰不可忍?石顶天大叫道:“水横天,你还犹豫什么,并肩子上!”他深恨雷霆,“紫玉”直取雷霆首级。 石顶天虽然人品低下,但刀法居然和雷霆一样,走的是刚猛一路,一招“日出泰山”,威力强大,雷霆抡刀硬挡,居然不能占任何上风。一招过后,雷霆惊觉对方的内力之强,尚在自己之上! 雷霆继承父亲的强悍体魄和武学天赋,又有名师指点,故此年纪轻轻就有着旁人修炼三四十年才能得到的内功。放眼天下,只有十方武者、东方苍龙等人武功在自己之上,但在这两人面前,竟然不能有任何上风。一个有着独步武林的掌法,一个有着天下少见的内功,他们的武功只在自己之上,比起厨皇乐师只怕还要略高了一筹,雷霆暗自心惊,当年凌日轮手下像这样的长老有整整十个,天正教力量之壮大,当真可怖。 石顶天也是暗自心惊,这个年轻少年,哪里来得如此功夫?他心中惊异,手上却是毫不留情,又是一刀“武当苍松”,作迎客之姿,使霸道刀法。 雷霆心知久战必败,但他也知道自己一定逃不掉。两人合力,雷霆根本没有脱身的可能。既然无法逃避,雷霆全情迎战。雷刀舞动,“反客为主”硬撼“武当苍松”,又是平分秋色。 石顶天大怒,他的“泰山刀法”如狂风骤雨一般使出,雷霆毫不害怕,将幻龙掌掌力掺进刀法中,与他针锋相对。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黄山翠竹”比拼“风急云怒”,“庐山瀑布”对抗“黄沙万里”,“衡山雁去”硬撼“苍龙天降”,“华山绝壁”争锋“海阔天空”。雷霆内力不如石顶天,但石顶天年老,体力不如雷霆,两人势均力敌。人虽然势均力敌,但刀却强弱悬殊,十多招过后,“紫玉”无法承受雷刀的威力,被震成两截。配兵折断,石顶天仓皇退下,看着自己的宝刀心疼不已。 雷霆仰天大笑,但胸中一团鲜血却冲喉而出。刚才与厨皇乐师硬拼的结果就是丹田受伤,气息不畅。现在强自催谷功力,使得雷霆伤上加伤。 水横天大叫道:“闪电侠,不是姓水的卑鄙,你的性命,我们必须拿到手里!”他挥掌攻上,他手下那些青衣人也上前围攻雷霆。雷霆腹背受敌,一招“一夫当关”震飞众人,但水横天的掌却结结实实打在雷霆身上。 身受重伤,雷霆仍然匆忙中还以一击,一脚踢中水横天小腹。大喝一声,“一刀两断”重重劈下,水横天双掌夹住雷刀,以“深海漩涡”的内劲化解雷霆的力量。深海漩涡固然强大,雷刀上的力量也不可忽视,两人内力比拼,进入胶着状态。内力运到顶峰,水横天脸上出现碧绿色的水波,大有海潮往来之势,雷霆在内功上毕竟不如这等宿将,渐渐不支。他抬眼窥见水横天的脸色,吃了已经,“他脸上水波纵横,他的内力有水一样的力量,水者泽也,难道这便是兑道的修为?”他想起胡大先生的话,天下间所有的力量都只存在于那八种力量之中,水横天自然无法逃脱藩篱。他催动内力,却只觉得丹田内的力量仿佛要被一点点蒸发干净,猛然想起胡大先生那句话,自己的内功源自糊涂的坎道,坎与离两相对立,既然互克,必能相生!他是天生的武者,生死之际,灵机一动,忽然间脑袋中仿佛想到了什么东西,却又说不上来,更说不出理由来,猛然眉头一皱,既然正为坎,那我逆运师门内功,莫非就不能衍生出离道的力量? 水横天不知他心中念头,只觉得自己渐渐占据上风,甚是得意,忽然间那人内力变得混沌,尚未明了,只觉得原本醇和的内息忽然变得仿佛火焰一样,竟然是纯阳的路子。他大吃一惊,实在是想不通其中怎可能有如此的变化,但此人一旦使上离火劲道,刀招与内力更加吻合,雷刀上的力量越来越灼热,自己渐渐难以抵抗。心中方自忧愁,忽然只觉敌人内力一吐,忽然间就有如闪电一般刺入自己经脉,虽然未曾受伤,却也疼痛不已,他大吃已经,雷霆更是大吃一惊,仿佛是天生就会的本领一般,他不但将坎道的内力转化成了离道,更又将离道的力量导入了震道。他自己心中震惊不解,忽然心中一亮,忍不住想大骂道:“糊涂你这个混账,居然又耍了本少爷!”原来当年糊涂将雷霆抢走,说是教他武功,却老是弄些歪门邪道,明明教了自己内功,却又老是出一些古怪的招数,教一些什么“生火神功”,什么“闪电大法”,古古怪怪,却没有半分的效用,练了两年,原来的内功不增反减。当时以为这个老头又发神经,现在才知道他是早有预谋了,少年时的那些鬼把戏,原来就是这变易之法!他心中不知如何便坎道为离道,身体却是知道的明明白白,一法通,万法通,一时从离道便道震道,一时又从巽道变成了兑道。水横天脸上阴晴不定,实在想不出这个小子的内功如何能有如此这般的变化。 其实天下练武者无数,又有几个人知道这些武学的渊源道理?胡大先生一番话,似乎是随便说说,其实却是武道中的至理,有史以来,悟道这武学本源的人,只怕也不会超过十个人。水横天武功不弱,但这些问题却根本想都未曾想过。而这变易之法,说起来容易,但要让这种法门用在人体的小太极之上,却更是千难万难。糊涂与胡大两师徒共同参悟了三年,方才将之领悟,雷霆所谓的鬼把戏,其实正是胡大先生这一门最为高深的学问。 伏击!东皇帝庄(四) 雷霆在生死之际,陡然间将这门“易变明决”从不知变到使用,心中兴奋莫名,只觉得天地间任何的力量,都无法逃脱自己的掌握之中,内力吞吐,当真要风得风,要水得水,猛然内力一动,左手发出巽道真气,右手运足震道真气,一时风雷相薄,风益强,雷愈烈,雷刀上仿佛千军万马纵横一般,水横天再难以抵抗,大叫一声,向后跳开,一个跟头将力道卸去,脸如金纸,胸腹间郁闷无穷。要知这套“易变明决”乃是当年胡大先生与凌日轮一战之后领悟的道理,此后更经过他与糊涂这一对绝顶聪明的师徒推究数年方才略能明白其中道理,到了今日,才是初试啼声,果然大获全胜。 雷霆大喜,正要乘胜追击,忽然胸口一痛,只见一双铁掌扣在自己胸口,一股内力沉沉打入体内,这人身穿白衣,不过三四十岁样子,当内功着实高强,轻功更是鬼魅一般,偷袭过来,自己竟然毫无察觉。雷霆气血翻涌的正是迅猛,这一掌伤害更大,几乎将他全身力量打散。雷霆退了一步,只觉得经脉堵塞,连一丝力量都提不起来,忽听一声大喝,石顶天猛然冲了过来,砰砰砰连续三拳打在雷霆身上。他收拾落水狗功夫了得,雷霆毫无还手之力,连退五步,胸口肋骨断上了三根。水横天叹了口气,石顶天冷冷沉笑。 但纵是如此重伤,雷霆还是屹立不倒。完颜沁大急想扑上来,却被石顶天牢牢控住,泪光盈盈。 石顶天淡淡道:“好一个闪电侠,身受如此重伤还能够不倒,一年之内天下闻名,果然有惊人艺业。”雷霆强自作出轻松的表情,笑道:“我是怎么有了这么大的面子?能够请得动两位高手联手除掉我?” 水横天眉头一皱,正要说话,石顶天冷冷道:“老水,难道你忘了大凰后说过的话么?雷霆,你想死前死个明白?对不起,你不会明白的。我们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纵然有,也不会说与你听!”沁儿在他手中挣扎,却无济于事。 雷霆又吐出一口鲜血,“好,水横天,技不如人,我心服口服……我与东皇帝庄有仇,与这个女人无关,你们放她走……”水横天皱眉道:“哼哼,你既然是胡大那一脉的传人,当然与帝庄有仇,自身难保,何必废话。”雷霆蓦然间一惊,“你既然是胡大那一脉的传人,当然与帝庄有仇”,这是什么意思?自己与东皇帝庄有仇,乃是因为当年曾再此地伤了那个东皇帝庄的少年,却与胡大先生何干?难道,难道他们此乃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我?他呆呆看着完颜沁,忽然间明白了,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我,而是沁儿,是了,他们知道沁儿是金国的公主,东皇帝庄要金国的公主干什么,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事了!他想到这里,忍不住脸色发白,大宋人对金国人恨之入骨,普通一个金国人落在他们手中,也是毫不留情,沁儿落在他们手上,不知道要受多少折磨。霎时间他从心底凉到脚尖,深深看着完颜沁,我不能让她落在这些人手里,受尽苦难,我就先杀了她,再与这些人力战而死,也算是尽到了英雄本色。 他缓缓转过头,冷冷看着石顶天,又看着沁儿,他问道:“沁儿,你害怕吗?” 沁儿摇头道:“我……你在,我就不害怕。”她虽然看见雷霆受伤吐血,但她认定的英雄,怎会轻易放弃? 雷霆笑道:“你现在什么也不要害怕。”胸口的疼痛好像已经越来越明显,他忽然仰天长啸,有若野兽。绝望与愤恨,一齐涌上心头,就有如当年他的父亲一样,他的眸子也几乎变得全是鲜红。 他忽然动了。本来重伤不支的野兽,居然还有反扑的力气,这是石顶天根本就无法想象,困兽犹斗,他应该知道这个词语的意思,同样他也应该知道困兽的反扑力量,将会有多大。其实连雷霆都没有想到,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居然还可以再舞动雷刀,更没有想到,人在绝望的时候,会有超越的力量。 雷刀从天而降,“苍龙天降”的招意此刻在雷霆手中空前强大。漫天的杀气弥漫,沉重压在石顶天身上。平生第一次他的杀气如此庞大,众人顿时都不由得感到一种死亡的恐怖,而这雷刀的目标,正是石顶天怀中的沁儿。眼见雷刀流星飞坠,石顶天居然呆住了,雷刀将触及沁儿头顶,石顶天才忽然大惊,急忙将沁儿推到一旁,蹭的一声,雷刀闪过,血光冲天,石顶天呆呆看着漫天血雾,这才发觉自己的一条左臂已经不在它应该存在的位置了。 石顶天呆住,疼痛好久才传达到大脑,撕裂每一寸神经,他惨叫一声,倒下,这断臂的痛苦,纵然真是泰山上的石头,也不可能忍受得住。 雷霆站定在沁儿面前,感到此刻身心是如此疲惫,更感到奇怪,方才那一刀,不管自己的反扑力量有多么强大,石顶天不可能抵抗不了,更不可能断下一条臂膀。当时的情形,仿佛是,仿佛是他在保护沁儿一样,为什么?难道我猜错了?难道他们是完颜亮的人,来此搜寻公主?他一阵迷惘,但头脑已经开始僵硬,视线已经开始迷糊。他伸出手,贴在沁儿的脸庞,低声道:“你,快走……告诉他们,你是……金国的公主……他们不会难为你……你的。” 伏击!东皇帝庄(五) 如此的重伤,如此的疲惫,纵是雷霆都无法支撑,雷刀落地,雷霆倒在沁儿的怀里。 雷霆反扑,石顶天倒地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直到雷霆倒下,大家才反应过来。水横天急速飞到雷霆身边,点中他的几大要穴,方才放心。几个青衣人抢过石顶天残缺的身体,他的左臂齐肩斩断,已经成了废人了。水横天帮他点上左臂穴道,摇头道:“你,你这是何苦呢?”石顶天脸上毫无血色,淡淡一笑道:“你他妈的废话什么,云老大叫我们把公主献给太一,难道你不知道么?我怎么会让她出事。”水横天手忙脚乱,摇头道:“那一刀你本来可以躲掉的。”石顶天呵呵一笑道:“可是公主就躲不掉了。” 刚才雷霆最后反击,有若死神降临,众人直到现在都心有余悸。一个年轻的青衣人看着石顶天的断臂,浑身发颤,他忽然大叫一声,奔出庙外。 众人正要追出去,水横天摇头道:“不要追了,他还年轻,害怕是……是正常的。过一会儿他自然会回来的。”刚才跑出去的是他最小的徒弟,太小了,还无法承受这样的恐怖。他以后会适应的。 可惜他没有了机会。这个年轻人冲出庙外,冲进黑云笼罩的树林,忽然又飞回来了。众人很奇怪他什么时候有了这么高的轻功,因为他飞回来飞得太快了。等到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大家才知道他是被人给打回来的。 胸口衣衫破碎,一个拳印留在他的皮肤上,拳印四周好大一片地方,皮肤都被烧焦了。几个青衣人急忙冲出去,大声叫骂。水横天检查此人的伤势,手指触到他的胸口,顿时被胸口的灼热烫了一下,更可怕的是,此人的胸口皮肤完好,但皮肤下方的所有肌肉骨骼内脏都被一拳殛成碎片! 试问天下,何人有如此武功,试问天下,何人有如此拳法! 砰砰砰砰,四个奔出去的青衣人此刻都原封不动地回来了,死状和刚才的人一样,都是一拳致命,都是除了皮肤,什么都碎了,热气腾腾,仿佛他们是被天外的流星砸死一般,是被天空的闪电击中一般。 砰砰,砰砰,众人的心脏忽然急速跳动起来,连呼吸都要用上全身的力量。大家都看不见庙外有什么,但大家都知道外面有着一双冷血的眼睛在窥视着每个人的生命,这恐怖的眼光所到之处,就是生命结束之时。 水横天以为自己还是很胆大的,但他却第一次想跑。他狠狠吞下一口唾沫,高声问道:“门外的是哪位高人?在下水横天,烦请现身一聚!”他的声音很远,在群山间形成回音,远远传来,有若鬼哭。但庙外还是没有答复,反而倒是远山之外,传来几声凄厉狼嚎。 他一向镇静,此刻也不禁冷汗直冒。他宁愿庙外窜出一头魔鬼,也不愿继续忍受等待的煎熬。他正想也请来人出来见面,死神就出现了。 江湖卷38战虎重临 三十八 战虎重临 战虎重临(一)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但他偏偏就在那里,仿佛是一阵风吹过,一个高大的汉子就出现在破庙的门口。[]血色头发,火红眼眸,却毫无神智。他摸着自己身上的水渍道:“雨……雨水,下雨了。”他的声音很奇怪,就像一个人许多年没有说话,突然开口一般。 他走进破庙,没人敢阻拦。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破庙的一面墙,呆呆道:“破,庙。” 他看着众人,若有所思,“很多人,还有……”他看着地上的石顶天,大叫道:“断臂,断臂,断臂!”有若疯狂。惊雷闪过,他抱住头颅,大声惨号,血红色的头发在庙中乱舞。雷霆虽然力尽,但被他一吵,也慢慢醒转,沁儿看见雷霆醒过来,终于不再哭了,一把抱住他。 大汉长声残号道:“雷雨,闪电,破庙,死人,断臂!”他有若疯虎,一头撞到破庙的墙上,将墙上的石砖撞得粉碎。 水横天吞了一口唾沫,低声道:“他是疯子,他是疯子,大家不要与他力拼,与他游斗就可以了。”他有如一潭浅水,滑向壮汉。他的名字中有个“水”字,他的武功也是有若“水”一般。飘到那个壮汉的身后,壮汉喃喃道:“断臂,死人,闪电,破庙,破庙,破庙……报仇,埋伏……令牌,令牌……” 水横天大喜,眼前人只是一个疯子罢了。他运劲于掌,忽然大喝一声,全身劲力全数朝壮汉后脑打去。这重重一掌连大水牛都可以拍死。 但这个疯子的脑袋却偏偏没有破。壮汉虽然疯狂,但全身雄浑内力却自动反抗来袭,仅仅反弹的力量就叫云逸天后退数步。但这么沉重的一掌打在后脑,疯子也不由得头昏眼花,惨叫起来。 但这却偏偏是他最应当后悔的事情。 后脑中掌,疯子的神智反而清醒起来。他指着四周大叫道:“我……我是谁?我是……我是……杀呀!杀呀!杀呀!”他颓然坐地,毫无动静。 一个青衣人鼓起胆量,走上前去,探视疯子的鼻息。他转过头看着云逸天,大喜道:“他死了!河伯大人,你杀了他!你杀……”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一只有力的手忽然扼住他的咽喉。啪嗒一声,那只手将他的脖子裂成两端,头颅有如皮球一般跳了起来。一种沉重的心跳声音越来越大,响彻每个人的耳朵。声音来自那个本应该死了的疯子,他的头发忽然飘了起来,露出他的宽大额头。额头上慢慢现出血色痕迹,这些血色慢慢地形成一个“王”字,有如虎斑。 疯子长身站起,大喝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是雷奇峰!我是雷奇峰!我,回来了!” 雷奇峰!雷奇峰!雷奇峰!! 他怎么可能是雷奇峰?雷奇峰一世英雄,天下无敌,怎么会是一个疯子,怎么会被云逸天轻易打中? 但除了他,又有谁能够是雷奇峰?这种毁灭性的力量,这种吞天食地的杀气,除了雷奇峰,又有什么人可以拥有? 水横天与石顶天三十年没有走出帝皇山庄半步,早就成了井底之蛙,本以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哪知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子居然就可与自己争锋。今日见到雷奇峰的勇猛无比,更加心惊胆战,如此狂暴的力量,就只有当年的教主可以拥有了。水横天纵横半生,此时脑海中突然冒出“逃”这个念头,但他当年好歹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重身份,虽然害怕,还是站在当地。 雷奇峰大叫道:“这是哪里!你们是谁!东方苍龙,你出来!东方苍龙!逸峰,你在哪里!”他手掌一张,一个青衣人就飞到了他的手中。雷奇峰抓住青衣人的脖子,大喝道:“你说!你是谁!现在是什么时候!哪一年,哪一天,哪一日!”发疯后的一切他全部忘记,却隐隐知道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是自己了。 青衣人其实很想告诉他的,但咽喉被抓住,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看着云逸天,眼神中满是求救,手遥遥伸向水横天,想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到。雷奇峰大喝道:“你说呀!”他心中暴躁,手上自然力道加剧,一不小心,青衣人的颈椎和颈部的肌肉被雷奇峰捏得粉碎。 众人胆战心惊,再也无法沉住气,一名青衣人大叫一声,像庙外飘去。他的轻功一向高超,此时逃命,更是快捷无比,却听“啊”的一声,他从庙外飞了进来,重重摔在地上。这人没有受伤,他也不是被别人扔回来的,他回来,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他手脚并用,朝远离庙门的地方爬去,仿佛庙外得黑暗中,藏着比雷奇峰更加深重得恐惧。 其实门外得人一点也不恐怖,他有时候很慈祥,有时候甚至很温柔,但当年正是这个人,攻破天生堡,带领武林盟屠杀天生堡数千人,当年正是这个人亲手格杀了天轮教两个最强的长老,当年真是这个人,逼得至高无上的教主下令解散天正教! 满头银发,一身白袍,胡大先生负手走进了庙中。此刻的胡大先生当年的锋芒毕露已经化为内敛,傲视天下的狂态已经变为与天地同在大和谐。但他的气势却是有增无减,眼光到处,所及之人都忍不住对他充满憧憬的心情。 胡大先生慢慢走到雷奇峰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了?” 雷奇峰扔掉手中的青衣人,茫然道:“师父。我……”胡大先生叹道:“你……现在是绍兴二十九年,离你发疯,已经有了二十年了。” 雷奇峰一震,胸口有若锤击,惊道:“什么?二十年……二十年……原来我已经老了二十年……”他忽然像想起什么事情,在自己的身上搜索着什么东西。 胡大先生道:“你放心,那个……那个东西,找到你的时候,我已经帮你收了起来,二十年虽然过去,你的计划,仍然可以进行。” 雷奇峰脸上一阵喜一阵悲,好久,他怆然道:“原来我已经浪费了二十年了,原来我已经老了二十年了。哼哼,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白了少年头……”他忽然问道:“我的……我的儿子呢,逸峰呢?” 战虎重临(二) 胡大先生没有回答,他走到雷霆的身边,解开他的哑穴。大袖轻飘,随手点晕了完颜沁。 雷霆虽然力尽,但是仍然可以说话。他望着雷奇峰,呆呆道:“你是雷奇峰?你是我爹!”雷奇峰虽然此时衣衫不整,满身污垢,但他的强横武功,却绝对可以让任何人折服。 雷奇峰愣愣道:“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原来有这么大了!原来,我一,我一睁开眼,儿子就长得这么大了!”他心中万分高兴,随手打飞一个青衣人,以示高兴。 胡大先生大笑道:“他是你的儿子!他就是你的儿子!名满天下的闪电侠,后起之秀中的最强者!”他满面笑容,能够有这样的传人,他没有不高兴的理由。 雷奇峰大笑道:“能够让师父你高兴,不愧是我雷奇峰的儿子,我雷奇峰的儿子啊!”雷霆也狂笑道:“原来你他妈的就是雷奇峰,不愧是我雷霆的父亲!”他虽然此时身受重伤,随时都有毙命的危险,却还是豪情万丈,气概天下,只是声音中那股潮湿,又能如何掩饰?两父子平生第一次见面,却没有半句亲情慰藉,这样的男子汉,何必做什么小女儿的姿态。 胡大先生坐在雷霆身后,出手如风,镇住他背门上的要穴。他笑道:“臭小子,有我在,你性命无碍,好好调理,奇峰,打扫这些垃圾,就交给你了。”他强大的内息暖暖的输进雷霆体内,帮他调理内伤,说话却仍然没有半点阻碍。胡大先生看着场中的青衣人,淡淡道:“水横天,三十年过去了,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里再见到你。你们的东皇大帝还好吗?” 水横天心中虽然害怕,但他还是恨恨道:“我们的太一身体安康,精神,而且年少有为……你问这些干什么?难道你又想再杀一个东皇太一!” 胡大先生笑道:“水横天果然是硬骨头,难怪东皇定天会让你作‘河伯’,石顶天就很古怪了,‘山鬼’是一个女神,你当山鬼干什么?嗯,东皇帝庄也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女高手了。你们的老大云逸天还怎么样?” 水横天沉声道:“我们老大现在状态十足,他吃得好睡得好,就等着哪天找到你,为我们两位主人报仇!”胡大先生淡淡道:“状态十足,挡得住我十招么?你们在这里捣乱,是奉了谁的命令?东皇恨天,还是玉凰天?”他目光到处,众多青衣人浑身颤抖,坐倒地上。水横天骂道:“他娘的一点骨气都没有!胡大先生,我不会狡辩的,不错,我们是奉了大凰后的命令来杀他的!东皇定天陛下当年救了我一命,所以他说什么,我就干什么,但现在他已经驾崩,我们要效忠大凰后,我们当然要为她,赴汤蹈火!” 胡大先生叹道:“可惜,你是条汉子,但你非死不可。奇峰,这里的人都听到我们的谈话,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下!”雷奇峰大笑道:“好,我就用你们的生命,来纪念我雷奇峰的重临!”他杀机一起,化身恶魔,眼眸顿时变成了血红色。 一名青衣人肝胆俱裂,大叫一声,飞出庙外,他轻功高强,似乎是高人传人。但虎啸爆发,雷奇峰的原始暴力已经坠落到他身边。雷奇峰速战速决,出手就是“怒拳”中的“疯魔乱舞”,一拳击出,力量却发散到四面八方。那人心知厉害,急忙回身一招“烟锁重楼”,以层层气墙防范雷奇峰的群魔。但这人武功本来就不能比得上雷奇峰,更何况他此时一心逃命,“烟锁重楼”的真意无法充分发挥,怎能是雷奇峰的对手?乱舞群魔冲破重重迷烟,狠狠击打在这人胸膛。 雷奇峰一拳得手,第二拳接踵而来,“风声鹤唳”来得快捷无比。青衣人此时倒真是风声鹤唳,只想尽快逃走,无奈雷奇峰的拳头来得太快,只能回身防守。他一式“雾迷津渡”,将“风声鹤唳”的力量卸掉七成,剩下三成却不能便宜了。雷奇峰冷冷笑道:“嘿嘿,原来还是云中君的传人,怪不得。 雷霆吐出一口鲜血,伤势好了大半,皱眉道:“奇怪……”胡大先生笑道:“有什么奇怪?” 雷霆道:“爹发疯二十年,武功应该有退步才对,但他今日的功夫,仍然还是在义父东方苍龙之上!” 胡大先生笑道:“你没有看见他的头发吗?他的‘怒拳’,功力越深,头发就越是变成红色。二十年前,他的头发就已经是第八重的火红色了,那便是强横到了极致,却未必能够是人类所能承受,是以才会损伤脑部,一战成疯。二十年来他不习武功,怒拳的力量却自动和他的身体调和,渐渐水乳交融,直到现在第九重的血红色。”原来雷奇峰发疯之后,游荡天下,浑浑噩噩,却终于在十年前被胡大先生找到。他是胡大先生首徒,最受宠爱,虽然叛帮弑主,大反武林道义,但胡大先生向来护短,可不会大义灭亲。(.无弹窗广告)十年来胡大先生带着他走遍大江南北,寻找各种恢复他的办法,却一直没有效果。七年前他自己已经是束手无策了,唯有寄希望于神农一笑。然而黄鹤山上见面,神农一笑更加束手无策,胡大先生无奈之下,远渡重洋,寻找那早已退出江湖的玉凰朝。七年寻觅,毫无收获,唯有再回中原,没想到费尽千辛万苦,毫无进展,却在这个雷雨之夜,因为相似的气氛,相似的场面,还有水横天的那一掌而痊愈。 又是“碰”的一声,那白衣人从庙外撞了进来,撞破一面墙,他垂死挣扎,身子一旋,将力量卸到身旁两名青衣少年身上,那两人哪里能够承受?骨骼碎裂,顿时升天。雷奇峰大步从墙壁的破洞走进来,大笑道:“不愧是排云大明王的徒弟,果然有两三下子!” 那白衣人吐出两口鲜血,横下一条心,大喝一声,使出最强的“云蒸霞蔚”,他主动攻击,气势倒也不凡,真气生成雾气,沉重飘向雷奇峰。雷奇峰大笑道:“第一明王,名不虚传。”他虎吼一声,拳如流星“直捣黄龙”,冲进云霞的包围中。雷奇峰将怒拳击中于一点,白衣人将内气发散于一个面,点、面相击,胜负立判,白衣人惨叫一声,胸口被重重打碎,他有如断线风筝,倒飞出了庙外。 他强忍内伤,施展出独步武林的轻功,借助雷奇峰的力量,远远飞了出去。雷奇峰负手而立,再也不去管他,在他死亡名单之上的人,从来都没有跳出宿命的记录。 白衣人发力急奔,忽然一股灼热的内气从胸口向全身乱窜,浑身上下,有如着火一般。他魂飞天外,原来刚才雷奇峰的一拳,将这毁灭性的力量藏在自己的身上!这个念头刚出来,四肢百骸雷奇峰的真气全部冲向心脏,焚烧血管,毁灭经脉,破灭心脏!他双腿一软,倒在地上,痛苦万状,有如烈火焚身,“雷奇峰,雷奇峰,你杀了我,我师父会找你报仇的,啊,啊,啊!” 战虎重临(三) 惨叫声远远传来,仿佛厉鬼嘶号,庙内仅余的两名青衣弟子惶恐万分。那名白衣人乃是“云中君”的得意传人,真才实学,只怕还不在水横天之下,哪知在雷奇峰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两人大叫一声,发疯似的冲向外面。他们当然知道自己跑不了,但他们不想等死。眼前红光闪现,雷奇峰以如铁塔一般挡在面前,双手掐住两人的咽喉。 水横天大喝道:“雷奇峰,你是一代宗师,伤害我的两个徒儿,不觉得脸红!” 雷奇峰冷冷道:“你们围攻我儿子的时候,又想到过这句话没有?” 水横天顿时语塞,他长叹一声,跪在地上。“我知道战虎向来嗜血,手中从无活口,但我……就当我水横天求你了,他们两个都还是孩子,你,放过他们吧!”男儿膝下有黄金,水横天平生只拜帝释天与东皇太一,今日为了徒弟的性命,却不得不屈服。 雷奇峰看着水横天,眼神有些奇怪。他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你这样的人,居然曾经是天正邪教的人。可惜,你说话之前,他们就已经死了。”雷奇峰放开手,两个青衣人倒在地上,咽喉上热气袅袅,早已死去。 雷奇峰走向水横天道:“东皇帝庄为何要伏击我儿子?你们现在,是东皇帝庄的人,还是玉凰天的人?”他声音沉蕴,让人不得不回答。 水横天大笑道:“还好雷奇峰是个嗜血的狂魔,你要是留下这些弟子的性命,他们这些软骨头一定会告诉你的!但我水横天,却从来没有怕过死!”他忽然倒退数步,一脚踩上石顶天的头颅,石顶天断臂后才苏醒,就被自己人给呜呼哀哉了。水横天大笑道:“你们再也不能从我们嘴里得到任何消息了!” 雷奇峰冷冷道:“你不说,难道我就查不出来吗?”他看着水横天,摇头道:“你本是一个好汉,我不该杀你,为了表示我对你的尊敬,我全力与你一战。” 雷霆忽道:“他是帝皇山庄的人,本门弟子不是不能伤害帝皇山庄的人吗?”他与水横天惺惺相惜,忍不住为他说情。 水横天大笑道:“闪电侠,雷奇峰的儿子,你不用多说了,能够领教雷奇峰的力量,我此生足矣。能够死在绝世高手的高超武功之下,是武者的无上荣耀。雷奇峰,二十七年前在日光城见你之时,还不过是一个青年俊杰,到了今日,你却已经是一派宗师了,与你一战,我期待万分,我准备好了,来吧!” 雷奇峰点头,一阵虎气从他身体急速扩散,额头上浮现出一个血色的“王”字,血红色的头发开始有如火焰一般飘舞,“此招一出,你再无生存权利,为捍正道,无论是否甘心,我都要杀、无、赦!”“怒拳”最后一式“杀无赦”一经使出,众人只觉世界黯淡了许多。一声虎吼,声动惊雷,雷奇峰此刻舍弃一切怜悯慈悲,放下一切是非对错,所有的精神只为了杀戮,他现在,是真真正正的杀、无、赦!血色铁拳,再空气中摩擦出雷霆火焰,掺杂着死神的诅咒,裂开地狱的幽门。 面对雷奇峰的水横天,心情却异乎寻常的平静。死亡已经笼罩了他的每一个细胞,绝望更让他的心出奇的平静。面对雷奇峰的怒拳,他决心拼尽自己最强的武功,来个轰轰烈烈的死亡。全生内力集结,他的“银河落九天”结结实实硬撼雷奇峰的“杀无赦”。 两股强大的力量碰撞,真气喷涌,破庙被这四散的力量震毁,碎瓦乱世纷纷坠下,却无法落到胡大先生周身三丈,雷霆和完颜沁自然安然无恙。 尘埃落定,天地恢复了寂静,闪电点亮半边天空,雷奇峰仰头张大嘴接着落下的雨水,脸上满是疲惫。中了“杀无赦”这等力量,水横天居然仍然稳稳站立,但他的眼中再也没有一丝生命地光芒。雷奇峰走到胡大先生的面前,“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他看着雷霆,“爹有许多话,一定要告诉你。” 雨仍在下,风依旧刮,谁能想到,一场雷雨,埋葬了三个高手的生命。大风吹过,拂动水横天的头发,他的尸体就突然散了。忽然之间,那个高高大大的身体,就变成一堆泥土一般,散了,碎了。 战虎重临(四) 龙山客栈中空空如也,厨皇乐师胜负未分,黯然离去,诸位追随者也分道扬镳了,这个客栈冷冷清清。 沁儿已经睡下,没有胡大先生为她解穴,她要睡上很长一段时间,余下的三人在一楼升起一堆大火,诅咒着这个他娘的鬼天气,夏天居然还会下这么大的雨。 雷奇峰道:“原来东方苍龙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只是不知逸峰,他现在人在何处。”他叹道:“霆儿,今天我能见你一面,已经是奢侈的事情了,为父重病得愈,也算是苍天保佑。二十年了,东方苍穹舍弃生命,为了那个计划,却让我耽误了二十年。二十年过去,不知道金蚁宫又已然强盛到了什么地步!”雷霆知道父亲心中忧愁,咳嗽了一声,笑道:“何必担心,金蚁宫纵然厉害,难道大宋武林便后继无人了?” 雷奇峰摇头道:“二十七年前那一战,大宋武林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力量,金国的武士基本上全军覆没。正是因为金国武道衰微,仅仅雄兵猛将无法克制大宋,这才需要金蚁宫的助力。金国人与金蚁宫同盟缔约之时,便是铁蹄再度南下之日。我,我……”雷霆将父亲的铁手握住,“爹,为了这些事情,你们做出这么多的牺牲,究竟值得不值得?”雷奇峰淡淡一笑道:“天下将动荡,楚人担道义。这个时候,我们不牺牲,何人牺牲?”他看着门外雨光,“霆儿,你要记住,我们楚人都是蛮霸粗野,天下太平的时候,用不上我们,但如今天下骚动,却正是楚人狂放的时候!”他回想往日,思潮翻涌,如在梦中,缓缓道:“为父平生最佩服的人,一个自然就是霍去病,他北逐匈奴,年轻有为,自然是我辈榜样,另一个人,便是当年大汉朝的校尉陈汤。他身为大汉朝驻西域总督,只因北匈奴冒犯了大汉朝,便调集西域各国联军四万人,南越葱岭,北过乌孙,合围郅支城,就在城墙下斩下单于的脑袋,运回相隔三千三百里首都长安。唉,他征讨单于,都是别国军队甘为驱策,王公将校甘当走狗,大汉朝只需一番外交命令,一兵一卒都不必发,那是何等的国威,何等的豪迈!”他站起身来,捏紧双拳,眸子中都放着光芒。“为父每读史书,见到他陈汤那一句‘敢犯中华者,虽远必诛之’,便忍不住悲痛啕号,泣涕俱下。如此国力,如此辉煌,如此英雄,如何不令今人悲痛?雷奇峰毕生志愿,便是复兴华夏,再造强国,在所不辞。只是,只是不知道我雷奇峰,等不等得到那个时候……”他本是慷慨激昂,但一回到现实,却又不得不消沉,天下英雄无数,朝堂之上却是昏主佞臣,纵有一腔热血,又能如何?只是不知道清平政府,铁血文武,何日能够出现? 雷霆却依旧沉浸在陈汤那句豪言之中,忍不住站了起来,胸口伤势虽重,却也还能行动,他忍不住抽出雷刀,火光之下把刀细看,“南越葱岭,北过乌孙,合围郅支,斩首城下,三千云月,统帅八方,敢犯中华者,虽远必诛之,敢犯中华者,虽强必诛之!”他豪情无限,举刀长啸,压过了雨水的声音,四面八方树影婆娑,远远传来的都是回音,“敢犯中华者,虽强必诛之!敢犯中华者,虽强必诛之!敢犯中华者,虽强必诛之!” 众厨子虽走,酒肉却甚多,三人在火前饱餐,胡大先生喝下两杯老酒,淡淡道:“臭小子,你身边的那个女孩子,是金国的公主?”雷霆一惊,低声道:“我,我正在护送他回燕京。”胡大冷笑道:“嘿嘿,原来还真是千里送京娘。”雷霆暗自心惊,这老者武功强到无法想象他若是要取沁儿性命,天下何人能拦得住?他低声道:“师祖,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两国之争……”胡大先生呵呵一笑道:“你担心什么?我胡大会去和一个小姑娘作对么?嗯,小小年纪,身为女真人,汉学上却学得很好啊,不愧是完颜亮的女儿……”他笑了一笑,“臭小子,我看你也不必忌讳什么,你不妨就娶了这个女子,杀了他老爹,有何不可?” 雷霆一惊,“师祖,你这是……”胡大先生大笑道:“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天下又有什么事情你我不敢做的?”他见雷霆一脸震惊,笑道:“嘿嘿,这事是不是太过惊世骇俗了,臭小子,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不用去理会旁人,众人皆醉,理他作甚?”他又喝下两杯美酒,却皱起了眉头,“只是,只是东皇帝庄的人一心一意要这个女人,更对他保护有加,这是什么道理?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雷霆心中疑问越来越重,问道:“师祖,东皇帝庄究竟是什么地方,他又是帝庄的什么人?” 胡大先生反问道:“你知道的东皇帝庄又是什么?” 雷霆道:“江湖上的说法,帝庄是一个很古老,很高贵的世家。这个家族广施仁义,还曾经多次救国救民,为善武林。当年的武林盟,不就是由师祖你与东皇定天领导的么?” 胡大先生笑道:“东皇帝庄古老不怎么古老,也不过将近两百年的时间,高贵倒是有一点点,广施仁义为善江湖,却不过是帝皇山庄收买人心的方法。东皇帝庄的祖先,就是两百年前,宋太祖赵匡胤的主子,后周皇帝柴世宗柴荣。” 雷霆大吃一惊,奇道:“柴荣的后代,怎么会漂泊江湖上?” 战虎重临(五) 胡大先生缓缓道:“当年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孤儿寡母自然就失去了当皇帝的机会。虽然后来赵匡胤当皇帝后,封柴荣的后人为王,但偏偏就有人不满。柴荣的一个儿子知道,留在赵匡胤的身边,不会有什么善终,也更不会有夺取江山的可能。柴荣的七个儿子都封王拜将,只有最小的儿子柴熙宁带着效忠柴家的家奴,远离了那个官场。柴熙宁,就是东皇帝庄的创立者。” 雷霆点头道:“原来如此……但是帝皇山庄的主人不姓柴,他们的姓是‘东皇’。” 胡大先生继续道:“这个人离开了赵匡胤的大军,马上陷入了危机中。后周建立,地基却是万骨枯朽。他离开赵匡胤的保护,马上陷入江湖仇杀中,终于有一天,他们逃到了荆州,被后唐的人马围困在一个上古残存的东皇太一神庙之中。血战之后,只有他自己和手下八位高手还能存活。这个人认为,是天帝东皇太一保佑了自己。许多年后,这些人的力量壮大无穷。他们在那间破旧的东皇太一大殿上,建造了一个帝皇山庄。他改姓东皇,自称东皇刑天。” 雷霆皱眉道:“恨天?” 胡大先生点头道:“他自认为他本是皇帝的后人,现在却没有了江山,这一切都是苍天与他作对。所以帝皇山庄的人,只拜太一,不拜苍天,每一代的庄主的名字里面都有一个‘天’字,表示自己与苍天不容。他手下的八大高手,得到的封号,都是屈原《九歌》中祭奠的八位大神,号称天外八龙。为表与天势不两立,东皇帝庄代代传人都以天为名,像石顶天,他原来叫石三虎,水横天原来就叫水横。”雷霆点头道:“他们都是天正教的长老,二十七年前被东皇定天收服的人么?” 胡大先生奇道:“糊涂跟你讲过天正教的事情?” 他缓缓道:“当年凌日轮在宿州建立日光城,大设道场,招收门徒。据说他自称天玄大神,在日光城四方各走十步,乃言:‘十方世界,三界之中,从此以后,唯我独尊。’他更将宇宙分为三个世界,由他的十名弟子掌控一方。凌日轮伸手划天,将天界分为东西南北四个方位,设立东方摧日愤怒明王,西方毁月愤怒明王,南方排云愤怒明王,以及北方的疾风愤怒明王,这便是四大明王。凌日轮伸手画地,造出五行世界,分给五个弟子,分别为东方赤木天王,西方黄金天王,南方烈火天王,北方黑水天王,中央断岳天王,这便是五方天王。最后还加上凌日轮分派管理冥界的大幽王,便是他天正教的十大王。当日日光城战役,摧日毁月都死在玉凰朝手上,排风自杀殉教,赤木黄金在断天门下活活压死,至于大幽王,则与少林碎玉大师同归于尽。十大王去了一半,其他的四王却全部都被东皇定天收服,加入到了东皇定天的天外八龙之中。像这个水横天,便是当日的黑水天王,现在则是东皇帝庄的河伯,石顶天便是断岳天王了,现在自然是山鬼了。嘿嘿,东皇帝庄也可笑,《九歌》中说得清楚,山鬼是一个女性神祇,却让他一个大男人担当。” (注:东皇太一、云中君、山鬼、河伯都是屈原《九歌》中祭祀的自然神。东皇太一大殿是战国时楚国人的教堂。余下的几个《九歌》人物会在以后的章节中出现。) 雷霆笑道:“原来他们都是神仙呀,方才我还真是失敬了呢。”雷奇峰微微皱眉道:“霆儿,我们都有楚人的血统,这些传说中的神祇,都是我们楚人的保护者,你还是学学楚国文化,这些神祇,更不能嘲笑。”雷霆苦笑道:“是,老爹。” 胡大先生悠然道:“东皇定天……他是东皇家不世出的天才,不但将东皇家的武学练得炉火纯青,更自创了焚天阵的武学,当年金国入侵,东皇帝庄都冷眼看赵家人的笑话,他却挺身而出,奉立赵构,驱除鞑虏,此后功成身退,只领受了一个楚王的爵位,当真是人中豪杰!” 雷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以本门弟子不可伤害东皇帝庄的人?” 胡大先生淡淡道:“不可伤害,我刚才还不是伤害了?你师父没有告诉你原因吧,唉,他的确有不说的理由。这涉及本门的一项丑事,本门有一人,和东皇定天为了一个女人而争风吃醋,最终还杀了东皇定天,使得帝皇山庄一蹶不振。” 雷霆大惊道:“有这种事情!那是谁,有这个本事杀死东皇定天,不会是……是……”他没有说出来。 胡大先生长长叹息,颇为自责,他点头道:“那个女人,便是如今的大凰后,玉凰天,玉凰朝的妹妹,东皇定天的妻子。就是我,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女人,杀了这个英雄。” 江湖卷39将计就计 三十九 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一) 南宫玉树是今天很早就被叫醒的。他其实很讨厌早起。这当然不是因为懒惰,他比一般的人要忙的多。他讨厌早晨,因为他喜欢夜晚,有很多事情,他都在夜间完成。似乎那漆黑暗淡的环境,才是他的喜好,又或者,黑夜,本就是他的归宿,仿佛只有在无边的黑暗中,他才能找到慰藉。 他不该这样的。寂寞的人总有寂寞的道理,冷漠的人也总有冷漠的道理,有很多人可以安慰他,除非,他在黑暗中寻找的,是逃避? 没有人敢这么早叫醒他,就连他的老爹都不敢,但东方苍龙敢,他走进南宫玉树的房子里面,把他从被窝里面拉了出来。他的话很简洁:“金国那边来信息了。” 于是他就跟着几大长老飞奔到丐帮的议事大厅,然后他就看见了萧子腾。 能够在这里看见萧子腾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看着萧子腾脸上的表情,一直冷冰冰的南宫玉树都忍不住想笑。 一名丐帮的七袋老弟子的身上缠着绷带,但脸上还是有很多得意的表情,他见东方苍龙进来,立刻拜倒道:“丐帮燕京分舵舵主赵鼎丰,参见帮主!”他看见炼山东,低头道:“炼长老,赵鼎丰没脸见你们了。”东方苍龙皱着眉头坐下,右手一扬,赵鼎丰不由自主站起。炼山东皱眉道:“赵鼎丰,燕京分舵由你主事,你擅自南下,分舵如何指挥?”赵鼎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猛然又跪下道:“帮主,赵鼎丰无能,丐帮的燕京分舵,早就被金狗给破了,赵鼎丰无能,赵鼎丰无能!我,我,帮主,分舵被挑,丐帮威名扫地,请帮主赐我三刀六洞大刑。” 东方苍龙没有紧皱,手上不自觉的加力,嘣的一声,他所坐太师椅的扶手被他捏碎一块。他冷冷道:“燕京分舵覆灭,你当然要负责任,早晚饶不了你!哼,燕京分舵,如何覆灭,你又怎么还有脸回来,还有,又为何在半路为这人阻击!”他手指萧子腾。 赵鼎丰恨恨道:“帮主,咱们的燕京分舵,原来一直都被他们给监视着,好几年了。两个月前,我们在威虎镖局发现了那个半月形的标记。赵鼎丰记得炼长老的吩咐,将威虎镖局暗中团团围住。哪知道,哪知道敌人,血雨楼的人倾全国之力,围攻我们,上千名血雨楼的好手攻了过来,便将燕京分舵给平了。我们那里的三百个兄弟,全部牺牲,我身负重伤,被他们关押在血雨楼中。”众人都是吃了一惊,推算时间,两个月前,燕京分舵便已经被剿灭,但这两个月来分舵与总舵的联系并没有中断,那又是什么原因? 龙香道:“你被关押之后,燕京分舵与我们的联系,并未中断,那又是为何?”赵鼎丰愕然道:“这个,这个,”他脸上满是惶恐,“这个我被关押之后,便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全然不知情!”东方苍龙一排茶几,怒道:“那你怎么逃出来的!飞出来的么!”他盛怒之下,那茶几应声粉碎,赵鼎丰惶恐无限,战战不已。他颤声道:“我,我,我是被北,北宫长老救出来的。” 他这句话说了出来,除了东方苍龙与战火雷,众人都是大惊。东方苍龙冷冷一哼,抓起一块碎木,向萧子腾弹去,萧子腾哼了一声,顿时晕倒。他淡淡道:“北宫长老,这么多年了,赵鼎丰,你还记得北宫长老?”赵鼎丰低声道:“三十年前,赵鼎丰尚在总舵,是一个三袋弟子。那时,那是弟子是由北宫长老带领,三十年了,他失踪良久,我怎么也不能想到,他会在血雨楼出现。” 南宫长万最是心急,忍不住问道:“帮主,北宫长老,难道是北宫狼?”东方苍龙微微点头,知道这秘密也瞒不住了,说道:“北宫长老,就是北宫狼,三十年前,三十年前所谓失踪,只是假象,他其实,就身在皇宫之中,搜寻那本要紧的《紫剑录》,以及报告金国动态。”三十年前,尚是金国天会年间。 炼山东脸色凝重,沉声道:“赵鼎丰,你在血雨楼的经过,你要老老实实说出来。”赵鼎丰低声道:“是。我,我被囚禁在血雨楼,那帮金狗也不来难为我,就把我扔在一边,每天酒肉招待。我推算日子,他们是关了我整整一个月了。有一天半夜,我正在熟睡,忽听一人冷冷道:‘赵鼎丰,你好大的架子,到了这个时候,也敢睡大觉。’这声音熟悉无比,正是北宫长老。我急忙醒转,定睛一看,居然正是老长老。北宫长老一身黑衣,矫健有如当年,但头发胡子却都已经白了。”他说到这里,声音也变得更加潮湿了。他说道:“我当时大吃一惊,却听北宫长老道:‘你们这些人都是白痴饭桶,血雨楼的人已经把你们控制了很久了,连帮中的暗语口令,全都打听得清清楚楚!我给帮主发的那封信,看来是出了问题了。’我心中惭愧,却忍不住问道:‘若是有什么消息要传给帮主,何必那般麻烦,直接让姓赵的送到君山便是了。’北宫长老冷冷道:‘北宫狼如今一个人都不相信,你也不例外。’”东方苍龙冷冷笑道:“哼哼,他这不相信有两重,第一是不知道是不是有弟子变节,第二是担心你们太过无用!”赵鼎丰惭愧欲死,以头触地,“赵鼎丰无能,赵鼎丰无能!” 东方苍龙霍然而立,负手迈步,“那北宫长老为什么要去找你?他身份不能泄露,怎能随便泄露?”赵鼎丰道:“北宫长老探查多时,知道我虽然被俘,但并未变节,而且,而且情况紧急,也容不得他再小心了。”东方苍龙浓眉一轩道:“什么情况?如何紧急?” 赵鼎丰直起腰身,忽然扯开胸口衣襟,大声道:“帮主,属下担心会不能活着见你,所以求北宫长老将一切都写在属上了,属下就算是只剩一具尸体,也能为帮主报信!”东方苍龙动容道:“你先站起来。”赵鼎丰站起身来,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上深深的两行字:“金宫中已有埋伏,帮主切不可北上,日后再报,急!”这十九个字歪歪斜斜,却甚有笔力,乃是用铁器在赵鼎丰肌肉上刻出来的,赵鼎丰胸口上鲜血宛在,似乎这一路都未曾停止流血。战火雷仔细查看,点头道:“帮主,这是苍狼爪留下的痕迹,这种兵器,也只有北宫长老会使用。”东方苍龙缓缓点头,重新坐了回去,“此后你就一路南下,躲避血雨楼的追杀?”赵鼎丰点头道:“属下无能,刚刚出了血雨楼,立刻就被发现,这一路南下,都是被血雨楼的人追赶过来的。敌人武功不算高明,属下还能保住性命,但是到了,到了汉阳地界,却碰上了这厮,被他一路纠缠,几乎就此死去。好在,好在汉阳府的兄弟们接应,这才将属下保住,更将这厮擒住。” 东方苍龙走到萧子腾身边,冷冷道:“他是刀君的弟子?”炼山东点头道:“他的轻功,是郑家奴那一路的。哼,为了擒住他,汉阳的兄弟们,可折损不少。”东方苍龙缓缓点头,叹了口气,说道:“赵鼎丰,你也辛苦了,先下去治伤,自己把自己身上的麻袋,去掉两个吧,再到思过堂好好待着,没有我的吩咐,你不能见任何人。哼,滚吧。”赵鼎丰惶恐退出,去掉两个麻袋,便是将他连贬两级,成了五袋弟子了。 东方苍龙踌躇良久,走到萧子腾身边,伸脚踢了他一记,萧子腾顿时醒转。“萧子腾,萧子腾,我很想知道,燕京的丐帮分舵,是如何暴露的?这些日子,你们血雨楼,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萧子腾大笑道:“既然落到你们的手上,我无话可说,你们要杀要剐就来吧,我萧子腾要是皱了一下眉头,我就不是大金国的男子汉!” 东方苍龙冷冷道:“你乖乖说了,本座不与你为难。东方苍龙不是什么婆婆妈妈的妇人,但丐帮之中的酷刑倒也不少!” 萧子腾一字一顿道:“本大人不说,我不信有人能撬动我的嘴!”南宫长万眉头一皱,长身站起,他在丐帮之中主刑罚,重刑之下,相信他会开口。南宫玉树冷冷道:“不必动手,他一定会说的。”他看着东方苍龙,“现在在丐帮,还有一个人,天下间也没有他不能撬开的嘴。” 将计就计(二) “那是当然,天下间就没有我橇不开的嘴!天下间只有我无法抓住的思想,就没有我无法控制的思想。”长发青衫,修眉峨冠,正是依然留在丐帮的医仙――神农一笑。神农一笑也有他的秘密?丐帮大会上,他为何到来,又为何与南宫玉树见面?他依旧留在此地,又是为了什么? 神农一笑慢慢走近,看着萧子腾的眼睛,他的眸子仿佛在不断地变化颜色,深邃有如海水。神农一笑的声音好像一缕轻烟,慢慢钻进耳朵,侵入大脑,在头颅中搜寻着信息,“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告诉我……” 看着这两人,东方苍龙叹了口气,“与这个人为敌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他总是能让人说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每个人都有秘密。”他皱起眉头,仿佛想起了自己的秘密,而他身旁的人,居然也正沉思着。龙香是否想到了雷逸峰?南宫长万似乎也在思考着他的郁结,甚至连炼山东与战火雷都在沉思,同样的,也有南宫玉树。这个冰冷的男人,他的心里,又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十年前,我们就开始注意在京城各个镖局外面闲逛的乞丐,他们都有武功,而且行踪诡异,他们彼此认识,却不在人前显露各自的关系。甚至有很多,都经常在血雨楼附近待着。我们血雨楼中没有傻瓜,我们查了出来,他们是丐帮的弟子。” 东方苍龙皱眉道:“你是怎么查出来的?” 萧子腾对东方苍龙的话语无动于衷,神农一笑问道:“你们是怎么查出来的?” 萧子腾的声音很虚弱,很迷乱,在摄魂夺魄控制下的人往往是神不守舍的。他茫然道:“这些人身上都挂着不同数目的麻袋,我们就怀疑他们是丐帮中的弟子。我们将其中一人的麻袋偷走了一个,那人着急得什么似的。其他得乞丐都斥责他,我们就知道了,他们一定是丐帮的弟子。” 丐帮众人都感惭愧,帮中弟子凭身上麻袋的多少衡量身份,麻袋越多,身份越是尊崇,这是丐帮千百年来传下的规矩,却没想到被敌人凭着这一点推究出身份来。 神农一笑慢慢道:“接下来的事情,全部,全部地告诉我,一字不漏告诉我。” 萧子腾张开嘴想说出来,但潜意识中隐隐约约知道这是绝对不能吐露的秘密。他的意识已经被神农一笑控制,但心底却本能地想反抗。他的思维混乱,脸上顿时阴晴不定,汗水有如雨下。 神农一笑哼了一声,心道比你意志坚定百倍的人,只要被我抓住思维便再也不会有突出我控制的机会,你不知死活,可怪不得旁人!他念力提升,摄魂夺魄的威力成倍增加,萧子腾脸上,再也无法反抗,连潜意识都沦入神农一笑的控制中。 摄魂夺魄单纯用念力推动,是一门十分霸道的催眠术。神农一笑平常只用十分之一的催眠就可以让正人君子把自己嫖妓的经过滔滔不绝地说出来,被催眠的人在大法解除后对自己说过什么干过什么完全没有印象。但遇上萧子腾之流胆敢反抗时,神农一笑就用上五成以上的功力。大法解除后,受术者却会记得自己被催眠时的所作所为,更可怕的是受术者思维被强行操控,会留下许多后遗症,甚至会突然产生幻觉。 “我们想知道这些人潜伏的目的,就捉住了一个年轻的乞丐,严刑拷打后,那人将所知全部告诉了我们。” 众人大吃一惊,丐帮弟子数十万,本来也良莠不齐,但选派到敌人后方的精英弟子居然也是软骨头,当真想都没有想过!东方苍龙怒目向炼山东看去,选拔弟子的事情一直是由他亲手操办,现在居然出了叛徒,他当然也是有过失。 神农一笑吃了一惊,忙问道:“那个弟子他说了什么?” 萧子腾的意识再次企图反抗,头上青筋暴起,神农一笑大怒之下,全力施为,萧子腾满脸痛苦表情,自己本能般的意识与神农一笑的强大控制力在他的大脑中交战,萧子腾的创伤可想而知。 但正如神农一笑说过的,天下只有他抓不住的意识,没有他控制不了的意识。终于,萧子腾的思绪再也无法反抗神农一笑,全线崩溃,完全听命于神农一笑。 “他好像知道的也只是皮毛,他只是说,丐帮命令他监视京师的各个镖局,一看到镖车上有半月弯的标记,就要好好保护镖车,同时通知总舵人的接应。” 神农一笑问道:“那你们干了什么?” 萧子腾道:“我们也派人监视各个镖局,也同时派人监视各个乞丐。几个月前,威虎镖局接到了一趟镖,其中一个镖车突然不知怎么回事凭空多了一个半月形的标记。” 战火雷暗暗一笑,那个卧底的轻功高强,更懂得一门隐藏自身的奇门妙法,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藏一封信画一个标记当真是轻而易举。但他随即奇怪,藏一封信是很容易,但要藏一个人,尤其是藏一个公主,那也太难了吧。 萧子腾接着道:“那些乞丐当即飞鸽传书,他们自己则团团守住威虎镖局。但他们只是小角色,我们很快就杀了他们,一个不留。我们偷偷搜查了那个有着半月记号的箱子,在里面找到了一封信,呈给皇上,这样我们这才得知信中的内容。” 他虽然是在被催眠,但脸上还是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当时大家都说宫中有内奸,应当彻底清查,大家都在说着找出内奸的方法,只有皇上沉默不语,大师兄面带冷笑。皇上于是问大师兄,为何笑而不答,大师兄说,皇上沉默不语,早就智珠在握了,皇上之所以不说话,是想听听大家有没有什么高见。皇上问大师兄有没有什么高见,大师兄就说,宫中虽然有奸细,但我们却可以将计就计:我们不动声色,在江湖上泄漏出威虎镖局有密信的消息,引来武林人士争夺密信,让他们自相残杀,此后江湖人众再也难以团结,这是一鸟;中原人看见密信后,那些精英人物一定会偷偷潜入大内,我们却严阵以待,瓮中捉鳖,这是二鸟;丐帮帮主多半会得到密信,他被我方捉住,丐帮群龙无首,大金大举南下,丐帮绝对没有抵抗的能力,使我军占领宋国轻而易举,这是第三只鸟。嘿嘿,大师兄神机妙算,一石三鸟。”他虽然神智为旁人控制,但说道大师兄,仍然是眉飞色舞,显是十分崇拜那个什么大师兄了。 他眉飞色舞,众人却愁容满面,还好大家没有贸然潜入金宫,否则后果严重,但孤身一人送公主回宫的雷霆,他就…… 神农一笑心中焦急,注意力分散,差点就制不住萧子腾了。东方苍冷冷问道:“那么,那么有关于《紫剑录》的消息,又是真是假?”神农一笑问了一遍,萧子腾呵呵笑道:“那当然是真的了,大师兄说既然要造假,那就造得真一点,我们索性连那个内奸的什么东西都不改,直接送过去。反正那本《紫剑录》深藏机关之中,就算是皇上也取不出来。”神农一笑奇道:“这是为何?”萧子腾茫茫道:“大师兄他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神农一笑冷冷问道:“你的大师兄这么厉害,他是谁?” 萧子腾慢慢道:“我大师兄叫做司空飞雪。” 将计就计(三) 司空飞雪!他当年潜入大宋,若非剑帝识破,他的阴谋几乎得逞。此人心思缜密,城府深重,当真不是易与之辈。既然他的师兄是司空飞雪,那么刀君就自然是他的师父了。 神农一笑又问道:“那你的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萧子腾道:“师父受了伤,但他很快就好了,他得到皇上的传书,现在已经赶回金宫去了。”众人又是一惊,刀君的功夫大家有目共睹,要是雷霆遇上了他,一定逃不了。但东方苍龙却知道刀君爱惜雷霆的刀法,雷霆落到完颜亮的手中,小命多半难保,但要是有完颜郑家奴在场,他不一定会玩完。 神农一笑问道:“你师父回去了,你怎么还留在大宋?你又是怎么被捉住了?” 萧子腾脸上露出恨意,但眼神依旧茫然,“我,我本来就是要留在宋境,观察动向。我在武昌府的时候,遇见了血雨楼的兄弟,他们正在追踪一个叫做赵鼎丰的叫花子,那个叫花子,刚刚躲进了丐帮的汉阳分舵。皇上的命令,要将此人挫骨扬灰,不惜代价,否则他到了君山,东方苍龙可不会中计。我才调集人马,要将汉阳分舵给挑了。妈的,汉阳分舵的人都太厉害了,又有长江飞鱼帮的人应援,我们反倒扛不住了。”炼山东恨恨道:“就是这小子,率领血雨楼的人围攻汉阳分舵,当日一战,我们折损了一百一十三名兄弟,他们九十人也是全军覆没。”东方苍龙冷哼道:“厉害,九十人就敢挑了汉阳分舵,这些年我们没有管血雨楼,看来他们倒是坐大了。” 神农一笑道:“然后你就被俘了?”萧子腾茫然道:“丐帮的人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厉害得多。但是又能怎样,大丈夫大不了一死,任他丐帮重重酷刑,我一个字都不会吐露!” 众人心中暗暗冷笑,心道我们没怎么折磨你,你还不是招了?东方苍龙冷然道:“你们血雨楼不是看管也严密的么?怎么还是让人给逃出来了?”神农一笑复述了一遍。 萧子腾道:“那个赵鼎丰,一定是被人救走的,哼,我们‘血雨楼’的人,最近都到各处寻找公主的下落了,留守总部的人少了。定是那些狗奴才,大师兄不在,就偷懒了。” 众人相对点头,看来完颜沁的确是金国的公主。神农一笑冷然道:“公主又是怎么失踪的?”萧子腾迷茫道:“我们不知道,那天藏云阁有人闯入,公主就失踪了,皇上非常着急,国事都不理了,只是叫我们要火速找到公主的下落。” 萧子腾实话实说,众人心中的疑窦反而更多了,为什么北宫狼要将公主也放进镖车中?他又是怎么放进去了?雷霆此去,究竟是对是错? 君山的翠竹还是那么美丽,但众人的心情却十分阴沉。大家都在为雷霆担心,大家都想飞过去把雷霆找回来,但大家却知道搞不好自己都会搭进去,搞不好损失会更加惨重。 东方苍龙摘下一片竹叶,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等待什么。他忽然问道:“萧子腾应该多久可以醒过来?” 神农一笑淡淡道:“他的思维虽然受了很大的伤害,但短期内是不会有危险的,已经半个时辰了,估计他已经醒了过来了。” 东方苍龙点头,他看着天边,一个计划已经成熟了。他的脸上又现出东方家族独有的骄傲表情。 “战火雷!” “在!” “从现在开始,萧子腾交给你看管。” 南宫长万躬身道:“帮主放心,他绝对不会有机会逃出去!” 东方苍龙摇头道:“命你让萧子腾在天黑之前,逃出君山!” 南宫长万愕然道:“什么?” 东方苍龙深长道:“你要做得不动声色,让萧子腾以为我们只是一时疏于看管,以为我们太轻视他,才让他有逃跑的机会!” 南宫长万不明所以,但帮主脸上的表情说明他已经胜券在握了,南宫长万相信帮主,他没有继续问为什么。 “炼山东!” “在!” “本座给你一次补过的机会,你选派一批好手,追捕萧子腾。”东方苍龙看着迷惑的炼山东,慢慢道:“记住,只是追捕萧子腾,千万不要追捕到他。你的人要逼迫萧子腾不眠不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金国。千万记住,戏要演得真一点,让萧子腾觉得是丐帮众人武功低微,所以让他逃跑了,而不是丐帮中人有意放他一马!”炼山东行走江湖,经验老道已经猜出东方苍龙的主意,不由得面露钦佩神色,忙大声接令。 东方苍龙又看着南宫长万道:“妹夫,看来你要陪我走一趟了。萧子腾离开后,我们也赶赴燕京,潜入完颜亮的皇城,拿走《紫剑录》。” 南宫长万皱眉道:“帮主,你究竟有什么打算,属下愚钝,请帮主示下。” 东方苍龙笑道:“萧子腾逃出生天,自然要逃往金国,我方一路追赶,他一定亡命而逃,很快就能够回到他主子的身边。他忠心耿耿,当然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完颜亮。我们既然已经知道皇城内的埋伏,完颜亮当然不会以为我们会去金国,所以皇城的警戒一定就会放松,甚至比平常更加松。” 龙香点头道:“我看,完颜亮为了公主失踪的事情,一定很着急了,危机解除,他一定会全神投入搜寻公主的事情中去的。” 神农一笑大喜道:“只要雷霆那小子走得很慢,他就会在完颜亮解除埋伏后到达禁城,他就安全了!” 龙香暗自点头,她知道雷霆是绝对不会走得很快的,美人在身旁,他走上一年半载的不知会不会走上两里路呢。 东方苍龙接着道:“不但霆儿安然无恙,我们也可以趁机潜入金宫,取走《紫剑录》,完颜亮设好埋伏要我们去,我们不去,他绝对想不到,他的埋伏刚撤走,我们就去了。” 众人连声称是,东方苍龙继续道:“我和妹夫一起去,帮中事务由妹子,两位老长老暂代。神农兄,我不在的时候,请代我看管丐帮。” 神农一笑道:“金宫很是危险,你我两人去,胜算更大。” 东方苍龙摇头道:“你也听萧子腾说了,完颜亮早有并吞大宋的野心,丐帮必须有一个高手坐镇。”神农一笑马上想说“那为什么不是你坐镇”,东方苍龙猜到他的意思,忙说道:“那个卧底潜伏金宫这么多年,什么都不相信,只相信我爹还有我。要找到那个人,我是非去不可了。”他没有说南宫长万随同的原因,但大家心中清楚,南宫长万虽然为人愚鲁,但武功却已经驾临战火雷之上,成为丐帮各个长老中的最强者。 南宫玉树忽然说道:“上阵父子兵,我也去。”他一直一言不发,此刻说话还是冷冰冰的。他看着东方苍龙,眼中居然藏着无奈,“让我去吧,能够战死,也许是我的一种……一种运气。” 他无惧战死,但他的眼中并没有勇敢,他的眼中只有淡漠,是生是死,他根本就不在乎。 因为他无法在乎。 将计就计(四) 那天晚上月光朦胧,丐帮的帮主,东方家族的东方苍龙,带着他的妹夫和侄子,离开了君山上的丐帮总舵,不让别人知道。东方苍龙还是一如往常的自信,再大的困难他都从来没有在乎,他也不认为前路有任何艰险。但无论如何,潜入一个皇帝的宫闱之内总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夜晚寒风阵阵,风铃从噩梦中醒来,梦中南宫玉树鲜血淋漓。梦醒时分,风铃看见的是枕边的“暗器”。锋刃寒霜,静静地躺着,诉说着些什么。 奔马上的南宫玉树抽出手中的宝剑,剑是好剑,但如何比得上“暗器”。他留下暗器,是要留下淡淡离愁?还是他认为自己不会再有机会使用这把剑? 江湖卷40所谓伊人 四十 所谓伊人 所谓伊人(一) 夏天,太阳很大,很高,很热。 热得让人想起烧砖的窑,想起窑中的火,想起火中的砖。 风铃觉得自己这块砖已经要烧红了。 剑在腰间,帽子在头上,包袱在马背上,凉水在口中。她骑着马,走在荒野中,向着汴梁的方向。 “你们不让我去,我就自己去。” 东方苍龙走的时候,安排了好几道关卡,防止风铃跟着他们到汴梁,他觉得一个女人能够造成的麻烦比一万只老鼠还要多。但是他却不知道,就算是可以困住十万只老鼠的关卡有时也没有办法关住一个女人。 天气很热,她心中所思念的,却是一个寒冷的人,一个冰一般的人。这个死冤家,居然不带我一起去!她想到这里就很是不爽,却听一阵洞箫声远远传来,从前面的一片竹林中悠悠扬扬的飞出。这样的大热天,是谁还在外面奔波,不过竹林之中,还是应该很凉快吧。 所以她居然就顺着声音悄悄地骑马前行。这洞箫声甚是悠扬,又甚是悲凄,仿佛有无穷的离愁别绪。风铃好奇心更胜,悄悄下马,深入竹林。只见竹林中的一处,一人一身青衫,闭紧双目,正舞萧抒怀,他看起来好像已经有了三十多岁了,但短须微鬓,样子居然还很英俊。他身旁十几人默默静立,神情中也同样的是落魄。 良久,洞箫声悠悠扬扬结束了,这声音仿佛能够将人拉回到小时候的事情,仿佛总让人感到不期然的温柔。那人看着这里的翠竹,摇头道:“十几年了,快十七年了,当年云娘就是在这里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光纷纭,白云苍狗,现在,当年的情愫,什么都不剩下了。”他说的是女真族语言。 他身后一人低声道:“王爷,您……”那人居然是什么王爷,他年纪轻轻,难道是完颜族的亲王?风铃一惊,忍不住咳了一声。 忽然从草丛中钻出无数人马,一齐向风铃看了过来,两声口哨,他们顷刻间便将风铃团团围住。这些人居然武功都不低,都是身穿一身血红大袍子,胸口绣着星星或是月牙。风铃暗暗叫苦,天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碰上了这样的事情,她秀眉一皱,长剑出鞘,这些人至少在一百人以上,风铃是断然敌不过的,可她也不会轻易投降。 忽听那名王爷朗声道:“血雨楼的诸位,先不要难为这位小姑娘吧。”他看向风铃,换成汉语问道:“小姑娘,你是何人,在这里干什么?” 风铃瞪了一眼众人,“血雨楼”,他们居然是血雨楼的!她心知生死一线,血雨楼的一百多人遇上了一个丐帮的人,接下去的画面并不需要多少想象力就能想出来。她咳嗽了一声,用汉语说道:“我只是过来散步,听见你吹奏笛子的声音,所以就过开看了看。”她虽然听得懂女真话,但说起来就很不是一回事了。 那位王爷笑道:“散步?姑娘喜欢在这样的大太阳下散步?”风铃瞪了她一眼道:“又有什么不可以?本姑娘就是喜欢。”她只道凶多吉少,便开始使蛮了。那位王爷一笑道:“原来如此,倒是小王废话了。”他目光炯炯,盯在风铃身上,这个姑娘一定是汉人,也只有江南的女人,才能有这样的风致?风铃被他看的脸上一红,低下了头,随即抬头大声问道:“喂,你看什么看,没有见过人么?”那位王爷微微一笑,只觉得这位姑娘娇羞时有娇羞的美丽,微怒时又有微怒的风姿,这样美丽又独特的女孩,当真是很少见啊。[] 他看着风铃,微微笑道:“小王即将远行,重游故地,不由得抒发幽情。唉,当年往事种种,历历在目,这里青竹依旧,人事全非,怎能叫人不惆怅怀绪?”他抚摸着一根粗大的竹子,语气中满是忧伤。风铃一愣,这个金国的亲王,怎么居然还仿佛蛮有文采似的,不像是野人啊,看他一脸离愁,风铃也忍不住有点可怜他了。 那位王爷忽然大笑道:“小王唐突,惊扰姑娘了。请问姑娘是何人?”风铃眼珠一转,说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那王爷大笑道:“对对对,倒是小王粗俗了。请请请。”他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风铃冷哼一声,当然不会被他吓倒了,穿过人群,走进垓心,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正对那名王爷。 那王爷笑道:“小王方才因景抒怀,这才献丑了,请问姑娘,小王这洞箫,吹奏的如何?”风铃明明知道他吹奏的是很好的,却偏偏皱眉道:“也就将就了。” 那名王爷喜道:“我这等粗俗的乐曲,原来也能够如姑娘尊耳。姑娘,我等见面,也算有缘,小王再来一曲,请姑娘为我舞剑相合,再快心怀如何?”他知道自己说得唐突,随即苦笑道:“小王唐突了,不过小王性命不久,是以要求过分了,姑娘如果不愿意听我这蛮人的乐曲,那也是小王无福了。”风铃听他“性命不久”,奇怪地看着他,心中也不禁为他可怜。她本是豪放之人,大声道:“既然如此,阁下洞箫,在下相和,又有何不可?昔者佳人公孙大娘,一舞剑气动四方,我们今日相会,也未必不如古人。” 那王爷大笑道:“果然豪迈,原来江南的女人,也能如此豪迈。请!”他缓缓闭上双眼,洞箫音调一动,乐声飘舞。这次的乐声却是大变,气势豪迈,杀伐奔腾,一支洞箫,却吹奏出了战鼓的气势。再吹奏下去,金戈铁马秋风,将军百战峥嵘,意致越来越高昂,最后声音之上九重,飘飘扬扬,舞动风云。风铃黄衫飘舞,暗器寒光四溢,正配合这箫声,恬静中自有霸气,激扬中更加妩媚,一时间剑萧相和,试听皆娱,众人远远观望,都是陶醉其中。 一曲奏完,一人按萧,一人背剑,都是一动不动,暖风吹拂,竹叶纷飞,这两人素昧平生,却因为这一曲仿佛忽然成了多年知交,相视一笑,不需言语。 王爷缓缓站起,抱拳道:“今日一见,生平大慰,他日有缘,我们再谱一曲!”风铃抱拳道:“女真人中也有人如此儒雅,也当真是少见啊。”两人相视大笑。 王爷挥手致意,带着自己身旁一众人等离开竹林,他身形豪迈,却总是有挥不开的惆怅。风铃目送他缓缓地离开,忽然仿佛觉得,他们还是会再次相见的。 所谓伊人(二) 中国人的厨艺一向是很不错的,中国人也不自觉地惹上了一些厨子的毛病。他们听到一个传闻时总会添上一点儿的油,加上一点儿的醋,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在七八个人的嘴里传了以后总会变得味道大增,可口不已,惊天动地。 许多没有见过皇宫的人对皇宫的传闻都很有兴趣,但他们对皇宫的描述却一定不大正确。曾经有人说,皇宫的楼阁比黄鹤楼还要高上个七八层。 现在雷霆知道说这句话的人错了,因为他现在已经身在皇宫。 皇宫其实没有那么高,最高的楼也没有黄鹤楼高。不过皇宫真的很大,如果没有沁儿在身边,他一定会昏头涨脑,在马桶房里面转上个四五个时辰。 月夜,月亮很明亮。今天是八月二十五日,美丽的季节,美丽的星空。 雷霆发现现在的月亮实在太明亮了,亮得可以看见蚂蚁下蛋。这么亮的月亮对自己不是很有利。金宫里面的守卫当真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他可是费了很大的劲才躲过这些巡查兵的。 但沁儿在月光下却有如出水芙蓉,新鲜,明亮,散发着嫦娥一般的光芒。笑脸盈盈,她低声道:“再走一会儿就是我的寝宫了。” 她靠在雷霆的身边,吹气如兰,月光如水,雷霆仿佛要醉了。他用力收住心神,点头道:“公主寝宫,想来应该很漂亮的了。” 公主寝宫真的很漂亮。但又漂亮的出乎雷霆意外。他还以为寝宫里面会有很多的珠宝闪烁,光彩辉煌。没有,公主寝宫里面并没有多少珠宝,有的只是鲜花。公主的寝宫建筑在一片花海之中。远离皇宫的庸俗建筑,躲开人来人往的喧嚣,公主寝宫独自占据着一个山坡。寝宫不算很大,却很精致,花海中月光下,雕梁画栋藏身在夜晚的雾气中,宛如蓬莱。 没有沁儿带路,雷霆一定不知道应该走哪条路。他穿过一群栀子花,绕过一圈丁香,又在桃花中挤过去,终于到了寝宫的大门。琥珀一般的大门上,嵌着三个翡翠色的字“藏云阁”。居然是汉字。 完颜亮虽然是女真人,却推崇汉朝文化,他的治国方针就是使女真社会汉化,他本人也精通汉文,出现汉字也不是什么怪事。其实整个女真民族自从立国开始,便在有意识的吸取汉族文化。金国第三任皇帝完颜亶,便是在汉学大家韩昉的熏陶下长大。 沁儿忽然皱眉道:“奇怪,为什么寝宫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真的一个人也没有。偌大的公主寝宫居然一个人也没有。每个房间都没有人影没有灯光,许多东西好像都移动过,似乎完颜亮在沁儿失踪以后在这里搜查了一阵。 这不是什么坏事。没有人,雷霆更好脱身。他走进沁儿大大的美丽的房间,对她说道:“还记得我的话吗?” 沁儿点头,“我就说我什么也不记得,我一觉醒来,就看见自己在寝宫里面。不管父皇他们问什么,我都说我不知道。” 雷霆点头道:“这个说法他们一定不会满意,不过也只能这样了……沁儿,你好好的……保重吧。”他长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准备要走。但一只温暖的小手却忽然抓住他,让他一步都走不动。 沁儿有些慌乱,她茫然道:“你要走?”她说道:“你不要我了?” 雷霆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转过头不去看沁儿,“你是公主,公主就应当待在这里……”他皱眉道:“你乖乖听话。” 沁儿双手抓住雷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急忙道:“我的寝宫里有那个密室,你去不去?” 离公主寝宫很远的一条路上,一个侍卫无精打采地走来走去。他正在生闷气,今天早上的手气是在不好,居然输在那几只菜鸟的手上,回去了只怕家里的河东狮子多半不会让自己的膝盖好过。 他走过一片假山,随意向四方看了看。其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皇宫这么严密的戒备,怎么会有什么刺客之内的人?他已经在皇宫当差两年多了,连个刺客的头发都没有看见。 不过他这次运气似乎不错,他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转过头,他看到了刺客的头发。 紫色的长发,在夜风中飘动,金黄色的斗篷如龙般飞舞,刺客淡淡看着他,目光中的杀气让人胆战心惊。 侍卫仿佛呆住了,但他马上反应过来,他张开口,想大声示警。电光火石,一把长剑穿过咽喉,将声带刺穿,一根巨锏呼啸而来,击碎脊柱,一只手掌轻轻印在胸口,内力雄浑,将内腑震碎。三处重击一齐施加,侍卫还没有感到一点点的痛就再也不会感到痛楚了。此人甚是命好,能够享受丐帮三大高手合力一击。 东方苍龙冷笑道:“完颜亮宫中原来都是这种酒囊饭袋。” 他取出地图,借着月光查看,点头道:“公主寝宫在东方。”南宫长万不等他吩咐,将侍卫的尸体收拾在假山后面。南宫玉树忽然道:“不知道雷霆他们来了没有。” 东方苍龙好像和他想的一样。他对南宫玉树说道:“我将‘他’叫出来,一问便知。”他看着月亮,淡淡道:“看来时间差不多了。” 话音未落,远处的民舍间忽然飞出一道金色闪光,升上半空,忽然爆炸,天空火花片片,组成蛇一般的痕迹,过了很久才慢慢消散。皇城外的丐帮弟子受东方苍龙命令,约定此时点燃这个烟花。 东方苍龙看着慢慢淡去的烟花,笑道:“他马上就会知道的,他也一定能够找到我们的。现在我们去公主寝宫。” 烟花爆炸产生的标记在半空很久都没有散去,不少侍卫都大饱眼福,但却没有如何放在心上。但身为金国最高元首的完颜亮却看着这烟花很久,一脸的庄重,却又一脸的得意。 他看起来并不很像一个皇帝。他长得不是很高,他的样貌也并不是很威武,他稀疏的几根胡须更使他像一个小老头。但他的眼中却又统治一切的骄傲,眉间却有征服苍生的自信。他手中有杯,夜光琥珀,杯中有酒,血色葡萄。 他一饮而尽,问道:“东方苍龙这个人怎么样?”他看着夜空。 一个声音回答道:“此人文武双全,是个大人物,不过他一向自视过高,早晚注定要吃苦的。”这个人一定是完颜亮的亲信。因为现在完颜亮周围只有他一个人,因为他身上居然还带着刀,更因为他手中还有和完颜亮一样的夜光杯,杯中还有和完颜亮一样的葡萄美酒。 完颜亮点头道:“不错,早就听说东方家的人都是傲气十足的。一个人自视过高不一定是一件坏事,但是在我的国家里还敢自视过高,就一定是坏事。”他的神情满是骄傲。“你说得没错,他早晚会吃亏的。” 完颜亮转过脸,看着完颜郑家奴,傲然道:“今天就是‘早晚’。” 所谓伊人(三) 用力推动桌子,沁儿房间的墙壁缓慢地打开一扇铁门,露出一段走廊,黑洞洞的。雷霆忍不住问道:“里面有什么?” 沁儿摇头道:“听父皇说过,里面有一个密室,但我们都没有进去过,门根本打不开。小时候他还经常来研究打开的方法,但是到了最后,他也始终是不得不放弃。” 火把点燃,两人走了进去。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庞大的铁门,长宽都足足有三丈,门上锈迹斑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打开了,但更奇的是这门上有无数圆子附着,在火光之下反射着幽蓝与嫣红色的光泽,仿佛是天空中点点繁星,煞是美丽。沁儿慢慢道:“父皇已经很久没有来了,他每次来都很不快乐的样子。” 雷霆伸手去推门,发觉这扇门根本就推不动。雷刀出鞘,刀锋斩过,在铁门上划出一道火星。但铁门岿然不动,天下无敌的雷刀连门上的铁锈都无法砍下半分。 沁儿摇头道:“这扇门很坚硬,父皇以前也试过很多方法,但却无法打开它。”她指着那扇道:“听说只有将这张乾坤图拼好才能打开这扇门。” 雷霆大奇道:“图?什么图?”沁儿甚是奇怪,指着铁门上的那些圆子,“不就是这张图么?”雷霆吓了一跳,苦笑道:“原来这便是乾坤图。”沁儿指着那面铁门道:“这里面一共有一百二十八枚圆子,却有整整三千六百个方格。你看这里,这些深深的凹痕,直通铁门的背面,圆子镶嵌在这些凹道之上,可以顺着这些纹线左右上下移动。”那铁门上纵横交错的谱线,横着有六十条,纵向的有六十条,一共有三千六百个交点,这一百二十八枚圆子便在这些交点之上,不能取下,却能顺着谱线移动,定位在交点之上。她伸出手来,随便按住一颗红色圆子,向下拖动。嘎嘎有声,她手中那枚圆子移动,其他那一百二十七枚圆子也因此都产生移动,有的北上,有的西去,纷繁复杂眼花缭乱。 沁儿不过将她手中那枚红子向北移动了三下,又向动移动两格,这整张乾坤图顿时便完全不同了。他甚是惊异,笑道:“这些圆子移来移去,牵一发而动全身啊,有什么用?”沁儿摇头道:“只有将圆子移到它们应该存在的位置,这扇门才能打开。”雷霆问道:“那你怎么知道移得对还是不对?”沁儿放开手,嗡的一声,那些红蓝各子顷刻间变成了原先所在的状态。雷霆笑道:“这便是乾坤图?这般复杂,谁能把它拼好?”沁儿摇头道:“我们甚至到了现在都不知道,这张图代表的是什么。雷霆哥哥你看,这些圆子一共有一百二十八颗,而且每一种颜色的圆子都有两颗,是以有不少人怀疑这便是六十四卦象形成的方圆图。圆子分为二色,是以定然有一种颜色代表阳爻,另一种代表阴爻。雷霆哥哥你看,在红色之中,以这枚圆子颜色最深,在蓝色之中,又以这枚圆子颜色最深,是以一个是阳极,一个便是阴极了。若是将红色看为阳爻,那么这枚纯红色的便是乾为天之卦了,这枚纯蓝色的圆子便是坤八了。按照这样的道理,只要将红蓝二色看成阴阳二爻,那么这枚圆子的颜色,其实是由相同分量的蓝色与红色调和而成的,红为底,蓝在上,便理应是一个了‘否’卦了,而这一枚却是蓝为底,红在上,那就是一个‘泰’卦了。嗯,这样虽然能够分出卦象,但也只能分几个极端的例子。比如大有与同人两个卦,都是六阳一阴,颜色便没有太多不同了,而在方圆图中,便有两个大有,两个同人了。这样四种颜色排列在一起,又应该怎么区分?再者,纵然是将这六十四卦区分了,又该怎样把图拼出来?” 江湖卷41群星祝福 四十一 群星祝福 群星祝福(一) 她自己思量,雷霆却听得愣住,这种什么卦象之类的东西,他是天生便不喜的,纵然是当日一战中,不得不相信易变的奥妙,但他连六十四卦是哪六十四卦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够将之弄清楚?沁儿想了一阵子,回过头来,见雷霆正在发呆,嫣然一笑道:“雷霆哥哥,你不开心么?”雷霆苦笑道:“我只是想,有谁能把这一百二十八个圆子给分辨出来。”沁儿点头道:“这些都是很难的。父皇专门叫了一批很聪明的人,天天调和颜色,来分辨出圆子究竟是什么,却一直都没有结果。”雷霆苦笑道:“要将这些东西弄清楚,除了要有很好的眼力,只怕还得是数学上的好手了。” 沁儿拍手道:“对,当时也有另外一批人认为,这张图代表的是一些数字。还是像刚才那样,如果红代表的是零,蓝色代表的是一,所有的圆子都是六位数,那么这个纯红色的代表的便是零,而这一枚,代表的就是一了。雷霆哥哥,那你说,这里的乾卦,代表的是多少?”雷霆苦笑道:“莫非是八?”沁儿摇头道:“这是蓝色的极限,就应该是六个一了。”雷霆点头道:“原来是十一万一千一百一十一。”沁儿摇头道:“不是的,这些数字是两位的数字。我们数到一,下一个就是二,但是在这种数位中,就只有零与一两个数字,那零之后是一,一之后反而是一零,一零只有,又是一一。是以一一是四,六个一,就是六十四。当年有一个数术家被父皇请了过来,算了整整三年,却都算不出来,居然心力交悴而死。”她见雷霆越听越是不懂,嫣然一笑,心道:“他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哪里会管这些东西?” 却听雷霆长叹一口气道:“这幅图,一定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创造出来的。”沁儿点头道:“这回你却猜对了,制造这个密室以及这张图的人,便是大金国最为聪明的人,中原人都称他为棋圣完颜纵横。”雷霆一惊,“完颜纵横!” 沁儿点头道:“这个密室从未打开,其实它是十年前建造的。十一年前,父皇登基,下旨修建在燕京的宫室。也不知道完颜纵横是怎样混入工匠之中的,便在这藏云阁之下,建造了这样一个密室,也不知道他在这里面放了什么东西。父皇一直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密室,但是后来母后死了,他将这间藏云阁赐给了我,那时他才知道这间密室。嗯,就是因为这间密室是由完颜纵横创造的,很多人都认为,它其实是一张棋谱。这张棋谱,可比历史上任何一张都要大啊。” 雷霆忍不住苦笑道:“这是一张棋谱?” 沁儿点头道:“而且有一个传说,说当年大家发现这间密室的时候,曾经这面墙上找到了一首诗,似乎是完颜纵横留在这上面的,写的是这张棋谱的由来。他说他当年与一个女孩子互相爱慕,祸福相一。但是后来又经过了一些事情,那个女孩子抛弃了他,让他痛苦一生。他希望那个女孩能够回心转意,重新回到他的身边,打开这扇大门,投入他的怀抱。父皇好像很讨厌那首诗,便将它刮去了。唉,他在诗中感叹,很多人,纵然真心相爱,却隔离着千难万难,终其一生,总是可望而不可即,苍天作弄人,最痛苦的方法便是让两个不能在一起的人有着比生命还要重要的牵绊。”她缓缓说着,长长的睫毛下,似乎有光芒闪耀。雷霆心中一软,看着那铁门上的点点星辰,笑道:“走吧,这个什么密室,既然是棋圣的作品,自然是我这等平庸之辈无法打开的,不然你父亲倾尽一国之力,为何也是无可奈何?”他心知这个密室之中定然有极大玄机,甚至连《紫剑录》也在其中。但他固然觊觎武学至宝,但却宁可不要,也不愿搞什么八卦五行的东西。 他牵着沁儿的手,走到藏云阁之外,抚摸着她波浪一般的长发,勉强一笑道:“我这就走了,你大可以把这两个月的故事,当做一个美梦。现在梦要醒了,我们的小公主,又要回到她应该存在的地方了。”沁儿低声道:“雷霆哥哥,你难道是一定要走么?”雷霆沉重点了点头,将沁儿高高举起,看着她明星一样的眼眸,这一次让我把你记住吧,这是你的美梦,何尝不是我的?今夜星光无限,但这漫天群星,又如何能够及得上她那明眸凄楚?沁儿忽然将他的手抓住道:“雷霆哥哥,你要是走了,沁儿怎么办?你……”她看着雷霆,只觉得他的眼神甚是奇怪,甚至不是在看着自己! 雷霆看着的,是她身后那璀璨的星空,这每天都能见到的天空,今夜也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却让雷霆觉得好像想起了什么东西,却在脑海中游荡,始终不能说出来。沁儿奇道:“雷霆哥哥,你怎么了?”雷霆一时低头,一时抬头,忽然将沁儿抱起,大步又重新跨进藏云阁中。 沁儿醉然道:“雷霆哥哥……”只觉得全身娇羞,几乎使不上力气。却见雷霆走进宫闱,再次打开那条地道,大步走到那铁门之前,傻傻看着那些圆点,忽然大叫道:“是了,是了!乾坤图,那才是乾坤啊。”他将沁儿放下,指着这扇铁门,大笑道:“沁儿,你们都错了,你仔细看看,这扇门上也许是八卦数字吧,但我看到的,却不是这些东西,这,这是银河!”沁儿奇道:“银河?” 雷霆指着铁门上的光明点点,“沁儿,你看,若这些圆点便是天上的星辰,这张图,不就是银河么?”沁儿呆呆道:“银河,银河,啊,这是银河!”雷霆喃喃道:“银河,银河又与这张图有什么关系?”他抬头看着,忽然道:“千难万难,终其一生,可望而不可即,群星之中,有如此的牵绊,却又始终遥遥不能相见的,难道是牛郎星与织女星?”沁儿不知他的意思,却一眼便将这两颗星看出来,“这牛郎星和织女星为银河阻隔,牛郎星是,嗯,是否卦,织女星是泰卦。对,它们两颗星,确实一直都是相对存在,无论怎么运转,都不会在一起。”雷霆缓缓道:“他要那个女子,回到他的身边,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对,对,对……”他忽然走了上前,将牛郎星握住,让它与织女星靠近。他这样一变,整个银河都发生变化,而织女星却又反向移动,始终是与牛郎星远远相隔。雷霆眉头一皱,蛮劲上来,将牛郎星移转得飞快,总是向织女星的方向飞去,但这两颗星之间却总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相遇。他只想让这二星相遇,其他星辰的变化丝毫没有去管,但整个银河图却变得越来越有规律。忽然沁儿惊叫一声道:“雷霆哥哥,你看!” 雷霆手上力道不减,定睛向图上看去,不由得大是惊奇,原来经过这翻移转,整个星相图陡然间变成了一个规则的天圆地方图,外环的六十四颗圆子构成一个圈,内部的六十四子则构成一个方形。沁儿大喜道:“这圆环最上是乾卦,最下方是坤卦,嗯,这方形,从右下至左上,乃是乾一坎二离三震四……这是一个极为标准的伏羲先天方圆图啊。”雷霆哈哈一笑,用手推门,却依然不开。皱眉一看,原来牛郎星与织女星算是进很多,却在中间有六颗圆子挡住,正在中间方图上的两对角上。这下无论怎么动,牛郎与织女总是不能在一起了。雷霆大是失望,却见沁儿纤纤素手按在织女之上,凄然道:“为什么他们总是不能在一起?这样的星空再美丽,又能有什么期待的?”她一时伤心,什么都不管了,便将织女往牛郎推过去,雷霆心中一动,也同时用力,将牛郎推向织女。这一下两人同时发力,更有玄机产生,本来牛郎织女之中还有六颗星辰,但双星同时催动,立刻将中央的那个方形六十四卦挤散了,那六十二卦向两旁散开,给这两颗星辰让出一条道来。终于,砰的一声,牛郎与织女同时遇上。接着两人手上一松,这一百二十八颗圆子陡然都缩回凹槽之中,而铁门之后则砰砰砰砰传来机关转动的声音。沁儿心知两人算是猜对了,心中还是颇有疑问,那枚织女星对应的是“否”,牛郎对应的是“泰”,所谓否极泰来,两者本该远远相离,为何却一定要触到一起,难道一定要福祸混同么?但她顷刻间便明白,这两颗星放在一起,乃是祸福相一的意思,此后人生无论是福是祸,我都与你共度,永不分离!两颗星辰相聚,这对男女也凑到了一起,缓缓铁门打开,将要露出那铁门之后的秘密,可两人却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看着对方眼眸中的自己,就连牛郎与织女都能在一起,我们,又为什么要分开?今夜星光烂漫,恋人的心呢?沁儿“嘤”了一声,扑进雷霆怀中,两人互相拥抱着,什么话都懒得说,又何必说,那紧张却欢快的心跳,难道不是同样一个频率? 铁门洞开,背后的密室没有黑暗。许多年没有人来过,但密室中一颗似乎永不枯竭的夜明珠却仍然工作着。星光灿烂,仿佛为他们而祝福,荧光闪耀,尘封已久的秘密再度打开! “什么?密室!”完颜郑家奴惊道,看着完颜亮。 “没错。”完颜亮点头。“是那个人留下的密室。他虽然逃走了,却还是在我的皇宫里留下了痕迹。他像老鼠一样逃走了,最终还带走了朕最心爱的东西。这些年我一直希望能够打开密室,打开密室,就可以找到云娘了。” 完颜郑家奴皱眉道:“当年云妃带着《紫剑录》失踪,就是走进了密室?” 完颜亮点头。“既然东方苍龙智勇双全,他就有希望打开密室的大门。朕允许这些宋朝来的老鼠走进我的宫殿,自然是因为他们有利用的价值。”他看着完颜郑家奴道:“如果能够打开密室,朕就把那本《紫剑录》赐给你。我只要云娘。” 完颜郑家奴低声道:“皇上,已经这么多年了,云妃只怕已经……已经仙去了。” 完颜亮仿佛自嘲地笑道:“仙去了?仙去了?她是朕的,就算她走了,她的尸体,都是朕的!” 群星祝福(二) 柔和的光芒,精美的饰物,雅致的小室,还有各种高贵的摆设,密室的一角摆放着许多酒坛。这间密室,仿佛一个世外高人的书房。书桌上还真的经书数卷,香炉一座。 这本是个美丽的风景,这本来是个红袖添香夜读书的去处。更妙的是,密室中居然还真的有添香的红袖! 密室的一角,是一座精致的梳妆台,金梳玉镜,瑰丽无比。梳妆台前更有玉人婀娜,眉色俏丽,风眼丹唇,云鬓霓裳,眉宇神色,居然有几分和沁儿相似。 雷霆沁儿大惊,这密室若是十几年没有打开,此人是怎么进来的?但过了很久,她却还是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沁儿低声道:“她,她怎么了?” 雷霆皱眉,走到她身前,惊道:“她,她死了!”她居然只是一具尸体!只是一具完美的尸体。密室打开,空气汹涌进入,微风吹起,玉人的头发被吹走一大片,但她的却还是生气勃勃,有如生人。雷霆按住她的肩头,惊觉她的身体居然坚硬如冰,无法按动,更毫无弹性。 这个密室好像已经有了十年多的时间了,美人虽已香魂不再,衣衫却还没有腐烂,她手中的那本书也仍旧完好。《紫剑录》。真的是《紫剑录》! 《紫剑录》没有雷霆想象中那么厚,只是薄薄的一本册子。但封面上的《紫剑录》三个字却写的剑气纵横,自然有一种磅礴大气。翻开封面,扉页上是一首小诗,字体与封面截然不同: 凤尾香罗薄几重,碧文圆顶夜深缝。 扇裁月魄羞难掩,车走雷声语未通。 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 斑骓只系垂杨岸,何处西南任好风。 这是李商隐的一首无题诗,满是寂寞离愁,笔迹却甚是秀气,仿佛就是这名女子生前所写。再翻开一面,空空的纸上写着“无、穷”两个大字运笔之法甚是奇妙,仿佛浑然天成,却又阴阳有别,玄妙非常。 雷霆没有时间往后看,他将书放在一边,端详着那具尸体。虽然她死了,但她仍然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沁儿问道:“她是怎么死的?”她很怕死人,所以她就更加贴在雷霆身边。雷霆皱着眉头说道:“她没有受伤……也许她是困在密室之中饿死的,或者她是服下了什么毒药,但是……她究竟是什么人?”他皱眉思索,却没有注意沁儿的眼泪在流动。 一个柔软的身躯忽然抱住自己,沁儿湿湿的脸庞贴着他的背。“别走……别走……” 这一刻,雷霆居然硬不下心肠。他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也许,他根本就不想有什么动作,也许,他只想让这个时刻凝固。 “你……说什么?我不走,你的父亲就要为我挖个坟了。” “不,不会的,我会求他的,父皇很疼爱我,他一定会答应我的请求的。求你,留下来,我舍不得你。” 雷霆仿佛冻住了,但背后的温暖又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要融化。“……沁儿,你要知道,你有你的祖国,我有我的国家……而且是两个仇敌的国家……” 沁儿哭道:“我不管,不管,反正你要留下来……我不让你走……为什么两个国家要是仇敌?我求父皇不要和你的国家当敌人好不好?” 她确实还是个孩子,她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她的世界太简单?还是大人的世界太疯狂? 雷霆忽然挣脱沁儿的拥抱,好像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他看着沁儿,摇头,“没有可能的,我不会留在敌人的皇宫里面,沁儿,我终究要走……” 沁儿傻傻道:“就算是为了我,不行吗?” 雷霆长长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不……不行……”他的声音潮湿。仿佛是想要马上离开,仿佛是因为担心自己不够坚定,雷霆拿过《紫剑录》,大踏步走了出去。沁儿凄然道:“雷霆哥哥……”却喉头梗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短短的四个字,却让雷霆止步,他高大的身影挡在门前,双肩不断颤抖,忽然大吼一声,转过身来,将雷刀扔到地上,将紫剑录砸了进去,他的胸口起伏。妈的,老子不管了,老子不管了!去的什么国别之分,去的什么完颜亮,老子管不了了,老子也不管了!那一刻,他放弃了一切他妈的顾忌,冲到他的女人身边,将她娇柔的身躯抱紧。他的眸子有如火焰,“沁儿,我不会留下来,你跟我走。”沁儿“啊”了一声,喜不自胜,说不出话来。雷霆大吼道:“我也不管你答应不答应了,你反正就得跟着我走了,你同不同意老子都不管了!”东方苍龙会怎么想,天下人会这么想,老子都不管了!他妈的我闪电侠什么事情干不出来?老子就是敢抱住金国的公主,老子就是敢搂住她的腰,老子就是敢封住她的嘴,老子待会儿还要让他成为我的女人,靠! 今夜星光灿烂,纵然在藏云阁的地道中,他们看不到绚丽的天空,却依旧能在这两扇大门上,领略银河的美丽,这一刻忘记一切,抛开一切,就这样迷醉在对方怀里,我们什么都不会害怕,我们是群星祝福下的情侣。 按:本回中的机关中用到了有关于六十四卦的部分知识。但是为了与小说情节符合,有一些知识并不一定符合易经的原理。文中出现的那个方圆图,便是伏羲先天八卦方圆,外围的六十四卦表示时间,内部的六十四卦表示空间。 关于文中的群星,其实并不非常科学。银河星数万千,一百二十八颗圆子自然不可能将银河尽情描绘。而将牛郎织女星用“否”“泰”两卦来代表,也只是为了情节服务,纯粹瞎想,不可作为易经研究的资料。那座完颜纵横建立的密室,将引出的故事是一个金国历史上有名的艳史,却与汉学无关。强行改变卦象,也只是一个象形的意义:完颜纵横不惜违背乾坤中的道理来得到自己深爱的女人,但结果很明显,天地无情,乾坤更不可更改,完颜纵横最终还是失去了他的女孩。 江湖卷42阳砚刚 四十二 阳砚刚 阳砚刚(一) 让我们从上一回的美丽画面开始,为了不让这个故事变成小说,我们省略其中的部分描述。(.无弹窗广告)雷霆依旧沉浸在沁儿的温柔红唇之中,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算得上是至理名言。而我们的雷先生似乎太过投入了,投入得忘记了一些事情,甚至一些本能。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飘了进来,拂尘在他手上有如长剑一般,向雷霆背门插去。雷霆当然是分心了,分心的结果是这拂尘来到他三尺以外,他才感觉到。对绝大多数男人来说,女人总是一切疯癫与痴傻的源头,包括雷霆;对绝大多数高手来说,三尺并不算是一个非常安全的距离。 不包括雷霆。 所以那根拂尘就被披风扫掉,雷霆的左臂抱住沁儿,右手却向来人的头颅扇去。说实话,这个时候被打扰,并没有几个男人会不生气。 来人的武功居然非常高明,对雷霆的铁掌丝毫不加抵抗,轰的一声,交击,传出来的却是金铁相交的声音,那人的身躯仿佛是钢铁打造一般,没有丝毫损伤,更借着这一击之力,飞到旁边,右手一捞,便将《紫剑录》抄到手中,怪叫一声,跳出密室门外,却又鬼魅一般的冲了进来,手指一弹,正中沁儿胸腹穴位,沁儿微微一震,顿时动弹不得。雷霆大急道:“沁儿,你……”伸手为她解穴,却因此神智疏忽,背上一麻,连自己也着了这人的道。 一名军官快步走进了花园,身上的铠甲随着他的雄伟步伐摆动,闯进了完颜亮和完颜郑家奴的对话。他躬身道:“皇上,人马已经准备齐全了。”他低着头,眼睛却看着完颜亮。他的眼睛很亮,他的胡子很雄壮,他长得更是健硕,但他在完颜亮面前就像一只哈巴狗。他向完颜郑家奴看去,惊道:“连你都来了?” 完颜郑家奴还没有回答,完颜亮说道:“这次来的刺客十分高强,郑家奴也想见识一下。”他示意军官平身,“这些刺客武功非凡,看来你的人免不了有死伤了。” 军官朗声道:“耶律元宜誓死保卫皇上!” 完颜亮笑道:“不用这么说,元宜你是个人才,朕还舍不得让你死。”他看了看仿佛很感动的耶律元宜,问道:“朕的一品侍卫现在在哪里?” 耶律元宜道:“檀笑和柳昆仑已经做好准备了,他们正随时等候皇上的差遣。”完颜亮点头。 完颜郑家奴忍不住问道:“还有一个人呢?”他看着完颜亮,“一品侍卫有四个,死了一个阳砚刚,应该还剩下三个才对。”他皱眉看向耶律元宜。 完颜亮淡淡笑道:“哦,你说的是宫北亮?” 雷霆看着来人,实在无法将他与他方才敏捷的身手联系在一起。他居然是一个太监!他苍老的眼睛好像睁不开似的粘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夜明珠的光华下,他的下巴比珍珠还要光滑。他冷冷看着雷霆和沁儿,尖声尖气说道:“哎呀,原来公主回来了,嗯,还带回来了一个驸马!没想到啊,不如我现在禀告皇上,他一定会很高兴,说不定会赏赐我两三钱的银子。” 沁儿靠在雷霆胸口,看着太监没有表情的脸,问道:“你是什么人?我不认识你。” 太监冷笑,恨恨道:“公主当然不认识老奴了,老奴只是一个老太监,在公主寝宫宫里已经待了快二十年了。宫中像老奴这样的死太监多得是,金枝玉叶怎么可能会认识呢?”他仿佛很得意,“就算是皇上大人看见老奴,只怕也不会认识了。”他说到皇上大人四个字的时候,语气中是深深的讽刺。 沁儿睁大眼睛问道:“你在这里已经待了快二十年了?为什么我没有见到你?” 太监咯咯笑了起来,让雷霆觉得自己的背上已经有了三层鸡皮疙瘩。太监尖声道:“那是当然的。老奴虽然经常来这里,却都是在半夜三更,公主想来睡得早,自然看不见老奴了。” 他不再理会沁儿,他看着密室的门,摇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只是一幅天象图,并非什么八卦或是残棋。嘿,可恨我在此潜伏将近二十年,毫无建树,你这个臭男人一进来便破解了完颜纵横的谜语,嘿嘿,当真讽刺啊。”他的眼光冷冷扫过雷霆,“我都难以明白,你究竟是一个天才还是一个傻瓜,如果你是傻瓜,怎么会将这张乾坤图破解,但你若是天才,嘿嘿,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为人所制,当真是不值得啊。” 他一边摇头,一边伸出手去,要将这铁门缓缓关上。沁儿惊道:“你要干什么?”太监呵呵笑道:“当然是关门走人了,皇上若是发现这个密室被打开,发现《紫剑录》却被盗走,他可会非常生气。我们做奴才的,兢兢业业,怎么能让皇上操心?”雷霆冷笑道:“那你为什么不干脆将我们都杀了,岂非更加省事?” 太监咯咯笑道:“老奴只是一个奴才,哪里敢动公主驸马半根头发?呵呵,呵呵,两位在这地道中慢慢等死,岂不是更精彩的一出好戏?” 他叹了一口气,“公主,您不是一直都想出宫去玩么?那为何还要回来?更为什么还要把这个男人给带回来?您若是能多离开个两三年,不是更好?宫外正好,何必贪恋侯门呢?” 他忽然有格格尖笑到:“不过说起来,我倒也应该感谢公主,您带回来的男人,将我二十年的谜题解决了,哈哈,哈哈。”雷霆忽然大声道:“我知道了!迷倒沁儿,将她送上镖车的人就是你!” 太监冷冷看着雷霆,他没有关上铁门,但他也没有太多吃惊的表情。 雷霆继续道:“你迷倒沁儿,再将他送上镖车,这样沁儿就会失踪很长一段时间,完颜亮四处搜寻女儿的下落,宫中想必混乱不堪。而公主寝宫没有了公主,里面的宫女和守卫自然被撤走,这样你就有了充足的时间来研究这个机关。” 雷霆心中更加恍然大悟,大家都猜不出来那个卧底为什么要将公主运出来,大家当然想不到了,因为运送公主出来的人根本不是那个卧底,而是眼前这个太监!“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座藏云阁变成你可以安静钻研的地方,你对这本《紫剑录》,觊觎的时间,不短了吧!威虎镖局的那趟镖,你才是雇主,是不是!”他的脑袋更加欢快的转动,对,他要让那个沁儿离开得很远,离开得很久,最好的运送方法,就是用镖车将她送到宋国。虎威镖局那趟镖是当时大金国离开燕京的唯一一趟,选择虎威镖局,应是最好的选择。 太监终于说话了,“说得不错,但是你的反应实在是太慢了。你早就该想到是我了。呵呵,老奴本来只是打算,将公主用一点点化尸粉给化掉。可老奴转念一想,公主十几年长在深宫,还没尝到人生的滋味儿就香消玉殒,那可就太可惜了。” 阳砚刚(二) 他慢慢地说着,眼神之中的愤怒却越来越强烈,“所以,虎威镖局那趟镖,我包下了,让他们将这些古董、银两,还有公主殿下,一股脑儿地,送到江南的丽香阁中,公主殿下从此每日笙歌,夜夜新郎,风流万端。嘿嘿,也让那些草民市侩,也都来尝一尝,完颜亮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滋味!”他仿佛是在说话,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语句之中都散发着诅咒的腥味。 雷霆勃然大怒,眼光中都像要冒出火来,那太监嘿嘿冷笑,咽喉不由自主地抽搐着,仿佛是压抑了二十年的激愤,只能向这两个将死之人倾吐。“你说得对,公主失踪,完颜亮暴跳如雷,将手下的所有高手派出去追寻下落。这使得公主寝宫变成了一块完全安全的世界。” 他好像突然有了很高的说话的兴致,“可是你有一点太小看我了。老奴虽然只是个奴才,但这寝宫之中的酒囊饭袋,也还多多少少能够对付着。可是公主殿下,您别怪老奴贪心,这皇城之中,盯着您寝宫的,可不止老奴一人啊,老奴请公主远避京城,那只是为了要调开另一个人,调开咱皇宫堂堂的一品侍卫,宫,北,亮!” 沁儿“啊”了一声,不信道:“这不可能,宫叔叔不是坏人,她护卫皇家数十年,怎么会有二心?”那太监又是一阵尖笑,“公主啊公主,宫北亮究竟是什么人,老奴比你清楚的多!”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宫北亮与我在宫中狭路相逢,暗中交手不下十余次,他不但对皇家不忠,他更根本就不是一个女真人!”沁儿“哼”了一声,并不相信。[.超多好看小说] 雷霆心中一动,“宫北亮就算有二心,倒也是名正言顺的一品侍卫,你这个太监,在宫中潜藏二十年,却连公主也不认识你,你也藏的太深了吧?怎么,以阁下这张丑脸,不敢让人见么?” 太监看着雷霆,忽然笑了起来。雷霆再也不要听到太监笑了。他笑得好像很苦涩,又好像很疯狂,夜明珠的灯光下,他的脸扭曲着。 雷霆忽然觉得这张脸好像在哪里看见过,好像很久以前自己曾经看见过。不会的,我什么时候认识一个太监了?等等,太监……太监……雷霆脑子里仿佛有电光闪过,“你……你是阳砚刚!” 太监愣住了,雷霆也愣住了。他实在没想到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名字的,他甚至还不知道阳砚刚是什么人。但是一个场景在头脑里清晰起来,很久了,那时他还是一个孩子,那时司空飞雪还在和他并肩作战,神农一笑易容成阳砚刚的样子。司空飘雪说:“因为阳砚刚是一个太监。” 他的脑袋从来不曾转动的这么快,看到太监冻住的脸,雷霆确信此人正是阳砚刚。他潜伏在深宫,自然是为了得到《紫剑录》,他了解宫北亮,因为两人曾是并肩作战的禁宫四大侍卫。 按此人如此深的心计,怎么会遗失金蚁令,被东方苍穹打败?想到这里,一切都清晰了。“当年你没有死,你假装败在东方苍穹手上,却偷偷逃回来,在皇宫中潜伏,就是为了得到密室中的《紫剑录》!当年在江南,你是故意闹事,故意让东方苍穹找到你,故意丢掉金蚁令!” 阳砚刚笑容扭曲,最终幻灭为狰狞,“你知道?你是谁?” 雷霆冷冷道:“我是谁并不要紧,反正你关上密室,我早晚也要死。为了《紫剑录》,你连主人都背叛了,何况再杀了我?” 阳砚刚狂怒道:“不错,你要死,你们两个都要死!当然要死。”他指着沁儿,尖声道:“你更要死,你长得和‘她’一样,你当然要死!”他用力握着《紫剑录》,指节发白。 他好像真的要关闭密室的门,但他忽然尖声叫道:“可是我不是为了《紫剑录》背叛朝廷,他不仁我不义!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当时的完颜亮,是大金国的丞相,就是他命令我带着密函与金蚁令,一齐去金蚁宫中。而,而那封密函中写得清清楚楚,要金蚁宫的人受到密函后,马上杀了信使,马上杀了我!他根本就是要我死,根本就是陷害我。他不止一次害我了,第一次他害我,毁灭了我的容貌,第二次他害我,让我失去了男人的尊严,第三次他害我,他连我的命都不放过。你说,我为什么不背叛他,为什么不背叛他!” 雷霆的确没有想到。 阳砚刚如若疯狂,“当年他还没有当上皇帝,但他却想篡位。他叫我送的那封密函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他要金蚁宫的人在他篡位之后继续支持他!他在信中举出了无数好处想要收买金蚁宫!” 雷霆忍不住问道:“但是他为什么要杀你?他篡位跟你有什么关系?” 阳砚刚大笑道:“当然没有关系!但他要杀我!他先设计害我,让禁宫第一美男子变成了一个太监!他还不满意,他还要让我死!”他指着密室中的那具尸体,“就因为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我看到了完颜亮用卑鄙的手法,侵犯了完颜纵横的女人!”他此刻的脸上,哪里还有半点禁宫美男的风采? 雷霆不能不呆住了,阳砚刚的背后背负的秘密如此复杂。究竟是什么女人改变了棋中之圣、金国皇帝以及眼前的这位仁兄? 阳砚刚看着沁儿,他的眼神狰狞,“你们一定想知道,这样的女人是谁。她是一个,她勾引完颜纵横,她又让完颜亮发疯,但她却嫁给了一个废物,大金国最大的绿毛乌龟,大金国最不争气的男人,完颜乌禄!” 沁儿没有说话,但她起伏不止的胸口证明她茫然的思绪,好久,她试探着问:“究竟是谁?这个女人的名字是什么?” 阳砚刚(三) 阳砚刚摇头,“你们已经知道得太多了!我也说得太多了!你们终究要死的,何必知道太多?”他因激动而潮红的脸平静下来,死吧,你们没有时间了。 但没有时间的是他,一阵狂风朝他括过来,雷刀嘶吼,撕裂了空气。雷霆扑了过来,有如发现猎物的狮子,沁儿还是在他的怀中。 阳砚刚大吃一惊,但几十年的警觉还丝毫没有衰退,他怪叫一声,向后倒纵十步,手中拂尘同时反击,缠住雷刀。拂尘是用特异物质制造,柔韧无比,雷刀都无法砍断,但雷刀上无比庞大的内力与气势,却有如决口江河,将阳砚刚冲得无法站稳脚跟。 雷霆一招退敌,并没有乘胜追击。他傲然而立,冷眼看着阳砚刚,仿佛他只是自己得猎物,在猎人面前,猎物根本就没有生存权利。 阳砚刚眼中仍是不信,他恨恨道:“为什么?你不是被我点中了穴道?”雷霆冷冷一笑:“我知道,我故意的。”他的手在沁儿肩头拍动,沁儿震了一下,恢复自由。“你的耐心倒也很好,藏得也不错,但这扇大门打开的时候,你还是忍不住呼吸声沉重了很多。我倒想看看,在这金宫之中,是什么人居然也在藏云阁窥伺。我若是不被你制服,你会乖乖地说这么多废话?” 阳砚刚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你究竟是谁?” 雷霆又笑,“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你早晚是要死的。”他举起雷刀,“你就当我是霸王吧,江湖传言,得雷刀者便是霸王,对吧。” 阳砚刚切齿道:“好狂妄的小子,阳砚刚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如今何妨再死一次?”他扔掉拂尘,双手握成爪状,摆好架势,择人而噬。阳砚刚当年就是凭着这一手“血狐爪”的功夫威震禁宫,此刻他虽然风采不再,但这架势一摆出,杀气喷薄,雷霆也不敢大意,全神戒备。 但雷霆想错了,阳砚刚根本就不会拼命。他隐藏深宫多年,今日好不容易得到神功秘籍,怎么会轻易拼命?阳砚刚大吼一声,却没有进攻,长袖中飞出一个小小的瓶子,撞在地上,立刻散发出浓浓黄烟。 雷霆不知此物是否有毒,不敢穿越。他一掌击出,“幻龙掌”的强大气流将黄烟吹散。但只是短短的一瞬,阳砚刚已经不见。但听前面响动,他没有时间关闭密室之门,但走廊的门缓缓要关上了。 沁儿大急道:“门关上了,从里面怎么打得开?”但两人离门尚远,如何冲出去? 门没有关上,一根巨锏,忽然横在门的两侧。巨锏坚硬无比,但听砰砰之声不绝,墙壁内的机关齿轮硬生生绞断了。 又听阳砚刚不男不女的声音响起,一个人影从门外倒飞过来,朝雷霆撞来。此人身着太监制服,不是阳砚刚是谁? 雷霆想也不想,一把抓住阳砚刚,手上劲力化解他后撞的力道,将他凌空提了起来。阳砚刚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他胸口的衣衫碎裂,一个深紫色的手掌印在胸口,紫气更是不断在他身上蔓延。 门外一个威严的声音:“呓?里面还有人?”虽然是淡淡的一句话,但强大的压迫感却穿过门,涌入走廊,笼罩二人。 雷霆大喜,一招“风起云涌”,击在阳砚刚背后,将他远远地送了出去,飞到门外。雷霆也拉着沁儿大步走向门口。门外一个声音喜道:“是雷霆!”另一个声音说道:“真的是他。”声音还是冷冰冰的,但其中却仍然满是关切与喜悦。正是东方苍龙和南宫玉树。 阳砚刚并不好运,他刚刚逃出雷霆手掌,又碰上了刚刚到来的东方苍龙。他只道这些人是雷霆的接应,当下就动起手来。他虽是禁宫第一高手,但在东方苍龙面前却是不堪一击,三招之内《紫剑录》就被夺走,胸口更中了一掌,一条小命只剩下半条。 雷霆快步走出走廊,南宫长万控住阳砚刚,如提小儿。东方苍龙笑道:“我们还担心你到哪里去了,原来你现在才入金宫,还好你来得很晚。”他暗暗吁了一口气,他又何尝不担心雷霆的安全? 他的目光落在阳砚刚的身上,“这个太监是什么人?《紫剑录》怎么会在他的身上?”东方苍龙从来没有见过阳砚刚,何况阳砚刚改颜换面,早已不是二十多年前的禁宫第一美男子了。 雷霆正要回答,东方苍龙忽然脸色郑重,低声道:“听。” 东方苍龙内力高深,远远地人走动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众人凝神细听,隔了片刻方才听到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很是奇怪。明明是一个人奔跑的声音,听起来却好像是很多人奔跑似的,只因此人迈步的速度太快,第一步的声音还没有消散,第二步的声音就远远地传来。南宫玉树忍不住皱眉道:“好快!” 声音向众人冲来,一瞬间就已到门外。南宫玉树长剑尚未出鞘,一个灰影就撞破房门,冲了进来。来人的速度太快,众人无法看清他的面目,只是灰蒙蒙的一片。南宫玉树想也未想,长剑斜刺,剑如游龙,快若奔雷。但来人却比闪电还要快,长剑剑光尚未消散,此人已经冲出了南宫玉树的防线。砰的一声,巨锏落地,南宫长万聚力一击,落到地上,连此人影子都没有碰到。雷霆心中一凌,一掌排出,力道强横,掌风如盾,挡住灰影人。 来人低吼一声,双爪如钩,撕开雷霆掌劲,扑向东方苍龙。众人都是一身冷汗,这人的动作,也委实太快了!东方苍龙内功高强,本应该以幻龙掌封锁此人的动作,哪知东方苍龙居然以小巧功夫对小巧功夫,与来人缠斗在一起,两人双手翻飞,都是上乘的擒拿手法。 雷霆心中大奇,东方苍龙武功高强,但擒拿、散手之类武功却并非所长。两军对垒之时,他怎么扬短避长了? 但众人渐渐看出不对劲了。南宫长万奇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究竟是谁打谁?”两人本来应该是灰衣人发招,东方苍龙拆招,但此时居然是东方苍龙拆招在前,灰衣人发招在后。东方苍龙先双手护住头部,灰衣人然后才双爪攻向东方苍龙双眼。而且众人都开始觉得两人使的好像是同一套功夫,仿佛是早已排练好了,登台唱戏一般。 两人虽然打的奇怪,速度却是飞快,过招之时,两人都仿佛有七八条手臂。忽然灰衣人长嗥一声,两人动作顿时停止。东方苍龙守住胸口,灰衣人的铁爪才刚刚探出。 灰衣人收手而立,东方苍龙点头道:“我们来了。” 等到他静止下来,大家才看清楚灰衣人。他连头发和胡须都是灰色的,但眼珠却是妖异的深蓝色,有如狼瞳。他已经不年轻了,脸上满是皱纹,但鼻子依旧高傲,须发依旧洒脱。他看了看南宫玉树,眼神很是奇怪:他躲开了这个少年的剑,但他的灰袍却在剑光下残破。 灰衣人单膝跪下,“丐帮原西方长老,参见帮主!”原来刚才这套擒拿手法是东方苍穹独创,如今天下就只有东方苍龙和北宫狼懂得了。两人明为缠斗,实则互相印证对方身份。 那还挂在南宫长万手上的阳砚刚吐出一口鲜血,恨恨瞪着灰衣人,“斗了这么多年,终究是你赢了,宫北亮!” 江湖卷43完颜亮的连环计 四十三 完颜亮的连环计 完颜亮的连环计(一) “什么?”耶律元宜一脸惊异,“宫北亮是内奸?”他当然惊异,更加担心,宫北亮当年进宫为侍卫,正是自己的推荐。(.无弹窗广告) 完颜亮冷笑道:“宫北亮还一直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看穿了他。他是丐帮的人,混在皇宫,只怕也是觊觎《紫剑录》。”他看了看耶律元宜,“但是朕一直都很担心,你究竟知不知道?” 耶律元宜慌忙跪下,“耶律元宜忠心皇上,天地可鉴!宫北亮这个奸贼心怀叵测,属下无能,一直都不知道,请皇上降罪!”他跪在完颜亮脚下,脊背有如铁铸,但头上已经满是冷汗,他不知道完颜亮将会怎样处置自己,这个神秘的君王,自己与他相处的时间越长,反而越不了解他。 他的心脏没有承受太多的负担,完颜亮马上扶起他,“朕当然不会怀疑你,但总会有人怀疑的。朕有办法让天下人不敢怀疑你。宫北亮原来是你的人,现在也当然要你收拾。” 完颜亮淡淡道:“现在是瓮中捉鳖的时候了,不过困兽犹斗,能不能将他们制服,就看你耶律家的兵马了。” 他脸上显现出一种若有若无的笑容,“之后的事情,就要看朕的千军万马了。”收拾几个人不需要千军万马,完颜亮也不会让千军万马收拾几个人。千军万马是用来做王者要做的事情的。他看着远方,远方漆黑,但隔着苍穹,他却能遥遥望见赵构的皇宫。 北宫狼接过《紫剑录》,长叹道:“后生可畏,我三十年来没有一天不想找个机会取出这本书,却从来没有成功过,没想到雷少侠一来,就把什么都解决了。”身在禁宫,而且沁儿还在雷霆身边,东方苍龙就没有告诉北宫狼雷霆是雷奇峰的儿子。众人说着,走向寝宫出口。沁儿陡然见到这么多人,而看着自己长大的宫北亮竟然是敌人的卧底,更让她心中是惊恐,紧紧藏在雷霆身后。 北宫狼将《紫剑录》递给东方苍龙,“禁宫戒备森严,守卫众多,帮主万金之躯,何必亲自到来?刚才雷少侠使出幻龙掌,我就自然知道他是丐帮的人了,他来就够了。帮主统领一方,若有闪失,岂不令天下人寒心?”他三十多年前就是长老,在帮中辈分甚高,连东方苍龙都敢教训。 东方苍龙笑道:“现在禁宫哪里还有什么戒备,完颜亮明知我不会来了,戒备只怕最少了。”他见北宫狼脸露诧异,解释道:“赵鼎丰把你的话带给了我,也同样带给了完颜亮,他只道我会因此不来,但我偏偏来了。” 北宫狼顿下脚步,他们已经在大门旁了,他大惊道:“什么赵鼎丰?赵鼎丰不是死了么?”他看着东方苍龙,东方苍龙终于也露出诧异的神色,他皱眉道:“你不是在赵鼎丰身上用苍狼爪刺字,提醒我不要来了么?”北宫狼摇头道:“我卧底金宫,怎会用当年的成名兵刃,苍狼爪我早就封存起来,埋在君山了。” 东方苍龙震惊万状,南宫长万惊道:“你放在威虎镖局的那封信出了问题,连燕京的分舵都被人给挑了,然后你又叫赵鼎丰告诉我有危险,叫我不要来……” “什么?”北宫狼一脸的惊惶,“燕京分舵被挑了?不可能,我几天前才暗中查探过他们了,他们好好的。难道……” 东方苍龙皱眉道:“他们现在哪里?” 他马上就知道了答案,有什么东西向众人呼啸而来,轰的一声,大门就被砸破。飞来的东西居然是一个大大的麻袋,麻袋落到地上,从中滚出一个肥胖乞丐,满脸麻子,已然死去多时了。(.) “我知道你们一向讨厌叛徒,我也讨厌。他出卖了你们,我帮你们杀了他,东方帮主,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声音淡淡的,但众人却不由得觉得心中发寒。火把光芒下,完颜亮坐在马背上,满脸是得意,他的身边,整个公主寝宫的周围,黑压压的一片,月色下闪耀盔甲光芒,竟是成千上万的人马。耶律元宜的军队训练有素,三千禁军围住公主寝宫,居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耶律元宜策马走出队伍,大喝一声,大刀出鞘,三千铁甲同样举起手中兵刃,大喝一声。三千人一起嘶吼,声音却像是一个人一样整齐,三千人的声音奇大,从山脚传到山坡上来,仍然没有半分减弱,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耶律元宜一声令下,几十个火把点燃,照得寝宫犹如白昼。 纵然危险,东方苍龙仍然一脸镇静,他冷冷道:“完颜亮?”声音低沉,但用内力传过来,满天皆闻。 完颜亮点头,“听说东方帮主是人中才俊,举世无双,今日一见,足慰平生。”东方苍龙冷冷道:“听说完颜亮长得英名神武,今天见了,却真是大大失望。原来金国皇帝,也不过是一个矮子。”他满是轻蔑,禁军听见他胆敢侮辱皇上,都是勃然大怒,若非军纪森严,早就破口大骂了。 完颜亮却不以为意,他伸手,就有人递过来酒杯,他大笑道:“东方帮主真是会夸奖人,谢了。东方帮主,如今你身陷重围,可知道自己是怎么落到朕的圈套的?” 东方苍龙没有回应,于是完颜亮继续道:“丐帮燕京红旗分舵,嘿嘿,你们以为这分舵被朕给跳了,其实能用钱白摆平的事情,朕向来就不诉诸武力。其实早在十年前,朕就在你的红旗分舵中喝酒唱曲儿了,十年前,朕就知道朕的皇宫里面有一个卧底。” 他指着北宫狼,带着嘲讽,“北宫狼,宫北亮,你瞒得过完颜亶,你以为你能够瞒得过朕?有些话,朕跟东方帮主说了,东方帮主多半不听,但借着你北宫长老的口说出来,东方帮主还是不会怀疑地。”北宫狼如被冰封,恨恨道:“你早就知道了!”完颜亮哈哈一笑道:“那是当然了,带朕毕竟还是欣赏你的本事,北宫狼,这些年,朕待你不薄吧。”北宫狼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完颜亮的连环计(二) 完颜亮又看着东方苍龙,摇头道:“东方帮主,别人都说你绝顶聪明,你肯定知道我在玩什么花样了。第一封信,确确实实是北宫狼的亲笔,第二封信,就是我做的手脚了,为了引你过来,朕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朕这封信,派了两名信使,一位当然是贵帮的赵舵主,另外一位,自然是萧子腾了。”他滔滔不绝,得意非凡,的确,能够耍弄天下第一帮的帮主东方苍龙,是一件很让人得意的事情。完颜亮很得意,恨不得将每一个细节都说给东方苍龙听,看看东方苍龙骄傲的脸上会有什么表情。 东方苍龙没有表情,但谁都看得出来他脸上也没有了一贯的骄傲。南宫长万皱眉道:“但是萧子腾,萧子腾不是中了‘夺魂摄魄’了?他应该说的都是实话啊。”南宫玉树低声道:“他说的是实话,因为连他都被完颜亮骗了。”他一直心静如水,比众人早一步想出了答案。 完颜亮大笑道:“朕盼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丐帮帮主,轩辕黄帝的嫡系传人,原来也会有一天上当,原来你也有死在我手上的时候!”耶律元宜右手高举,最前排士卒,拉弓搭箭,只要完颜亮笑够了,千万箭矢从天而降,任你东方苍龙何方神圣,也会死无全尸。(.无弹窗广告) 沁儿一直贴在雷霆身边,站在众人身后,完颜亮一直没有看到她,她也不想让父皇看见,就这样靠着雷霆就很好了。但眼见完颜亮马上就要下杀手了,马上走出来,大声道:“父皇!”她声音本来不大,但完颜亮这么多天一直在担心女儿的下落,这声音再是微小,他也听得到。 完颜亮大惊,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女儿居然会又出现在公主寝宫,更没有想到女儿会落到东方苍龙这些人的手里。一招算错,反而是自己被动。饶是他他足智多谋,但此时不禁方寸大乱。 沁儿大叫道:“父皇,他们要杀我!你快救我!”雷霆一愣,马上反应过来,雷刀出鞘,横在沁儿粉项,大喝道:“完颜亮,你放我们走!我就把沁……把你的女儿还给你!”他横刀大吼,声震长空,的确像是凶神恶煞,完颜亮心中一凛。 他恨恨道:“东方帮主,原来轩辕黄帝的后人也会做出这种事情!你偷走我的女儿,就是为了要挟我么?”沁儿却心中甚喜,其实东方苍龙是生是死她一点都不关心,却担心雷霆也会受伤。最好雷霆以自己为人质逃出生天,还是不把自己还给父皇。 东方苍龙忽然说道:“完颜亮,你放心,本帮主不会和蛮夷一般见识,你的人,我都还给你了!”他一掌拍出,将阳砚刚扔向完颜亮,又是一掌推出,将沁儿遥遥送向完颜亮,跟着自己居然长啸一声,化为紫色龙影,向完颜亮冲过去。他内力高深,虽然相距将近十丈,送两个人依然是轻而易举。 他这几下神速无比,连雷霆都没有意识到他要干什么。众士兵眼见一个太监打扮的人飞了过来,都只道这是东方苍龙胁持的哪位公公,人影闪动,一个身影飞到半空,接过阳砚刚,落到完颜亮身边,身法轻盈,是高手。 此人身躯矮胖,一脸笑容,硕大的嘴斜斜弯成半个月牙,但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正是四大侍卫之一的檀笑间。他放下这个太监,但忽然对这个人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他很熟识这个太监似的。他当然熟识,他曾经就是这个太监的副手。他的神情突然僵住:阳砚刚已经点中了他的穴道。 但是没有人注意这个矮胖子,因为公主的千金之躯也飞了过来。 沁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飞到了半空,看着雷霆离自己越来越远。她不想走的,跟在雷霆身边,当一个乱党也不错呀。她一点都不想回到父亲的身边,现在失去了霆哥哥,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吗? 背后一只巨手扶住了自己,将千金公主抱住,沁儿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这只手这么大,肯定是柳叔叔。柳叔叔很喜欢沁儿,父皇也很信任柳叔叔,小时候,沁儿就是在柳叔叔的手心里面玩的。沁儿对柳叔叔已经很习惯了。 但是雷霆一干人等一点都不习惯,他们实在没有想到会碰到这样的人。此人比南宫长万还要高半分,背负两把巨大板斧,火光照耀下,他的影子蔓延一片,有若天神。南宫长万也是诧异,却又是一阵兴奋,没想到会遇见这么一个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 此人正是禁宫四大高手之一,号称巨无霸的柳昆仑。柳昆仑力大如牛,生裂狮虎,他接过沁儿,稳稳放在地上。哪知东方苍龙用力极是巧妙,沁儿安然无恙,她身上的冲力却全部转嫁到了柳昆仑身上。柳大侍卫尚未发觉有何异样,已然被东方苍龙暗藏的力量给震的倒退数步,内息翻腾不止。 众人眼见公主无恙,都暗自舒了一口气。紫气东来,东方苍龙已然飞身而过。众人尚未看清他的样貌,他早已震飞完颜亮身边两个侍卫,龙吟一声,右掌排向完颜亮额头,劲力充沛,有若九天雷降。 天下绝对没有人的脑袋硬的可以抵抗如此强力的一掌,但完颜亮却安然无恙,在最危急的时候,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鹰啸,鹰扬滑过,刀如冷月。 完颜郑家奴居然也在这里!刀锋削向东方苍龙头颅,东方苍龙只能撒手后撤,险险避过这致命一刀。围魏救赵之后,完颜郑家奴自然要乘胜追击,“锋羽流星”接踵而至。这一刀以速度见长,东方苍龙武功盖世却无法在现在的情况下躲开这一刀。血光闪现,衣衫破碎,东方苍龙胸口现出一道血痕。东方苍龙唯有一退再退,平生现有如此狼狈。啪的一声,《紫剑录》从东方苍龙胸口掉出。一个步兵马上捡起。 《紫剑录》得到殊为不易,现在居然就此丢失,东方苍龙心头绞痛。但现在却不是心痛的时候,完颜郑家奴的刀随时都可以让自己再也不会痛。刀光再现,完颜郑家奴大吼中力劈东方苍龙。两人武艺本在伯仲之间,但东方苍龙此时处处被动,更加心神难定,居然无法避开这凌厉一刀,险象环生。 铛,两刀相交,声震长空。能够和鹰扬刀互捍的,在场的就只有雷刀。雷霆以雷刀使出“龙吟九霄”,刀风呼啸,隐隐传出龙吟虎啸之声,他从父亲手上学到怒拳拳劲,如今刀法上也自然而然拥有战虎的离道真气。 雄鹰狂刀硬拼龙虎雷电,结果是平分秋色。完颜郑家奴被震得向后倒飞,稳稳落地,气血翻腾,雷霆却被刀劲硬生生嵌入地面,脸上神色比完颜郑家奴好不了多少。 众人的眼神此刻都集中在两人身上,完颜郑家奴是金国军中神话,神话震退,众人都是大惊失色。大惊失色的同时,他,动了。 没有人注意完颜亮,没有人保护完颜亮,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反正迟早要落在他手上。怪叫一声,阳砚刚扑向完颜亮。月光冰冷,他的眼神更加寒冷!众人惊恐转过头来,只见一团人影滚进树丛中,树枝颤动,金国的君王已经不在马背上。 难道完颜亮没有死在东方苍龙手上,却要死在阳砚刚手上? 东方苍龙的脸上浮现出笑容,虽然嘴角渗着血迹。《紫剑录》落到了郑家奴手中,但金国的君主却绝对一命呜呼。一切其实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他掷出两个人,困住了余下的两个高手,然后自己就可以趁机手刃完颜亮。 郑家奴在场,自己的偷袭一定不会成功,但这样自己却为阳砚刚制造了一个机会——完颜亮身边的守卫已经是真空了。凭着阳砚刚和完颜亮的深仇大恨,金国的皇帝现在还活着才怪。 完颜亮的连环计(三) 怪事年年有。 惨叫响起,阳砚刚的身躯从黑暗中飞起来,重重地落到地上。落地前,他竟已经死去。脸上涂着一层难以置信,他的确是想不到完颜亮居然仍然具有保护力量。 同样想不到的是东方苍龙,难道完颜亮身边还有一个高手?以阳砚刚的身手,能够在这一瞬间将他击毙的人,放眼天下,也不过区区六七个,能够帮助完颜亮的,只有郑家奴而已。世上何时出了如此一个高手? 完颜亮大笑声起,从树丛中走了出来,神色镇定,眉须飞扬。禁军眼见完颜亮安然无恙,欢声雷动,数千人举刀欢呼,声震九霄。 耶律元宜心下安定,长剑出鞘,一声令下,无数劲矢铺天盖地而来。区区弓箭当然无法难倒东方苍龙一等高手,但数万弓箭一波一波呼啸而来,武功再高强的人也不可能挺得住。难道丐帮众人,今天就死在完颜亮手中? 只有退,退就是死,但不退死的更快。众人退入宫内,关上门窗,这薄薄的一层木门,挡得住禁军的铁骑? 当然挡不住,数千铁钩钉入门窗墙壁,众人呼喝声中,四面墙壁瞬间被拆除。禁军呼喊涌上,皇宫中最美丽的花园转眼见成为灰烬,房间一间一间倒下,包围圈也慢慢缩小。 沁儿已是泪流满面,痛心的不仅仅是美丽的花园,这么多刀剑砍下去,霆哥哥哪里还有命在?完颜亮看着沁儿,眼神奇怪,好像洞察到很多,其实最了解这个女孩的,就是她的慈父。他问道:“拿着大刀的那个少年,是你的什么人?” 沁儿一愣,随即明白父亲的意思,她点头,“父皇,他对沁儿很好,你……霆哥哥他……完颜亮皱起眉头,“你喜欢他?” 完颜亮的念头转得飞快,沁儿都难以招架,她点头,“沁儿喜欢霆哥哥。” 完颜亮挥手,耶律元宜马上策马过来,“记住,那个使大刀的人,只能生擒,他掉了一根头发,朕都不会放过你。”耶律元宜没有问原因,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微臣领命!” 完颜亮转过脸看着沁儿,转过脸时眼中满是慈爱,“你放心了吧,小公主?”他张开手臂接住扑过来的小公主,抚摸着她月光般的长发,脸上浮现温柔。沁儿应该不再担心,父皇要办到的事情从来没有失败的。但她心中却又担忧,桀骜不驯的雷刀,真的可能轻易放弃抵抗? 拥挤的人群静了下来,耶律元宜走上前来,“皇上,一干叛贼……不见了。” 他声音中满是惶恐,东方苍龙是金国多年来追捕的头号人物,现在却在自己手上不明不白地不见了,九重天怒气霄汉,自己的脑袋哪里还存在?但完颜亮父女却似乎猜到了原因。推开地上的断壁,秘道的口子出现了。 完颜亮淡淡道:“他们得到了《紫剑录》,看来秘道已经被打开了。沁儿,秘道是怎么打开的,里面有什么东西?” 沁儿摇头,退后,“沁儿不会告诉父皇的,父皇……我不能告诉你……” 出奇的,完颜亮居然没有逼她,“你不说也没什么要紧的,反正我很快就会知道。他们进去了,只不过是为朕打开大门。”他没有打算解释这句话的意思。“耶律元宜,你分兵两千守住入口,剩下的人,随朕到出口迎接东方帮主。” 按:完颜亮:完颜亮自然要以反面人物的形象出场,但到目前为止,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谋略非常的政客,情深义重的男人和慈爱可亲的父亲。这个形象在史书上是没有的。《金史》中的完颜亮,是一个三纲灭绝的帝王,同样是一个满心欲的,但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关于完颜亮这一段历史的记录,他之后的皇帝完颜雍肯定插手过。而从这两人的恩怨看来,完颜雍不可能不对他进行污蔑。其实就个人看来,完颜亮的确算是金国历史上最有作为的皇帝之一,又与对他的偏爱,甚至将他的外貌以曹操的模型塑造。文中极力将完颜亮描绘成一个完美的帝王,意思很明显,金国与宋国两国的交锋,与皇帝的品格并无任何关系。进犯华夏的若是一个野蛮的侵略者,我们一定要反抗,但他若是一个像完颜亮一样难得的明君,若他代表的是一种超越目前状态的生活(有如美国对中国一般),我们该怎么办?当野蛮的金兀术横扫中原时,韩世忠率领着大汉豪杰反击了,当完美的皇帝完颜亮南下之时,虞允文一样也会锁紧长江。现在呢? 江湖卷44美人不再 四十四 美人不再 美人不再(一) 夜明珠的光芒依然璀璨,光芒下是四周华丽且坚固的墙壁。门已经关上,但隐隐传来一阵阵的碰击声。显然,金兵在砸门,但大家都知道,要是能够砸开,早就已经砸开了。 密室并不代表安全,金兵也许进不来了,但大家也出不去了。关上大门,四周墙壁就全是一个样子,显然没有开门的机关。东方苍龙坐到地上,提起一坛酒,震开上面的封泥。他仰头,醇香的美酒倒进咽喉,他很消沉,智谋败于完颜亮,武功不及郑家奴,如今又困于绝境,他一向是那么的骄傲。南宫长万坐在地上,依旧沉默,他生来如此。他冷冰冰的儿子现在是反应最平淡的人,他好像丝毫不畏惧地狱。雷霆干脆躺在酒坛边,喃喃道:“我死了就一定得下地狱,只有那里才配得上我们大家……”其实每个人的眉间都有阴云。 没有人想死,更重要的是,现在的这五个人是丐帮中武功最好本事最大的五个人,他们倒下了,丐帮会是什么样子。每个人都知道,完颜亮现在要杀死东方苍龙,就是要让丐帮大乱,他为了让东方苍龙到来,甚至不惜以《紫剑录》为引子。如此不择手段,看来他南下侵略的日子,已经到了。 唯一真正有事做的是北宫狼。他好像是第一次看见梳妆台前的冰山美人,但他有好像和她很熟了。看着那冷冰冰的玉人,他惆怅叹息,仿佛想起了很多事情。 雷霆忍不住问他道:“你认识她?” 北宫狼长叹道:“原来她真的还是死了。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他叹了口气,坐到雷霆身边,提起一坛酒。 雷霆问道:“你认识这个女人?” 北宫狼淡淡一笑:“我们看来也快要死了,你还关心一具尸体?” 雷霆皱了皱眉头,歪着脑袋道:“没办法,这里就她一个是女人。”他苦笑一声,“我通常情况下会先关心女人,然后才是男人。” 北宫狼大笑,“好,你问了,我就告诉你。我认识她已经有很久了。许多年前,我看着她和完颜纵横神仙眷侣,许多年前,我看见她嫁给了完颜乌禄,许多年前,我看见她走进皇宫,冲进这个密室,将红颜埋葬。”他意味深长看着雷霆,“留下一个女儿,成为完颜亮最钟爱的公主。” 雷霆惊道:“她是沁儿的母亲?怎么会?”北宫狼摆手道:“红颜祸水……红颜薄命。”原来此人就是完颜亮的云妃,完颜沁的母亲,金国第一美人,乌林达氏!玉人自是不再,但众人仍然可以感到她当年风采。 东方苍龙也抬起脑袋,随即皱眉道:“为什么这个女人的尸体还是,还是好好的?”他问的是雷霆,他当然也知道雷霆和神农一笑是什么关系。 雷霆虽然师从糊涂,但也得到过神农一笑指点,无奈他药毒上的天赋实在可怜,连神农一笑皮毛中的两三成都没有学到。但各种奇妙药剂,他都多多少少有所耳闻。他皱眉道:“保存尸体的药剂虽然多,但是很少有能够将死者面貌神态保存得如此完美的。如果没有猜错,这是一种叫做‘曾经沧海’的毒药。中了这种毒的人死前痛苦万分,死后却可以保持尸身完美。这种药的配方中土已经遗失,就连医仙都不知道,但据说当年却是凌日轮的常用药方。” 南宫玉树问道:“这是毒药,难道是完颜亮将她毒死的?这种药死前痛苦万分,为什么她的神色这么平静?”雷霆没有回答,他不知道。 “不,不是完颜亮下的。”回答的是北宫狼,“绝对不是。虽然我不是完颜亮,但我敢肯定,完颜亮绝对不会伤害她……绝对不会。” 雷霆点头,单看藏云阁的气派就知道完颜亮对乌林达氏情意深重。“完颜纵横是当世人杰,完颜乌禄却是无名小卒,乌林达氏既然和完颜纵横情意深重,又为什么会嫁给完颜乌禄?” 北宫狼叹了口气,看着雷霆,怅然道:“这个故事很长了,我这个老人,也很久不想回忆了。完颜纵横和乌林达氏的情变,起因乃是一个汉官,大宋使臣,王伦。” 众人都不怎么关心官府的事情,但大家都知道,有一个很中国人的中国人叫做王伦。“绍兴八年,王伦出使大金国,却被熙宗完颜亶扣留,一扣,就是六年。绍兴十四年,王伦拒绝接受金国的官职,被熙宗杀害。这些事你们都知道,但大家一定不知道王伦和完颜纵横的关系。王伦虽然是个弱国的外交官,但棋艺却很是精妙,深藏不露,他与完颜纵横棋逢对手,成为知交。六年之内,王伦完全失去人身自由,唯一的自由,就是完颜纵横的棋,当年,完颜亶下旨诛杀王伦,完颜纵横四处奔走,为王伦求活命。皇命难违,王伦性命无望,完颜纵横甚至打算劫狱。” 众人又是一惊,没想到完颜纵横虽然是金人,却这么有义气,这种人的确值得相交。南宫长万一向沉默,此时也忍不住问道:“那他劫狱成功了吗?”随即想到王伦已经被杀了,劫狱当然不成功了。 北宫狼长叹道:“当时我已经是皇城四大侍卫之一,我们四人奉了皇命守在王伦的监牢外,皇帝也担心完颜纵横真的会劫狱。完颜纵横真的去了,他二话不说就和我们交手,四大侍卫根本就拦不住他。只是一杯茶的工夫,我们四个人全都被他点倒。他扯断王伦手脚上的铁链,要他随自己一起走。但是王伦跪下求他,求他不要救自己,求他成全自己忠义的名节,让自己求仁得仁。唉,完颜纵横不愧为一世豪杰,牢门外有四大侍卫两百禁军,他却和王伦在牢房之内一夜长饮。王伦求仁得仁,最终引刀一快,完颜纵横却留下一封书信,飘然而去。”东方苍龙一直不语,此刻也不由得感叹道:“完颜纵横为朋友两肋插刀,固然豪气过人,他能够割舍一生荣华凡俗,就更是拥有大智慧,大勇气了。好汉子,可惜不能和他交手了!”北宫狼叹了一口气,“完颜纵横走得无牵无挂,他留下的书信中却连乌林达氏一个字都没有提到。乌林达氏心灰意冷,这才嫁给了完颜乌禄,还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完颜沁。这些,都是十六年前的往事了。” 美人不再(二) 雷霆想起阳砚刚对完颜乌禄的极低评价,问道:“完颜乌禄究竟是何方神圣?” 北宫狼不屑道:“这个人就是一个小人,一个孬种!他也是金太祖的后人,是完颜亮的从弟。不过此人没有多少才学,更是毫无气节。他能够抱住性命保住官职,凭的就是他溜须拍马的本事,他老子那点家当,那些珍宝,都被他送的差不多了。他能够得到乌林达氏,其实是因为他和完颜纵横的交情很好,完颜纵横的那封信就是他交给乌林达氏的。那时仿佛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乌林达氏对完颜纵横心冷,一气之下,这才嫁给完颜乌禄。” “后来,完颜亮政变成功,权倾天下。完颜亮为人残忍,杀人如麻,完颜乌禄庸庸碌碌,又经常敬献礼品才逃过一死。完颜亮当年就钟情乌林达氏,可惜流水无情,未能得偿心愿。他当上了皇帝后,就下了一道诏书,招乌林达氏进宫侍寝。乌林达氏性烈如火,自然毫不理睬,不进宫门。嘿,哪知完颜乌禄懦弱无比,居然上书请完颜亮到他府上喝茶,毕恭毕敬地献上自己的夫人。甚至站在府外整整一夜,说是护卫皇帝。当真忠心的像狗一样!”北宫狼狠狠拍着自己的腿,甚是不屑。 众人心中恍然,乌林达氏既然性烈如火,自然从此鄙视完颜乌禄,往日恩爱一笔勾销。以完颜亮皇者风度,自然可以趁机占据乌林达氏的心,将她牢牢俘虏。(.无弹窗广告) 北宫狼笑道:“完颜亮虽然够狠,但是在这女人面前却就像是老娘们一样。他为了讨乌林达氏欢心,封她为云妃,专门为她修建藏云阁,运来天下最珍奇的名花异草。爱屋及乌,她和完颜乌禄的女儿被封为沁水公主,享受着比亲生女儿更好的待遇。嘿嘿,别看完颜亮其貌不扬,也是一个大大的风流种子。”南宫玉树问道:“那她就更没有理由死在这里了。”北宫狼点头,缓缓道:“七年前有一天,乌林达氏忽然像发了疯似的,她抢走了完颜亮的一本书,撕碎当年嫁给完颜亮时穿的嫁衣,冲进了这个密室。完颜亮跪在密室外面,求她出来。密室无论如何也打不开,乌林达氏在里面大骂完颜亮,而且告诉他,说这个密室已经关上门了,她自己也根本打不开。原来她真的是死了。直到最近,我才碰巧知道她抢走的,就是《紫剑录》,想必这本书是完颜亮的宝贝,她才将之盗走吧,嘿,女人的心思当真搞不懂……什么碰巧,也许还是完颜亮故意泄漏给我的,这个老狐狸……” 南宫玉树忍不住插口道:“这个密室究竟是谁建造的?为什么还会打不开?” 雷霆猜想这个密室应该是完颜纵横的手笔,但北宫狼知道得更多。“这个密室,是完颜纵横干的。”“云妃的事情让完颜亮大发雷霆,他下旨捉拿所有参与修建的工匠,一个个拷打,最后好歹问出些话来了。完颜亮绍兴十九年政变成功,两年后下诏迁都燕京,调工匠修建宫室。完颜纵横就是在这个时候修建的这个密室。他召集了一批人,冒充工匠,白天修建藏云阁,夜里却偷偷挖掘土地修建密室。他也当真是小心谨慎的人,更有偷天换日之能,这么大一个密室,居然建的神不知鬼不觉。” 南宫玉树坐下,忽然又站了起来,“你说,密室是完颜纵横建的……他为什么要建这个密室?”他的表情很奇怪,仿佛正在捕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这个奇怪的表情很会传染,雷霆也好像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爬,却一闪即逝。北宫狼没有感染,他淡淡道:“当然是用来完颜纵横和乌林达氏鹊桥相会的地方了。” 雷霆摇头道:“他们就算是鹊桥相会,也不会在这个密室中,密室从里面是无法打开的。何况完颜纵横既然是一代豪侠,自然不会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情了,他要是想要回乌林达氏,直接和她私奔不就行了?他……”雷霆的声音忽然顿住,他的目光遇上南宫玉树的,两人同时叫道:“私奔!” 南宫玉树点头道:“对,私奔,完颜纵横不会没事建一座密室,他要建的,应该是一条密道!这根本不是密室,这只不过是秘道中的一环。”发现生机,他的语调好像有了点色彩,但依然和坟墓一样寒冷。 东方苍龙笑道:“对,秘道,秘道,天不绝我!”北宫狼马上皱眉道:“但是当时那些工匠们只招供了一个密室而已,他们只建了一个密室,根本没有挖掘过什么秘道。” 东方苍龙聪慧过人,马上想到究竟。“他们的确没有建秘道,因为建秘道的人,是另外一批人。”他笑道:“完颜纵横果然心思缜密,他一共有两拨人马。宫中的人修建了一个坚固无比的密室,宫外另一拨人却挖掘拉了一条隧道,和这个密室连接!乌林达氏从密室逃走,他却在秘道的出口等候!”众人面露喜色,如果果真如此,生存有望,丐帮有望,中华有望! 北宫狼随即奇道:“帮主言之有理,但既然有出口,为什么乌林达氏会死?为什么她没有回到完颜纵横的身边?” 南宫玉树冷冷道:“也许,乌林达氏是自杀的。她离开完颜亮,但她又不愿面对完颜纵横,她只有死。”众人都皱眉道:“这又是什么道理?”这些男人都是腥风血雨中过来的,又有谁知道女人的心思?南宫玉树淡淡道:“密室之外,是她的丈夫,密道之外却是她的,她却宁可一个人孤独死去,也不想与他们见面。若非两难,她又何必将自己逼到绝境?”他抬头看着四周墙壁,“但是,既然是秘道,出口在哪里?” 东方苍龙道:“我们来了这么久,呼吸都没有问题,看来这里一定有通风口才对……夜明珠还是亮的,那一定有什么通道,可以让日光照过来。” 南宫长万忍不住皱眉道:“这里四面墙壁铁桶一般,哪里有通风口?就算是有,也是老鼠洞那么大小的通风口。” 雷霆大笑,“说到老鼠,我倒差点忘了,它们通常都很有找东西的本事……”他摊开手,那只白色小生物吱吱地叫着,得意洋洋,尾巴翘得老高。 美人不再(三) 完颜亮骑在马背上,一整夜的颠簸让他的胃很不舒服。也许当上皇帝之后太养尊处优了,要是十几年前,就算是在马上折腾半个月都不成问题。当年他为完颜亶所猜忌,贬谪远方,他与心腹筹划兵变三日三夜未休,照样毫无倦意,朕是不是老了?不可能,朕才三十九岁。 耶律元宜的马就在完颜亮身旁,身后是尘土飞扬的三百铁骑,已经跑了一个晚上了,大家都是人喘气马淌汗。耶律元宜忽然皱眉道:“皇上,我们好像是去猎场。”猎场是完颜亮专门建立的捕猎区,春暖花开的时候,猎场上便是旌旗猎猎,鹿奔彘突。这块猎场甚是庞大,树木丛生,芳草鲜美,猎场其实离皇城不远,但要到猎场却要绕很大很大的圈子。本来有一条山路直通猎场的,但完颜亮为防止有人通过猎场潜入皇宫,早就将此路封死。 完颜亮点头道:“不错,那条秘道的出口就在这个猎场中,这个秘密是很辛苦才得到的。朕派人搜索了整个燕京城才找到它,这个秘密,就连朕的几个侍卫统领都不知道。” 耶律元宜惶恐道:“奴才,奴才……”知道的东西多了往往不是什么好事情,耶律元宜深知其中凶险,当然冷汗满背。 完颜亮笑道:“不需惊慌,今天的事情过后,这个秘道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朕找到秘道的出口,朕从出口进入秘道,想因此进入密室,但是还是不可能……秘道的尽头又是一面铁门,朕无论如何都把它打不开……看来开门的机关,还是在那个密室中。哼,完颜纵横虽然狡猾,但毕竟还是大金国的皇子,他有胆子偷朕的女人,却绝对不会修建一条密道,让皇宫之外的人,能够随意威胁朕的安全。” 耶律元宜舒了一口气,又皱眉道:“骑兵已经奔行了一夜了,就算到了出口,也已经是疲兵,只怕不足以剿灭那些贼人。” 完颜亮淡淡道:“他们当然不能剿灭东方苍龙了,但朕只需要他们围住东方苍龙,等待后续部队到来。”禁卫军由耶律元宜统率,人数共有三千,包括三百铁骑兵,一千带刀侍卫,一千步军以及七百弓箭手,都是精锐之士。此外还有五万大军驻守京城,但为保卫京城安全,防止扰民,都驻扎在城外。完颜亮匆忙追击东方苍龙,能够迅速调动的部队就只有这三千人。他担心东方苍龙会在自己到达前找到出口逃出生天,命令三百骑兵不惜马力飞速前行,步军自然远远落到后面。铁骑军很快就可以封锁出口,但步军弓箭手最快也要两三个时辰后到达。 完颜亮心中也很是郁闷,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群贼子居然进入了密室,朕这几年天天都在想办法天天都在伤脑筋都没有进去,你们这些宋猪怎么就他妈的进去了!?难道倾尽全国的力量都不能打开的铁门,居然让这些人半个时辰就打开了? 按:完颜乌禄:这个名字并不很出名,但他的另外一个名字完颜雍就不同了。他就是完颜亮之后金国的第五任皇帝,也是金国历史上执政时期最长的皇帝。他本名乌禄,据《金史》的记载,是“体貌奇伟,美须髯,长过其腹,胸间有七子如北斗形。性仁孝,沉静明达。善骑射,国人推为第一,每出猎,耆老皆随而观之”,算得上是一个明星皇族。但这段描述显然做不得准的,什么“胸间有七子如北斗形”,一看就是在以国家名义造假。而且当时金国的皇亲国戚都是天天有性命危险,朝不保夕,他不大有时间出猎,就算是出猎,只怕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让完颜亶或是完颜亮有机会逮住他。书中对他的评价不是很高,完全是个人原因,只是觉得完颜雍这个人气度狭隘,自然算不上是什么大帝了。他的气度可以在他对完颜亮的处置上看见,他先是不称完颜亮为皇帝,贬他为“海陵废帝”,过了几十年,有忽然觉得不解气,又贬他为“海陵废人”,骸骨就埋在荒山之中,不入祖坟。一个皇帝,和一个死人如此较劲,的确不大让人看得起。他没当皇帝之前,的确是一个脓包,官位和性命都是由祖传的宝物和美丽的妻子换取,结果等到他当上皇帝之后,又变成了韬光养晦,忍小谋大的证据,可见当上皇帝就是他妈的好。但平心而论,完颜雍执政时期,金宋两国维持了长时间的和平,金国百姓也过了很久的滋润日子,更英明的是完颜雍极力反对女真人的汉化,更是高瞻远瞩,还是算得上一个风云人物的。 乌林达氏:历史上是有这一个女人的,而且据传说是美貌无双,金世宗皇帝完颜雍在当上皇帝之后,也曾经深情追封过这个女人。她是完颜雍的妻子,据说是聪明贤惠,通情达理的完美人物,与完颜雍更是感情深厚。当然,这些据说都是完颜雍之后的,是否有皇家故意造假的行为,我们没有考证,不好说,但是为了历史的尊严,我们姑且假定是有的。完颜亮主持国家朝政时,经常招幸大臣的妻子,也就是玩那些官太太们。比如说有一个娘们姓唐括的(忘记她的名字了),就是被完颜亮招幸道宫里面住了两天,可能玩得“朕心甚悦”吧,完颜亮就不放她走了,是以唐括女士的老公只好嗝屁。乌林达氏就遭遇了这样的情况。完颜亮的圣旨下来,要完颜雍派他的老婆陪皇上睡觉,完颜雍不敢不戴绿帽子,而乌林达氏也并没有给丈夫带来任何麻烦,史书记载,她整顿衣装,随行回宫,却在中途跳水死去了。这是史书上的记载,并不是轩辕血故事中使用的说法。其实所谓乌林达氏自杀以保一事,也颇有可能是完颜雍编造,以抹杀乌龟记录的方法。完颜亮既然要睡乌林达女士了,她怎么会有可能轻易就跳水自杀呢?而她若是真的自杀身亡,完颜亮又怎么会放过完颜雍?“好啊,你宁可叫你老婆跳水,也不愿意让她陪我睡觉!”完颜雍有几颗脑袋?其实,很大的可能是,完颜亮招幸乌林达氏,而且玩得不错,很爽,就让完颜乌禄活了下来,保住了官位。后来完颜乌禄当上皇帝之后,乌林达氏怎么样了?不知道,或许她在此之前就已经死去了。 关于乌林达氏与完颜纵横的爱情,是小说中虚构的。其实历史上根本就没有完颜纵横这个人。 王伦:王伦是宋国的使臣,因为拒绝接受金国的官职而慷慨就义,算得上是一位民族英雄。但中国的历史有的时候非常讽刺悲凉,那个叫杨戬的大宦官恶人被神话成为二郎神,王伦这样的英雄人物却被认为是卖国贼,历史的扭曲,让人嗟叹。关于王伦与另一位失落的民族英雄宇文虚中的故事,作家梅毅有精彩记述,语词慷慨,每读而泣下。梅毅先生有《刀锋上的文明》一书,中有王伦义事。 江湖卷45围攻 四十五 围攻 围攻(一) 东方苍龙内劲爆发,面前巨石轰然中开,一阵带着露珠的空气袭来,阳光灿烂,原来已经是早晨了。(.)眼前是茂密草丛,苍翠一片,不见边际,更有巨石嶙峋,石骨无肤。 众人奔出来,在秘道中摸索行走这么久,能够重新看见太阳,真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北宫狼打量四周,对众人说:“这里好像是皇帝行猎的猎场,我们,已经出了燕京城了!”出了燕京城,完颜亮想找到这些人,就是大海中捞针一样困难,众人的危机已经解除。“向南方走,就可以回到大宋了。”众人认准南方,快步前行。密室中干粮自然已经腐烂,但酒却是格外香甜,众人此时倒还体力充沛。 东方苍龙看着远远隐去秘道的出口,叹道:“都是我的错,我太小看完颜亮了。纵然我们逃过一劫,东方苍龙还是败了,《紫剑录》又落入金狗手中,北宫长老三十年的忍辱负重也只是枉然……”一向骄傲的东方苍龙如今也不得不叹息了。他太骄傲,所以一旦跌倒,就比别人痛得更深。东方苍龙恨恨道:“完颜亮,这一切,总有一天东方苍龙会要回来的!” 雷霆却忽然愁肠百结,“不知道沁儿现在好不好……”他转过头,看见南宫玉树冰冷的脸。 他很高兴逃出生天,但他的脸上还是一层寒霜,冷漠的寒霜。生死在他心中真的什么都不算吗?南宫玉树忽然皱起眉头,“不对,不对……这里太安静了!”他看着四周,“既然是猎场,为什么一个猎物都没有看见?” 没有声音,因为鸟兽早就被大队人马惊走,没有猎物,因为他们就是猎物。一声炮响,弓马鸣镝,草丛中巨石后散出一片人马,完颜亮懒懒散散斜坐在马背上,眼中是他独有的讥诮。 完颜亮他什么都算到了! 四周都是金兵,身着重铠,禁卫军三百铁骑都已经来了,黑压压一片,包围圈渐渐收拢,只等耶律元宜一声令下。这样的阵仗,众人纵然都是一方之雄,也忍不住一颗心沉了下去,忍不住一阵虚脱。原来无论怎么逃,都逃不过这个完颜亮的手掌心,自从我们进入燕京城开始,我们的性命,就一直在他们的手掌心中握着。 东方苍龙长叹道:“完颜亮,完颜亮,他的确是把什么都算到了。原来东方苍龙一世英雄,却要死在此处,不甘心,不甘心!” 他看着众人,“是我害了你们。” 雷霆大笑道:“挥刀沥血,杀尽敌寇,正是男儿本色,只盼这一仗,我不会丢了手中雷刀的威名!”他看着雷刀,心中忽然又想起了沁儿,沁儿,我死了,你会哭得很伤心吗? 北宫狼取出他的一对狼爪,狞笑道:“几十年了,我以为我都忘了怎么嗥叫了,帮主,能够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不再寂寞!哼,我们五个人进了阴曹地府,就将他妈的阎王也给宰了!” 南宫玉树没有说话,长剑出鞘,他冰冷的眼光扫过眼前密密麻麻的骑兵,他们已是骷髅。南宫玉树连自己的生死都可以漠视,何况区区禁军?原来我的归宿就在这里,原来如此,好,总好过落地无声。 东方苍龙的眼光看向南宫长万,南宫长万微笑。他的声音好像很遥远,“原来你就是东方苍龙。” 东方苍龙也是笑,他点头,“原来你就是南宫长万。”只是一笑,只是战友的一笑。 那是许多年前了,在兵马弓刀中,年少的东方苍龙遇见了年少的南宫长万,金国的帅旗被南宫玉树砍断,完颜氏的皇族被东方苍龙撕碎。马蹄声隐去,南宫玉树大笑,“原来你就是东方苍龙!”东方苍龙大笑,“原来你就是南宫长万!” 很多年后,公元1161年,八月二十六日的这块猎场被命名为坠龙坡,更成为武林中的圣地。每当神州有事时,中原的武林豪侠们都会朝着坠龙坡的方向凝视。那里有着一个传奇,在那块土地上,神州最强大的战士曾经血雨厮杀,不是为了自己的生命,是为了神州的气节。这种气节从来就根植于炎黄子孙的骨髓之中,隐藏于轩辕后人的血脉中。纵使敌人再强大,纵使天空再黑暗,这个民族的血液从未冷却,她的脊梁,更不会动摇! 围攻(二) 耶律元宜挥手,围攻开始了。三百骑兵从各个方位冲过来,将东方苍龙众人围在垓心。(.无弹窗广告)大金国的铁骑兵的确很强,如果冲锋陷阵自然威力无比,但用在围攻却没有发挥战马的优势。他们身上的重铠虽然坚硬,却无法保护脸部和咽喉。完颜亮当然知道骑兵的弱点,但他现在能够调动的只有骑兵,大批的步兵弓箭手落在后面正在赶来,用三百条人命堵住东方苍龙,完颜亮觉得很划得来。 鹰扬清啸,完颜郑家奴也出手了。柳昆仑、檀笑间,还有许久不见的司空飞雪都冲进战团。东方苍龙首级的价值,他们知道的比谁都清楚。鹰扬斩下,对手居然不是东方苍龙!眼见寒锋降临,雷霆匆忙抵挡,雷刀鹰扬再次碰撞,雷霆不敌完颜郑家奴全力一击,被轰的倒飞出去。尚未站稳,郑家奴又是一刀重砍,乒乒乒连续三刀,这三刀居然都是雷霆自创的“一刀两断”,在郑家奴手中使出来,更是奔放,雷霆明知这三刀如何破解,奈何如今自己气势已失,完颜郑家奴却胜券在握,此消彼长,雷霆一退再退,败入石林之中,闪出骑兵的包围圈。铁骑军的包围有如铁桶,但完颜亮有令要生擒雷霆,他们自然让出一条路来,让完颜郑家奴单独收拾雷霆。 完颜亮也许心机很深,也许用心歹毒,但他对沁儿却真的很好,沁儿不想雷霆死,完颜亮就不会让雷霆死。完颜亮对乌林达氏用情深重,对完颜沁更是慈爱有嘉,他一生在杀戮中前行,在算计中挣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还有多少温度。他只能将心中最后一缕阳光留给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孩。 而且让完颜郑家奴解决雷霆的好处不至于此。田忌赛马的故事完颜亮很小的时候就听过。 完颜郑家奴得势不饶人,清啸一声,鹰扬又重重压下,这一招“飞流直下”汹涌奔来,彷似满天瀑流决堤而止,刀锋未至,刀上强大的压力已经铺天盖地。 面对强招,雷霆不惧反怒,堂堂雷刀,怎能招招被动?十成内力鼓动,“海阔天空”使出。满天洪水虽多,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汹涌瀑流冲进天空阔海,最终也只能化于无形。兵刃交加,两人互被震开,稳稳站定。 完颜郑家奴冷冷道:“好刀,看来我们这次一战,会比君山之战更加精彩。但这次我不再会留手,今日一战,就是你人生最后一战。” 话语狂妄,但出自刀君口中,自然带着强大压迫力,眼光如刀,不战已然先屈人之兵。 但雷刀岂会被吓倒?雷霆大笑道:“不错,刀君自然要强过我闪电。但如今的我已不是当日君山的闪电,而今日的郑家奴也更不是当日君山的刀君。”他的眼光盯进完颜郑家奴心中,“当日的刀君是堂堂正正的汉子,是自由的雄鹰,今日的郑家奴,却不过是一个奴才!鹰扬刀既然号称天下最自由的刀,自然不会在失去自由的奴才手中发挥威力!” 完颜郑家奴居然没有反驳,他的眼光黯淡下来。对,郑家奴是奴才。有很多次他都想放弃金国的一切,专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专心钻研自己的刀,自由自在做自己。他可以放弃一切,却无法割舍和完颜亮之间的牵连。完颜亮,我的皇上,我的主人,我的兄长,我的朋友,我怎么也无法放弃你呀! 完颜郑家奴叹气,“但是纵然我的刀没有达到最强,我还是可以收拾你这个毛头小子。”鹰扬清啸,“进招吧!” 一个时辰,整整一个时辰,东方苍龙他们居然可以抵抗整整一个时辰!耶律元宜背上冷汗冒出。一个时辰,才一个时辰,我的三百铁骑军就损失大半! 铁骑军不但全身铁甲护体,肝胆更是有如铁铸,面对这些煞星,仍然踏着满地尸体前赴后继。现在四人占领了一块高地,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但东方苍龙等人试过多次突围了,都没有成功。铁骑军的包围真是有如铁桶。 死尸愈来愈多,满满堆积一层,这样高地仿佛都没有那么高了。人虽有舍生的勇气,马却无法抵抗心中的恐惧,铁骑军还未冲上,战马就已经开始发颤。面对死神,畜生当然本能选择逃避。 东方苍龙的一双手就是死神。铁掌翻腾,气势汹涌,龙息过后,长刀碎,铁甲破,征人亡。幻龙掌掌劲凶猛消耗极大,但东方苍龙内力高强,久战之下虽是满身伤口,反倒精神倍长。 但真正叫人心寒的,却是南宫玉树,他的剑光,他的眼神。(.好看的小说)南宫玉树自然没有东方苍龙那强大的力量,但他却比东方苍龙更加寒冷。他的剑很准,银光闪过,就必定有一个咽喉破碎。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神。他没有眼神。再强大的高手也有眼神,看见敌人倒下,眼光中总有一丝兴奋或是悲哀。但南宫玉树没有眼神,一个生命逝去了,他却连半点感觉都没有,似乎生命一点意义都没有。他看着敌人,就像看着一群待宰杀的猪羊。不过是杀猪宰羊而已,南宫玉树很冷静,更加冷漠,剑光闪动,飞溅出来的鲜血好像都凝结成为了冰块。 南宫长万一直和柳昆仑搏斗。两人力量速度居然都是不分伯仲。两人半生练武,却从来没有遇见在体型上可以和自己抗衡的对手,此时相见,居然惺惺相惜。锏斧撼动,每次碰撞都要溅起火花,气劲碰撞,有如十级大风,两人周遭数丈内铁骑军无法立足。 狼嗥声起,又一个生命被撕裂。铁爪淌血,苍狼也淌血。北宫狼忽然觉得自己老了。他的力量不老,他的速度不老,他的铁爪同样不老,但他的心老了。他已经杀得疲倦了,也许老人都不喜欢杀生吧。 围攻(三) 这样的战斗中,不允许疲倦的存在,疲倦就是缓慢,缓慢就是死亡。檀笑间怪笑一声,十指插向北宫狼背门。檀笑间号称黄蜂尾后针,成名武器就是一双蜂针手套。手套刀枪不入,十指运动灵活,指尖上套着十根长长尖刺。这些特制的尖刺可以毫不费力刺破铁甲穿透胸膛破坏心脏,敌人会慢慢心脏衰竭,痛苦死去。檀笑间一脸笑容,却是笑里藏刀。 寒冷进入脊背,北宫狼本能闪避,但人的身体如何快得过十指运转?眼见一代苍狼便要命陨毒蜂手下!银光晃动,南宫玉树得剑就在檀笑间眼前。檀笑间急于自保,立时放开北宫狼,身形后撤。北宫狼背后鲜血淋漓,却只是一点皮外伤。 黄蜂飞得快,但如何快得过电光?长剑又袭向檀笑间双眼。檀笑间心知避无可避,双手向南宫玉树长剑抓去,想凭着刀枪不入的钢铁手套硬生生阻挡剑势。檀笑间很幸运,眼前的兵刃只是一把普通长剑,若是南宫玉树手上是“暗器”或是雷刀,檀笑间十指定会当场齐断。 南宫玉树自然不会任由他抓住兵刃,剑啸一声,撤出蜂针围堵,回剑再刺,直取檀笑间小腹。剑如闪电,檀笑间魂飞天外,双手作盾,急忙挡住长剑。 南宫玉树虽然年少,但天赋极高,平生亲人师友都是当世一等一高手,他的剑早已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凶器。相信除了隐居避世的司空飞雪和不知所踪的完颜纵横,天下已经没有比他更快的剑了。黄蜂根本不配挡剑,电光闪耀,南宫玉树剑锋上挑,瞬间剑尖就到了檀笑间咽喉。檀笑间纵横金国,也算是一世高手,今日却让南宫玉树占了先机,处处受制,眼见性命不保,却连攻击自己的人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见! 鲜血溅,檀笑间却没有死去。生死一线,檀笑间居然低头张口,一口咬住南宫玉树的长剑,牙齿在剑身上都咬出凹痕来。南宫玉树一愣,他从未见过这么古怪的招式。 这根本不是招式,死亡威胁下檀笑间只剩下最本能最直觉的动作。他战斗经验丰富,眼见南宫玉树受制,双手一弹,蜂针上十根尖刺居然全部从手套上脱离,向南宫玉树胸膛飞去! 南宫玉树武功高强,但对敌经验始终不如檀笑间,眼见蜂针飞来,他想不出对策。原来我是这么死的。南宫玉树居然还是一点都不在乎,我终于要死了。南宫玉树闭上眼睛,等待死亡降临,但耳边居然传来风铃叮当悦耳的铃声。原来我死的时候,还是会想念什么人的。 南宫玉树没有死。十根尖刺深深插进胸膛,但却不是南宫玉树的胸膛。眼见檀笑间咬住南宫玉树长剑,东方苍龙立时知道将会发生什么。苍龙怒吼,将一名骑兵生生震的向南宫玉树飞了出去。这位骑兵有如肉盾,千钧一发之际,飞到南宫玉树身前,十根尖刺全部招呼到他身上。又是血光飞溅,骑兵的脖子撞上南宫玉树长剑,顿时尸骨不全。 东方苍龙力道何其之大?长剑被震得荡开,檀笑间半口牙齿全碎,左半边嘴全被剖开,伤口深可见骨。但南宫玉树的长剑也因此断为两截。 南宫玉树眉头一皱,半截长剑照样有如蛟龙向檀笑间胸口插过去。乒的一声,司空飞雪及时赶到,挡开南宫玉树长剑,但檀笑间仍然躲不掉南宫玉树的一脚,被踢得飞上半空,坠入石林生死不知。 那一柄剑奔来,南宫玉树自然断剑回防,却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手中断剑竟被震飞,寒光闪动,司空飞雪长剑劈下。 围攻(四) 寒光晃动,鹰扬刀缓缓飘落,刀势奇诡,仿佛落叶一般,却又重若千斤。这招“秋叶梧桐”是鹰扬刀法中变化最为繁复的一招。饶是纵使雷霆九霄,也无法击中这行无定的落叶。当日这一招让雷霆束手无策,如今故伎重施,雷霆颓势依旧。 雷霆暗叫头痛,两人已经交手一个时辰了,雷霆连一次上风都没有占上。鹰扬狂刀舞翩跹,雷霆身上早已着了七八刀。好在吉光羽衣在身,否则早就战败身亡。这一招比先前更加精妙,毫无头绪,似乎处处是破绽,但每个破绽却又一闪即逝。硬起头皮,一招“风急云怒”使出,想凭借强大风力吹走落叶。 可惜风空大,叶不落。狂风舞动,落叶却反而飘到胸前。避无可避,雷霆再次中招,叶落黄昏,却蕴涵着极大力量,将雷霆震得气血翻涌,立足不稳。郑家奴鹰啸一声,鹰扬刀重重砍下来,正是最为凶猛刚劲得“锋羽流星”。郑家奴早有打算,此招可以将雷霆震昏,却不会伤他性命。 一刀从天而降,雷霆居然想不出破解方法,幻龙掌中的“龙吟九霄”本来是用来对付敌人由上而下的攻击,但现在雷霆已失先机,怎么也无法使出这招。 眼见鹰扬落下,破裂的就是头颅,再也没有吉光羽衣保护。死亡阴影笼罩全身,雷霆反而心念一动,使出“怒拳”中的“恨满长空”,右拳轰然迎上。 怒拳是拳法,雷霆使出后才发觉自己手上还有雷刀。拳头无法与鹰扬撼动,但雷刀绝对可以。和幻龙掌一样,怒拳居然也同样可以用刀法使出。仇恨长空淹没天外流星,完颜郑家奴此招被巧妙化解,更被震得后退。 雷刀解围,刀锋斜指苍天,雷霆只觉得个动作很熟悉,随即想到这正是幻龙掌中“海阔天空”的起手势,当下想也没有想,雷刀横辟。怨恨本已充塞长空,此时更加蔓延到天海交线,刀意彭湃,杀气纵横。这一招“海阔天空”威力,比以往大了何止两倍?完颜郑家奴无从抵抗,只能挺刀硬挡,飞身急退,狼狈站定。 血光闪动,完颜郑家奴神色大变,额前一缕头发,更飘舞落下,这一刀的威力竟至于斯! 郑家奴不动,雷霆更没有动,两人的眼睛看着斜挂的雷刀,脑中都是同一个念头:好强的刀! 郑家奴擦去嘴边一丝鲜血,忽然沉声道:“你刚才的一刀,是……前半截是雷奇峰的武功,后半截是东方苍龙的幻龙掌,拳脚功夫,你把它用在刀锋之上?”他愕然而语,不知道该称赞他还是该骂他。 他忽然大笑道:“雷霆,你遇见你老子了么?你已经得到他的真传了?”雷霆大惊,忍不住惊道:“你怎么知道?”自己与雷奇峰的关系,包括自己的真名,一直都只有很少几个人知道,但先是东皇帝庄的那三人,后是完颜郑家奴,为什么自己的身份在这些危险人物面前忽然间变得透明?他陡然心中一凉,“难道,难道有人出卖我?是谁?” 完颜郑家奴大笑道:“老夫曾与雷奇峰一战,胜负未分却就此结束,此乃老夫平生憾事,雷霆,今就代替你父亲,与我生死一战吧!”他战意汹涌,浑然忘了完颜亮的指示,刀刀致命。 本来刀君成名已久,霸王却才刚刚出道,两人武功实力上已然颇有差距,雷霆如今心浮气躁,郑家奴却忘情一战,雷霆更是落于下风。郑家奴一刀刀劈来,雷霆只能全力躲避防守,完全无力反击,心中连连叫苦。他却不知完颜郑家奴心中更是震惊。郑家奴多年来横行天下,能够抵挡他一两刀的晚辈已经算是不错了,雷霆却能与自己斗得难解难分,这小子武功很像是师从糊涂,但他最强的功夫却是源自东方苍龙和雷奇峰,怪招更是层出不穷,忽然一刀砍过,仿佛司空飘雪,蓦地一脚踢来,有如神农一笑,大喝一声,原来七弦在此,狂笑一阵,却是三味归来! 雷霆出道以来,不断遇上高手,他的武功已经隐隐含有几大高手的招意。但怪招再怪也无法逃出刀君的算计!完颜郑家奴鹰啸一声,一招“长驱直入”突破雷刀防线,赫然入侵雷霆胸腹大穴。 吉光羽衣虽然刀枪不入,但刀君的刀撞上穴道却绝对可以制住对手。雷霆大惊,却已然防御无门。既然避无可避,雷霆兵行险招,雷刀索性不管自己,一招“颠倒乾坤”重砍郑家奴手臂。郑家奴心中赞叹,此招的确是眼下抵挡“长驱直入”的唯一法门。刀君不会赔上手臂,自然收刀自保。战斗这么久,雷霆第一次得到了战斗主动权。先机在握,雷霆怎会白白浪费时间?“颠倒乾坤”劲道用老,刀锋横斜,却正好是“毁天灭地”的起手势。雷霆自然而然“毁天灭地”重重飞向郑家奴。乾坤颠倒,天地自然不保,刀势畅通无阻,毫无凝滞,直冲郑家奴小腹。 刀势太过凶猛,郑家奴根本没有躲闪的机会,只能以鹰扬硬挡。砰的一声声震长空,这回败退的却是完颜郑家奴!毁天灭地有着颠倒乾坤的辅助,威力倍增,连堂堂刀君都无法硬扛。 又是这样!幻龙掌和怒拳的配合天衣无缝,仿佛它们本应如此一样!雷霆心中震惊,郑家奴更是震惊,只因雷霆此时施展的刀法,不但自己从未见过,就连想都没有想过。 他没有时间多想,雷霆的刀根本就没有停歇。雷声呼啸,“云霞千里”滚滚而至。此招重在速度,舞刀的速度和行动的速度。郑家奴尚未看清,一排刀山已经铺天盖地而来。 鹰扬刀最重速度,在郑家奴面前玩弄速度,自然是班门弄斧。鹰啸一声,鹰扬刀从无法估计的角度插进刀山的死角,刀山顿时凝滞。刀君大喝一声,以“一飞冲天”反击。藏身刀山内的神鹰展翅高飞,将刀山的攻势完全瓦解,更将雷霆震飞。 但飞上半空,雷霆真正的攻击才开始。雷刀被震得高高翘起,雷霆顺理成章的将招式改成“风声鹤唳”。鹤啸九天,身在云霞之中更是如鱼得水,刀速奇快。太快,连最快的鹰扬都无法捕捉,铮的一声,鹰扬荡开,刀君飞退,血光飞舞。 郑家奴稳稳站定,他的胸前闪现一刀伤痕,鲜血飞溅,所幸只是皮肉外伤,不甚要紧。但这一刀却给了两人很大震撼。两人呆呆站着,看着雷刀。 两人的刀法炉火纯青,自成一派,放眼天下已经没有多少对手。但正是因为炉火纯青,便无论多么努力,刀法总是难以再有改进,就像困于蛹中之蚕,拼命挣扎都无法破壳而出。但刚才的一刀却有如半空霹雳,撕裂蚕蛹,让两人看到蛹外的广阔天地!两人不由得都想道:“原来幻龙掌和怒拳配合了,就可以产生如此凶悍的刀法!” 其实任两人如何聪明都无法得知其中奥秘。原来怒拳与幻龙掌本来就是同一套武功。一千年前,楚霸王项羽率领江东子弟反秦,血战三年,霸有天下。霸王更创造出了一套旷古烁今的紫雷刀法。此后楚汉大战,霸者最终败北,乌江一役,霸王走投无路。他将雷刀交给乌江亭长带回南楚,自刎而死。此后项王手下人等降汉,项伯将紫雷刀法献给刘邦。刘邦无赖之资,自然无法习到紫雷刀法的精要。刘邦将刀法赐给大将曹参,曹参却无法抵抗刀法中含有的汹涌杀意,几乎因为刀法精神失常。刘邦心知霸王刀法不是己辈能够拥有,但却又不忍将其毁掉,于是集合国中高人,将紫雷刀法硬生生拆成两套功夫,便是此后的“怒拳”与“幻龙掌”。这两套武功传承千年,精髓不变,但当年故事已然无人知晓。千年来学到幻龙掌的没有学到怒拳,学到怒拳的不会学到幻龙掌,就算是两种武功都学会的人也不会精通刀法,自然想不到将它们融合到刀法中。因此雷霆是千年来第一个使出一招完整紫雷刀法的人。方才那一招,原来的名字便应该是“千年荡涤翔仙鹤”,乃是项羽为虞姬所创。 雷霆隐隐若有所悟,清啸一声,幻龙掌第四式“黄沙万里”席卷而去。刀势已尽,应当变化为怒拳第四式“直捣黄龙”才是。但雷刀却怎么也无法从横削的收势变为纵砍的起势,刀势自然凝滞。刀君见多识广,大喝道:“旋劈!”雷霆依言旋身,雷刀自然上削,大喝一声,雷刀重重砍下,正是“直捣黄龙”。万里黄沙化为天外飞龙,气势铺天盖地,仿佛一瞬间成千上万把雷刀砍向完颜郑家奴。郑家奴心知雷霆这套刀法到了紧要关头,一心将之引出来,眼神狂热,毫不抵抗,以身试刀,狼狈站定,胸口又是三道刀痕。刀君抹去嘴角鲜血,大笑道:“好!好刀,再来!” 江湖卷46大逃杀 四十六 大逃杀 大逃杀(一) 三百铁骑军,三百!是三百人呀,是大金国最强悍的三百骑兵啊!居然全军覆没!耶律元宜的眼中只有震惊。但完颜亮却毫不动容。三百条人命的唯一目的就是困住东方苍龙,现在三百人死的很有价值。步军正在陆陆续续感到,丐帮四人仍然被重重围困,而且都是伤疲不堪。己方只有檀笑间一人身受重伤,不知身在何处,司空飞雪手臂轻伤而已。等到弓箭手都赶到了,东方苍龙,朕看你如何猖狂! 遍地尸骸,南宫玉树依然冰冷如初,从敌人手中抢来的长剑虽然不是很顺手,但这不会影响敌人的生存机会,血光溅动,东方苍龙又将三人活活震死。 看着眼前的血雨腥风,耶律元宜忽然觉得奇怪,为什么皇上不召集血雨楼的人来?血雨楼虽然曾经毁在司空飘雪手上,但也未尝至于就此断裂。为什么皇上这么着急围攻?为什么不按兵不动,等到步兵弓箭手都来了再发动总攻?一个恐怖的想法给了耶律元宜一锤子。“难道皇上,皇上他想趁机削弱我的力量?”这个想法让耶律元宜毛骨悚然。完颜亮要杀人并不总是需要理由,想到这里,耶律元宜觉得眼前都在变暗,太阳都冷掉了。 这不是耶律元宜的错觉,他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太阳。身后的太阳已经不完整了,那完美的日轮,却忽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残缺,仿佛天帝将手挡住了这盏明灯。耶律元宜蓦然知道怎么回事了,他大惊,“日,日食!” 这次围猎中,完颜亮犯的最大错误就是他没有事先咨询一下气象。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在他将要抓获东方苍龙的时候,居然会出现日食。 远方的山丘开始变得狰狞,它们的身躯恐怖地变得黑暗。一声惊呼,所有人忽然发觉一向高高在上的太阳居然已经变得不完整了!日食只是普通的天体现象,国人早就有过记录,《春秋》中就记录了多次日食,东方苍龙等人自然不会惊慌恐惧。但此时在场的两千步兵却惶恐莫名,金国毕竟建国尚短,国人虽然强悍,却总是愚昧无知。太阳神居然会残破不全,那世界岂非要毁于一旦?!更可怕的是,太阳消失的迹象都没有停止,缺口越来越大,若是太阳从此消失,那该如何是好,萨满法师呢,他们都干什么去了,还不快点祭祀天神,宽恕这尊日轮! 完颜亮暗道不妙,太阳一旦隐去,东方苍龙就可以从容逃去无影无踪了。他大叫道:“快!快点火!” 附近都是乱石林立,根本没有树枝可以点燃火把。完颜亮指着地上死尸大叫道:“烧衣服!烧衣服!”地上都是金国英勇牺牲的战士,众人自然不想亵渎死者,但皇命难违,几名围在外圈的步兵当即开始剥衣服。 禁军主要责任是保卫宫闱安全,火折子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怎么需要,两千步军,有火折子的也就只有十几个。一个步军取出火折子,将火焰吹起。只听一声惨叫,一把刀飞过来,将火折子连他的双手轰的粉碎。如此强大的力量,自然是东方苍龙手笔。他身处高地,居高临下,任何动作都无法逃过神龙的双眼。劲风来袭,东方苍龙侧身躲开,原来是一支箭矢。隔了这么久,弓箭手终于开始集结了。 弓箭手终于来了,但太阳却要离开了。太阳已经被吞噬了大半,天地坠落进了黄昏。光线不足,铁箭镞自然毫无准头,日轮销蚀,弓箭手更是难有斗志。 完颜亮暴跳如雷,这突然的变故使得一向不动如渊的完颜亮也开始急躁了,“快!快点火折子!点上了火,这些人就无处遁形!”他说的声音很大,太阳不大。 一个步兵点亮了火折子,这是他生命里面最后一束光线。南宫玉树抢来弓箭,箭如流星,将他连同他的火折子一起钉进地上。又一个弓箭手点亮火折子,北宫狼的铁爪飞了出来,火焰就淹没在血雨中。阳光更加黯淡,淡淡的火光现在明亮无比,南宫玉树箭不虚发,火光在箭声中倒下。 终于,最后的阳光终于死去了,现在天上已经黑沉沉什么都没有了,地上也黑沉沉什么都看不到了。世界终于遁入黑暗中。阳光消失,就连东方苍龙都忍不住心中生出寒意。人类对阳光的依赖,自古长存,太阳不见,再坚强的人都忍不住恐惧了。[.超多好看小说]最后的阳光闪现的时候,最后一个火折子终于点燃了。火焰耀眼,耀眼的东西最吸引攻击。呼啸声至,东方苍龙全力扔出一把大刀。 最后的火光怎么能够被毁,司空飞雪大喝一声,举剑硬挡。可惜他挡不了,东方苍龙将所有的求生寄托在这把刀上,区区司空飞雪如何能够抵抗?长剑粉碎,司空飞雪英俊的脸被切开一条深深的伤口,一声惨叫,身后的弓箭手一命呜呼。他的手上,是最后的光线。长剑终于还是改变了大刀的方向,火种没有被毁坏。 弓箭手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司空飞雪马上伸手接过他的火中。火光中,司空飞雪看见弓箭手颈部那深深的伤口。鲜血喷出,天地一片血红,血光中的火焰显得特别的妖异。司空飞雪手上一热,眼前一暗,弓箭手用生命保护的光线,却在他自己的鲜血中,熄灭了。 太阳消失,众人的心中全然都是绝望,绝望到连皇者的声音都无法听到,但完颜亮现在也不说话了。漆黑一片,完颜亮选择闭嘴,此刻东方苍龙反而更占据优势,他现在有权与完颜亮同归于尽了。 但还好,日食总会过去。太阳永远都是天空的唯一。当天幕揭开一丝裂缝,太阳神从云中窥视世界,众人的心中又终于有了希望。太阳,总会回来的。但完颜亮的心中几乎就只剩下绝望了:两千步兵,八百弓箭手围成铁桶一般,只待瓮中捉鳖,可如今瓮虽在,鳖却完全没有了去向。“追!追!”很少有人看见完颜亮能够这么暴跳如雷,他大声下达命令,众士兵毛骨悚然。完颜亮策马冲到一堆士兵面前,他们居然还是一动不动!完颜亮高举马鞭,“狗奴才!聋了吗!”马鞭刷下,一堆兵士顿时倒地。完颜亮打了个寒噤,原来他们已经死了,他们早就已经死了! 大逃杀(二) 穿过石林,居然又是一片树林。这个围猎场很大,连东方苍龙都几乎迷路,但这只是几乎而已。冲出这片树林,就可以逃脱围猎场的地界,进入百姓居住的外城。到时候就可以找到脱身的方法了。 但东方苍龙一点都不高兴。南宫长万陪伴自己身边,南宫玉树和北宫狼却不知去向,雷霆更是毫无消息!丐帮最强的五个人来到金国,逃离的时候却只有两个? 难道南宫玉树他没能逃出来?难道雷霆死在郑家奴的刀下?想到这里,东方苍龙的心都禁不住要震动。他们不该死的,该死的是我。是我自作聪明,没有看出完颜亮的阴谋,是我太笨!但为什么现在我活着,他们却仍在危险中! 不对,玉树应该逃了出来!他和北宫狼都是轻功高手,他们没有理由逃不出来。难道,难道他们和我们离开的方向不同?不可能,北宫狼不可能连方向都看错! 现在还有一个解释,一个让东方苍龙惭愧的解释:他们故意不逃出来的,他们要为我引开大军,他们要让我全身而退!东方苍龙呀东方苍龙,你自许英雄一世,居然还要晚辈保全,你还配称苍龙?你还配是东方家族的人? 南宫长万沉默寡言,但却什么都看得出。“帮主,你不能有事,丐帮百万弟子,不能没有帮主。北宫狼一向老练,应该可以逃过一劫。”他没有提起南宫玉树。 “玉树呢?难道你不当他是你儿子?”东方苍龙的声音很虚弱,“他不老练。” 南宫长万沉默,很久才长叹道:“也许这样战死沙场,对玉树要公平一些。”他低下头,“这也许是一种解脱。” 东方苍龙长叹,两人急速离开,还有霆儿呢?雷奇峰的儿子现在生死不明,他是什么表情? 他没有时间思考了,背后马蹄声想起,完颜亮的军队,终于追来了! 南宫玉树和北宫狼能够瞒过耶律元宜,却无法骗过完颜亮这老狐狸,大队步军弓箭手正飞速追赶南宫玉树,完颜亮却亲自带领一队人马,骑着众骑兵留下的战马追踪而来。冲到最前面的足足有五十骑。以东方苍龙的武功何曾将五十骑兵放在眼中?但如今伤疲交加的苍龙,只怕也难逃遭虾戏的厄运。 两人轻功高强,但如今的状态却无法逃过奔马,马蹄声越来越近。眼前一条大道消失在一个高高的山坡,上坡路很难走,但下坡路就好走了。(.无弹窗广告)一声箭啸,南宫长万大叫一声,左腿洞穿,无法站立。 东方苍龙背起南宫玉树,他虽然高大,但却还是比不上南宫长万巨人身姿,背起了他,他还有两条腿拖在地上。此时东方苍龙就算是全力奔跑都无法超过奔马,何况背着一个巨人?他冲上了山坡,脑后就传来刀剑破空的声音。两名骑兵已经冲到两人两侧,挥舞刀剑,人头已然难保。 原来我们还是难逃一劫!南宫长万叹道:“帮主,长万陪你上路。” 太阳还只是露出半个脸,但阳光已经充足了,阳光闪耀,一人一马从山坡的另一头飞上来。阳光映在来人手中长剑上,反射出一道寒光。 寒光过,手臂连同刀剑一起落地,寒光再过,人头落地。落地的是两位可怜的骑兵,他们到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好锋利的剑!暗器。 剑耀寒光,人如桃花。剑是“暗器”,人是风铃。 “帮主?南宫长老?你们怎么在这里?”她的声音中有一丝惊喜,更有几丝惊慌。惊慌的是身后那野兽一般的眼神。一路北上,她都没有发觉自己被人跟踪,但方才太阳消失的那一个瞬间,她却明显地感觉到,身后有一双完全野兽一般的眼神,正窥伺着自己。他好可怕,他仿佛就是一头野兽,他仿佛就是野兽之中的主宰,虽然风铃并没有看见身后的追踪者。 风铃问的不是时候,东方苍龙没有太多时间回答问题,呼啸声起,又是一骑飞至,来人孔武有力,手中铁锤重重砸向东方苍龙。 可惜在“他”面前使用铁锤,绝对是班门弄斧。一声咆哮,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把巨锤,重重击在战马胸口,这一锤的力量有足足上千斤,那战士人与马一起高高飞起,重重落在地上,筋折骨断,难有活命。 不知什么时候,风铃身边多了一个“人”。风铃大奇,转过头问道:“你是谁?怎么在我……”她不想问,刚才那一瞬间,她明显地感到,这个人就是窥伺着她的那一双眼睛。等到她看到这个人,她开始后悔,她应该问“你是什么?”才对。他,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 其实他长得很结实,他打扮的也不错,他的功夫更是高强。但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人。狰眉狞目,凹鼻血口,浑身长毛,肌肉盘虬,仿佛是来自洪荒时代的猿人,更有如逃出地狱的恶魔。 “它”居然会人话,“东方苍龙,你怎么在这里?”它认识东方苍龙?它居然能够直呼苍龙姓名! 它可以,他从来就不惧怕任何人,他更有不下于任何人的实力!他同样具有降龙伏虎的本领。他是十方武者中最为凶猛的野兽。 东方苍龙舒了一口气,有“他”在,自己就是安全的,“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猿百炼。” 猿百炼?猿百炼!他就是猿百练!猿百练就在我们身旁!这一刻,风铃终于知道他的猿是猿猴的猿,而不是姓氏之袁,他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他根本就是一头凶猛的巨猿。 猿百炼巨锤横斜,便是万夫莫开。“东方苍龙,你先走,我来断后!”有猿百炼在,东方苍龙不需要过虑,南宫长万和东方苍龙每人骑着一匹马,绝尘而去。 风铃也想走,她对猿人没有多大兴趣,但她的剑却不能走,猿百炼伸手,“剑,拿来。” 风铃吃了一惊,“为什么?剑是我的!” 猿百炼没有时间跟她废话,他伸指夹起暗器剑尖,手腕一抖,风铃居然无法握住长剑,只能任由他夺去“暗器”。猿百炼一剑将一个追上来的骑兵切成两半,接着扭动剑柄,不知按动暗器上什么机关。他抢过一匹战马,远远扔出“暗器”,那柄剑风驰电掣,钉在地上。 猿百炼大呼道:“快,快离开这里!”他一脸凝重,好像这里随时会有火山发生一样。风铃不知所以,但却不敢违逆,策马跟随。 大逃杀(三) “暗器”在抖动,护手上奇怪锋利的组件旋转变化,剑柄中传来阵阵响声,好像里面有一盆水正在煮沸,剑身更是诡异地变换着颜色。完颜亮心生奇怪,策马来到“暗器”旁边。此时的暗器剑柄已经通红,剑身组件寒光四射,更有无数不知名的零件旋转不停。完颜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种天生的感觉告诉他,危险!那个人是谁?像一头野兽。野兽……是他!天下第一铸师?完颜亮大惊失色,远远逃开,藏在一株大树背后。“护驾!护驾!”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他只知道,猿百练不会无缘无故送自己一把剑,他更知道,任何猿百练碰过的机械,都不再安全,甚至他摸过的筷子,都有可能在吃饭的时候自动将主人的咽喉刺穿。 碰!“暗器”的抖动到达极限,终于,居然,碎裂了。“暗器”一旦碎裂,就真正的变成了“暗器”。剑身无数锋刃化作满天兵雨,四射而去,或回旋或疾射或飞天或遁地,飞动半空血雨,“暗器”锋利无比,碎片同样削铁如泥,方圆三十丈内所有人马树木都被切割成片碎!剑碎,剑柄中更飞出蓬蓬飞针,闪现着绿色的磷光。 这才是“暗器”的真正力量,这才是天底下最强大的武器!这一片树林转眼之间被夷为平地,五十铁骑无一生还,连附近鸟兽昆虫都中毒倒毙!唯一幸存的是完颜亮,还好,朕早早的躲了起来! 完颜亮颤抖站定,只是一瞬,这里就是炼狱!断臂残肢一片,残兵碎甲满眼。空中犹然还有几片碎片,回旋飞舞,久久不落定。轰的一声,完颜亮僵硬站立,冷汗满脸,他背后的那颗救命大树,终于倒地,一块小小的碎片,将它切成两段! 大逃杀(四) 这一天的太阳终于还是要下山了,黄昏夕阳,将燕京城墙的影子拉得很长,将风铃的影子压得更长。 她居然没有哭泣,“他不会死的,他一定不会死的!”她的语音坚定,眼神动摇。 东方苍龙长叹,“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他问自己。他更问猿百练,“为什么你会突然间出现,救了我们一命?” 猿百炼皱眉道:“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来,只是为了一把剑,暗器。”他冷冷盯着风铃,“这些天来,我一直在追踪着‘暗器’。说,它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他的声音同样有如野兽一般,纵然是普通的呼吸声中都似乎掺杂着野兽的咆哮声音。 风铃低下头,她不敢直视那野兽一般的眼光,“我……剑不是我的,是玉树从明满天手上抢过来的。” 猿百炼目光有如狱火,“是吗?他又是如何从明满天手上得到这把剑的?” 风铃吞吞吐吐道:“他,他在长江遇上一个无行浪子,此人,行止不端,手中更有‘暗器’,还与一个叫做花十娘的女人牵扯到一起,必是明满天无疑。玉树将明满天打落长江,得到了这把剑。” 猿百炼冷冷道:“你说话吞吞吐吐,你自己也知道他杀错了人,对不对!” 风铃一颤,她当然知道南宫玉树杀错了人,明满天明明已经命陨孤峰崖,如何能够再次死在南宫玉树手中?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件事会惊动猿百炼。 猿百炼恨恨道:“你当然知道,明满天已经死在孤峰崖了,你们更应该知道,明满天的脸上,有着闪电侠留下的刀痕!你们还敢杀错人。”他的拳头捏紧,“明满天是死在……死在那个无行浪子手上的!剑也是无行浪子夺去的,只是你的玉树,杀人也杀得太快了!” 东方苍龙和南宫长万心中一紧,都知道那个无行浪子必与猿百炼深有关系,心中叫苦。南宫玉树无视生命,杀人岂是一个‘快’字可以形容的?东方苍龙道:“看来这是一场误会,小侄只怕是看错了人,一不小心,玉……” 猿百炼大笑,如癫如狂,“不错!看错了人,我倒要看看那个玉树长得什么样,看看他有多大的胆子,能够一不小心,杀了我的儿子!儿子!” 没有人敢说话,儿子,南宫玉树杀死的居然是猿百炼的儿子! 当日孤峰崖一战,明满天重伤大败,哪知前门送狼后门进虎。猿百练的儿子清理门户,将他就地处决,更将那把“暗器”拿走。似乎这位公子居然和明满天一样的风流,居然连花十娘也敢勾引。勾引的结果是,遇上了南宫玉树。玉树当时也同样正在追捕明满天,见到花十娘身旁那个手拿“暗器”的无行浪子,自然就出手了。 猿百炼停下笑声,指着风铃,“杀人不眨眼,他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杀其人,夺其兵,弃尸长江,难道这就是你们中原人么!你,带我见他,带我见他!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猿百练久居“铸剑山庄”之中,十余年都未曾离开,却在儿子死去的消息传来后,重出江湖。他一路向君山进发,却在陆上遇见了风铃。她手中那把“暗器”是自己的作品,当真是太熟悉不过了,猿百练有心查探个中情况,便一路尾随而来。他化身野兽,风铃无从察觉。 风铃呆呆看着天空,眼泪忽然流下,“好,你杀了他吧,可是他已经死了!南宫玉树,南宫玉树已经死了!不,你不能杀他,他不会死的,他,他一定不会死的!” 东方苍龙沉声道:“你明白了吧,她的玉树,就是我们刚才说的南宫玉树,他已经死了,你还要报仇吗?” 猿百炼仿佛被人冰冻住,“他,他,他,死了。他也死了,他也死了……”他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就是为了给儿子报仇,南宫玉树死去,他反而心中空荡荡的,纵然将南宫玉树粉身碎骨,难道能够消减他的伤心于万一?他忽然仰天长嗥,野兽的呼应声在群山间回荡,他大声呼喊,“儿子!儿子啊!”声如狮虎,众人座下骏马都忍不住发抖。这一股悲凉与愤怒,仿佛撕碎了天空的云彩。 大逃杀(五) 深夜,完颜沁还在等待,等待父亲,更是等待雷霆的消息。她相信父亲一定会为了自己饶他不死,但雷霆哥哥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投降呢? 门推开,进来的是完颜亮和完颜郑家奴。完颜郑家奴虽然是奴才,但身为完颜亮的心腹,同样享有自由进出皇宫的权力。两人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服,两人的神态却都很疲惫。 看着完颜沁,完颜亮摇头,“你问郑家奴吧。” 郑家奴皱眉道:“公主,他,奴才没能留下他。” 沁儿惊道:“你,你杀了他!” 郑家奴摇头,他扯开新衣服,露出胸口纵横长短的刀痕,“这些都是他留下的。我几乎在他手上毙命!沁儿,你对他关心,我自然不得不手下留情。” 沁儿且惊且喜,“那他没事!”随即黯然道:“他是不是走了?” 郑家奴摇头,“我不知道,我,当时,什么都看不见。我根本就不知道雷霆去了哪里。” 沁儿黯然低声道:“霆哥哥一定是回去了,他根本早就忘了沁儿。啊!”她忽然惊道:“你怎么知道他叫雷霆?”完颜郑家奴淡淡一笑道:“我知道,皇上也知道。他进入丐帮的第一天,我们就什么都知道了。他叹了一口气,“也只有雷奇峰的儿子,才会有这样的资质。雷刀,他的刀,好恐怖。”郑家奴目光迷离,仿佛又回到了那场战斗中。 太阳渐渐消失,只留下最后的一丝光线,雷霆已经使出了七刀。幻龙掌和怒拳的配合果然天衣无缝,浑然天成。刀君的身上都现出多条血痕,雷霆凭借着两套武学间的牵绊进入“涅槃境”,创造新刀法,刀君却不断用自己的身体作引子,将雷霆的刀引出来,更在自己的身上留下痕迹。 最后一刀,便是幻龙杀,杀无赦!刀气汹涌,卷起遍地泥沙,沙土飞舞,凝成一条金龙,环绕郑家奴全身。巨龙不是杀伤力,雷刀挥下,千雷万霆,刀光无数,要将巨龙千刀万剐!身处垓心的郑家奴此刻完全被一种恐惧捕获。好压抑的恐惧!刀君无惧死亡,但刀意却能够激发潜藏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除了恐惧,就是绝望。雷刀落下,任何人都不会有生存权利。就连神龙都只能在刀光下挣扎,何况战鹰?这最后一式原名叫做“天打雷劈屠真龙”,当年刘邦几乎被这一刀分尸解体。无论速度、力量、还是技巧都不是紫雷刀法中的极致,但那种毁灭屠杀一切的死亡气势,却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瓦解敌人的战意,摧毁敌人的生存意识。 雷刀落下的时候,最后一丝光线死在血光中。漆黑一片,郑家奴坠入地狱。但他没有死,他只是被极度的恐惧俘虏,过了很久,或许有几天,几年,或者是暗无天日的几个世纪,他从黑暗中醒来,太阳重新露出闪耀光芒。但雷霆却不在了,雷刀也不在了,仿佛刚才的战斗不过是一场噩梦。“雷霆,他一定是已经离开了。” 江湖卷47山雨欲来 四十七 山雨欲来 山雨欲来(一) 沁儿沉沉睡去了,她很累了,而且她知道霆哥哥没有事。她太疲倦,她也太希望能够在睡梦中见到星光下的。 筵席摆下,只有完颜亮和郑家奴两人享用。 完颜亮脸上的颓唐已经一扫而空,“郑家奴,虽然我们没有留下东方苍龙的人头,但这一仗大大挫伤了东方苍龙的锐气,只怕他从此一蹶不振,丐帮因而群寇无首,那宋国人可就少了半壁长城了。” 完颜郑家奴躬身道:“一切都是皇上英名,东方苍龙一世枭雄,也无法逃出皇上神机妙算。” 完颜亮大笑道:“郑家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他长饮一口酒,“不错,朕神机妙算,哈哈,东方苍龙都逃不出,宋国还有谁能够逃得出?不过,这样,朕挥兵南下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对手了,寂寞啊。” 郑家奴惊道:“皇上,皇上想要入主中原?” 完颜亮大笑道:“朕想入主中原,难道还是这一两天的事么?朕昨天已经下令,叫施宜生下了油锅。”他见完颜郑家奴一脸迷茫,恨恨道:“施宜生这个狗贼,朕信任他,让他出使宋国,他居然将朕南下的大计泄漏给了宋人!我当然要杀了他,以正朝纲。哼,他倒是聪明,朕什么都没说,他却将一切都猜出来了。” 郑家奴惧道:“皇上,要发兵南下?” 完颜亮点头道:“郑家奴,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朕题的那首诗?”他没有等郑家奴回答,铮的一声,长剑出鞘,“当年曾有人送给朕一副大宋疆土的风景画,那里可真是风景醉人啊!万里书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侧,立马吴山第一峰!”此时的完颜亮眉舞须飞,神采飘扬,长剑在手,一代帝王,风采无限。 郑家奴大惊,站起身来,垂首道:“皇上……大宋建国二百年,根基稳固,能人异士遍布四海,岳鹏举、韩世忠之辈数不可数,皇上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大金国安危难保!况且兴兵南下屠戮生灵,只怕有违王道,皇上……” 完颜亮大怒,拍案道:“放肆!” 郑家奴顿时惶恐,急忙跪下,叩首道:“奴才无知,奴才有罪!”他胸中万千良言欲吐,但见到完颜亮雷霆大动,却连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 完颜亮长剑掷地,“郑家奴,连你也要违逆朕的旨意!”他怒气冲冲,坐了下来。郑家奴跪在地上,颤声道:“奴才……奴才……”他一身武艺,却摄于完颜亮积威之下,始终说不出什么。 完颜亮叹了一口气,“郑家奴,朕知道你是担心朕南下扰民,导致两国生灵涂炭,对不对。但是古往今来开国帝王,为了统一大业,谁没有杀过人?朕此次南下,为的不是兼并南国,为的是解救大宋百姓。宋国皇帝无能臣子贪侫,大宋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朕此次南下,进入宋境,统一四方,此后宋国百姓与金国百姓同是朕的子民,大家和平相处,再也不用兵戎相见,难道不是好事?朕推翻宋帝,难道不是顺应天意?” 郑家奴一时语塞,只觉得完颜亮得话好像没有什么漏洞,但偏偏又一点道理都没有。心知完颜亮决心以下,自己再也没有能力阻止了,只能垂首跪地,黯然道:“臣有罪,请皇上降罪。” 完颜亮站起,拾起地上长剑,弹剑道:“左丞相萧玉,还有尚书令张浩,这两人居然当朝反对朕的计划,朕已经下令杖责了他们了。郑家奴,你是朕的心腹,朕当然不能够处罚你。朕不但不会处罚你,朕更加会重用你。朕的百万大军很快就会集结完毕,到时候,朕会兵分五路,全线出击!朕要你率领其中一路,为朕从海路,拿下临安城!”他轻拍郑家奴肩膀,“宋国能人自然不少,但赵家小儿不会用人,不足为惧,就算他们有什么能人,难道朕的血雨楼,朕的骠骑大将军是吃醋的吗?” 完颜郑家奴奇道:“骠骑大将军?” 完颜亮大笑道:“完颜郑家奴听封!”完颜郑家奴惶恐跪好,“朕今日封你为骠骑大将军,海路大军副都统,从今天起,血雨楼由你全权指挥!”他走出房间,留下完颜郑家奴一个人,郑家奴确实需要安静的时间,完颜亮更加需要安静。皓月当空。郑家奴说得不错,大宋能人的确不少,单单一个血雨楼的确无法抗衡。但是朕的手上还有最后一张王牌!许多年前那几乎被遗忘的力量,即将再次为朕服务,有了金蚁宫的协助,朕便有了对付大宋武林人物的砝码。 一名太监匆忙走到完颜亮身边,“皇上,完颜乌禄大人正在宫门外等候,他想问皇上什么时候启程。” 完颜亮微微一笑,“让他再等等,朕还有一件东西要他带在身边,朕还在等那件东西。” 太监奇道:“什么东西还需要皇上去等?皇上请发下旨意,奴才马上取来。” 完颜亮大笑道:“这个东西是很带刺的,朕在等的,是一张嘴巴。”他的眼中满是得意,“一张可以让完颜纵横死去的嘴巴。” 完颜纵横?难道是那个棋艺天下无双,武功深奥瑰奇的完颜纵横?是那个坚守正道,为了天下苍生能够放弃国别偏见,挺身而出的完颜纵横?难道是那个情深似海,义薄云天的完颜纵横?这样的人有谁杀的了?更何况只是一张嘴? 山雨欲来(二) 司空飞雪正在追击这张嘴。他带着身后上千骑兵步兵追赶这鬼魅一般的两人已经半天了。 前方一骑飞奔而止,“大人,我等已经发现敌人了。他们两人刚刚过桥,逃往冰骨山了!” 司空飞雪大怒道:“他们怎么过的桥?你们没有追上去吗?” 骑兵惊恐道:“大人息怒,只是,那个少年箭法通神,他挡在桥头,兄弟们冲不过去!” 司空飞雪一马鞭抽过去,“胡说!镇守那座桥的不是有两百人么!” 很快,司空飞雪发现镇守那座桥的就不是两百人。大军到达时,通往冰骨山那座木桥已经变成了地狱。冰冷月光下,两百守军此时只剩下区区二十人。一百八十条孤魂被钉在桥头,生存的历史就此静止。他们曾经凶猛无比,但在这死神祝福过的弓箭下,他们根本就没有生存机会。 桥这头血流成河,死者永不超生,生者屎尿齐流,近千人的生力军同样惶恐不安,桥的那头,南宫玉树弓箭在手,迎风傲立,他早已抢过五张弓十多壶箭。背后树林影影幢幢,藏魔匿鬼。树枝横斜在他的背后,有如恶魔蝠翅。夜风骤起,树动影动,袍动发动,但他的手他的腰却有如铁铸,一双眸子冷冷扫过,目光到处,白露寒霜。片语不发,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司空飞雪何许人也,在南宫玉树寒霜目光下仍然心惊胆战。他大声传令,“皇上下令,能生擒此两人者,赏白银百万!本将在此,你们怕什么!” 百万白银!兵丁一生也只怕无法赚上万两白银。富贵驱使,众人浑然忘了死亡威胁,大呼大喝冲向桥头。南宫玉树只是一人,纵然箭法通神,还真的能够同时射杀这么多人? 他真的可以!七弦子箭法无敌天下,南宫玉树却已经青出于蓝。弓弦狂舞,崩崩崩崩,前一箭未至,后一箭又出,月光下连绵不断的长箭连成一条条白练,没有人可以分清哪里是箭头哪里是箭尾。 退,再退!钱很好,但是性命更加宝贵,在这屠宰场里,没有人有心思比较性命和金钱谁高谁低,只有生命本能驱使着无敌天下的军队一步步逃离地狱。 箭雨停下,南宫玉树还是冰雕一座,四周空寂,只有恐惧的呼吸声。没有了路,通往桥头的路上全是尸体,要过桥,就只有爬过去。 又是一声弓啸,这次的箭由司空飞雪射出。他自知无法比得上南宫玉树的弓,但趁南宫玉树消耗过巨的时候偷袭,成功的把握也不小。 司空飞雪射出的疾箭,南宫玉树也不得不躲。脸上完全没有表情,只是淡淡向旁边歪了一子,司空飞雪的箭就落空。(.无弹窗广告) 司空飞雪的武功并不低,多年的苦练,先天的才智,他胸中的真才实学,智慧在南宫玉树之上,但任何人在南宫玉树的面前使用弓箭,都是班门弄斧,唯一的下场只有败,败得狼狈。躲开攻击,冰雕的反击开始,只是一扬手,同时飞出七箭。 司空飞雪唯有躲,三箭落空,一箭射杀坐骑,一箭射爆司空飞雪手中大弓,余下两箭穿透司空飞雪双臂,将他牢牢钉在身后巨石上。 南宫玉树冷冷道:“任何人踏足桥头,死。”他的声音里面没有一点威胁的语气,好像在说着一件家常小事,但话语中的寒气,却可以冻结众人的血液。 没有人敢动。南宫玉树转身,走进漆黑树丛中,冷月横斜,树林的影子吞噬血海。忽地一声,树丛中一箭呼啸而过,一名骑兵顿时倒毙,此人以为南宫玉树已经逃走,只想上去看个究竟,却忘了枪打出头鸟的古训。 走入树丛,南宫玉树再也撑不住,跪倒地上,北宫狼扶住了他。北宫狼也坐在地上,插在他胸口的箭杆折断,箭头却深埋体内。 “北宫长老,这里有我抵挡。你走。” 北宫狼取下弓箭,“不,你走。”他握住南宫玉树的手,“大宋江山以后就要靠你了。你走,老夫将这一条残命留在这里。” 南宫玉树摇头,“你走,我不在,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北宫狼叹气,“你跟帮主小时候一样。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只怕是好不了的了。你走,你还年轻!” 南宫玉树忽然苦笑,他冰雕一样的脸竟然现出从未见过的无奈悲伤,“我还有命么?我早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他扯开胸口衣衫。寒月照耀,他的胸口满是伤痕,但在胸膛上却有一道比伤口更可怕更诡异的黑迹,有如一条毒蛇,爬向南宫玉树心脏。“你看见了吗?我一出生就已经死了。这种病连神农一笑都无法治疗!我会莫名其妙的发病,发病的时候血脉逆流经脉错乱骨骼收缩,死亡也莫过于此!神农一笑告诉我,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早晚也只是一个死人!” 难怪他会这么冷,难怪他会如此漠视死亡!他早已习惯与死亡为伴,他早就是地狱的常客。死亡对他,是不是本来就是一种解脱? 他居然还在笑,苦笑,“我本来就不该活着,我活着,就是诅咒!” 山雨欲来(三) 八月三十。 迎着朝阳,完颜亮的心情格外的好。面前就是大海,是万马千军的人海。六十万大军整装待发,甲明袍鲜,刀狰剑狞,等待着他们的统率登场。 此刻的完颜亮也是一身戎装,他走出帐篷,登上准备好的高台。遥望四周,完颜亮长剑出鞘,顿时大军欢声雷动。 完颜亮说话的时候,天地顿时就安静了。居高临下,他大声问道:“朕的勇士们,告诉朕,在这个世界上,哪个国家,是最强大的!”他高声问话,四方山谷传来回音阵阵。 没有犹豫,台下传出潮水一般的喊声,“大金国!大金国!”喊声夹着回音,声浪汹涌。 完颜亮又大声喊道:“那你们告诉朕!哪个国家的子民,最勇敢,最智慧!” 毫无疑问,“大金国”的喊声充塞世界,不少兵士高举兵刃,身为大金国的子民,他们有自傲的权力。 “那你们告诉朕,哪个国家,是最美丽的!”完颜亮的声音更加大了。但这次的回答声音不怎么大了。大金国地处边疆,气候土地都无法与江南相比,自然大金国就不怎么美丽了,但谁敢在皇上面前喊一声“大宋”? “你们再告诉朕,哪个国家,有最富饶的土地?哪个国家有最绚丽的文化?哪个国家有最多的牛羊?”他一句一句问,回答声却一句比一句小,到了最后根本毫无声响。 完颜亮大声喊道:“告诉你们,是大宋国!大宋国有最美丽的风景,最富饶的土地,有最绚丽的文化!”他的目光扫视,“那又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低贱的宋国人可以坐享这一切,而我们最强大,最勇敢,最智慧的大金国人,却要困在这贫瘠寒冷的土地上?为什么他们可以坐在高大华丽的厅堂中,叫我们畜生,叫我们蛮夷?” 没有人回答,但众士兵的脸上都开始现出不服的神色,仿佛怪罪命运不公,生来就不平等。 完颜亮挥舞长剑,“朕告诉你们!大金国人生来就应该活得比宋国人好,宋国人生来就是奴隶!我们既然是神的杰作,我们就应该过最好的生活!朕的勇士们!大宋的黄金美酒,牛羊女人正等着我们去拿,那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的,只要你们争取!”没有更煽动人心的话语了,六十万大军狂呼万岁,地动山摇。 完颜亮振臂大呼,“挥师南进!统一天下!”台下六十万大军一起高呼,“挥师南进!统一天下!挥师南进!统一天下!挥师南进!统一天下!”满天云霞都在呼声中飞散,惶恐失措。 站在最高处,完颜亮伸出手,透过无数山林,他仿佛看见临安的皇宫园林,雕梁画栋,这一切,都在朕的手中!朕的手指合上,就是整个世界! 高台下,完颜郑家奴也在人群中。他的盔甲很漂亮,但偏偏太寒冷。看着高台上的完颜亮,他忽然觉得好沉重好压抑。他好像忽然听见雷霆跟他说过的话。“当日的刀君是堂堂正正的汉子,是自由的雄鹰,今日的郑家奴,却不过是一个奴才!鹰扬刀既然号称天下最自由的刀,自然不会在失去自由的奴才手中发挥威力!”难道我真的不自由吗?不对,我是皇上的奴才,我在皇上的身边就是自由,我是,我是鹰,是最自由的神鹰! 但是我自由吗? 郑家奴叹了一口气。仰起头,他看见狭小的天地,云层中,仿佛有一只雄鹰,苍凉孤傲地飞翔。 一声鹰啸,响彻君山。一名弟子伸出手,苍鹰降落,停在他地手腕上。鹰腿上是一封千里告急。 这名弟子急忙奔向山林深处,翠竹掩映下的,是丐帮领导议事的大厅,最为神圣的墨星堂。丐帮第一代掌门龙亭怒在此坐化后,这里就成为了圣地。 今日的圣地内,十余人走成一圈,居然不止有丐帮的领导。丐帮帮主东方苍龙不在其中,主持会议的是长老龙香。她的确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丧子之痛藏在心里,因为家国危机已不容她再浪费时间。 席间居然是武林几大门派的掌门,南少林、崆峒、峨嵋、昆仑赫然在其中。他们已经商量了很久了,远方传来的消息使他们忧心忡忡。无敌当世的东方苍龙也惨败在完颜亮的阴谋下,代表民族光荣的《紫剑录》再次落入敌手,更可怕的是那远方传来的,金国强大部队集结的声音,完颜亮急不可耐的准备崭露他的野心。 一名丐帮弟子飞奔而至,他取来鹰身上的信息。展开送来的帛书,龙香深锁的愁眉更加黯淡。“完颜亮已经聚集了三十二路总管军,足足有一百万。他已经兵分四路进攻大宋来了。”众掌门面面相觑,没想到完颜亮的军队来得这么快。 少林掌门苦痴恨恨道:“他来得好,贫僧已经将少林所有的武僧率领过来,只要他敢发兵,我就与他玉石俱焚!”青城掌门青竹子微微摇头,冷冷道:“可惜他是百万大军,只怕大师你没见到玉,石头就给磨光了。”苦痴黯然叹息,一百万的军队,投鞭可断长江,如此大的军力,单单依靠羸弱的宋军,如何抵御?但武林中的力量,又如何能直接抗衡这铁骑? 龙香淡淡打断两人,“完颜亮率领32总管,60万兵力,分四路大举南侵。东路,完颜亮亲自率领,由寿春攻淮南。中路,刘萼、仆散乌者率领,自蔡州南攻荆襄。西路,徒单合喜、张中彦率领,自凤翔攻大散关。海路,苏保衡和完颜郑家奴率水军由海道直取临安,势在一举灭亡大宋。”众掌门心下一凛,大军进取临安,那就是尖刀直刺首级。大宋朝廷只怕会惊惧交加甚至迁都,到时候各地的抗击无法统一调度,如何胜过百万雄师? 崆峒掌门凌波道人沉吟道:“依我看,大散关兵强马壮,守将吴磷乃是不世宿将,有他镇守,大散关短期内不会失陷。”峨嵋掌门人寒梅师太点头道:“贫尼以为大散关固然安全,淮南地区也是安全的,前有淮河天险,后有张俊把守,只怕完颜亮他攻不破。” 龙香点头道:“师父师叔们说得不错,糊涂先生也是这个意思。”众掌门同时一喜,“糊涂先生可有信息?”糊涂智慧当世无双,更何况他身后还有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胡大先生,有他相助,众人信心倍增。“不错,糊涂先生早已猜到完颜亮狼子野心,更传书给我帮以破解之策。大散关、淮南可安守,荆襄告急,他希望众位掌门率领门下弟子支援危机,丐帮将组成十万大军奔赴前线。此外,我等要加紧联系所有隐居的前辈高人,增强实力!至于京城之围,丐帮短期内还可以组成五万兵力,由帮主率领,抵御外敌!”丐帮不愧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众早已过了百万。但丐帮弟子良莠不齐且遍布四海不易集合,故此短期内只能凑齐十五万大军。但这个数字也已经远远超过了各大门派了。 凌波道人皱眉,担忧道:“京师重地,五万人马如何解围?而且贵帮主如今身在何方?” “京师虽然危险,但海州李宝才干过人,未必便败。而且,我们还有援兵!糊涂先生此刻只怕正和家兄在一起,搜集力量,拱卫临安。” 苦痴奇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哪里还有力量可以搜集起来?” 龙香遥望窗外,神色悠然,“山雨欲来风满楼,如今风云变幻,不正是龙腾之际?” 按:有关施宜生(公元?年至一一六〇年),原名奎,字明望,邵武(中州集作浦城)人。屡举不第,宋政和四年,(公元一一一四年)为颍州教官,从赵德麟游。金兵入汴,宜生投刘豫后入金为翰林学士。使宋,宋臣以张烹接待,以同乡之情,换取金国机密。宜生意动乃为庚语道:“今日北风甚劲。”又以笔扣几道:“笔来,笔来!”(必来)于是宋始警备。使还,其副使以开,金人烹之。宜生工诗,自号三住老人,(补辽金元艺文志作三桂老人)有集传世。 有关完颜亮南侵的过程(到目前的动态):(摘自《影响中国的100次战争》,作者张秀平/毛元佑/黄朴民) 采石之战是南宋宋军抗金斗争的重要战役。此战发生于绍兴末年,公元1161。 绍兴和议后,金统治者灭亡宋朝的梦幻并未破灭。1148年,金兀术死去,海陵王完颜亮当右丞相。次年,完颜亮发动宫廷政变,杀死金熙宗,自立为帝。他梦想一举灭宋,尽享江南繁华。1132年,命张浩等大修燕京宫室,次年从上京迁都燕京,命名中都大府。接着又营汴京,准备逐步南迁,直逼南宋。完颜亮迁都,一方面是为了加强对河东、河北及中原地区的统治,另一方面是为了便利对南宋的军事进攻。 1159年正月,宋、金贸易的榷场,除泗州一处外,全部被金停止。二月,完颜亮命户部尚书苏保衡等于通州造战船,并调集诸路猛安谋克军以及契丹、奚人年25以上50以下者从军,共50余万人。又命诸路大造兵器,征调军马,共征到马56万余匹。1160年,签发各路汉军和水手,得3万人。同时,加紧修建开封的宫殿,作为南侵的前进基地。 1161年七月,完颜亮迁都汴京。九月,完颜亮自将32总管,60万兵力,分四路大举南侵。东路,完颜亮亲自率领,由寿春攻淮南。中路,刘萼、仆散乌者率领,自蔡州南攻荆襄。西路,徒单合喜、张中彦率领,自凤翔攻大散关。海路,苏保衡、完颜郑家率水军由海道直取临安,势在一举灭亡南宋。 79反客为主 七十九 反客为主 反客为主(一) 黄昏中的飞鱼岛烟波妖娆,夕阳映照海水,仿如金蛇翻腾。海风吹拂,送来喜庆的味道和美酒的香气。 金蚁宫算不上喜庆。宫中好手出征南疆之时,金蚁宫宫主居然带着云舞去了东京,找完颜乌禄索要《紫剑录》去了,导致宫中后防松懈,只有丁不生一人主持大局。南宫玉树险死还生,雷奇峰牢中发威,两人大闹一场,更将水堂一众俘虏放了大半。好歹等两位瘟神离岛,宫中叛变平息。赵嫣然和楚迎风的残兵回来的时候,偌大一个金蚁宫居然已是满目疮痍。赵嫣然气炸了,将水堂的俘虏杀得一个不剩。 沦落到这个状况的金蚁宫,哪里还有什么喜庆的事情? 这件很喜庆的事情其实大多数人一生都会经历,但通常都不会太多。金蚁宫人难得有金榜题名时,所以洞房花烛夜就更隆重了。这次的主角是我们的楚迎风,新郎官的衣服显然太紧,他觉得很别扭,但一想到喝完了酒就要面对那个油漆味特别浓烈的房间,他就更别扭了。新娘子端坐一旁,她从今天中午开始就一句话都没有说了,很难想象一个人头顶这么多这么重的珠花,脸上还蒙着这曾莫名其妙的红布,坐了半天居然还不嫌闷。如果说婚姻的意义在于将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培养成一个勤俭持家任劳任怨的工作机器,很显然在婚礼开始的时候,训练就拉开帷幕了。 楚迎风心里很紧张,他当然有紧张的理由,这种事一般情况下是很难再接再厉的,如果婚礼出了什么乱子没有表现好,很难下次努力的。紧张的时候楚迎风就会喝酒,于是他一杯一杯的和金蚁宫众人干,直到现在他才开始后悔自己千杯不醉的酒量,美酒下肚,却变成汗滴渗出额头。于是新郎官不断敬酒,或许醉酒之后他会放轻松一点,于是早就拜过了天地到了晚上都还没有入洞房。于是金蚁宫近百名首脑在金蚁大殿内磨蹭时日,喝得昏天黑地。 楚迎风又给徒单赫倒了一杯酒,“满饮此杯。”他也不想为什么要给他敬酒,一口喝下自己金樽中的佳酿。徒单赫连忙也灌了自己一杯,他在江南死里逃生,现在居然酒量都大不如从前了。远远一旁的一桌酒席上只有两个人,他们看着楚迎风都觉得好笑。赵嫣然笑靥如花,眼波光转,看着丁不生。丁不生依然戴着那个青铜面具,用面具露出的嘴慢慢啜着美酒。 赵嫣然幽幽道:“唉,连我的两个徒弟都成亲了,我这个做师父的却还没有嫁人,只怕再老下去,某人就不要我了。”丁不生仿佛没有听见,冷冷看着夜空。他缓缓道:“岛上的设施已经修理的差不多了,我看我们要添置战船,应对武林盟的进攻了。”赵嫣然叹道:“你每次都这么扫兴。”丁不生摇头道:“嫣然,完颜乌禄没有《紫剑录》,你的身子也难以治好。我是为你担心。”赵嫣然很是感动,柔声道:“你不要对我太好,我只怕我真的没救了。”丁不生道:“你何需担心?那个血雨楼主司空飞雪不是已经答应将《紫剑录》送上来么?”赵嫣然缓缓点头,“这个司空飞雪,本是完颜亮忠心走狗,哪知居然变得这么快,一会儿工夫就攀上了完颜雍,现在倒是深的宠信。不生,我对他很是担心。” 丁不生淡淡道:“你担心他不将《紫剑录》送过来?”赵嫣然道:“金蚁宫一直都不听朝廷号令,完颜亮算是大度皇帝,所以希望与我们合作,但完颜雍气量狭小,更在金蚁宫大受屈辱,我担心他想灭掉我们。《紫剑录》良久不至,只怕有问题。他现在要对付我们,并非难事,南朝一战,宫中精锐伤亡甚多,而宋国武林盟已经成立,敌强我弱。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宋国武林盟会派人进攻我们。” 丁不生点头道:“南宫玉树和雷奇峰的外逃,本宫的地址几十年来一直不为人知,现在却已经大白于天下。我看,我们还是早点想办法挖掘出西楚霸王的宝藏,然后再寻找一块根基。只是,若是连大金国也抛弃我们,金蚁宫本来的意义就不复存在了。” 赵嫣然咬牙道:“对,我们是得尽快转移阵地,若是朝廷也抛弃我们,若是朝廷也抛弃我们……”她思量万千,长叹道:“那我们就不再是大金国的人了。大金国抛弃我们,我们就另觅岛屿,在海外建国,也未尝不是好事。”丁不生柔声道:“那也好,我们找一个小岛住下来,再也不理会这些烦人的政治了。那时候,我让他们把你打扮得比今天的新娘子还要美。”赵嫣然嫣然道:“都已经是老婆子了,还美什么?”两人相视低笑,一时之间,柔情无限。丁不生道:“武林盟若是小队人马前来挑衅,马上让他灰飞烟灭,若是大军出动,我们不可能不知道。萧天元还留在南朝,他会给我们提供信息,司空飞雪若是还没有与我们为敌,也会通知我们的。何况就算南朝武人真的来了,我这飞鱼岛依然是铜墙铁壁,几十年来对付倭寇,都从来没有外人能踏上飞鱼岛一步。” 此时金蚁宫五殿将军已有两人身死,一人被俘,耶律玉函身在江南,飞鱼岛上只有徒单赫一人。赵嫣然简拔贤能,另选三人担当将军。潜龙岛损伤深重,众人都是苦中作乐。新任青铜殿将军向楚迎风敬酒,“楚公子,江南一役,卑职性命难保,若非你相救,此刻已然身在阴曹。请满饮此杯,卑职这条性命日后就交给你了。” 只听一声暴喝:“好!”语音刚落,一支箭从大殿门外掠过,砰的一声射穿青铜殿将军,箭上力量太大,又射穿他身后一人,撞进大殿花岗岩大石砌成的墙壁上,嗡嗡作响,青铜殿最近流年不利,将军都是死得极快。众人大惊失色,这箭上的手劲大得异乎寻常。楚迎风大怒道:“是谁!暗箭伤人,卑鄙!” 话音一落,一个高大身躯从门外射了进来,大骂道:“你还好意思说!”人在半空抛去手中弓箭,铮的一声背后大刀出鞘,恶狠狠地向楚迎风坠落。楚迎风身为新郎,手无寸铁,将面前一桌酒菜全抛上去接招。长刀砍落,疾风如刃,将桌面切为两半,满桌盘碟碗筷四散,刀势不衰,砍在地上,坚硬的地板顿时满是裂痕。 楚迎风骂道:“又是你,雷霆!你又来干什么?”来人若不是雷霆,天下又有何人有如此壮阔的一刀?楚迎风大喝一声,将身边一只高脚烛台提起,连蜡烛都不撤了,直接向雷霆胸腹要穴点去。雷霆大骂道:“我只道你是个汉子,原来也乘人之危!”口中说话,手上也没有闲着,雷刀将烛台削为两截,更将楚迎风逼退。本来楚迎风也是当世高手,长剑在手,一样横行天下。但世上又有几个新郎会在婚宴上带着兵刃?他赤手空拳,如何能够挡住雷刀之威?一旁的赵嫣然大惊道:“你怎么来的!啊,你的伤好了,是怎么医治的?”星眸赶回金蚁宫向赵嫣然求《紫剑录》,诉说了雷霆因异种真气碰撞而受伤之事。此刻雷霆生龙活虎,自然是南朝高手找到了解救的方法了。忽听远处叮叮咚咚铃声传来,那是岛上的警报,意思是有人闯岛。如今警报才响,闯岛之人都已经到了大殿。 金蚁大殿中人才济济,雷霆武功再高也无法横行太久,偏偏众人都没有带着兵刃,在雷刀面前哪里敢多话?楚迎风大喝一声,抡起大殿中一个石制板凳,与雷刀硬撞。这石凳虽然甚是不趁手,但单纯角力,却甚是管用。楚迎风骂道:“我什么时候乘人之危了!”雷霆骂道:“废话,你是使了什么阴谋诡计,骗得星眸嫁给你!”雷霆又怒又妒,将楚迎风震开。此时金蚁宫一众高手都围了上来,雷霆大刀开路,扫开众人,冲到新娘面前,抱着她撞开众人,退到大殿门口。雷霆大怒道:“星眸是我的女人,你凭什么娶她!”他将新娘放在地上,扯下她面上红布。 好美的新娘,烟眉星目,画中碧玉,仿佛云中仙子,九天玄女。 可惜就是不是星眸。 云舞瞪大眼睛,奇道:“你是雷霆?你怎么来的?你干什么?”雷霆目瞪口呆,说道:“那个,这个,你……你怎么和他成亲?” 楚迎风大骂道:“要你管,我和我师妹成亲,与你何干!”他大怒之下,将石凳向雷霆扔了过来,雷霆闪身躲过,楚迎风已然扑了上来。两大高手坠进门外的黑暗之中,只听雷霆的声音传来,“楚兄,那个,百年好……” 反客为主(二) 殿中众高手都是老江湖了,心中同时有了一个念头:宋人偷袭金蚁宫!赵嫣然心头震怒,却冷静发令,“所有人,列成防御队形,随本宫主出殿,五殿将军、副将,立刻回各殿驻地,率领手中所有人马,保卫金蚁宫。本宫要亲临擎天塔,指挥战斗!”当下这数百人冲出大殿门口。只见雷霆与楚迎风已然不知去向,大殿四周却围着紧紧一层人马,眼见僧俗具备,老少咸集,身手看来都不弱。一人身背六口长剑,黄衫短须,正是黄天荡。他大喝道:“放箭!”只见四面八方箭如急雨,纷纷而来。赵嫣然皱眉道:“我们被包围了,从北面突围!”帮中全部领命,北面多是少林五台的好手,出身佛门,手下也不是太狠,易于突围。 当日雷霆真气纠缠,几乎丧命,却有南宫玉树与黄天荡两人相助,将泾渭混同练成,赵嫣然种在他体内的那一份内功全部化同化。他心忧星眸安全,要闯进金蚁宫,抱得美人归。东方苍龙下令封黄天荡、雷霆、南宫玉树三人为先锋,即刻集结大军,姬三味调来海船,与李显忠拨来的几艘大船合并,率领一万人众,偷袭金蚁宫。船队日夜兼程,装成商船模样,却在飞鱼岛外五十里停止。等到晚上才放下两百只小船,六百高手由先锋率领,分三路进取飞鱼岛。从东、南、北三个方向登陆,第一时间将岛上关口连根拔起。雷奇峰的地图在手,金蚁宫一切防御系统变得透明,六百精锐摧枯拉朽,转眼之间就将最外一层的暗哨探子全部剿灭。接着徐徐前行。雷霆抓到一个巡夜士卒,神农一笑施展“摄魂夺魄”,从他嘴里套取消息。原来今夜金蚁宫宫主两名弟子成亲,全宫领导都在金蚁大殿之中。雷霆不听则已,一听怒气冲霄,孤身单刀去营救星眸。另一边黄天荡也从俘虏嘴中撬出此事,金蚁宫首领都在大殿之中,正是一网打尽的好机会,他自然率领手下两百人包围了金蚁大殿。刚刚赶到,只见两人扭打一团,一眨眼就滚得远远的,这两人武功不弱,却毫无高手风度,一边扭打一边互相谩骂。 他刚刚摆好队伍,赵嫣然众人就冲了过来。围住金蚁宫的两百人都算是高手,其中更有五十名得七弦子亲自传授箭术,战力非同小可。但大殿之中两百多人是金蚁宫中的最高领导,更是非同小可。非同小可自然拦不住更是非同小可了,这两百人冲破封锁,竟然都是毫发无损。黄天荡率领众人穷追而去。 冲出金蚁大殿外的树林屏障,四周的景象让金蚁宫众人肝胆俱裂,大殿之内是其乐融融,金蚁宫其他的建筑却是焰光焚天。所谓大殿点灯,民房放火。东面、南面、北面三处火起,更点燃岛上无数草木,火焰连绵扩散。武林盟先锋六百人偷袭的出奇容易,此刻的金蚁宫阵脚大乱。 远处海面上远远驶来东方苍龙带领的船队,毫无阻拦的登陆靠岸。左右两军各三千人从南北两面进发,浩浩荡荡,见人就砍。岛上火起,金蚁宫上两万人立刻知晓,从睡梦中醒来,各取武器,有的冲上树林,野地杀敌,有的藏身街道,展开巷战。金蚁宫人训练有素,但宋人来得实在太快,数千人士气如虹,金蚁宫血流漂橹。 金蚁宫那两百领袖六神无主,本来这两万人都训练有素,调度起来如臂使指,但全军统率都在这里,两万人马没有领导,各自为阵,自然威力倍减。整个岛上乱糟糟一团,金蚁宫人全部处在挨打状态。 远处丛林之中,楚迎风大发神威,扯起一株大树向雷霆砸过,雷霆闪身退避,大声道:“快说,星眸在哪里?”他误会楚迎风,心中有愧,楚迎风却是得理不饶人,又是大树砸过来,雷霆纵身跳到树上,问道:“你究竟累不累?” 楚迎风冷哼一声,将大树扔掉,“你带人来围剿金蚁宫?”雷霆摇头道:“就是我不来,照样有人来。”楚迎风大骂道:“你个天杀的!”他长叹一声道:“星眸身在大牢,你快去救她。你若是不来,师父说不定真的把她杀了。”雷霆大喜,随其奇道:“你为什么告诉我?”楚迎风骂道:“废话,我不告诉你,师妹不活了?”雷霆笑道:“你不想娶星眸了?”楚迎风又骂道:“笨猪,我要娶星眸的话,我又娶云舞干什么?你快滚吧,把师妹救出去,以后不要再回来了!”他懒得再理会雷霆,向火起之处冲去,大喝道:“狗贼!楚迎风来也!” 雷霆忽然在他背后喊道:“大牢在哪里?”他在金蚁宫虽然待过一些时日,却从不知道大牢在哪里。但楚迎风踪影全无,早就不见,不知到哪里抵抗来犯去了。此人虽是金蚁宫人,但行事光明磊落,倒也是一条汉子。雷霆苦笑一声,四处寻觅大牢之所在。 金蚁宫五殿将军,分别掌管四千人马,五殿守卫东西南北中五处方位,赵嫣然一声令下,五殿将军带着本部的副偏官员向四处散去。可怜信任青铜殿将军刚刚上任三天便惨遭杀害,青铜殿守卫的西方无人带兵,赵嫣然唯有命青铜殿副将升任将军。楚迎风四处追杀大宋武林人士,以他武功,抢到一口长剑,立刻就有如羊入虎口,杀了数人之后,南宫玉树舞剑迎上。一个南宫玉树已然难以对付,再加上他身边无数大宋豪杰,如何对付?好容易碰上赵嫣然,将众人击退。楚迎风杀出重围,又向北而去,却又碰上黄天荡率领大队人马,一阵混战,楚迎风长剑震断,唯有夺路而逃。在丛林中辗转来回,居然又与赵嫣然碰到了一起。此时诸殿将领只怕都已经亲临战场,但三面烈火却毫无受遏之状,更听喊杀之声远远传来,原来东方苍龙率领的两千人马又从东岸登陆了。众人登高举目,东面大军如潮水一般泛滥,火焰熊熊,更有燎原之状。 反客为主(三) 这种闪击战术赵嫣然也用过,当日水月内乱,月堂高手将水堂主力杀得差不多了,完颜纵横才有所警觉。想不到报应不爽,想不到报应的这么快。这批高层人员大半都是五殿领导,一下就散去了大半。赵嫣然身边只有云舞、丁不生和四十多名散人,身边无有兵丁,四面雄兵来袭,饶是赵嫣然女中豪杰,也不禁胆寒。她审时度势,沉声道:“诸位元老,你们告诉本宫主,这潜龙岛,咱们还守得住吗?”众人面面相觑,半数都在摇头,其他都在沉默。敌人来得这么突然,金蚁宫无数高手居然毫无提防,岛上无数机关陷阱形同虚设,可见敌人对金蚁宫的了解程度远远大过众人的猜想。一名长须老者长叹道:“我们丝毫消息都没有得到,看来耶律玉函他出了事。宋人来的至少有上万人马,如此大队人马汹涌而来,我们居然没有半点防备,可见,可见不但萧长老出了事,就连司空飞雪,也已经背叛我们了。司空飞雪现在是新皇上完颜雍的人,他都抛弃我们,看来,看来连大金国都抛弃了我们。” 众人心头沉痛,完颜雍新近登基,他对金蚁宫是什么态度一直都是众人最担心的事情。本来岛上众人有国不能归,有家不能回,但终究是大金国朝廷承认的大金国金蚁宫成员,至少这些人还是有一个国家可以思念,有一个根可以坚守。但若是大金国连金蚁宫都不承认了,那我们算什么?我们没有国家了,我们没有民族了,那个时候我们还能怎么样,我们连亡国奴都不如! 赵嫣然长叹一声道:“嫣然也是这样想的,我们是这个世界最精英的特务组织,但现在我们的国家都已经抛弃我们了,我们已经,什么都不是了。诸位元老,听我号令,仆散大石,纥石烈乌者,张然,术虎高,萧孝谨,你们五人轻功最高,分别通知金木水火土五殿人马,全体向南岸撤退,我们从南岸登船,全线转移。”一人奇道:“南岸有大队敌寇,为何不去西岸?西岸尚未有军队登陆。”赵嫣然摇头道:“敌人从大陆而来,最近的就应该是西岸,他们为什么不从西岸登陆?西岸一定有大批队伍在等着我们自投罗网!”众人恍然大悟。果不其然,西岸正是七弦子率领的四千大军,早已弯弓搭箭,静待敌寇,却不料这番计划让赵嫣然看穿了。白等了一场。 赵嫣然说道:“迎风,跪下!”楚迎风跪下领命。赵嫣然说道:“我赵嫣然今日正式任命你为金蚁宫第五任宫主,你要率领大家,找到西楚霸王的宝藏,重建金蚁宫!”楚迎风道:“那师父你呢?”赵嫣然淡淡道:“师父另有安排,楚迎风,接令!”她取出金蚁令,珍重而且郑重地交给楚迎风。“迎风,你率领大家从南岸突围,你们一批乘坐我们在南岸的船只,另一批抢走敌人的船只,全线转移。南方有无数岛屿,足可避难!师父要炸沉这座岛屿。”丁不生淡淡道:“本座陪宫主一起。有本座的易容术,你们大可放心我俩安全。”赵嫣然朝他柔视一眼,说道:“当年建立这做岛屿的时候,辽国的皇帝就在岛上埋下了无数炸药黑油,以备危急之时玉石俱焚。可惜他没有机会用上,今天本宫主却要给宋人尝尝了。” 80钓鱼台 八十 钓鱼台 钓鱼台(一) 确切地说,雷霆还从来没有到过任何一所大牢,他曾经到过几个州府的牢房,那时候他不小心打赌输了,欠了风满楼很多银子,如果不交银子的话,雷霆就必须当众喊风满楼一声大哥,我们的雷霆当然不会不交银子了,毕竟饿死事小,丢面子事大。于是他躲进了湖北大牢之中,开始了赚钱的勾当。他帮助里面的贼人越狱,贼人给了他一笔钱,他马上自己也越狱,等到州官发出缉捕令,又将贼人擒回,得了赏金。这样才还清了外债。但马上他又醉酒闹事,将州官的大牢砸的个稀巴烂,将里面的人全部放了出来。 当时他以为那样的监牢已经算是很大了的。但现在才发现金蚁宫的大牢才是真正的大牢。大牢也许还不是那么那么大,但是真黑。雷霆于是更加生气更加着急,这么黑,星眸怎么办? 大牢当然也有狱卒,金蚁宫的狱卒大概是天下武功最为高强的了。他们现在正在雷刀的威之下点起火把。远处交战杀伐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雷霆大喊道:“星眸,在哪里?”他眼见大牢中关押无数囚犯,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人人都放出来。牢中都是去年水堂的俘虏,雷奇峰与南宫玉树逃出金蚁宫时,曾将他们放了,他们在岛上作乱很久,最后又被赵嫣然捕获,砍了其中一半,另外一半又被扔进了监狱。 这些人听闻外面杀伐之声,早就警觉,却一句话都不说。他们有的身受重伤,有的则是武功全失,铁门则足足有碗口粗细,是以一直逃不出去。眼见有人劫狱,也不多言,一个个话也不说,傲然离开,最多只是向雷霆抱抱拳而已。雷霆大是奇怪,却没有时间理会他们,一面走向监狱深处,一面大声呼叫。只听一人淡淡道:“你是什么人?找星眸干什么?”雷霆一愣,举火细看,只见说话者满脸胡须,看来被关押了很久,但年纪却不是很大,最多四十多而已。雷霆奇道:“门都打开了,你怎么还不走?” 那人傲然道:“我至少要知道是谁放了我……又是你,你怎么又回来了?……呃,不是,你不是他。”雷霆奇道:“我不是‘他’?‘他’是谁?”那人淡淡道:“只是样子有点像而已,他是上次放我出去的人,你多问什么?你又不认识他。”雷霆大笑道:“我雷霆走遍天下,却从未遇见你这么横的囚犯。”那人懒洋洋道:“雷霆?你也姓雷?难道你是他亲戚?”雷霆摇头道:“那个他倒地是谁呀?”那人长叹道:“战虎,雷奇峰。”雷霆皱眉,走进他那个房间,刀指那人咽喉,“你如何认识我父亲?”那人一愣,随即说道:“你父亲,也是,两父子一样的胆大,差不多的样子,一样的横。你老子去年将我们放了出去,不过姓魏的不走运,又被捉了回来。”雷霆道:“原来如此。既然我爹救过你,我也不能不救你,怎么还不出去?”那人懒懒道:“姓魏的想出去就出去,还需要你废话?”雷霆只觉此人不可理喻,问道:“你知道星眸身在何处?”姓魏的道:“你找那小丫头什么事?”雷霆骂道:“你快说,我找我老婆,你有没有意见?” 姓魏的大笑道:“原来是色胆包天到金蚁宫来找老婆来了。有意思。好,年轻人,你放我出去,我就带你见星眸。”雷霆怒道:“我都放了你,你自己不出去而已。”姓魏的摇头苦笑,拔开肩头长发,露出那恐怖的一对肩膀。他的肩膀也不见得比别人的要更加宽阔,却要恐怖的多。他的肩膀上居然有两个洞,一对铁环贯穿其间铁环上更附有铁链,连在墙上。原来此人武艺高强,金蚁宫人为了困住他,将他一对琵琶骨锁住。雷霆皱眉道:“你是什么人,居然被看管得如此严密?”那人长叹一声,说道:“我只是个出卖朋友,猪狗不如的畜生。[.超多好看小说]”雷霆懒得听他废话,雷刀如电在姓魏的两肩疾刺,姓魏的安若泰山。只听乒乒两声,铁环断裂。又是乒的一声,却是牢门大关的声音,狱卒不受雷刀威胁,自然关上铁门,困住他们两人。 姓魏的来了一声国骂,将深入双肩肌肉的铁环生生扯了出来。这一下,本已开始愈合的双肩创口又裂开,鲜血淋漓。姓魏的毫不在意,用力一扯,粗大铁链随手而脱,随手一挥,缠住狱卒咽喉,将他卷了过来,“妈的,臭小子,开门!” 擎天塔是岛上最高的建筑,其实也是岛上最“深”的建筑。走下第一层的暗道,赵嫣然与丁不生两人蜿蜒而下,来到地底深处。一路上赵嫣然不敢点燃火把,取出一颗巨大夜明珠照明道路。地底之下,只见放眼望去的是一个个一堆堆箱子,空气中散发着霉臭的气味,想来这些东西已经放了很久了。 赵嫣然叹道:“飞鱼岛底下暗流奔涌,这块地方就是岛上最脆弱的地方。耶律延喜没有机会逃到这里来,这个秘密从来都只有两堂堂主知道。我只要将这两万斤炸药一起点燃,就算这个岛不沉下去,海水也会从炸出的通道之中涌出,将宋兵淹没。” 丁不生叹道:“飞鱼岛是你毕生心血,你舍得?”赵嫣然叹道:“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两人相顾默然。赵嫣然将最前面几个箱子打碎,大堆大堆的火药流了一地。又取出几根带子,分别埋在火药之中,两人拾阶而上,丝带越放越长,一直延伸到塔上第一层。 赵嫣然淡淡道:“这些丝带是专门制作的,它们烧得很慢,但却决不会停止。我们快一点,在爆炸开始前离岛。”她盯着丁不生,忽然凄然道:“我们可能会死,你还不让我看看你的脸?”丁不生摇头道:“我们不会死。我早有准备。”他从怀中取出许多奇异物事,居然还包括两张人皮面具。“嫣然,我会把你装扮成一个美丽的女人,一个大宋武林都认识的人。你很想看我的真面目么?很快,很快我就会让你看到。” “牢房有很多种,我们刚才见过的是最低级的牢房。星眸怎么说也是宫主的徒弟,虽然犯了罪,住的还是最高级的牢房。” 钓鱼台(二) 雷霆现在觉得姓魏的这句话说的真是有道理,原来牢房也可以更美的。这哪里是什么牢房?这根本就是香闺一座!外面虽然是杀声震天,走廊中却是寂静无语。退门,雷霆走进了那间香闺。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真的没有进过女孩子的香闺,嗯,也不算,上次追捕明满天的时候,曾经闯进过商王爷千金的房子,不过他一进去就撞破了一面墙,那个闺房是何模样,是香是臭,他全都没有搞清楚。沁儿的闺房他也进去过,不过那里玉人都已经离开了很久,想来也没有那么香了。雷霆忽然想笑,为什么越接近星眸,他越容易想起沁儿?沁儿,你还好么?完颜雍曾经答应了雷霆,沁儿是他的女儿,他一定会对她比完颜亮对她更好。雷霆摇了摇脑袋,想要将不应该想的东西甩出来。 让我们再提醒一句,现在是半晚,第二,这个高级的牢房之中是非常安静的,所以结论就是星眸多半正在休息。 结论正确。 雷霆小心翼翼坐在床沿,他当然没有读过《睡美人》,而且作者更不确定公元1162年这本童话写出来没有。雷霆不笨,但雷霆就算想到了相似的情节,姓魏的睁大眼睛看着他们两人,他也没有足够的脸皮去表演。 所以他只是轻轻抚摸星眸如玉脸庞,看着她睁开明星一样明亮的双眼。星眸睁大眼睛,忽然伸出手在雷霆手上用力一掐。雷霆的感觉系统并不麻木,所以他大叫道:“干什么,很痛。”星眸笑靥如花,“霆哥,我不是在做梦。”她心花怒放,一把抱住雷霆,做了原本是王子应该做的动作。姓魏的苦笑,然后重重咳嗽两声。 星眸蓦然惊觉,看着姓魏的,又喜道:“魏叔叔,是霆哥救你出来的?”姓魏的惭愧道:“魏须武是什么东西,卖友求荣,小姐还叫我叔叔?”星眸说道:“霆哥,这位是魏须武大爷,一身武功,不输于棋圣完颜纵横。”姓魏的淡淡道:“我说我们还是快点走吧。这小子救我出狱,老子倒是没有多少兴趣杀他带来的人。”星眸皱眉道:“你带了人来?……金蚁宫被袭?” 雷霆一把将她抱起,“这是早晚的事,我只杀了一个青铜殿的将军……好了好了,还有四五个狱卒。” 武林盟进军神速,同时伤亡惨重,一万多人的远征军,此刻已然有一千多人横尸就地。金蚁宫果然厉害,武林盟出其不意,天时地利人和都占据了,居然还是遭受这么大的损失。出了殿后七弦子率领的几千人马,武林盟主力全体登陆,在海滩上建立了第一指挥所。战场上的将士一个个重伤倒地,被抬了下来,神农一笑邀来的名医们忙得满头大汗,东方苍龙与糊涂面面相觑,金蚁宫如此难以算计,若非金国君臣离心,长江一战胜负难说。 从战场下来的人不是内腑重伤便是手足残疾,从来没有人轻伤而下前线的。忽见青城派一名弟子飘然而来,他是掌门人的师弟,糊涂记得他叫做赵瀚海。只见赵瀚海毫发无伤,神色古怪,仿佛魂不守舍。东方苍龙喝道:“赵瀚海,你来干什么?” 赵瀚海仿佛没有听见,他看着糊涂,喃喃道:“我来干什么?我来……我们在高塔外设伏,跑出了一个女人,还有一个独臂男子,我们都死了……快撤,快撤,潜龙岛要沉没……啊,我在哪里!”他终于好像睡醒了,四处张望,奇道:“我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在前线吗?”糊涂与东方苍龙叫唤眼色,同时点头。糊涂大声传令,“鸣金收兵,全体退出飞鱼岛!”鸣金声响起,北岸人马闻声后撤,而北方的玄木殿众人也正在向南岸退去。东方苍龙一招手,飞起三头苍鹫,向东南西三个方向飞去,各个方向的战队自行离岛上船。此次大战总共动员了大舰六十五艘,各个方向都有十余艘,装载大军不成问题。号令下达之后,全体人员都可以退出。东方苍龙却皱眉道:“那三个先锋,怎么通知?” 出了大牢,喊杀的声音更加清晰,地震的感觉也更加清楚。耳朵中都不知道是什么声音,仿佛整个世界都要裂成无数碎片了。之后雷霆就看到了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镜头,一条巨大水柱突然从擎天塔底端冲了起来,巨石堆成的巨塔顷刻之间化为粉碎,塔顶更被水柱冲上九霄,又重重坠落,压断无数树木。 雷霆惊道:“你师父要灭火也不用这么夸张吧!”星眸惊得呆住,随即摇头大叫道:“不不对,师父在炸岛,这做岛快要沉了!”雷霆惊道:“什么!”魏须武点头道:“是要沉了。星眸,东面那个港口离这里最近,你们快逃。”星眸道:“好,我们走,魏叔叔,你也来吧。”魏须武摇头道:“我怎么说也是金蚁宫的人,他多半带着你去宋人那里。那些宋人不能容我,南宫玉树更是欲杀我而后快。你们放心,这还难不倒我魏须武。”他不等两人回话,负手而去,身法飘逸,居然真的不输于完颜纵横。 又是一声巨响,大牢中忽然也暴出一条水龙,源源不绝,冲霄而去。赵嫣然的火药将地底岩石炸裂,海中暗流汹涌,而飞鱼岛内部其实在海平面下,这大海海水压强何等惊人,海底水流从地面涌了出来,不断在岛上制造新的裂口。几千年前这做岛屿曾经是一个巨大的火山,那是喷涌的是烈火岩浆,今日照样喷涌,喷出的却是高压海水。 雷霆与星眸不敢耽搁,向东面奔去。雷霆搜寻星眸大花时间,他们两人出得大牢时,岛上两派大军都已经撤去大半,一路东来,只见四面水声,十面地震。江河翻涌,树木横飞,蓬莱金蚁宫,五楼十二阁,人间仙境,居然在这一瞬之间化为泽国。随波逐流,乃是画栋雕梁,永沉大海,正是碧瓦红墙。将近东面火山口时,岛上的水已经到了腰间。放眼全岛,目光可见之处,只有他们两人尚在大水中挣扎。两人爬上火山口,向海滩奔去。只听地底轰隆作响,裂裂不止,海底岩石崩塌,飞鱼岛居然开始裂成两块。 到得海滩,只见二十多条舰船已然远去,一半是宋军所有,一半却是逃生的金蚁宫众,陆战刚刚结束,舰船之间就已经开始进行海战了。金蚁宫人数较少,只有将近两千,武林盟却有三千人。但金蚁宫人在飞鱼岛上这么久,水性娴熟,并非只知骑马的完颜亮大军可比,居然还是都得个胜负难分。雷霆与星眸面面相觑,大军已去,哪里还有船只?忽听一人大喊:“是霆儿么?”两人抬目望去,只见一艘快艇海面横斜,艇上一个俏丽身影向两人招手,天崩地裂,照样不失风度,正是东方苍龙之妹,丐帮长老龙香。 钓鱼台(三) 雷霆与星眸大喜,飞身而去,登上小艇。龙香看见雷霆、星眸都安然无恙,更是大喜,船上另卧着一人,只见他面如金纸,委顿无力,左臂重伤断去,血透衣袍,正是青城派掌门青竹子。他身受重伤,虽有龙香包扎好,却也快不行了。他是武林盟的右军统率,居然也身受如此之重伤,金蚁宫一役之惨烈可想而知。 雷霆双臂如铁,舞动船桨,但一只小艇上面载了足足四人,如何行得快?就算是能够赶上宋军大船,那边正一面逃命一面大战,羽箭横飞,枪石乱撞,谁敢上前? 众人已然远离飞鱼岛,但背后隆隆之声连绵不绝。只见东面一块土地猛然间倒塌,一块陆地就此沉入海中,激起万丈浪花。接着一片森林忽然开始倾斜,森林不会倾斜,是因为又有一块陆地倒塌,带着苍苍翠翠的一片树林,沉进了太平洋,永远埋藏海底。天地之威,自可推山填海,但这次却是因为赵嫣然的一把火。 经此一役,潜龙岛全线沉没。在大海之中分裂为八块岛屿,无数岛礁。最大的一块便是原来水堂中的“飞鱼台”所在位置,如今只剩下一块番茄状的小岛,长不足八里,宽仅有三里。千载之下,这片岛屿依旧为中华国土,人称钓鱼台岛。 南方海滩逃难的共有五十多条海船。二十条是宋军所有,其他是逃生的金蚁宫众,陆战刚刚结束,舰船之间就已经开始进行海战了。金蚁宫人在飞鱼岛上这么久,水性娴熟,并非只知骑马的完颜亮大军可比。这些人马是全岛武力一齐出动,金蚁宫近两万帮众,将近六千被就地歼灭,其他的都退到了南岸。 金蚁宫人长期住在岛上,从来没有必要全体人员离岛,南岸虽然有金蚁宫最多的船只,却仍然不够装满这么多人。其时中国造船世上无双,建造的巨舰可以容纳上千人。金蚁宫三十二条船,却只能载上岛上一千五百多人,其余一万多人无船可登,眼见船只离岸,有的跳海追赶,有的则奔向西方、东方的港口。却又被大水围困,海岛沉没,大半人众葬身鱼腹,小半人却在岛中心高处侥幸存活。宋军方面也是伤亡惨重,本来金蚁宫就不好打,更何况如此奇怪的一场地震?三千人早已阵亡,更有三千人不及逃脱,困在岛上,海岛解体之时,大半殉国。 东方苍龙怒发冲冠,连连大骂,他自是知道若是真的要全歼金蚁宫众,己方死伤未必就少于六千,这海岛沉没于武林盟更为有利,但事起仓促,三大先锋只有南宫玉树逃回北岸,黄天荡与雷霆不知所踪。 其实爆炸威力有限,并不能使海岛沉没,但炸药炸毁海底板块,引发地震,居然使潜龙岛消亡。经此一难,原来的潜龙岛上只有钓鱼台尚在,许多逃到那里的武林高手侥幸生还,但却无船可乘,就此困在小岛之上。好在此后东方苍龙派船救援,将他们救回大宋。海岛东西两块陆地有少量残余,不过是庭院大的土地露出海面,潮汐一至便沉没大海。 宋军撤出金蚁宫,趁着朝阳船队向西方集结。东北两方船只无一损毁,南方舰船却损失了一半。苦痴率领的左路大军重围被金蚁宫全体冲破,楚迎风率领大军突围成功。金蚁宫狂奔港口,苦痴率人猛追,在港口就一阵大战,金蚁宫抢走宋军两条巨舰,烧毁战船一艘。飞鱼岛沧海桑田之时,两家船队展开海战,金蚁宫人数就比左路大军要多,更熟悉水性,远胜完颜亮的渡江不对,苦痴毫无便宜可占,豪侠士卒大批大批的落水。好在七弦子率领殿后船只杀来。这些人本是要在西岸设埋伏的,却无仗可打,如今仍是精神,以逸击劳,好歹让金蚁宫船队撤退了。经此一役,金蚁宫主力全军覆没,三万多人的一个超级军团,只剩下区区一千人,在大海上漫无目的地飘荡。 两日后,东方苍龙率领大军回到中原,为了全歼金蚁宫,无数豪杰丧生海底,许多门派全军覆没,此战之惨烈,尤胜去年长江战役。时宋绍兴三十二年二月五日,海风送暖,春到人间,武林盟却伤亡无数,人人垂泪。海滩之上东方苍龙检点全军,两万大军损失了六千一百一十三人,先锋黄天荡、雷霆生死不明。李显忠拨出的一万兵马只有七千人生还,他亲自劳军,武林豪士对皇帝赐给的金银布帛毫无兴趣,只把那五千坛美酒喝个精光。此时金蚁宫被毁,完颜亮遭诛,再无大战东方苍龙命各派人员自行离开,待得需要再战之时,再发令旗调动人马。 群豪依令散去,丐帮众人与十方武者留在海滨,十几天过去了,苍鹫都飞得累了,留在飞鱼岛原地搜寻雷霆、黄天荡的众人还是没有任何进展。东方苍龙暴跳如雷,糊涂却是一点都不着急。“你为什么一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 糊涂笑了笑,“因为我真的一点都不着急。雷霆那个小鬼在我身边的时候比你长,他腿上有多少根长毛我都一清二楚。那小子就算是没有船,游都可以游回来。” 糊涂施施然倒了一杯酒,递给东方苍龙,“少安毋躁,有人是不会让那臭小子死的。我看,他现在不但已经逃了出来,而且还活得好好的。” 按:关于钓鱼台岛:所谓潜龙岛沉没破碎而生成钓鱼台岛之事,只是作者杜撰,并无历史根据,中国历史学家可以多加考证,此岛来历如何,都是中国人自己的事情,不需日本国历史界废话。关于钓鱼台岛,以及此岛引发的中日纷争历史渊源,吾友鞠德源先生著有《日本国窃土源流/钓鱼列屿主权辨》一书,有关切者,可以一观。钓鱼岛关系中华民族荣誉,吾友冯锦华多年出海保钓,以身护国,甚为可敬。多次出海,笔者未曾参与,也并不太支持如此参与,唯有以手中破笔,聊以记叙,抒发幽情而已。 81爱恨情仇 八十一 爱恨情仇 爱恨情仇(一) “活得好好的”是一个什么概念?这个概念还真是不好说清楚,因为穷人有穷人的活法,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男人有男人的活法,女人有女人的活法。(.无弹窗广告)究竟怎样活才叫好确实是一个很难确定的事情。 但如果有一个人,刚刚大难不死抱着美人从大海回到陆地,刚刚吃了一顿丰盛晚餐,刚刚买了一套最好的衣服,而且正在享受沐浴,这样的人很可能就真的活得好好的。 现在雷霆就是这么活着。浴缸里面的水不冷不烫刚刚好,在热水中泡一泡,这几天在海上颠簸的劳累一扫而空。窗外春雨潺潺,夜色降临,更加安静美妙。 当日飞鱼岛沉没,四人驾着快艇一直没有追上大船,反而被海道沉没激起的浪花冲得远远的。茫茫大海,无粮无水,四人更已然不知身在何方。好在晚上夜空明亮,四人武功都不弱,就朝着海岸的方向日夜划船。集雨为水,捕鲨为食,山穷水尽之时一艘海盗船呼啸而来,四人欢声大呼,就地,嗯,就抢劫了海盗,顺利回到海岸。但他们却在山东一带登陆,与东方苍龙等人的登陆地点差了几千里了。 雷霆高高兴兴享受热水,小二服务的很周到,四个人的四间房子都送上了一桶热水。任何人花大笔银子将整个客栈都包下,就很少有哪个小儿服务不周到的。他认为其余三人也一定在像自己一样的享受。 其余三位当然没有,龙香坐在床沿,青竹子默然坐在一张椅子上,星眸则跪在龙香面前。 龙香看着星眸,说道:“好了,你有什么罪过,都已经在大牢中反省了,你不要觉得对不起师父。何况,我的任务你已经办到了。起来吧,你做得很好。” 星眸站起垂首道:“星眸想求师父一件事,请师父……”龙香长叹一声道:“我没想到,雷霆那个小子居然把你的心都抢走了。星眸,告诉师父,那个小子对你是不是真心?” 星眸幽幽道:“师父何必明知故问?他为了我,杀上飞鱼岛,孤身闯大牢,性命都可以不要。师父你说呢?” “龙香”柔视“青竹子”,苦笑道:“你有这么好的男人,师父还有什么话说?只是这小子他带兵偷袭飞鱼岛,毁了本宫主的大好基业,这有怎么算?”聪明的读者早就知道了,对,龙香并非龙香,青竹子也并非青竹子。丁不生的易容法很高明,赵嫣然的易容术也很不赖。 星眸淡淡道:“师父梦寐以求的不就是解决异种真气的难题?霆哥现在安然无恙,他当然已经知道解决方法了。只要霆哥将这个方法告知师父,师父何必还找他的麻烦?”赵嫣然笑道:“好你个鬼丫头,好你个鬼丫头。” 雷霆还没有享受够,他的房门就被敲得震天响,雷霆穿好衣裳打门,门前的龙香一脸慌张,“霆儿,你快看看,星眸怎么了?” 星眸看起来并不好,她体内居然有无数股内力互相碰撞,盘旋扭曲,互相纠缠。[.超多好看小说]雷霆目瞪口呆,“这种情况我曾经遇见过,只是,只是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体内真气如此纠缠。姑姑,发生了什么?” 龙香急得脸色煞白,“我不知道,刚才看见星眸在院子里面练功,我正在夸她的武功很有灵气,她忽然倒下,就变成了这样。”青竹子点头道:“她好像是练功走火入魔的症状。”雷霆怒道:“肯定是赵嫣然,她把什么海纳百川大法传授给了星眸,还好,还好,有人教我练过泾渭混同大法,好,我现在就开始救她,姑姑,麻烦你们两人帮我护法,待我帮星眸将混乱的内力纠正。”两人点头,关闭门窗。青竹子发号施令,小儿将客栈内的灯火都熄灭,省得有人投宿,打扰了众人。 雷霆将星眸扶正坐好,抱元守一,指出如电,一瞬之间,居然封住了她全身上下十多个穴道,这些都是人体要穴,任何一个被封,都难以动弹,何况连封十多个?雷霆双手高举,掌心中内力不断聚集。他猛然将双手放在星眸背门,两股灼热内力从背门经脉向全身蔓延,打开各个关口,引导这些内力来回出入。星眸体内真气本来混乱不堪,现在却在这两股内力引导之下渐渐有迹可循。渐渐的,内力从奇经八脉向丹田聚集。那些互相纠缠的内力在丹田内互相碰撞,渐渐融合。星眸只觉手足之气竟被一丝一丝吸进丹田,渐渐手脚都感觉麻木了。雷霆长长嘘出一口气,闭目收掌。 龙香大喜道:“霆儿,星眸她好了没有?”雷霆淡淡一笑,看着星眸后颈,忽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赵宫主,这几天似乎是我第一次见你,不过你肯定不是第一次见我了,对吧?”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奇怪,“大概在金蚁宫中,你就见了我很多回,对吧?”他的声音不是很大,星眸的肩膀居然好像微微颤抖了一下。 龙香奇道:“霆儿,你干什么?”雷霆摇头道:“星眸,你一直都叫我霆哥的,这回为什么要改称呼?”龙香大惊,腰间一麻,已然全身无法动弹。雷霆施施然伸出手,“龙香”的脸很光滑,这层人皮面具下星眸的脸更加光滑。房间里面突然有了两个“星眸”,一模一样,更一样被人点中了穴道。 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变化,本来仿佛昏沉沉的星眸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无奈。“我一直都当你是一号人物,但我一直都还是太小看了你。雷霆,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我是赵嫣然,不是星眸?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雷霆摇头,赵嫣然当然看不见,所以他得意地走到她面前,伸个懒腰坐了下来,“赵宫主,我从来都没有看出来,你们师徒两人都是演戏的天才,雷霆无能,从来都没有看出来。我只是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赵嫣然。你信不信?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赵嫣然只觉手足一阵冰冷,切齿道:“我太小看你了……那你刚才也不是在救我,对不对?”雷霆摇头道:“岳母大人何必这么说呢?小婿怎么会见死不救?小婿这招叫做‘归去来’,这招武功当年是武林遍知呀。由于岳母大人的缘故,小婿差点被厨神在身上使了这一招。只要小婿在岳母大人大椎穴上轻轻一点,岳母大人就可以摆脱困境了。” 赵嫣然冷然道:“同时也会失去全身武功,对不对?”雷霆大笑道:“那是自然,岳母大人风采无限,没有必要练什么武功,已然能叫天下英雄臣服了。” 赵嫣然面如死灰,沉声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星眸在骗你,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赵嫣然,你怎么知道的,这些都是我金蚁宫的大秘密。” 爱恨情仇(二) 雷霆叹了口气,淡淡道:“你不会想知道的,只是我很想知道,天下闻名的赵嫣然,长得究竟是什么样子。”她伸手去扯赵嫣然脸上那张面皮。 赵嫣然闭上眼睛,仿佛已然认命,没有人想到她会突然出手。一个人全身穴道都被点中居然还可以出手,一个人四肢真气全被压到丹田内,居然还可以出手!谁能想得到? 雷霆当然也想不到了。所以他也惊觉自己中招了。 赵嫣然叹了口气,撕下脸上那张人皮面具,冷笑道:“年轻人,你也不要太小看本宫主。”雷霆愣住,奇道:“不可能,我明明已经点中了你全身穴道的。”赵嫣然笑道:“可惜我正好懂得一门大法,叫做穴位大挪移,这种神奇的武功可以让人的穴道短时间内移开两寸。” 雷霆听得呆住,好久才长叹道:“原来人算不如天算。”赵嫣然居然点头,“因为总有天命在保佑我。”她伸出手,她的手还在颤抖,放在雷霆头顶。“我说我的雷大侠,我们还是来做个交易吧,你将‘泾渭混同’大法教给我,你就是我的宝贝女婿,如果你不干,本宫主也自有办法。本宫主就按照你说的,将内力化去,然后再吸取你的力量,这样我也不会害怕异种真气碰撞了。闪电侠,选择吧,你这一身武功,可不简单呀。” 雷霆居然还在笑,他问道:“我刚才说的话你难道没有听见?” 赵嫣然淡淡道:“你刚才说了什么了?” 雷霆一字一顿道:“人算不如天算。” 然后赵嫣然的脸色就变了,很吃惊,很沮丧,她自己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种表情。 丁不生独臂伸出,手指点中了赵嫣然的穴道,她现在当然没有继续施展穴位大挪移,所以她就怎么也动不了了。 雷霆为什么什么都知道?雷奇峰明明中了剧毒,为什么还可以安然逃离金蚁宫?武林盟大举来犯,为什么我们一点征召都没有得到?本宫主炸毁金蚁宫,为何宋人撤退的如此迅速? 这些问题很难回答,但答案都是一个,因为丁不生与雷霆是一伙的! 他早就将一切都告诉了雷霆,他早就暗中解了雷奇峰身上的剧毒,他早就在金蚁宫的防卫上做了手脚,点燃炸药之后,他早就派人去向宋人通风报信! 当日岛上,赵瀚海莫名其妙来到糊涂面前,莫名其妙说了那些话,因为他是中了丁不生的摄魂大法,成了传递消息的傀儡。 “为什么?为什么?不生,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雷霆淡淡道:“你错了,两点,第一点,他从来都没有加入你的行列,所以他并没有背叛。第二点,丁不生是谁?” 丁不生冷然一笑,“这个名字我用了,好像有五年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不取下青铜面具?我虽然算不上很有名,但江湖上知道我的人还真是不少。你很想看看我是谁,对不对?” 丁不生取下人皮面具,双掌从脸上搓下无数粉末。剑眉入鬓,寒面似雪。一个销声匿迹七年的人,却是从未熄灭的冰火。雷逸峰淡淡道:“在下雷逸峰,雷奇峰,是我哥哥,雷霆,是我侄子。” 冰刀,又见冰刀! 七年前,客栈外一场混战,东方苍龙与雷逸峰竹林内又有一番谈话。东方苍龙取出一封书信,递给雷逸峰,“这封信也是最近战火雷才交给我的。为了让我们的计划成功,他连我都欺骗了。” 信的内容很简单,是东方苍穹的笔迹。 雷奇峰噬主叛国,意在取得信任,混入金蚁宫,一片忠诚,为国为民。东方家主丐帮帮主东方苍穹。 赵嫣然冷冷看着雷逸峰,凄然道:“原来你长得是这样的,是这样的。五年了,你混进金蚁宫,就是因为你想接替你哥哥的事业?” 雷逸峰淡淡道:“也不算混进,只是机缘巧合而已。我兄长想尽办法进金蚁宫,却处处受到怀疑,我却一时运气好,被你们收为己用,居然成了四大长老之一,有时候我也很奇怪。” 赵嫣然摇头道:“一点都不奇怪,我只是奇怪,我怎么瞎了眼,把你这个骗子看成了好人!” 雷逸峰长叹,“为什么说我是骗子?嫣然,我有骗过你吗?”雷逸峰紧紧盯着赵嫣然,“很久以前我喜欢过一个女孩,直到她抛弃我,我都没有后悔。我从没想到,我还会遇到另一个女人。她年纪不轻了,她和我一样老,她很美丽,她很孤独,她有时候很残忍,但我,会对她很好。” 赵嫣然呆呆看着他,她忽然有一种流泪的感觉,“你……不生……”雷逸峰拂开她面前一缕秀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恨我,是我对不起你。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过很平常的生活,我们都不会那么寂寞。”他柔声道:“我们老了……闭上眼睛。” 然后他重重的吻在赵嫣然,将她用力抱在怀中,用他唯一的一条手臂。赵嫣然开始流泪,一个快要四十岁的女人,遇上许多事情,还是像从前一样,像从前一样。 “我们不再管这些江湖仇杀,好不好?过你说过的日子,我都陪伴在你的身边?” 赵嫣然点头,泪水滑过她曾经的少女朱颜。她闭上眼睛,这是她多少年来幻想着的生活,她当然知道这些生活的代价。 她愿意承受。 爱恨情仇(三) 两个人再次抱紧在一起,雷逸峰忽然流下泪水,他的独臂拂过赵嫣然长发,游过她的玉颈,终于在她后颈大椎穴按了下去。他知道这会很痛苦,但赵嫣然承受着,指甲深深陷进雷逸峰脊背,四片嘴唇依然紧紧地贴着。 雷逸峰走的时候,雨还没有停,他不在乎,赵嫣然在他臂弯中柔情看着他,轻轻抚摸他雪白的长发。归去来的效力使得赵嫣然武功全失,一身真气散尽,却同时使她结束了被诅咒的生活。他们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两个孤独寂寞的人,遇到一起,升起火把,就是太阳了。走吧,哪里都是家乡。 从此金蚁宫宫主赵嫣然消失江湖。她是江湖上最有作为,最有力量的女人,给她条件,她会是另一个武则天,而且她的武功一定不弱于十方武者和东方苍龙。但是有一天她输了,她输是因为爱。任何女人掉进这个陷阱的时候,眼光都会受蒙蔽,痛苦并幸福着。很多年后人们谈论起这个女人的时候,她不是只一方枭雄,她更是一个女人。因为有女人,我们有了这个世界。 星眸准备离开。雷霆呆呆解开她的穴道,她就一句话都不说,向门外走去。 “我又骗了你,我骗你为我师父治病。你一定以为这是我早就计划好的。是我对不起你,我又一次骗了你。” 这些话她都没有说出口,她只知道雷霆会很不开心,他这样的男人是不能容忍自己被骗了的。所以她默默地离开。但一只大手将她玉手握住,很紧很紧。然后又用那种熟悉的方式将她抱住。 “我又骗了你。” “……” “我一直都在骗你,你尽管怀疑我吧。” “……” “放开我,你干什么呀。” “嘶……” “你是我的女人,从今以后,不准再想离开我。” “嗯……讨厌,你干什么呀,死鬼。” “我,我要吃了你!” 时间是绍兴三十二年正月初七,闪电侠雷霆出现在苏州的一个小镇。然后他就忽然没有了消息。很多人都传言他遇上了强敌,苦战三天三夜,现在正在养伤。 但大家都知道,也许他真的大战了三天三夜,但那绝对不能叫苦,大家都知道。 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个故事绝对没有结束。 82曾经沧海 八十二 曾经沧海 曾经沧海(一) 端午节。[.超多好看小说] 这天是个好时间,对居住在荆州的人来说,这是夏天里面最美丽的一道风景。一千多年前,屈原翻身怒入汨罗江,楚人怜惜之,投粽以飨,龙舟而祀。许多年后,一直到始皇帝的万里长城都已经残破顷颓,楚人的巍峨宫殿早已成为陈迹,五月初五这个日子却保留了下来。那个毁灭楚国的伟大人物在所有的地方炫耀他的强大,而千百年后仍旧受到人们祭祀的,却是那个一头栽进汨罗江,留下万字椒兰杜若的穷困老头。 现在五月初五依旧重要,荆州南门外,各种祭奠屈原的道具十几天前就摆放得好好的了。商人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十里长街之上,绫罗绸缎遍地,金玉翡翠满眼。现在雷霆开始完全相信,珠宝都是女人的天敌,无论多么聪明美丽的女人一见到珠宝,都马上会变成看见羊羔的恶狼。至少在雷霆看来,这个道理是绝对的了,因为很少有女人像星眸一样聪明美丽。 自从第二同盟成立,剿灭金蚁宫之后,四个月来,江湖上没有任何关于雷霆的消息,这个人忽然之间就像消失在世界上一样。四个月来,武林盟一直都在休养生息,因为潜龙岛一战,中原武林遭受到了自来生堡战役以来最大的损失。大家都在猜测,闪电侠究竟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这四个月来,他都在忙着些什么? 正午将至,南门外人声鼎沸,热气冲天,护城河上早已摆放了四十多艘龙舟。这些船只虽然没有海上战船那么壮观,但雕龙画凤,镶金嵌玉,美观非常。楚人向来是最富有想象力的民族,制作这些精美的龙舟只是牛刀小试。 但这次的端午节却聚集了无数武林豪客,长街之上,刀剑遍地。因为今年的龙舟节不再是荆州那些乡绅官吏组织,而是由武林第一世家东皇帝庄组织的! 据说东皇帝庄新任庄主东皇恨天发下请帖,在端午节后举行他的新婚大典。长久以来,东皇帝庄都是武林中的圣地,虽然现在远远不如以前那么光辉,但从没有人敢否定它的价值。 还是先交代一下天下大势吧。去年的十一月,大宋国防军与中原武林人士在虞允文和糊涂的领导下,长江一战,大败金军,斩首无数,更格杀海路副统帅完颜郑家奴,就连金国前任皇帝完颜亮也因此殒命他乡。自此之后,李显忠的大军远远追逐大金的侵略部队,进攻蔡州的赵撙部不但大败金兵,更用六千人守住蔡州,金军数万大军竟不能克。远在大散关,吴麟的四川部队不但挡住了敌军雷霆万钧的攻势,更在此后的时间内破竹一般光复了十六座城池。而此刻完颜雍组成的新一任政府态度颇为暧昧。他在登基之后很快就向大宋派来了和谈的使者,但却又积极在黄河一带布防,陈兵无数,是战是和,尚不明了。但大宋方面主战派却士气高涨,每天都有有关北伐的呼声不断传出。似乎此战之后,不但外辱可御,更有直捣黄龙,收复故国的可能。 午时渐近,满城居民汇集南门,护城河边,千百豪侠驾临长江。吵吵闹闹,熙熙攘攘。忽听有人大叫:“那位莫非闪电侠?”雷霆侧目望去,此人一副江湖豪客打扮,喊的甚是亲热,雷霆却不认识。 东皇恨天新婚,贺喜的好汉真是不少,无数掌门帮主不远万里前来道贺,给足了东皇家族面子,这些人现在多半都在东皇帝庄晋见东皇恨天,围观南门的只是江湖上二三流人物,雷霆久经江湖,碰上的不是十方武者,就是一代俊杰,这些人中虽然不乏名声响亮的角色,他却一个都不如认识。 这一声喊,众人顿时惊动。荆州城武人虽多,但十方武者,东方苍龙这些绝顶高手却都没有亲自前来,闪电侠名动天下,更是武林盟中的大人物,众人久闻其名,今日都争着一睹风采。立时数百人前赴后继,将一名黑衣大汉围住。一人抱拳问道:“阁下难道就是闪电侠?”大汉大笑道:“我本来已然隐逸江湖,原来道上的朋友还没有忘记雷某人。”那人敬仰道:“这几个月江湖上不现侠踪,不知雷大侠在忙些什么?”大汉向四众人等抱拳道:“纵情山水只见而已,哈哈哈哈。” 雷霆与星眸面面相觑,这江湖妄人假扮闪电侠,招摇撞骗,居然扮到了这高手云集的荆州城,倒也算是狗胆包天。而真正的闪电侠正站在他旁边,这个李鬼也算是倒霉透了。星眸眉头一皱,正要好好捉弄这小子,忽听一个声音翠生生地问道:“请问闪电侠是否正在荆州城?”这声音仿如佳酿美玉,众人向声源望去,只见一个妙龄女孩,一身宫娥打扮,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照在大汉身上。荆州城从来都不是皇城,此城中身穿宫娥衣衫,就只有东皇帝庄的人了。 大汉哈哈一笑,说道:“在下正是雷霆,姑娘有何见教?”宫娥淡淡道:“久闻雷大侠声名远扬,我家少夫人要请阁下过去一叙。”她玉指轻扬,指向江中一艘画舫,形状小巧,却美轮美奂。众人一片惊声,她口中“我家少奶奶”,自然是东皇恨天的未来夫人了。据说这位少夫人大有来头,东皇家人如此骄傲,对她都是礼敬有嘉。本来今年四月就应该完婚的,不过四月二十是东皇帝庄先祖东皇胜天的生辰,五月初五又是屈原夫子的忌日,五月十五更是东皇帝庄祭祀天地的日子,因此这位少夫人就一直住在东皇帝庄别苑之中,等待六月完婚。这位少夫人从来都不见外人,天颜难得一现,今日却主动邀请闪电侠入画舫叙话,确实让人惊奇。 大汉大笑道:“好好好,既然少夫人有请,雷某自当晋见。”他大步走到江边,纵身一跃,上了画舫,轻功倒也不错。众人又是一阵喝彩。无数居民却争着伸长脖子向画舫看去,只见大汉推门进了画舫,众人都是摇头叹气。雷霆大奇,扯住一个儒生模样地问道:“你们这是在看什么?何以唉声叹气?”那儒生摇头道:“这还不是争着一睹少夫人天颜么?可惜呀,少夫人没出画舫,只怕是看不到她了。”雷霆笑道:“难道那位少夫人如此国色天香,让人一见难忘?”儒生又摇头道:“非也,非也,少夫人国色天香那是肯定的,但我们却从未一窥面目。少夫人每次出现,都蒙着一层轻纱――东皇家的儿媳妇,自然不能让城中俗人看见了。不知轻纱之下,是何等艳丽。”儒生正说的兴起,一眼窥见宫娥正曼步走过,立时转移话题,说着些之乎者也。 宫娥走过雷霆身侧,侧目向他看了片刻,又在星眸脸上停留了片刻,微微皱眉,向雷霆问道:“不知阁下何人?”雷霆淡淡道:“在下无名小卒,姑娘不会有兴趣问的。”宫娥冷冷道:“原来江湖这么大了,阁下若是无名小卒,那只怕天下就没有几个大人物了。”她不再多说,走到江边,轻轻飘进画舫。雷霆与星眸相对一视,心中暗暗吃惊。东皇帝庄一个侍女都有如此眼光轻功,东皇帝庄得享大名,却有其理。 忽听画舫之中一人大声惨叫,攸的一声,一个高大魁梧的身躯从画舫中平平飞出,正是假冒闪电侠的大汉,众人大叫道:“好轻功!”随即砰的一声,大汉落地,头下脚上,摔得鼻青脸肿。众人大吃一惊,仍有不少人脑子转得慢了,还在连声喝彩。大汉瑟瑟发抖,屁股高高撅起,背上衣服全无,光光的脊梁上鲜血淋漓,写着“假冒无耻”四个大字。众人还未弄清,一人从天而降,将大汉踩在脚底,冷冷道:“我家少夫人说了,闪电侠义薄云天,大人大量,自然不会和你这冒名贼子计较,少夫人却看不过去,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正是方才那个宫娥。 曾经沧海(二) 众人恍然大悟,一哄而散,宫娥轻轻招手,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大堆侍卫打扮的壮汉。众侍卫将大汉随手提起,扬长而去,不知是将他关入监狱,还是放进长江。星眸淡淡道:“那个什么少夫人一心找你,是不是你的好朋友呀?”她一脸笑容,声音却好像有一点点危险。雷霆连忙摆手道:“老婆,不是,东皇帝庄的人与我们胡大先生这一派向来有深仇大恨,少奶奶就是找我,也是准备要我的脑袋。”星眸盯着他道:“谁是你老婆了?”雷霆苦笑道:“蜜月都过了,再过两天小雷霆都出来了,你还不知道你是我老婆?”星眸冷冷道:“还不是因为你不老实。说,那个什么少夫人和你什么关系?你是怎么跟她好上的?”雷霆摇头道:“为夫这些天可曾离开过你身边?”星眸瞪了他一眼,“那她就是你以前的什么好妹妹!” 雷霆心中好奇,不知这少夫人究竟是何妨神圣,放眼向画舫看去,画舫寂然。旭日方中,绘染大江,有若金鲤群舞,鳞光熠熠。画舫上门窗都是轻纱铺就,随风轻轻摆动,忽见一只素手探出,退开纱门,接着露出的是一头青丝,一身素服,岸上叫嚷惊天,东皇帝庄的少夫人走出画舫! 那只能算是一个女孩,她现在还是瘦瘦小小的,她还只是一个青涩的小苹果。但她偏偏就是那么高贵,她身上好像没有什么首饰,她穿的也是简简单单的洁白长裙,可偏偏高高在上,让人不敢仰视。老实说,大家都没有见过她的样子,因为她脸上还是有如传言一样蒙着一层轻纱,让她的脸庞成了雾里娇花,只留下一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幽怨的扫视着江岸。她好像没有很委屈的表情,她好像没有一丝伤心的样子,却让满岸群人我见犹怜。[.超多好看小说]这个东皇家的儿媳妇,究竟是何妨神圣?老婆在身边,雷霆自然不敢太专注去看别的女人,但偏偏就是觉得这个女孩仿佛很熟悉,仿佛夜半梦回,伸手就能触碰一样。 星眸重重咳嗽了两声,“老公啊,对面那个女人是不是很漂亮呀?”雷霆苦笑道:“老婆大人何必谦虚,天下难道还有比我的老婆更漂亮的女人?”确实,东皇帝庄的少夫人纵然美丽,却也不会有如星眸一样美丽,更没有她身上那种凡事成竹在胸、镇定自若的风采,但少夫人那种高贵脱俗的气度却是星眸身上没有的。最奇怪的是,雷霆居然对这个女人身上这种气度十分熟悉。 星眸淡淡道:“哪里,你老婆我要是有别人一半聪明,大家就不会伸长脖子看那个孩子了。”雷霆大大摇头道:“那是他们没有见识,东皇帝庄的少夫人而已嘛,很了不起吗?”他一把抓住那个儒生,大声问道:“这位老兄,你说少夫人很漂亮,难道她有我老婆漂亮?”他手提儒生,如提小儿,儒生立时战战兢兢,朝星眸端详良久,只见这名女子做着妇人打扮,冰肤玉骨,一身彩装,仿如半天红霞,于是惊讶长叹道:“尊夫人如此美貌,我却舍近求远,真是愚不可及,依小弟说,尊夫人此貌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他本就是个书呆子,一说话就是连绵不绝。雷霆大喜,将儒生放下,大笑道:“这荆州满城人物,只有阁下长了眼睛,来来来,老兄,此刻正是午饭时间,我请你喝一杯酒! 儒生哪里敢说不,躬身道谢,三人在左近找了一家酒铺,点上酒菜,开怀大吃。雷霆、星眸何等人物,本不该为此胡闹,但两人燕尔新婚,正是胡搅蛮缠的时候,自然行事放纵了。席间儒生见雷霆星眸谈吐不凡气概豪强,更是有心交纳。儒生给两人倒了一杯女儿红,说道:“小生一江山水,荆州人士,科考多年,屡屡落地,如今在画馆中当个画师。不知贤伉俪是何处人士,在哪里高就呀?”雷霆与星眸相识一笑,星眸道:“有道是同是天下沦落人,相逢何必问出身,我们两人都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名讳嘛,不说也罢。日后若是相逢,阁下就叫我们霹雳侠侣便是了。”雷霆心中暗笑,霹雳闪电,这还是自己的外号呀。 一江山水瞪大眼睛,连连道:“久仰,久仰……”雷霆笑道:“阁下今天来,是为看龙舟竞技,还是为了一睹东皇帝庄少夫人风采?”一江山水摆手道:“非也,非也,小生当然是来看龙舟的了。少夫人向来很少出现,谁知道她今天会露面?她是今年三月份过来的,一直都因为有事不能和少庄主完婚,就住在帝庄的别苑里。要是等到过了六月,完了婚,只怕就怎么也见不着了。” 星眸笑道:“先生说不是来看少夫人的,却对她起居这么了解,山水兄先生儒雅之人,原来也姓登徒吗?”一江山水脸上一红,支吾道:“那倒不是。小生在画馆中卖画为生,近日正在创作一副九天玄女图,但是一直没有借以描摹的人选,是以希望能从少夫人身上得到灵感。哈哈,今日才知贵人到了,得见小娘子,这幅画从此在我心中有数了。”星眸一喜,笑道:“秀才是想照着我来画九天玄女?” 一江山水正色道:“正是。在下看来,所谓九天玄女,自然应该是美艳不可方物,是以必须依照天下最美丽的女子来画了。但要画出那种仙气飘飘,有若飞腾的感觉,却非得要从人间非凡女子身上得到感觉了。本来少夫人正是绝佳人选,不过罗某人一见小娘子,立刻就发觉我错了。” 星眸明眸光转,笑道:“是吗?那我和少夫人有什么不同?”一江山水一见有人相问,更是谈兴大发,说道:“九天玄女乃是上古仙人,应该是超脱凡尘,不带烟火气息的。小娘子气质非凡,确实有如仙女下凡,披上羽衣,立刻就会乘风归去,正是小生作画的绝佳人选。至于少夫人么,少夫人气韵非常,大富大贵,仿佛帝子王孙,皇亲国戚,这种高贵气质,乃是帝皇之气,小生若是要画昭君出塞,或是文成公主,那时就一定要找少夫人。” 星眸笑道:“山水兄这话说得真是高明,值得来一杯。”雷霆却一脸迷茫,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却灵光一现,又茫然无头绪了。 曾经沧海(三) 忽听楼外人声鼎沸,锣鼓震天,万千人喊破嗓子,声音震的酒水动荡,三人凭栏观看,原来龙舟比拼已然开始了。只见四十余艘各色龙舟有若离弦,划破长江。大江之上,彩舟云淡,赤橙黄绿,争先恐后,万龙奔腾,千蛇狂舞。四十艘龙舟,一出发时便有高下,划到江心,只有三艘龙舟领先,其余都被远远甩到后面。岸边众人大声助威,如痴如醉。大江彼岸,无数编钟连成一排,先到者敲响编钟,便可称胜了。三艘龙舟划的将近终点,自然要减速靠岸了,但其中一艘赤色龙舟仍然全力前冲,毫不畏惧。这一下差距便明显了。只听砰的一声,赤色龙舟如飞撞到江岸,撞得粉碎。船上人员纷纷一半落水,一半飞到岸上。落地船员不顾身上伤痛,狂叫着奔向编钟,取过编钟架旁的铁锤,乒乒乒乒敲响了编钟。江岸一阵叫声,喝彩者有,丧气者有,更有人破口大骂。原来龙舟之赛居然还设了盘口,买错了的血本无归,赢家就大赚特赚了。 一江山水大惊道:“红色的龙舟,哎呀,我押对了,我押对了。一两银子,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他大笑跳起,“赚了,赚了!” 酒足饭饱,雷霆夫妇埋单出门,与秀才抱拳话别。一江山水喋喋不休道:“小生今日见了小娘子之后,立刻就有了画九天玄女的灵感,相信马上就可以完工了。不知到时候两位是否有时间为小生品评一番?”星眸笑道:“我们夫妇只怕不日就要离开荆州城,异日有缘,再来一聚。”秀才大是失望,不住摇头。雷霆笑道:“阁下刚刚才赚了二十两银子,不知要怎么花呀?” 一江山水正色道:“小生要将银子攒起来,作出书的底金。” 雷霆肃然起敬,他只道这二十两银子不久就会落到青楼楚腰的口袋中,不然就是葬送在赌坊的赌桌上,原来这个口若悬河的读书人还有如此雄心。星眸奇道:“不知山水兄要写些什么书?”罗玮纸扇一展,神神秘秘道:“武林。” 雷霆与星眸相识一愣,星眸问道:“不知阁下要写武林中什么轶事?”一江山水得意笑道:“当然是武林盟的故事了,我要写东方苍龙、十方武者这些人的故事,也要将闪电侠他们的事迹写进来。嘿嘿,这武林盟的事情呀,都是江湖中的秘密了,两位自然有所不知了。嘿嘿,这本书,小弟便想起名为《傲血轩辕》,如今上半部已然出炉,异日我将书写成了,两位就会一清二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得意非常。 当日下午,荆州城中一片沸腾。东皇帝庄为了显示强大,将一个端午节变成了万国峰会,荆州城中心那一条街上左一座高台,又一座高塔,上面全是东皇帝庄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各国异人。长街之上人山人海,喝彩之声此起彼伏,有金毛鬼子表演的魔术,有泰国女人表演的大象杂技,更有无数名角上台献声。雷霆两人在台下听了一曲孙燕子演唱的《看见》,仙乐停顿,全场一阵阵尖叫,无数女生拿着擀面杖摇来挥去。 忽见城中惊声一片,在城中最大的一座台子上,表演的是居然是一出屈原夫子的《离骚》!此时台上黄衫烂漫,云踪曼舞,演的正是那梦泽中的仙女。正是望舒端庄,鸾皇雅致,一个个云想衣裳花想容,长袖飘飘,众人提心吊胆,生怕这些孩子们就此飞上九天去也。猛然一阵爆炸般的叫声,只见舞台之上,又缓缓飘出一名白衣仙女,长发拂空,白纱蒙面,居然是东皇帝庄的少夫人! 众人且惊且喜,且欢且狂。顷刻之间仿佛整个荆州城的人都聚集起来了。此时大家陶醉其中,居然连喝彩叫好都忘记了,只是呆呆地在台下观看。雷霆看着少夫人,此时离她更近了,只觉得她真是好熟悉,仿佛身上还残留她的香味一般。星眸眉头一皱,玉脸一绷,银牙一咬,“怎么,老公,她们跳得很好么?”雷霆连忙转移视线,“老婆,哪里,哪里有你漂亮?”星眸冷冷道:“真的么?” 她忽然纵身一跃,飘上半空,又轻轻飘飘落在高台,春风吹拂,她秀发如波,衣袂飘然,更是从天而降,活脱脱就是九天玄女飘落凡尘。围观众人长大嘴巴,凸出眼球,发出一片惊叹之声。星眸有心与少夫人一比高下,飘身落到中舞女垓心,与少夫人站在一起。她方才看过这些人的舞姿,此刻随着乐章起舞,动作姿态都与少夫人一模一样。其实她暗中偷看少夫人起舞,然后又现学现卖,虽然慢了一步,但众人又如何看得出来? 少夫人漠然起舞,根本就没有注意这个多出来的女人,众伴舞却暗中交换眼神,偷偷贴近星眸,伸臂提足,舞弄腰哥,却运上十足力气,要将星眸赶下台去。这些伴舞都是东皇帝庄之人,武功也算是不错了,但在这赵嫣然之徒,闪电侠之妻面前,又如何能够占得到便宜?星眸轻舞曼步,高超轻功发挥得淋漓尽致,台上彩雾腾飞,红霞变幻,都是星眸飞腾飘舞所致。那些伴舞虽有武功,却如何能碰上星眸一块衣角?台下众人看得忘了呼吸,星眸蓦然回眸一笑,顿时又电死了两人。一曲结束,众伴舞拥着少夫人,缓缓向台后撤去,盯着星眸,气愤无比。围观者惊叹万分,只觉视听之娱,莫过于此,台上两位仙女,各有所长,平分秋色。星眸轻功高强,仙气飘飘,美艳不可方物,少夫人却是高贵典雅,却又楚楚可怜,单纯说到舞蹈,又好像是她更强一点。星眸嫣然一笑,跳下高台,雷霆伸出右手,星眸左足在他掌上轻轻一点,又高高飞起,落下时又在雷霆左掌轻轻一点,居然在雷霆掌心跳起舞来,雷霆双掌一振,将她托起十余丈高,这才飘然落下,贴在雷霆胸前。众人雷鸣一般得掌声,这对青年夫妇当真是了不起,女的固然轻功高强,男的一双肉掌上也有着千钧力道!大家同时心想,史书上说赵飞燕可以在皇帝手心跳舞,往日不信,今日一见,方知古之人不我欺也! 这时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雷霆星眸身上,又听无数人惊呼,雷霆循声望去,只见少夫人呆呆凝视雷霆,忽然缓缓揭下面前轻纱。 好一个美丽的女孩!那种美丽是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想跪下膜拜的美丽,那种美丽是再好色的狂徒也不忍欺负的美丽,这样的美丽,只有皇家千娇百媚的公主才配拥有。 这美丽却让雷霆愣住了,陡然之间,身体仿佛结了一层冰,这个女孩确实是公主!一年前,她就曾骑在雷霆的马背,靠在雷霆的肩头! 沁儿,你过得还好么? 曾经沧海(四) 端午节的晚上,雷霆开始喝酒。高台之上两人就这样呆呆对望,一直到沁儿被伴舞拥进后台。沁儿,你过得还好么? 为什么沁儿会嫁到东皇帝庄?我不是嘱咐完颜乌禄要好好照顾沁儿?对,她长大了,应该嫁人了,东皇帝庄是武林望族,完颜乌禄将女儿嫁给东皇家,也是应该的。她有了好的归宿,雷霆应该高兴才是。但又有谁来解释这种心痛的感觉?金宫一别,此后事多,雷霆再也没有时间和机会见到沁儿了。纵然见到,又能如何?名震中原的闪电侠,还真的天天和一个金国的公主在一起?但现在,他却连金蚁宫主的徒弟都娶了。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雷霆喝下第三十杯酒的时候,星眸忽然站了起来,“老公,我累了,我先去睡了。今天夜市很好看,你去看看?”她说完就走上楼梯,走上了他们订下的客房。雷霆看着她飘逸的背影,一阵迷茫,我都有了星眸这样的老婆,为什么还要偏偏去想沁儿呢?以前纵然想到沁儿,也会马上忘掉,但今天一见到她,就立刻满脑子都是沁儿,满脑子都是沁儿。 想不通的时候,雷霆又开始喝酒,一件黄衫轻轻坐在他的对面,雷霆一愣,这人竟是白天出现的那个宫娥。她淡淡看着雷霆,说道:“闪电侠名动天下,原来也是一个酒鬼。” 雷霆淡淡笑道:“姑娘说什么呢?”宫娥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东皇帝庄的人,我是大金国的人。闪电侠,大金国中的侍卫有四大高手,但皇上……但先皇最放心的,却是我。当日金宫一战,大侠的风采,我也看见了。”雷霆一愣,说道:“你是金国内宫高手?小妹妹,你多大了?” 宫娥淡淡道:“小人姓萧,萧芹。我比先皇小了两岁,再过两年,我就四十了。” 雷霆再次愣住。 萧芹取过雷霆身前的酒杯,一口将酒喝了下去,“皇宫里的事情,我都不想管了,大金国日后的命运,我也没有理会的兴趣。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沁儿。我看着她长大,我抱着她长大,我只关心她的幸福。完颜雍称帝后,攻陷了燕京,光英太子逃遁,只剩下沁儿一人。他是沁儿的亲生父亲,但多年之后,父女两人,总是有些隔阂。二月的时候,他要笼络东皇帝庄,将沁儿嫁了过来,我就随着公主一起过来了。公主不喜欢那个少庄主,我也不喜欢。今天东皇家祭祀祖先,她现在应该会在东皇太一大殿之中。今天晚上她会住在东皇帝庄客房中。我希望你能够去见她一面。” 雷霆长叹一声,说道:“东皇帝庄是武林大家,沁儿嫁了过去,也是很好。我,我如今已然有了家室,你说我还能够怎么办?”萧芹淡淡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倒也寻常。公主为了你,受了很多苦,她最瘦的时候,比皇宫里面养的猫狗都要轻。嫁到东皇帝庄,她不停找理由拖延婚事。为了保住,她没有哪天晚上不从半夜醒来,握紧那只匕首。闪电侠,世事不由人,但世事,人都有选择的权力。” 萧芹淡淡离开,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张地图,写着东皇帝庄的具体位置。雷霆还在冷冷的喝酒。他忽然癫狂,将酒桌一拳砸碎,撞出酒店,走上长街。不行,我要去找沁儿,我要去找沁儿!老子不管了,老子什么都不管了,老子就是要找沁儿! 83东皇恨天 八十三 东皇恨天 东皇恨天(一) 东皇帝庄立庄已有一百多年,荆州城内人人知晓。(.好看的小说)太阳主东,而南方主火,东皇帝庄地陷东南,依山伴湖,方圆两百里大地都属于东皇家。雷霆施展轻功,无声无息越过东皇帝庄层层叠叠的田野,树林,别宫,小院,向天仰望,高山之上,正是东皇太一大殿。 东皇太一大殿若是个神庙,这个庙也太大了!光是这个庙的天花板就大得吓人。这座神庙的天花板居然就是苍穹一片。四野青山环绕,成为四面墙壁,只有正门修建着一座巍峨的大门。两扇石门高有十数丈,左右各立着两座三足乌的雕像。雷霆不愿引来东皇家的人,纵身一跃,跳上三足乌雕像,再借力蹬上两丈,雷刀挥出,无声无息插进大门中,靠着雷刀再次借力,如此翻上大门,偷眼窥看。 未进大殿,气势已然骇人,进了东皇太一大殿,就更是让人瞠目结舌。大殿建在群山环抱之中,长宽各有百丈。花岗岩铺成的地板洁白无瑕,四周立着无数火架,点燃熊熊大火,照亮四野。这里并不整洁,这里算不上繁华,什么画栋雕梁,黄金宝玉,这里都没有,但却绝对雄壮!这个广场上矗立着九座巨型雕像。每一尊雕像都有二十来丈高,雕刻的是九歌中出现的九位神祇。东皇太一大帝傲立正中心,双手擎天而立,手中捧着一个巨大石球,这个石球是空心的,球顶无数小孔,石球中点燃大火,熊熊燃烧,无数火苗从小孔中冒出,照亮四面高山,此刻已然是后半夜了,东皇太一手中的石球有如烈阳。九尊雕像雄伟威严,让人一见便自惭形秽。身旁八位神将,乃是云中君、东君、山鬼、河伯、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各有千秋,雄奇璀璨。 大殿之中如今居然是人山人海,夜半时分,原来正是东皇家族祭祀之时。九尊巨大雕像之前站满了人,他们都身穿楚服,背对大门,雷霆看不清楚面目,但一股肃穆寂静的气息却弥漫大殿。东皇家族高手如云,单是府中天外八龙,一拥而上,雷霆就难以抵抗了。他不敢放肆,屏住气息。 再看祭祀的牲口,乃是猪牛羊三畜,正是所谓的“太牢”。向来天子祭天用太牢,诸侯祭天用少牢,东皇家族既然自称“帝庄”,自然要用太牢了。帝庄创始人东皇胜天乃是周世祖柴荣之子。赵匡义黄袍加身,自立为帝,终究于理有亏,不敢对柴容后人大加屠杀,于是用各种手段加以笼络。柴荣后人于是分为两系,一系在宋朝中为官,在官场中被皇帝囚禁一生。水浒好汉小旋风柴进就是这一系的后人。另一系人不愿出仕,独自闯荡江湖。三十年前天下大变,东皇定天渡沧海,保康王,兴帝业,遂被赵构封为世袭楚王,将荆州之地赐予帝庄。 东皇家人自以为身为皇族血统,却不能继承帝位,都是因为赵匡义身为臣子,却造反叛帝,更是因为老天不公,使小人得志。是以东皇家向来只拜祭太一神,却从不拜天。他们在荆州城中称王称帝,朝廷一清二楚,但碍于东皇定天伟业,更不想天下人非议,是以向来都不闻不问,任由他们胡闹。但其实历任荆州将军,荆州刺史,都是强硬狠辣的角色,目的就是要看管住东皇帝庄的人物。 大祭祀战站在祭台之上大声念咒,祭台之下仰首而立的是东皇世家成员以及东皇家的天外八龙。东皇家族因是王爵,都身穿皇袍,当先一人白发苍苍,手拄拐杖,居然是一个年老婆婆。雷霆大是吃惊,这老婆婆是何人,东皇家祭祀上天,她却站在最前列。 老妇身后站着的是一个年轻男子,身穿王袍,却又是楚国衣装,雷霆心中一动,此人莫非就是如今的东皇帝庄庄主东皇恨天?看他长得也不过中人身高,站在老妇身后,呵欠连天。雷霆心中奇怪,东皇帝庄之主居然并无少年雄强的气魄,是何道理?再将目光移动,站立的是东皇世家宗亲,沁儿却不在其中,想来她虽是东皇家未来的儿媳妇,但终究还没有完婚,不能参加东皇家的祭典。 此后站立的就是天外八龙,东皇帝庄总是要凑齐八位高手,人称天外八龙,对应的乃是楚国神话中天地山泽中的八位神祇。雷霆数了一数,天外八龙居然只有六人,四人年老,一看就是一身武功,另外二人都只有四五十岁年纪,武功似乎并不如三名老者。雷霆略一沉思,已明道理,天外八龙之中,山鬼、河伯都已经折在雷家父子手里,斑残天夫妇在长江一役投敌卖国,已经处死。前面两人挂的比较早,所以还有时间找人来代替,但斑残天夫妇却是刚刚毙命,仓促之间,想来也找不到这样的高手了。 雷霆曾为东皇帝庄两大高手围攻,几乎丧命其手,他曾问过何以要取自己性命,但两人却从未回答。雷霆本想好好寻一下东皇帝庄的晦气,但一来此后两国相争,这两个月来他更是忙于一件大事,毫无余暇,二来东皇定天死在胡大先生的手上,他身为雷奇峰之子,糊涂之徒,也不便再到东皇帝庄闹事。这两人袭击自己很是奇怪,他们只是想要自己的性命,从未说过有关《紫剑录》一个字,自然不是觊觎神功秘籍了。其时闪电侠是雷奇峰之子的身份尚未暴露,他们更没有千里迢迢狙击自己的必要。 只听祭司口中喃喃渐渐熄灭,一众人等同时仰天长啸,声音中居然都是怨毒愤恨。雷霆暗暗心惊,却也心知东皇家族世世代代怨天尤人。那老妇轻轻一跃,居然跳上这数丈高的祭坛上。她年纪虽然老,但容貌之中,仍然藏着当年的天仙姿态。但让雷霆几乎惊叫的不是她的美丽,而是她的轻功。这么高的祭台,自己自然可以跃上,但也必须用尽全力,但这老妇轻轻一跃,游刃有余,轻功之高,居然更在自己与十方武者之上! 老妇傲立祭坛,朗声道:“二十四年前,先王东皇定天晏驾,留下遗腹子恨天。其时大王年幼,而武林动荡,老身临危授命,监管东皇帝庄。如今恨天已然成人,不日便要大婚,今日我等祭奠先君,老身在此,代表先王,正式册封东皇恨天,延续我东皇家百年兴盛历史!”她声音毫不苍老,中气十足,内力想来也不弱,雷霆心中暗暗惊讶。一众人等则一齐跪下,连同守在四周的近百名守卫。 老妇大声道:“恨天,你上来!”众人前面的少年一声答应,向祭坛看去。他大概心知无法就此跃上,于是施施然踏上楼梯,走上祭坛,来到老妇身旁。雷霆偷眼望去,只见这东皇恨天浓眉高鼻,神采中颇有威严之色,果然东皇定天的后人,并不寻常。最妙的是,这位仁兄不知何故,甚是眼熟,仿佛当年曾经见过,却不知是何时见过。 老妇一招手,身旁的巫师躬身捧过一把长剑,剑鞘呈火红色,甚是华丽。她接过长剑,双手捧起,面向东皇太一巨像,高声道:“祷告先君,东皇帝庄第七代庄主,东皇恨天,现已成年,更将成家。臣妾玉凰天,受命监管少主,二十四年矣!臣妾今日就卸下这一身担子!东皇恨天,跪下!你年岁已成,本后赐你焚天剑,待你武功大成之日,本后再会赐给你绝田剑!” 东皇恨天(二) 东皇恨天跪下。老妇一手脱剑,一手放在东皇恨天头顶,长声道:“玉凰天,代表前任大神东皇定天,册封你为第七任太一神!从今往后,上天下地,唯你独尊,你,就是东皇太一!”东皇恨天且惧且喜,大声道:“寡人领命!”雷霆看得呆了,众人只道东皇家的人各个狂妄不已,原来他们不但世袭王爵,称孤道寡,更自诩为天神! 玉凰天点头道:“太一神,你起来吧!”东皇恨天缓缓站起,脸上又是喜悦,又是害怕。玉凰天将长剑递给东皇恨天,说道:“太一神,这把剑就是东皇家族世世代代流传的‘焚天’宝剑,从今以后,你就要手持此剑,再次开创盛世,不但要振兴东皇家族,更要讨回这老天欠我们的,一切!” 东皇恨天微微点头,额头汗水弥漫。他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大声道:“诸位大神,本神从今往后,手持焚天,与诸位大臣,通力作战!”众人一齐跪地,长声道:“太一神永不坠落!”一众人员立刻一个个上前赞扬新任太阳神如何神勇,如何英名,雷霆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暗担心,这是什么东皇帝庄,一群人众都是武艺高强的英雄好汉,却成了一群妄想症患者,叫他如何放心让沁儿留在这种地方? 萧芹看见雷霆,一点都不吃惊,只是淡淡道:“你终于来了?”雷霆点头道:“东皇家在祭祀,其中的狂热,比起天正教,可丝毫不差啊。(.无弹窗广告)”萧芹冷冷道:“东皇帝庄这些人都是疯子,那个太后你可要当心了,玉火凤可是当年凌日轮的师妹,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是武林中的神话了……公主就在里面,她今天见到了你,哭了一天,刚刚才睡着。” 这是雷霆第三次看见睡美人了,第一次是在客栈,沁儿中了“恍如一梦”,沉睡不醒,第二次是在金蚁宫的高级大牢中,星眸当时睡得并不安稳。现在又是沁儿,她淡淡的睡着,仿佛一支荷花,荷花带雨,是她流下的眼泪。雷霆心中酸楚,轻轻走到她床前,萧芹叹了一口气,走出房间,关上大门。雷霆呆呆看着沁儿,缓缓伸出手,碰上她的长发。 沁儿猛然惊醒,大叫一声,坐了起来,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指着自己咽喉。她似乎太多次这样惊醒,这样的反应太过熟悉。雷霆心中绞痛,更担心她伤了她自己,手指轻轻一弹,匕首飞了出去。 沁儿长大嘴巴,冻住一样看着雷霆,没有冻住的是眼泪。沁儿并不坚强,她无论什么时候都需要霆哥哥的怀抱。雷霆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这是一年前最熟悉的感觉,仿佛就是此时,两人又回到了一年前,那个时候也是春天,那个时候蝴蝶会快乐得死去。雷霆一把将她抱起,沉睡中的沁儿穿得严严实实,不知道她是否曾经好好地睡过一觉。突然之间,雷霆一切都不管了,沁儿这样对我,我什么都不管了,我今天就带沁儿离开,从今以后都要照顾她!管她是金国公主还是东皇家的少夫人,老子一切都不管了! 良久,沁儿才幽幽道:“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来了。”雷霆抚着她的长发,说道:“你受苦了。”两人坐下互诉别情。沁儿道:“那天我求父皇……原来的那个父皇,求他放了你。父皇下令让郑家奴叔叔千万不能取了你的性命。”雷霆点头道:“怪不得当日一战,郑家奴好像处处手下留情。”沁儿点头道:“郑家奴叔叔向来很听父皇的话的。那此战斗之后,你就不见了,我让父皇搜寻你的下落,但连父皇都找不到。过了一些日子,父皇下令出征打仗,我在燕京城中,天天等着你。又有一天,皇宫中一片大乱,不久皇城大破,一支军队进了皇城。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父皇已经驾崩了,现在的皇上是我的生身父亲。但是我还是觉得只有原来那个父皇才更像皇上。没过多久,他就封了一个赐婚使,让他把我嫁到这里来……我不知道,他虽然是我生身父亲,但他和我总是好像有一层隔膜……嫁到这里也好,这里离霆哥哥更近一些,我可以找到霆哥哥了。但是我不想嫁给东皇家的人,沁儿不想嫁给别人。沁儿只有到处找寻你的消息,找许多借口拖延婚事。我终于找到你了,沁儿再也不离开霆哥哥了。”她是女真皇族,虽然一向受到完颜亮熏陶,汉学精通,但毕竟生长于金国,哪里懂得汉人的矜持?她天真无邪,既然这么说,她心里就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雷霆将她抱紧,“沁儿,我不会放开你了。你是不是已经决定了,从今以后跟着我,永远都不会后悔?”沁儿的回答毫不犹豫。雷霆淡淡笑道:“你确定?即使我已经有了一个妻子?”沁儿呆呆看着他,说道:“今天那个女孩,是你的妻子?”雷霆点头,随即说道:“算了,你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你再怎么逃都逃不掉了!”沁儿嫣然一笑,伏在他胸前,说道:“我不会后悔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我就是喜欢你说话的口气,就好像没有什么事情你办不成一样。你说话的时候就像父皇一样,你们都是皇帝。”完颜沁与她母亲乌林达氏一样,都是因为崇拜而爱慕。 忽听门口传来脚步声,一个声音道:“公主在里面吗?老身求见。”正是玉凰天的声音。雷霆一惊,低声道:“这个老婆子武功了得,我不想和东皇帝庄的人冲突。我先躲起来,你与他们虚与委蛇。”沁儿点头,心中一甜,“他这是在命令我,他,真的是决定要我了。” 萧芹在门外说道:“禀夫人,公主已经睡下了,请夫人明日再来。”玉凰天淡淡道:“现在天已经大亮了,公主还没有起床?”雷霆刚刚躲藏在梁上,大奇,“怎么天已经大亮了?”他朝瓦片缝隙中望出去,果然天以大亮,旭日高升。他随即了然,自己与沁儿久别重逢,居然忘记了时间,此时只怕已经不早了。 萧芹道:“公主向来没有早起的习惯。”玉凰天说道:“原来如此……胡说!屋里怎么还有灯光?公主的呼吸根本不像在睡眠。”雷霆暗暗赞叹这老妇厉害,隔着一层门,居然还可以听出沁儿的呼吸声。好在雷霆内功精深,玉凰天听不出来。萧芹道:“夫人,公主她……”玉凰天厉声道:“闪开!”一声闷响,门砰然大开,萧芹依墙而立,看来已经吃了亏。 玉凰天大步进门,东皇恨天紧跟在她身后。玉凰天看着沁儿,笑道:“我就说公主已然起床了,这不,公主都已经打扮妥当了。萧芹这个奴才不懂事,该当好好教训一下。”沁儿对两人施礼道:“沁儿刚刚起床,萧芹不知道,也是应该的。”玉凰天笑道:“我们娘俩有几天没见面了,怎么一见面就绕着这个奴才谈论?来来,沁儿,恨天,你们坐下。”她是长辈,两人随即坐下。 玉凰天看着沁儿,微笑道:“沁儿,昨天夜里,我们东皇家已经祭祀了四季神明,历代祖宗。恨天现在就是新的太一神了。此后这些日子,东皇家再也没有什么大的活动了。我问了一下赐婚使张浩,这个月二十是黄道吉日,宜婚嫁。我看,你和恨天的婚事也就不必再拖了。你说怎样?”沁儿淡淡点头道:“一切凭太后决断。”她马上就要和雷霆一起远走天涯,这些空头支票想开就开,毫不犹豫。 东皇恨天(二) 玉凰天一愣,本来两人的婚事早就该开始了,却被沁儿一拖再拖,她此次来早就准备了无数理由,要让沁儿不得不答应。却没想到她回答的这么痛快。她心花怒放,正要再言语,东皇恨天忽然说道:“太后,依寡人看来,大婚之事,尚还可以再等一等。寡人刚刚身登大位,功业未建,不可贪图个人逸乐。大婚之事,还是缓一下为好。”玉凰天皱眉道:“恨天,你……正是要让你建功立业,所以才要公主来当你的贤内助。你们夫妇二人齐心协力,自然事半功倍。” 东皇恨天道:“母后此言差矣,东皇家先祖立下遗训,东皇家后人切记,后宫妃嫔不可参政,东皇家的事宜,向来不该由后宫过问。公主就是嫁入了东皇家,也不应该过问寡人,如何夫妻齐心协力?” 玉凰天一愣,随即点头道:“后宫不可参政,恨天,你说的不是公主,而是我,对不对?二十多年来,本宫执掌帝庄,都是违背了先人的训饬,对不对?” 东皇恨天淡淡道:“母后哪里的话。先王英年早逝,寡人年幼之时,母后主持帝庄,那是理所应当的。”玉凰天道:“你年幼之时,本宫主持帝庄,理所应当,你如今大了,本宫再主持帝庄,就是理所不应当了?”东皇恨天道:“寡人不敢妄语,只是这些都是先人的训饬,寡人时时铭记心中,唯恐忘却,那就成了帝庄的千古罪人了。”玉凰天厉声道:“那本宫就是帝庄的千古罪人了?!” 东皇恨天低头道:“母后这么说,寡人还能活吗?只是母后操劳半生,如今儿臣已经长大了,许多事,寡人想自己做主。 玉凰天长叹道:“好,好,可以。帝庄的大事,你是庄主,又是楚王,更是太阳神,自然一切由你做主了。但我是长辈,你的婚事,我难道不能做主?公主不惜迂尊降贵,下嫁给你,你还挑剔什么?”她偷眼探看完颜沁,只见她双颊霞红,眼波光转,痴痴焉,俏俏焉。略为放心,她哪知沁儿此刻在想着与霆哥哥的一切,两人争论的言语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东皇恨天长吸一口气,说道:“母后,寡人有一事不明,为什么寡人一定要娶一个夷蛮?”玉凰天大叫道:“放肆!”向东皇恨天迈近。东皇恨天吃了一惊,在太后积威之下不敢抵抗,向后急退了两步。玉凰天大袖一拂,沁儿应身而倒,玉凰天轻轻一托,伏在桌子上。雷霆看得清清楚楚,玉凰天隔空点中了沁儿的昏睡穴。他心知玉凰天此举,是因为有机密话语不能让沁儿听到。 玉凰天盯着东皇恨天,坐了下来,说道:“大金国皇帝将他的宝贝女儿嫁给你,这是东皇家的机会。如果我们可以和大金国联通,大金国肯给我们借兵马,东皇家就可以揭竿而起,割据一方,继而入主中原,夺回赵家人骗走的一切!” 东皇恨天道:“母后说的是,恨天不明白的是,究竟是大金国将女儿主动嫁给东皇家,还是东皇家一直都想让她当儿媳妇?”玉凰天冷冷道:“本宫不知道大王说的是什么意思。”东皇恨天道:“大金国远在万里之外,凭什么主动将女儿嫁给我?寡人一向什么都不知道,倒是知道这位公主去年曾经来过中原。当日母后派出水横天与石顶天去抢夺公主,不知为何全军覆没。孩儿想,母后应该当时就想让她嫁给寡人了。”雷霆恍然大悟,当日两大高手围攻自己,却不知是什么原因。原来他们想要的是沁儿!仔细一想,当时二人确实没有半点难为沁儿,石顶天甚至为了保护沁儿而丢掉一条手臂!东皇帝庄要沁儿干什么?想来玉凰天早就准备让沁儿嫁给东皇恨天。 玉凰天怒道:“本宫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你自己难道不知道?”东皇恨天点头道:“母后的意思,恨天明白。他们两个将公主掳到荆州,我再出手将公主救下来,公主自然倾心。到时候恨天想当大金国的驸马,也没有什么困难。”玉凰天道:“原来你也知道。东皇家虽然贵为王爵,但向来都没有机会成就大事。你父亲刚刚有了一个机会,却不幸身死。如今帝庄声威日下,更被朝廷日夜监管,如果没有大金国的助力,只怕东皇帝庄要被永远埋藏在这群山之中!” 东皇恨天道:“太后想的甚是,只是有些事情,寡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第一件事,就是寡人不知道太后与大金国是什么关系。”玉凰天道:“我与大金国能够有什么关系?”东皇恨天道:“有什么关系?先王在来生堡一战之中,收复了四名高手,这四人都成为了天外八龙。山君、河伯两人死得不明不白,也就罢了。斑残天与湘灵天两人却是确确实实在采石战役中倒戈变节。这两人私自将庄内三百兵勇训练成金国的走狗,以太后的锐利眼光,不可能无法将两人识破。” 玉凰天退了一步,“恨天,你是什么意思?” 东皇恨天坐下说道:“恨天幼年失去母亲,太后向来膝下无后,先王去后,我们二人相依为命,维持这庞大的帝皇山庄。恨天对太后,有如赤子待慈母。” 玉凰天叹了口气,也坐了下来。东皇恨天缓缓道:“但恨天却不能不怀疑太后做这些事情,是为了帝庄,还是为了大金国。” 玉凰天居然没有反驳,“继续说下去。” 东皇恨天道:“太后本来就是大金国的人。当日太后就是与天轮教凌日轮师兄妹相称。先王收服的四位高手,一直都只听两个人的话,一个人是先王,一个人就是太后你。恨天身为楚王,身为庄主,却从来都不能调动他们。恨天甚至担心,湘君湘夫人倒戈之事,是由太后你指挥的。” 玉凰天沉默良久,缓缓道:“恨天,你想的不错。他们两人襄助完颜亮,确实是我的命令。” 东皇恨天点头道:“太后你这样做,自然是为了大金国了。” 玉凰天淡淡道:“我本来就是大金国的人,我做这些事,你说是为了大金国,也没有错。但我也是为了东皇家!完颜亮大军南下,立刻天下大乱,势必群雄纷起。你到时候就有机会攻城略地,建功立业,为我们东皇家打出一片江山!更何况,当时的皇帝海陵王答应我,若是我派人助他征服南朝,他就将荆襄一带广袤土地封给东皇家!” 按:有关东皇帝庄:古代的“荆州”与如今的“荆州”不同,但大体上都是先楚国的地界。东皇帝庄其实是不存在的,但东皇太一神,以及其中出现的“天外八龙”,都是在屈原“九歌”中出现的神祇。楚人亲鬼好巫,迷信色彩浓重,但想象力与创造你同样惊人。没有楚国文化的参与与融合,华夏文明也不可能有当日的辉煌灿烂。 84逃之夭夭 八十四 逃之夭夭 逃之夭夭(一) 东皇恨天惊道:“你竟然背着我,跟金国人定下了这样的协议!”玉凰天道:“我自然要背着你了,这些事情,只怕你一时不能想通,到时候只会坏了大事。”东皇恨天冷冷道:“大事?到时候异族入侵,山河破碎。东皇家虽然割据一方,却将永为亡国奴,从此世世代代受人唾骂。这叫大事?” 玉凰天站起来道:“这为什么不是大事?天下人凭什么骂我们,东皇家本来就应该享有天下,大宋朝根本就从来不合法。我们抢回自己的土地自己的天下,有什么错?”东皇恨天也站起怒道:“当然有错!我们的错就错在我们居然将异族放进了江南,我们可以拿回一点点属于我们的东西,但我们却要因此将原本属于我们的无数土地献给那些蛮人!” 他长叹一口气,坐了下来,说道:“好在此后完颜亮身死,大错还没有铸成。否则寡人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完颜雍将女儿嫁给我,你又和他们定下了什么和约?”玉凰天冷哼一声,也坐了下来,“完颜雍照样也想入主中原。他将女儿嫁给东皇家,东皇家帮助他歼灭中土的武林人士,他若得到天下,整个湖广一带,都是东皇家的了。” 东皇恨天一怒站起,大喝道:“什么!我若是娶了这个蛮夷,那我不成了汉奸!东皇家的男儿,何曾做过汉奸!”他怒然拔出长剑,向沁儿砍去。玉凰天大惊,手出如风,夹住他掌中长剑,这把剑形式古朴,火红灿烂,正是‘焚天’宝剑,东皇恨天不敢与她角力,大骂道:“今日必定先杀了这个夷蛮!”一脚向沁儿踢去。 东皇恨天这一脚踢过,碎木横飞,一张桌子四分五裂,碎木化为箭矢,刺向沁儿身上。玉凰天大惊,放开长剑,双手化为凤翼翩翩,一股柔和醇正的力道将碎木吸扯回来。回头再看沁儿,见顿时大惊,沁儿不知何时不在桌旁,却落在一名大汉怀中。 雷霆见沁儿没有受伤,心中一宽。玉凰天与东皇恨天都是一惊,马上同仇敌忾,同时向雷霆大怒道:“什么人!”雷霆哈哈一笑,心知身处险境,也不待为沁儿解穴,撞破墙壁,飞身而出,大叫道:“庄主,小人去解决其他人,你快将老乞婆给杀了!这样东皇帝庄,就全都在你掌握之中了。”他虽然不喜诈术,但碰上这武功高强的母子二人,却不得不用一下。 玉凰天武功厉害,远在自己之上,而帝庄之中高手如云,若是缠斗,只怕性命不保。自己身为胡大先生一派传人,自己父子伤了天外八龙中的五人,更掳走东皇帝庄少夫人,他雷霆与帝庄已是深仇,这些前楚神祇怎会手下留情? 果然玉凰天大怒道:“什么,恨天,你终于要向我老婆子挑战了!翅膀硬了,你也不再需要母后了是不是!”东皇恨天急道:“母后,恨天就不认识那人!”玉凰天大怒道:“什么,你不认识他,便可以和他合作起来对付母后!东皇家世代豪杰,怎么出了你这样一个人物!”要说东皇恨天母子都是当世聪明之人,但两人在楚王权力之上一直都互有心病,居然被雷霆给骗住了。东皇恨天且急且怒,大喝道:“我便将他捉来,让您自己看看!”怒喝一声,从破洞中飞身而出,人还为落地,右手焚天宝剑如箭一般飞射而出,直指雷霆背门。这一剑来得太快,远远超出人的速度,雷霆唯有错步躲开。嗡的一声,长剑从他身旁穿过,插入一面围墙之上,墙壁呜咽,裂裂不止。 东皇恨天转眼便至,从雷霆头顶飞身而过,抽出墙上长剑,回身便刺向雷霆小腹。却听“当”的一声,血剑如风,却被雷刀截住。雷霆只觉剑锋上传来的力量无穷无尽,仿佛从大地之中,源源不断的抽取出来。(.)而东皇恨天抬眼再看,忽然大惊道:“雷刀?你是……是你!是你!”他的眼光在雷霆的脸上呆住,仿佛看见了一个很久没有见过的故人。 直到看到了他这张惊慌的脸,雷霆才记起了这位仁兄。当年在龙山客栈之中,他与星眸初次见面,有一个少年闯入客栈之中,大开杀戒。他当时还以为这小子是专横跋扈的暴徒,原来竟然是东皇帝庄的少庄主。 雷霆的表情忍不住变为错愕,苦笑道:“原来是东皇兄,小弟告辞了。”急忙收起雷刀,飞身而过,这下前仇旧恨加起来,他哪里还敢逗留?东皇恨天却脑中一片混乱,“这,他是闪电侠?当年那人是闪电侠!听闻闪电侠大义凛然,为何当年会出现在金蚁宫的宴会中?”他呆立不动,雷霆自然早已远去,却听一人冷冷道:“还说你不认识他,还说你不认为他!”正是玉凰天愤怒的声音。 雷霆抱着沁儿,不敢停留,飞也似的向庄外冲出去。只听一阵钟鸣之声传来,想来是东皇帝庄之中的警报。重阳宫门外两名守卫立刻执戈戒备,另外两人急忙去关门。但雷霆来得实在太快,两名持戈者眼前一黑,已经被雷霆撞的飞起,关门者只听一声巨响,雷霆已然不见,大门也不见了。 出了重阳宫,外面就是一片广场。雷霆一直不知道这么大的广场是干什么的。现在他知道了。朝阳之下,数百上千人列成方阵,呼喝着正在练功。东皇家中奴仆都身怀武功,正是因为帝庄中任何人都要练功。这个广场正是帝庄中最大的一个练武场。 几经颠簸,沁儿悠然醒转,美人在抱,雷霆自然不能望风而逃,大喝一声,雷刀出鞘,腾身而起,从家丁们头顶踩了过去。展开轻功,行动迅速,不愧“闪电侠”之名。这些家丁毕竟有将近一千人,若是群起而攻之,雷霆自然不敌,但比到轻功,人多不占有任何意义。家丁们几乎看得傻了,这人抱着东皇帝庄的少夫人光天化日之下闯关而出,天下有什么人如此色胆包天?刚刚站定,只听几声暴喝,数条人影从各个方向向雷霆飞来。正是帝庄之中的天外八龙。东皇帝庄人人武艺高强,原因就在于帝庄中连最卑微的奴仆都能得到天外八龙亲自调教。此时是由八龙中的山君向众人传授武功,而其他五人则在四处检查。雷霆怀抱公主,若是闯过众人,那天外八龙以后还有什么脸面? 逃之夭夭(二) 雷霆暗暗叫苦,天外八龙只剩四个元老,其他二人都是新人,还能对付一阵子,但若是让玉凰天赶了上来,那可就麻烦了。正面一人抡刀冲来,正是新任山君,雷霆大吼一声,两刀相交。早在一年前,雷霆的内功就已经不俗了,此后出生入死,武功渐长,更得到赵嫣然的部分功力,内力远胜众人。山君大叫一声,被远远震开,手中大刀不敌雷刀凶悍,化为寸碎。雷霆斩过一刀,毕竟慢了一拍,左右两边四人挺起兵刃一齐杀来,一条软鞭拦住前路,两把长剑分刺双肋,一对板斧攻向下三路。这四人每人都是一代豪强,四人齐上,将雷霆紧紧锁住。但雷神却越是危险越能激发力量,雷霆单手抱住沁儿,身形旋转,使出一招“万里黄沙舞神龙”,这是将“黄沙万里”与“直捣黄龙”合并起来的一招。一招使出,聚集九天杀气,浩浩荡荡直捣黄龙府,处处都是黄沙,处处都是刀锋。这四人每人都厉害无比,雷霆单单一刀,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四人击败,但这一招“万里黄沙舞神龙”却偏偏是针对围攻之时的招数,别说四人,便是四十人,只要人人真实功力略在雷霆之下,都无法挡住这奥妙一刀。(.)四大高手兵刃递出,力量顿时泥牛入海,毫无踪迹,被这沙海漩涡吞没的丝毫不剩,更有无数劲力反噬而来,将四人震退。雷霆这招其实本是将一方的力量转嫁到另一方,鞭斧交拼,双剑互撼。雷霆暗叫侥幸,抱紧沁儿,飞身而走,留下四人呆呆发愣。其实若是四人不向雷霆围攻,而车轮大战,雷霆早就被困住了——雷霆向来很少能够闲得住,四个月的时间不入江湖,他做的事情并没有减少,至少当年领悟出来,支离破碎的雷刀刀法,现在则已经运用自如。 雷霆游鱼脱困,自然逃之夭夭,忽听背后脚步声近,一人大喝道:“留下吧。”雷霆赞道:“好轻功!难道是云中君?”云中君道:“口吐话语,还能行动自如,厉害,接招吧!”雷霆看也不看,一脚向后踢出,正好撞上云中君拳头。一股大力传来,雷霆也不抵抗,任凭云中君将自己震飞,顺势远远掠在众人之前,势如闪电,冲出帝庄大门。 云中君是天外八龙中轻功最强之人,尚在雷霆之上,但此刻两人离得远了,急切之中无法赶上,若是再过些时间,这少年内功深厚,自己更难追上了。六人站定,面面相觑,这小子果然在天外八龙眼皮底下闯出了东皇帝庄! 一出帝庄,雷霆便知自己逃过一劫。自己没有表露身份,但江湖上有他这般武功年纪得人扳着指头都数得出来,东皇帝庄众人早晚会知道这个色胆包天的小子就是闪电侠。何况手执雷刀,除了雷霆,还有何人? 荆州城早就是东皇帝庄天下,此城不再安全。若是只有自己一人,倒也不惧,但如今却有两个温柔美丽的少女,和自己串在一起!他暗中计较,飞身向城区飞去,要会合星眸,火速出城。将近城南,忽听一人大喝道:“恶徒,还不放下她!”这声音正是玉凰天。 雷霆头皮发麻,抬目看去,玉凰天有如燕子一般滑过来。她虽被雷霆阻住一阵,但随即就追赶而至,与天外八龙向四方查看。雷霆运气不济,正好碰上此人。雷霆眉头一皱,冲进一片民房之中,跳上房顶。此时正是早集时间,一路上人群越来越多,到了集市之中,混入人群,便能将玉凰天甩开。荆州城中赶集居民看着两人在房顶上一前一后风驰电掣,都是惊得目瞪口呆。 玉凰天大骂道:“你究竟是何人,乱我母子亲情!放下她!”她内力轻功都要比雷霆高上一筹,但毕竟年老力衰,行动不如雷霆灵活。眼见难以追上,玉凰天杀心大起,若是中原武林知道东皇帝庄娶了大金国的公主,只怕东皇家在武林中的这些地位也要失去了,若是追不上此人,公主也不能留下活口!她跳下高楼,随手捡起一名小贩的桌子,向雷霆扔去,来势凶猛,雷霆急忙闪避,但背后刷刷破空之声不绝于耳,这里正是商集,路上瓜果布帛多得是,玉凰天就地取材,化为暗器。雷霆心知暗器太多,无法可避,回身一掌猛挥,将满天商品震飞。但布帛飞散之后,玉凰天就突然出现了,她厉声尖叫,一掌向雷霆袭来。 这一掌来得好快,掌风中寒气逼人,玉凰天掌心隐隐黑线浮现。雷霆心知这一掌多半有毒,不敢硬接,雷刀出鞘,不去理会毒掌,大刀向玉凰天腰腹插去。玉凰天自然不会与敌人同归于尽,侧身闪过,右手双指探出,又将雷刀夹住。 雷霆内力汹涌而出,振荡雷刀,玉凰天双指一麻,不由自主松开手指。雷霆得势不饶人,雷刀趁势劈向玉凰天首级。玉凰天飞退两步,怒道:“你是闪电侠?放下雷刀!”雷霆大笑道:“东皇世家枉为武林首领,却要娶金国的公主,果然不愧是武林第一世家呀!”他声音洪亮,这一条街上人等尽皆听得清清楚楚。玉凰天老羞成怒,大骂道:“住嘴!”双手一探,两旁两名平民身不由己飞到她手掌之中,玉凰天双臂挥动,两人哭喊着飞向雷霆。这两人若是暗器,雷霆自然或可刀劈,或可掌震,偏偏这两个大活人与雷霆无冤无仇,估计也很难是什么奸邪之徒,雷霆唯有躲闪。眼前人影飞动,耳中哀叫连绵,玉凰天凶性大发,半空中飞动的都是平民百姓。一个大胖子挺着肚子飞到面前,雷霆躲闪不及,急切之间雷刀插入地下,单掌按在胖子肚皮上,要将来袭之力卸去。哪知刚刚碰上胖子,立刻发觉此人飞来的力量大得异乎寻常,更寒气逼人。雷霆想都不想,便知玉凰天在这胖子身后发力,自然而然气发丹田,运劲抗衡。这胖子不知哪生修来的厄运,被当世两大强人前后夹攻,腹背受敌,连惨叫吐血的时间都没有,立刻死跷跷。 雷霆心下惭愧,只觉胖子身体那边玉凰天的阴寒真气汹涌连绵,雷霆全力施为,仍然落在下风。忽然只觉丹田一阵寒意,霎时间全身几乎冻僵,雷霆心头大震,知道这是寒毒入侵之故,没想到玉凰天武功如此古怪,这寒冰真力无声无息入侵人体。忽然大惊,想起怀中沁儿,这等内力比拼,不知沁儿有没有受到连带。只见沁儿双目如玉,看着雷霆,牙关咬紧,脸色煞白,这寒毒居然趁势入侵到了沁儿体内。雷霆大怒,心知不能再耗下去,大喝一声,毕生内力倾巢翻涌,打进胖子体内。玉凰天如遭雷击,向后震开,半身酸麻。雷霆也不好受,寒冰真力穿透经脉,几乎将他全身冻结,动弹不得。他长吸一口气,内力潜生,大喝一声,将寒冰真气荡出体外,不敢恋战,抱着沁儿转过巷弄。 玉凰天大吃一惊,自己这一掌名为“大散血手”,深藏北海之深寒,又有如附骨之蛆,缠经绕脉,旁人中了这一掌,武功再高,也要在寒冰真气折磨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小子怎能在片刻之中就解开束缚?她随即省悟道:“你是胡大的传人!胡大在哪里!”她穿过巷弄,就看见了雷霆。 雷霆在散步,雷霆在吃饭,雷霆在睡觉,雷霆在读书,玉凰天一心想找到雷霆,却怎么也想不到会突然出现这么多雷霆,这一条街的人,都是馒头乱发,都是一脸虬髯,都是血色长袍,都是背缚大刀。玉凰天一阵头晕,定眼看去,这街上的人只是稍稍像那个少年罢了,其实面孔都不相同。但那个少年又是什么样子呢?玉凰天这才发觉自己居然不知道那个少年的样子,她一路狂追,眼光所及,便是少年的刀的拳头的脚,高手对决之时,哪里有工夫去端详对手长得五官是否端正,毛发是否旺盛? 玉凰天又惊又怒,一把抓起最近的“雷霆”,将他高高提起,“说!你是谁!”“雷霆”吃了一惊,说道:“小心点,不要放手了,砸坏了人家加钱的。”玉凰天骂道:“什么?”另一只手来回舞动,在那人脸上刷刷刷刷掌了四次嘴。啪的一声那人满脸虬髯掉光,让玉凰天吓了一跳。其余无数“雷霆”纷纷义愤,围住玉凰天声讨,顿时“恶婆娘”“臭老太婆”的叫骂声连绵不绝。玉凰天懒得理睬,盯着手中“雷霆”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那位“雷霆”原来是个儒生,长相倒也英俊,哭丧着脸说道:“昨天,深夜,有一位夫人将我们叫醒,要我们化妆了演一出戏给帝庄的老爷们看看,小的们本来不肯的,但是那位夫人说她是帝庄的人,还要给了小的们工钱……老太太,你要不是帝庄的人,就别妨碍我们了,我们还在排练呀。”玉凰天气得浑身发抖,将“雷霆”扔了出去,却也知道那个少年武功了得,又布置周密,自己只怕再难以捉到他了。好在方才那招“大散血手”多半已经打在沁儿身上,这小姑娘若是得不到神医治疗,必然丧命。到时候只要管好众人的嘴巴,帝庄的名誉还能得以保存。只是要编造一个好的借口给大金国,免得大金国怪罪。 逃之夭夭(三) 从门缝中看着玉凰天走远,雷霆长吁一口气,“还好有你,否则真被这老妖婆抓住。”他当然是对星眸说的了。能够想到这种鬼主意的,除了星眸,还能有谁?星眸笑道:“可惜那班戏子了,我看东皇帝庄是不会给他们工钱了。”雷霆奇道:“戏子?” 星眸笑道:“那是当然,端午节里无数大戏,我要找一个戏班那是容易之极。不然哪里能够一下子找到这么多群众演员?喂,我说,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吧,在我面前,你还抱得这么紧?” 雷霆叹了口气,将沁儿放在房间里面的一张床上,沁儿浑身发抖,脸色惨白,话都不能说出口了。雷霆心中大痛,手掌贴在沁儿背后,炽热内力在沁儿体内奔涌,与寒毒抗衡。雷霆内力强横,本该将玉凰天埋下的冰寒真气从沁儿五内中驱除。但这寒毒却有如附骨之蛆,虽然能够驱出内腑,却不能斩尽杀绝。雷霆连试三次,始终无法将寒毒驱出。心知这种寒毒奥妙非常,自己身有内功可以将之化解,沁儿却从未练过武功,经脉不通,根基不固,雷霆武艺再高也毫无办法。但闪电侠什么阵仗没有见过,片刻之间便下定决心,出手如风,点中沁儿穴道,护住内腑,使其昏睡。 星眸抱胸道:“你也不能救她?”雷霆点头道:“寒气如蛆附骨,这种功夫我从未见过,不敢轻举妄动。不过难得到我,难道还能难倒天下英雄?只要我带她到了神农架,区区寒毒,又何足道哉?” 星眸点了点头,淡淡道:“医仙所在之处,又有什么疾病胆敢肆虐?”雷霆走到星眸面前,说道:“你早就安排好这一切,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我会去东皇帝庄?”星眸站在窗前,淡淡道:“你是我老公,你的心思难道我还不明白?你不但会偷进东皇帝庄,而且多半还会带着个活人出来。你逃了出来之后,一定会找我会合,我就在这附近摆下疑阵,让你好金蝉脱壳。” 雷霆叹了口气,走到星眸背后,将她蛮腰轻轻抱起,笑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星眸冷冷道:“夫复何求?你不是刚刚求了一个东皇帝庄的少夫人吗?” 雷霆看着沁儿,摇头道:“她是金国的公主,但他不是东皇帝庄的少夫人,她只会是我雷霆的夫人。”星眸又急又怒,骂道:“得陇望蜀!”想要挣脱,却被雷霆抱得更紧了。雷霆笑道:“老婆大人,你何必这么生气?你和沁儿,都是我此生最关心的人,我不会对你变心,我此生也会保护永远沁儿。”星眸气道:“叫得好亲热呀,沁儿?你什么时候这样叫过我?你个死鬼!嗯……嗯……死鬼……” 很久,雷霆才将星眸放开。星眸好像还是气冲冲的一副样子,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本想大哭大闹,但是不够性格,又想将这个给一剑杀了,但见雷霆一脸关切,又忍不下心思。冷冷道:“当日风满楼说你脚踏两条船,她便是另外一只么?”雷霆苦笑道:“除了这两条船之外,为夫什么都没有踏过了。”星眸怒气冲冲,“臭死鬼,臭男人,臭雷霆!你记着了,本夫人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别的女人老娘我都不认。这丫头现在受了重伤,我就先放过了你,你要是敢找第二房老婆的话,”她刷的一声抽出短剑,盯着雷霆,“本夫人一定把你这双色的眼睛挖出来。” 85英雄落魄 八十五 英雄落魄 英雄落魄(一) 荆州到神农架并不远,但沁儿身上寒毒难以驱除,雷霆不敢行动太快,过了四天才走了一半路程。[.超多好看小说]沁儿身受寒毒折磨,一路上只与两人说了几句话,更血脉不通,无法进食,每日服用参汤。闪电侠明明从不做生意,却向来很少缺钱用。这日傍晚,三人在一座小镇住店。沁儿喝过参汤,雷霆以内力助她培元固本,等她安然沉睡,这才下楼与星眸进餐。星眸虽然还在使小脾气,但她深知丈夫,他并非很正人君子,却也不是没见过女人的登徒子。这个男人作出了决定,就从来没有人能够阻拦。 但她还是没有太大的吃饭的兴趣,不是因为老公忽然要再娶一个老婆,不是因为饭店前面居然躺着一个乞丐,也不是因为这种小饭店的酒菜难以下咽,而是因为隔壁那一桌喝酒吃肉的武林豪客。 星眸并不讨厌武林豪客,至少她就嫁给了其中的一个,问题是其中有一个武林豪客长得并不怎么样,或者应该说是太丑了。 这位豪客长得确实不怎么样,出来闯荡江湖的,长得好不好有时候不具有任何意义。单单爹妈生的不好也就罢了,偏偏他出道以来挣得了满身伤疤,伤疤也没有太大关系,他偏偏喜欢把这些伤疤露出来给别人看。 他又大口喝了一碗酒,大笑着让满身的伤疤扭来扭去,对着和他一桌喝酒的兄弟笑道:“看到没有,这条伤疤,是在云南留下的,当时你们二哥我,一个人力战三大高手呀,都得是天昏地暗,身上留下了这许多痕迹。若非老大相救,大理三霸固然会全军覆没,你们二哥我只怕也活不成。”众人齐声叫好,他身边一人淡淡道:“老二,以后做事之前先考虑清楚,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也没必要拼命,大理三霸与我们也没有太大的梁子,其实本没有必要大动刀兵。” 刀疤男摇头道:“那怎么行,这三个乌龟,不知好歹,居然在我梁老二面前说你江老大的坏话,他们骂我都算了,居然敢骂你江老大,这众人不杀不足以解恨!” 雷霆与星眸相识一笑,什么江老大梁老二这些名字两人从来没有听过,至于什么大理三霸就更是毫无印象了。想来这些人也只是一群小混混,吹牛打架而已。又听江老大说道:“老二,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不过是江湖上的个人私怨而已,不值得说。我们自命豪侠,不该学黑道好汉打架斗殴,应该学着武林盟中的英雄好汉,为国征战,兴复中华。”他一个街头混混,居然也懂得这些道理。 刀疤梁老二大笑道:“对,那我们就说说这为国为民的大事!”他索性若下上衣,露出胸前背后累累伤痕,说道:“你们看我胸口这条伤痕,这条,那就是在围剿金蚁宫残部时留下的。”雷霆与星眸吃了一惊,张起耳朵倾听。 梁老二看众人一脸好奇,更加高兴,说得唾沫横飞,“想那金蚁宫人都是武林高手,当日海岛一战,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区区一千人马四处流窜,余孽江湖。那些人机警无比,更是金蚁宫最精锐的力量,本来我们连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好在黄先锋去年伤重落海,却趁机探察出了金蚁宫等人的确切位置,带领大军将他们包围。当日那一战,真是惨烈呀,若非老子命大,咱们‘白狮帮’,可就又没有了二当家了。”他同桌众人一阵叫好,其中一人鼓掌道:“二哥,你当时为什么不把大家伙都带去?兄弟们也想为国立功,可都不怕死呀!”星眸与雷霆互相交换着眼神,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梁老二骂道:“把大家伙儿都带去?那是武林盟的大军呀,是黄先锋还有南宫少侠两人一齐率领,东方苍龙盟主殿下亲自坐镇的大军呀。当日若不是老大帮忙,连我都不能参加,你们也想?再多练几十年武功吧。” 一人叹息道:“兄弟们也想把武功练好呀,只是一来大家都没有遇见过明师,而来也是大伙儿资质差劲,武功怎么练都是到此为止了。想那黄天荡先锋,年纪不过四十,六把宝剑出神入化,那先锋南宫玉树,更加了得,不知有没有二十岁,那一身武功,唉” 江老大点头道:“也是,这些人只怕上辈子就是武林高手,所以好多功夫一生下来就会。好多东西,咱们是怎么学都学不会的。比如南宫先锋,他武艺高强也就罢了,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这份冷静,我们也是一辈子也学不会的。”众人都点头同意,雷霆却只能暗自苦笑。如果他们知道南宫玉树的冷静来自于他随时都会熄灭的生命,他们还会这么羡慕吗? 一人摇头道:“依我看,这份冷静固然厉害,但我们永远无法学会的,还是他的冷血。你们没有见过南宫玉树杀人,我见过,他杀人的时候毫无感觉,就好像在砍杀畜生一样简单,铁缺门的人犯了一点点错,就被他赶尽杀绝,妇孺都葬身火海。天柱帮无数好汉,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他,让他血洗全帮,鸡犬不留……”江老大眉头一皱,喝道:“于老五,坐下!”姓于的讷讷坐下,还在愤愤不平。江老大低声道:“你有毛病?南宫玉树那是为武林盟执行公务,就算手段狠毒了一些,也用不着你来多嘴。你若是苦恼了他,只怕我们全都要遭殃,到时候你生不如死,就比,就比,就比他还要凄惨!”江老大搜寻了半天,手指门外斜倚门柱的那个乞丐。 于老五吃了一惊,低声道:“我也不是恨他,只是觉得他做得太绝了……”他摸着胡子,众人急忙改变话题,开始聊起来哪个院子的姑娘更加漂亮,于老五看着门外的乞丐,打了个寒战,掏出一小锭银子,丢了出去,正好落在乞丐身旁的一个破碗中。这么一大块银子,就是小康人家也会眼红,乞丐居然看都不看,不但不看,还将银子向于老五扔了过去,大骂道:“你们干什么,老子不是乞丐,老子不是乞丐!”声音嘶哑。 这锭银子正好落在众人面前一大碗肉汤之中,顿时汤水溅起,于老五更是淋了一身。他破口大骂道:“臭要饭的,你发疯了!”乞丐哈哈大笑道:“我发疯了又怎么样!老子不是乞丐!你凭什么给我施舍!我求过你了吗,我找你要过了吗!”他声音不但嘶哑,而且漏气,并不十分苍老,却也有四五十岁年纪。 于老五听得呆住,这乞丐得了银子不道谢也就罢了,居然大骂恩人,而且还骂得这么义正词严,确实是自己平生未见,毕生未闻。老乞丐大骂道:“你凭什么说老子是要饭的!老子不是要饭的!我只不过,只不过是在这里,只不过是在这里休息一下。你他妈的难道是瞎子,是聋子?”他满脸乱发污垢,雷霆好像并不认识他,但却偏偏好像曾经见过。 于老五好歹也算是镇上一霸,平生受过很多人的气,却从未被一个乞丐骂得狗血喷头,怒骂一声,抡起拳头向乞丐跳过去。江老大叫道:“不可造次,小心他是丐帮的人。”但他马上就发觉自己错了。第一,这个人身上没有麻袋,第二,这个人居然完全不会武功。乞丐大声叫骂,气势汹汹,原来非但不会武功,而且身体虚弱,比常人尚且不如,丐帮弟子众多,但还不至于连毫无武功的中年都吸纳。 英雄落魄(二) 于老五一拳将乞丐打倒地下,自己也觉得吃了一惊,来了一声国骂,转身便走。乞丐哈哈大笑道:“打得好呀,打得好呀,继续打呀!”于老五大怒,一把提起乞丐,只觉得这人身体瘦弱,却很是沉重,一拳打在乞丐脸上,乞丐大叫一声,吐出一颗牙齿,踉踉跄跄倒进客栈。于老五还想再动手,星眸笑道:“这位英雄,敌人都已经倒地不起了,还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于老五定神一看,说话之人明眸似星,笑靥如花,她展颜一笑,自己满腔怒火顿时消散无形。他讷讷一笑,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忍不住又回头看了星眸一眼,雷霆重重一声咳嗽,于老五一惊,连忙转头正襟危坐。 乞丐却不领情,大声叫嚷道:“你说什么?谁倒地不起了?老子还站得起来,老子什么时候起不来了!”他努力挣扎爬起,却砰的一声又摔倒地上,枯瘦的身体撞上地板,格外响亮。江老大一帮人等哈哈大笑,乞丐居然也在哈哈大笑。 雷霆眉头一皱,说道:“原来你爬不起来了。你若是站了起来,我就请你喝一杯酒。”乞丐正眼都没有看过雷霆,哈哈大笑道:“你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请老子喝酒?你以为你是谁?”雷霆笑道:“那好,是我放肆,这样吧,我不如花钱请前辈来喝一杯?”雷霆虽然不认识此人,却总是觉得这人大大的非同一般,一定要好好结交。 乞丐点头道:“这样说倒也不错。”他背靠酒桌,扶着凳子要站起来,忽然停下道:“你说花钱请我喝酒,你花多少钱请我喝一杯?”雷霆笑道:“不知三百两银子够不够?”乞丐摇头道:“算了,勉勉强强,也算够了吧。”雷霆大笑道:“那就干脆请前辈喝三杯酒如何?”乞丐却怒道:“老子肯和你喝一杯已经算是很给你面子了,你居然得陇望蜀?一杯而已!”他扶着凳子慢慢站起,瘫倒在雷霆对面,一只手抓起一只鸡腿,另一之手随手拿起一个酒杯,大剌剌道:“倒酒!” 雷霆淡淡一笑,提起酒壶,却忽然又顿住。雷霆看着乞丐,愣愣的一动不动,乞丐大骂道:“又怎么了?倒酒?” 雷霆摇头,将酒壶轻轻扔出,在地上摔得粉碎。“我想不到你居然会喝这种酒。这种酒难道你能够下咽?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隔的近了,雷霆忽然想起他是什么人,他呆呆道:“你是怎么了,一代厨皇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厨皇”两个字就像一块烙铁,就像一根尖刺,乞丐浑身一颤,酒杯都无法拿住,在地上摔碎。这时两人隔的很近了,雷霆看得清清楚楚,这个人居然真的是当年威风赫赫的十方武者之一,厨皇姬三味!姬三味呆呆抬起头,盯着雷霆的脸,他早该认出来了,只是以前这张脸上没有这么多胡子,只是他从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遇见这个人。姬三味睁大混浊双眼,喉中呵呵喘息,嘶声道:“雷霆,你是雷霆!” 雷霆连连点头,“是你?你是怎么回事!你是厨皇,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姬三味尖叫一声,声音中满是恐慌,从椅子上滚了下来,捂住脸大叫道:“不是,不是我!”他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向门口爬去,却背心一紧,被雷霆提了起来。[]雷霆二话不说,撸起他的袖子,露出枯瘦的手臂,还有连在手臂上的钢铁骨骼,骨肉分离战甲。“你不是厨皇,谁是!天下除了姬三味,还有谁穿着这身战甲!”他厉声喝问,手却也在微微发抖,方才轻轻一提,他就发觉厨皇全身内力居然全然消散,数十年功力不剩一丝一毫! 姬三味大笑道:“姬三味?谁是姬三味!姬三味早就已经死了,姬三味早就已经死了!”雷霆向四周扫视,伸长脖子看热闹的食客立时吓得低头大吃。雷霆叹道:“你跟我来!” 姬三味算不上跟着雷霆来,基本上他是被雷霆提着进了他的客房的。这些天雷霆等人投宿时都是要的两间客房,星眸与沁儿同宿一房,好时时照顾她。雷霆将姬三味随手一扔,厨皇重重摔倒。“这里没有别人了,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姬三味茫然爬起,倒在椅子上,摇头道:“姬三味已经死了,我如今武功全失,心如死灰,你还不如让我自生自灭吧。”雷霆大怒道:“笑话,你身为十方武者,与我父亲齐名,你若是个窝囊废,我父亲岂不冤枉!”这时房门缓缓打开,星眸曼步走进来,瞪了雷霆一眼道:“声音这么大,你还怕大家都不知道呀?”她握住雷霆的手,在他身边的椅子上缓缓坐下。 雷霆叹了口气,也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说道:“厨皇是我的前辈,也是我的朋友,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向来听闻厨皇全身上下没有几斤肉,却是铮铮铁骨。当年你全身骨骼碎裂,九死一生,仍然坚持着活了下来,今天不过是废去武功,难道就让你害怕了?” 姬三味悚身一惊,随即说道:“可是我已经老了,已经老了……”雷霆拍桌而起,说道:“难道你的英雄志气,侠义心肠,也全都老了吗!”他猛然站起,身影被烛光扯得巨大无比。雷霆正待再言语,忽然坐倒椅子上,惊道:“怎么回事!”星眸正要询问,忽然也仿佛浑身酸软,从椅子上滑了下去,颤声道:“不好,我们中毒了。”姬三味大惊站起,问道:“你们什么时候中的毒?是什么毒!”雷霆奇道:“你没中毒?”星眸恍然道:“他没有吃饭,对,我们的食物里面被人下了毒!” 雷霆挣扎要坐稳,却连手都抬不起来,“这么厉害,这是什么毒?是谁干的!” “这种毒叫做‘英雄销魂’,在江湖上倒也普通,用的人也不少,但是在这块地方,却只有我们‘天狮帮’能够用。”这个声音从门后传来,听到这个声音,大家马上想到了一身的伤疤。 但最先推门进来的却是于老五,他现在看起来像一头发情的公猪,色看着星眸道:“老大,谢,谢谢老大。” 英雄落魄(三) 江老大推门进来,将雷霆推下椅子,坐了下来,淡淡道:“老五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老大也为你担心罢了。”他看着星眸,点头道:“嗯,果然国色天香,怪不得你会心动。”星眸骂道:“你们说什么?”于老五大笑道:“于某人一见夫人而倾心,我于老五家里有的是钱财,夫人,夫人,哈哈哈哈,老大,谢谢你了,夫人,今天晚上我就与你成亲!”于老五手一招,门外涌进一大堆人,其中有两个黄衣丫头,将星眸扛起。雷霆大怒道:“你们敢!” 梁老二哈哈大笑道:“我姓梁的什么都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叫怕。带走!老大,这小子怎么处置?” 江老大淡淡道:“斩草除根,这个道理你难道不知道?至于这个臭要饭的,若不是他,老五也找不到这等如玉夫人,就放了他,让他滚吧。” 梁老二大笑道:“老五,洞房之后要记着请我喝一杯,哈哈!”他抽出腰间一把大刀,对准雷霆颈项。谁能想得到闪电侠、厨皇以及金蚁宫大小姐居然会阴沟翻船,落到如此境地? 大刀正要砍下,姬三味忽然大喝道:“慢!”梁老二斜目问道:“慢什么?”姬三味冷冷道:“你知道他是谁?”梁老二吐下一口唾沫,“你当老子吓大的?他是谁老子都不管,就算他是闪电侠,老子都照样砍了他的脑壳。”姬三味笑道:“他正是闪电侠!”梁老二哈哈大笑道:“他是闪电侠,那老子就是东方苍龙!”抡起鬼头大刀,理都不理姬三味。 姬三味脸上变色道:“他真是闪电侠!”江老大冷冷道:“他是闪电侠,你还是厨皇了!动手!”姬三味大惊失色,猛然站起,大喝道:“要杀了他,你就先过了我这一关!”梁老二“呸”了一声,一拳向姬三味脸上打去,姬三味顿时眼冒金花,倒在地板。梁老二冷笑道:“还以为你有什么厉害呢?”江老大道:“不用废话,动手,老三,搜一下,有多少银子!”一个麻脸汉子大笑在雷霆包裹中翻动,门外更传来星眸叫骂声,梁老五大笑道:“夫人!今日我们就在这里洞房吧!” 梁老二叹道:“便宜了这小子。”大刀一挥,正要撞上雷霆脖子,忽然砰的一声,姬三味伸出手臂,挡住这一刀。鬼头刀再锋利,也无法看破姬三味身上这套骨肉分离。梁老二大骂道:“混账!”撇开雷霆,大刀向姬三味砍去。刀刚刚挥出,眼前黑影一闪,金花一乱,顿时昏厥。房中众人顿时惊得静了下来,一齐向姬三味望去。只见姬三味目光如刀,凛然如渊,双臂战甲卸下,幻化成一对双节棍。他的身躯依然瘦弱,但双节棍虎视眈眈,好像随时都会爆发出爆炸一般的力量。 江老大眯起眼睛,冷冷道:“还没看出来呀。兄弟们,一起上!”房间中十余人齐声答应,拳脚舞动,汹涌而来。不过房间算不上太大,十几人自相拥挤,真正冲到姬三味身边的,也不过有两三人。当先三人手执木棍,这些人虽是江湖中下三路,但群殴乱战之事却久经锻炼,三根木棒分别从上中下三路击打。但区区木棍自然不能在兽骨战甲面前发挥任何作用,中下两路无功而返,挥击姬三味头颅的那根木棒则根本就没有伸出的机会,双节棍不知什么时候流星般撞出,又是一个人眼前金花。只见姬三味连连怪叫,双节棍在周身形成一道光幕,龙蛇舞动,如幻似梦,瞻之在前,焉忽在后,风驰电掣,神出鬼没,一排排人莫名其妙周身疼痛,根本就看不清自己是怎么中的招,更别说看清双节棍来势了。此时姬三味内功全失,只是凭着一股意志,纯以外功舞动双节棍。若是他内功如常,只需一棍便能将众人打飞三丈,何须如此费力?雷霆连连叫好,“厨皇,你内功全失,原来也不是废人一个!” 双节棍组成一道光球,将姬三味包围其中,劲风刮动,整个客栈都似乎要倒下,翻江帮的“好手”们一个一个大叫倒地,只剩下江老大倚墙而立,脸如白纸。 姬三味冷冷盯着江老大,忽然大笑道:“原来我还不是废人一个!”双手一抖,双节棍重新变回兽骨战甲。他坐在椅子上,一脚踢向雷霆,“妈的,你还装,给老子起来。” \ 雷霆一愣,随即大笑道:“厉害,原来你的眼光也不差呀。”他苦笑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好整以暇坐下,笑道:“只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姬三味冷笑,对着房门大喊道:“臭丫头,进来!”星眸微笑飘进,向江老大使了一个眼色,江老大点头道:“幸不辱命。”星眸笑道:“只是江老大的众位兄弟却吃了亏了。”江老大笑道:“能为闪电侠效力,我这帮兄弟该当荣幸。在厨皇手下吃了亏,拿到江湖上面说说,那也是甚有面子!”他重重咳嗽两声,于老五领着几人挤了进来,将倒地众人架走。雷霆抱住星眸,笑道:“厨皇,星眸你也认识吧,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大老婆了。这个法子就是她想出来的,刚才她进了客栈,就在我手心写道‘假装中毒’,我要做的只是假装倒地而已,戏份不多,不需要演技。”星眸盈盈一笑,对江老大说道:“江老大,这次多亏你们帮忙。”江老大笑道:“江某人虽然见识短浅,三十年前却也见过雷刀,当今武林,也只有闪电侠才拥有雷刀。所幸姬老爷子手下留情,兄弟们都没有大碍。”星眸点头,递给他一块闪电状铁牌说道:“兄弟们若要医药费,凭着这块铁牌,商王爷掌管的钱庄尽可提取。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我夫妻帮得上忙的,手执铁牌到东海之滨寻找一个‘紫雷山庄’便可。”江老大面现喜色,躬身道:“多谢两位……江某不敢多言,就此拜别。”他手一招,率领二十多弟兄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英雄落魄(四) 星眸抱胸而立,看着姬三味道:“厨皇虽然马失前蹄,但是眼光照样丝毫不差。不知道小女子哪里出了漏子,让厨皇看出了破绽?”姬三味大笑道:“这也算不上破绽,只不过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了,我发觉这个于老五对你倒还蛮客气的,这打家劫舍的人若是我姬三味,看见这么漂亮的姑娘,一定忍不住自己动手将她抱起来,于老五却专门找了两个小妞将你架走。这等黑道混人,倒也少见。”星眸抚掌道:“原来如此。我倒是无所谓啦,只不过这里有个大胡子经常吃醋,我怕于老五有生命危险而已。”姬三味长叹道:“好一剂呀,雄心壮志消,雄心壮志消……哼哼,姬三味呀,你虽然没有喝酒,却早就已经中了这种毒药了。” 雷霆笑道:“但是我知道,有些人无论中了什么毒药,总是不会雄心壮志消的,这种人就算是全身不剩下一根完好的骨头,也从不认输。”姬三味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好,雷奇峰呀,你他妈的生个儿子都这么好!雷霆,走,下楼去,陪我喝两杯!” 星眸摇头笑道:“那可不行,我们家霆哥现在晚上是不喝酒的,所谓宿酒伤身,宿醉伤神。”姬三味瞪眼道:“笑话,雷霆,怎么,成了亲就让女人管了?闪电侠的名头你还要不要?”星眸笑道:“当然了,有些时候,我还是会网开一面的……比如说有人请我家老公喝酒的时候。”姬三味大笑道:“好你个丫头,说吧,三百两银子一杯酒如何?”星眸眨着眼睛笑道:“那一次就要喝一百杯!” 酒不是好酒,菜也并不是很好。明明已经打烊了,那两位闹了半夜的客人又要喝酒,任何厨子都不会很有兴趣。 “我和七弦子每年三月都会聚首一次,较量武功。很久以前,这种比拼的目的就是为了三娘,但渐渐的我们都迷上了这种游戏,目的反而变成了武者的决战。去年的那场比试,因为你的加入,我们都还活着,这次比武,我们将战场定在了神农架山下的一座小镇上,这样我们就是两败俱伤,至少有神农一笑在,活下来的希望并不渺茫。那个月我来得比平时要早很多,投宿旅店。好在我来得早了,没让附近的厨子知道,否则又不得安宁了。那夜风清月淡,半夜之时,忽然有琴音远远传来。这乐曲我从未听过,却荡气回肠,弹奏者更是内家高手,琴声远远传来,却丝毫不散乱。我只道这是七弦子,于是飞奔而去,按音索骥,在一座凉亭中找到了弹琴的人。” 姬三味呆呆看着天边,缓缓道:“这个人绝对不是七弦子,但是这个人的武功,却绝不在十方武者之下!她身穿白衣,头发身躯裹得严严实实,一见到我,一句话都不说,就抛开手中古琴,向我扑过来。那个女人武功甚是邪门,好多招式似拙实巧,我一时手忙脚乱,节节败退。那女人一掌拍过来,我不信区区一个女子内功能够有多么高强,于是全力抵抗。哪知,我一碰上他的手掌,立刻感觉全身的力量有如黄河决堤,一泻千里。那个女人不知道会什么妖术,居然,居然能吸走我体内真气!” 雷霆与星眸相识一眼,都知道这种邪术应该是“百川入海”大法。姬三味继续道:“顷刻之间,我的功力就被她吸收了八成,只怕马上就会由尽灯枯。也是生死之间,脑袋反而更好使了,我索性将剩下的所有功力全部释放,任由她吸取。姬三味两成功力突然之间汹涌而出,涌进丹田,想来世上还没有任何人能够受得了。我舍弃了整整两成内力,那个女人也一时之间经脉堵塞,气血紊乱,无法行动。当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让我远远逃开,躲过一劫。哼哼,此后我就开始后悔,当时为什么就不死在那人手里,她武功高强,死在她手里也不枉。我武功全失,此后只怕只能死在宵小之辈手中,岂不可悲?内力丢失,再无恢复余地,就算是找到神农一笑也是枉然,此后自暴自弃,更不愿遇见七弦子与三娘,从此游荡四方,沦为现在这个样子。” 星眸沉声道:“将旁人的内力完全占有,这种武功据我所知,只有记录在《紫剑录》上的”百川入海“大法。但当世懂得这种武功的人,应该只有家师一人。”姬三味皱眉看着星眸,雷霆道:“星眸的师父,是金蚁宫公主赵嫣然。但几个月前,她的武功已经被废,无法作恶。何况,何况她现在已经退隐江湖。”星眸皱眉道:“厨皇前辈,当可曾见到那人的模样?”姬三味摇头道:“她全身白色衣衫,头上也罩满纱巾,我没有看见。”星眸又问道:“那前辈如何确定,那人就是女人?” 姬三味哑口道:“她……她穿的是女人衣服。”星眸笑道:“穿上女人衣服就是女人?”姬三味恍然道:“你是说他是男人,却假扮女人来骗我!对,他的身材很是高大,普通女人哪有这样的身躯!” 星眸抚掌道:“正是如此,所以依我看,此人多半还是男人,他一定知道家师练过《紫剑录》。他装成女人不是为了骗前辈,而是为了骗我们,他要让我们以为,伤了前辈的是家师,转移大家的视线。” 雷霆鼓掌道:“我的老婆就是厉害!当今天负《紫剑录》的人,应该只有四人。赵宫主拥有一本,但却丢失了最重要的一页,现在应该在楚迎风手中。”星眸道:“但这种残缺的武功师哥不该会练,何况以师哥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假扮女人……不对,他们的确值得怀疑,《紫剑录》并非只有师兄可以练习,云舞也可以……”雷霆点头道:“所以第一种可能是金蚁宫的残部。此外玉树从完颜纵横手中继承了《紫剑录》的一部分,但我相信他没有练这种邪功,更不会伤害厨神。”姬三味点头道:“那还有一本《紫剑录》应该在黄天荡手中。但他不像这样的人……”雷霆皱眉道:“黄天荡曾与我共事,此人铁骨丹心,不会是这种人。嫌疑最大的人,应该就是司空飞雪。完颜亮手中有一本完整的《紫剑录》,他临死之前,多半会交给这个人。此人心计深甚,是个极厉害的角色。而且他曾经与金蚁宫有过联络,知道赵宫主练过‘百川入海’大法。” 姬三味站起道:“原来如此,姬三味莫名其妙着了道儿,现在也把仇家摸的差不多了。雷霆,星眸,就此告辞!”雷霆奇道:“你不跟我们一齐上神农架?”姬三味摇头道:“我如今这个样子,不想见江湖朋友。你放心,虽然我武功尽失,但雄心壮志还没有消散。老子现在要回去勤练武功,不信这身功夫就回不来了!” 雷霆拍案而起,笑道:“豪气干云,厨皇未死!”姬三味大笑道:“雄心壮志,犹然未消!”他提起一坛酒,“雷霆,干了这一坛酒,老子这就走了!”雷霆举坛相迎,“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干!” “干!” 86神农一笑的秘密 八十六 神农一笑的秘密 神农一笑的秘密(一) 神农架。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雷霆还只是一个小孩。那个时候,司空飘雪还很年轻,神农一笑还被两个女人纠缠的焦头烂额。神农一笑的妻子人很好,却有十分奇异的癖好。小姨子看上姐夫的时候,她不但不责怪小姨子,还一心想让姐夫变成丈夫,甚至不惜和丈夫闹僵。想到这里,雷霆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坐在马背,倚靠他胸口的沁儿于是小声问道:“有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吗?”她体内寒毒难以驱除,但偶尔还是能说话。雷霆笑道:“我只是想起了神农一笑,神农一笑真是个很好笑的人。但是他是个好人,你不要怕他。只要神农一笑在,我们这些人想死都难。”星眸骑在另一匹马上,酸酸道:“老公,我好像也不是很舒服最近,是不是也去看一看?”雷霆奇道:“怎么了?你身体不是一向很好么?”星眸狠狠瞪了他一眼,“都是你不好,要是我有了什么事,非拔了你的牙。”她脑袋一歪,扬起马鞭,飞驰而去。雷霆看的痴了,这个女孩就是自己的妻子,都已经成亲了,她仍然像从前那样甜丝丝。低头看怀中沁儿,又是一副梨花带雨般的风致,更是惹人怜爱。雷霆长叹一声,“难道我真的是个色鬼?” “你真是个色鬼!”这是神农一笑看见雷霆之后的第一句话,第二句话是“这个小姑娘好像中了寒气很深的毒掌。” 神农一笑一眼就什么都看出来了,雷霆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好厉害的寒毒,这……这是凌日轮的大散血手?雷霆,难道凌日轮重出江湖了?” 雷霆摇头道:“凌日轮的武功……嗯,出手之人是东皇帝庄的玉凰天,她当年似乎是凌日轮的师妹。”神农一笑奇道:“东皇帝庄太后?你什么时候去了东皇帝庄?”雷霆淡淡笑道:“沁儿的伤好了之后,我就会娶她,我去迟一步,她就成了东皇帝庄的少夫人了。”他现在见一个人就把这样的话说一遍,仿佛担心自己会忘记了似的。沁儿本来正躺在病床上,听见雷霆的话语,不禁娇羞无限,一声不吭。神农一笑一愣,叹道:“你他妈的真是一个色鬼!” 很久没有来到神农架了,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百草堂偌大的房子还是连鬼影子都见不着,唯一的长进就是神农一笑终于舍得雇几个用人了,但这几个男女佣人像僵尸一样话都不说一句,就让人很怀疑医仙的审美观。神农一笑为沁儿把脉,星眸则坐在一张椅子上闭目养神,雷霆却闲不住,四处打量着。神农一笑叹道:“要救治她的伤并不容易,需要慢慢调养。雷霆,你们三人就在我这庄上多住一些时日吧。看来我非得查找一些前人医术了。清风,带他们两夫妇去客房,朗月,吩咐厨房整顿酒菜,脱俗,你留下来照看沁儿。清风朗月出尘脱俗四人是神农一笑水火宅中仅有的四名仆人,神农一笑最讨厌吵闹,偌大的宅子没有多少佣人,但他更讨厌自己做饭洗衣铺床扫地。只不过这些人都是脸色灰白,神色木讷,毫无出尘脱俗之貌,更遑论清风朗月了。 众仆人领命,雷霆问道:“对了,老神农,怎么今天就看见你,蒋婶婶呢?你们两夫妻不是天天在一起吗?”神农一笑一愣,淡淡道:“她,她有事不能见客。”雷霆皱眉道:“真是笑话,我们是客人吗?老神农,婶婶究竟怎么了?” 神农一笑长叹了一口气,“好,我带你们去看她。也对,敏儿很久没有见过别人了,你们见她一下,她也许会好一些。” 蒋敏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她也根本不能见别人。 她看起来好像就是在熟睡,但睡得脸色很差,最糟糕的是居然无法将她叫醒。百草堂地下是一个巨大冰窟,蒋敏就躺在一张冰床上,死气沉沉,毫无知觉。神农一笑冷冷看着雷霆,缓缓道:“你现在终于知道了吧,她确实不能见客。” 雷霆急道:“这是怎么回事?”神农一笑道:“这也是她身为医者的牺牲。她这是以身试毒,雄心勃勃,想研制出‘曾经沧海’的解药。结果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轻轻拂动蒋敏额前长发,说道:“我自称医仙,自信世上没有多少毒药我不能解开,世人也一直以为世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难倒我。但毕竟还是有三种奇毒,我始终无法解救。” 他手指蒋敏,说道:“‘曾经沧海’毒性强烈,直接侵入肌体,凝结经脉,堵塞血流,最终会让血流凝滞,让心脏停止跳动,这种剧毒,破坏太多,就算是能勉强回复血液循环,但全身肌肉仍然会僵硬,到时候,就连呼吸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敏儿为了解这种毒,不惜以身相试,让自己体内的毒素与‘曾经沧海’不断中和。她还没有死,她现在一定正在用自己身体中的成分与剧毒搏斗,但我却不敢对她做任何救治。放心吧,她现在越来越好了。” 雷霆与星眸相识骇然,好可怕的敬业精神。神农一笑说道:“当父亲中了这种毒,我却毫无解救办法,我心中惭愧,没想到敏儿比我更加执著。(.无弹窗广告)”雷霆缓缓点头,又问道:“你说天下有三种毒你无法解除,那还有两种呢?” 神农一笑骂道:“你还真爱多管闲事……第二种无法解救的剧毒……这不能说是剧毒,这是一种先天疾病。你知道的,南宫玉树的廿五大限,我一直都无法解救。所幸这种疾病不会传染,患病的几率并不高。唉,若是我们能够找到北宫世家的人,也许能够救玉树一命。至于第三种完全无法解救的剧毒,那就是‘杀身成仁’。” 雷霆奇道:“这种毒我从未听过。”神农一笑笑道:“这种毒药是大宋皇家密制的,很少制造,更很少会使用,你当然不知道了。当年赵光义毒杀亲兄,用的就是这种药。杀身成仁的剧毒最为厉害,它是根本就不能救,根本就不能解。任何一种毒药,杀人的机理都是破坏人的身体,损伤各个系统。但杀身成仁不然,这种剧毒能够无限提高人的体能,让人的力量、速度、智慧在短时间之内超速提升,在一瞬间让人变成超人。直到人的身体再也无法承受。当年海内一魔练成了“通穷神功”,纵横天下,冷血残暴,梧桐剑侠与之同归于尽,就是服食了这种剧毒,让自己一瞬之间功力提升了十倍。这种武林往事,大家都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 雷霆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你说,如果有人全身功力被人废掉,会不会有可能恢复原来的功力?” 神农一笑笑道:“当然不能。功成如填海,功散似决堤,武功如果废掉,怎么能够恢复原状呢?不过如果是有人内力被废除,他虽然无法恢复原来的力量,但如果振作起来,重新练功,因为经脉已然疏通,却能够事半功倍。怎么你忽然问这个问题?是谁被废去了武功?” 雷霆叹道:“那人是被‘百川入海’大法,吸走了全身精力。”神农一笑奇道:“‘百川入海’?这不是《紫剑录》上的功夫吗?不是只有黄天荡会么?对了,南宫玉树他多半也懂一点。” 这时传来了一个声音,仿佛人在远方,却能在耳边轻声诉说,那个声音冰冷锋利,“晚辈南宫玉树,求见神农医仙。” 神农一笑的秘密(二) 来的不止是南宫玉树。今天的神农架很热闹,丐帮长老除了战火雷,武林盟主与他的三位先锋同时光临神农架,野人都应该跑出来看热闹的。雷霆这几个月都没有见过众人,但男子汉见面之时,向来没有太多废话说,所以他们就开始大笑,大笑。黄天荡手指雷霆,大笑道:“我就知道这种人怎么也死不掉!”雷霆也大笑道:“我也知道你也不会怎么容易死掉!”南宫玉树冷冷道:“你在荆州城干了好大的事情呀。”雷霆一愣,“难道这件事情江湖上已经传开了?”玉树摇头道:“不是。只不过当天那个戏班里面有我们丐帮的人。江湖众人什么都不知道,只传说东皇帝庄少庄主大婚一切正常。”雷霆又是一愣,随即了然,“他们丢了公主,无法交差,更不愿让江湖中人承认他们与金国有什么联络,害怕我让沁儿揭发他们。所以找了一个假的新娘成亲,堵住口实。”东方苍龙冷然道:“这个东皇帝庄,日后要好好盯着它了。” 朗月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手艺真好,而且动作真快,一眨眼工夫就整治出了一桌酒席。众人开怀畅饮,说着这些时间的经历。众人听说其中的曲折,都是感叹。东方苍龙笑道:“其实雷逸峰早就与我和糊涂有过联系了,从长江水战开始,我们就不断收到来自他的消息。金蚁宫人越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了雷奇峰身上,雷逸峰做事就越是安全,金蚁宫的人还没有到达前线,我们就对他们了解的清清楚楚,潜龙岛一役,所有的机关暗道都被雷逸峰偷偷做了手脚,我们大队人马冲入金蚁宫,如入无人之境,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了摄魂夺魄大法,海岛尚未沉没,我们就先得到了他的消息。若非如此,只怕我们大部人马都要死在茫茫大海之上。”雷霆诉说此后别情,众人听闻赵嫣然已然被废去武功,此刻更在雷逸峰手中,都是唏嘘不已。以赵嫣然之英明果断,若非落入情障,怎会落到如此地步?黄天荡叹道:“雷兄弟生活可比我好多了,当日飞鱼岛沉没,兄弟却被困在碎裂的残半小岛之上,若非盟主找到了兄弟,只怕黄天荡就要吃一辈子鱼虾了。咳,咳……” 神农一笑侧耳皱眉道:“黄天荡,你受了什么伤?嗯,有人在你胸口拍了一掌,对不对?”黄天荡点头道:“不错,这正是我找医仙的目的。十日前,我在长江边上一艘小船之上酣睡,却被一阵琴声惊醒。”雷霆与星眸一惊,却没有说话,黄天荡继续道:“琴音满江皆闻,弹琴之人内力精深。我只道是乐师,于是上岸搜寻。结果却在一个凉亭之中,看见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全身都裹在白纱之中,她一见有人来,二话不说就向我攻过来。她武功很是怪异,最奇怪的是,她居然会使用‘百川入海’大法!好在黄某也曾经在《紫剑录》上见过这种武功,不至于被她吸取内力,但她武功高得离谱,在我胸口击了一掌。”他解开胸口衣衫,只见他胸口之上有着一个漆黑掌印。雷霆与星眸大奇,按照他的描述,白衣女子而身负《紫剑录》武功的,天下只怕就只有赵嫣然了。但怎么可能,赵嫣然武功全失,何况她现在与雷逸峰在一起,是根本就不可能偷袭黄天荡。 神农一笑惊道:“这是‘玄封掌’,这是当年天正教的功夫!嗯,这门武功很是邪异,单单靠自身武功而不加药材辅助,是不可能化解的。黄老弟,你来得好,这门毒掌虽然厉害,但却还是无法难得住我神农一笑。”东方苍龙笑道:“既是如此,有劳医仙了。”神农一笑皱眉道:“黄天荡虽然中了一掌,但以他武功,十天半月还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你们丐帮倾巢而出,却是干什么?” 东方苍龙向众人看了看,皱眉道:“我们此次来,其实是想请你去救一个人。”神农一笑点头道:“好说。身为医生,救死扶伤,本也是我的本分。却不知是何人受伤,伤势可严重?”东方苍龙咳嗽了一声道:“受伤倒也没有什么,那人虽然受伤,此刻却已经好了大半,本来也不需要劳烦医仙的,何况我们见到了霆儿。不过有一件事情,却得要向你通知一下。这四个月中,神农一笑,你过得可好?” 神农一笑淡淡道:“天天也就是看病抓药,也无所谓好不好。”东方苍龙点头道:“你没事便好,但是这四个月中,我们几乎所有第二同盟中的骨干力量,都受到了偷袭。”雷霆惊道:“什么?” 东方苍龙点头道:“你这些日子不在江湖上走动,倒是逃过了一劫。金蚁宫一战之后,我等先后受到袭击。最先出事的,我们现在想起来,应该是厨皇姬三味。”雷霆与星眸互换了一个眼神,却并不插话。东方苍龙继续道:“据说厨皇、乐师、戴三娘三人每年都要聚集在一起,比拼武力。但是今年之会,厨皇缺席。戴三娘于乐师知道此人定然不会突然放弃,但两人查探,却发现姬三味突然间消失武林之中,一点音讯都没有了。嘿,丐帮数十万弟子,居然也找不到他的消息。”雷霆正要相告,星眸将他手捏了一下,雷霆便闭嘴,先听听再说。神农一笑摇头道:“堂堂厨皇,怎么会突然不见,难道长江飞鱼帮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么?”东方苍龙看了一眼众人,摇头道:“第二个出事的,便是长江飞鱼帮了……瑜家山上,总舵中人全军覆没,飞鱼帮剩下的人担心帮众大乱,此事一直都没有公开。嘿,飞鱼帮总舵数百人,居然在一夜之中,死伤无数。”神农一笑脸色铁青,不再插话。黄天荡咳嗽了一声道:“推算起来,第三个遭到袭击的,便是我了。”东方苍龙冷哼一声,“第四个,便是我。”雷霆一惊道:“义父,你可有受伤?”东方苍龙大笑道:“我看得清除,动手的只怕有二十多个人。都是一流的高手,只怕不是血雨楼的人便是金蚁宫的残众。不过连完颜郑家奴都死在我手上,这些人还奈何不了我。”当日于完颜郑家奴一战之中,两人同时进入涅槃之境,郑家奴领悟到了许多雷刀刀法,东方苍龙的领悟更不在他之下,此刻他的武功,只怕是早已超过了当日的施放武者。 神农一笑的秘密(三) 南宫玉树一直都不说话,突然冷冷道:“我是第五个。”他看着黄天荡,“那些人都是高手,而且是趁我一个人的时候偷袭。我之所以还没有死,都是因为黄大哥。”黄天荡淡淡笑道:“与玉树一同战斗,可并不是一件好事。” 东方苍龙扳着指头道:“第六个,是你的师傅糊涂。”雷霆大惊,“师父安好?”神农一笑点头道:“他还好,虽然中了一掌,但是他鬼主意一大堆,自然可以逃出生天。”雷霆皱眉道:“他在你这里疗过伤了?”神农一笑点头道:“他就是好面子,一直都不跟我说是如何着了别人的道儿。原来他也是那其中的一个。”东方苍龙微笑道:“采石大战,大家都是亲冒弹矢,潜龙岛之役,更是亲身体验了金蚁宫的可怕。经过这样战争的锤炼,大家的武功都有了很大的增长。那些人的偷袭手法,可并不怎么管用。”他数了一数,点头道:“第七个中招的,便是七弦子了。敌人似乎体会到了中原武林不好对付,所以不得不将压箱底的宝贝用了出来。七弦子受伤,就是因为容婕儿的‘神女有约’。他与戴三娘一路寻找姬三味,却在苏州被人下了毒。那中本来厉害无比,哪知道七弦子当年中过这种毒,第二次中毒,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抵抗的能力,居然还有两成的功力保留了下来。就是亏得这两成功力,他们两人才一路逃到了本帮苏州分舵。这次下毒和围攻的,还是二十多人,但还是都蒙着脸。苏州一战,分舵中的兄弟战死了一半。” 神农一笑一拍道:“敌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东方苍龙,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神女有约’因我而生,我自然难辞其咎。好吧,我便将解药配出来,给你们每人一份。”雷霆嘻嘻笑道:“那我便不要了。”神农一笑皱眉道:“你为何不要?你重出江湖,只怕敌人又会找到你头上了。不过这解药配置需要的时间很长,还需我慢慢研究。” 雷霆一愣,说道:“我也要?”南宫玉树却抢先说道:“那就有劳医仙了。”东方苍龙咳嗽了一声,大声问道:“不知这种解药配制是否非常麻烦?”神农一笑笑道:“也算是十分繁琐。”东方苍龙淡淡道:“不过听说这种还有一种很神奇的解法,据说饮用人的血液可以解开这种。” 神农一笑大笑道:“这是哪里来的笑话?这种配制十分复杂,区区人血就能够解治,却也太过容易了。”南宫玉树皱眉道:“难道是我道听途说?好像确实有这个传闻。”神农一笑笑道:“那可能是某些人机遇巧合,正好具有特殊的血质。” 南宫玉树咳嗽了一声,说道:“前辈,我身上的病症……”神农一笑摇头道:“还没有找到北宫家的人,但你只要持续服用我的那味‘天王续命丹’,我就能够抑止廿五大限,保住你一时的性命。”他叹了口气,停箸道:“各位请先慢用,待我先为各位开出药方,让我这几个顽仆先行准备一下。”众人还礼道:“有劳医仙。” 医仙没有开药方,他慢慢走进后堂,远离众人。然后他的脸色就变了,“血,血怎么能够解那些?不可能……不可能……”他穿过后院,走进地下通道中。 百草堂的地下比雷霆见到的要大得多,这里冰块堆积,寒气逼人,神农一笑绕过无数偏僻小径,来到了一座冰台,冷冷看着神农一笑。 神农一笑冷冷看着神农一笑。 谁都没有想到,在这冰窟底下,居然还有另一个神农一笑!两人服装样貌居然都是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气定神闲,另一个却委顿无力,脸色苍白。脸色苍白并不代表衰弱,倒在冰台上的神农一笑还笑得出,还很悠然。他淡淡道:“神农一念,你又来找我,是不是因为你又有不懂的地方?” “神农一笑”居然是“神农一念”!世上只有神农一笑,何时又多出了一个“神农一念”?神农一念冷冷道:“不错,我就是有些问题想来问你一下。我很希望我的好哥哥能够不吝赐教。”神农一笑大笑道:“那是自然,我什么时候,亏待过自己的好弟弟了!”神农一念冷哼一声,说道:“你不要恨我,如果不是我的缘故,你早就不在了。我和你从小就一模一样,连想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由我替代你,根本没有任何问题,你根本就没有继续生存的必要。如果不是我帮你,血雨楼那些人,只怕连骨灰都不会给你留下!”神农一笑冷冷道:“好在你哥哥脑袋里面有太多秘密,我聪明的弟弟永远都没有办法想出来,所以他不敢杀了他的哥哥,唯恐丢失了那些医学思想,那些他永远也想不出的东西!” 神农一笑的秘密(四) 这句话仿佛长着尖牙,狠狠咬在神农一念的神经末梢,让他彻底的疼痛起来。“我想不出?我想不出!我为什么想不出!若不是老头子偏心,真正的医仙永远不是你,是我!是我!是我!”神农一笑长声大笑,“是你?是你?凭什么是你?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强过了我?”神农一念恨恨道:“就是因此,我一定要比你强!你有什么能耐,凭什么,凭什么!论才智,论天分,论体质,我有哪点不如你?凭什么你什么都要比我好!”神农一笑大笑道:“凭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错误在哪里?就在你永远不会走自己的路,永远模仿我,永远只会走我的路!你学着别人,所以你永远都无法超过别人,哈哈哈哈!” 神农一念大声怒吼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你永远都逃不出去,你永远都不再是神农一笑了。以后我就是医仙,以后我就会走自己的路了,再也没有人会比我强!”神农一笑大笑连连,“你错了,就算我死了,永远的医仙,也只会是神农一笑,你能够做的事情,只是继承神农一笑这个名字,你还不知道么,神农一念已经死了,从你打算假扮神农一笑开始,他就已经死了。你以后依然不是你自己,顶多是一个冒牌的神农一笑,不过是做得坏,做得好而已。” 神农一念狂叫道:“你放心吧,我永远都会做得好,我就算是做神农一笑我也会做得比你好因为,因为,因为我什么都比你强,我医术要比你高明,我武功也要比你高明!” 神农一笑笑道:“不对呀,我好像一直都记得,我的宝贝弟弟武功并不怎么样,老头子并没有传下来什么好的功夫,你也没有遇见过什么好的师父。”神农一念大笑道:“错,我遇到了,我遇到了一个人,他永远改变了我的人生,让我从一个失败者,变得勇敢。血雨楼主,司空飞雪,你一定听过他,他了解我,他给了我一个机会,重生的机会!《紫剑录》你知道吗?他将里面的功夫传给了我!所以,大哥,你应该知道,你这一身武功是怎么失去的。‘百川入海’大法,就这么一瞬间,你苦练几十年的功力,就全部不见了。拥有这样的力量,我,就是神!”他将神农一笑重重提起,重重扔在地上,“废话少说,有一件事情,告诉我,‘初恋’的解药是什么!” 神农一笑大笑道:“我的弟弟,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了吧!”神农一念大声道:“我当然知道!我想知道的是,有没有人能够有血液解开这种。”神农一笑的眼神很奇怪,“你为什么问这种问题?”神农一念大声道:“我听说有人能够用自己的血液解这种,我不相信,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但是说这种话的人不应该会说谎。”神农一笑忽然笑道:“其实这也并非不可能,很偶然的情况,能够赋予人这样的能力。曾经有一个孩子,因为一些偶然的经历,他的血液成为了治疗这种的良药。” 神农一念皱眉道:“真是奇怪的经历。这个孩子是谁,他是怎样拥有这种能力的?” 神农一笑看着自己的弟弟,笑道:“看来你对医学的热情并不少,你为什么不直接问那个孩子?他就在你的后面。” 神农一念转过眼睛,看到了很多人。这些人应该正在大厅中享用饭菜。他们此刻依然还在享用饭菜,只是他们现在的位置不对了,地窖之中忽然多出了一张桌子,桌子上依然摆放着那些美食,桌子四周依然是那些人。神农一念全身几乎僵住,他撞撞跌跌倒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神农一笑大笑道:“我告诉过你的,就算是你吸纳了我的功力,你的身体还根本就不懂得运用我的力量,更不能让你成为神农一笑!”神农一念嘶声道:“我杀了你!”他冲到神农一笑身前,提起手掌。 但是他拍不下去,他简直不敢动弹。眼前一花,他就看见了雷霆。雷霆不知什么时候坐在神农一笑旁边,解开他的穴道。他手里拿着酒杯,酒杯中满是美酒,所以神农一笑就接过酒杯,笑着喝酒。“那是在我很小时候的故事了,是个好故事,不过我现在并不很想说。这个故事好像还关系到你和你的小姨子,是不是?”神农一笑苦笑道:“你就不能说得好听一些吗?” 神农一念全身颤抖,大叫一声,向地窖出口跑去,但他刚刚一动,南宫玉树就冷冷站在他面前。冰冷的眸子,冰冷的表情,冰冷的剑,死神一样的气势!神农一念大惊后退,一跤跌倒,明明手上有万钧力道,却不敢正视这些强人!他终于明白,纵然自己拥有强大的力量,即使自己能够吸取旁人的精力,在这些人的面前,自己永远都只是一个小丑! 神农一笑的秘密(五) 神农一笑看着众人,施施然站起道:“大家什么时候一齐来我这里了?神农一笑招待不周。”东方苍龙皱眉道:“神农兄,这是怎么回事?”神农一笑哈哈大笑,拍拍身上的灰尘,坐在雷霆的位子上,取出拿起酒壶仰头便灌,大笑道:“好酒,原来我藏的酒有这么好喝。”他又随手取过别人的筷子,夹起一片牛肉,咬了一口便吐了出来,摇头道:“朗月这个奴才,手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再这样下去我一定让他下岗!”东方苍龙抓住他手腕,皱眉道:“神农,你……” 神农一笑淡淡道:“我弟弟很少会说谎的,我毕生内力,确实已经被他全部吸取了。如今的神农一笑,身上再无半分内力,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平常人了。”众人闻言大惊,却有更是心折。武林中人视武功如生命,小有损失便痛不欲生,像厨皇身为一代高人,却也因此自暴自弃,几乎就此坠落。神农一笑却淡然处之,江湖第一美男子的风范,让人敬仰无限。 神农一笑看着神农一念,冷冷道:“忘了告诉你,还有一点,神农一笑有很多朋友,很多真正的朋友。神农一念却没有。现在神农一笑自由了,一切都不会有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神农一念长笑道:“对,大哥,我又输了,我又输了!我,我又输了!”他倒在地上,拼命扯着自己的衣服,用力咬着自己的手,“我始终都要输……但这次,这次不是我的错,是老天爷不给我机会!”他冷冷看着雷霆,大骂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因为这个巧合,我永远都不会出问题,对不对!”雷霆点头道:“不错,我都没有看出什么破绽,其他人不如我了解你,更加不会看出什么破绽。”神农一念点头道:“所以这些不是我的错,我失败了,是老天爷要我失败!大哥,你赢了!如果老天故意要让我失败,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好,好,大哥,你赢了,我不会再烦你了!”他大叫一声,猛然躺在地上,哈哈哈哈长笑,忽然寂静不语,僵卧冰上。 神农一笑愣愣看着他,好久,才长叹道:“曾经沧海,曾经沧海,你明知道世上就只有曾经沧海与杀身成仁这两种毒药我无法救治,你是决心求死么。对了,杀身成仁是大宋皇室的御用品,你拿不到,对不对?”他摇头叹息,又倒了一杯酒,凄然道:“弟弟,弟弟,你向来只想赢我,兄弟两人蹉跎半生,难道就是这样的结果?” 87东方宿命 八十七 东方宿命 东方宿命(一) 这个房间很大,但是里面的人并不多。(.无弹窗广告)神农一笑,雷霆,还有东方苍龙。 “大散血手”并不是特别难以救治的伤势,雷霆并不担心沁儿。雷霆担心的只是神农一笑,但神农一笑却一点都不像有事的样子,“你错了,神农一笑赢得别人的尊重,是因为他的医德医术,而不是他的武功。武功其实也是身外之物,就算武艺全失,也可以再慢慢练回来。而且,有时候丢失的很多,反而让人对世界有了更加深刻的洞悉。你看我虽然失去了很多东西,但一切重新开始,不也是一种享受?”神农一笑淡淡地说,淡淡的笑,那种武林第一美男子的笑。他看着雷霆,“就像敏儿,她用自己的身体为赌注,去挑战那种终极的毒药,这样的勇气,才是我们夫妻最重要的东西。武功全失,我反而应该有时间,去认真的陪陪她。”雷霆只有沉默,容敏儿依旧沉睡,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虽然神农一笑说过,她的状况正在好转。 然后雷霆真正担心的应该是东方苍龙。斗室之中,东方苍龙精赤上衣,露出一身虬结肌肉。他内力炉火纯青,全身皮肤金光闪现,但却有一道乌黑痕迹从咽喉延伸至小腹,在皮下隐隐颤动。神农一笑道:“雷霆,完颜郑家奴死后,当世刀客再也难有人超过你。你怎么认为?” 雷霆凝视那乌黑痕迹,皱眉道:“这一刀刀气纵横,却凝而不发,威力只发挥了三成,其他七成威力则凝聚在身体中。这种刀气一直都不会消散,不断侵蚀奇经八脉,损伤内腑。好在义父内力高强,这种刀气虽然厉害,却无法真正伤害到内脏。如此深厚的刀功,是完颜郑家奴?” 东方苍龙点头道:“长江一战,他虽然最终死在我的手上,但这一刀,却一直都在我体内汹涌流转,让我总是无法全力发挥自己的力量。我一直以为凭借一身功力能够将它逼出,哼哼,郑家奴一代刀君,他全力埋下的刀气,又岂是轻易能够逼出?” 神农一笑点头道:“确实不易。若是我功力尚在,还能助你将刀气逼出,如今这里高手虽然多,却没有多少真正懂得人体气血流向。东方,我们可以试着将刀气吸纳入任脉,再将之缓缓排出。”东方苍龙皱眉道:“缓缓?不能缓缓,神农,三天之内,能否治疗妥当?”神农一笑冷然道:“三天?东方,你以为这是谁人在你身上留下的刀气?完颜郑家奴最强的一刀,难道是随随便便可以化解的?要完全消去刀君的这一刀,至少需要三年时间,纵然全然化解,你的武功也势必要打上折扣。” “三年!”东方苍龙摇头道:“我没有那么长的,时间!” 百草堂并不小,它也因此可以容纳很多人,问题只是仆人太少,现在朗月一个人要照顾十几个人的伙食,他的脾气随着工作量增加。接下来的时间内,众人的伤势都逐渐好转,大散血手的寒气逐渐消失,沁儿的脸色渐渐红润。但同样渐渐的是东方苍龙的心情。[]他好像受不了漫长的时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鞭打着他。 秘密由龙香揭开。在他们待在百草堂第三天的晚上,她把雷霆和星眸叫进了自己的房间。“明天大哥有一场决斗,他希望自己能够全力以赴,所以他才希望自己能够尽快完全恢复。” “决斗?”雷霆奇道:“是什么人敢约战武林盟主?为什么这件事我们一点都不知道?” 龙香点头道:“你们当然不知道。这个决斗,不是江湖上的决斗,而是我们东方家族的事情。那也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了……你们是不是都曾经怀疑过,为什么我们两人身为兄妹,却一个姓东方,一个姓龙?为什么大哥的武功,却没有名列十方武者?”雷霆没有出声,所以龙香继续道:“我并不姓龙,我没有姓,‘龙’字是我的小名。在东方家,任何人必须证明自己的,才能够有资格承受‘东方’这个神圣的姓氏。很可惜,我没有通过考验,我甚至至今都不希望自己能够通过那次考验。” 雷霆道:“这个考验,就是这场决斗的原因?”龙香叹道:“不错。大哥通过了考验,但是非常痛苦……这个考验,让大哥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叔叔!” “在那个时代,父亲东方苍穹是东方家家主,而他的弟弟,我们的叔父,东方浮云是家族中的一个天才,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比别人要快很多,好很多。包括信仰。他最大的错误是相信了凌日轮。三十多年前,他接受了天轮教的信仰,并且从此迷恋,他的天才让凌日轮振奋,一直以来,他在天轮教没有任何职务,却是凌日轮无名有实的接班人。二十八年前日光城一战,来生堡全线崩溃,东方浮云率领着残余的部众暗暗准备东山再起。二十二年前,胡大先生与东皇定天火并,盟主远渡重洋,副盟主猝然身亡,其他几位重要领袖则在日光城大战中牺牲,唯一剩下的父亲也重病缠身,第一次武林盟名存实亡,但下一代的武林,却正欣欣向荣。十方武者崭露头角,割据一方,而当时,我们两兄妹,却在执行一项任务,一项证明我们拥有姓东方资格的任务――刺杀东方浮云。” 雷霆点头道:“你们成功了,但最后你却下不了手?”龙香点头道:“东方浮云人很好,只不过再好的人信了那种东西,都会变得奇怪……我无论如何都无法下手,他毕竟是我们的亲叔叔呀。”星眸问道:“那这次挑战的人,是东方浮云的儿子?”龙香叹道:“你这么聪明……如果你们两人可以陪大哥一起去,我就放心了。”雷霆道:“没有问题,我们明天随义父一起出发。” 星眸却皱眉问道:“但是你为什么偏偏要让我们两人去?”龙香看着星眸,说道:“你应该知道,因为你们两人是最可靠的。”雷霆奇道:“可靠?这是什么意思?” 星眸笑道:“傻瓜。医仙中了亲生弟弟的毒手,而这个神农一念显然与司空飞雪有联络。这个人熟知我们的一切,很多东西他知道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居然连我们丐帮的许多机密,还有玉树……玉树身上的疾病,甚至连玉树和黄天荡身上的《紫剑录》都知道。能够知道这么多,我们这些人之中,一定有人是内奸!” 东方宿命(二) 雷霆一惊,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内奸?”他并不是吃惊,而是发现自己居然忘记了这件很重要的事情。当日他身份泄露,便一直怀疑在丐帮之中有内奸,但当他最为怀疑的炼山东都被证明清白之后,连他自己都放弃了对内奸的搜寻。但是内奸,应该有一个内奸! 星眸点头道:“与大家接触最多,知道这些信息的人并不多,算来算去,大概只有丐帮众长老,你,南宫玉树以及黄天荡。他知道丐帮秘密,黄天荡的可能性不大。神农一念是在半个月前行凶的,当时我们在荆州抢别人的新娘,也不会是你。” 龙香点头道:“聪明得很呀。黄天荡有伤在身,所以只有你去最安全。”雷霆长大嘴巴,好久才急道:“难道玉树也有嫌疑?难道南宫长老也有嫌疑?难道……这,这怎么可能……不对,若是他们有嫌疑,那长江一战,我们哪里还有赢的可能?” 星眸淡淡道:“所以嫌疑最大的人应该是炼山东与战火雷。但怎么说大家都有嫌疑,龙夫人对任何人都必须怀疑,包括她自己都是怀疑的对象。”龙香点头道:“包括我自己,都是怀疑的对象。”星眸道:“还有一点,黄天荡受到了偷袭,对方用的武功是《紫剑录》上的功夫,任何一个身怀《紫剑录》的人都有嫌疑,至少有认识那些小人的嫌疑。” 雷霆头脑中一片混乱。其实一开始他就怀疑自己人中有着内奸,但是他却一直都不愿深入的去想。这些人都是战友,他没有理由怀疑的。他用力捶着自己的脑袋,问道:“好吧,我去掠阵。对手是东方浮云的儿子,他叫什么名字?” “他不姓东方,为了复仇,他抛弃了属于东方家的一切,他自称姓西城,西城天狼。” 西城天狼,男,三十五岁。 身高,五尺六寸,兵器,双刀。 武功,不详,性格,不详,武功路数,不详。 在丐帮和东皇家的资料库中都只能找到这些东西,二十二年前东方苍龙格杀东方浮云,当时的西城天狼只有十三岁,而且从小生活在日光城,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他等待了二十二个年头才决心报仇,这二十二年中江湖上从没有人听说过西城天狼这个人,他如今挑战东方苍龙,是不是因为他已经准备充足了? 东方苍龙并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有一张字条,“东方浮云,尸骨未寒,十日之后,全力一战。西城天狼上。” 今天就是十日之后。字条突然出现在东方苍龙的书桌上,字条上并没有写下决斗的地点,东方苍龙明白,西城天狼就在他身边,窥伺自己的一举一动。十日之期一到,他自然会出现。决战的地点,其实是由自己决定的。东方苍龙选择了神农架茂密的丛林中,那是一块完全翠绿的世界。 “决战的地点很不错,用来做墓地的话,风水很好。” 这是西城天狼说的第一句话。 西城天狼施施然从树丛中走出来,随手扶起额前两缕头发,淡淡站定。五尺六寸,双刀在背,三十多岁的年纪,一切都和资料符合的很好。让雷霆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长得很英俊,他的胡子剃得干干净净,他的打扮也很庄重,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好像是训练有素的贵族,干净,优雅。走在丛林中柔软的土地上,他很小心不让自己双脚沾上一点点泥土。东方苍龙睁开眼睛,冷冷道:“西城天狼?” 西城天狼点头,从背后取下双刀,连着刀鞘一起插在地上。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柔和,却绝对不会给敌人露出任何破绽。“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今天挑战你?” 东方苍龙皱眉道:“为什么?” 西城天狼微笑道:“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与东方苍龙一战,任何人都要做好死亡的准备,如果我在生日那天死去,难道不是非常富有诗意?东方苍龙,我准备得很好了,你呢?” 东方苍龙冷冷道:“我任何时刻都准备得很好。”西城天狼点头道:“对,不错。你每天都要面对挑战。你什么时候都在准备。”他好像并不急于战斗,他小心提起长刀,小心擦拭,说道:“听说你从来不用兵器,是不是真的?” 东方苍龙摇头道:“不是。今天我就带了兵器。”他扬起双手,龙爪狰狞。西城天狼点头道:“对,潜龙双爪,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锋利无比。是天下最强大的防守兵器。而我的,虽然不是铸师的作品,却一样是宝物。”他的双刀很难说是一对,天下的双刀,至少应该大小式样相近,但西城天狼的双刀,却一把太大,一把太小,完全不是一对。左手的那把刀居然有五尺长,两尺宽,乌黑沉沉,随手插进泥土中,刀就陷进了一尺。这样大这样重的一把刀,一般的武林中人拿起都觉得吃力,他却拿来对付东方苍龙。另一把刀却又小到了极限,只比一把普通的匕首大一点点而已。他看着这两把刀,优雅道:“这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两把刀。这把大刀,名叫‘刑天’,传说中,这把刀曾经品尝过不知多少西方帝王的鲜血。而这把,更是专程为你准备,它的名字叫做‘屠龙’,它很小对吧,传说秦始皇就是在博浪沙因为这把刀而遇刺,我专程从大宋的皇宫中盗出来的,怎么样,死在他们手上,你一定不会觉得冤枉。”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疯狂。 他忽然顿住,优雅说道:“抱歉,有人来了,会打扰我们。我先解决他们。” 来的人居然身穿官服,雷霆见过的官员并不少,但很少看见当官的有武功,更想不到会有当官的人武功会不赖。二十多人排成一队,闪出草丛,将西城天狼包围。当先者身穿三品官服,大声道:“大宋皇城带刀侍卫,奉命捉拿侵犯西城天狼,闲杂人等,一律退开!”他虽是带刀侍卫,腰间却挂着一口长剑。 西城天狼呵呵笑道:“你们才来呀。”他的声音又变得神经质,“东方苍龙,你的武功是幻龙掌,为了公平,我告诉你,我叫天狼,天狼主战,我的武功叫做‘夜、狼、血’。哈哈哈哈,这位想来就是‘长剑落七星’俞七星老爷子吧,呵呵,大宋皇宫中最强的好手都出现了,你们的皇帝好像很看重这把‘屠龙’呀。” 东方宿命(三) 俞七星冷冷道:“何必多言,俯首待死,皇上震怒,我等要将你就地处决!”西城天狼打了个呵欠,说道:“这样呀,东方苍龙,你看清楚了,我的‘夜、狼、血’一共有七式,我让你看清我的第一式,它的名字叫做‘夜来香’。” “夜来香”这种招式的名字也只有这个疯子一样的人才能够想出来。但这个名字却很贴切,因为刀锋的确就像夜来花香,无声无息,又难以提防。花香四散,散播的都是有毒的花粉。双刀舞动,‘刑天’有如玉蝶翩翩飞舞,仿佛一阵风,轻轻吹动,慢慢飘拂,‘屠龙’却在和风之中悄悄滑过,一瞬之间让花香变得锋利。 俞七星不愧是这些人的首领,早觉不妙,大喝道:“退,防守阵形!”二十多人,立刻有向他聚拢,拔剑而立,却有两人仿佛吓坏了,一动都不动,俞七星骂道:“快退!”右手一抖,一条长鞭卷住一人脖子,用力将他扯回来。却听一阵惊呼,俞七星卷过来的居然只是半个人,这位侍卫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着了魔手,被齐腰剖为两截。惊魂未定,另一人猛然倒地,喉口鲜血猛溅。 西城天狼悠然站定,轻声道:“你说呢?”东方苍龙冷冷道:“刑天为盾,屠龙做矛,出手无形,也算是上品,不过还不至于难倒东方苍龙。” 西城天狼嘻嘻笑道:“那是当然了,天才东方苍龙,好运的东方苍龙,一直都优秀的东方苍龙,眼光自然一直的高。你不如好好看一下我的第二招,‘花非花’。” 他的目标仍然是倒霉的带刀侍卫,长剑落七星心知不可再一味挨打,长啸一声,剑舞狂风。他号称长剑落七星,在江湖与朝廷中都颇有名气,毕竟靠的是真才实学。这一剑刺出,风声自起,笼罩寻西城天狼周身大穴。这招正是他平生杰作“七星坠落”,虽然只有一剑,但他长剑特别柔韧,手臂抖动之时落剑之处几乎不分先后,仿佛同时刺出七剑。这一招使出,便是七个俞七星。一个便不好对付,何况七个?但西城天狼这一招更加奇妙,他完全不管俞七星,自顾自地翩翩起舞,刑天飘飘,屠龙遥遥,自然风起雾动,全身仿佛笼罩在香雾之中。恍恍惚惚中好像他在此处,定睛看时却在彼处,花既非花,雾更非雾,七星坠落,却连西城天狼一片衣角都不能沾到。俞七星出道以来,这一招时是首次无法建功,一时之间惶恐无状,急忙抽身而去。但人既在雾中,却又如何认清何处归乡?惶恐之际,便是处处刑天,处处屠龙。蓦然寒光闪东,冰气纵横,死亡之气瞬间蔓延。俞七星眼前一黑,只待等死,忽然狂风舞动,顷刻之间刑天凝滞,屠龙冰封,雾气消散,花香窈然。雷霆单刀横挺,保住俞七星一命。 88苍龙北去 八十八 苍龙北去 苍龙北去(一) 西城天狼蓦地变色,“你是谁。”雷霆冷冷道:“招式也就一般,不过却很厉害。你的刀鞘中藏有药粉,使得靠近你的人产生幻觉,西城天狼,不要忘记了你来是干什么,我们没有时间,陪你玩!”雷刀上强横内力汹涌而出,西城天狼双刀几乎把握不住,向后震开。他心中惊惶,东方苍龙带来掠阵的少年都有如此实力,东方苍龙岂不是要远远强过传说?殊不知此时雷霆固然尚不及东方苍龙,但也相差无几。他向后震得高飞,一落地就怪叫一声,双刀向东方苍龙飘过去,大笑道:“这是第三刀,‘烟锁重楼’!”东方苍龙冷然大喝道:“不自量力!” 俞七星死里逃生,喘息不已,雷霆收刀入鞘,与星眸并肩观看。第三刀“烟锁重楼”更加缥缈浮动,一刀刀仿佛全然没有杀伤力,却又往往在意料之外处锋利无比。这种招式虽然对敌之时颇具威力,但终究太过偏颇,不是正道。果然东方苍龙随手应对,甚是轻松自如。但见他随意挥洒,龙气纵横,狂风呼啸之际,烟消雾散,哪里还能锁住重楼?东方苍龙似乎并不想置西城天狼于死地,招招手下留情,却也逼得西城天狼左支右绌。 星眸皱眉道:“看来西城天狼的武功还不值得东方教主大动脑筋,更不需要你我掠阵。只是,西城天狼这个人好奇怪。”雷霆笑道:“这个人是个疯子,当然奇怪了。” 星眸摇头道:“不是这个原因。他既然要杀东方教主为父报仇,又何必将自己的刀法演示给人看?甚至还暴露出了自己的破绽?” 雷霆笑道:“他毕竟是东方家的人,应该也有东方家的自尊,他熟悉东方苍龙,但世人对他一无所知,他不想占这个便宜而已。” 星眸盯着西城天狼,“不对,真正这么骄傲的人,会使用这种伎俩么?何况,以他的武功,就算用上这些伎俩,也不是东方苍龙的对手,他这么做,不要命了么?” 两人说话之时,苍龙与天狼依然斗得如火如荼,在东方苍龙铁臂防线下,西城天狼所有的进攻都毫无意义,他只能像一只老鼠,被东方苍龙一次又一次玩弄。但见东方苍龙单单一只右手,便足以行波挽澜,左一招海阔天空,右一式风急云怒,整个战场之上树枝晃荡,野草飞舞,大宋侍卫几乎无法站稳。本来东方苍龙的幻龙掌只是紫雷刀法的一部分,但他在这套掌法上沉浸了数十年,以东方苍龙的武学天赋,幻龙掌在他的手中早已超越了它应有的威力,就是比起完全的紫雷刀法也不遑多让!雷霆沉迷其中,一时之间颇有所悟。又见东方苍龙一招“龙吟九霄”,龙息卷动尘土沙石,直上九霄,西城天狼武功也算不俗,居然无法立足,为气劲卷起,远远落到地上。 这一招威力太大,雷霆忍不住吓了一跳,就连东方苍龙也吓了一跳,盯着自己右掌,皱眉沉思。他身上完颜郑家奴刀气未尽,本该无法使出十成力量才是,但刚才那一掌使得不但毫无凝滞,更远远超过自己平日的十成威力。一个人招式武学上或可有所顿悟,但内功修为却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东方苍龙却只觉自己凭空之间,猛然多出了一成功夫,岂不奇怪哉也? 这一掌好生厉害,西城天狼重重摔落地上,却又嘻嘻大笑,站起说道:“东方苍龙,你好厉害呀!呵呵呵呵,你好厉害呀!”敌人强大无比,他却兴奋莫名,纵声狂叫,向东方苍龙冲去。“夜、狼、血”已经使出了六招,却全然不能伤到东方苍龙一根毫毛,这是他刀法中的最后一招,“缥缈莫名”,他自知自己远不如东方苍龙,唯有怪诞招数才有机会击败这不世强人,但再怪诞的招数碰上东方苍龙这强大的力量后,便完全没有施展的机会。东方苍龙手臂挥洒,自然而然形成一道气墙,西城天狼连他周身三尺都无法近,又如何施展他的杀招?雷霆看得目瞪口呆,摇头道:“不对劲,不对劲!” 东方苍龙也知道不对劲,自己的力量忽然之间好像变得奔腾狂放,无穷无尽一般,聚首挥足之间,自己的内力居然猛增一倍,达到武林中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步!更可怕的是,这力量还在无止境的增长,狂暴能量不断从丹田燃烧升腾,在奇经八脉中奔涌盘旋。[.超多好看小说] 他心知不妙,不再游戏,大喝一声,掌力排山倒海,压上西城天狼肩膀。西城天狼居然毫无反抗能力,双腿不支跪下,深深陷入泥中,砰的一声,西城天狼肩骨折断,惨然倒地。东方苍龙一愣,随即明白,顷刻之间自己的功力又增高了一成。 俞七星大喜道:“拿下!”一众人等领命围住西城天狼,俞七星取出手铐,西城天狼双手套过去。雷霆笑道:“这帮当官的,打落水狗就是快。” 雷霆错了。手铐扔在地上,长剑却刺了过去,围住西城天狼的人忽然放开这位钦犯,手中的兵器全都向东方苍龙刺过去!没人能预测这样的变化,但这并不表明没人能躲过这致命的攻击。至少东方苍龙可以。寒光闪动之后,落下七星的长剑还在,二十多把宝刀还在,东方苍龙却不在了。千钧一发之时,东方苍龙跳出重围,怒目凝视众人。 俞七星大惊道:“快撤!”他长剑挑起西城天狼,向东方苍龙飞去,自己却带领众人飞也似的离开。但回头就是雷刀,雷霆横刀而立,不动如渊,二十多人惴惴不敢动弹。 东方苍龙皱眉,一把抓住西城天狼,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啊!”他大叫一声,将西城天狼重重扔在地上。他这一掷之力强横得恐怖,西城天狼深深陷入土中,口吐鲜血,看来是活不了了。东方苍龙手捂腰际,握住屠龙刀锋,鲜血淋漓。 西城天狼哈哈大笑,如痴如癫,“东方苍龙,咳咳,咳,东方苍龙,你还不死?爹!你的仇孩儿报了!”他躺在泥土之中,有如疯狗,方才贵族气势一扫而空。他得意大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力量提升的很快?哈哈,那是因为你中了毒了,天下最毒的毒,杀身成仁!” 东方苍龙变色道:“杀身成仁!我什么时候中的毒!”西城天狼呵呵笑道:“你连自己什么时候中的毒都不知道?哈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司空飞雪答应了我,他说你一定会中毒的。到时候,我只需要想尽办法,让你屏住呼吸,全力战斗,这样你的毒就会扩散到全身,再也无法逼出来,咳,咳咳!刚才你为了躲避我的,是不是屏住呼吸,气都不敢喘一口!”他全身血污,却满脸红光,兴奋非常。 东方苍龙大怒道:“司空飞雪,又是司空飞雪!”他手指俞七星,“他们和你都是同伙,是不是!”西城天狼哈哈喘息道:“你永远也想不到,是谁想杀你!我们三个人合作,设计了这一切!司空飞雪负责给你下毒,我,则让你中毒!你看那些侍卫,我告诉你,他们就是侍卫,大宋皇宫的带刀侍卫!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因为第三个同伙,就是当今大宋朝的皇帝赵构!呵呵……咳,咳……” 东方苍龙脸色煞白,冷然道:“我知道他不能容人,早晚要对武林盟下手,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边疆未宁,敌寇未尽,他居然和敌方的高官,一起谋害我的性命!” 西城天狼哈哈笑道:“你伤心了吧!屠龙不是我偷的,是皇帝亲手交给我的,‘杀身成仁’这种剧毒只有宋国的皇室拥有,这是你们的皇帝亲手调制的毒药!哈,哈,哈,东方苍龙,你是不是很伤心呀!爹,孩儿,报仇了!”他大口喷出鲜血,双目圆睁,气绝而亡。 东方苍龙冷冷看着他,良久才说道:“就凭你,还没有资格伤到我!”他松开手掌,屠龙跌落地上,锋利的刀尖居然已经弯掉!在“杀身成仁”的引诱下,东方苍龙的内力强横得不可思议,锋锐无比得屠龙,居然无法捅破他的互身气劲! 东方苍龙抬头看着俞七星,目光如刃,俞七星肝胆俱裂。东方苍龙手一抬,一股内息卷住俞七星,这位禁宫高手离东方苍龙远在三丈之外,却身不由己,飞进东方苍龙手掌之中,一身武功毫无用武之力。东方苍龙扼住俞七星咽喉,冷冷问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俞七星心知必死,本想说两句话撑撑场面,但一见东方苍龙死神一样的眼睛,却吓得完全丢失大脑,“是……皇上吩咐……武林盟有异心……定要铲除……”东方苍龙长叹一声,闭上眼睛,手掌一紧,俞七星颈骨粉碎,皮肉脱离,头颅坠地。 一众官兵魂飞魄散,东方苍龙面前,这些人就连呼吸都不敢了,连逃跑都不敢了,而背后的雷刀,则将他们的血液都凝固。雷霆大骂,雷刀重劈,血光飞天。星眸足智多谋,但如今也手足无措,“曾经沧海”、“杀身成仁”以及“廿五大限”是连医仙都无法治疗的三种顽疾,却分别侵蚀战虎苍龙玉树三人,一世英雄,却全都不得善终! 俞七星的死,只是大屠杀的开始,鲜血飞舞之时,密林之中又飞出无数身影,“东方苍龙中毒了,机不可失!”这些人似乎早就埋伏在那里,等着这个时机。他们身穿五色长袍,与星眸更是老相识。衣襟之内,都绣着一只金色的蚂蚁。 金蚁宫! 苍龙北去(二) 本该被武林盟歼灭的金蚁宫,依然死而不僵,居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埋伏在一旁的金蚁宫好手总共有五十人,这些人是金蚁宫残余力量中的最强者,五十人齐上,纵然东方苍龙与雷霆联手,都只有逃跑的余地。但他们来得很不是时候,狂怒中的雷霆,力量已经达到了巅峰极限,更为可怕的是,身中剧毒的东方苍龙并没有奄奄一息,反而力量无穷无尽,奔腾不尽。此刻的东方苍龙,已然是真真正正的战神,一将当关,万夫莫开! 东方苍龙睁开眼睛,仰天长笑,“老天爷,你对东方苍龙还真是仁慈!苍龙将死,却能在死前纵情一战,何等快哉,何等快哉!” 苍龙将死,却要万人陪葬,山陵将崩,更须毁天灭地!金蚁宫经历了潜龙岛之灾,黄天荡之劫,勉强剩下的就只有这么一点火种。但偏偏运气一次比一次坏,正以为可以报潜龙岛大仇,却变成了以卵击石!东方苍龙的力量不断提升,一指之力,便可开山裂石。 很多年后,江湖中将这一天定为金蚁宫真正全军覆没的日子。这一天,金蚁宫所有残余的高手,受司空飞雪命令,在神农架伏击东方苍龙。却全军覆没,与东方苍龙同归于尽。身中“杀身成仁”的东方苍龙,燃烧生命,让自己达到了武者无法企及的颠峰。在这场屠杀中,东方苍龙的力量随着时间不断强化,在最开始的那一刹那,金蚁宫五人联手尚可以抵抗东方苍龙一招半式,在战斗的尾声,东方苍龙以一人之力将金蚁宫十名高手活活震死,自己却始终毫发未伤。 东方苍龙最终也终于会死去,东方苍龙最终还是不得不死。最后的那一刹那,他仰天长啸,震落半山树叶。一直到死去,他都是站着的。雷霆抱着他的遗体,沉重向水火宅走去,星眸同样沉重,她明白,金蚁宫真正的完了,这些人是金蚁宫所能够剩下的最后力量,他们都消灭了,剩下的就再也难有人能够成大器。好在,不知为什么,楚迎风没有出现,云舞也没有出现。 走在那条小道上,雷霆的脑子却变得清楚得让自己吃惊,东方苍龙中毒,这种毒是“杀身成仁”,而且是司空飞雪下的。司空飞雪没有出现过,百草堂高手云集,绝对没有可能有任何生物能够瞒着众人闯进来。龙香说,我们之中有内奸!这是那个内奸下的毒!西城天狼没有写明决斗的地点,因为他不需要写明,因为一直都有人向他通报东方苍龙的行踪。这些天能够有这个能力的就只有我们这区区几个人。星眸的分析,结论是炼山东与战火雷最有嫌疑,而此次上山的人中,并没有战火雷! 她忽然皱眉,“不对,不对,如果这是司空飞雪的鬼主意,他为什么不用‘曾经沧海’?”雷霆明白她的意思,司空飞雪不可能不知道“杀身成仁”的效果。纵然没有金蚁宫的人,东方苍龙一样会死去。在这个时候让金蚁宫的人来捣乱,这不是让金蚁宫的人白白牺牲了么?这不是司空飞雪这样聪明的脑袋可能想出的馊主意。 但是雷霆却知道,“这是司空飞雪的鬼主意。他想借刀杀人,让金蚁宫真真正正名丧实亡,他现在是完颜雍的人,完颜雍并不是一个可以容人的人。金蚁宫毕竟曾经差点要了他的命,金蚁宫毕竟不是金国皇帝可以自由调派的力量。”星眸惊诧看着雷霆,自己的丈夫很少有现在这么清醒。 水火宅居然也是一片狼藉,雷霆来到的时候,大家都坐在门口。谈不上门,因为房子没有了之后,门就没有了。沁儿无恙,看见雷霆之后她就更无恙了。然后大家就看见了东方苍龙的遗体。杀身成仁的力量让他耗尽所有的生命,死去的东方苍龙,深紫色的长发全部变成了灰败。看着那句冰冷的身躯,每个人的眼睛里面都是绝望。他是兄长,他是父亲,他是领袖,他是船长,然而他就忽然这么走了,落地无声,英雄长绝,再也回不来了。 雷霆没有问大家怎么样了,地上一具具金蚁宫的尸体已经说明了一切。金蚁宫的人显然不仅想杀死东方苍龙,更想除去水火宅中的众人。但他们的力量显然不足,黄天荡与南宫玉树的剑向来并不钝。东方苍龙的尸体缓缓放在地上,雷霆没有去看众人伤心的眼神,雷刀出鞘,“炼山东,你出来!” 黄天荡问道:“你为什么要找他?”雷霆冷冷道:“一定是他,是给义父下的毒!炼山东,你快出来!”他扫视四周,炼山东并不在。 南宫玉树的声音很奇怪,“你确定是炼长老下毒害了舅舅?” “我,确定。” 南宫长万的声音中仿佛有潮湿的气味,“不会的,他若是内奸,他就不会战到现在。”他揭开了一张很大的地毯。地毯下的人当然是死人。雷霆认识这个人。 炼山东。 苍龙北去(三) 东方苍龙与炼山东的灵柩是在山下采备的。神农架山下的物品算不上是上品,自然配不上东方苍龙,但在丐帮总舵,真正的礼仪物品正在置备,为了不致引起混乱,他逝世的消息并没有公开。东方苍龙逝世的第二天,众人带着两位英雄的灵柩离开神农架。水火宅在战斗中全数毁弃,神农一笑半生积攒的无数珍贵药材化为灰烬。东方苍龙的身后事尚需打理,黄天荡和沁儿的伤更没有完全好转,于是医仙夫妇跟随着众人,一同前往丐帮。东方苍龙逝世,龙香暂代兄职,指挥丐帮。一直以来,这个瘦小的女人总是能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中最先坚强起来,最先冷静下来。 雷霆无法冷静,东方苍龙逝世之后,他的脑子变得清晰的让自己发疯。炼山东不是内奸,谁是内奸?难道下毒者当真武功如此高强,潜入水火宅下毒而无人发觉?此人若是真有这样的武功,格杀东方苍龙已然不成问题,何须用毒?他能给东方苍龙下毒,为什么不给大家都下毒?这样一网打尽岂非更好?反正神农一笑都不会解这种奇毒,其实神农一笑还根本就没有见过这种剧毒,但东方苍龙死前的一切举动都证明他中的的确是“杀身成仁”。 愤怒更使雷霆无法冷静,司空飞雪,又是司空飞雪!杀害东方苍龙的元凶,司空飞雪不知去向,西城天狼已然伏法,而昏庸的皇帝依然龟缩在他的城堡之中!南宫长万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皇帝要杀东方苍龙,完颜亮刚刚驾崩,金宋两国边境正在冲突不断,完颜雍此后是战是和尚无法确定,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杀死东方苍龙?雷霆心里明白,东方苍龙是第二个岳飞,赵构再次因为这样的人物惶恐不安,他比岳飞拥有更多的力量,他可以调动整个武林,虽然他不像岳飞那样有朝廷承认的身份和国家负担的军队,但他比岳飞更加难控制。其实他根本就无法控制。这样的人确实会让赵构这样的皇帝担惊受怕,他一定会千方百计除掉东方苍龙。 对这一点,大家都可以原谅,其实东方苍龙早就预感赵构会有所行动,以赵构的智商和人品,这是正常的行为。东方苍龙并不担心赵构,以赵构的智商和人品,一百个这种动物东方苍龙都不会害怕。不能容忍的是赵构居然和司空飞雪联手!他不知道司空飞雪是什么人吗!黄天荡也在愤怒中失去理智,他不止一次叫嚣,武林盟再也不能与朝廷一起行动,早晚要杀到临安去! 在去君山途中的一天,怒火达到顶峰,“义父的葬礼,我会迟一点。我现在要去临安。” 大家的脸上都是一片吃惊,就连冰封一般的南宫玉树都有点动容。倒是星眸没有奇怪,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沁儿也没有奇怪,她根本不在乎,雷霆是她的英雄,任何地方他都可以去。 最先明白他意思的是南宫玉树,“你去临安,你想去找皇帝报仇?”雷霆点头,“我要问他知不知道司空飞雪是什么人,我更要问他想服毒自尽还是悬梁自尽。” 南宫玉树冷冷笑道:“好,如果你不去,我也会去的。”雷霆森然道:“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龙香大惊,“霆儿,不可,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西城天狼一面之词,不足以证明赵构与这件事情有关系。” 雷霆冷冷道:“那我这就去找他证明这件事情。”龙香急道:“现在赵构是大宋皇上,两国交战之时,你若是杀了皇上,岂非要令亲者痛仇者快?他一旦身死,朝局动荡,大宋不保。”雷霆冷笑道:“大宋什么时候是他保住的?我什么都不管了,他杀死义父,我让他偿命。” 黄天荡拍案道:“好!雷霆,我跟你一起去!”龙香大惊,“黄先锋,你一向是我们中最识大体的人,你怎么也如此冲动!”黄天荡大喝道:“冲动?冲动!我闯荡江湖的时间不长,在你们之中从来算不上元老,我与东方盟主没有任何亲缘关系,但我对他的尊敬并不逊于你们任何人!我不识大体,赵构难道就识得?” 雷霆看着神农一笑,“神农,我想知道你的意见。”神农一笑淡淡道:“你真的要去?”雷霆点头:“我真的要去。”神农一笑摇头道:“这个孩子,他决定了的事情,只怕我们不能改变了。”其实这些人中最了解雷霆的要数神农一笑,他是看着雷霆长大的。 神农一笑沉吟道:“沁儿的伤没有好,留在我这里。黄天荡,你的内伤未愈,走不得。雷霆,你若是真的要去,就和星眸准备一下吧。” 雷霆皱眉道:“当年我去金宫,你担心我会死掉,今日我去大宋皇宫,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担心?” 神农一笑淡淡道:“当年的你不是现在的你,赵构的皇城比不上完颜亮的皇宫,何况你身边的人早就有了周详的计划,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星眸眨了眨眼睛,笑道:“神农医仙好像不但是医仙,还是神仙,什么都知道?”神农一笑笑道:“哼哼,雷霆厉害,她的夫人却要厉害百倍,你成竹在胸,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星眸淡淡道:“山人自有妙计。”龙香欲言又止,星眸微笑道:“婶婶放心,星眸本来就算不上汉人,宋金之战,星眸毫无兴趣,金蚁宫覆亡,星眸与大金国更是毫无关系。”龙香一惊,随即低头,正是被说中了心事。 神农一笑大笑道:“雷霆,你有这样奇怪的老婆,日后生活可就比我凄惨多了??”他忽然压低声音,沉声道:“但是有一件事你要记住,你在皇城无论做了什么,都不能让我们之外任何一个人知道。武林人士干扰朝政,历史上并不是没有,但向来都不能为太多人知道,尤其是不能让那些道学家知道。” 他看着星眸,忽然恍然道:“我明白了。”他低声问道:“是伯琮?” 星眸一惊,随即叹道:“厉害,伯琮。” 89城头变换 八十九 城头变换 城头变换(一) “伯琮”的意思,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其他人,冰心如南宫玉树,雄才如黄天荡,都不明白这三个字究竟代表着什么。等到他们知道这三个字的意思后,历史已经成就了。 伯琮当然是一个人。赵伯琮,三十六岁,伯琮是他曾经使用的一个名字,实际上他有很多名字,赵构有给他起名的癖好,出生的时候,他的名字叫做伯琮,六岁的时候皇帝给他赐名为“瑗”,三十三岁的时候他的名字叫“玮”,又名“元坏”。 建炎三年,公元1129年,赵构在享用美女的时候,突然之间金国兵临城下,这个消息让赵构冷汗淋漓,从此居然在享用美女的时候出现了大麻烦。以至于无法解决自己的后代问题。迫不得已他只好从太祖的子孙中挑选贤能来当自己的干儿子,好解决继承权问题。挑选的胜利者是赵伯琮,现在他叫赵玮。从第一轮海选,到此后的十进五的半决赛,赵伯琮的表现并未让人失望。最后一次的决赛发生在他和另外一个太祖后代赵琢之间。赵构给这两个人都赏赐了十个宫女,过了一段时间后再将这二十人召集起来,结果发现赵琢的十名宫女都已经不是完璧,而赵伯琮的十名宫女却还是处女。 所以赵伯琮就当上了太子。天知道这种试验的方法是什么意思,难道皇储就应该是性冷淡?单纯从皇族血脉的延续性考虑,反倒是生殖能力较强的赵琢更加合适。当然了,这不是我们考虑的内容。 海陵王南侵之时,天下骚动,赵构屁滚尿流,好几次准备逃亡或者迁都,甚至给他的宰相下旨,真的不行了,就疏散百官吧。当然他的馊主意没有成功,轰轰烈烈的采石保卫战胜利之后,赵构在群臣拥护之下乘船出海,象征性地完成了他御驾亲征的壮举。赵构的小丑表现与我们无关,但赵玮的表现却有。战争即使是在最紧张,让文物百官惊惶恐惧的时候,赵玮都没有任何求和的打算,他不止一次请求皇帝能够让自己率领部队与金贼决一死战。战争大体结束之后,赵玮还是没能上战场,但他却成了英雄。至少跟他干爹一族轮番上阵的瘪三懦夫相比,他算得上是英雄。这样的英雄应该当皇帝的。赵玮已经是皇子,甚至是唯一的皇子,皇位顺理成章的继承人。现在大臣们都在希望赵构翘辫子的时候早点到来,早点让赵玮当上皇帝。赵构没有翘辫子的打算,其实他一直腐烂了八十一年,但是赵玮却有机会早点当上皇帝。处处出丑卖乖的赵构确实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皇帝了,在他的大臣面前赵构也觉得自己好像一点面子都没有。所以他决定禅让,自己当太上皇。 问题出在谁当皇帝上面。明明赵玮是唯一的合法继承人,谁也想不到会突然冒出一个赵元熙!赵元熙今年三十四岁,他当了三十四年的遗腹子,她的老娘本来是寡妇,但赵构在能办事的时候连寡妇也很少放过,这个愚蠢的寡妇被人占完了便宜之后却还不知道那个占她便宜的猥琐男人是谁,直到她搬家到临安,机缘巧合之下一睹天颜,才发现那天那个饥不择食的色鬼居然是皇帝!赵元熙的出现让平衡暗流汹涌,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儿子让赵构兴奋不已,不由得更兴奋的回忆起他还能办事时候的那点威风。现在皇位的继承人变得微妙。一边是早已诏告天下,训练有素,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义子,另一边的人虽然学问全无,本事低能,而且向来没有从政的经历,当衙役的时候除外,但却是自己还能办事时代留下的唯一纪念。朝廷大臣立刻分裂为两派,赵构在其中摇摆不定。 这些东西让赵构觉得心烦,为什么那个老寡妇不早一点见我?赵构心烦的时候就需要化解压力,化解压力常用的方法当然是美酒和美女了。赵构虽然不能生孩子,但是某些能力还是有的。他的后宫佳丽人数与日俱增,原因是他喜新厌旧达到了巅峰。今天他又坐在专门修建的巫山宫中,等待着新的猎物。 他绝没有想到他的新猎物居然会这么漂亮!这是赵玮专心为干爹找到的江南佳丽,看到她之后赵构的第一个想法是把以前替他采办美人的太监们全部杀掉,他们都是瞎子,和这个女人比起来,以前那些所谓美女都是无盐。第二个想法是悲哀,他开始更加怀念自己能够办事的那个年代,像这样美丽的女人,生下的后代,一定是最帅的。当然他思想的时间并不长,这从来都不是他的长项。他的长项是张开双臂扑上去将美人抱在怀里。 这次居然没有抱到,美人身法轻盈,轻轻飘走,仿如仙女。赵构更开心了,这样有性格的女子他很少见到。这时的赵构还只有五十五岁,长相虽然庸俗,体力居然还不错,但他居然怎样都不能将这只蝴蝶扑进怀中。 “美人,你怕什么呀,美人!”赵构的体力还是没有那么不错,终于累得趴在床上了。美人远远飘落,冷冷看着这庞大宫殿侍立的宫女和太监,冷冷道:“把他们赶出去。”这种语气大不敬,但正对赵构的癖好,“对,你们,滚出去,滚出去,关上门!”等到偌大的巫山宫只有他们两个人了,美人居然还是冷冰冰的远远避开赵构。赵构居然还没有生气,他开始觉得这样的游戏太有趣了,他决定从谈话开始。他问:“美人,美人,你叫什么?” 美人淡淡道:“星眸。” 赵构跳了起来,笑道:“好好好,好名字,明眸如星,好名字。美人,为了这个名字,我们值得喝一杯。”他飞快跑到桌边,皇帝的桌子上永远都有酒。 美人没有接过酒,她忽然说道:“皇上认得司空飞雪,对不对?” 这句话好像一盆冷水,让赵构马上冷静下来,“美人,你怎么知道这个人?”星眸淡淡道:“我是司空飞雪的妹妹,是他把我献给皇上的。”赵构大喜道:“原来你是司空卿家的妹妹,怪不得身法这么灵活!”星眸皱眉道:“司空卿家?他当官了么?” 赵构恍然道:“原来美人是因为这个生气呀。美人放心,司空卿家目前虽然还没有任何官职,但寡人马上就会封他的。美人,你说,你让他当什么,只要美人开心,朕都答应。哈哈。” 星眸冷然道:“皇上知道家兄是什么人吗?”赵构嘻嘻笑道:“朕当然知道,司空卿家是江湖上最有名望的大侠,朕知道。司空卿家忧劳国事,担心东方苍龙那奸贼聚众谋反,那天夜晚冒着生命危险闯入皇宫,向朕进言,一片丹心,朕当然会体谅。” 星眸冷笑道:“真的?皇上原来只道家兄是江湖大侠呀。”赵构低声道:“司空卿家将美人送给朕,朕当然要笑纳了。只是不知司空卿家的大事办成了没有?”星眸道:“什么大事?”赵构急道:“美人何必明知故问,当今大事,不就只有两件?一是杀了东方苍龙,一者就是与大金国议和么。怎么,美人,你什么都不知道?”语气中颇有怀疑。 星眸心中冷笑,点头道:“哦,皇上说的第一桩大事,家兄已经办成了,东方苍龙已然伏法。只可惜皇上派出的那些侍卫,全都死了。” 赵构“哦”了一声,“那朕抚慰家人便是了。”星眸怅然道:“可惜,皇上说的第二件大事,家兄倒是很难办呀。”她心中暗暗大骂,没想到这个丑老头不但谋杀东方苍龙,更已经与金国议和了。他让一个“江湖大侠”与敌人议和,却不在朝政上公开,自然没有存什么好心思了。 赵构点头道:“朕也是觉得这件事难为了司空卿家。大金国这次南下,毕竟损失了太多兵马,每年五十万两的岁币,确实太少了一点,朕若是在淮河以南再割让六个州郡,不知道大金国会不会息怒?” 城头变换(二) 饶是星眸足智多谋,也不紧听得呆了。这个国家的军队刚刚在前线大胜,连敌方皇帝都死在宋境之中,他们的皇帝却不但不思恢复河山,不思为父兄报仇,却如此热衷于与敌人订立和约!绍兴和议之中宋国每年进贡二十五万两银币,居然在大胜之下,赵构不但不废除旧有条约,反而变本加厉向敌人献媚,更大大方方主动要再割出六个州郡!这人胜中求败,更一心一意一为大金国着想,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动物出现,这样的动物怎么还有可能当上一国的元首?!!他担心金国人生气才又添加了六个州郡,那他原本就已经准备割让的,究竟有多少州郡呢? 赵构见星眸长大嘴巴惊得呆了,得意笑道:“这是国家大事,帝王之学,你一个女人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好看的小说)咱们还是不谈这个了,等司空卿家来了之后我们再谈吧。哈哈”他爬到那张几丈长几丈宽的大床上,呵呵笑道:“美人,来呀。” 星眸从惊愕中醒了过来,看了看赵构,摇头道:“人家才不来。哥哥跟我说,我进了皇宫就会当妃子的,你又不会封人家当妃子。”赵构睁大眼睛道:“怎么不会,朕明天就封你为贵妃!”星眸噘嘴道:“才不会呢,现在大家都说你马上就要禅让皇位了,到时候人家还怎么当妃子。” 赵构馋笑道:“朕禅让之后,就是太上皇了,太上皇的女人,还是妃子。美人来呀。”星眸摇头道:“人家不信……那你准备让谁当皇帝呀。”赵构吞下一口唾沫,这个女人欲罢还迎的,让他心里面好像有猫在用爪子挠一样。他迷迷糊糊道:“当然是元熙了,他才是朕的亲生儿子嘛,美人,快点,快点过来。” 星眸叹了口气道:“人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人家让你碰了一下,我老公会很生气的。” 这次惊呆了的人是赵构,他睁大眼睛,良久才大叫道:“你嫁了人了?”星眸点头道:“我是三个月之前嫁的人,而且,”她将脸转向门外,大声道:“而且人家最近身子都不舒服,人家好担心会不会是因为肚子里面有了什么小东西。” 赵构气歪了鼻子,想大叫让门外的侍卫将美人拖出去砍了,有夫之妇居然胡闹皇宫,简直是欺君大罪,但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居然无法硬下心肠。他大骂道:“你丈夫是什么东西,朕马上杀了他,再让你进宫!” 星眸一双眼睛挣得老大,“你真的要杀我老公?”赵构大骂道:“为什么不可以?朕是九五至尊,什么人不能杀!” 星眸大力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老公呀,这个人他说想杀你呀!” 回答她的是一阵碎裂的声音,首先是嗓门碎裂的声音,其次木门碎裂的声音,然后一个身体飞了进来,传来宫阁之中石柱碎裂的声音。世界上的石头一般都比骨头要硬,当然少数高手武艺超群,他们的骨头能够比石头还要硬。这位飞进来的仁兄当然不属于此列,所以在石柱破裂的声音当中还是传来了骨头碎裂的声音。赵构当然认识这个人,所谓“一剑坠七星,单弓破九日”,单九阳与俞七星正是大宋皇宫中的两大最强高手。赵构经常以为,有了这两个人在,自己就有十成的绝对安全。就算俞七星不在,自己也还有九成的绝对安全。他绝对没有想到单九阳居然会落到现在这个样子。这位禁宫第一高手居然是死在自己最拿手的弓箭之下。一只羽箭透体而过,箭头挺在前胸,但他并不是被人在背后射了一箭,其实是他在向别人背后射了一箭的时候,那支箭被人笔直的弹了回来,又笔直的用箭尾穿透了禁宫高手的胸膛。 然后赵构才看见雷霆。他施施然走进来,赤袍鲜艳,杀气腾腾,雷刀狰狞,鲜血淋漓。他大步跨进巫山宫,冷眼到处,两扇大门居然自动打开。他冷冷盯着赵构,走到一张椅子旁边,大剌剌坐下,左手一送,一个血色小包袱落到地上。星眸微笑走过来,雷霆淡淡一笑,抓住星眸素手,顺理成章将她拉到怀里,微笑道:“你身体不适,难道是真的……真的有了小雷霆了?”星眸瞪了他一眼道:“还不是怪你,怪你,怪你。”粉拳连连捶在雷霆肩头,很难说被打的人会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他们两夫妻公然在大宋皇帝的行宫中打情骂俏,三千禁卫有如无物。 等到雷霆的目光转向赵构的时候,打情骂俏就不可能了,“原来大宋国的皇帝长得就是这种窝囊相,这种东西居然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这个世界还真是奇怪。”星眸笑道:“老公不要那么凶,不要吓坏老人家了。”雷霆哈哈大笑道:“老婆你放心,我尽量了。”他的人刚才好像还坐在太师椅上,但一瞬间以后太师椅上就只有星眸一人,雷霆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赵构面前,将他提了起来。 赵构脸色煞白,门外毫无动弹,附近的侍卫多半已经命丧黄泉了,“你,你是谁!” 雷霆冷冷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问我的名字?” 赵构冷汗淋漓,忽然大叫道:“朕知道,朕知道了,你,你是江湖中人。你,你身为大宋子民,见了朕居然不下跪!”雷霆大笑道:“对,是要下跪!”他将赵构轻轻一放,伸手在他肩头随意一拍,赵构顿时毫无力量,砰的一声跪倒下来,五体投地。赵构哆哆嗦嗦,挣扎着想站起,雷霆轻轻一脚踢出,赵构大叫一声,向后飞去,撞上一面墙壁,闷响着坐倒。 赵构颤声道:“朕为天下之主,你凭什么害朕!”雷霆冷笑道:“山河残破,父兄被掳,你却对家国仇人摇尾乞怜,恬不知耻,罪其一;你为帝数十载,不思造福百姓,却穷凶极欲,涂炭生灵,罪其二;你任用奸佞,残害忠良,罢黜赵鼎,祸害岳飞,罪其三;你心胸狭窄,毒害东方苍龙,罪其四;大胜在即,你却胜中求败,割让国土,欺瞒百姓,罪其五;你惹得老子生气,罪其六。其他的那些小罪,老子也懒得跟你废话了!” 赵构五内无主,大惊道:“朕是天下主,天下人都是朕的臣民,你,你不可以弑主!你不可以对朕无礼!”雷霆冷然大笑,一脚挑起这个废物,铁掌反反复复劈劈啪啪在他脸上拍了二十几个巴掌,大骂道:“我要是无礼了呢?”以雷霆武功,半掌便能将赵构震死,他此时没有施展真力,但二十多个巴掌下来,却也让赵构头昏脑涨,痛苦不堪。偏偏这些巴掌下来,居然没有留下半点痕迹,赵构脸色如常,毫无红肿。 城头变换(三) 到了这时,赵构完全崩溃,他跪倒在地,“大侠,大侠,朕……小人不是人,小人无能,小人该死,求大侠饶了小人一命,求大侠饶命!”不知道这一套是不是他在被金国俘虏的那段时间内练就的,但确实是熟练无比。痛哭流涕,感人至深,捶胸捣腹,精彩绝伦。 雷霆冷冷看着他,恨恨道:“起来。老子很想杀了你,不过我答应了一个人,会留下你一条残命。”赵构喜出望外,“大侠大恩大德,小人,小人诚惶诚恐。”雷霆恶心道:“滚到一边去,要我留下你性命的人,是你的儿子。” 赵构大叫道:“是元熙?好儿子,好儿子!”雷霆冷冷道:“看来你还真是愚蠢,你的元熙,在这里。”他单手轻扬,地上那个血色包裹蓦然凭空跃起,落到赵构面前。赵构惊疑不定,颤抖着打开包裹,大叫一声,向后龟缩。这包裹中赫然是一个人头,容貌与赵构像足了九成,正是赵构最近送上门来的儿子赵元熙。 赵构大叫道:“元熙,元熙,你怎么舍我而去呀……是,是……是赵玮叫你,叫大侠留下小人的性命?” 星眸淡淡道:“不然你以为就凭我们两人之力,还真能够闯进这皇城的铜墙铁壁?若没有你宝贝干儿子帮忙,本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构惊道:“伯琮,伯琮,你怎敢如此?”雷霆哈哈大笑,“赵玮,你不进来见你老爹一面?” 门外一人大声道:“赵玮惶恐惭愧,不敢面见父皇!”这声音赵构一生不知道听过了多少遍,正是他的义子,建王赵玮。赵构惊恐交急,喃喃道:“你怎敢,你怎敢”雷霆淡淡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了么,你会让赵元熙当皇帝,皇位让给了赵元熙,你这位宝贝干儿子一生报复不能实现倒在其次,他身家性命只怕都不保了。” 赵构惶恐大声道:“伯琮我儿,你听着,赵元熙只是冒名顶替的狂徒,朕的皇儿,只有你一人而已。朕别无所出,你又深得万民爱戴,朕定当将帝位禅让给你,定当禅让给你!”墙那边赵玮狂喜惶恐惊惧道:“儿臣领命!” 赵构凄凄惶惶抬头,看着雷霆道:“大侠明鉴,小人无德,不配为帝,请大侠饶了小人一命,小人马上交出皇权,从此不再过问国事。求大侠饶命,求大侠饶命!”雷霆冷冷道:“好一条狗!”他手指轻扬,一颗白色药丸射进赵构口中,撞进咽喉,落入腹中。 赵构大惊,泣涕满面道:“大侠饶命,何故又用毒药害小人!”雷霆冷冷道:“这不是毒药,这是‘痛药’,每天早上中午晚上都会发作三次。痛得有多么厉害嘛,你自己会知道的。总之早晚会痛死的。而这种‘痛药’的解药,在你儿子身上。禅让之后,他自然会把解药交给你。”雷霆恨恨道:“你他妈的就继续享受你最后的帝王生活吧!”赤袍舞动,雷霆手牵星眸,迈出宫门,留下赵构一人自己惊惶自己愤怒自己后悔自己绝望。 门前的人马并不少,单九阳并不是赵玮的人,但他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手下是赵玮的人。坦白地说,赵玮长得比赵构父子也强不了多少,但雷霆还是觉得他顺眼多了。他没有想到,赵玮此后成为了宋朝历史上唯一立志恢复的皇帝,成为了这十八个人渣流氓中唯一一个有作为的动物。赵玮凝视雷霆,忽然长叹下跪,庄而重之向雷霆拜倒。周身侍卫臣官大惊,也随着赵玮跪倒。 雷霆淡淡看着他,“你很快就是皇帝了,你还这么喜欢给人下跪?”赵玮站起正色道:“雷霆,你救了我的性命,也救了我的一生。因为你,我终于可以当上皇帝。这是朕最后一次向人磕头,从今以后,朕决不会再向任何人下跪。包括金国的那些强盗!” 雷霆点头,说道:“我只是为了报仇。我虽然不能杀他,却毕竟杀了他儿子一家。希望你记着你对我的承诺。” 赵玮点头道:“放心吧,你的要求,何尝不是朕的抱负?亲政之后,朕会下诏,为岳飞等人平反,朕绝对不会再向夷蛮屈膝,北伐黄龙,恢复天下,正是朕平身素愿!但是你也记着你对朕的承诺,在朕亲政之前,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朕只怕无法控制局面,错失北伐良机!” 雷霆离开很久了,赵玮还呆呆站着,沉思着许多东西。一名亲信侍卫低声道:“王……皇上,此人轻狂傲慢,未免他日后为患,请皇上下旨……”赵玮冷笑道:“下旨杀了他?你杀得了么?”他丢下众人,默然走进巫山宫,走向独自哭泣发抖的赵构。赵构抱着赵元熙的头颅,呆呆发愣赵玮长叹一声,低声道:“父皇,儿臣有罪。” 赵构呵呵笑道:“皇上,您有什么罪?您有什么罪?!可是我的元熙,他又有什么罪!”赵玮惭愧道:“儿臣惶恐。父皇,儿臣惭愧,儿臣对父皇的敬爱之心,从前不假,今后亦然,儿臣有生之年,定当恭奉孝行,不敢有差!” 赵构跌跌撞撞走出宫阁,凄然道:“皇上,你何必多言?我的性命都在你掌握之中。皇上,你好好歇息,我要埋葬我的儿子,失陪了。哈哈哈哈,元熙,朕纵然有错,你何错之有!赵伯琮!你胆敢叛乱,日后你的儿子一定不会对你孝顺!你一定会遭报应的,一定会受你儿子的报应!” 历史从此在这场闹剧中定格。不久后的六月,赵构为赵玮改名赵眘,禅让帝位。赵眘继位,是为宋孝宗,次年改元宋隆兴元年。他是两宋最有作为的帝王,他确实实现了自己对雷霆的诺言,继位之后就开始为忠臣平反,积极准备北伐,一生数次努力收复。也许是因为对赵构有愧,他对这位太上皇一直孝顺无比,一直当了二十五年孝顺儿子。二十五年之后,赵构终于在八十一岁高龄结束了污垢的一生。 历史的玩笑同样在此刻确定,孝顺无比的赵眘却没有孝顺的儿子,在他将帝位同样禅让给自己的儿子后,他开始不得不接受赵构的诅咒,他的儿子是宋国皇帝中最没有孝心的皇帝,同时兼任这十八个低能儿中尤其低能者。 90蒙冤 九十 蒙冤 蒙冤(一) 湖南米粉向来全国闻名,这间旅店虽然不大,但不知道有多少人专门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里的早餐粉,现在旅店第一层的饭厅人来人往,但大家吃的都是清一色的米粉。雷霆的口味向来并不挑剔,但他现在居然不去认真吃东西,一双眼睛笑地盯着星眸,那十几根米粉挂在筷子上,悬在半空中,却始终得不到人品尝。 星眸于是又瞪了雷霆一眼,这已经是从皇宫出来这三天中第一百四十七次瞪他了。雷霆好像还被瞪的很舒服,他忽然扔下传说中的湖南米粉,在星眸耳边低声道:“你说,是不是真的?” 星眸第一百四十八次瞪了他一眼,“什么是不是真的?” 雷霆嘻嘻笑道:“小雷霆是不是真的?”星眸脸上一红,扬起头看着天,一脸坏笑,什么话都不说,好像故意要气一下雷霆似的。雷霆当然不会生老婆的气,但他至少会急,“老婆,快说呀,是不是真的……嗯,真的有了……小……”星眸撇嘴道:“有了又怎么样?你以为人家想要呀,你跟我又不是很熟。”她好像决心要跟雷霆抬杠了。 雷霆睁大眼睛道:“老婆,我们要是不熟,董永和七仙女可就从来没有见过面了。快说,是不是真的,你老公对你海誓山盟,就算你生了儿子变成一个黄脸婆,老公也不会嫌弃的。” 于是星眸第一百四十九次又瞪了他一眼,“哦哟,这是谁在说话呢。这个人啊,不久前才刚刚抢了别人的老婆,刚刚不经过本大夫人同意,又准备娶一门媳妇。”她说的软绵绵的,笑得甜蜜蜜的,又看着一脸尴尬的雷霆,在他耳边一吻,低声道:“人家开玩笑而已,玩笑而已。” 雷霆苦笑,他想起神农一笑的那句话,“雷霆,你有这样奇怪的老婆,日后生活可就比我凄惨多了……”他接着苦笑,这样的生活真是凄惨得惬意了。 星眸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又笑了起来。雷霆认得这种微笑,这向来不是他们夫妻之间那种蜂蜜一样的笑,星眸向来只在得意的时候,看破别人诡计的时候才露出这种微笑。所以雷霆就用比较严肃的声音问她,“你又想起什么了?” 星眸傲然道:“我在想司空飞雪现在是什么表情,哼哼。” 雷霆点头道:“赵构很快就要下台了,他当然不会有什么好的心情。”星眸摇头道:“他当然知道赵构会倒台,他正是算准了赵构会倒台的。只不过,我们做得比较高明,让他始料未及而已。” 雷霆大奇道:“他知道赵构会倒台?那他为什么会与赵构合作?” 星眸看着雷霆,淡淡微笑,“老公你想想呀,司空飞雪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很有道理,他与西城天狼合作,因为他算准了别人挑战东方盟主,东方盟主是不屑理睬的,但偏偏西城天狼是家族败类,他一定会亲自动手。他与赵构合作也有理由,第一是因为只有赵家的人才有那种天下最毒的‘杀身成仁’,第二,他也需要打探赵构的和、战计划。他联络金蚁宫,这也有道理,当年潜龙岛陷落之时,他没有给金蚁宫任何警报,算得上是已经出卖了金蚁宫,他这次更要让东方盟主与金蚁宫两相争斗,一举除去这两大强敌。就连他使用的‘杀身成仁’,也有道理。”她从袖口取出一根银针,“这就是赵玮给我们的‘杀身成仁’,你看,这是一枚用过了的‘杀身成仁’。‘杀身成仁’的方子失传多年,宋朝皇宫一共中只有三枚毒针。司空飞雪要下毒,必须用这根毒针刺破旁人的皮肤。我们自然不会中别人的毒针,但偏偏东方盟主会中毒针。” 雷霆皱眉道:“针灸!”星眸缓缓点头,笑道:“这些都算得上计划周密了,但有一件事情,并不很有道理。老公,你说啊,他不觉得西城天狼的话太多了?你不觉得西城天狼这个人知道得太多了?” 雷霆睁大眼睛,猛然恍然道:“司空飞雪,他,他算准了我们之中会有人去掠阵,他故意让西城天狼出卖赵构,就是希望我们中会有人为义父报仇,杀了那个狗皇帝!” 星眸点头道:“不仅仅是这样。如今金国正在内乱,完颜雍尚未完全平定全国,边境的契丹人更连连造反,这个时候若是大宋一举北伐,定能大伤金国。司空飞雪因此希望我们一怒弑君,这样朝廷势必大乱,北伐即会搁浅,而且身为宋人,杀了帝国皇帝,毕竟是弑君大罪,武林中人未必不会问罪。所以若是我们真的有人杀了赵构,不但朝廷大乱,武林大乱,杀死赵构的人也势必身家性命难保。” 雷霆点头道:“不错,司空飞雪想得果然周密,我若是不在,玉树也肯定会去,玉树不去,黄天荡也会去。我们这些人进了皇宫,虽然不一定能够活着出来,但赵构却一定是死定了。” 星眸笑道:“就算大家以大局为重,不找赵构晦气,但赵构居然谋害东方盟主,这是整个武林难以忍受的。若是东方盟主的死因为丐帮弟子公告天下,武林盟势必与朝廷翻脸。虞允文大军与中原豪侠联合起来,完颜亮百万大军无法攻破,但若是这两大力量自己在内部分裂,只怕长江一战的辉煌从此不再。” 雷霆如梦初醒,长叹道:“原来我是这么幸福,我娶的何止一个老婆,我这个老婆一颗慧心,便是十万精兵!” 星眸第一百五十次瞪了一眼雷霆,冷笑道:“可惜司空飞雪算错了一件事情,他怎样都没有想到我们会突然出现,哼哼,有我星眸在此,司空飞雪又能玩出什么花样?他的想法无非是让我等刺杀赵构,搞得天下大乱。(.好看的小说)但我们偏偏不杀赵构,却帮赵玮这个忙,让他当上皇帝。赵玮年少气盛,颇有还我河山之心,由他当皇帝,应该比赵构要强很多。其实司空飞雪还是算错了一件事情,他应该做的是全心全意保全赵构的帝位。由那种卖国成了习惯的东西当皇帝,其实金国没有失败的可能。”她身为赵嫣然之徒,在金蚁宫地位崇高,什么阵仗没有见过,却偏偏没有见过赵构这种莫名其妙以卖国为己任的皇帝。 雷霆嘻嘻笑道:“还是夫人聪慧,否则以我的脾气,一定会冲入皇宫,大肆屠杀,搅得朝野大乱。虽然是为义父报了仇,但却搞不好就成了千古罪人。”他笑看着星眸,让星眸都忍不住脸红了。她第一百五十一次瞪了雷霆,“死鬼,再不吃东西,面都干了。” 雷霆讪讪而笑,又拿起筷子,又扔下筷子。他忽然大声道:“门外的朋友,进来吧!”他这一声暴喝,有如霹雳,满堂客人都吓得皮肉焦软,雷霆大怒道:“门外的好汉们,闪电侠在此,有种便进来!” 星眸低声道:“怎么了?”雷霆皱眉道:“阴沟翻船了,我们居然被人围住。这些人武功不弱。” 雷霆发威,店中人等乱成一团,再好的湖南米粉也没有命好,食客房客蜂拥而出,哭爹喊娘,顷刻之间小店之中走得干干净净。雷霆低声道:“对方有四五个高手,都埋伏在小店四周,只怕不好对付,看来硬拼不过。 只听一阵大笑,一人姗姗然走进来,衣若流云,手舞纸扇,样貌很古怪。那人在雷霆对面的一张桌子上坐下,冷冷道:“闪电侠果然厉害,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找你的?”雷霆怒然道:“宵小之徒,若非找我,何必在我的面碗里弹这些东西?”他扬手将面碗扔出,撞在墙上,冒出森森白烟。 那人一愣,大笑道:“大司命,你的招数可让别人看出来的呀!”店外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道:“看出来又有什么用?本神身为大司命,掌管人类寿命,闪电侠的寿命也尽在本神掌握之中!” 蒙冤(二) 雷霆恍然道:“原来是东皇帝庄的天外八龙,幸会了,阁下是?”那人摇头道:“闪电侠倒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也是,当日侠踪一现,老朽身在大侠右侧,我们四人联手,连大侠一根头发都没有碰到。好像大侠连看都没有看老朽一次,哼哼哼哼,在下东君,东皇太一大帝封本神为太阳神。” 雷霆心下盘算,脸上声色不动,淡淡道:“天外八龙都到齐了么?围住本人,有何贵干?”东君淡淡道:“要对付闪电侠,天外八龙如何不敢来齐?不但天外八龙,两湖江苏的豪侠,也都到得差不多了。至于围住大侠么,只是有一件旧账要算一下。” 星眸忽然插口道:“向者听闻东皇帝庄庄主大婚,我们夫妇没有前去祝贺,倒是失礼了。”她心知这些人多半是来报当日抢走沁儿之仇,是以先发制人,若是两湖江苏的豪侠真的来了,看他东皇帝庄是否敢承认少庄主夫人居然是大金国的公主。 东君眼睛微微眯起,淡淡道:“庄主成亲之时,丐帮也有贺礼,大侠虽没有亲自来到,心意却到了。”雷霆身为东方苍龙义子,更是大英雄雷奇峰之子,早就是江湖中公认的丐帮下一任帮主了。 星眸秀眉一轩,冷然道:“不知东皇帝庄如此人马围截我夫妇,所为何事!” 东君冷哼一声,长身站起,问道:“敢问闪电侠,这半个月大侠身在何方?”雷霆淡淡道:“雷某人来去自如,这些天身在何方,似乎轮不到东皇帝庄的大神关心。”东君冷冷道:“大侠还是说清楚一点比较好。本庄庄主的血海深仇,大侠还是说得清楚一点比较好!” 雷霆惊道:“血海深仇?怎么了?东皇恨天死了?” 东君恨恨道:“阁下何必明知故问?大侠胆敢打伤庄主,难道不敢承认?”雷霆皱眉道:“胡说!东皇帝庄我都从未去过,我何必与你废话!”他手挽星眸,向门口大步迈去。东君皱眉冷笑,伸手向雷霆肩头派去,雷霆头也不转,左臂与之针锋相对,两条铁臂撞到一起,连轻响都没有发出半声。东君闷哼一声,倒退一步,显然一惊吃了亏。他心中暗自惊疑,自己号称太阳神,练的向来就是炽烈阳刚的内力,几十年积蓄下来,内功深厚无比。哪知这个少年居然毫不逊色,他内功自成一派,烈阳真气居然比自己的还要炽热。 雷霆冷冷打量了他一眼,带着星眸跨门而出。门前一大片空地上,此时已经聚集满了人,左首人等身穿赤色楚服,不用想便知道是东皇帝庄的人,右边则衣装各异,有些雷霆认识,有些看见了模样武器也就想了起来,正是两湖江苏各地的许多知名侠士。 东皇帝庄众人见雷霆走出客栈,怒容顿现,兵刃出鞘,大声叫骂。一人峨冠长须,一见雷霆便大骂道:“奸贼,送死来了!”长剑乒的一声出鞘,向雷霆右键刺去。雷霆喝道:“笑话!”伸指向剑背弹去,哪知此剑甚是奇怪,将及右肩,剑身猛地向左一弯,刺向雷霆左眼。雷霆吃了一惊,退了一步,长剑得理不饶人,又是飞刺过去,这次却猛地向右弯去,刺向星眸,雷霆牵着星眸又退了一步。长须人大声尖啸,长剑复又递出,他剑法并不如何奇特,但这把剑却千缠百绕,鬼斧神工。眼见再刺上两剑,雷霆便要又退入小店之中,星眸低声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雷霆淡淡一笑道:“我只是想看清楚他的剑招而已。”眼见长须人又将剑递出,雷霆大喝一声,雷刀出鞘,刀锋所及,全然不管他剑锋向何处弯曲,径直削向剑柄。雷刀甚是雄伟,比普通大刀都要长上半分,雷霆身材魁梧,手长脚长,剑尖离雷霆胸口尚远,雷刀已然兵临城下。长须人长眉一扬,猛的身形一专,长剑飞舞,剑花蹁跹,瞻之在前,焉忽在后。他一剑劈下,落剑之处却不知道有多少,所谓的“长剑落七星”俞七星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长剑不见星”了。旁人都看得眼花缭乱,头昏脑涨,雷霆大笑道:“倒也够快!”毫不理会他那漫天剑动,对着长须人就是一招“九州风雨唯一恨”。这一招是“恨满长空”与“海阔天空”融合还原而成。霸王少年时全家惨遭灭门,悲愤怆然,舞刀而狂,正是这一招“九天风雨唯一恨”,化九天风雨,融入无限仇恨,对象只是咸阳城中的始皇帝。任你剑花纷舞招式烦乱,这一招全然不管,只是全力攻进一点,剑光虽快,却终究力量太弱,无法抵抗这千钧重压。果然长须人大叫一声,向后踉跄退开,手臂颤抖,掌中长剑无法抵抗雷刀力量,居然变成了一把曲尺。他长叹一声,面色惨白。却听一人大骂道:“臭小子使什么古怪武功!”飞身而至,人还未到,一股阴寒猩涩之气便早已到了。这人长得居然与长须人一模一样,只是打扮却古怪得多了,他光脚散发,有如神棍,手中拿的居然是一根哭丧棒。那人举棒当头便打,雷霆哪里会与他废话,雷刀硬挡,乒的一声哭丧棒被挡开,这人武功倒也平常。 那人哇呀呀大叫,哭丧棒急舞如飞,围着雷霆一圈又一圈。猛地大叫一声,哭丧棒中喷出一股黑烟。雷霆一愣,随即大怒,当着这么多英雄好汉,这神棍居然敢公然使毒。他担心星眸抵挡不了,血色披风拂动,自然形成一层气墙,毒烟居然无法近身。雷霆大骂道:“谁使的古怪武功了!”雷刀上霹雳作响,轰的一刀向神棍劈过去,这一刀刀气浓烈,将毒烟劈散,更破空裂土,顷刻之间便来到神棍面前。神棍大惊失色,双手举杖,硬挡雷刀。他这哭丧棒不知是何处锻造,居然是个极品,能挡住雷刀。但这神棍显然不是极品,只觉雷刀之上劲力有如九天霹雳,一道道劈在哭丧棒上,震的神棍全身发麻,几乎虚脱。他如何知道这一招“宇内动荡剩独夫”乃是雷刀八式中力量最强的一招,一旦发招,便是千雷轰顶,山岳崩溃。一千年前在博浪沙,霸王与刘邦联手刺杀秦始皇,最后就是用的这一招斩下祖龙首级。这一刀连秦皇都可杀,何况你区区神棍?眼见神棍不支,随时有可能气绝,他身后一个大胖子抢上前来,双掌抵住神棍背部,一股大海一般的柔力不断吸取雷霆刀气。雷霆冷笑道:“撤棍!”雷刀上扬,随即入鞘,哭丧棒却怎么也拿不稳了,飞上半空,却不知落到哪里去了。神棍大叫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大胖子大怒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如此骄横!”举步正待理论,居然身体一颤,站都站不稳了。众人见他满脸涨红,却牙关紧咬,想必是暗中已经吃了亏了。原来雷霆这股刀气太过霸道,虽然被那胖子吸纳,却在他筋脉之中翻江倒海。全场人人震惊,早知闪电侠武艺超群,不逊当年战虎,今日一见,更胜传闻,东皇帝庄四名高手都没能拦住他,让他两刀伤了三将。神棍恨恨道:“阁下武功厉害,老夫自愧不如。”雷霆冷笑道:“阁为东皇帝庄高手,出手就用毒药,难道不丢帝庄的脸么?”使剑的长须人大怒道:“我大哥当年号称川北毒龙,本来就是使毒高手。何况他身为大司命,为何不能使毒?”神话之中,大司命掌管的是人类的寿命,这样说来,此人身为帝庄大司命,使用毒药倒是理直气壮。雷霆看着长须人,笑道:“令兄是大司命,阁下便是少司命了?”长须人冷冷一哼,却不答话。少司命是掌管儿童命运的大神,此人出剑隐隐有道,却毫无成规可循,确实有如命运,虽然凡事有定,却变幻莫测。雷霆向大胖子看了一眼,笑道:“阁下想必就是新任的河伯了。”这新任两字确实贴切,方才抵挡的若是水横天,雷霆就绝对无法赢得这么快了。 雷霆冷眼看去,只见东皇帝庄竟是大军出动,派出来的人有足足两三百人,好在那个恐怖的老婆子玉凰天不在。两湖一带的豪侠不知怎么也随着东皇帝庄来了将近一百人。正在暗自心惊之际,只听一个声音朗声道:“各位住手,究竟因何冲突!”这声音中气十足,语音豪迈,正是黄天荡。雷霆大喜道:“黄大哥,小弟雷霆在此。” 黄天荡的声音大喜道:“他在那里!丐帮弟子领命,全速营救雷先锋!”立刻便有无数声音道:“领命!”黄天荡身为武林盟左先锋,有权在便宜时间调动任何门派弟子。 东皇帝庄众人面面相觑,听那声音,至少有四五百人,人数上远远多于帝庄众人,黄天荡身为左先锋,自然可以调遣这一百两湖豪侠,这样人数就至少是东皇帝庄的两倍了。 只听脚步声急促传来,顷刻之间涌出无数丐帮弟子,这些人居然身上都挂着六七个麻袋,乃是帮中的高级子弟,武功自然也就不弱了。一共五百多丐帮弟子一言不发,却抢占有利地形,马上将东皇帝庄一众人等包围。一人策马奔来,大声道:“霆儿,你没事吧!”正是龙香。 蒙冤(三) 雷霆大笑道:“东皇帝庄的朋友们想要我的小命,不过闪电侠命大,一时还什么事都没有。”龙香点头,向东皇帝庄众人问道:“帝庄的朋友,你们在江湖上广发帝皇令,通缉东方教主义子雷霆,还率领这么多人围攻武林盟先锋,究竟是何意思?”她这两句话自是在警告东皇帝庄了。这时黄天荡、南宫玉树、南宫长万等人各自锁住一角,那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雷霆周全。 东皇帝庄众人面面相觑,东君沉着脸从小店中走出来,冷冷道:“这是大凤后下的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逮捕雷霆。此人胆大包天,居然敢行刺庄主。” 黄天荡站得离东君最近,大声道:“帝皇令十数年从未出过帝庄,帝庄此举,天下骚动,但大家却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东君能否将来龙去脉说与大家知晓?”一众豪侠也纷纷点头道:“正是,我等接到帝皇令,却从未听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东君冷冷看着黄天荡,漠然道:“阁下就是黄天荡?你初出江湖便当上了左先锋,武功很不错么。”黄天荡冷冷道:“莫非东君想试试?” 东君变色道:“年轻人还是谦虚点。”伸出左手搭在黄天荡肩上,黄天荡冷冷一笑,浑然不动,也将手搭在东君肩头。东君猛然脸上变色,向后退了一步,黄天荡毫不放过,也向前进了一步。这下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黄天荡的武功明显高过了东君一筹。东君苦苦支撑,还是不得不又向后退了一步,黄天荡正要再进一步,帝庄中一人走了出来,托住黄天荡手臂。两人身形同时震了一下,东君却因此脱困。黄天荡冷冷道:“东皇帝庄,果然人才济济。”那人淡淡道:“阁下也不赖。”两人同时放手。听声音那人不超过三十岁,身材高大,远远一望居然颇与雷霆相似。他脸上戴着一副漆黑的鬼怪面具,看不清面貌。 东君深吸一口气,说道:“土伯,不必和他计较。”那人点点头,走回帝庄人丛。众人都大是奇怪,此人年纪轻轻,武功居然远胜天外八龙。看来因为土伯是楚神话中的冥王,所以那人才戴着鬼怪面具。 东君回过头来,盯着雷霆,恨恨道:“望舒,当日是你护卫庄主的,你说给大家听!”一名少女答道:“是。”东皇帝庄中的职务都是用先楚神话命名,望舒,又名月御,是月亮的管理者,在女神之中地位崇高。这名少女正是掌管东皇恨天的起居饮食。 望舒侃侃道:“事情发生在五天前,五月二十六。当时庄主大婚不久,在婚礼上进行了冠礼。帝庄的规矩,凡是举行了冠礼的男子,都要五天进行一次游猎。那日庄主去后山行猎,只带了我们几个婢女马夫。当时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天地之间一片祥和,谁都不会想到此人居然在那个时候行刺庄主!他忽然提刀出现,行刺庄主,两人斗了上百招,这人不知道使了什么诡计,一掌打中庄主,庄主重伤倒地,至今还未醒转!”她手指雷霆,气愤不已。众人心下都是一宽,原来东皇恨天还没有死。 黄天荡问道:“姑娘亲眼见到雷霆打伤的东皇庄主?”望舒冷冷道:“我亲眼所见,哪里还有假的?”黄天荡又问道:“那然后呢?”望舒道:“雷霆打伤了庄主,他以为庄主已经逝世了,见我们人多,于是转身逃走了。” 黄天荡点头道:“好,就按照姑娘所说的。当时陪着庄主游猎的,一共有多少人?”望舒道:“当时是我负责庄主饮食起居,此外还有五人。”黄天荡皱眉道:“帝庄庄主游猎,会只有六人陪同?”望舒冷然道:“庄主武功高强,向来就不喜欢带太多人,何况那是东皇家自己的猎场,谁能够想到他能够闯进来?”黄天荡道:“六人之中,想必武功以姑娘最高吧。”望舒道:“本宫藏龙卧虎,说不定那些人武功还会强过我呢。” 黄天荡微笑道:“姑娘说你亲眼所见雷霆行凶,敢问姑娘当时离雷霆多远,能够将他的面目看得清清楚楚?”望舒道:“当时我们最近的时候相隔大概有七八丈吧,所以能够将他看得清清楚楚。”黄天荡大笑道:“雷霆老弟,你就如她所说,站到九丈之外。”雷霆一愣,随即了然,淡淡道:“就是站在十丈之外也是一样。”他移步远远站开,忽然大喝道:“姑娘小心,接招了!” 望舒一惊,凝神戒备,但雷霆来得好快,有如闪电,还未看清此人来势,背门一麻,已经被雷霆点上了穴道。背上又是一松,原来雷霆又闪电般给自己解了穴,她大叫一声,一脚向后踢去,却又踢了个空,雷霆居然又站在十丈之外,傲然冷笑。 黄天荡淡淡道:“大家都看见了,以雷霆的武功,七八丈之内取阁下性命易如反掌,他当时为何不一掌将你打死,却留下你当见证呢?”望舒一时语塞,支吾道:“他,他……”黄天荡冷冷道:“姑娘还是说实话的好,当时他离你究竟有多远?” 望舒默然良久,终于低声道:“当时庄主策马奔驰,离我们都很远。我,我并没有看清楚刺客的模样。但肯定是他了。”黄天荡冷然道:“你既然没有认清他的模样,你怎么知道干这件事情的就是雷霆?姑娘,你是否认识雷霆?” 望舒道:“我怎么会认识这个奸贼?”黄天荡道:“你既然不认识雷霆,你怎么就凭着远远的一眼,不但知道此刻的长相,更知道你从来没有见过的这个人是雷霆?”他一句话问的比一句快,望舒手足无措,全然落在下风。她咬了咬嘴唇,忽然大声道:“我虽然不认识他的人,但是我认识他的刀!而且他那天的打扮身材,都与今天一模一样!他手中的那把雷刀,形状大小,天下就只有这一把!” 蒙冤(四) 星眸冷笑道:“姑娘说得也太有道理了吧。按照姑娘所说,贵庄的土伯,身材与我夫差不多,武功也很是高强。若是他打扮得像我夫,又手提一把假造的雷刀,伤了贵庄庄主,姑娘一样可以将罪归到我夫身上。”望舒又是一阵语塞。 土伯盯着星眸,良久,才说道:“那人用刀将庄主手上的焚天宝剑震碎,那把雷刀应该不是假的。庄主出事的时候,我与云中君正在切磋武功,自有人证证明我不在现场,请问,雷霆当时身在何方,所为何事,可有人证?” 这句话让星眸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当时雷霆当然身在临安,与赵玮正研究如何篡位。但这件事他该如何去说? 雷霆冷然道:“本人横行天下,来去自如,难道都要跟贵庄的人报告么?” 土伯冷冷道:“大侠可以不说,但庄主重伤,这样的事情,本庄一定不会妥协。大丈夫行的端坐的正,你干过什么,为什么不敢说出来?” 南宫玉树忽然冷冷道:“你们说雷霆杀了东皇恨天,但是雷霆与你们东皇家又没有什么仇怨,他有什么杀机?”土伯淡淡道:“这个我们就只有问闪电侠了。说不定他们胡大先生一脉,都与本庄过不去,或许他有什么艰险用心也说不定,又说不定,闪电侠与我们帝庄庄主当年有过什么交情。闪电侠,当年的龙山客栈之中,阁下武功不弱啊,庄主每次说起来都是称赞有加。”雷霆冷哼了一声,却忍不住与星眸互相看了一眼,难道当日在龙山客栈与雷霆一战的年轻人便是东皇帝庄的庄主? 雷霆大声道:“伤人者是否雷霆,东皇庄主醒来之后,一切自然分明,雷某所为何事关系太大,现在却还不能告知各位!”众人点头称是,本来黄天荡一番辩驳,早已让众人觉得这是东皇帝庄胡乱推断,何况只要东皇恨天醒来,一切不都清楚么? 东君看着众人,终于冷冷道:“好,既然如此,我们就等庄主醒来之后处置你。闪电侠,得罪了,跟我们到帝庄走一趟吧。” 龙香冷然道:“雷霆是否有罪,尚未论定,各位怎么能够将他带走?”东君大怒道:“不将他押赴帝庄,他若是畏罪潜逃,那又如何?”雷霆更是大怒道:“老鬼胡言什么!雷某若要走,就你们区区东皇帝庄,谅来也拦不住!雷某便在此处,你动手试试!”东君大怒,却不上前,东皇帝庄众人齐声大骂,兵刃出鞘,一时气愤又剑拔弩张。 接到帝皇令而来的江湖豪侠面面相觑,一人缓缓上前,说道:“诸位切莫动怒,请听老夫一言,雷少侠是否有罪,尚无法定论,但少侠也不肯说案发之时的行踪,因此嫌疑难以排除。少侠呆在帝庄固然不对,呆在丐帮或是随处乱走,也并不合理。既然少侠当日行踪不便告知,便只有等东皇庄主醒来再说了,依我看,大侠大可到那些名山大川中的武林门派中静养生息,一来少侠尚未定罪,不该受牢狱之苦,二来少侠毕竟颇有嫌疑。大侠以为如何?”这人外号“八面来风”,乃是江湖中著名的和事佬刘二河。 东君沉吟道:“刘大侠所言不错,我们帝庄没有意见。”雷霆冷然道:“你东皇帝庄没有证据,老子凭什么被你们监视?”东君勃然大怒道:“那好啊,闪电侠好大的威风!咱们便手底下见真章吧!”两人怒气相向,顿时气氛又紧张万分。星眸淡淡一笑,抓住雷霆右手,淡淡道:“南少林也不错,正好好好休息一下,东君,我们没有意见。”此刻临安城中正风雨动荡,赵玮所承诺的北伐尚须一段时间,而苍龙新丧,雷霆身为义子,也确实应该守孝一段时间。龙香点头道:“刘大侠所说正是道理。只是雷先锋该去何处盘桓?” 刘二河笑道:“名山虽多,以东岳嵩山为首,门派虽多,当数少林为尊,被少林远在金国地界之内,但是南少林却也并不远。”人丛中走出南少林方丈苦痴,他合十道:“武林一脉,本当互助,雷少侠也算是故人之子,能在鄙寺盘桓,蓬荜生辉。” 刘二河又说道:“少林派的诸位高僧都是韬光高人,这样纵然庄主真是少侠所伤,其中是非黑白,也可让诸位高僧品评。” 雷霆冷笑点头道:“也好,我就在少林静候东皇恨天醒来的佳音。”依着他的性子,根本理都不会理这些人,但东皇帝庄庄主重伤毕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龙香看着一场风波告一段落,暗中吁了一口气,说道:“诸位英雄,东皇帝庄的朋友,前面不远就是君山,贵客临门,丐帮本当欢迎才是。只是本帮新遭大丧,各位既然来了,也省得丐帮弟子通知诸位了。便请随我一起,去拜祭先兄。”东方苍龙逝世的消息,本来是在今天发布的,此刻丐帮中已然不知来了多少人吊谒。这些人却一路奔走,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问道:“贵帮究竟发生何事?”“盟主无恙?” 龙香长叹一声,凄然道:“本帮帮主,武林盟主东方苍龙,多年来积劳成疾,已于日前,已于日前逝世。” 91魂兮归来 九十一 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一) 东方苍龙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 那天天色并不是灰蒙蒙,那天天空也并没有下着小雨。那天依然风和日丽,但至少阴霾在君山已经蔓延开来。从发出噩耗这一天开始,君山就开始聚集来自四面八方的江湖豪士,到了葬礼的那一刻,来到君山吊谒的人众已有三万人,苍翠青山,竟被白色花海淹没。东方苍龙素有英雄之名,霸主之实,他生性高傲,江湖上的朋友并不是非常多,但苍龙之丧,天下何人胆敢不来? 东方苍龙可说是死在司空飞雪与赵构两人手中,但此事事关重大,况且赵构已然因此失去儿子丢掉皇位,可算报了血仇,此刻元凶,只余司空飞雪一人,是以丐帮并未将东方苍龙死因公告天下,只是说东方盟主积劳成疾,英年早逝,死时年方三十九岁。 灵堂之中香雾缭绕,尽是东方苍龙生前亲友。江湖中从未听说东方苍龙娶妻生子,雷霆与南宫玉树可算东方苍龙唯一传人。两人身披麻衣,跪立两旁,一切琐事由龙香与南宫长万夫妇应付。东皇帝庄众人兵强马壮人数众多,但一到君山,立刻变成了大漠粒沙,沧海滴水,到了这里,一切就由不得东皇帝庄了,他们人人惴惴不安,到了这里,丐帮若是反口庇护雷霆,那又该如何? 此时大江南北英雄好汉已然来得差不多了,但奇怪的是十方武者除了神农一笑,居然都没有前来吊唁。其时十方武者十去其三,司空飘雪退隐江湖,奇怪的是余下的六人居然都没有现身。午时过后,灵堂内外人头攒动,浩浩荡荡。哀思弥漫之时,忽听远方隐隐传来阵阵仙乐,越来越近。只见围在灵堂之外的人山缓缓让出一跳道来,走出一队黄衣男女,头上缠着白色丝巾。只见男的神威凛凛,女的美貌百端,步霞履云,驾雾翔风。当先一名老妇,手拄龙头拐杖,昂首迈步,眼角却泪痕犹然。她身后跟随人员分成三排,或捧剑,或抱香,还有两人抬棺而至。最外面的数十名少女明眸似雪,哀乐呜咽,长袖流云,翩然而歌。歌曰: “……菉蘋齐华兮,白芷生。路贯庐江兮,左长薄。倚沼畦瀛兮,遥望博。青骊结驷兮,齐千乘,悬火延起兮,玄颜烝。步及骤处兮,诱骋先,抑骛若通兮,引车右还。与王趋梦兮,课後先。君王亲发兮,惮青兕。硃明承夜兮,时不可淹。皋兰被径兮,斯路渐。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心悲。魂兮归来,哀江南。” 歌声哀咽,其音飘然。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但这满山数万人,但肚子里面的墨水加起来只怕也不过一缸而已,都不知道这些人唱的是什么。只有少数有学之士以及东皇帝庄中的一些人知道这是一曲《大招》,乃是屈原夫子的一首诗歌,用以祭奠亡人。 龙香见了老妇,眼圈又红了一阵,低声道:“娘!”老妇微微点头,大声道:“苍龙在哪里?” 龙香红着眼睛,将她带进灵堂,棺梏之内,东方苍龙酣然而卧,永远不会醒来了。“杀身成仁”的痕迹依然留在他身上,死去的东方苍龙仿佛比以往老去了二十多岁。 老妇微微点头,大声道:“丁香,麟儿,你们过来,见他最后一面吧。”龙香迎出灵堂,黄衣人中走出了一名美貌妇人和一个稚龄少年。龙香看着妇人,低声凄然道:“大嫂。”少妇微微点头,说道:“妹子。”众人悚然大惊,从未听说过东方苍龙娶妻生子,原来早就小乔初嫁了!看她身边那名少年,不过十一二岁年龄,顾盼之际,却颇有威严,隐隐有着东方苍龙枭雄之气。莫非此子便是东方苍龙的儿子?东方苍龙撒手西去,丐帮帮主的宝座之争,似乎就在雷霆与南宫玉树之间,此刻东方苍龙之子突然出现,宝座之争,看来又暗流汹涌了。 龙香领着两人进入灵堂,许久,灵堂之中却没有传来一丝哭泣之声。灵堂之中,老妇长叹道:“二十多年前,也是在这个灵堂,我送走了苍穹,今天,又是在这个灵堂,我又要送走苍龙。苍龙,你父亲虽然死得天年,但壮志未酬,你虽然英年早逝,却建功立业,大败外敌。你虽然死得早,却也并不算太冤了。哼,我们东方家的人天生就是要为国身死的,你如今身死,也算是宿命。” 她看着妇人,淡淡道:“丁香,你们夫妇好几年年没有见面了,可惜这一面,却是永别。麟儿,你看清楚一点,这个人就是你的父亲,我们东方家族的家主。你身上流的就是他的血,日后你若是像他一样的死了,奶奶一样给你送终!”少年点头道:“谢奶奶。”东方家的孩子从一出生开始就要远离父母,被尊长送到冰天雪地之中,孤烟黄沙之内,接受世上最严格的训练,眼泪从来就只是象征懦弱。 老妇长长叹了口气,忽然大喝道:“都抬进来!”灵堂之外两名男子齐声答应,抬着一口紫木棺材,迈进灵堂。良久,老妇昂然而出,大步离去,一种黄衣人跟随在他身后。两名大汉扛着棺梏,东方苍龙妻儿走在两旁。一众人傲然迈步,目不斜视,正眼都不瞧一下一众豪侠,飘然而去。 龙香斜倚门框,泪眼迷蒙,终于盈盈下拜,泣声道:“恭送东方盟主!”东方苍龙此刻身在东方家扛来的棺梏之中,他将要被埋葬在自己的故乡。炎黄庙旁的英雄冢中,雷奇峰并不孤独,他的身旁,很快会有一座坟墓,墓碑之上,苍龙盘旋! 已经是第六天了,明天,东方苍龙的头七就过了,东皇帝庄中,东皇恨天依然昏迷未醒,看来少林寺一行还真是不得不去了。丐帮厢房之中,雷霆酒肉美人,怡然自得。他经常这么怡然自得,但是他不应该在东方苍龙的头七怡然自得。他这样当然是做给别人看了,果然偷看的这些东君和山鬼都气得七窍生烟。东皇恨天大仇尚未明了,他们当然绝对不能让雷霆从自己的眼皮底子下逃走。但他们现在才发现盯人原来这么困难,尤其是盯一个绝世高手,现在雷霆每天可以施施然的吃饭喝酒玩乐,如果雷霆每天上茅房的时间多了一个小时,这些人的鼻子就要难受一个小时了。 厢房之中,星眸把盏,雷霆畅饮。但他们却还是在悄悄谈说着。星眸低声道:“我们‘紫雷山庄’的消息,东皇恨天确实重伤昏迷,猎场遇刺一事也并非捏造。老公你说,那个打伤东皇恨天的人究竟是谁?” 雷霆皱眉道:“东皇恨天的武艺我并不清楚,当日我潜入东皇帝庄,可连他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但听他与玉凰天动手的声音,武功定然不差了。放眼当今武林,也没有多少人能够轻而易举伤了他。此人先伤东皇恨天,后嫁祸于我,目的在于搅乱武林,我看此人多半就是金国的人。莫非是司空飞雪?” 星眸点点头道:“司空飞雪很有可能,但是我还担心,做这件事情的,也有可能是东皇帝庄的人。”雷霆一愣,说道:“你是说,东皇恨天为了整我,故意诬陷我?”星眸摇头道:“不对,你抢走了沁儿,东皇帝庄自然恨你,但这件事情大家挑明了之后,大家脸上都不好过。东皇帝庄吃了闷亏,却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大动干戈的……何况他们想诬陷你有的是方法,还不必用这么一招。东皇帝庄庄主重伤昏迷,首领性命不保,东皇帝庄风雨飘摇。何况刺客单枪匹马闯入东皇帝庄,重伤庄主,扬长而去,毫发无伤。东皇帝庄以武立威,庄主如此不堪一击,岂不让天下人笑话?东皇帝庄何必找这样一个毫无面子的借口呢?”星眸用筷子拨弄着灯芯,淡淡道:“我们要想想东皇帝庄的立场,看他们是灭金还是附金。如果你听的没错,东皇恨天与玉凰天母子不和,东皇恨天毕竟身上有着汉人的血性,他自然要与金人誓不两立,但玉凰天本身就是金国人,又是凌日轮的师妹,想必至今与金人尚有联系。东皇帝庄是中原武林中的一大势力,这一新任的金国政府金国人无论是想和宋还是灭宋,或者只是想抵抗大宋可能的北伐,都一定会想尽办法争取山庄。所以杀了东皇恨天,有两大好处,首先当然可以诬陷你,继而挑拨大宋武林内斗,扰乱天下,其次,如果东皇恨天身死,玉凰天不就可以随意调度东皇帝庄,助金为虐了吗?” 雷霆惊道:“对呀,夫人所言极是,玉凰天曾经是凌日轮的师妹,更是金国人,她至今与金国人联络。对,东皇恨天并不很好控制,玉凰天大概是想杀了东皇恨天再换一个很听话的庄主。不好,若是这样,只怕东皇恨天会没命,玉凰天没有出现,定然是在想办法杀了东皇恨天。” 星眸微笑摇头道:“不对,玉凰天若是亲临现场,我还会担心东皇恨天性命不保,但如今玉凰天不在,则东皇恨天定然无恙,至少暂时无恙。”雷霆大奇道:“这又是为何?” 星眸微笑道:“东皇恨天受伤,总之不假。而害他之人,以金人嫌疑最大。金人暗害东皇恨天,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玉凰天同意,一种可能是玉凰天不同意。而我看,玉凰天一定是不同意的。” 魂兮归来(二) 雷霆皱眉道:“玉凰天你又没有见过几面,更远在千里之外,你怎么知道她的想法?” 星眸叹了口气,看着雷霆,好像看着一个脑子糊涂的弟弟,“老公,这两种可能,区别很大。玉凰天虽然是金人,但她久居大宋,更是东皇帝庄的太后,你认为她会全心全意为大金国着想么?东皇定天英年早逝,并无兄弟,只有一子东皇恨天,那是东皇帝庄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一旦东皇恨天死去,东皇帝庄就再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到时候玉凰天可就当不了东皇帝庄的太后了。何况算起来玉凰天在楚地已经生活了三十年了,你认为她舍得放弃这生活了三十年的东皇帝庄么?玉凰天要杀东皇恨天,有的是地点,有的是机会,不必等到他游猎才动手,如果玉凰天同意杀东皇恨天,你认为东皇恨天现在还有性命么?其实玉凰天更愿意当一个平衡的角色,夹在两派中间。师父谈道玉凰天时曾经评论说玉凰天‘有主张,自行事’,想来她也不会是一个牵线木偶。” 雷霆一拍道:“夫人的意思是说,金人为了完全控制东皇帝庄,派人行刺东皇恨天,但东皇恨天毕竟还有两下子,最终还是保全了一条残命?”星眸点头道:“其实现在这个状况,是司空飞雪最渴望看见的,东皇帝庄现在理所当然由玉凰天主持,可以让她为自己办事。而东皇帝庄庄主毕竟尚在人间,东皇家的血脉还能延续,这样帝庄也不会人心浮动,分崩离析。” 雷霆恍然大悟,却又问道:“夫人你这番猜测,可有什么证据?”星眸傲然道:“我猜测成立了,就不需要证据,如果真要说到证据,玉凰天没有出现,就是证据。玉凰天明明知道你武艺早在天外八龙之上,而你手中握有丐帮人马,更有十方武者,东方苍龙,南宫玉树,黄天荡等高手助阵,真要冲突起来,帝庄占不了什么便宜。这个时候她留守荆州,人们只道她母子情深,不忍离开,其实她是在提防司空飞雪再有什么动静。” 她推开窗户,远远盯着这间房子的那些天外八龙吓了一跳,星眸大笑道:“东君先生,这初夏时节,前半夜自然炎热,但后半夜却很冷。诸位可要小心身体了。”看着那些人气歪了鼻子,星眸关窗坐了回来。她微笑道:“而且,我还有一个旁证。老公,当今世上,若论医术,谁人最强?”雷霆道:“自然是医仙神农一笑了。”星眸点头道:“但是东皇恨天既然伤重,为何帝庄众人不请神农一笑诊治?” 雷霆道:“这个好像有原因。龙婶婶曾经跟东君暗示过这件事,但是东君的回答是太后说帝庄之中什么都有,不必迷信外面的人。哼,这个老婆子倒真是刚愎自用。” 星眸抚掌道:“这便是旁证。要说旁人刚愎自用那还可以勉强承认,但要说到玉凰天嘛,此人江湖名声虽然不响亮,却是大金国当年顶尖人才,人曰‘玉凰一生唯谨慎’。她不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而且若是东皇恨天真的伤重,就轮不到她刚愎自用了,天外八龙这些傻瓜,有勇无心,天天急得虚火旺盛,却没有想到,东皇恨天若是真的有了什么大碍,玉凰天会说这种话么?” 雷霆恍然道:“对,对,对。夫人你洞悉人情,说得丝毫不差。对……当天东皇恨天就伤重昏迷了,算到现在,他都快昏迷一个月了,哈哈,对,这么睡一个月,就是神仙都睡死了!东皇恨天早就醒了,现在肯定被玉凰天软禁!”星眸鼓掌道:“老公答得好!” 雷霆缓缓点头,说道:“玉凰天既然在荆州,东皇恨天大概还是没法醒过来,玉凰天想必会使尽一切手段,让东皇恨天乖乖做傀儡,我是总是会背上刺杀东皇帝庄庄主的骂名……他忽然坐下,笑道:“对,我想我还是有解决方法。” 星眸微微笑道:“愿闻其详。” 雷霆道:“我此时有攻守两策。我按兵不动,东皇恨天醒来之后纵然会诬蔑我,但我却有办法证明清白。只需劳烦夫人去临安一趟,向赵玮讨一份诏书,就说我案发之日,雷某人正在临安与他在一起。”星眸忽然笑道:“有一件事,刚刚才得到消息,还没有告诉你呢。昨日赵构已经正式禅让,赵玮改名赵眘,登基为帝了。”雷霆大喜道:“好,好。那样更好,当今皇帝证明我当时在临安,东皇帝庄的人又能放什么狗屁?” 星眸道:“这便是‘守’策了?对,这个方法绝对可以证明你的清白。” 雷霆道:“至于攻策,便是先发制人,想办法闯入东皇帝庄,直接将司空飞雪安插在帝庄的人消灭,想办法联合东皇恨天,晓以大义,一起揭穿司空飞雪以及玉凰天的阴谋!东皇帝庄之中,这些人听命于玉凰天,不过是因为她是太后,他们只是忠于东皇帝庄而已。除去玉凰天之后,他们自然要向东皇恨天效忠。我这次帮助东皇恨天,顺势说服他出兵配合北伐。只不过……玉凰天那个老鬼武功高强,司空飞雪派在东皇帝庄的高手又不知道是什么角色。” 星眸笑道:“玉凰天武功高强,识得大体,但应变之智甚少,不必担心,而司空飞雪派在帝庄的高手嘛,看来已经随着天外八龙来了君山。”雷霆点头道:“你说的是那个土伯。不错,以那个土伯的武功,不会屈居八龙之下。”星眸笑道:“所以我们荆州城后,只需要担心玉凰天和天外八龙。” 到了这时,千里之外东皇帝庄城堡前的迷雾,消散殆尽。雷霆虽然人在君山,却已经对帝庄的情况全然了然。他一把抱起星眸,感激道:“若非有你,这些事情我怎么想都不会想得通。”星眸淡淡笑道:“你倒也不必妄自菲薄,这些东西,只要你肯去研究,也未必就想不通。只不过你们大男人,不屑于思考这些小事而已了。” 雷霆柔声道:“有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沁儿她喜欢我是因为她一直敬仰我是个英雄,但你又为什么喜欢我呢?论武功,你见过的高手不少了,论智慧,你自己就已经不知道胜过我多少了,说到品格嘛,我更是半点都没有。”星眸微笑道:“这倒还真是个问题,对呀,你说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呢?认识你那段时间,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法,天天就只能想到你,什么聪明才智,全部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雷霆笑道:“那说不定是为夫有些方面手段高强,让我夫人迷上了。”他语气好像很严肃,但他一双手却一点都不严肃。 星眸又羞又急道:“你,严肃点儿,这是在开会呢。”却止不住浑身酸软,几乎忍受不住之时,忽然从地下传来一声咳嗽。雷霆一惊,星眸却笑道:“老公,这回可是有老朋友来了。”她挣脱出雷霆怀抱,在桌子下的地板上轻轻一敲,不久,从地下居然又传来了一声轻敲。星眸向雷霆瞪了一眼,道:“望风!”双手在地板上慢慢摸索,居然将一块地板取了下来。只听泥土扑簌簌下落之声,一个人头冒了出来。 魂兮归来(三) 果然是老朋友,算得上老,却难说是朋友。雷霆惊愕道:“魏须武,怎么是你?” 魏须武看着雷霆,笑得甚是诡异,说道:“少废话,还有贵客。”他冒出那个地洞,在墙边站了起来。居然又有一只纤纤素手从地洞中冒出来,星眸伸手相挽,居然拉出了一个美丽少女,这个才真正是老朋友,“风铃,你怎么和魏须武一起钻洞?”风铃满脸通红,看了一眼星眸,星眸红霞满脸,自己和丈夫的调笑之言,居然让这两个人听到了。 风铃出现在这里并不稀奇,风铃并不知道南宫玉树身负顽疾,心存怨恨,这些日子游荡江湖散心,东方苍龙逝世,一直云游在外的战火雷也前来奔丧,风铃自然也到了君山。但魏须武出现在这里就奇怪了,飞鱼岛沉没之时,他生死不知,此后江湖风波也从未听闻魏须武大名。他身为前金蚁宫高级军官,居然来这满是武林盟成员的君山。 魏须武大剌剌往一把椅子上一坐,对风铃道:“倒酒。”风铃躬身道:“是,先生。”恭恭敬敬为魏须武倒了一杯酒。星眸笑道:“所以我特意多拿了一个酒杯。”雷霆却奇道:“你们,你们。”风铃笑道:“这些日子我流浪江湖,遇见了魏先生,一直都与先生一起学着下棋。”魏须武叹道:“我本罪人,本来不配再论棋,不过好于此道,生死予之而已。” 星眸给魏须武和雷霆两人都倒了一杯酒,说道:“开门见山,老公,东皇帝庄之中暗流汹涌,能够力挽狂澜者,唯有你我夫妇。说道武功,能办此事的,当今天下唯有寥寥数人,但东方苍龙新丧,武林盟定然大有动静,黄天荡与南宫玉树两人定然事务缠身。而我们要打玉凰天措手不及,就绝对不能让这里的天外六龙发觉。现在我们要的,是有两个人,能够假扮成我们的模样,稳住帝庄的人。甚至连丐帮众人都最好不要告知,因为我还是怀疑我们之中有内奸。” 雷霆皱眉道:“要假扮我这个粗人倒也简单,要假扮我千娇百媚的夫人,可就困难了。”星眸瞪了他一眼,呃,这应该是第五百二十三次了,说道:“要假扮我其实更加容易,帝庄的人虽然怀疑你我同谋,但毕竟没有理由,也不会很认真的监视我的。少林寺不许女眷入内,假扮我的人只需留在君山,不出半步房门便好了。倒是假扮你的人不但要身材与你相似,更要甚有高深武功。” 雷霆大喜道:“所以你才请这两个老朋友过来!”星眸笑道:“我只是叫庄上的兄弟去找魏先生,却没有想到风铃姑娘会和他在一起。这样的话,只需两位肯屈尊,大事济矣。” 魏须武看着雷霆,忽然缓缓道:“雷霆,星眸说有两个老朋友要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把我当朋友,但姓魏的却早就把性命卖了给你。你们两父子两次救我出狱,对我的恩情……你现在是星眸的男人,我……” 雷霆大是感动,笑道:“魏须武棋艺高超,武艺超群,不下当年完颜纵横,雷霆心仪已久,既然你这么说,大家以后就是好兄弟了!”魏须武喃喃道:“好兄弟,好兄弟?哼,我原来曾经有过一个好兄弟,可惜我好胜心太强,终于做了我此生最大的一件错事。好兄弟……但是我此后就发誓,魏须武再也不会出卖兄弟,魏须武此后一定会为了朋友去死!” 这也是历史。 92大清扫 九十二 大清扫 大清扫(一) 丐帮总舵之中,历史同样在上演。(.好看的小说) 丐帮的议事大厅“云龙殿”并不富丽堂皇,但是却十分坚固,而且很大。很久以前,云从龙建立丐帮,平定天下,臣服群豪,就是在此大宴宾客,被尊为天下兵主。今天的云龙殿聚集的人众并不比当年的丐帮群雄会少,座上宾客论到身份地位更并不比当年的丐帮群雄会差,几乎江湖上每一个门派的领导人都到场了。但此刻的云龙殿愁云惨淡,人心浮动,远不如当年大会的英雄豪气。丐帮之中,传功长老雷奇峰、前执法长老北宫狼为国捐躯,帮主东方苍龙战死,东长老炼山东横尸战场,帮中精英损失殆尽,群龙无首,如今只剩下南宫长万夫妇。 有的居然是杀气。 刚刚开始的并不是杀戮,而是极其紧急的会议。东方苍龙死去之后,丐帮帮主与武林盟主两个位子就空了出来,丐帮大事还可以由那几位长老照料,一时尚不是大问题。但武林盟主这个位置却无法空出来了。武林至今还保留着完颜亮死后恢复的平静,但平静却再也不能维持了。 召开在丐帮,这个会议自然由丐帮长老龙香主持。她说话向来单刀直入,“诸位,江湖风云再起,想必大家都已经闻到了战争的气味吧。总体上,我们不但将入侵的金军全部赶出了国土,更收复了不少旧土。这几个月来,金宋交兵都只是小规模的战争,其间互有胜败。但真正的大战就要开始了。” 她向黄天荡点了点头,黄天荡说道:“今年,皇帝禅位于太子赵眘。赵眘是太祖皇帝的第七世孙。新任皇上早就有恢复之志,他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见张浚,封为魏国公,江淮宣抚使!”众掌门人大喜,张浚是朝廷中对金主战派的代表人物,因为全心抗金而在江湖上与士林之中有着崇高名望。此人忽然之间被大大拔擢,可见皇帝已然决心战斗了。 黄天荡继续道:“皇上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追复岳武穆原官,发放家财并选拔武穆的后人为官。”众人欢声雷动。黄天荡继续道:“我们的人更得到了虞允文先生与李显忠将军的消息,他们两位暗示,天下很快就会有大的动静了。诸位,大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战争很快就会开始了,大宋的兵马正在不断集结,目标会是彻底收复金国人侵占我们的所有土地,甚至直捣黄龙府!这样的北伐战争,无数的人会死去,武林盟将会参战,我们之中也一定会有人为国牺牲。但是诸位,这次战争,不再是防御战,我们不会再坐等强盗欺上门来,这次,是我们主动出击,收复那些埋葬了我们先人的土地!”众掌门齐声欢呼,一时之间士气彭湃。 龙香缓缓道:“武林盟参加北伐,想来已是必然的事实,但如今我们的武林盟,却暗藏危机,武林盟主东方苍龙刚刚去世,而总军士糊涂先生自从飞鱼岛一战后就离开了我们,至今行踪不现,甚至连盟主的葬礼他都不参加。看来也是很难找到的了。三位先锋之中,雷霆又因为东皇帝庄的事情,暂时无法加入我们。而我们的后防大将七弦子更是毫无影踪,至今还未找到。所以如今的武林盟是群龙无首,臂膀残缺。诸位,大宋几乎所有门派的掌门人都在此处,大家都说说,此时我们该当如何?” 当下就有掌门人提议,必须再选出一位武林盟主,更要更新武林盟的机制。当年的第一同盟何等强大,连凌日轮的日光城都被他们攻陷,但胡大先生与东皇定天一战之后,两位盟主一个退隐江湖,一个身死人手,武林盟群龙无首,又没有及时选出新任领袖,强大无比的第一同盟居然因此便告解散。前车可鉴,今日的第二同盟绝对不能再步上当年的亡路了。何况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武林盟更不能变为一团散沙! 问题出在武林盟主的人选身上。当今的武林强者林立,但论到个人能力,集团力量,却绝对无人能与东方苍龙抗衡。第二同盟成立之时,领袖人物乃是由武功高低确定的,但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要领导武林盟这样强大的一部机器,一个人的武功并不十分重要,武林中的那些独行大盗或是独行大侠都没有问鼎盟主的资格。龙香缓缓扫视众人,说道:“在座的都是武林中的掌门、教主,武林盟下任盟主,就要从诸位之中推举出来,诸位还是说说吧,自东方盟主去后,有什么人可以收拾这个局面?” 众人居然良久哑口无言。(.好看的小说)在座之人虽然没有弱者,却没有出类拔萃的大人物。论到谋略能力,似乎以少林的苦痴方丈和昆仑青竹子掌门为最,但这两人平分秋色,却又互有仇怨,任何一方当选盟主,另一方定然不会同意。 很久,这个大殿还是毫无生息。龙香叹了口气,说道:“去年的量天尺大会后,第二同盟的领导们都算得上是当世俊杰,皎皎出众了。看来,新任的盟主应该从当时选出的豪杰中挑选。第二同盟的主要领导,只有三位先锋,两路统领在座了。糊涂先生与乐师这些日子销声匿迹,就连丐帮弟子都无法找到。我们还是要做好准备,也许他们也有人遭到了不测。三位先锋之中,南宫玉树年纪尚轻,无法统领群雄,雷霆同样年轻气盛,更有刺杀东皇帝庄庄主的嫌疑。剩下的就只有黄天荡先锋,与两路统领了。大家看看,这三人中有谁最有资格?” 她话音刚落,便有人奇道:“黄天荡武艺高强,智虑深远,由他统领我们,正合我等心意!”这人是北海巨鲸帮帮主,当初曾随黄天荡一齐大破金蚁宫残部。不少人纷纷赞同,黄天荡一直韬光养晦,直到三十七岁才出道,但他出现江湖的这短短几个月时间,挫天下豪强,斩飞鱼群寇,灭金蚁残部,天下闻名,如日方中,颇有人拥护他。 却只听杭州铁树门掌门许封冷冷道:“黄先锋确实也是个人选,不过黄先锋孤家寡人,并非掌门教主,他哪里有资格当武林盟主?” 龙香冷冷道:“武林盟成立之时,并未规定,只有掌门人才可以当盟主。第一同盟之时,东皇定天手握强兵无数,胡大先生只有寥寥数名弟子,但盟主确实胡大先生。何况,黄先锋若是成为新任盟主,丐帮百万弟子都唯黄盟主马首是瞻。” 许封一愣,随即道:“南宫夫人这么说,难道丐帮早就已经准备让黄先锋问鼎盟主宝座?”龙香的回答居然十分干脆,“不错。丐帮确实希望盟主能够由黄先锋担任。能够率领我们大家的人,唯有黄天荡!” 许封嘟囔道:“南宫夫人这么说,真的能够代表整个丐帮?”龙香大喝道:“不错!丐帮如今没有帮主,帮中一切事宜由本长老把持。日后的丐帮帮主,也是我的侄子,我说一,他还会说二!”东方苍龙逝世之后,武林中人对丐帮的信任颇不如前,龙香因此要表现自己的强烈手腕,震慑人心。 黄天荡站起道:“谢龙长老!诸位,江湖多事,正是我们团结一致的时候。希望大家能够全心全意配合本盟主。”许封低声嚷嚷道:“现在就自称是盟主了。” 黄天荡盯着许封,冷然道:“绍兴二十五年,你四十大寿,金蚁宫给你送了黄金三万两,美女二十人,你含笑而纳。绍兴二十七年,你女儿出嫁,金蚁宫又向你赠送了无数珍宝,你同样收尽腰包。绍兴三十年,你娶了一门小妾,这回金蚁宫送的却是嫁妆!作为回报,你将铁树门的武功送给金蚁宫,作为回报,你不断向金蚁宫汇报大宋的武林动态,作为回报,采石大战时,你派人给金人暗中偷递情报,作为回报,进攻飞鱼岛时,你铁树门龟缩沙滩不与征战,更试图向金蚁宫报信。对不对!”他每说一句话,许封的脸色就白了几分,等到黄天荡说完,他已经满头大大汗。 许封大骂道:“你放屁!无端诬陷!”黄天荡冷冷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在金国的狗窝中藏了三十六年,难道这些消息还真的打探不出来?何况,这些东西全部有战虎雷奇峰,记录在案!”他手一招,一名丐帮弟子将一叠纸扔在许封面前。上面寥寥草草密密麻麻记录的全是许封与金蚁宫的秘密交易! 大清扫(二) 黄天荡冷冷道:“需要我念给你听么?早在和州,我们就知道你的劣迹,之所以不拿你开刀,是因为你还不配。”许封全身颤抖,大叫道:“胡说!骗人,骗人!”但他慌慌张张,明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大叫道:“你冤枉忠良,这样的武林盟,我铁树门不会参与!”他大步冲到门前,一把拉开大门。 开门常常是离开的前奏,但许封没有这个机会,门前并没有什么障碍物,只有一块冰。南宫玉树冷冷看着许封,一如一直的冰冷,将一颗人头扔在地上,骨碌碌滚动。南宫玉树看着黄天荡,冷冷道:“铁树门全体帮众,已然伏法。杭州分舵的弟兄们传来消息,许封一家人已经全数诸灭,他的第七任小老婆果然是金蚁宫的探子。 许封尖叫一声,一把抱起那颗人头,惊叫道:“儿子!”他皮肉皆软,慌慌张张凄凄惶惶爬到黄天荡面前,磕头求饶道:“属下糊涂,请盟主开恩!求盟主开恩!” 黄天荡冷冷道:“你好糊涂,如果我有可能为你开恩的话,我怎么会杀你全家?”许封大惊,抬头向黄天荡看去,只听一声闷响,许封瘫倒地上,一动都不能动了。 众人大惊,却有大快,苦痴大骂道:“许封,原来你是如此小人!”龙香大喝道:“丐帮弟子全力支持黄天荡盟主,各位,还有什么其他意见?”黄天荡本来就是众望所归,大家一齐道:“没有意见!”不少人站起道:“恭贺黄先锋升任盟主!” 丐帮大殿之中,本是龙香坐在主座上,她站起道:“盟主,请坐。”让黄天荡坐在主座上,自己却座上了客座。当今武林能够当上这武林盟主的人,老一辈的只有十方武者,但这些人却一直毫无消息,这一代的却只有黄天荡与雷霆两人可以胜任。但雷霆毕竟年少,更是胡大先生一脉,与东皇帝庄雠仇相向,他当盟主,难以团结东皇帝庄。 黄天荡踞坐主座,说道:“黄天荡初出江湖,没有什么太大的功业。如今担当盟主,只是时事紧迫,不得不当仁不让!但黄天荡向来独来独往惯了,恐怕难以当上这个盟主。所以黄天荡只是暂代盟主之职,北伐一旦胜利,黄天荡即会离任,到时请大家另选贤能吧。” 众人见他高风亮节,身为盟主还如此谦逊,都是心中一喜。不少人心想当年东方苍龙当盟主之时,虽然建立无数轰轰烈烈的功业,但东方盟主高傲无礼,御下更是极严,人人心中惴惴。这次的黄盟主却似乎要谦和的多了。 那得两说。 黄天荡扫视众人,说道:“大家似乎很高兴盟主这个职位能够定下来。但是我知道现在一定有人正在暗暗的流着冷汗,因为我说过的战虎的记录。既然黄天荡本来就不想当盟主,那身后骂名,就由黄某人一人担当吧。黄天荡当上盟主的第一天,并不会给大家带来什么好运,我带来的只会是屠杀。” 众人一惊,只听黄天荡身旁丐帮一名八袋弟子高声念道:“信阳仙鹤派掌门司徒雷:绍兴十六年,与金蚁宫人结为兄弟,绍兴二十二年,收金蚁宫贿赂白银五万两,绍兴二十三年,其父过世时接收金蚁宫五万两吊唁金。绍兴二十三年,为报答金蚁宫,司徒雷毒杀黄河大侠岳思琪,绍兴二十五年,司徒雷将仙鹤派武功赠与金蚁宫。” 黄天荡冷冷道:“司徒掌门,这些都是战虎的笔录,可有任何问题?”司徒雷长叹一声道:“不错,我作恶多端,对不住大宋,请盟主准许我自尽,不要伤害我的家人!”黄天荡冷冷道:“太晚了。”两名丐帮弟子走上前去,架住司徒雷。司徒雷大喝一声,铁掌向两人打去,哪知这两名丐帮弟子武功奇高,四臂攒动,一招之内就将司徒雷双手扣住。司徒雷凄然长叹道:“一失足成千古恨,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呀!”两名丐帮弟子架着他出了大殿。众人寒蝉若噤,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忽见三条身影猛然从人丛中飞起,刷刷刷十几枚暗器向黄天荡刺去,三人却从南宫玉树身边夺门而逃,亡命而出。只听三声惨叫,三人一起倒地,背门都被人用利剑剖开,鲜血淋漓。天下又有多少人能从南宫玉树身边夺门而逃?黄天荡冷冷道:“彭家刀的彭通,剑仙派的司马飘,还有黄山剑派的赵子臣,他们做的糊涂事就更多了。”此时亡命而逃的,自然也是战虎名单上出现的猎物了。 战虎的名单并不是很长,所以这个晚上其实只有十三个门派被连根拔起。不远处的一个山洞中,嘶号声扯乱天幕,这个山洞现在是监狱,更会是坟墓。坟墓中塞进去了三百多人,黄天荡一声令下之后,洞外早已准备的火把柴草焚烧起来,不久洞中轰响连连,原来洞中早就埋藏了不少火药,前有烈火,后有炸弹,洞中人等如何还能活下来?渐渐惨呼之声慢慢减少,慢慢冷却,空气中逐渐弥漫了一股焦臭气味,黄天荡再次挥手,数百丐帮弟子负土而前,将这个山洞彻底封死。这十三个门派此次来到君山的全部人马,就在这火烧土覆之后全部毙命! 龙香皱起眉头,看着黄天荡,叹道:“这些人本来是该死的,我只是没有想到,大哥一直都没有对他们下手,你却一夜之间全部清除了。”黄天荡淡淡道:“那是因为东方盟主是盟主,而我只是代盟主,而且并不打算长久的当下去。”龙香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这样只怕后人会给你一个残忍的骂名。” 黄天荡淡淡一笑道:“总该有人做这些事情的。”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龙长老,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唉,不但杀了他们,就连他们的家眷,我也让各分舵的兄弟一网打尽。我这一夜,是不是杀人太多了?” 龙香沉默良久,长长叹息道:“我不知道,不知道。” 黄天荡仰天长叹,冷月凄凉,“是么?那为什么我觉得这么痛苦,这么痛苦?” 月黑风高,鬼哭神嚎,洞外是大火连连,洞内更是地狱人间。焰光之下,黄天荡闭目长叹,龙香发呆不语,南宫长万依然是一如从前的铁青面色,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黄泥覆盖,洞内惨呼哀号之声渐渐隐去,进而寂然无声。黄天荡猛然睁开双眼,奇到:“什么声音!”这声音远远传来,渐而隆隆作响,得得得得,轰轰轰轰。南宫长万侧耳倾听,皱眉道:“是……马车?” 大清扫(三) 是马车。但却是这个世上最为雄壮的马车! 这个世上有很多的马车,每辆马车都不同,但从古至今的马车,至少有两个地方一定是相同的。再离奇的马车,一定要有马,也同样要有车。这辆世上最为雄壮的马车同样不能没有马,也不能没有车。问题是,很少有这样的马,也很少有这样的车。马是好马,四匹骏马,雄健壮阔,全身披挂满是铜盔铁甲,胸腹四肢护甲之上挂满尖刺,四马并驾,仿如洪荒猛兽,滔滔而来。而骏马之后,便是四面钢铁的巨大战车。说是战车,其实巨大无比,一车之内,只怕容纳四五个人都不嫌狭窄。 战车雄奇,风驰电掣,四众丐帮众人不少,区区螳臂,却又如何抵挡风雷战车?当真所击者败,所当者破,战车滚滚而来,向黄天荡撞过去。黄天荡一身高强武功,但面对如此战车,也无力抵抗,大喝一声,闪身避开,抽出“青书”,向车厢刺去。此剑乃是黄天荡六剑之中最为沉重,最为锋利的一把剑,可谓无坚不摧,哪知剑车相交,火花四溅,黄天荡手臂酸麻,“宏礼”几乎无法拿住,车厢上却连细纹都唯有泛起半点!好在战车沉重,虽然强横,却难以掉转马头,战车呼啸而去,转眼便冲过数丈之外。黄天荡把剑神惊,南宫长万夫妇却猛追而上。丐帮两大长老轻功自然不差,但怎知这四匹奔马神骏无比,快如闪电,两人才踏了一步,便知难以追上。夫妇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用言语,立时明了各自心意。龙香纵身超过南宫长万,头也不回,一脚向南宫长万胸口踏去,南宫长万大喝一声,右拳迎上,打中龙香脚心,龙香腿劲不轻,南宫长万拳力更是强横,两股大力加在一起,龙香有若离弦之箭,如飞而去,轻轻巧巧落在车顶。南宫长万大喜,铁车虽然无坚不摧,但奔马不过是畜生,龙香只要重伤其中一匹,这马车还停不下来? 眼见龙香飘身而下,站在两匹马背上,手中寒光一闪,霜剑出鞘,向一匹马臀上刺去。此马全身披挂,马臀上却是空空白白,龙香一剑下去,这畜生只怕你可分成两截不可。哪知霜剑方才出鞘,龙香忽然左右摇晃,前后躲闪,长剑挥来舞去,在空中虚劈。忽然大喝一声“厉害”又跳上车厢。南宫长万不知所以,提气直追,却听耳旁一人沉声道:“车内有人,在发暗器!”正是黄天荡。他稍微分神,立刻全力追来,片刻之间便赶上南宫长万。 龙香方要出剑,便觉背后寒气呼啸,心知暗器来袭。她武艺高强,不用回头,便能躲开。哪知车内射暗器之人更是了得,只听“嗤嗤嗤嗤”破空之声连绵不绝,尽是又准又快。龙香心中震恐,心知这马背之上,车厢之前,乃是天下最为危险的所在,唯有跳上车顶,暂为调息。哪知眼前银光闪耀,又是一枚暗器向自己飞来!原来车内之人,暗器功夫早已登峰造极,发出的暗器居然可在半空转弯!龙香无暇闪避,横剑挡住,乒的一声,暗器撞上剑身。此时龙香方才发觉,这恐怖至极的暗器居然不过是小小一枚铜钱!暗器上附有的内劲居然如此强大,龙香无法站稳,被一枚小小的暗器震飞,从车顶跌落。南宫长万与黄天荡同时惊呼,但相隔尚远,眼睁睁看着龙香坠下,却什么忙都帮不上。车厢背后猛然打开一扇门,银星点点,从箱内飞出无数银针,丝绪万千,银针之后居然还连着各色丝线。这些暗器来得甚是古怪,明明射向龙香,却在她身边散开,千缠百绕,将龙香牢牢裹住,仿佛蝉茧一般。车厢内一声娇嗤,丝线回收,龙香真正束手无策,被扯进车厢之中,砰的一声,车门紧闭。从龙香跌落,到她被扯进车厢,不过弹指瞬间,南宫长万与黄天荡眼睛都没眨一下,龙香已然被铁车吞噬。 南宫长万大叫道:“夫人!”全力狂奔,猛然眼前银光闪耀,寒气纵横,心知车厢中人又发了十数暗器,唯有止步防守,钉钉钉钉四枚铜钱都打在巨锏之上,南宫长万双手酸麻,几乎站不住!原来车厢之后不但有门,还有数条细缝,本是做通风之用,如今也成了发射暗器的碉堡。而黄天荡的功夫就比南宫长万要好多了,他随意闪躲,暗器擦身而过,脚下却丝毫未慢。车内一人赞道:“好功夫!”声音威严,却又十分清脆,仿佛是女子的声音。 黄天荡心知所以,大叫道:“戴三娘光临丐帮,所为何事!”车内戴三娘大笑道:“江湖动荡,我们女儿家自然要躲避灾祸,我不过是带人离开这是非之地,黄大侠何必惊慌?”她娓娓道来,手中暗器却丝毫没慢。黄天荡道:“戴三娘是好歹也算是江湖上的一代宗师,既然光临丐帮,又为何匆匆离去,挟持龙长老,又是何意!”他一路狂奔,更不时躲避戴三娘的暗器,声音却洪亮如常,毫无喘息,武功比起戴三娘只怕更胜一筹! 一车一人,一前一后,都是快得骇人听闻,追上了将近半个时辰,离开丐帮早已不知多远了,依然你追不上我,我甩不脱你。此时人马都已飞到一片竹林之中,脚下泥土渐渐湿润,耳中更传来流水之声。黄天荡心知竹林尽头多半就是湘江,这些骏马再神骏,只怕也不能踏波而去,何况背后还有这么一个沉沉的车厢? 车厢内戴三娘赞道:“好一个黄天荡,徒步奔行这么许久,居然丝毫不弱于这四匹千里马!”黄天荡冷然道:“戴三娘闯丐帮,劫龙香,究竟为何?你手下留情,承让了!”他自知戴三娘这一路上向自己发射暗器,目的只是阻挡自己。否则暗器女皇若是全力施为,自己防备尚且不暇,哪里还能紧追不舍? 猛听一声尖啸,一只羽箭从车厢之内霹雳而出。这支箭来势汹汹,比起戴三娘的暗器竟然更快上三分,尤其力道沉重,箭还未至,箭上凶猛力道便早已撕裂空气!黄天荡不虞有此,已然无法闪避,想都不想,手中“青书”长剑硬挡,砰的一声,羽箭粉碎,黄天荡双手麻痹,青书剑脱手飞出! 大清扫(四) 车厢内人趁势而起,刷刷刷刷,又是四箭,当真一箭比一箭来得快,一箭比一箭来的狠。黄天荡不得已止住脚步,左右双手各执长剑,或纵身躲闪,或挥剑击舞,使尽全力,方能自保。车内又有一人大笑道:“黄天荡果然厉害!老子这五箭连环,天下人若能躲过一箭就算了不起了!”黄天荡长叹一声,沉声道:“七弦子?阁下又是为何找在下的晦气!”他心知受此阻挡,再也难以追上铁甲车,就算追上,两大高手全力对付自己,只怕也是九死一生。却听马嘶连连,马车渐渐缓慢,渐渐停顿。黄天荡举目眺望,湘水滔滔,阻住去路,原来这条路乃是专门修建的,通向这个小渡口的,是以大道平坦,两边竹林茂盛。环江尽是狭窄小路,马车决计难以通过,而江上渡船寥寥,急切之间是无法过江了。唯一的办法,唯有掉转马头,再回到管道上去。黄天荡大喜,拾起青书,向车厢奔去。猛听几声大喝,铁车背门再次打开,三条人影冲了出来,一齐向黄天荡袭来。红袍秀发,戴三娘腿走青逸;黄衣大肚,七弦子拳打连环。这两人精于暗器,弓箭,拳脚上就稍逊一筹,黄天荡全力施展,冲过两人封锁。却哪知又有一人,青衫长须,手上功夫了得非常,黄天荡封住他左手变化,却多不过他右指神通,噗噗噗三指都点在黄天荡胸口,有若闷雷。饶是黄天荡武功高强,也难以抵抗,被来人震飞,狼狈落地。 黄天荡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胸口郁闷,但也心知受伤非重。青衫人飘然而落,身形洒脱。黄天荡提剑傲立,对着三人冷然道:“你们,都在干什么!糊涂,你究竟想干什么!” 93凌日轮 九十三 凌日轮 凌日轮(一) 东君等人与雷霆在七月初三出发,一大批丐帮弟子护送着或者说是监视着他们,十四日抵达南少林后这些乞丐们才确认雷霆依然安全,退到远处,结账等候。[]东君在到达南少林的第二天才得到大屠杀的消息,这时才开始真正感觉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黄天荡是多么有手段。七百条人命呀,一个晚上,这小子够狠,够厉害!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几乎就只有当年的凌日轮了。 同时真正感觉到的是来到南少林寺这个决策的错误。南少林寺很大,到了少林寺之后雷霆居然也出奇的老实,这个小子在东方苍龙的葬礼后虽然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但好像心情正在很快恢复。这个小子不但很快就习惯了没有酒没有肉没有女人的生活,而且很快就和寺院里面的几个老和尚下起了棋来了!这个小子居然会下棋,更可气的是,下的居然还不错,少林寺中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和尚几乎因此爱上了这个小子。最可气的是他居然有晚上下棋的习惯,而且现在就是半夜,那小子还在乐此不疲的和少林的高僧过招。看来就算让雷霆在这里待下去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他还是不得不佩服玉凰天的计策了。“若是凶手真的是闪电侠,麻烦就不小了。当年先王死在胡大手上之后,帝庄人人誓死报仇,更发出帝皇令命令全武林围剿。但各大门派畏惧胡大,居然不奉听帝皇令,以至大仇至今未报。东君,你们搜到雷霆之后,若是丐帮的人袒护他,你们就将他押到南少林寺,请少林寺的高僧为我们做主。”玉凰天说得很快,但并不慌张。 然后玉凰天就对刘二河说道:“你是武林中有名的和事老,将雷霆押送少林的建议,就由你提出吧。”刘二河躬身道:“领命。只是不知少林的那帮秃驴会不会为帝庄做主。” 玉凰天冷冷道:“笑话,南少林是什么东西,帝庄需要他们为我们做主?少林现任掌门人苦痴倒也算是一代高手,但他雄心勃勃,狂妄自大,自以为他南少林寺多么多么了不起,定然会接受建议,显示少林的高大地位。这点你可以放心。” 她又对东君吩咐道:“你要记住,等到你们到了南少林,庄主也就该醒了,到时候只要庄主也证实了雷霆的罪行,你们不要动手,请少林寺的高僧出手。只要苦痴强出头,定然能引起雷霆与少林的冲突。到时候要清理这个叛徒的就不止是帝庄了,而是半个武林!” 东君越想越觉得玉凰天做事真是有道理,像这样的好点子自己就怎么样都想不出来。但是玉凰天另外一个决定就实在是太没有道理了,太没有道理了! 离开东皇帝庄的时候,玉凰天下了最后一道命令,“东君,此去报仇,自然以你的职位最高,但是你们都要记住,你们都只能驻扎在九连山下,将整座少林寺团团围住,而少林寺中的动静,就由土伯监视。这次的一切行动,都要听从土伯的命令!” 土伯是什么东西?居然要我听他的命令!东君很郁闷,我是东君,我代表的是太阳神,他呢?他只不过是个冥王,连大司命都不如,居然要我听他的指挥!这个小子只是个新人,上任土伯风寒入侵之后居然到市立医院去就诊,而不是大剂量口服乙醇,居然由风寒变成了肺结核,进而肺癌,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翘了辫子,而这个时候那个莫名其妙的连名字都不明说的小子突然出现,居然一下就当上了土伯!当然,东君现在知道了,新任的土伯还是个东西,他上次动手,居然与黄天荡几可平分秋色,那是比自己要高上了一筹了。 好在土伯的话很少,他基本上并没有下达过任何命令,所以东君还可以容忍他。但现在他开始急躁了。土伯自从到了南少林寺就好像突然之间学会了隐身,居然又无法找到这小子了!妈的,东君看着远方棋桌旁的雷霆,来了一句国骂,土伯,你他妈的到哪里去了? 土伯手出如电,点上了那名中年僧人的背门,他这一指蕴涵极大内力,僧人腰间一麻,无法动弹,居然连哑穴也被顺势封住了,无法吭声,接着一阵晕眩,猛然倒地。土伯一脚将他挑起,伸手接过从他手中脱落的一个食盒。耳听数十丈外有脚步声传来,土伯提起僧人,飞到一片山石之中。 和尚缓缓木然从山石中走出来,木然的又走进那一条小巷道,又木然的沿着这条小路走下去。土伯悄无声息的跟着他,只是一旦有人经过,他便隐身于梁上柱后,此刻已然是夜半十分,这条路上并没有太多的人。僧人渐渐的左弯右拐,居然走进了罗汉堂。土伯抽了一口冷气,心知罗汉堂高手如云,虽然高手未必就不回房睡觉,但天知道罗汉有没有熬夜的习惯。好在罗汉们很遵守门禁时间,土伯无惊无险走过罗汉堂。走到罗汉堂最后一间房子,僧人僵尸一般在墙壁上敲了三下,墙的另一边居然也传来了三声,土伯心知有蹊跷,果然墙壁毫无声息的分成两截,缓缓打开一道门。一个声音问道:“是守慧么?” 和尚僵硬的答道:“给大师送宵夜。”那个声音“嗯”了一声,随即问道:“守慧,你今天怎么了?”和尚又僵硬的说道:“给大师送宵夜。”语气声调,与刚才一模一样。那个声音奇道:“你……”猛然劲风扑面,还未弄清发生了什么,胸口一痛,顿时人事不知。 和尚居然又说道:“给大师送宵夜。”随即走进大门。这面墙后居然横斜着一条长长地道,地道两边都是火把,和尚拾级而下,又是一次左弯右拐。以少林的声望实力,居然要在罗汉堂后建这样的一条地道,这和尚口中所说的那位“大师”定然是一个重要人物。终于,和尚在一个黑色木门前停止了脚步。黑门之中一个声音淡淡道:“是守慧么?”守慧答道:“给大师送宵夜。”黑门之内再无声响,猛然之间木门打开,门内是一个小室,木桌之上一灯如豆。守慧僵直着身子进去,将食盒放在桌上。一个黑衣老僧从黑暗处站了起来,向守慧招手道:“好了,你先去吧。”守慧又说道:“给大师送夜宵。”却站着不动。 老僧奇道:“什么?” 守慧道:“给大师送夜宵。”老僧甚是奇怪,猛然出手,三根手指搭在守慧腕上。只听一个沉重苍老的声音说道:“守慧如何?”老僧皱眉道:“他……”守慧却答道:“给大师送宵夜。” 老僧道:“摄魂夺魄?”那个沉重的声音却猛的咳嗽了一声,这咳嗽之声并不如何的响亮,却震得整个小室嗡嗡作响,守慧“咦”了一声,身子一颤,又是一声大叫道:“我!”随即打量四周,奇道:“我怎么了,我……苦禅师叔,弟子……” 斗室之中灯光昏黄,土伯隐身一旁,只见到守慧与苦禅两人,却没看见那声音沉重的第三个人。那人淡淡道:“这也算是‘摄魂夺魄’?连玉凰朝的皮毛都没有学到。门外的朋友,既然来了,为何却不现身?” 苦禅惊道:“门外有人?”猛然飞身而出,门外过道长长,却半个人影都没有。那个声音叹道:“原来时光斗转,我们都成了井底之蛙,苦禅,进来吧,那个朋友已经来了。”苦禅大惊,飞身进门,立时惊得全身如同冰冻,桌旁居然踞坐一名大汉。苦禅当年行走江湖时号称“如影随形”,轻身功夫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哪知此人居然在他眼皮底下进进出出如入无人之境。 土伯取过食盒,将它打开,淡淡道:“晚辈只不过想看看,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哼,一碗冷粥,便是宵夜,天轮教主凌日轮堂堂高人,沦落到如此地步,岂不让天下人喟叹?”凌日轮?难道龟缩在这个地洞中的“大师”就是凌日轮?当年创立天轮教,崛起日光城,网罗教徒达两百万人的凌日轮? 灯光仍然不能照到那个沉重的声音,那人淡淡道:“洞中一居,整整三十年,原来天下人还认得我。(.)年轻人,你是谁?” 土伯笑道:“三十年前凌日轮纵横四海的时候,晚辈还未出生,在前辈眼中,晚辈只是无名小卒。”那人淡淡笑道:“无名小卒?在苦禅的眼皮底下来去自如,难道还只是个无名小卒?玉凰朝是你什么人?”土伯奇道:“玉凰朝?晚辈从来没有听过。”那人冷冷道:“那你的‘摄魂夺魄’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土伯默然片刻,说道:“这种武功就是‘摄魂夺魄’?这套武功是内子交给我的。内子则是从宫中的‘虎啸长老’处学来的。”那人的声音微微颤动道:“你是宫中来的?也对,你武功不错,想必是丘月龙的徒弟吧。” 土伯默然良久,缓缓脱下脸上的黑色面具,说道:“晚辈楚迎风,家师赵嫣然,是丘师祖的单传弟子。” 楚迎风!真的是楚迎风! 凌日轮(二) 当日黄天荡率领的那场歼灭大战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楚迎风又为什么会成为东皇帝庄的土伯? 苦禅大惊道:“你是金蚁宫的人!”一拳向楚迎风打去,楚迎风淡淡一笑,随手挡过,苦禅大惊,双拳轮动,暴风骤雨一般来袭。楚迎风挡过两拳,猛然站起,反守为攻,砰砰砰砰四掌击过去,掌力一招比一招厉害,苦禅只觉身处滔天海浪之中,毫无还手能力,只能勉勉强强随波逐流。砰的一声,苦禅胸口中掌,一跤坐倒。楚迎风叹道:“据说苦禅也是当年少林的好手,今日一见,不但名过其实,就连你的那些师弟师侄都不如!”守慧大惊,舞着一套“罗汉拳”向楚迎风杀过来,楚迎风冷哼一声,一拳挥过,风声震荡,将他击倒。金蚁宫虽然沦陷但《紫剑录》却从未丢失,楚云飞修习良久,颇有所得,如今武功,同样是与时俱增。 凌日轮良久不语,终于长叹道:“三十年,是不是太久了?原来你是丘师兄的传人。楚迎风,嗯,楚迎风,丘师兄他还好么,小嫣然也还好吧。潜龙岛怎么样了?” 楚迎风大惊,说道:“师叔祖,你……你……难道这三十年来,你没有听到外面任何消息么?”凌日轮长叹了一声,说道:“孩子,你掌灯过来。”楚迎风领命道:“是。”从桌上取了灯,向声音来源处看去。一见之下,大是惊诧,“师叔祖,你!” 灯光昏暗,照耀着一张枯瘦蜡黄的脸,这张脸上满是皱纹,眼睛深深凹陷,颧骨甚高,却须发飘逸,凌日轮算起来如今也有六十多岁了,但须发都是黑油油的,倒像少年人一般。经过三十年的囚禁,这一世霸主毫无半点气势,长相更是垂老。目光继续向下看,禅床之上的凌日轮怎一个瘦字了得?他身上僧袍不知有多少年没有洗了,早已残破不全,露出凌日轮光兀兀的四肢,臂腿之上全无肌肉,仿佛只有几根筋,一层皮而已。最可怖的是凌日轮的双肩,骷髅一般的双肩之上,居然穿着一对铁环,将他锁住墙边。双肩受到如此束缚,就连吃喝睡觉都甚是不便,何况走出洞外? 楚迎风颤声道:“三十年来,师叔祖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苦禅大叫一声,从地上跳起,运尽全身力气,向楚迎风背门打去。楚迎风正要还击,凌日轮叹了口气,右手两指随手一弹,苦禅闷哼一声,撞到墙上,滑落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凌日轮淡淡道:“出家人要切记‘贪嗔痴’三毒,苦禅,你方才那一掌来得如此凶险,正是犯了嗔戒了。你这一掌看似刚猛,实则外强内弱,招还没有递出一半就已经完全老了,你练武四十年,这一掌却毫无威力,便是因你犯了嗔戒,无法领会招中的形与意。”苦禅大惊道:“大师教训的是!弟子知错了!”顷刻之间满头大汗。凌日轮摇头道:“你说知错,你如何知错?你因满心羞愧,以至于大汗淋漓,这岂非又是犯了嗔戒?”苦禅愕然道:“我,弟子,弟子……”顿时一阵迷茫。 凌日轮三十年前与胡大先生打了三个赌局,结果三局皆败。他也算是一世奸雄,愿赌服输,被囚禁在这暗室之中三十余年。胡大先生也同样并不食言,三十年来并未加害。凌日轮杂通百家,胸中经纶百万,囚室之中无事可为,便与看守之人谈起佛经。他本来对佛学并无太多理解,但三个月后对释家的理解便远远超过了那名看守。反倒是看守对佛经理解有了障碍便来问凌日轮,凌日轮三言两语便能让他茅塞顿开。看守将此事报告主持,主持便来此也凌日轮论佛,经文洞见,居然远不如凌日轮。此后主持将寺中佛学经文典籍借与凌日轮研究,自己有什么不明之处反而要向这个囚徒请教。以至寺中重高僧都对凌日轮敬佩崇拜,心知洞中之囚虽然让他无法行动,却也造就了一名佛学大师。苦禅当年是罗汉堂首席弟子,更有机会成为主持,但他敬仰佛法,居然心甘情愿当一名狱卒,在洞中每日与凌日轮谈经论道。 凌日轮淡淡道:“孩子,我身处地穴,动弹不得,寺外发生了什么事我既然无法干预,便索性不管了。他们怕我伤感,也从来没有跟我讲过外面的故事。孩子,金蚁宫怎么样了?” 楚迎风鼻子一酸,跪了下来,“禀师叔祖,三十年前师叔祖兵败中原之后,宫中分裂为水堂月堂两派,一派主张和宋,一派主张伐宋,争论不休三十年。十五年前,丘师祖逝世,师父接掌月堂。一年前,师父重新将水月亮堂合而为一。” 凌日轮叹道:“丘师兄原来已经死了……唉,我也老了,他怎会不死。哼哼,小嫣然是女中豪杰,办的定然都是大事。”楚迎风继续道:“去年十月,金蚁宫受废帝海陵王完颜亮节制,大举伐宋,却在长江大败,宫中伤亡惨重。”凌日轮奇道:“你说什么?废帝完颜亮?完颜亮什么时候当了皇上了,怎么又给废了?”楚迎风长叹道:“完颜亮弑君自立,长江失败后又自焚身亡,这些事您难道都不知道么?如今的皇上是太祖后人完颜雍。” 凌日轮苦笑道:“山中方一月,世上数千年。”楚迎风继续道:“十二月,宋国武林组成武林盟,乘海船围攻金蚁宫,杀伤我子弟无数。师父危急之时,与虎啸长老一起引爆地底火药,导致地震,潜龙岛因此沉没,金蚁宫数十年经营化为灰烬!” 凌日轮大惊道:“化……化为灰烬!那你师父呢?宫中子弟呢?”楚迎风凄然道:“师父点燃火药之后,就没有再出现,想必已然与岛同亡了。金蚁宫两万精英,只有三千人逃生……今年四月,宋武林盟精锐奇袭宫中残部,我等陷入十面埋伏,最终只有一百多名弟兄逃生,其他人全部殒命。”凌日轮惊得无法言语,楚迎风继续说道:“逃出来的一百名兄弟处处凶险,无路可走,幸而大金国参知政事、血雨楼主司空飞雪及时找到大家,收编弟兄们入血雨楼,并找到了安置的所在。五月,武艺最强七十名兄弟奇袭神农架,刺杀山中的丐帮帮主以及其他许多武林盟重要人物,伤亡惨重。到如今,金蚁宫根基全无,教众殆尽,士气低迷,雄风不再。到如今,包括老弱病残,宫中只剩下三十六人!” 凌日轮(三) 凌日轮霍然站起,铁链叮叮当当响动,大叫道:“胡说!怎么可能!” 楚迎风怆然道:“司空楼主花了无数心血才探得师叔祖在此,楚迎风也是化身为东皇帝庄中人才能够见到你。师叔祖,请师叔祖出山,重振金蚁宫!这也是司空楼主传达的,当今皇上的命令。”凌日轮长叹一声,坐倒禅床,摇头道:“凌日轮当年惨败,囚禁多年雄心壮志早就消散无踪了。这三十年没有出这个山洞,只怕连当年的功夫都忘记得差不多了。凌日轮已死,尘俗之事早就与我无关了,皇上的圣旨我也不能接了。你走吧。”他长叹一声,面壁而坐。 楚迎风急道:“师叔祖为何如此?金蚁宫数万弟兄如此惨死,到师叔祖这个样子,岂不让大家寒心?”凌日轮苦笑道:“是么?我手下两百多万教众,看到我这个样子,早就寒心了。添上这三万,又能如何?”楚迎风站起道:“师叔祖,你怎么甘心待在这里?三十多年前你叱咤风云,何等英雄,难道想埋骨暗室么!” 凌日轮冷冷道:“我心如死灰,早就不是当年的凌日轮了。” 楚迎风点头道:“好,好,好,你心如死灰,那玉凰天给你的信你也不想看了?”凌日轮淡淡道:“玉凰天是谁?我不认识。我只听说过玉凰朝、玉凰婷兄妹。” 楚迎风一愣,随即说道:“她说她原来就叫玉凰婷。”凌日轮一惊,说道:“小婷?”他转身坐过来,说道:“小婷现在还好么?她为什么改名叫玉凰天?她……她嫁给了东皇定天?我倒是一直以为她会嫁给胡大的。” 楚迎风冷冷道:“师叔祖想知道,为何不自己出去问?” 凌日轮皱眉道:“小婷给我的信呢?”楚迎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拈在手上,冷冷道:“信在此处,玉凰天千叮万嘱,叫我交给凌日轮。不过你既然心如死灰,也就不配读这封信了。”凌日轮冷冷笑道:“小子好嚣张。”五指一探,一股大力向楚迎风手上的信吸去。楚迎风一惊,发力抓紧信封,内息到处,五指有若铁钳,将信封紧紧夹住。凌日轮强横内力,居然无法将信吸走。凌日轮冷哼道:“果然英雄出少年!”想我凌日轮三十年前就已纵横天下,难有对手,难道还真的不如你这个晚辈?五指一收,内力有如汪洋渥旋,猛然簌簌声响,区区纸张无法承受这两股大力,被扯得粉碎。楚迎风吃了一惊,急忙放开手指,破碎纸屑全数飞到凌日轮手中。 凌日轮怒道:“大胆!”再看信时,手中只剩残碎纸片,如何还能认出上面是横竖折钩,抑或撇拉点提?他大怒之下猛然跃起,却听叮叮当当声响,却是铁链晃动,猛的肩上一紧,几乎摔倒。他大喝一声,右手探出,全身功力爆发,楚迎风身不由己,站立不稳,喉头一紧,已然落在凌日轮手上。以楚迎风今时今日的武功,几乎可与当年的东方苍龙,今日的雷霆、玉树相比,在凌日轮面前居然毫无动弹之力。 凌日轮仰天长笑,“如何,如何!凌日轮纵然身陷囹圄,纵然身披枷锁,依然不是你这个小毛孩子能够对付的!”其实他自己也是大吃一惊,这小子年纪轻轻,武功居然尚在自己当年之上,更没想到自己在这地洞之中呆了三十年,武功毫无退步,更大大的精进,三十年前自己统御天轮教时,只怕十招之内还不能收拾这小子。 他扼住楚迎风咽喉,大笑大喝道:“说!小婷跟你说了什么!”楚迎风大笑道:“凌日轮果然是凌日轮,你纵横天下的豪气终于又回来了!你自己为什么不去看一下那封信!” 凌日轮冷然道:“已然成了碎片,还怎么看!”楚迎风淡淡道:“也不一定。” 凌日轮眯起了眼睛,将碎纸拿到眼前,上面的字迹看不出来,或者说,上面的字迹一直都无法看出来,这些纸屑上面居然一丝一毫的墨迹都没有。玉凰天亲手交给楚迎风,千叮万嘱让他交给凌日轮的那封信上面,居然连一个字都没有! 94魔临帝庄 九十四 魔临帝庄 魔临帝庄(一) 八月初八。 其实早在七月二十日,雷霆就与星眸到了荆州。雷霆不能不佩服星眸的易容术,在她的打扮之后,两人天天都大大方方出入东皇帝庄,搜索着东皇恨天的消息。东皇恨天当然应该早就醒来了,帝庄来来往往的人虽然多,但那几个大夫、郎中的却很是清闲。找到东皇恨天并不算是太难,七月二十八日,两人在祝融宫中见到了他。 要见到这个楚王也并不是太容易,祝融宫地点偏僻,星眸在假扮了三天厨子,被灶火熏得头昏眼花之后才打听到那条山间小路。于是“他”马上辞职,出了帝庄见到雷霆。帝庄的人好像觉得很可惜,毕竟能够将豆腐做得比鸡腿好吃的厨子没有太多。星眸第二次出现的时候就只是一个有点标致的少妇,她的老公现在只是一个长相平凡的少年。在帝庄打工并不容易,雷霆发誓以后再也不当铁匠了,而他觉得自己最大的牺牲就是不得不剃掉自己的那些胡子,那是多么威风的胡子呀。雷霆一边想的时候就会习惯地摸着自己的下巴。算起来这是雷霆第二次剃胡子了,第一次的时候是糊里糊涂听了沁儿的话。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星眸驯养了一只疯狂的兔子,将祝融宫前的守卫引开,这才见到了东皇恨天。 这是东皇恨天第二次出场,他看起来非常憔悴,而且瘦了很多。与他一起的还有帝庄的少夫人,她居然长得和沁儿很相似。看来东皇帝庄为了交差,还是娶了一个很像公主的人,好蒙骗金国的赐婚使。东皇帝庄并不认识雷霆,他曾经见过雷霆一面,但是没有胡子的雷霆看起来就是不是那个样儿。 但是他认识星眸,而当他因此认真观察雷霆之后,就又认识雷霆了。妈的,居然是这两个人!雷霆呆呆看着这个英俊的少年,看着他威严的眼睛,“原来,原来真的是你……那个,那个龙山客栈之中,大家也见面了哈。”雷霆初出江湖第一战,便是在龙山客栈之中。但他犯了错误,他救的人,是金蚁宫的仆众,他败的人,正是眼前这位东皇恨天! 星眸并不是谈判专家,雷霆也懒得再和别人结为兄弟了,但东皇恨天很合作,而且是非常合作。“玉凰天这个老,居然敢派人刺杀寡人,更将寡人软禁,寡人恨不得将她凌迟处死!” 谈判成功了一半。现在三人的目标一致,就是将东皇帝庄从玉凰天手中抢过来。可以确信的是帝庄中九成人手都依然忠于东皇恨天,但他们都无法得到任何有关东皇恨天的消息。他们一定还在天天祈祷让东皇恨天早点醒来,这个祈祷似乎起了作用,东皇恨天严重失眠。谈判的第二阶段进行的也不是太困难,起先东皇恨天并不喜欢这两个人,虽然他倒是很高兴雷霆把沁儿带走。但雷霆开的价码很,而且这东西二十四年来一直在诱惑东皇恨天。“只要我们帮助你,我肯定我们能够将帝庄从玉凰天手中抢回来,让你真正的当上庄主。”很快,最后的协议缔结,雷霆帮主东皇恨天抢回帝庄,东皇恨天证明雷霆不是刺客,并同意在即将到来的北伐中派兵参战,所有兵马受雷霆节制。 此后的十多天过得并不十分顺利,雷霆夫妇拿着东皇恨天写下的一份名单,秘密核对上面的人是不是依然忠于帝庄,忠于东皇恨天。天外八龙中有足足一半叛变,这多少让东皇恨天对反腐的艰巨性看得太大了。终于在经历了很多天漫长的等待后,更加骨瘦如柴的东皇恨天得到了好消息。他的拥护者们并不少,记有风伯、雨神、日御等“天神”,海若、水神、洛嫔等“地神”,他们手中依然拥有大量兵勇,共一千人。东皇恨天遇刺,给玉凰天独掌大权的借口,却也造成了东皇帝庄此刻内部的空虚局面。这当然比不上武林盟大军的纵横波涛,但东皇帝庄的兵勇,就不是一般的简简单单的兵勇了。由玉凰天一手提拔的天外八龙全体离开,在福建监视“雷霆”,这样的局面,对于一心想真正掌握帝庄大权的东皇恨天来说,不能不说是好消息了。 约定暗中定下,八月初八,兵分三路,海若与洛宾率领二百兵勇把守帝庄各个通道出入口,将沉睡中的帝庄守军就地关押,唯恐他们动乱,水神、风伯率领两百兵勇团团围住祝融宫,一旦政变开始,就一定要保障东皇的安全,而剩下的五百人由雷霆、雨神、日御率领,封锁火凤台,生擒玉凰天。 但世事总有变数,这个变数几乎打乱了一切部署。 八月初八夜,月明星稀,火凤台上,玉凰天怅然未眠。火凤台在帝庄东面,是整个帝庄最高的建筑。楚人崇拜火焰,更将凤凰作为图腾,火凤台高二十丈,楼台四角匍匐四头猛虎,楼台顶上雕刻着一尊翱翔火凤,全身成火焰灿烂,黄金利爪按着一头猛虎,雕工精细,气势磅礴。 玉凰天身临楼顶,站在凤像之旁,鸟瞰四周,月光之下,江城温宛,楼榭掩翠,灯火流光,仿如安静的睡美人。[.超多好看小说]远方长江静静飘拂,月光倒映江中,顿时天上人间。面对如此胜景,换做糊涂,定然要长歌剑酒,但玉凰天却一脸愁容,心下郁郁。她身边立着一名俏丽少女,云裳飘拂,长发纤腰,两条腰歌随风舞动,仿佛随时都会乘风归去。如此美貌,如此气质,居然是金蚁宫旧人,赵嫣然之徒,楚迎风之妻,星眸之妹云舞!楚迎风隐身帝庄,本就很是稀奇了,没想到云舞居然也在金蚁宫中。火凤台上只有她们两人,看来云舞在此地位不低。 玉凰天忽然打破沉默,说道:“东君他们十八日就到了少林了,若是司空飞雪说得不错,你的男人应该早就见到你师叔祖了。唉,我这个师兄,也算是个苦命人,他在少林寺被关押了二十八年,现在不知道已经是什么样子了。”她看着云舞,柔声道:“你也不用担心,只要师兄重新出关,重建金蚁宫并非难事。” 云舞眨了眨双眼,说道:“夫人,师叔祖真的有你说得那么厉害么?”玉凰天笑道:“那是当然了,当年他以一人之力建立天正教,纵横天下,又有谁是他的对手?他胸中实有百万大军,若非他时运不济,碰上了先王与胡大两人的联军,以日光城的势力,他是不会失败的。” 云舞悠然神往,说道:“二十八年前的波澜起伏,想来一定非常精彩,迎风若是生在那个时候,一定很高兴。”玉凰天笑道:“是啊,那真是一个英雄时代呀,胡大光耀东海,大哥隐身西垂,先王龙盘南楚,师兄虎踞北疆,这些人都是当世的大英雄大豪杰。当年的武林,也精彩的很呀。” 云舞扑哧一笑道:“还有玉凰婷傲立中土,四方豪杰都敬爱不已。” 玉凰天笑道:“小蹄子,就知道胡说……唉,只可惜时光飞逝,任何英雄好汉,都逃不过衰老这一关,大家都已经垂垂老矣了。尤其是大哥,三十年来没有任何消息,不知道他究竟是生是死……丫头,教你摄魂夺魄的那个丁不生真的从来没有告诉你他自己的师承来历?摄魂夺魄,该是大哥玉凰朝的功夫啊。” 云舞摇头道:“他传给我们的好像就叫做‘摄魂大法’,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什么人……不过江湖上以‘摄魂夺魄’闻名的大家不是他,而是十方武者中的神农一笑。”玉凰天点点头道:“我也知道,这个神农一笑能名列十方武者,说不定还真是玉凰朝的徒弟。大哥号称仁者无敌,一向是最不愿意见到流血牺牲的了……师兄这次出山,若是又惹得满天鲜血,岂不是又让大哥伤心了?” 云舞噘嘴道:“两国征战,哪有不死人的?何况这次是宋人咄咄逼人,大金国派出使臣议和,他们却毫无诚意,积极备战,何况金蚁宫全军覆没,还不都是那个东方苍龙和黄天荡这些宋人搅弄的?” 魔临帝庄(二) 玉凰天叹道:“你说的也是,只是,宋人积极备战,还不是为了收回自己的疆土?但是……她头脑中一片矛盾,她本是金人,但在帝庄生活了这么多年,却又不自禁的觉得自己是汉人。良久,她长叹道:“这些事情自有天命,我们这些女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对了,丫头,斑残天与湘灵天现在如何?” 云舞答道:“他们还在弱水监中,但他们还是不肯认罪。”玉凰天恨恨道:“他们还不肯认罪?身为帝庄大臣,却胆敢刺杀庄主,何其可恶!还有你们那个血雨楼主,派人刺杀恨天居然不跟我通报一声!”云舞道:“楼主也是担心夫人不肯。” 玉凰天冷然道:“我当然不肯了,东皇定天是我丈夫,恨天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也算是我的儿子,他虽然不听话,但却是帝庄唯一的血脉,怎么能够说杀就杀呢!” 云舞低声道:“夫人息怒……楼主也是因为庄主不听夫人吩咐,不肯与大金联合,这才使了这样一着。好在,好在庄主虽然受了重伤,但现在已经恢复的生龙活虎了。” 玉凰天余恨未消,说道:“这两个狗奴才,只知听司空飞雪的话,难道就不听我的了?若非定天留下的那面护心镜,若非恨天没有大碍,我早就砍下这两个畜生的狗头了!” 云舞劝道:“夫人何必动气。再说,这两人也算做了一件好事,若非庄主受伤,夫人您怎么能将庄主软禁这么久?否则由着庄主这样任性下去,一定会和大金决裂的。到时候夫人就难以自处了。何况,若非这两人的行动,东君他们也不能名正言顺住在少林寺中,迎风也没有机会见到师叔祖了。” 玉凰天叹了一口气,笑道:“你这个小蹄子,死人都能让你说活了。唉,你们那个血雨楼主想得倒是很深的,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他。[]” 云舞也摇头道:“就连我们也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他每次出现,头上都戴着斗笠,蒙着面纱,不想让我们看见他的模样。”玉凰天冷冷道:“司空飘雪,司空飞雪,这两人既然是孪生兄弟,自然要长得一样了,司空飘雪名满天下,认识他的人不知多少,司空飞雪蒙上面纱又有什么用?” 云舞歪着脑袋,低声说道:“好像是因为,因为司空飞雪长得太难看了。长江一战之后,楼主深深以他的哥哥为耻,发誓不愿与他长得一样,好像因此还把自己的容貌毁了。想来他戴面纱是因为脸上太多疤痕了吧。” 玉凰天点头道:“这人倒是狠辣,对自己狠可比对别人狠要强多了,那个什么武林盟主黄天荡,一夜之间杀了七百人,但不过是对别人狠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忽听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人影轻轻飘上火凤台,正是月御望舒。玉凰天道:“望舒,你不是去了少林么?难道……” 望舒一脸兴奋,双腿却湿淋淋的,“对,教主回来了,教主回来了!” 火凤台不但是玉凰天欣赏风景的瞭望塔,更是玉凰天的寝宫。犹记定天当年,玉凰初嫁了,东皇定天便说,古有魏武帝文质风流,我东皇定天也不会输于他,他有铜鹊楼,我便有火凤台,只不过他的铜鹊台最终也没有锁住大乔小乔,我的火凤台却终于锁住了一只凤凰。他没有料到这只凤凰最终居然导致了他与胡大的决裂,更导致了一代人杰死于人手。 望舒带着两人走下顶楼,“教主说他想看看东皇定天的基业如何,此刻正在椒兰阁等夫人。”玉凰天一顿,惊道:“他已经到了?” 望舒笑道:“教主三十多年未出江湖,武功更胜从前,便是当年,要闯过帝庄的守卫而毫无生息,又有何难?”望舒看起来有如少女,不过二十多岁,其实年已五十,但养颜有道,至今仍是少女朱颜。玉凰天淡淡点头,脚步却渐渐犹豫,忍不住问道:“师兄这些年,还好么?”望舒眼圈一红,说道:“夫人,教主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呀,夫人……”她抽泣了一声,“夫人,您自己看看吧。” 此时三人已经走到了椒兰阁门前,火凤台第二层阁楼共有四间大型卧室,乃是椒兰、薜荔、杜若、琼瑶,供玉凰天四时居住,这层楼造的甚是精细,楼上地板居然比整个火凤台还要宽阔,凌空而悬的那一大圈白玉石板上扑满了数尺后的泥土,其上种满四季芳草,正是东皇定天为玉凰天建造的空中花园。 椒兰室大门洞开,门口侍立两人,居然是斑残天与湘灵天,两人在弱水监狱之中受尽苦楚,此刻都是疲惫不堪,却又兴奋莫名。玉凰天一愣,随即骂道:“望舒,他们是你放的?”望舒躬身道:“这是教主的命令。”玉凰天骂道:“放肆,我的命令你便不听了?”只听一个声音在房间内淡淡道:“小婷,三十年过去了,你的脾气还是那么坏。”玉凰天叹了口气,轻轻走进椒兰室,低声道:“师兄。” 凌日轮负手而立,看着墙上一副书画,淡淡道:“师妹,许久不见,你可好?”玉凰天叹道:“师兄,这些日子,你又过得可好?” 凌日轮仰头长笑,“我过得可好,我过得可好?”他猛然转过身来,淡淡道:“总算保住了性命,又能好到哪里去?” 玉凰天看到他骷髅似的脸孔,吓了一跳,叫道:“师兄,你……师兄,你受苦了。”凌日轮长叹一声,在床沿坐了下来,抚摸着床上柔软被褥,说道:“好软的床,摸着都觉得舒服……三十年了,我以为江湖还记得我,原来凌日轮早已成了往事,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日光城,知道来生堡了。十方武者,东方苍龙,采石大战,二次同盟,原来这些年的江湖,一点都不寂寞呀。我留下的那些教众,不是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就是淡漠江湖,不知身在何方。就连我的刀奴,都毫无影踪,带着我的雷刀都不知所踪了。”他说得甚是缓慢,又甚是沉重。玉凰天心知他很是沮丧,安慰道:“三十年太漫长了,很多事情都会被人遗忘的。其实这三十年来天轮教徒虽然大大减少,却总是没有销声匿迹。至于刀奴,他定然不是舍你而去,一年前雷刀重出江湖,想来刀奴以为你早就死去,为雷刀找到了新的主人。” 魔临帝庄(三) 凌日轮皱眉道:“雷刀的新主人?有趣,是谁?”玉凰天淡淡道:“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的忠心属下,最近败在谁的手上?”凌日轮一奇,向斑湘两人看去,两人一齐跪下,斑残天道:“启禀教主,是胡大的徒孙,雷奇峰的儿子雷霆。”凌日轮点头道:“站起来……雷霆,闪电侠?”玉凰天道:“若非我们将他送到少林寺,我们至今都无法得知你的所在。” 凌日轮点了点头,说道:“他是小辈,你们居然都输在他手里,哼,胡大难道就这么了不起?师妹,楚迎风的那封信上一个字都没有,是何道理?”玉凰天叹道:“若是你真的心如死灰,那封信你永远也不会看,若是你真的看了那封信,就证明凌日轮还是没有完全软化在青灯古佛之中。一切取决于你自己,那封信上面何必有字?” 凌日轮叹了口气,说道:“我破誓出来,乃是因为金蚁宫之危。小婷,金蚁宫真的全军覆没了么?”玉凰天叹道:“丫头,这就是你师叔祖,你自己跟他说吧。” 云舞盈盈下拜,泣声道:“师叔祖,金蚁宫屡次遭武林盟袭击,接连数次大战,五殿将军全军覆没,飞鱼岛沉没西洋,宫中精英死伤殆尽,至今日金蚁宫只剩下三十六人,当年气势荡然无存,现在堂堂金蚁宫只是血雨楼的一个分部了。” 凌日轮仰天长叹,良久,缓缓道:“三十年前,我亲眼见到自己建立的基业土崩瓦解,三十年后,我又听到自己的师门烟消云散。唉……孩子,你就是楚迎风的妻子,云舞?” 云舞脸上一红,低声道:“迎风正是外子。”凌日轮点了点头,说道:“你起来吧。你们两个,进来吧。”斑湘两人领命进入椒兰室。 凌日轮闭上眼睛,淡淡道:“长江一战,大金国士气大挫,飞鱼岛之役,金蚁宫全军覆没。大宋新上任的皇帝雄心勃勃,要恢复旧日疆土,张浚如今得势,正在全力备战北伐。而当今皇上完颜雍地位未稳,北疆耶律窝翰率领的契丹叛军又多番骚扰。如今正是大金国生死存亡之秋,一旦北伐成功,宋人就会夺回旧有故地,到时候只怕强弱胜败之数易转,大金帝国会被人逼出中原,又回到白山黑水中艰难度日。” 玉凰天一惊,说道:“师兄,你是否危言耸听?”凌日轮摇头道:“当年的皇帝只是高宗这个废物,刘琦、吴阶等人的军队却攻城略地,大金兵团在他面前毫无抵抗能力。这不过是三十年前故事,你这么快就忘记了?”玉凰天点头道:“师兄说的是。” 凌日轮斜倚床边墙壁,继续说道:“我并不担心大宋国防军,张浚志大才疏,不足为虑,其他战将内斗的厉害,更是不值一哂。我担心的是大宋武林像长江一战一样,和大宋军队联合那就难得对付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尽办法扰乱大宋武林,让他们自相残杀。汉人的失败,向来就不是因为敌人的强大,而是因为自身内部的腐朽。”他语音平静,一如三十年前,他的每一个字都会动荡天下,同样一如三十年前。 凌日轮忽然睁开眼睛,问道:“你们之中,究竟有谁见到过司空飞雪?”众人默然,云舞低声道:“徒孙见过楼主一面,但并未看清他的真面目。”凌日轮点头道:“我见过了他。此人甚是厉害,甚是狠辣。再过十年,只怕我就不是他的对手了……他锐身报国,大智大勇,他的计策……甚是狠辣啊。云舞,金蚁宫根基倾颓,只剩星火,要想恢复金蚁宫大业,只怕不易。如今的大事,并非复兴金蚁宫,而是保住大金国不败。金蚁宫之事,先放在一边吧,一切行动,都听司空飞雪调度。”云舞低声道:“是。”她算是如今金蚁宫二号人物,但一见凌日轮,居然连争辩的勇气都没有了。 凌日轮缓缓道:“按照司空飞雪的计划,引起武林纷战的时机已经成熟了,关键就在雷霆这个人身上。下个月七日,会有人手持帝皇令,在少林寺宣布东皇恨天的死讯,并判决雷霆有罪,五天后在少林寺将雷霆正法,并请求少林寺主持公道。” 斑残天低声道:“教主,南少林那些人自命正义,只怕不会听话。”凌日轮淡淡道:“这算不上什么困难的事情,帝庄的人宣布这个决定之后,就会立即在寺中捉拿雷霆。哪知雷霆居然早就偷听到了消息,更企图逃出少林寺,更将寺中几位高僧杀死。如此一来,少林寺就会和我们同仇敌忾了。”众人一惊随即明了,要伪造雷霆犯罪的证据算不上特别的困难。斑残天大喜道:“妙计!” 凌日轮叹道:“司空飞雪,你果然够歹毒呀。行刑那天,我们的好戏就会开场,雷霆的师父,还有那些十方武者一定会抢赴少林营救他,此人据说甚为侠义,更是丐帮的继承人,丐帮定然不会善罢甘休。雷霆一旦身死,丐帮与东皇和少林的深仇就无法化解。只要少室山上动起了手,少林、丐帮、东皇、还有那些雷霆的亲朋定然有一场混战。他们的友朋陆续参战,中原武林就此乌烟瘴气了。”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也不由得暗自佩服司空飞雪手段高超。先刺杀东皇恨天,让玉凰天掌握帝庄大权,又诬陷雷霆,将之逼上少林,暗中联络释放凌日轮,又因雷霆之事掀起武林中的血雨仇杀,这计划一环扣一环,几乎毫无破绽。司空飞雪一直并无多大名气,原来是如此老辣之人! 玉凰天却摇头道:“不可,这样,帝庄岂非要与丐帮宣战?你这样做,是将帝庄推到刀尖上呀,以如今帝庄的实力,如何能与丐帮那堆人相比?只怕定天打下的基业会散掉。” 凌日轮冷冷道:“东皇帝庄的基业又算得上什么,能够与我大金国的帝业相比?师妹,若是东皇定天还在世,我尊他一声妹夫,不去与他为难,如今东皇定天已死,他这基业,又与我们有什么相关?” 玉凰天急道:“师兄,帝庄是定天一生的心血,你不能……” 凌日轮摇头道:“师妹,我一直都看不透你。我们明明天天在一起,你却从来没有喜欢我,你与胡大有过一段情缘,你却没有嫁给胡大,最后却嫁给了一个东皇定天。难道你真的爱上了他?纵然你爱上了他,他已经死了,你守着他的骨灰,又有什么意义?” 玉凰天摇头道:“师兄,万万不可。纵然不为定天想,也要为恨天想。因为我的缘故,定天失去父亲,现在他就只有东皇帝庄了,帝庄一旦销往,他就一无所有了!” 魔临帝庄(四) 凌日轮仰天长笑道:“没想到呀,当年的冷面罗刹,居然变成了如今的妇人之仁!我今日就将那个不成才的臭小子杀了!”他霍然站起,大步迈出。玉凰天脸上一寒,扔掉拐杖,凝神戒备,说道:“师兄,不过我这一关,你就别想动恨天一根寒毛。”凌日轮大笑道:“好,试试师妹的身手。”他淡淡站定,随手一掌,掌力恍恍惚惚向玉凰天飘过来。玉凰天脸色一沉,大喝一声,一掌猛地与凌日轮硬砰。她虽是女子之身,武功却是以刚猛为主。 她这一掌“刀光冷”乃是以自身凌厉内力锐化而成,掌法使得精纯了,掌风便有如刀锋一般锋利。这一招是玉凰朝自创“叹心决”中的一招。玉凰朝武艺卓绝,却仁义无双,他看透人心,倦然归隐,这套由人心变幻所衍生的武功就传给了他师妹。玉凰天在这一掌之上沉浸了三十多年,早就炉火纯青,这一掌便是大树厚墙,也能一掌削断。哪知凌日轮的掌力却有如游丝,无形又坚韧,层层缠住刀锋,这淋漓一掌居然无法突破屏障。 凌日轮淡淡道:“玉凰朝的武功虽好,却只是三十年前的陈迹了。”他猛的劲力一发,一股大力发出,撞在玉凰天掌心,将她这一掌震开。两大神话高手一招之内就定了胜负,双掌却还隔着四尺距离,连碰都没有碰到一下。 玉凰天脸上变色,说道:“这是你三十年来新悟出的功夫?”凌日轮淡淡道:“少林寺中佛学典籍众多,自然包含了许多武学上的道理。”玉凰天森然道:“厉害,再接我一招!”一掌寒气凛冽,有若北海狂风,一掌灼热无比,仿佛九天炽阳。左掌飘拂,右掌沉重,两股力道环绕盘旋一齐向凌日轮飞去。凌日轮大笑道:“好!是‘易水寒’与‘炽’。”他仍然漫不经心,一抓探出,在身前转了一个圈,大袖飘飘,内力轮转,仿如一个黑洞,吸扯玉凰天掌力。九阳灼热,北海冰寒,陷入这黑洞之中便立刻消失不见。玉凰天大惊失色,猛地凌日轮骨臂一抖,吸取的冷热之气又猛地飞了回来,撞上玉凰天双掌,九阳耀北海,冰河封野火,玉凰天这招还未打出,便被自己的掌力打败。其实玉凰天武功自然远不及凌日轮,但两人毕竟没有准备生死相搏,略一试探,强弱立判。 玉凰天叹了口气,撒手不语。凌日轮淡淡道:“如何,师妹?”玉凰天黯然道:“是,我拦不住师兄。”凌日轮淡淡道:“好,那师妹就静静的好好休息吧。”猛的身体一动,移到玉凰天身边,玉凰天身子一震,顿时动弹不得。 凌日轮摇了摇头,右手轻轻一挥,玉凰天就飘了起来,轻轻落到那床摸着非常舒服的大床上。凌日轮大步出门,淡淡吩咐道:“望舒,带路,去找东皇恨天,排云、烈火,留在这里,守着夫人。”月御、斑残天、湘灵天同时领命。 凌日轮手一探,望舒立足不定,被吸到凌日轮身边。凌日轮提起她背心,淡淡道:“领路。”提着望舒,猛的人影不见,两大长老连他是如何动的都没有看清。 湘灵天一脸崇拜,“残天,你看,教主的武功,比起当年如何?”斑残天愧道:“教主的武功当年就远在我等之上,过了这三十年,我们的武功没有什么增长,教主的武功,却何止倍增!”湘灵天点头道:“如今教主重新出山,我们定可重振雄风!”她见云舞愣在一旁,笑道:“小丫头,教主的武功你是看见了的,试问世上何人能敌?”云舞长长吁出一口气,“试问天下,何人能敌!” 斑残天叹道:“我们见到夫人的功夫,原以为已经很了不起了,但和教主一比起来,夫人的功夫又大大的逊色了。东皇恨天连夫人五成功夫都不如,这小子死定了!” 95双尊 九十五 双尊 双尊(一) 东皇恨天手握长剑,却吓得无法动弹。[.超多好看小说]他觉得自己死定了。 水神和风伯并没有食言。月亮刚刚出来,祝融宫外的守卫就倒下了。然后的内容变得比较俗套,房子被四面围住,两大家将冲进祝融宫,号啕大哭庄主受的苦难。几千年来这样的场面算不上天天有,但也少不到哪里去。一直哭到风波开始觉得大蒜的效果快要过去的时候,凌日轮突然出现了。大概并没有多少人认识这个销声匿迹三十年的魔头,但这个名字就几乎可以吓破很多人的胆了。 等到凌日轮动手之后,就确实有人的胆破了。帝庄中人并非井中之蛙,见识并不少,闲暇之时,也能品评当世豪杰。算起来雷奇峰武功纵横霸道,东方苍龙武艺波澜强横,而玉凰天的武功高出他们一筹,就更加玄奇博大了。但凌日轮的武功就很难说是武功,他这哪里是功夫,明明是妖术了!皱眉呼笑便可伤人,举手投足更能毁天。环卫四周的两百人组成了四层人墙,凌日轮负手大笑,闲庭信步,河伯带领来的精兵就像纸糊的一样在凌日轮翩飞大袖之下命丧当场。风伯水神挺身护住,一使双轮,一使长鞭,凌日轮随意挥洒,谈笑之间轮毁鞭断,好在河伯雨师都算是高手,惨叫败退,战力全失,残命倒是保全了。三十年前,凌日轮就已然是天下四大高手之一,纵横九州,几可无敌,三十年来虽然身处囚室,武功却自然而然增长,三十年后重出江湖,武功更胜当年。但见他魔气浮动,有若鬼魅,骷髅一般的脸孔蒙着一层黑气,顾盼睥睨,两百人墙在他手下死了四成,其余人众心胆俱裂,不敢动弹。眼见骷髅一步一步走到东皇恨天面前,嘿嘿冷笑。 东皇恨天全身麻炸,心知自己万万不是此人对手。但他身为东皇定天之子,绝对不会临阵脱逃,虽然心中害怕,却屹立如前,与凌日轮对视。 凌日轮嘿嘿笑了两声,拍了拍出寺之后买的新衣,缓缓坐下,一个凳子就有如被人拖着一样飞到凌日轮屁股底下。他施施然坐下,冷笑道:“你就是东皇帝庄的现任庄主?” 东皇恨天吞了一口唾沫,大声道:“正,正是,你擅闯帝庄,你可知罪?”凌日轮冷笑道:“纵然是你老子在时,凌日轮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又什么时候有人敢治罪了?”东皇恨天恨恨道:“若是先王在世,你安能如此猖狂?” 凌日轮冷哼一声,大袖飘飘然向东皇恨天拂去,东皇恨天心知不是敌手,索性不管这一袖,长剑疾刺凌日轮双目,凌日轮嘿嘿一笑,毫不招架,袖短剑长,袖上劲力却先发,砰的一声打在东皇恨天胸口。东皇恨天大叫一声向后飞去,手中长剑离凌日轮只有三寸,却无法向前刺出分毫。他撞上一条大柱,吐出一口鲜血。凌日轮手轻轻一抓,东皇恨天手中长剑猛的飞到凌日轮手上,他冷冷看着东皇恨天,将长剑握在手上,忽然一层黑气从他骷髅一般枯瘦的手上向长剑蔓延,只见长剑剑身颤抖,渐渐地变得短了。一柄三尺长剑渐渐缩成两尺,一尺,越来越短越来越粗,最后居然缩成了一个铁球!众人看得几乎呆住了,武林高手往往能够凭借两膀力量将刀剑扭曲,但最多也不过是将刀尖压弯而已,但凌日轮只是单单一只手,将一口好剑变成一颗铁球,球身都甚是光滑,仿佛是高手匠人精心炮制得一般,这种武功,简直就是邪术了! 凌日轮看着东皇恨天,淡淡道:“你爹武功不错,三十年前他只怕与我尚可平分秋色。但他贪于享受,三十年来就算不死,到了现在,武功应该还不及我。东皇恨天,你是自行了断,还是要我动手?” 东皇恨天吐出一口鲜血,骂道:“你是我父王手下败将,我不能死在你手上。凌日轮,算你厉害,只可惜我东皇家血脉延续数百年,却在我手上断绝!来人呀,剑!”众人心知凌日轮太过厉害,与其死在他手里,不如自尽,但却迟迟无人敢递剑给东皇恨天。(.无弹窗广告)凌日轮冷哼一声,手轻轻一扬,只听乒乒乒乒,十几把长剑从卫士手中飞出,在东皇恨天面前插成一排。 东皇恨天拔剑在手,长叹道:“恨天无能,任奸人肆虐,死后如何有面目见历代先王!”他脱下王冠,一剑划开发髻,长发盖面。死后长发覆面,这是表示自己无脸见先人。他长叹一声,长剑向喉头抹去。 猛听破空之声呼啸而来,乒的一声,东皇恨天手中长剑震断,凌日轮大喝道:“是谁!”两指夹着一颗石子。原来这破空之声来自两枚石子,一枚志在围魏,一枚志在救赵。石子来得太快,凌日轮身为武学大家,想都不想,自然而然转身将石子接住,却没想到还有一颗救下东皇恨天性命。只听一声长啸,有如雷鸣,顷刻之间雷霆手提雷刀,昂然而至。 凌日轮看着雷霆手中兵刃,皱眉道:“你是谁?功夫不错呀。”有雷刀者自然是雷霆了,但雷霆明明正在少室山,如何能够来帝庄?雷霆冷冷道:“凌日轮?你阴魂不散,又出来作什么怪?”只听雷霆背后火把挥舞,杀声轰隆,数百兵勇汹涌而至,当先五人,乃是星眸、雨神、日御、海若、洛宾,更有数十军士,拥着玉凰天而来。太后穴道被封,身缚铁索,手铐脚镣,当真是锁的严严实实。眼见强援来到,风伯水神努力爬到东皇恨天身前,余下的一百多卫士各挺刀剑,围住东皇恨天。 原来凌日轮走后不久,政变就开始了,海若、洛宾做得非常顺利,帝庄之内的局势很快得到控制,雷霆、日御和雨神却大吃一惊,祸首玉凰天无法动弹,拿住全然不费工夫。斑残天湘灵天两人一见雷霆,分外眼红,但奈何雷霆手下都是兵强马壮,更可怜两人在弱水牢笼待得太久,下盘虚浮,更多半已经风湿骨痛,难以扳回局势,被众人马剁成肉酱。云舞心知不好,远远遁逃。星眸与她姐妹深情,自然要偷偷使诈,雷霆看在老婆面上,也要讲些香火之情,是以她武功最低,反而保全了性命。众人一问之下,这才知道凌日轮居然出山,急急忙忙感到祝融宫,救了他一命。 双尊(二) 雷霆从未见过凌日轮,但见地上死尸枕藉,风伯水神重伤,心知自己多半不是敌手。帝庄政变是否成功,干系太大,也由不得他讲究武林规矩了,大喝道:“众兄弟,大家并肩子上!”大喝一声,雷刀当头便劈,一来就是一招“天降火龙焚乱世”,霸王纳降秦将章邯后,一夜之内坑杀二十万秦军,算是报了楚地三百万将士大仇,狂笑之下,创成了这一刀。果然刀气翻滚,杀气腾腾。同时众人齐声叫嚣,雨神、日御、海若、洛宾、风伯、水神、东皇恨天一齐向凌日轮杀来。众人深知凌日轮厉害,一上场就用了杀招。这八大高手齐心协力,强如凌日轮也感威胁,不得不全力施为,他全身黑气蔓延,掌打水神、日御,脚踢风伯、洛宾,运起内力,皮肉如铁,硬生生挡住海若、雨神,而雷霆与东皇恨天刀剑合攻呼啸便至,再也难以硬拼,大叫一声飞退开来,毕竟慢了一步,布帛飘飞,让两人削下了两片衣袖,顿时惊怒交加。 雷霆等人更是吃惊,这八人合力,亡命一击,就算天外八龙合力,只怕也不过如此,世上任何一位高手,便是雷奇峰不死,东方苍龙复生,碰到这种情况只怕不死也会重伤,这凌日轮居然毫发无伤,只丢了两截衣袖。 饶是如此,也叫凌日轮大怒,他狂吼一声,扑上前去,雷霆与东皇恨天刀剑齐发,乒乒两声,砍中凌日轮双手。但凌日轮五指如铁居然无法砍透!又是砰砰两声,海若、雨神一刀一斧都打在凌日轮背心,但这骷髅的骨头实在坚硬,刀断斧折,内息更汹涌而出,两人大声惨叫,踉跄倒地。雷霆与东皇恨天大惊,但在这不世强人面前,两大高手都毫无反抗能力,砰的一声,东皇恨天手中长剑化为寸碎,嗡的一声,雷刀刀身颤抖,雷霆居然拿捏不住,吐血飞退,雷刀重新落入凌日轮手中!自从雷霆手握雷刀以来,很少有人能挡住他一刀半式,如今居然让凌日轮轻轻易易夺走,当真是难以相信! 他不知凌日轮也暗中诧异,他出关以来,遇到之人,武功之高都大出自己所料,楚迎风与雷霆都是不过二十多岁,武功居然可比自己三十岁时的光景,司空飞雪四十余岁,武功更是可比自己当年。(.)这些人年纪轻轻就有此成就,到得壮年,那还了得?他愣愣握着雷刀,怆然道:“老伙计,我们又见面了。” 雷霆重伤吐血,仍恨恨道:“放下雷刀,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拥有这把刀?”凌日轮不去理睬他,一刀轻轻一挥,拥着玉凰天的十数卫士断成二十多截,飞身来到玉凰天身边,雷刀蹁跹,玉凰天身上枷锁脱落,出指如风,解开她穴道,问道:“师妹,可受了伤没有?” 玉凰天摇了摇头,忽然双掌平平推出,寒气肆虐。这么近的距离,玉凰天又是全力施为,凌日轮完全没有躲闪的机会,砰然中掌。 凌日轮脸上满是不信,猛的凄然大笑,砰的一声,玉凰天向后倒飞出去,血流满面,凌日轮吐出一口黑血,叹道:“人心冷,人心冷。原来你终究还是对我下了手!”玉凰天全力一击,落到凌日轮身上,他只不过是吐出一口黑血而已,依然战力十足,屹立不倒。 玉凰天脸色惨白,缓缓道:“师兄,恨天虽不是我亲生,但这些年来,毕竟都是我的孩子,你,绝对不可杀他!”凌日轮冷然道:“你的孩子?哼你要保住他的性命,不知究竟是因为你们母子情深,还是因为你还在惦记着东皇定天那个老匹夫!”玉凰天咬牙道:“不管是因为哪个原因,你都不可以伤害恨天!” 凌日轮喟然长叹道:“原来你心里还是惦记着他!三十年前你嫁给东皇定天,我只道你是遵从朝廷旨意,看住东皇定天,要你嫁给旁人,我就是天打雷劈,都不会同意的,但我自己功败垂成,自身难保,又不得不成全你的一片忠心,这才能够容忍这一切!原来,原来你的心里,一直都向着他!” 玉凰天凄然道:“我心里究竟向着谁,我就是到了现在都不清楚。这些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师兄你还记着干什么?我们不都已经是老人了么?” 凌日轮喃喃道:“老人,老人,老人……”少林之囚,三十一年,凌日轮确实已然心力交瘁,有如死灰,但与楚迎风之战,让他领教了新起一代的厉害,更激发了他最后一丝不甘熄灭的雄心。然而出了少林寺,却又满目凄凉,当年无数教徒,早已鸟兽四散,残余下来的五大长老,死的死,败的败,英雄都已不再,自己一生两大强敌,东皇定天死于非命,胡大先生销声江湖,当年最为敬爱的师妹,早已不复当年朱颜,而总角深情,更悄然淡漠。自出洞来,江湖依旧江湖,凌日轮却已是陈迹而已,武林仍然武林,却再也不是凌日轮的天地。他长叹一声,忽然之间只觉得了无生趣,疲惫不堪。回过头来,心中难以打定主意,这江湖是该入,还是该出,东皇恨天,是该杀,还是不该,金蚁宫覆亡大仇,又究竟是该以血还血,还是让它就此东流? 他默然看着东皇恨天,这少年与他父亲东皇定天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凌日轮长叹一声,心道,此人父亲当年何等英雄,想不到一旦身死,这偌大的东皇帝庄就此一蹶不振,看这东皇恨天虽有其父之傲骨,却无其父之慧心,大大不如先人。我凌日轮一代英雄,又何必欺负这个蠢小子?他转过头来,淡淡道:“师妹,你既然一心要保他,那我……”他正要决心放了东皇恨天,忽然瞥见一名战将,手中提着两颗血淋淋的物事,正是斑残天与湘灵天两颗人头! 火凤台一战,斑湘两人奋力迎敌,奈何敌众我寡,而雷霆此刻武功更上层楼,顿时节节败退,斑残天死在雷刀之下,湘灵天伤重自尽。众人得知凌日轮重出江湖,都是暗自心惊,这两颗人头,本来是为了在打斗中让凌日轮大惊失措,心神不宁的,哪知此人武功高得不可思议,顷刻之间便击败八大高手,当真是迅雷不及掩耳,斑氏夫妇两颗头颅难有用处。 凌日轮见了两人首级,果然大惊失措,心神不宁,更是悲从中来,怒火中烧,单手一招,两颗首级就从从那人手中凭空飞起,在凌日轮面前浮动,他凄然长嘶道:“岳千竹,李翠胭!本教主没有叫你们死,你们怎敢就此死去,怎敢就此死去!”他怆然泪下,雷刀在他手中呜呜而鸣,杀气腾腾。这岳千竹、李翠胭乃是两人当年名讳,他们为东皇定天降服之后自然换了名字。凌日轮猛然大吼一声,雷刀猛劈,罡气纵横,附近军士纷纷倒毙,地下则冒出一个大坑。凌日轮将两人头颅缓缓放进坑中,雷刀插地,双手捧起一把一把泥土,缓缓埋葬两颗人头。他背对众人,雷刀更不在手,但杀气反而越来越浓烈,半空中寒气弥漫,众军士名副其实噤若寒蝉,不敢动弹。凌日轮埋好两颗首级,向两人拜了三拜,缓缓道:“两位长老,你夫妇为我辛劳一生,排云兄你更为我失去一臂,今日三拜,并非帮主下拜,只是你我兄弟之情。你们夫妇的血仇,凌日轮定然会报,要教敌人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他语音深沉,缓缓而言,语气之中没有半点血腥气,却让众人不寒而栗。 他缓缓站起,盯着东皇恨天,冷冷道:“都是因为你,一切都是因为你。你父亲死了,你又远远不如你老子,你为什么不去看看你老子!”他眉头一皱,雷刀霍然扬起。众人大急,正自彷徨无助,忽听一声长啸,远远传来,震动半天星月。这啸声苍凉豪迈,更霸气十足,凌日轮与玉凰天同时变色道:“他也来了!”单听这啸声,行家立刻变色,武林高手高声发啸本属常事,但这一声长啸却回音隆隆,从四面八方传来,有如隐雷一般,如何不叫人心惊? 凌日轮冷喝道:“胡大,你也来了!你想救这臭小子么!” 双尊(三) 凌日轮冷喝道:“胡大,你也来了!你想救这臭小子么!”他不等答话,雷刀闪耀,东皇恨天只觉寒气透体,死亡阴影笼罩全身。却听“乒”的一声,一个物事呼啸而过,撞上雷刀,变成一地粉碎,而凌日轮雷刀居然被弹开数寸。这物事落地清脆,居然不过是普普通通一个酒瓶,来人单凭一个酒瓶,就能阻止凌日轮!一众人等如痴如醉,过去在帝庄之中妄自尊大,坐井观天,哪知今晚高手陆续登场,武艺之高,都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众人面面相觑,高山仰止,自惭形秽。 凌日轮皱起眉头,冷冷道:“胡大,胡大,你还是出现了!”只听一个苍凉的声音,傲然道:“凌日轮,你一世英雄,居然不守诺言!”这声音远在天边,但顷刻之间便闪现眼前。一人御风而至,灰发白衫,神情飘逸,长发飘飘之际懒懒散散,大袖飘飘之时霸气萧瑟。看起来仿佛市井老头,但一身油腻却又无法掩盖一身英雄光华。 凌日轮喉中格格作响,嘶声道:“胡大,胡大!你,为什么你总是挡着我的路!”他全身抖动,神态狰狞。胡大先生淡然站定,月光冷然,将他的影子拖得巨大,白袍光明,其后却是无边的黑暗阴影,将凌日轮笼罩其中。凌日轮身为一代人杰,当年仅凭一己之力纵横四海,创下偌大的天轮教,睥睨天下,何等气概。但既生瑜,何生亮,偏偏让他遇上一生宿敌胡大。在胡大的面前,他终究都只是一个失败者。三十年之囚,凌日轮自信有了远胜当年的力量,但一见宿敌,却不自禁的胆战心惊。 胡大先生淡然一笑,对他的喝问不置可否,目光扫视,所至之处仿如暖阳降临,凌日轮大肆杀戮,冷日寒冰,早已让人心胆俱裂,而胡大身至,希望随之,将这恐怖气氛一扫而空。玉凰天惊道:“胡大,胡大,又是你。”胡大淡然一笑,看着雷霆道:“我听闻你的传闻,掐指一算,便知道有人要算计我的宝贝徒孙。而他们让你待在少林,就更让我担心,有人想打我老朋友的主义。凌日轮,你不守诺言,逃出升天,也就算了,居然更杀害苦慧,看来少林苦修,你还是没有一点慈悲之心。” 凌日轮冷然道:“哼,不守承诺,难道你就守了?我甘愿囚居少林,你又何曾放过我的教徒?你不动声色,派人将他们一一杀灭,难道就是你仁者本色?苦慧明明就被你派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他从未真心侍奉我,我何必联系他的狗命!” 胡大先生淡淡道:“凌日轮一世豪杰,要灭你的天轮教,我如何能够守信?其实你当年投降,也是早已清楚,自己气数已尽。你如今重出江湖,想来你一定有了胜我的自信。” 凌日轮冷冷笑道:“自信倒也不敢说,不过只是有七成胜算而已。不过现在看来,我又有了九成胜算了。”胡大淡然道:“不知这九成胜算是怎么加进来的。” 凌日轮雷刀指向胡大,森然道:“便在三十年前,你我武艺不相伯仲,当日一战,凌日轮之败,也不过输在半招之上,因此算出来,你我之战,本该有五成胜算。” 胡大点头道:“当日我胜你,算是天意,也是在侥幸,这五成胜算,算得不错。” 凌日轮冷笑道:“三十年来囚居生涯,我足不出户,却从佛法之中领悟无穷,再回首当年的我,原来也不过如此渺小。而这三十年来,你纵有突破,却始终不该胜过我这三十年没日没夜鬼一样的生活。所以我说我本来有七成胜算。” 胡大笑了笑,随随便便坐下道:“说得好,那另外两成呢?” 凌日轮狞笑道:“此外,我如今已然掌握大局,气势正旺,正是武者的最佳状态,而且我如今手握雷刀,人刀一心,更是如虎添翼。你手无寸铁,如今兵刃,再无出于雷刀者,是以你不单人不如我,兵器更不如我,这又算上了两成胜算。” 胡大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过却与我的估计完全不同。”他斜目睥睨,冷冷道:“依我看,我今日胜你的机会有九成九。” 凌日轮勃然大怒,喝道:“胡大,你一生张狂,到老了居然死性不改!” 胡大先生摇头道:“你天纵之才,武道上超越我当然也甚有可能。但你我三十年来从未聚首,你一开口便是胜败之数,尚未开战,你便自吹自擂,这如何是武者的自尊?你以虚妄威吓之言,为自己助威,反倒让我看清,你毫无自信。不战而士气见夺,此战必败!” 凌日轮冷笑道:“三十一年不见,胡大之狂妄更胜从前,也罢,我蛰伏三十一年,如今重入江湖,旧日恩怨,自当了解。当年你我来生堡一战,乃是我平生第一大险战,不知东皇帝庄之战,你又能给我什么惊喜。” 胡大淡淡笑道:“三十一年前的那场战争,哼哼,三十一年前的那场战争,日轮兄,还是像当日那样一战么?” 凌日轮点头道:“不错,不过区区一座小殿,只怕还不算你我征战之所,当年我号日神,你号醉圣,神圣之战,应当在神圣之所才是。” 胡大先生默然点头,探手自怀中取出一枚铜钱,微微叹息,双指一抖,铜钱猛地飞上半空,只听嗡嗡之声不绝,那枚铜钱破霄而上,直入云端。这枚铜钱飞出半天,还不闻下坠之声,可见胡大先生双指之力,何其雄猛。众人且惊且怖,而当世两位绝顶高手,却双双闭上眼睛。好久,嗡嗡之声渐渐变大,越来越急,而众人也莫名其妙的心跳加快,呼吸急促,仿佛都预感到,这铜钱坠地,就马上会有大事发生,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嗡嗡嗡嗡之声就在身边了,猛地“铃”的一声,铜钱坠地,余势不衰,在帝庄大理石制的地面上钻出一个小洞。 96天外之战 九十六 天外之战 天外之战(一) 铜钱落地之时,两大高人猛然睁眼,双双向东方掠去。(.)电光火石之间,他们身在数丈之外。众人大吃一惊,举目相看,但见一黑一白两条细线割开大地,向东方飞动。凌日轮黑影飘忽,有若鬼魅,胡大先生白衫乱舞,有若狂魔。只见两人速度骇人,却又并驾齐驱,不分先后。良久,众人才从震撼中醒来。众卫士自然连忙扶起东皇恨天与玉凰天。雷霆虽受重伤,但早已调息完毕,昂然而起,拔足便追。众人恍然省悟,纷纷跟着雷霆而去。这两大高手同时离开,当然是另觅良所大战一场了。绝代高手之战,旁观者虽有池鱼之忧,但能够学到一招半式,当是平生受用无穷了。但只是片刻时间,两人身影已然远离众人视线,就连雷霆也身影模糊,遥不可及了,好在凌日轮身如炭火,所到之处,地上一片焦黑痕迹,倒还有迹可循。顷刻之间,祝融宫为之一空,只留下一地尸体,数十伤员。玉凰天受伤不浅,委顿在地,早已无人过来向太后问安。活人死人半死之人躺了一地,星眸就相当高大了。本来我们的星眸夫人身材娇俏,但此刻唯有她一人站着,自然就显得鹤立鸡群了。玉凰天冷冷道:“他们都走了,你还留下来干什么?” 星眸抱拳淡淡道:“小女子倒是有自知之明,以我的轻功,是怎么也追不上两位前辈的。”她随口回答,却又若有所思,弯下腰去,手指向胡大先生留下的那枚铜币探去。哪知手指刚刚碰上铜币,星眸便如遭雷亟,连忙缩手,原来这铜币在空气中摩擦太久太急,表面温度太高,几乎融化了,如此热量,胡大先生武功之强当真可敬可怖。 胡大功夫如何,星眸向来只是听说,从未眼见,而凌日轮武艺之强,却是她亲眼所见,当今天下,能够挡住雷霆一刀的人屈指可数,而凌日轮竟可于举手投足之间从雷神手中夺走雷刀,这份功夫不由得不让星眸心寒,对胡大先生并无多少信心。然而此刻却更深知胡大先生武功之强,同样超出自己想象之外,两大高手绝世一战,胜败之数,尚未易量。 星眸信心既增,面上含笑,走到玉凰天身边。玉凰天冷冷道:“这两人武功究竟有多强,并不是你这个毛头丫头能够猜到的。”她为众人擒获,乃是毕生耻辱,而降服她的主力便是雷霆,这女子与雷霆在一起,看来关系密切,玉凰天对她当然是没有什么好感了。 星眸淡淡一笑道:“夫人何必如此冷漠,小女子可是有活命之功呀。”原来众人擒获玉凰天后,本当就地处决,但得知凌日轮重出江湖,星眸便让雷霆擒而不杀,否则众人乱刃之下,玉凰天早成碎肉,如何还有力气躺在这里? 玉凰天冷然道:“哼,什么活命之功?你们这些无胆匪类,哪里敢动老身,你这个黄毛丫头不过是怯于老身威名,不敢动手而已,有什么好夸耀的?” 星眸抿嘴轻笑道:“老人家这样说,小女子也不和您争辩。不过老人家左一句黄毛丫头,右一句黄毛丫头,本姑娘可早就嫁人了,早就不是什么黄毛丫头了。” 玉凰天微微皱眉,随即了然,冷冷道:“你男人走远了,你就不担心找不到他?” 星眸笑道:“外子虽然来去如风,但我身为雷夫人,他身在何处,可都无法瞒得过我。”玉凰天皱眉道:“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星眸微微一笑,“神圣之战,当有非常之所,东皇帝庄之中,最有资格当两位前辈擂台的所在,当然是只有东皇太一大殿了。” 东皇太一大殿。 东皇恨天到达的时候,战斗仍然还没有开始。巨大的九歌雕像之上,两大高手凛然卓立,凌日轮雷刀高扬,虎踞东君像;胡大先生剑指横斜,龙盘大司命。两人神色自若,仿佛漫不经心。东皇恨天展目望去,雷霆早已到达,云中君看来是紧随其后,两人神色紧张,大汗淋漓。东皇恨天大是奇怪,以这两人的轻功造诣,实在不可能会跑得汗流浃背。但他无暇顾及这两人,马上向胡大先生与凌日轮望去。只是轻轻一瞥,东皇恨天便浑身一震,再凝神观看,更是呆立当场,汗如雨下。(.无弹窗广告)原来两大高人虽然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两人杀气早已缠斗半空,虽然没有任何动作,却有一股强大气压笼罩整个东皇太一大殿。东皇恨天修为已然不浅,但片刻之间便忍不住双腿颤抖,脊背发凉。看着这一动不动的两个人,居然比大战一场更加痛苦,砰砰砰砰,心脏接着不受控制,疯狂跳跃,仿佛要破胸而出一般。砰的一声,东皇恨天背后一人功力太浅,实在无法承受这股庞大压力,忍不住跪了下来,长大嘴巴,呵呵作响,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是什么决斗,这是什么高手!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慢,为什么战斗还不开始!不过是旁观之人,受到的压力已然如此,两大高手身临其境,又该如何? 此时之战,乃是不战之战,武艺达到绝顶之人,往往能够单凭一股气势,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当然是非常高超的境界了,但却自然也是极耗心神。两人丝毫不动,但一刀一指,已置自我于万全之地,只因不动,故而无处不可动,只因无为,故而无所不能为。但两人又不丝毫松懈,绝对不能让自己自己的姿势稍有僵硬,否则高手对决,电光火石,一旦不能应付自如,马上万劫不复了。 其实两人虽然丝毫未动,承受的压力也绝非笔墨能形容,而以念力相斗,却是胡大先生微微占了便宜。只因凌日轮手中雷刀锋利无比,更是霸着之兵。但如此相战,雷刀再有威力也无法发挥,凌日轮手提重刀,体力上的消耗也要远远多过胡大先生。是以胡大先生胸有成竹,而凌日轮却不免微微心浮气躁。 终于,凌日轮心知再斗下去,自己必处劣势,想要摆脱处境,唯有抢先出击。他蓦地双目精光闪烁,身如离弦之箭,刀似九天之雷,向胡大先生咆哮而至。漫长等待终于完结,观战众人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但随即凌日轮强大气势铺天盖地而来,众人胸中一痛,说不出的郁闷,说不出的恐怖,说不出的难受。凌日轮雷刀虽然是对胡大先生劈出,但刀气却有如极北狂风,无孔不入,也让观战众人毛骨悚然。 胡大大喝道:“来的好!”衣袖鼓起,银须飘动,高高跃起,避开雷刀锋锐,指劲汹涌,嗤嗤作响,向凌日轮虚点而去。两人都得雄猛,却相距一丈有余,刀气指劲你来我往,整个东皇太一大殿呜呜作响,大地嗡嗡颤动,仿佛地震山崩一般。 此时东皇太一大殿之上尽是当世高手,东皇帝庄之中都是一流人物,雷霆更是一时豪强,众人武艺既强,自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惊,大地颤动自然不放在心上,但这两人不过提足摆手,眉头微皱,众人便忍不住心惊肉跳,冷汗淋漓。 天外之战(二) 历史一战,惊天动地,两大神级高手自然尚能抵抗,但东皇太一大殿的花岗岩石却无法消受,两人双拳互撼,“东君”与“大司命”两大雕像同时嘎嘎作响,轰然崩裂。其实早在当初,两人对峙之时,这两尊雕像已然被两人踏得酥软,此刻再也忍受不住斗气冲击,终于崩溃。再过片刻,轰轰然天崩地裂,两尊雕像裂痕蔓延,各自倾斜,大司命撞上云中君,砰砰作响,东君则轰然倒地,粉身碎骨,尘土飞扬。 东君殒身,东皇太一大殿雕像纷纷倒地,一发不可收拾,雷刀霍霍,大袖呼呼,半天神佛一齐呜呼哀哉,但见湘君、湘夫人共赴黄泉,山鬼、少司命相对殒命,又是虎啸龙吟,风云激荡,河伯与云中子也在刀锋拳影中化为灰烬。东皇帝庄建庄百年,历经无数波澜,太一神殿从未有半分毁损,哪知一日之内,在这两人手上毁伤殆尽!此时大殿上灰石斗乱、尘土飞扬。众人根本无法站定,都不得不跳跃躲闪。再听一声雷鸣,半空中寒光震动,东皇太一巨像急剧颤动,双腿霹雳作响,周身裂痕蔓延,眼看再也无法支撑。果然崩的一声,东皇太一大神左足碎裂,膝盖一下化为碎石。沉重雕像,其重不下千斤,单腿如何支撑?但见东皇太一缓缓左倾,右足裂痕越来越重,眼看再也无法站稳。胡大先生大笑道:“过瘾!这一仗痛快淋漓!凌日轮,太一大殿已是废墟,你我何不再换一战场?” 凌日轮喝道:“好!但天地之大,还有哪里配当你我决战之所?”胡大大笑道:“东皇地庄虽然宏伟,终究是东皇定天潜龙之所,你我宿战,只怕还得回到属于你我的地方。”他们两人你言我语,手上却丝毫没有搁下,月光如水,身影凌乱,内气纵横,刀光闪烁。凌日轮大喝道:“好!胡大,我们就去那个所在,此去路程不近,你我不如再比试一次轻功如何?”胡大傲然道:“正有此意,来吧!”两人同时纵声长啸,顷刻之间啸声远去,人踪不见。正在此时,砰的一声,东皇太一右足终于断裂,庞大身躯沉沉坠下。帝庄众人大惊失色,这太一巨像乃是帝庄荣耀所在,断然不能再有损毁,众人齐声惊呼,飞身上前,扶住垂垂而坠的东皇太一,万斤巨像何其沉重,众人使尽全身力气,骨骼欲碎,东皇太一高举的右手率先落地,断为两截,东皇恨天魂飞天外,抵住太一首级,哪知打斗中的斗气其实早已酥化了雕像,东皇恨天手上一松,太一大神颈项断裂,身躯之上裂痕错落,化为寸断。尘埃落定,玉石俱焚,辉煌无比的神殿成为废墟,只有东皇太一首级残存。单单一颗首级,其重也有千斤,众人扔下手上碎石,一齐抢上,换下恨天,托起太一首级。东皇恨天举目四顾,目光所及,一切都已灰飞烟灭,回想当年辉煌,东皇恨天五内如焚,一时之间,彷徨、绝望、惊慌、茫然一味味涌上心头,而胸口血气翻涌,再也无法忍耐,哇的一声,眼前发黑,喉头一甜,鲜血喷涌而出。双眼迷蒙之际,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雷霆身影电逝。 雷霆发足急奔,不负“闪电侠”之名,哪知胡凌二人轻功之强,早已超越了“闪电”,雷霆虽然跟在后面,却终是无法追上他们,只见两人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淡,终于化为透明,再也看不见。雷霆长叹一声,心知两人轻功高自己太多,这场绝世之战,自己是没有机会一睹了。 东皇恨天回到祝融宫的时候,世界同样一片残破,但至少,帝庄中的人已经收拾好了残局,至少,现在帝庄中所有的人都战战兢兢看着他,紧紧张张等着他的命令。东皇恨天一直都身为东皇帝庄少庄主,却从未执掌大权,如今才真正算是成为了真正的家主,但偏偏就是今天,东皇帝庄遭到了百年来最大的损失,东皇恨天茫然无主,不知该喜还是该怒。环顾四周,庄中四众寒蝉若噤,举目望天,满天凄厉冷月无情,一股悲情终于难以抑制,东皇恨天纵声长啸,却又唏嘘而跪,伏地滚爬,泣涕连连。一时之间,他只觉得自己莫明其妙的渺小,莫明其妙的软弱,什么祖宗基业,什么庄主至尊,一时之间全然抛到九霄之外,仿佛一个小孩,全然不管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解劝,还是离开。 蓦然,只听一个声音冷冷道:“不过小小委屈,你就如此大失体统,你父亲荡平天下何等豪杰,却生下你这种可怜虫。”语音平淡,却高贵非常。这个声音,帝庄中人都早已听得惯了,随随便便,却不怒而威,正是东皇帝庄中一直以来的真正庄主,玉凰天。 东皇恨天冷水淋头,恍恍惚惚道:“你,你说的对……”只见玉凰天淡淡坐在一边,神色坦然。东皇恨天泣声道:“你,你……你怎么样?”他平生最恨此人,但最后一刻救了自己性命的偏偏就是这个女人。玉凰天淡淡道:“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星眸那个蹄子帮我疗伤,废了我的功夫,却不知是好还是坏。”东皇恨天慢慢从地上爬起,走到玉凰天身边,茫然不知道该问什么,只能说道:“他们,去了哪里?” 玉凰天叹道:“雷霆,星眸,后生可畏……他们已经走了,叫我告诉你,不要忘了你们的约定。” 东皇恨天茫然道:“约定……约定……当然,我们的约定。”想到这个约定,东皇恨天好像忽然又有了精神,他淡淡笑道:“对,我们有过约定,雷霆,你看着吧,这次东皇帝庄虽然很丢脸,但是到了约定的那一天,我一定会,一定会将帝庄的荣耀,全部争回来!” 天外之战(三) 东皇恨天为那个神秘的约定兴奋时,雷霆夫妇已经远离了东皇帝庄,等到祝融宫的最后一具尸体装进棺材,雷霆的午餐已经开始了很久。 雷霆对食物并不是很挑剔,有时候,他连蟑螂都能够吞下。但他对吃东西时的表现却很挑剔。他总认为,吃东西可能是一种享受,而享受的意思一个人就应该全心全意,随心所欲的,用自己的方法做一件事情。 很显然,现在他并不享受。主要原因并不是他不能向平时那样据案大嚼,而是他不得不在吃东西的时候花一半的时间对付自己的胡子。雷霆的胡子从来就不短,一直以为男人就应该长着大大长长的虬髯,但他的胡子从来没有长到这个程度。现在他的整个脸已经变成了热带雨林。星眸的易容术一项很好,现在的雷霆看起来像是一个原始人。 “你现在不是雷霆,在少林寺中正吃素的才是雷霆。如果你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少林,全天下的和尚都知道你耍了他们了!”雷霆有时候很怕星眸唠叨,而且现在星眸正在小声唠叨,但他没有法子,因为这个老婆唠叨的东西偏偏都是对的。 雷霆叹了口气,又拉开胡子,吃下一片牛肉,然后又暗暗安慰自己,其实这样的生活也可以的,至少自己现在可以安心的吃肉,而如果自己被关进了少林寺,可就只有天天吃青菜萝卜了,而世上总有一个公理,再好吃的青菜萝卜永远都还是青菜萝卜。想到这里,他就不得不为魏须武叹气,这个人现在多半正在吃那种极品的青菜萝卜。 一直到他听见赵子空的话,他才真正为魏须武紧张起来了。 赵子空的名字很漂亮,而且这与他的外貌成反比。小赵先生现在是降龙伏虎门的大弟子。“降龙伏虎门”这个名字很帅,同样的公理,越是帅的名字,其实往往越是脓包。当然,这个公理我们的赵帅哥显然还不是很明了,他大剌剌坐在桌上,晃着身上的刺青,向桌子四周的一群同样名字很帅同样满足很多公理的帅哥们喷着口水。这些口水中包括少林住持的和峨嵋师太的胸毛。而这些路透社消息中真正惹来雷霆注意的是这样一句话:“那雷霆呢?闪电侠囚居少林,将近一月,他又有什么消息。” 这个问题显然也给了赵子空同志很大的发挥空间。所以他的口水就更加的多了:“说到闪电侠,唉,各位兄弟,不瞒大家说,老哥我最近还真见到过一次了。众所周知,闪电侠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和东皇帝庄少庄主闹了起来,在荆州暗算少庄主,将他击毙!” 这个酒馆不大,就算很大,他说得那么大声,门口的聋子都会被惊醒了。雷霆只有淡淡苦笑,这种江湖传闻,向来就极尽神奇。却听一人问道:“赵大哥,不是吧,听说闪电侠虽然伏击了东皇帝庄少庄主,但那少庄主却只是身受重伤,昏迷未醒呀。” 赵子空大笑道:“问得好,这便是新闻了。大家只道少庄主昏迷未醒,其实少庄主最终还是醒了!”一人奇道:“大哥不是说,闪电侠把少庄主击毙了么?” 赵子空摇头道:“姓赵的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了?少庄主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但他最后却还是醒了,交待了几句话,再也扛不住,一命呜呼了!”众人哦哦连连,雷霆却暗骂这小子放屁不打草稿。 一人叹道:“若是如此,闪电侠这回可就麻烦了,东皇帝庄少庄主死在他手上,只怕那些高手不会放过他。”赵子空眉色飞舞道:“前几天,刚刚有人骑马而过,手执帝皇令,要将闪电侠雷霆就在少林寺正法!” 却听一人摇头道:“闪电侠身为战虎雷奇峰之子,丐帮与少林中人,只怕不会让他轻轻易易受死!”赵子空笑道:“老兄你有所不知,闪电侠气数将尽,做的事情可不止重伤东皇帝庄少主而已。他待在少林,只要不出大乱子,本来也是没事的,哪知他居然又酗酒行凶,将少林寺中‘守慧’与‘苦禅’两个大和尚打死!” 雷霆与星眸吃了一惊,两相对视,留心细听。而围观众人都是大吃一惊,一位麻脸先生奇道:“闪电侠‘酗酒行凶’?少林寺中,哪里有酒?”赵子空哈哈大笑道:“天下和尚都不准喝酒,偏偏少林寺身为天下寺庙之首,里面却不但有藏酒,而且还是一等一的好酒!”众人大奇,竞相询问,赵子空摇头不答,摆手道:“你们却不知道,少林寺中虽然有酒,却从来不是少林寺里面的和尚喝的,你们想,少林寺里面的和尚虽然不喝酒,但是里面那些火工头陀,打杂道人,却非得喝一下不可地。”众人“哦”“哦”连连,赵子空得意洋洋。 赵子空整顿腰带,正襟危坐,咳了两声,闭上嘴巴。众人面面相觑,一人猛有所悟,大声道:“小二,快上酒!给咱们赵大哥润润喉咙!”酒肉上来,赵子空顿时神现满足,大咳了两声,继续道:“大概少林寺的和尚太会做事,他们为这些大杂的人酿造的酒居然喝不完,于是每年酿的酒其实只有八成用光了,结果每年剩下两成,年复一年,这些两成的酒都变成了百年陈酿。闪电侠身在少林,自然不能吃肉了,但少林寺里的人为了不亏待他,只有将陈酿美酒流水一般给这个酒鬼奉上了。” 雷霆一愣,星眸向他大眨眼睛,眉角含笑,雷霆叹了口气,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当一个大侠就一定要喝很多多年陈酿?其实雷霆在酒水这个问题上一向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在意。事实上,只要老板娘在酒里面掺的水不要超过三分之二,他都可以满足。不过他还是不得不羡慕魏须武,喝一些百年陈酿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能够把百年陈酿当水一样的喝确实也并不怎么容易。 只听赵子空唾沫飞舞的声音越来越大,“哪知闪电侠酒量虽好,这些美酒却太过强大,结果闪电侠酒后失德,居然在少林寺中大肆行凶,为了抢一碗宵夜,居然杀了少林寺中两个大和尚!” 天外之战(四) 一人大奇道:“什么!堂堂闪电侠,居然会为了一碗宵夜杀人!”赵子空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对呀,谁能够想到,堂堂闪电侠,居然会为了一碗宵夜杀人,所谓酒能乱性,就是这个道理!”雷霆忍不住问道:“此事阁下是如何知晓?”赵子空一愣,盯着雷霆,不再言语。众人埋怨道:“你乱叫什么,在赵大哥说话的时候随便插嘴!”雷霆叹了口气,摇头道:“小二,再给赵大哥上两斤牛肉,两斤美酒!” 美酒和牛肉总是能够让赵子空心情好转,现在他的心情已经很好了。所以他说话的时候语音也非常地轻快了。“兄台,你似乎不知道最近江湖上的风声了吧。闪电侠酒后失德,杀了两个少林的大和尚,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何况少林寺的和尚向来慈悲,自然不能真的就此杀了闪电侠。这件事情也不用闹大。哪知闪电侠闯的祸却不止如此!他不过是杀了两个大和尚,却因此放跑了天下最凶残的魔头!”他低下声音,慢慢说道:“这件事情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但大家却都不敢大声说出来!闪电侠放跑了那个人,闪电侠放跑了天轮教的教主!” 雷霆吃了一惊,凌日轮重出江湖,他自然明了,而且只怕现时江湖上没有几个人能够比他更明白凌日轮的可怕。但他却怎么也想不到,放跑他的居然是魏须武!赵子空叹气道:“天轮教主重现江湖,武林人人色变,少林寺中更是一团乱麻,现在闪电侠已被制伏,囚禁在寺中,武林各大门派群情激奋,一齐要求少林寺将闪电侠处死。”星眸眉头一皱,问道:“处死?” 赵子空摇头道:“闪电侠侠名卓著,雷奇峰整个武林的英雄人物,但他放跑凌日轮,只怕江湖噩梦又起!现在江湖上怨声鼎沸,几乎每个门派都要雷霆的人头,就连一向支持雷霆的丐帮,也居然沸反满天。当年来生堡一战,丐帮中人死伤无数,凌日轮重出江湖,丐帮众人自然深恨雷霆。如今丐帮帮众分为两派,而帮主新丧,三大长老镇不住台面,武林盟主又掺杂其中,搞得乌烟瘴气。总之江湖所有门派都聚集少室山,雷霆不死,众人不会罢休。何况……” 赵子空也不得不叹了口气,说道:“何况八月初六,东皇帝庄已经发出了武林至尊的帝皇令,以东皇帝庄的名义,一定要砍下闪电侠的脑袋!少林寺已经做好了准备,将行刑的日子,订在了九月十五。” 八月初六也不过是半个月前,半个月前和现在的分别就是,当时,东皇帝庄的老大,不是一个叫东皇恨天的男子,而是一个叫玉凰天的女人。而要这个女人发出帝皇令让人杀了雷霆会比让她在早餐的时候多吃一碗米饭容易得多! 其实雷霆并不危险,危险的只是魏须武! 97救援 九十七 救援 救援(一) 九月十九日。 “土伯”在楚国的神话中是掌管大地的神祇,同样,在东皇帝庄,也有一位宫中高手,他的代号就是“土伯”。 但现在我们知道,如今的“土伯”,一定是高手,但是否是属于东皇帝庄,就很难说了。楚迎风这么骄傲的人,肯定不会屈居人下,更不会莫明其妙加入东皇帝庄。但当司空飞雪与东皇帝庄合作之后,楚迎风想要一个帝庄的身份,真是易如反掌。他化身易容,来到少林寺,自然是司空飞雪的安排。诬陷雷霆,并将他软禁在少林寺,有一箭三雕之效。 其一,名为看管雷霆,其实却能趁机潜入少林寺,释放凌日轮。凌日轮得出生天,大宋天下必将一片混乱,武林自然再遭血腥,这自然能给司空飞雪与楚迎风负仇恢复的好机会! 其次,司空飞雪不但要雷霆背负上暗杀东皇帝庄少庄主之罪,更要将杀害少林僧人、释放凌日轮之罪加诸雷霆身上,这样东皇帝庄、少林寺以及江湖上的无数门派都必定会恨雷霆入骨,甚至连丐帮这样与雷霆关系亲密的门派都难免不会找雷霆茬子。雷霆自然性命难保。 其三,少林寺、东皇帝庄一心想杀雷霆,但在江湖上与雷奇峰父子交好的众多门派却又不会让雷霆受人宰割。这两派争执不下,必然会惹来江湖数大门派的火拼。等到雷霆被东皇帝庄与少林众人处决了,还会有更多的人为雷霆报仇,找上少林与帝庄的麻烦,到时江湖可比现在要精彩的多了。 想到这些,楚迎风终于忍不住要佩服起司空飞雪了,换作我,就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复杂了,楚迎风也更忍不住脊背发凉了,这个司空飞雪,城府实在是太深了!楚迎风忍不住叹气,当然,胸口也就忍不住痛了一下。楚迎风的胸口向来都不痛的,我们的楚公子一向身体健康,武功高强。但无论是谁,被魏须武全力一击,胸口不痛的机会,就很小了。我们当然都知道,两名少林寺的大和尚不是死在魏须武手中,但凌日轮重出生天的时候,魏须武却确实在场。不但在场,他更是凌日轮重出石窟之后的第一个对手。所谓“酒后”自然是有,“失德”却不尽然。半个月前凌日轮重出生天,立刻就由楚迎风带领去找“雷霆”晦气。少林寺两位“高手”守在魏须武房前以作监视,片刻之间败在凌日轮手上,待到进了“雷霆”房中,魏须武既不认识“土伯”,也不认识凌日轮,但偏偏楚迎风却认识“雷霆”,哪里还会犹豫,两人当即交起手来!本来以楚迎风的功夫,与魏须武已在伯仲之中,但他怕真实身份为“雷霆”看穿,因此出手之时都可以隐瞒本门功夫,这下束手束脚,功夫便折了大半。而魏须武却并无此顾忌,全力施为,果然楚迎风不敌,被魏须武一掌印在胸口。凌日轮本来袖手旁观,不屑出手,哪知如今的江湖竟然全是高手,这个“少年”“雷霆”功夫居然如此了得!这才不得已亲手出招。等到雷霆受伤倒地,少林寺众已然闻声而至,只见凌日轮大笑而去,“雷霆”吐血倒地,“土伯”身受重伤。再一探问,原来雷霆夜半酒疯,不但杀死两名少林僧人,更放走了一代魔头凌日轮。好在“土伯”闻声赶来,虽然没有截下凌日轮,更身受重伤,却好歹留住了祸首雷霆。众人怒发冲冠……嗯,和尚没有头发,但总之怒气冲冲,当下便将受伤昏迷的雷霆锁进铁牢,严加看管。一众僧人忧心忡忡,方丈苦痴更是恨不得马上手刃雷霆。等到次日早上,更有轻骑自荆州赶来,手执“帝皇令”,传东皇太一令,东皇少庄主伤重逝世,死前说出凶手乃是雷霆,并下令马上诸杀雷霆!两大罪状加在一起,苦痴如何还能忍得住?何况帝皇令神圣无比,苦痴也不敢违抗,于是广发英雄帖,雷霆罪证确凿,现将之移交东皇帝庄处置。(.无弹窗广告)帝庄众人早得玉凰天令,要在武林众豪侠面前将雷霆处死! 消息刚刚传出,便有数千人聚集少室山,自然有的要为雷霆求情,有的却大骂雷霆害苦天下人,更有的求少林高僧为东皇少庄主报仇。再过半日,南宫长万父子也率领丐帮帮众来到少林。众人本以为丐帮众人乃是站在雷霆一边,哪知连丐帮中人都分成了两派。不少人曾受雷奇峰父子恩惠,自然为雷霆求情,但也有不少人受过凌日轮的苦楚,便深恨雷霆放走恶首。而更为奇怪的是,武功出神入化的黄天荡居然身负重伤,无法前来。众人询问之下,才知糊涂、七弦子、戴三娘三人居然曾硬闯少林,更虏走丐帮长老龙香,黄天荡前去追捕,更被三人合力重伤!自此少林寺开始了数百年来最吵闹的一段时间。少室山上聚集的数千人,门派不同、身份不同、脾气不同、对雷霆的态度更是不同,众人先是争辩,片刻之间直接进入对骂环节,不到盏茶功夫兵刃就要出鞘了,好在在场不少武林名宿尚在维持秩序,否则少林寺门口不知又要多出多少幽魂。 此时距苦痴发出通告要“处决”雷霆已经过了四天了,本该被处决的犯人如今依然活得好好的。少林寺人潮汹涌,闹声鼎沸,苦痴反倒不敢轻易处置雷霆了,是以将他锁在寺中一个酒窖之中,派了大队高手四面环卫。此人虽然罪大恶极,但一个处置不好,少林寺可就从此不要再想清静了。此刻早有数百个门派派人上山,寺中厢房全部都住满了,上山的武林中人仍然络绎不绝。十数天来只有人上山,没有人下山,没有地方住了,便在少林寺演武场四周扎下了帐篷。少林演武场甚是宽广,这几天这无数豪杰就盘踞于此,一个个嚷嚷着要见苦痴,见雷霆,搅得少林方丈这些天就没有睡好过,而这些豪客在寺中自然不会吃什么青菜萝卜了,是以少林寺演武场的地板上都堆积了厚厚一层油水,寺中高僧视而不见,却终究不能嗅而不闻。雷奇峰父子本来也不是什么君子好人,所交之人也多半是狐朋狗友,草莽豪杰,不到半月时间,少林寺已然笼罩于乌烟瘴气之中。而苦痴与武林众名士、东皇帝庄商量谈判了不知多少回了,就是没人敢真的将雷霆处决了。 今日场中更是混乱无比,自然早就按“拥雷”与“倒雷”分成了两派。“拥雷”一派多为乌合之众,一开口便是污言秽语,更兼骂术美妙,往往说得“倒雷”之众哑口无言,或无话可说,或有话却难以说出口,或话才说了一半,立时发觉自己也粗口连连,甚为丢脸。是以拥雷者气势汹汹,倒雷者反倒声势不振。“倒雷”一员终于耐不住,站直身子,躲在众人之中,大声骂道:“雷霆行刺东皇庄主在先,放走凌日轮在后,更残害两名少林高僧,实在罪无可赦!何况帝皇令就在此,东皇帝庄众位高人也在寺中,帝皇令一下,如何还有商榷的余地?雷霆死有余辜,有什么好多说的?” 此话一出,拥雷众人一阵哄笑,想来这位仁兄是刚刚才来,这份说词不知道多久以前就已被驳得一塌糊涂,“东皇帝庄少庄主既然已死,东皇帝庄就不再有庄主了,既然庄主不在,帝庄便不再有人能够发出帝皇令了,你这帝皇令来路不明,屁都不如!”“雷霆放出凌日轮有罪,但你少林寺私藏凌日轮三十年之久,只怕罪孽更加深重!”“凭什么那两名少林高僧就是雷大侠杀害的?凭什么就不是凌日轮干的?”“嘻嘻,这两位高僧,一位是给凌日轮送夜宵的,另一位在凌日轮身边服侍了三十年,只怕他们两个早就成了凌日轮的信徒、天正教的走狗!雷大侠就是真的杀了他们,也是为民除害,有何不可?”倒雷高人面红耳赤,只觉对方说的句句都不在理,偏偏却又难以反驳,在众人哄笑之中抱头而退。 雷霆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些大老粗平时吊儿郎当的,骂起人来还真是厉害!”星眸浅浅一笑道:“咱们家的雷霆相公平时还不是吊儿郎当的,但是装腔作势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的四平八稳?” 雷霆现下看起来似乎和“四平八稳”没有太大的关系,但他的确是在“装腔作势”。他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高大的糟老头子,不但鸡胸,而且驼背,脸上的皱纹粗得可以夹死人,胡子头发都是斑斑点点。像他这个模样的老头,走在哪里都显得扎眼,但偏偏处在这群江湖豪客之中看起来就平平无奇了。雷霆苦笑摇头道:“本人是在装腔作势,那夫人你莫非就一本正经?” 救援(二) 星眸浅浅一笑,随即白了雷霆一眼,粗着嗓子说道:“胡说,本公子向来就正经得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她此刻青衫羽扇,剑眉峨冠,浑然就是一个浊世佳公子,果然羽扇纶巾,英气勃勃,但看着雷霆时,眼中还是依然回流露出少妇的迷人醇香,雷霆一愣,随即忍不住沉醉其中。 星眸踢了他一脚,低声道:“别忘了我们来是干什么的!”雷霆淡淡一笑,微微点头。他们两人自从听说“雷霆”放走凌日轮之事后,便马不停蹄赶到少室山。在山下稍稍打探,这才知道江湖传闻不假,好在看此间情势,与雷霆同一战线的人很多,但恨雷霆入骨的人也不少,但偏偏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亲自去取这颗头颅。两人到了少室山时间已然两天了,这两天里面他们已经改换了至少十次面容,才打探到“雷霆”被囚禁的位置。雷霆其实并不喜欢易容,他几乎从来都没有搞过易容,他一直都认为改头换面装神弄鬼不够男人,现在他的理由则是易容太不舒服了。金蚁宫的易容术独步天下,用这些特制材料制成的“脸皮”其实并不厚,而且手感和真正的人皮没有什么区别,它基本上就是和你自己的面皮没有什么区别了,甚至透气性居然都很好。不好的东西其实并不少,如果你戴着一层人皮面具,在别人面前走来走去,突然你觉得自己的“真皮”有一点点痒,你能怎么做?一般情况下你当然要忍了,而“忍”的结果往往是越来越痒越来越痒越来越痒!痒的你头昏脑涨头晕眼花。这个时候,你又能怎么样? 所以雷霆一开始十分反对“易容”这个策略,“为什么我们要易容?就这么大大方方上少室山,然后把东皇恨天送给我的‘帝皇令’拿出来,告知真相?反正我身上还有东皇恨天的那封信,证明那小子根本就没有被我袭击,而且那小子根本就没有褂?” 他的计划,像往常一样,立刻就被他的老婆给驳倒了,“对呀,是很直接。然后大家就会问,你是雷霆,那关在寺里面的那个人又是谁?啊,原来这个人是魏须武呀。魏须武是谁呢?魏须武原来是金蚁宫的人呀,那我们身为正派豪侠,怎么能够放过他!”所以雷霆已经哑口无言了,星眸又张开了她的小嘴巴,“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想办法把魏师叔救出来。” 雷霆于是皱眉道:“就算是这样,我的罪名还是一点都没有洗脱。”星眸摇头道:“依我看,我们现在最先要做的事情,并不是解脱罪名,而是想尽办法保全自我。老公,如今的天下,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却是最凶险的时候。如果我估计的没有错,放走凌日轮的人,不但不是魏师叔,而且可以肯定,就是东皇帝庄来的这些人!” “……为什么?” “司空飞雪果然是一时奸雄,城府深甚,想到的尽是一石数鸟的诡计!当日东皇帝庄的人要将你移交少林寺时,我就已经觉得奇怪了,但当时并不能够想出理由。现在看来,司空飞雪一定是早已知道凌日轮是被囚在少林了,他让帝庄这些人进入少林,原来早就是要让他们找到机会,释放凌日轮!” 雷霆其实并不笨,只不过他通常并没有太多去想的必要,成家之后他更加没有思考的必要了,他聪明绝顶的老婆早就已经把一切都想清楚了。但如果你认为雷霆只是一个武功高强的莽汉,那你就错了。当然,现在雷霆并没有思考的必要和余地,所以他就看着星眸,听他的进一步分析。 星眸继续道:“他们不但释放了凌日轮这个危险人物,更将罪名加在你的身上。而又能够因为你而激发武林不同门派之间的矛盾,让整个江湖乌烟瘴气。” 雷霆更加不明白了,“那这样,我岂非更应该澄清一切?” 星眸摇头道:“不。我相信,司空飞雪一定有更大的阴谋,他一定有更加恐怖的计划。如果我估计的不错,现在遇到了麻烦的人,不止你一个。金军采石矶一战,自有天理,推究起来,也是大宋人才辈出,让金军占不到便宜。而司空飞雪藏身幕后,一直都没有抛头露面,也是因为大宋武林有很多厉害人物,这些人物没有清除,他就不敢贸然采取行动。这些人算起来,不过胡大先生、十方武者、东方帮主、虞允文以及你而已。” 她掰着指头,说道:“这些人现在全都在他的算盘中了。胡大先生学究天人,但司空飞雪释放凌日轮后,胡大先生只怕难以发现他的阴谋。”雷霆暗暗点头,凌日轮的功夫雷霆亲眼所见,胡大先生与凌日轮交手一战,只怕胜负难卜,而且极有可能是两败俱伤。“东方帮主身为武林盟主,手握无限大权,是司空飞雪最大的威胁,所以他才会不惜牺牲整个金蚁宫,除掉苍龙!十大状元中,医仙精通药毒之理,而且身处世外,看东西都比我们要更深更远,司空飞雪对他深为惧怕,是以才想设计害死神农前辈。厨神武功全失,虽无实据,但也肯定失司空飞雪做的手脚。厨神本身武功、心智倒也罢了,他手中握有长江数十水寨大权,一旦两军交战,他必是一股可怕力量,是以司空飞雪才处心积虑出除掉他。”雷霆悚然一惊,随即说道:“姬三味缺席比武,戴三娘与七弦子一定会担心他的生死,四处寻找他,是以也没有时间察觉司空飞雪的阴谋!” 星眸点头道:“不单如此,你师父糊涂与戴三娘、七弦子冲进丐帮、更虏走龙香,重伤黄天荡,我虽不知原因,但我知道此事定然会影响你师父在武林中的地位,更使得整个丐帮与这三位前辈冲突。如此一来,只怕糊涂先生等人都自身难保,如何能够看穿司空飞雪的动作?而且,你没觉得,少室山上有些该来的人还没有来么?猿百炼虽然和你并没有什么深交,但是如果你有事,他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雷霆惊道:“难道你认为连猿先生都……”星眸点了点头,叹气道:“但愿我估计错误。” 雷霆惊疑不定,一时之间彷徨无主。星眸冷冷道:“哼,司空飞雪,他也算是聪明人了,他自以为可以摆布他人,却也太小看了天下人了。老公,他既然害怕你,那我们就顺他的意思,先消失一段时间吧。我们就偏偏什么都不澄清,救出魏师叔之后,我们就改头换面,沉寂江湖。他以为我们是畏罪潜逃,天天惶惶不可终日,其实我们却要冷眼旁观,同时却要团结力量,把他的阴谋看穿!”雷霆缓缓点头:“救出魏须武,找到师父,同时确保虞允文的安全。等着司空飞雪露出狐狸尾巴。” 星眸微笑点头:“对,我们的计划就是这样……”她看着远方,“唯一奇怪的是,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司空飞雪,其实已经出现了?” 所以雷霆就真的易容了,真的大大方方的潜入了少林寺,完全按照他老婆的要求。因为他老婆实在太厉害,因为他老婆简直就是天才,因为他老婆是他老婆。 但是一直等到很多年以后,雷霆回想起南少林寺的经历,都会叹息。星眸真的是天才,问题只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就连天才都无法想得到。因为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太多的巧合。 因而会有太多的悲伤。 救援(三) 南少林寺其实是并没有地牢。很多寺院都不可能找得到地牢的,但很多寺院都会有需要惩罚的和尚,这个时候总是会需要一个类似牢房的地方。通常这个地方都是“柴房”。当然,如果这个需要被惩罚的和尚高级一点,这个类似牢房的地方就不是“柴房”,而是“厢房”了。 魏须武就在这个“厢房”里面。这也是一个特别的厢房。地底的石室,曲折的甬道,凌日轮也一直都住在这个“厢房”里面的。锁得住凌日轮的厢房,通常也应该锁得住“雷霆”。两人从人丛中钻出来,向厢房的方向慢慢走去。一路上只见各式各样的和尚来来往往,一个个都神情紧张,估计这练武场上的数千豪杰已经让这些高僧的肺脏很受折磨了。很显然他们之中好多都已经炸了。雷霆走得慢了点,毕竟他很少听这么多的和尚一起喋喋不休的骂娘。离那个“厢房”越来越近了,四周更是越来越近了。这一片场地只有几栋楼台,算是一个空阔的场地,却居然静静的没有一个人。雷霆侧耳倾听,皱眉道道:“不对少林的防备不会这么疏忽,这里肯定有人在监视一切,这里每一座房子里面都有人!” 星眸点头道:“我当然知道这里面有人。你进去救魏师叔,我来替你把风。”雷霆一愣,随即说道:“要闯进去也不难,不过要不惊动别人就不是很简单了。把守这里的人,功夫应该都不错。” 星眸嘻嘻笑道:“当然不错了,少林寺可不敢让你出什么意外,镇守此处的大和尚,就是南少林寺鼎鼎有名的十八罗汉,这十八个人当然算不上什么了,但是如果合起来,就大概还算得上什么了。”她看着雷霆,嫣然一笑道:“你放心,我可不想让这些秃驴伤了我们家的男人,这些和尚其实很凶的,而且他们看管这块地盘,不管是谁,擅闯雷池,都不会好过。不过他们多多少少总会有一些人不会干涉的,比如说,每天给这个‘雷霆’送饭的老头。” 星眸随随便便走到一棵树下,大树枝叶繁茂,星眸轻轻一跃,跳上一截树枝,再落下来的时候,手里面居然就多了一个大大的食盒,她笑靥如花,将食盒递给雷霆,“你现在就长着这个老头子的脸。” 98奇变层出 九十八 奇变层出 奇变层出(一) 雷霆提着食盒,慢慢走向那间禅房。楚迎风能够探出密室的锁在,星眸同样可以,这一路走得十分顺利,根本就没有人盘查追问。雷霆侧耳倾听,呼吸声隐隐传来,看来确实有人在看守此地。他猛然一惊,只觉得这呼吸声错落掺杂,显然守卫不止一人。但奇怪的是,这些呼吸声居然都是熟睡之后发出的,更有小小鼾声翩然传来。雷霆大惑不解,少林寺的和尚功夫低微尚有可能,但要是说这十八罗汉都是如此玩忽职守,大白天睡觉,打死他都不信!难道这些和尚知道自己要来?故意设了这个陷阱,让自己掉以轻心,其实地道里面才部有无数埋伏?雷霆迈出一步,却在踏下来的时候头脑里面转了无数个念头。如果有人尚在埋伏,那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马上退步离开,但如果没有人埋伏其后,自己一有异动,只怕马上就会让人发觉,那样岂非功亏一篑?雷霆苦笑,他踏了下来。 “你进去之后,找到魏师叔。如果没有猜错,石室里面至少还有两个大和尚看管囚徒。这两个人应该没有功夫,就算有,也不足为虑。魏师叔多半是被人用铁索锁住,你大可以用食盒里面的钢丝锯将它锯开。然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你和魏师叔两人联手,什么十八罗汉根本就没有拦得住你们的机会。你们大可以大大方方的逃出来,到时候大家看到有两个雷霆,肯定会晕掉。” 对,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十分的简单,杀出来,夺路而逃,再制造点混乱,再易容变装,他们大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出少林寺大门。然后再天天躲避武林人士的追杀,做出一些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来。真是太简单了。 下面的地道有够黑暗,雷霆算是很小心了,结果还是不小心撞了好几次脑袋。门外果然有两个人站在那里,但却是做着俗家的打扮。少林寺十八罗汉固然厉害,俗家弟子也相当不赖。地室门口站着两人,一人满脸虬髯,高大魁梧,看起来和雷霆身形上颇有点相似,两眼精光外冒,显是负有深厚内家修为,可惜脸上皮肤凹凸不平,甚是难看。另一人身材看起来也同样的魁梧,但偏偏好像先天营养不良,只见骨头,不见血肉,而且神情呆滞,毫无生气。雷霆小心走到两人身旁,伸手去推开室门,却脚下一踉跄,右手一松,食盒滑落,向地面坠去。那虬髯者一见,自然而然伸手,将食盒抓住。却只觉胸口一麻,已然被雷霆点中。雷霆左右手同时出击,闪电般点中两人,跟着后退一步,又是双手齐施,点中两人咽喉哑穴。这两招兔起鹘落,端的是迅雷不及掩耳,两人尚未反应过来,已然中招。 大功告成,雷霆反而一愣,他早先估计虬髯者功夫比较高,是以集中力量对付他。虬髯者功夫确实很高,长得像骷髅的小子也的确不如他,问题是大胡子的功夫实在太高了,雷霆手指刚碰上他,立刻感到他体内内息充盈,大江滔滔,自然而然生成一股反镇力量与自己的指力抗衡,力道使得若是少了半分,只怕还制不住他!单是这股内功,少林寺内无人能及。雷霆心中骇然,没想到俗家之中,居然有如此人物!但更叫人惊奇的是,另一个人丹田之中空空如也,居然完全没有功夫!虬髯客武功高强还尚能有解释,但这瘦子毫无武功,就实在是找不出道理,少林寺用这种武功全失的人看管自己,就怎么想都无法想清楚。 既来之则安之,雷霆稍一迟疑,伸手推开石门。漆黑一片,黯淡无声,微光之下,“雷霆”颓然靠墙,垂首而坐,四肢都锁上铁链,毫无反应,仿佛昏迷一般。雷霆微一皱眉,走到魏须武面前,低声叫道:“老魏,老魏?”能够这样看见自己的脸,而且这张脸居然还死气沉沉,感觉还真奇怪。魏须武毫无反应,雷霆一惊,稍一思索,伸指在他黑甜穴上轻轻一点。魏须武悠然醒转,睁开眼睛,看着雷霆,迷迷糊糊道:“你……你是谁?”声音沙哑。雷霆大喜,随即想到自己易容之后魏须武定然难以认出,低声道:“我是雷霆,这些天有劳你受苦了。”魏须武昏昏沉沉,沉声道:“你……雷霆?我……”时间紧迫,雷霆没有和他继续聊天,伸手拉住套在他手腕上的铁铐,正想将之除下,哪知怪事居然一件连着一件,铁拷上居然早已裂开!雷霆满头雾水,再仔细一看,铁拷居然早已被人锯开,如今这铁拷扭扭曲曲,显是有人锯开钢铁,从铁拷之中挣脱出来,又用强力将之握成原状。雷霆正百思不得其解,却听一阵声音隐隐传来,竟是一阵脚步越来越近。雷霆冷哼一声,既然敌人进来了,那就只有全力一战了。再用心倾听,脚步错杂,来的有四五个人,脚步轻盈,居然都是一流高手!以雷霆此刻的功夫,独力面对世上任何人,都不会皱半分眉头,但毕竟双拳难敌十手,而魏须武好像还在昏昏沉沉,这就不大乐观了。雷霆略一沉吟,关上石门,隐身门后。这些人推门进来,自己就立刻全力一击,力求将其中一人毙命。猛然想起,门前尚有两位“门神”,来人若是看见他们被人点中了穴道,定会小心谨慎起来,那样的话,自己身在石室之中,出路完全都被封死,反而落到别人的瓮中了。他无暇思索,探出手来,将那高瘦弟子拖了进来,再要伸手去抓那虬髯之人,却觉眼前火光渐盛,那几个人已然来了!雷霆再也没有时间去管那个虬髯之人,马上关上石门,隐身其后。心中大是懊悔,做事慢了一步,未能处理虬髯客,恐怕就要功亏一篑了。忽然灵机一动,扶起魏须武,右手在他脑后一摸,触觉有异,正是人皮面具接合之处,他潜运内劲,居然轻轻易易把面具就给取了下来。心中大奇,金蚁宫易容术最为高强,这些人皮面具粘在脸上,当真比真皮连得都要紧,怎么今天如此轻易就扯了下来?他无暇多想,将面具盖在瘦子脸上,在后颈耳朵出粘上。又依样让这人坐在地上,用铁拷将他锁住。雷霆根本就不懂易容术,况且这个面具也戴的毫不专业,只要行内人正眼一看,西洋镜马上拆穿。但石室阴黑,要暂时偷天换日,也不是难事。雷霆低声对魏须武说道:“你现在怎么样?他们一打开石门,我们马上一齐出击,重伤一人!你……”雷霆猛然长大嘴巴,一脸的吃惊。 “雷霆”面具之下,并非魏须武!但这张脸也算是熟人了,雷霆惊得呆住,看着这张十分英俊的脸。“风满楼,怎么是你?!” 风满楼现在好像终于清醒了,但两人却没有说话的时间了,脚步声越来越近,雷霆暗自仔细去听,这里一共有四个人,都是步伐轻飘,着地无声,单就脚步声而言就已然不在十方武者之下。雷霆心中暗暗叫苦,这天下什么时候突然多出了这么多的高手,而且偏偏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只听一人阴森森道:“南少林寺果然防卫森严,十八罗汉把守重要关口,居然鼾然大睡,要是让重要的人犯逃跑了,那武林上不知又要掀起多少风雨!”这人声音沙哑,但语音激荡,地道之中嗡嗡作响。另一人沉声道:“算是老衲错了,不过是稍有疏忽,天使何必介意?” 这个声音雷霆并不是很熟,却马上就听出来了,这人正是少林方丈苦痴,据说此人甚是护短,死不认错,一听之下就知道了。他口中说“天使”,那一定是东皇帝庄之人了,东皇帝庄强盛之时,确实权威无限,当时武林帮派纷争,常常一位“天使”,一块令牌就可以平息。雷霆一喜,东皇帝庄的人现在才来,定然是东皇恨天派来的,这样至少可以解开自己在帝庄之中的冤屈。但随即知道不对,帝庄之中若是有如此人物,当日与凌日轮之战就不会如此艰难了。 另一人冷冷道:“对,不过是稍有疏忽而已,少林寺为了看管这个狂徒,也算是费尽心力了。我们帝庄接收之后,少林也可以回复安宁。”这个声音居然也是沙哑,想必是另外一位“天使”。 苦痴叹道:“河伯所言极是,自从我们看管了这人以来,少林寺就没有哪一天安宁过。三位将他带走后,将如何处置?” 先前那位天使冷冷道:“当然是带回帝庄,在东皇太一大神面前凌迟处死,以慰少庄主在天之灵!”雷霆一惊,不敢出声,再小心去听。 又一个声音道:“大司命乃是主管人类性命的大神,帝庄之中所有的生杀大事,都要由大司命亲自审理。”这个声音雷霆也认得,正是东皇帝庄的土伯。此人甚是奇怪,在东皇帝庄不过是三流人物,但武功高强,不在十方武者之下。土伯道:“雷霆一直都是由我等看管,待会儿我们再和三位一起送雷霆出去吧。” 又一个声音飘然道:“那样自然最好,方丈,我们带走雷霆之后,秘密离开,两天之后,你再向他们宣布雷霆已然被我等带走。这样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阻止我们将雷霆正法。”苦痴道:“此言极是,老衲就再支持两天吧。”众人一边说着,已然来到石室门口,与雷霆不过是一门之隔。雷霆大是奇怪,这里总共只有四个脚步,为何居然有了五个声音,但随即骇然明了,最后那人想必轻功已然登峰造极了,以自己的修为都无法听到他的脚步! 奇变层出(二) 石门这边,果然有五个人,正是苦痴、土伯、大司命、河伯,另一人正是轻功高强的云中君。苦痴见石门之前只有一人守卫,又是眉头一皱。看管雷霆,责任甚重,苦痴为保万全,将此事全权交给他师弟苦嗔负责。哪知苦嗔居然玩忽职守到了这个地步,众人进门之时,就听见十八罗汉居然鼾然大睡,全然不知前线的和尚们都焦头烂额。苦痴向来护短,也不去点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等到刚才被大司命一阵抢白,已然微微愤怒,一见门口的守卫,简直就要气炸胸膛。这门口的守卫本来应是少林俗家的石玉祥与方玉武,乃是少林俗家弟子中的佼佼者,武功都算是纵横达摩院了。哪知如今居然只有一人呆呆站立,还是个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不知苦嗔从哪里找来的人,更兼脸上凹凸不平,容貌丑陋。但,当然了,苦痴一向护短,当然不说出来了,只是生怕又让这些人看出端倪,自己面上又不好过。 但其他四人非但没有讽刺,更是肃然起敬,此人虽然呆呆站立不动,但目光中精光四逸,太阳穴高高隆起,单看其肤色,听其呼吸,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三位天使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想不到少林有如此人才。有这样的人看守牢门,别说十八罗汉不过是鼾声如雷,就是一齐下山鬼混,这里都保管安全得很。 土伯,哦,楚迎风心中却意念杂生,这里每个人都知道他是土伯,但他不但知道他自己不是土伯,更知道这三个人不是东皇帝庄中人。 这些天他都一直等待凌日轮的消息,与东君等人并不在一处。一直到今天,这三人来到南少林,手捧令牌。大司命、河伯、云中君三人的功夫他都看过,那是远不如这三人,等到再和他们说了两句话,楚迎风就断定此三人并非彼三人了。这三人手执帝天令,要带走雷霆,更是让他小心警觉。 东皇帝庄号令天下,有三种令牌,帝王令节制天下豪客,帝皇令节制天下掌门,帝天令节制天下霸主,最是尊贵无比。是以三人一拿出帝天令,苦痴便完全相信三人的身份了。但楚迎风心中有数,这三人只怕是乔装易容了,来救雷霆的!取走雷霆之时,他就暗中下令,封住出口,乱箭准备,自己则想趁机就在混乱中杀了雷霆。到得进了地道,更觉势单力薄,对方三人,己方只有两人,苦痴武功低微,恐怕更不济事,等到对方三人释放了雷霆,那更是形势一边倒了。但一见门口这位守卫,楚迎风计上心来。抢先一步,走到大胡子面前,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少林果然人才辈出,阁下工夫高强,恐怕都不在雷霆之下了。”说话之时,大施眼色,“这三位是我东皇帝庄一等一的高人,大师小心在意了。”他背对四人,右手拍着大胡子的肩膀,左手却放在胸口,大作手势。猛然一惊,他隔得近了,看得甚是仔细,这才发觉此人一动不动,并非定力高强,乃是被人点了穴道。他不知所以然,但已然没有时间让他自己思考了,又是拍了一下大胡子的肩膀,却暗运内力,真气从大胡子肩并穴冲进去,顺着经脉游走,猛然的撞开大胡子胸口穴位。 大胡子虎躯微震,行动得以自由,伸手在自己咽喉微微一碰,哑穴立时解开。随即低声说道:“阁下说的是,在下记住了。” 大胡子会意,楚迎风当然更加有把握了,但他听到这个声音,却几乎叫了出来。这个声音他居然听过,而且还听过很多次!飞鱼岛上,金蚁宫内,这个声音曾经无数次的响起。“魏须武!”楚迎风几乎都要叫了出来!他怎么还活着,他怎么还在这里?他怎么又装扮成了这个样子!当年金蚁宫内变之时,是楚迎风亲自率人捉拿魏须武,并将他送入金蚁宫大牢之内的。魏须武此刻反水,自己反而更加危险! 但楚迎风何等人物,瞬间明白,自己认出了魏须武,魏须武却并没有认出自己。他们都是金蚁宫内的易容高手,谁都看不出来对方是谁,但楚迎风改装易容,为了不让雷霆等人发觉,早已用特殊手段改变了自己的声线,因此众人一直无法听出他来。但中原武林没有几个人见过魏须武,他并没有改变声线的必要。最多不过是在假冒雷霆的时候,压低声音装得像一点而已。楚迎风察言观色,知道魏须武并没有认出自己,暗暗出了一口粗气。 却听大司命说道:“少林寺果然藏龙卧虎。方丈,雷霆是否就藏身其中?”他不等苦痴回答,走向石门,伸手去推,哪知脚下一绊,身子一踉跄,往地下栽去。堂堂东皇帝庄大司命,无论如何都不会如此不济,但事出突然,众人自然而然伸手去扶。大司命嘿嘿一笑,双指齐出,左指点向苦痴,右指点向魏须武。手出如电,几乎与雷霆一模一样。但这次却出了问题,楚迎风对他早有戒心,迅速将苦痴拿来半寸,这一指点中苦痴,虽然使他痛入骨髓,却没有点上穴位,苦痴就并未受制。而另一边的魏须武刚刚被一个老头用同样的诡计同样的手法给制住,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何况前事离现在不过十分钟?所以,大司命这独步武林的一招,居然全部落空。 蓦地两声大喝,云中君与苦痴双掌相交,河伯与楚迎风互撼一拳。这地道地方窄小,什么灵巧的武功都施展不出来,一动手就是最直接的硬碰硬。众人眼前一暗,这地道本来毫无光亮,唯一的光源乃是地道墙壁上挂着的一个火炬,五人进来之时,楚迎风与河伯都带着火把,这一都起来,两人哪里还有时间顾及火把?在四人狂风一般的掌气之下,这火把自然香销玉殒了。这四人相斗,居然是旗鼓相当,大司命心中一凛,大喝一声,双掌击向石门,石门顿时碎裂,他抢先冲进石室之中。楚迎风抢上跟进,接着是苦痴与云中君,魏须武心道你们越乱越好,老子逃之夭夭,哪知河伯却狂吼一声,向他飞了过来。魏须武心中叫苦,但敌人功夫居然纵横捭阖、强横无比,哪有机会开口,唯有与他全力一拼了。 99少林乱 九十九 少林乱 少林乱(一) 密室之内斗得天花乱坠的时候,少林寺内的演武场也没安静多少。其实一直以来这个演武场就没怎么安静过。魏须武被雷霆点中穴道的时候,一个胖和尚惊惶失措、跌跌撞撞地爬进少林,爬到演武场,一路上来就在大声嘶号。此刻整个演武场的秩序由苦嗔负责,他眉头一皱,再定神一看,这人居然是自己的得意弟子守逸。守逸天性浮华,练武资质不高,但为人精明,是以这些天苦嗔让他守在寺门,做的是接待四方豪杰的工作。不知为何又擅离职守,,此人向来精明,不知怎地变得这么惊惶。苦嗔冲上前去,伸手按住他肩膀,守逸顿时全身受制,再也无法动弹,却仍是大喊大叫,满头冷汗。苦嗔脸色一沉,左手一挥,啪地打了守逸一个耳光,守逸这才冷静下来,胸口兀自起伏不定。苦嗔低声道:“出了什么事了,惊惶成这个样子!”守逸长长喘气,喃喃道:“蛇、蜘蛛、野猪、老虎、豹子……”苦嗔怒道:“胡说什么!”守逸抱住头,大声喊道:“老虎、狮子、大象、好多!好多!那人,那人驱使着这些东西,向,向少林冲过来了!”他这样大吵大闹,场中众人早就安静下来,冷眼旁观了。这些人十有八九都是好事之徒,既然有好戏可看,自然空前团结,全神贯注,更有不少口舌之中早已备好油盐酱醋,等着添加进去,以为谈资了。等到守逸讲完,众人更是哄笑一片,有人说道:“不是说笑吧,少林寺哪里会有大虫?”有人笑道:“想是小师父看眼花了。”有人则稍微好心一点,大吵道:“便是真有这些虫兽,若是敢冲进来,我们就把他们捉了,烤着来吃!”有人摇头答道:“少林寺内都是有道高僧,怎么会吃荤呢?还是不如剥了皮给小师父做套袍子。”守逸嘶声叫道:“不是,好多大虫,几千头,几万头!几万头!”众人更是大声哄笑。苦嗔骂道:“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你……”他忽然顿住,因为他看到了一头狼。 一头很瘦、很干瘪的土狼,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站在演武场入口,低声咆哮,却不断后退,显是看场中人数众多,自己似乎难以纵横如常。人群显是一静,随即齐声哄笑起来,有人更趁机大叫道:“原来这就是那几千条猛兽。小师父莫怕,看我们将他用口水淹死。”守逸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叫道:“师父,徒儿没有说谎。”苦嗔脸色凝重,沉声道:“禁声,这……”他猛然高声大喝道:“少林弟子,罗汉大阵!”只听四处响起一片片回应,演武场旁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又一个光头,或持长棍,或舞单刀,三五成群,神色紧张,守住整个演武场入口。南少林建立时间不过二十多年,但当初建寺的一批人都虔诚将嵩山少林的精神延续下来,是以寺中的一切建筑与嵩山相同,武功阵法更是全部继承了下来。 苦嗔身为少林寺二号人物,达摩院首座,武功在在场人中可算是一流了,他原本不信守逸的疯话,但却听到虎吼狼啸之声远远传来,心知守逸所言不假了。这时场中一些武功高强者也觉察到了问题,慢慢安静下来了。这些少林僧不知从何冒出,但看其身手,俱是十分了得,罗汉大阵虽然看起来十分凌乱,但众和尚站定身子,守住位置,立时给人一种固若金汤的感觉。众人心下暗自赞叹,南少林寺得享大名,当真是又它的道理。 少林武学源远流长,说到单打独斗,自然有诸多刀枪拳棍,心法口诀,而若要群斗,也不乏棍剑阵法,而说到阵法之最,自然是这套固若金汤又无坚不摧的罗汉大阵了。其实真正的罗汉大阵需要三千个人组成阵势,乃是暗合佛家的三千世界,三千人在一起,又都是少林寺内的好手,自然有如世上最为强大的兵团了。但三千个人甚难凑齐,故而达摩之后百年,又有一位高僧在大阵之上加以改变,成了八百人的阵法。到了近百年,又有一位大师加以改变,将人数更减至五百,人数虽然少了很多,威力却一样惊人。苦嗔担心场中这数千豪杰会闹成一团难以收拾,是以在左近埋伏下了这五百人的罗汉大阵。这数千英豪,任你如何高强,被困在大阵之中,也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了。 猛听一人叫道:“是毒蛇!”又有一人骂道:“这是,这是蜈蚣?好大!”渐渐骂声一片,又惊声一片。众人都只关心演武场入口是否会来猛兽,却不知已然有无数毒蛇蜈蚣等毒物潜入。只见演武场入口处缓缓铺过一层毒虫,黑压压的铺天盖地而来,蛇嘶虫鸣之声不绝于耳,而毒腥恶臭则更是不绝于鼻了。众人惊魂未定,又听到远远传来的虎狼之声,轰轰然有如万军齐发,咚咚咚向这边推过来。众人面面相觑,心胆俱寒。只听远方传来一个悠长的啸声,蛇虫仿佛收到命令,同时向前冲过来,大有前赴后继之势。碰到这种阵势,罗汉大阵也不济事,众罗汉已然心中发毛了,何况这些蛇虫虽然“武功低微”,但一拥而上,这些罗汉如何反抗?若是敌人冲来,自然棍打人头,刀削人足,但这些毒虫贴地而行,如何打的中,削的中?纵然真的打到了,也不过杀了区区一条而已,而此刻涌进演武场的已然有了数千上万条,而远方则黑沉沉的一片,不知还有多少大军殿后。不待苦嗔下令,罗汉大阵瞬间崩溃,众僧人集体后撤。这些毒虫并分两头,一进演武场立时四散游走,也不向众人进攻。但身处这万千虫蛇之中,自然会下破苦胆,哪里还管他咬不咬你?众人自然是作鸟兽散开,或上树暂避,或上房闪躲。 噩梦其实刚刚开始,轰轰轰轰,呼喝号吼,猛地一头猛虎跳进众人视线,冲到演武场入口,又仰天一声咆哮。只听无数虎豹呼吼回应,震得少林房宇朴素抖动。众人大惊失色,单听这声音,就由不下万头猛兽!渐渐,只见一排一排的猛兽,或为虎豹,或为狼狮,向这边奔来,最前面的乃是十余头犀牛,冲过来时,毫不躲闪寺中墙壁山门,当真是墙阻撞墙,门挡破门,摧枯拉朽,少林寺千年古刹,不知有多少画栋雕梁在此役牺牲。当先两名和尚躲闪不及,被两头犀牛撞上,牛角撞开胸腹,体内脏腑肠胃全被生生扯了出来。一人尚未喊叫,已被前赴后继的犀牛虎兽践踏而死,另一人却侥幸保命,身子挂在牛角上,看着自己的内脏流了一地,吓得声音都发不出来,吓得没时间气绝了。 众人目瞪口呆,哪里还能保住英雄气概?他妈的一窝蜂地逃之夭夭,有些倒霉蛋走得稍微晚了一些,便给猛兽逮住,回到原始社会去了。 南少林寺自碎玉大师创立以来,受到武林人士无限尊崇,也不断受到来自各方的伤害。但从未受到如今这般的毁灭性打击,万千猛兽浩浩荡荡纵横捭阖大快口腹,佛法毁弃金刚倒地黄钟残破楼阁倾颓。苦嗔逃得不必别人要慢,最后藏身一株古树之上,守逸功夫虽低,居然紧紧相随,得保小命。眼见下面血染大地,残肢断臂,数十人顷刻之间已然尸横就地,又在顷刻之间,连尸体都无法保全了。这哪里是佛法慈悲的大善之地?这根本就是人间地狱!苦嗔哆嗦道:“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多野兽,一定、一定有人指示!”他一把扯住守逸衣襟,骂道:“你看到了没有?是谁指示这些畜生的!”守逸同样哆嗦,“弟子不知道,那人,太远,那人,那人,那人满头的白发,是,一个独臂人。” 狮群之后进来的是数十庞然大象,同样的整齐排队,横冲直撞,当先的一头大象背上,一人独臂单刀,冷然傲立,寒气凌厉,白发浮动。 少林乱(二) 猛然一人大叫道:“雷逸峰!你是雷逸峰!”发声之人眉须花白,一脸孤傲,不过藏身于老树之上,和众多莽汉挤成一团,颇有点狼狈之像,正是青城派掌门人青竹子。 象背上之人长刀如冰,玉面寒霜,不是雷逸峰又能是谁?但见他神色漠然,众兽之中稍有骚动,他便抿唇作啸,啸声不见特别尖锐,作乱的野兽立时回到队伍之中。兽群既多且杂,虎兔交杂,狮狼会聚,本该互相冲突,却井井有条,便是专门饲养的兽群也不见得有如此纪律。万兽军团浩浩荡荡,向密室的方向冲了过去,这份驯兽之术,当真神乎其技!他淡淡道:“原来是青竹子掌门,岳阳一别,贵体安好?”他语调甚轻,却振荡四方,内功强悍,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青竹子大骂道:“你这又是在干什么!当日我等以为你是雷奇峰的帮凶,后来雷奇峰沉冤得雪,我等还当你是好人。你今日率着这些猛兽毒物,莫非又是要救你那作孽无数的侄子?” 雷逸峰淡淡笑道:“当年我与大哥反出武林时,并不知他有计划苦衷,我今日救我侄儿,也并不关心他是否犯过大错。”他淡淡说话,群兽“兽不停爪”的向前冲去。青竹子大怒道:“是非不分!”跳下树来,在地上轻轻一点,又跃上象背,怒气勃发,伸掌向雷逸峰脸上拍去,哪知不见雷逸峰如何闪身,这一掌居然拍了个空。(.)青竹子一愣,却见两个黑影飞了过来,都落在了象背之上,这两人一个身材短小,另一个却有如巨灵神下凡,正是苦嗔与南宫长万。这两人艺高人胆大,俱是一代宗师,虽不能力抗数万猛兽,却也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象背甚是宽大,但站上四人,也甚为拥挤。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猛然同时出手,这狭窄的空间之中,三大高手同时出手,若是尚让雷逸峰闪躲过来,那就真是怪事了。 怪事年年有。雷逸峰冷然长叹,喟然闭目,本是束手待毙,但这三人居然无法抓到他。三个手掌抓到了一起,雷逸峰却好端端站在一旁,腰部与这三只手不过数寸之隔。三人如坠冰窟,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三人在如此狭窄的空间之内同时动手,便是胡大先生、凌日轮之辈,纵然可以发劲镇开众人,却绝对不可能凭空闪开!三人尚在吃惊,只觉寒气凛冽,正是冰刀来袭,众人哪里还敢怠慢,大叫一声,跳下象背,飞身而退。雷逸峰顷刻杀退三大高手,却毫无得色,反而神色之间更是落寞,更是唏嘘。忽觉得背后空气锋锐,自是有人偷袭。他看都不看,随随便便一站,本可闪过这一击了,哪知来人长剑森然,居然并没落空。雷逸峰眉头一皱,回身挥刀,乒的一声,刀剑相交,嗡嗡不断。相斗两人持兵相看,却同时呆住。 雷逸峰首先看到的是一双眼睛,一双很熟悉的眼睛,他自己的眼睛!他不知多少次在镜中看见自己这样的眼睛!而目光的另一边,南宫玉树看着这个冷然的独臂男子,却不期然的突然感到害怕,南宫玉树连死亡都不害怕,为何会怕了雷逸峰? 雷逸峰皱眉问道:“你是谁?”语气中颇有意外,却更有三分同情。他当然会同情,南宫长万等人无法沾到自己一片衣角,原因就在于他自创的“孤刀”。天地不容的人,绝世绝情的刀,正是因为他那份孤傲、那份孤寂、那份孤愤,才有这本不应存在于世上的“孤刀”。当他使出这套孤刀之时,他便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成为超脱与天地的存在。再高深的功夫,遇上这根本就不应当存在的人,也无法发挥威力。但南宫玉树这一剑居然能够让他无法闪避,则是因为这个孤傲年轻人,有着跟自己一样的孤怆!这年纪轻轻的孩子,难道也有着与自己一样深重的悲哀? 南宫玉树呆呆看着雷逸峰,好久才缓缓说道:“南宫玉树。”雷逸峰身子一震,茫然道:“你便是南宫玉树……”侧过头狠狠看着躲在一旁的南宫长万,眼神中不知有几分是愤怒,有几分是疯狂,只能喃喃道:“南宫玉树,南宫玉树……你,你母亲还好么?” 南宫玉树闻言一愣。如今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自己南宫玉树身份,但从来就没有人一见面就问候自己的母亲的。龙香当日被戴三娘擒去之时,自己并不在场,此后得到消息,一直为母亲安危担心不已。他猛然惊觉,大喝道:“奸贼,你把我娘藏到哪里了!”话也不多说,长剑飞动,寒光闪耀,向雷逸峰咽喉刺过来。 寒光闪耀,众人眼前却一暗。原来云中君与苦痴相斗,渐占上风,猛然一探手,飞出两枚暗器,银光闪闪,苦痴大惊之下急忙躲避,闪过一枚,另一枚避无可避,苦痴无奈之下以“铁袖功”挥袖震开,却彭得一声撞到暗室墙上,将最后一枚火把从中切断,落到地上,顿时熄灭。 乒乒乒乒,火把熄灭之时,大司命手持短刃,将“雷霆”手足之上所缚铁链全部切断。再将他一把抱起,眉头一皱,只觉得雷霆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蓦地眼前一黑,众人都落入黑暗之中。又绝背后有人扑过来,当下伸掌抵御,砰的一声,两人都向后退了三步,旗鼓相当,心知那人是土伯。再觉有人靠近,急忙伸掌相迎,砰的一声又是双掌相交,那人低声道:“是我,正是河伯。”大司命暗叫侥幸,顿住了手。众人陷入黑暗,本能的后退住手,全神防卫,只因不知身边众人究竟是敌是友,若然全力进攻,难免亲痛仇快,若手下留情,则恐怕为敌所乘。众人静下心来,不再举动,唯恐暴露目标,黑暗中只听见众人的呼吸声。这些人内功深甚,呼吸自然都一般的精纯,大家武功虽高,却也难以从呼吸之中听出何人是何人。 但大家还是能够听出究竟有多少人,凝神一数,顿时冷汗淋漓,实施之内,加上“雷霆”,本来只应该有七个人,但这寂空之中却有九个呼吸声!众人大事恐惧,这里什么时候又来了两个人?又是什么人如此恐怖,驾临此地,而我等居然无法发觉? 他们哪里想得到,这两人其实早就在此,只是一直屏息凝神,藏身一旁,而石室阴暗,众人都没有看到而已。只有瘦子“雷霆”与魏须武心中有数,但一人被点穴道无法动弹,一人则苦于不能开口,难以言明。 少林乱(三) 大司命尚在惊疑,猛然一阵劲风狂卷而来,有若风雷动荡,向自己袭来,大司命大吃一惊,仓促迎敌,不敌对方强横,倒退两步,撞上墙壁,接着只听哼哼哼哼吼声不绝,砰砰砰砰砰,那人与其他五人闪电般的逐一对了一掌,端的是狂雷天降,锋锐难敌,众人无以抵抗,踉跄后退,顿时闪开了一条大路。 雷霆六掌退敌,精神大振,长笑一声,拿着风满楼,飞也似的冲出密室。他与这六人都是敌非友,自然不必留情,全力施为,自然痛快淋漓。众人尚在惊疑,雷霆已然飞到秘道远处,再无声息。大司命待了片刻,忽然惊道:“幻龙掌?”天下间懂得幻龙掌之人向来只有东方苍龙与雷霆二人,但苍龙已死,“雷霆”尚困,什么时候又出来了这样的高手居然懂得幻龙掌?但他话语出口,立时暴露目标,楚迎风和苦痴立即抢上进攻。方才那三个字一出口,楚迎风便冷汗淋漓,他一直就躲在大司命身边,还一直以为他是苦痴!惊惧交加,楚迎风的掌力拳劲更加强横,大司命以一敌二,顿时落在下风。其他河伯与云中君立时赶来救驾,但两招之后便不知道自己在和谁人动手,河伯四招里面倒有一招是和云中君动手的。众人心中叫苦,这般打法,不论是自保还是伤敌,都难免有伤到自己人的嫌疑,但若要罢手不打,却又不敢,高手相搏,稍一分神,立时了帐,何况每个人面对的都不是一个高手,而是四大高手围攻! 魏须武心中大喜,暗道你们尽管打吧,小弟可就不奉陪了。但他方才被河伯逼进石室之中,而现在相斗的这无人却偏偏身在石室门口,若要出去,就非得和他们打个招呼了。他稍一思忖,大喝一声,挺掌向相斗众人攻过去,掌如霹雳人惊,拳作的卢飞快,用的乃是雷霆方才逃脱牢笼的故智。与一人掌力刚刚相交,另外四人拳掌指腿全数招呼了过来,顷刻之间便手忙脚乱,陷入围殴之中,五人混战变成了六人混战。魏须武心中骂娘,随即想到:“对了,方才那人使得尽是刚阳掌力,但论威势,确实比我雄猛,是以他逃得出去,我却不能。其实打到现在这个地步,众人已然打得难解难分,雷霆也无法逃出困境。 今日这一场乱七八糟得混战,和当年启智源的那场大战正是相似。当年一战汇集了丐帮帮主、凤凰剑帝、丐帮长老、金国高手、独臂冰刀,九大高手混战,强入东方苍龙、司空飘雪诸人都无法脱困而出。而今日一战,人数上虽然略逊一筹,但围斗之人武功却远胜当年诸人,何况当年一战虽然也是乱七八糟,毕竟眼能视物,而今日这一战却不但不知道自己为何被袭,更不知自己为何人所袭。再过了十三四招,众人更觉深陷战团,再也无法罢手,此刻就算是石室突然明亮无比,众人可以看见对方,也难以再摆脱纠缠了。十年来武林中最为盛大、最为凶险、最为莫名其妙的混战都是缘于雷霆,可惜第一次雷霆不过是个小孩子,第二次雷霆则早就逃之夭夭,哪里知道石室之内的盛宴? 雷霆自然要逃了。这些天战斗无数,他功夫不但没有半分受损,更越发精纯,而于凌日轮相斗,观双尊死战,更使他看到了自己从未想象到的超越,领略到了许多东方苍龙和雷奇峰当年都未曾悟到奥秘。他展开轻功,冲出秘道,风满楼被他抓住一只手,这才能够勉强跟上,想要和他说一句话都困难无比了。 转眼间眼前渐渐光亮,正是到了密室出口了。洞口之外,便能重出生天了。忽见眼前一暗,门口楚迎风安排下的人早已准备好了弓弩。一人大喝道:“这人不是土伯,放啊哟……”门口众人一阵糊涂,长官说的多半是“放箭”了,但何以会有“啊哟”要放?但随即明了。门口众人连声叫着“啊”“啊哟”,纷纷倒地,只有几支箭射入秘道,既无劲道,更无准头,雷霆轻轻易易,自然避过了。雷霆大笑一声,冲出密道。只觉得阳光美丽,空气香甜,心情畅快。而看到星眸之后,心情就更加畅快了。 星眸亭亭玉立,一手叉腰,一手扣着一把金镖,皱眉道:“怎么这么久?刚才又进去了一播人,我……风满楼?怎么是你?魏师叔呢?” 风满楼皱眉道:“魏师叔?我……”猛听虎啸狼嚎之声今天动地,无数脚步向这边滚滚而来,雷霆奇道:“发生什么事了?” 星眸摇头道:“我哪敢走开去看?好像是少林寺闯进来了一些野兽了。这样正好,倒是省得我们捣乱了,我们趁乱快走!” 风满楼道:“我还有一事,未曾说明,我……”却听人声鼎沸,左边冲出来一大群武者,估计有五六百人之众,手提兵刃,口中呐喊,神情恐怖,向三人冲过来。三人大惊,心道:“他们这么快就来了?”这些武林人士有不少雷霆都认识,却见他们奔走如飞,轻功居然都比以前强了不知多少,自然是一心要杀了自己,义愤填膺更奋不顾身了。三人自然魂飞天外,哪里还敢耽误,施展轻功,全力奔行,从后山方向逃走,顷刻间便不知所踪了。 那五六百之众,奔走如飞,乃是为了躲避猛兽,口中呐喊,叫的却多半是“我的妈呀”、“天呐”之类的东西。这些人才逃到密室附近,却听前面吼声连连,凝神一看,竟是一群虎豹犀牛,从另一边包抄过来。众人叫苦连连,当真前有虎豹,后有虎豹,往左边一看,居然还是虎豹,众人自然而然望右一望,房舍空空,却隐约有一条密道。猛然眼前一花,两条人影冲了过来。两人身在半空,手中刀剑闪耀,乒乒乓乓,待到落地,更是寒气逼人,顷刻之间便交手了十四五招。 这两人,一人独臂单刀,白发如霜,正是雷逸峰,另一人冷眼玉面,宝剑生风,自然是南宫玉树了。两人一刀一剑,走的似是完全不同的武功路数,但却是一般的既快且狠,又一般的孤寂缥缈。雷逸峰情场失意,了无生趣,自绝于世,是一孤;而南宫玉树绝症缠身,看破生死,自绝于生,也是一孤。这两种孤独感虽然来历并不相同,却都已达致世间极致,本来从未见面,武道却冥冥中走到了一起。因此斗了许久,还是未分胜负,其实这两人以如此武功交战,便是斗上十年,恐怕也无法分出胜负,这两人斗到如今的境界,身心早在“有”“无”之间,更无“胜负”的概念。 再过了三四招,冰刀与虞美人搅在一起,手腕转动,刀剑划了一个又一个圆圈,脚下也不停息,冲进人群,又冲进了秘道。 一入秘道,再无半分光亮,两人竟是同时收手。黑暗之中无法视物,但两人却凝神对视,仿佛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雷逸峰道:“你是故意引我到这里来的?”方才象背之上,两人战不了片刻,南宫玉树剑芒一引,带着雷逸峰一路上冲到了这里,而雷逸峰既全神对付南宫玉树,便再也无法很好的管束群兽,这些猛兽便四散开来,到处逞凶,害得众豪客一路狂奔。 少林乱(四) 南宫玉树道:“独臂冰刀,你是雷霆的叔父,雷逸峰。” 雷逸峰道:“你带我来这里,救霆儿?” “不错,这个所在很是隐秘,你要找到只怕会很困难。雷霆是我兄弟,既然你来了,就帮我带走他吧。”南宫玉树孤傲一生,就从来没把什么武林道义、门派条规放在眼中,此来少林,就没准备和大和尚废话,早就暗中探查到了这个地点,正准备动手,雷逸峰便来了。 雷逸峰道:“好,我们去找他吧。”两人同时收起兵刃,顺着秘道向深处走去,他们见面不到半天,但同为天涯过客,反而惺惺相惜,仿佛见到了同类。两人手中都有火折子,却都懒得取出来。也许这两人都是黑暗的儿子,也许,在黑暗中,他们反而能够把对方看得更清楚。 雷逸峰忍不住叹息,其实这个地点,自己何尝未有打听到?南宫玉树将他带到此处,虽是好意,却无意中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命。他收拾群兽,目的不过是杀开一条大路,有他指挥,群兽虽然会伤人,但却决不会故意杀生。但他离开兽群,这些畜生便真是脱缰野兽,绝对不会管束自己的嘴的。这些武林豪客,可有的受了。 100瞒天过海 一百 瞒天过海 瞒天过海(一) 这些武林豪客,确实有点难受,本来三面兽敌,已然难以搞定,刚才这两个瘟神在人群之中走了一阵,又有四人受了池鱼之苦,伤势不轻,远处这些猛兽闻到血腥味,自然更是嘴馋了。[.超多好看小说] 猛听数声大喝,众人身旁几个禅房墙壁猛然破裂,十几二十个精装汉子冲了出来。这些人中,十八个是光头和尚,两个做着俗家弟子的打扮,正是达摩院十八罗汉以及俗家两名最强弟子石玉祥与方玉武。这二十人体格强健,脸上却半是茫然,半是愤怒。他们互相交换眼神,又向密室洞口看去,早已有一批人,身穿东皇帝庄服侍,尸横就地。再举目四望,四面八方居然都是猛兽,众罗汉弟子面面相觑,都向中间一人看去。这人年纪较大,正是罗汉堂首座苦禅。这些人本来都是秘密守卫这里之人,一直兢兢业业,唯恐有人救走雷霆。这日午膳时分还未到,便有人将食物送了过来。本来和尚吃的都是素食,向来也没有什么口腹之欲,哪知今日的午膳居然是人间一等一的美味,香味扑鼻,蔓延十里,让人食指大动,就连守在密室门口的两人也迫不及待的冲出来要吃。众人都修行了不短时间了,却贪了口腹之欲,当真是大大的罪过,而且食物下肚,居然马上昏昏欲睡,这些食物之中放的不过是十分普通的蒙汗药,但偏偏食物太过好吃了,众人居然都没有发觉。过了这么许久,药性早就过了,门口兽吼人号,顿时将他们惊醒了。 众人想到自己今日被耍,便是因为自己犯了“贪”欲,都是后悔不已,待看得门口横尸,更是担心雷霆逃掉了,心想不能尽忠职守,当真该死,于是人人怒气勃发,面目狰狞。其实众人因食物中招,自然是犯了贪戒,而因职守而懊悔,却也算是犯了“痴”戒了,现在怒气勃发,却又犯了嗔戒。只因雷霆一人,这十八罗汉一日之内将贪嗔痴三戒都犯了。 苦禅眉头大皱,吼道:“点子不一定逃了,先进去探查,免得他调虎离山。说完抢先进入秘道之中。其实他心中何尝不知雷霆多半已然走了,但心中多少还是存了一些侥幸。其余十九人应了一声,大叫大嚷,冲进秘道之中。但听虎啸连连,兽群越迫越近,群豪中一人大叫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了秘道之中。这下群豪哪里还敢犹豫?争先恐后冲进了秘道。这秘道虽然不知里面有什么,但既然有人钻了,那就多半钻得,何况你不钻地道,估计就得钻这些猛兽的食道,自然是不得不钻、必须钻、钻得不亦乐乎了。” 这下只怕比数大高手莫名其妙的混战更加莫名其妙了,窄窄的地道之中冲进了数百人,人群向石室之中拥进去,人人身不由己。(.无弹窗广告)石室之中,早已发展成为八大高手的混战了,等到群豪入洞,顿时前赴后继,人头涌涌。到得众人进了地道,最外面的几个人将密室之门关闭了,猛兽自然就无法再进来,但众人心中恐惧,还是一个个望地道里面挤过去,饶是石室之中众人武功高强,却还是被挤的丝毫不能动弹。最开始创近来的人中有不少被掌力震死,但死尸同样占空间。就是这样,当今武林八大高手,被死尸和活人挤成一团,完全缚手缚脚,一动都不能动了。 黑暗之中无法视物,但八位高手的脸色可想而知,自己纵横江湖一世,何曾如此狼狈?却听大司命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挤进来干什么!”此刻众人都被困得不能动一根毫毛,他大声呼喝,暴露目标,也不需担心安全问题。 众人吵吵嚷嚷,哭哭闹闹,哪里管他了?楚迎风跟着大喝道:“诸位英雄,雷霆就是被囚在此,大家打点精神,不要让这人逃了!”他倒不怕被困,只担心解困之后让雷霆逃之夭夭,那司空飘雪的精心策划就全部落空了。哪知话语一出,顿时更加复杂。他左边一人大喝道:“什么,雷霆就在此地?在哪里,可要看管好了。”(其实如此的看管,确实好得不能再好了。)右边一人却骂道:“什么,雷大侠在此?你们将雷少侠困在这个鬼地方?雷大侠!雷大侠!我等来救你了!”但“雷霆”身上两处穴道还未解,如何答复?那人只道雷霆已被处死,忧心如焚,大叫道:“你把雷大侠怎么了!”只想一拳将楚迎风打死,奈何手足都不能动弹,大喝一声,一口咬在楚迎风肩头。 楚迎风大怒,大喝一声,一股气劲发了出来,那人大叫一声,被震得齿牙松动,满口鲜血。他悍猛非常,破口大骂,而其他人更没闲着,又因雷霆展开大战,虽无法动手一搏,但嘴上较劲,舌间交战,也聊胜于无,何况言如刀,辞似剑,唇光舌影,唾沫横飞,只怕比起真刀真枪之战,更为惨烈! 大司命清了一下嗓子,长声道:“诸位英雄,少安毋躁,请听我糊涂一言!”他语音洪亮,完全不似方才的低沉声音,居然真是糊涂! “糊涂”这两个字重量非凡,众人一听,欢声雷动,纷纷叫道:“安静,听糊涂先生说话!”顿时静了下来。苦痴一惊,随即满心欢喜,“原来糊涂先生也进了这个秘道中了,有糊涂先生襄助,何愁不能抓住这个‘大司命’?”他却不知,糊涂并非随着众人冲进来的,而是方才一直在和自己相斗之人! 当即有人且惊且喜道:“糊涂先生,您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您一直和我等一起么?”糊涂长叹道:“正是,雷霆是我徒儿,他生死攸关,我能不来么?”众人听罢大惊,一直只知道闪电侠武功高强,必定出自名门,原来竟是糊涂的徒弟!苦痴心中叫苦,闪电侠不但是雷奇峰的儿子,更是糊涂的徒弟!糊涂是胡大先生的儿子,得罪了糊涂,便是不给胡大先生面子,他老人家一怒之下,自己还能有什么好果子?胡大先生一门向来并不显露师徒关系,苦痴只知糊涂是胡大之子,却不知道雷奇峰也是胡大的徒弟,他若是知道就连乐师、戴三娘、司空飘雪、虞允文等人都是胡大的徒弟,恐怕会更加惶恐了。 一人大声道:“糊涂先生在此,咱们何愁这些虎豹畜生?便请胡大先生带领我等,将这些畜生通通杀光!”糊涂暗道:“他们一拥而下,原来是因为寺中虎豹横行。”糊涂何等聪明之人,随即便料到了,“定是有人驱逐虎豹,要制造混乱,将霆儿救走!”忽听耳边一人低声道:“糊涂先生,在下雷逸峰,寺中万头虎豹,是在下驱使的。”雷逸峰和南宫玉树一到得洞中,立时便和众人“打成一片”,待得众人挤了进来,身不由己,正好落在了糊涂身边。糊涂暗中点头,摸索着抓住雷逸峰的左手,用力捏了两下,大声道:“诸位放心,有我糊涂在此,定然带着大家驱逐虎豹,离开此地!”他这话似乎是在向众人告示,其实却是在告诉雷逸峰,自己智珠在握。他猛然身躯一震,冷汗满身。只因他忽然想起,雷逸峰只有一条右臂,如何来的左手?自己方才握的,又是何人之手?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这里有少林的人么?请问少林寺中的高僧,是否有在此间?”他早就知道苦痴在此,偏偏要问一声,乃是显是自己是后来进洞的,则先前假冒大司命之人,便和糊涂没有任何关系了。 瞒天过海(二) 苦痴大声道:“糊涂先生有礼了,老衲在此。”糊涂“奇”道:“原来少林方丈便在此处!”接着一片声音道:“方丈,弟子也在此!”正是少林寺的十八罗汉和两位俗家弟子。糊涂问道:“方丈执掌寺中大事,为何身在此处?”苦痴恨恨道:“这便要问东皇帝庄来的三位天使了!” 糊涂大声问道:“帝庄的朋友也有来么?”随即又换了一种声调,低沉道:“糊涂先生也来了,在下东皇帝庄大司命。”他暗用神功,站在这里说话,声音却是在别处开始,仿佛是两人隔了很远,遥相对答。楚迎风正要揭穿,说这个“大司命”是假的,随即想到,自己只有一人,而对方有三个,对方反唇相讥,自己沦为假货的机会也不少,何况自己本来就是西贝货? 只听糊涂问道:“天使远道而来,所为何事?”“大司命”答道:“在下乃是奉了东皇帝庄少庄主之命,与河伯、云中君一起,手执帝天令,前来释放雷霆大侠。”苦痴一愣,随即骂道:“胡说!你何曾如此说过!你说谎,土伯,你是人证!”楚迎风一惊,正想争辩,“大司命”冷冷道:“少庄主身体安泰,更查知当日行凶,另有人为,并非雷大侠所为,是以命我等为雷少侠澄清。方丈你非但不同意,反而一意孤行,要将雷霆就地正法,更早已将雷霆折磨至重伤,气息奄奄,你是何目的!”他这话说得正词严,立时得到无数人响应,“对呀,方丈你是什么意思!”而这些人中许多人反对雷霆,乃是因为东皇帝庄之因,一听帝庄大司命都这么说了,顿时也马上弃暗投明,参与拥雷一党,口诛苦痴。糊涂心中大笑,反正假冒东皇帝庄之人不费自己一点本钱,而借大司命之口,大肆污蔑苦痴,更是不做白不做,自己何乐而不为? 苦痴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大声骂道:“胡说,当时你说……”糊涂大声打断道:“方丈,此间最重要的事情不是争吵这些,而是尽快离开此地,这件事情就先搁在一边吧。你对我徒弟做了什么事情,待到事情解决了,我们再来了断不迟。”众人都齐声道:“正是。”苦痴几乎气疯,只道糊涂也信了大司命的鬼话。偏偏自己人单势弱,少林寺十八罗汉一言不发,自然是也信了大司命的话了,人人心中尴尬,不敢做声,而楚迎风也明哲保身,居然搞得这江湖第一大和尚居然势单力薄。 糊涂大声道:“各位武林同仁,虎豹愚昧,我等武林中人,自然不惧,但鸟兽蝼蚁都是生灵,在少林这佛门圣地,更不该动刀动剑,是以依我看来,对洞外虎豹,我们还是最好不要用强,大家以为如何?”众人好声雷动,本来自己身为武林侠客,居然被这些大虫逼得躲进洞中,都觉好生无趣。等到糊涂先生、少林方丈、帝庄高手都躲了进来,心中多多少少有了点安慰,此刻听糊涂一言,更是深觉自己躲进洞中乃是光明正大之事。不少人立刻大吹大擂道:“先生说的是,就是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才没有把这些畜生给宰了。”“不错,当年老子在长白山的时候,这些野兽一天杀个几百头了,但老子如今洗心革面,这才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就是,咱手中宝剑,乃是杀奸人,屠恶霸用的,杀虎当然不能用宰,嗯,宰人刀了。” 糊涂大声道:“正是,只是,要等这些野兽为少林佛光所感化,只怕要很久,我们江湖男儿,怎可为这些猛兽耽误时光?这些猛兽来到此处,定是被擅驯兽之人给引来的!”众人连声说道:“正是,正是!”更有人大声叫道:“那人定是昆仑弃徒雷逸峰,晚辈看见他站在象背之上,吹着口哨,指挥兽群!”糊涂朗声道:“原来如此,野兽既是用音乐驾驭,定然能用音乐趋散!”却听一人朗声道:“原来如此,既然可以声音驱散猛兽,那小弟便走一趟吧!”语音洪亮,正是乐师七弦子。众人大奇,“乐师也在此处?” 七弦子大声道:“正是如此,雷霆是我至交,糊涂要来,我就不能来了?”糊涂“大奇”道:“原来七弦兄也在此处,我倒是走眼了。”七弦子大笑道:“你乔装打扮,隐身其中,难道我就不能?你没认出我,我也没认出你呀。”两大高手放声大笑,众人欢声雷动,都想:“难得糊涂先生与乐师同时来这里,我等定然有救了。”糊涂大笑道:“好,既然如此,请诸位兄弟闪开一条小道,我等先出洞去,驱散了兽群,再来请大家出来!”七弦子朗声道:“待会儿小弟全身发音,有劳老兄为我护法了。”糊涂道:“何劳之有?”众人大喜,一声声传出去,便要让开一条道来,他们不知这两人所在何处,只知道尽力往后靠,给这两位高人留下空间。这两人中,糊涂武功高强,更加智计非凡,倒也罢了,七弦子确是天下音乐的祖宗,人人心想雷逸峰在七弦子面前玩音乐,那真是班门弄斧了。黑暗中只听糊涂与七弦子叫着:“借过、借过。”众人自然借得不亦乐乎。其实石室虽然不大,但地道也不短,三百人倒有二百五躲进了石室之中,另外无人人都挤在门口,这下自然顺着地道往门口走,好疏散空间了。其实地道甚长,若是地道也站满了人,只怕还得要三百人才够呢。 只听两人“借过”、“借过”之声猛然停顿,砰的一声,石块碰撞的声音,随即了然无声。众人不明所以,大叫道:“糊涂先生、乐师先生。”却无人回应。众人大是慌张,一人大骂道:“糊涂先生去了哪里!快拿火折子找一下呀!”这话一说众人顿时猛然醒悟,方才定是吓得怕了,居然忘了点火折子,以至于未见糊涂先生与乐师一面。当下便有人点起火折子,此时石室中已然散开不少空间,众人不再束手束脚,便都伸手去拿火折子。有人在地上摸索,居然更找到熄灭的火把,大喜之下马上点燃。这数十只火折子,再加上三只火把,顿时把石室照得一片明亮。火光之下,却不见糊涂与七弦子人影,不但如此,就连东皇帝庄众人也毫无影踪。苦痴忽然大叫道:“雷霆!雷霆不见了!雷霆被大司命他们救走了,快把他追回来,快!”他大发雷霆,却无人搭理,不少人本来就是保雷派,不少人更信了“大司命”之言,何况此刻困居地洞,头顶万兽横行,就算是想追他,也不敢离开。南宫玉树四处打量,早不见雷逸峰踪影,不禁默然不语,心中怅然若失。苦痴举目四望,居然连“土伯”都不见了,更是惊讶。 忽然有人道:“地上有字!”众人低头一看,地上果然被人用指力写下了一行话,当下便有人念了起来。 “小小口技,献丑献丑,大司命、河伯到此一游,诸君多福!” 101扑朔迷离 一〇一 扑朔迷离 扑朔迷离(一) 楚迎风当然不见了,糊涂不见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见了。[]他本来也闪开一条道来,让糊涂先上,他刚要举步,忽然脚上一重,原来是被人踩上了。那人一惊,低声道:“啊哟,对不起,随即快步退开。”楚迎风正要回话,心中忽然一动,那人的声音听起来甚是柔和,居然是女人的声音!再仔细一听,更是奇怪,这人虽然快步离开,但脚下却没有半点声音,仿佛走路之时,足不沾地一般!如此高强的轻功,楚迎风以前就见过一次,也不过是半个时辰之前见识的云中君的轻功! 他心知不对劲,当下紧紧跟在“云中君”身后,黑暗不能视物,云中君行动无声,楚迎风如何定位?原来“云中君”身为女人,身上自然带着一股胭脂气味,这气味甚是淡薄,且混在人群之中,一班人根本无法察觉到,楚迎风全神去嗅,这才闻到一次线索。 那香味向石壁走去,越走越远,楚迎风一惊,难道这人会穿墙术不成?他跟上一步,随即明白,这石壁不知何时忽然裂出一个大洞,这人是从大洞中走了进去!楚迎风不敢怠慢,心中好奇,屏住身上气息,随着她慢慢走了进去。过了数步,只听背后碰的一响,便是洞门关上了。实在是没有想到这里居然洞中又有洞,地道之外又有地道! 只听方才那个柔美的声音说道:“师兄,总算是出来了,霆儿还在么?”又听糊涂说道:“他还好,我封住了他的昏睡穴,免得他妄动。就先让他休息一下吧。”却听另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各位谁有火折子,我要看一下霆儿。”一人“嗯”了一声,随即听到有人取出火折子的声音。 楚迎风一惊,这三人都是武功高强,以一敌三,自己肯定不是对手,当下找个地方藏身,只觉两旁的石壁凹凸不齐,有的地方凹陷进去,居然还能容纳一个人,当下闪身躲起。猛然只觉眼前一亮,糊涂等人一惊将火折子给点燃了。楚迎风偷眼四望,这里居然又是一条地道。只是地下尽是钢铁铺成的地板,而两边竟是无数钢铁制成的和尚,神采各异,姿态万千,手中都握着禅杖。身上连着奇奇怪怪长长短短的机栝。自己正好躲在两个大和尚中间,被铁臂铜衫遮得严严实实的。 楚迎风偷眼望去,眼前之人正是东皇帝庄来的大司命、河伯与云中君,另一人独臂单刀,背影甚是熟悉,却从未见过。河伯借着火光四处张望,叹道:“果然精致非常,令人叹为观止。”这声音一出口,楚迎风顿时一震,这人开口说话,居然是那个什么七弦子的声音。 他随即恍然大悟,暗骂自己愚蠢,定然是糊涂等人假扮了东皇帝庄中人来救雷霆,刚才糊涂与大司命一番对话,完全是他一个人演两个人的戏!那个什么河伯,就是什么七弦子,这个云中君轻功如此高强,定然是十方武者中轻功之最,且是唯一女性的戴三娘!糊涂点头道:“这条秘道便是千佛巷了,不过看这里的陈设,叫它铜人巷还差不多,这里通向的是后山,另外还有一条道路,却是通向了达摩院。(.无弹窗广告)地道中的这些铁罗汉连有机关,一旦打开,任你武功高强也无法通过。”戴三娘点头道:“这就是当年达摩祖师埋骨之处。” 糊涂点头道:“当年达摩祖师逝世,肉身不朽,二祖便将他安放在那个石室之中,这些铁罗汉,施展开来,正是达摩平生武功的精华。这样的机关,本来只在嵩山少林寺存在,但当年的僧人建立南少林的时候,可连这等机关都预先设计好了。此后捕获凌日轮,便将他囚禁在石室,而这条地道的秘密,自从上届少林方丈舍身成仁之后,便只有师父与我知道。幸好有这个通道,否则我们还真无法出来了。”众人都拍手道:“冥冥中自有天意。” 楚迎风的牙根痒痒,却见独臂人皱眉道:“霆儿这是怎么了?瘦成这个样子?”糊涂抱着雷霆,摇头道:“但身体还是那么重。他看起来面无血色,定然受了很重的伤”他将雷霆放在地上,在他咽喉和胸口点了两下,随即皱眉奇道:“怪哉,怪哉!霆儿‘天突’、‘中府’两处穴道被封。”七弦子笑道:“天突是哑穴,中府限制行动,这两处穴道被封有什么奇怪的?”糊涂摇头道:“奇怪的是,这两处穴道都被人点中了三次!而且这三次使用的手法都属上乘,却全然不同!”七弦子伸手解穴,哪知这三种手法各异,极尽高明,以七弦子武艺之强,见闻之广,居然从未知道。他三根手指轻轻搭在雷霆胸口,内力却早已透穴而过,果然内力在“中府”穴停滞下来,仔细感觉,果然有三道不同的真气封锁在中庭穴上。他眉头一皱,内力冲荡,以七弦子武艺之强,天下再重的穴都能够解开,哪知全力以赴,居然只解开了其中的两重,剩下一重穴道却无论自己如何倾尽全力,都无法解开。 七弦子摇头大惑不解道:“这三种点穴方式中的任何一种,都完全可以困住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为何还要点上三道?更奇怪的是,这三重穴道,不仅手法各异,就连内力也决然不同,绝非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师兄,你看……” 糊涂神色不解,缓缓道:“这三重穴道,第一重内力较弱,但却最为粗犷,最为狂暴,如此内力,我平生只在猿百炼身上见到过……但若是猿百炼出手,内力不会这么浅,只怕你我都绝对无法解开这重穴道……第二重更加奇怪,点穴手法干净利落,内力醇和飘逸,只在有无之间,这种内功平生未见,又似乎只有当年的完颜纵横能够做到,但棋圣已逝,他只有南宫玉树一个传人,但南宫玉树却是在我们之后进来的……而这第三重穴道却最是奇怪,师弟,这种内功,你是否觉得甚是熟悉?”七弦子点头道:“这道真气很是复杂,但根子却是本门的内功。” 糊涂惑然道:“这道真气走的是刚阳路子,但却很是杂糅,其中有我的诗酒心经,又有神农一笑的沧海一气,更有雷奇峰的虎啸和东方苍龙的龙息,当今天下,能身具诸家之长者,就只有一个人。”众人都静了下来,良久,戴三娘低声道:“你说的,是霆儿他自己?”能身具众家所长者,当然只有雷霆一人了,但雷霆又怎么会点中自己的穴道?楚迎风大惑难解,猛然虎躯一震,“难道这个人不是雷霆!他不是雷霆,真正的雷霆又在哪里?雷霆又为什么会点中了他!”楚迎风心中惊异,糊涂等人也都心中震惊,盯着“雷霆”。 雷逸峰冷然道:“又是易容术?他……谁!” “谁”字尚未出口,糊涂等人早已察觉,铮的一声,冰刀出鞘,糊涂与戴三娘冷笑一声,三人一齐向一块大石扑去,七弦子却推了一部,站在“雷霆”身边,严阵以待。这三个师兄妹多年相知,配合无间。 雷逸峰喊“谁”的时候,楚迎风吃了一惊,“难道他们发现我了?”但随即发现这三人是向远方的一块巨石扑了过去。只听一人笑道:“厉害!”,一条灰影从石后飘了出来,轻轻飘飘落在三人身后,轻功身法当世一流! 但在这三位高手面前,再迅捷的轻功又有什么意义?那人尚未站稳,眼前一暗,正是戴三娘一脚踢了过来,这一脚来得好快,灰衣人大惊之下,唯有后退一步,哪知戴三娘来得更快,这一脚余劲未消,另一脚又电闪而至,不过是顷刻之间,戴三娘居然踢出了二十三脚,每一招都是迅捷无比,刁钻无比。要知戴三娘号称黑蜘蛛,不单是说她的飞针绝迹,更是称她腿法无双,流星赶月,仿佛有八条腿一般。当年雷奇峰武功盖世,号称十方武者之手,碰上师妹的这快得离谱的腿功,也往往头大如斗。 扑朔迷离(二) 灰衣人初次尝得戴三娘厉害,心中惊讶无比。他却不知戴三娘心中更是惊异,她成名腿法“焚天三十六脚”乃是天下最为迅捷得功夫之一,一旦施展,便一脚快过一脚,全然不可收拾,江湖好汉能够在这脚下走上十招的便能称上英雄了,自己踢出二十三腿,居然无法沾上对手一片衣角,当真是匪夷所思!雷逸峰冷喝一声,抢上前来,冰刀推出半天寒霜,向灰衣人逼去。雷逸峰天资聪颖,但一直都未曾遇上明师,因此武功一直都远不及其兄,自然不能与十方武者相比,但七年前竹林之中,雷逸峰重遇龙香,孤愤之下,创出了“孤刀”,凭着这神差鬼使般的刀法,武功大进,已可与十方武者争风。果然“孤刀”施展出来,灰衣人更觉窒息,只觉得处处都是冰刀,但却又处处都无法看到,雷逸峰独臂单刀,仿佛融入了另一个时空之中,却又似乎化成了空气,无处不在。但这灰衣人也当真了得,在刀风之中翩然而舞,往往九死一生,却又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出生天,孤刀使出了六招,依然无法收拾他。 糊涂喝道:“好功夫!一起上。”此人不知是敌是友,糊涂当然不会和他讲什么江湖规矩了,何况糊涂向来就懒得讲什么规矩?三人合力,当真是天罗地网,灰衣人飘然闪过了两轮攻势,第三轮攻势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躲开了,背后一凉,原来是退到了墙边,而糊涂的剑指已然到了眉心,跟着左肋生寒,自是冰刀驾临,胸口一麻,已然被戴三娘踢中。灯光蹒跚,众人这才发觉这灰衣人满脸疤痕,原来是方才密室外的守卫。他为三大高手围攻,性命只怕正在鬼门关前做单摆运动,但他却神色泰然,安然若定。糊涂赞道:“阁下好功夫,更是好定力!”要练成高深的武功虽然不易,但这份大将风度却更加难得了。 灰衣人淡淡一笑,缓缓道:“诸位好耳力,在下不过是气息出得急了一点,居然也被发现了。”戴三娘冷冷道:“废话少说,你是什么人?” 灰衣人淡淡一笑,说道:“糊涂先生,方才你那一捏,可真是重呀。” 糊涂一愣,随即明了,点头道:“怪不得你能跟进来……只是,你怎么知道我是糊涂?”灰衣人道:“阁下易容术高明,在下自然是看不出的,但这身功夫世上实在不常见,在十方武者里面慢慢挑倒并不难。”他伸出手来,在脸上用力按下,神功到处,脸上粉末扑簌而落,露出另一副面容,神色镇定,气度凝重,正是魏须武。金蚁宫易容之术天下无双,共分为两法,一种乃是造出一张人皮来,戴上人皮面具之后,便可长年假冒他人。另一种便是魏须武方才施展的这种法子了,乃是以宫中密制的粉末涂在脸上。这种粉末,一旦触水,马上膨胀,改变脸部轮廓,要取下这些东西,除非登上十二个时辰,或以极深内力摩擦,否则就真如真皮一样,长在脸上了。魏须武不过是用了少许粉末,增大了鼻子,扩大了双颊,只不过行事匆忙,脸上粉尘涂抹的并不均匀,因此会脸上凹凸不平。 戴三娘大吃一惊,自己明明已经一脚踢中了他的“玉堂”穴,这玉堂学属任脉,中了这一脚,灰衣人纵是不受重伤,也该无法动手,哪知在他身上居然毫无效果! 魏须武淡淡道:“在下魏须武,江湖上无名小卒,但雷霆这些日子来的牢狱之灾,却是由在下担当。” 糊涂摇头道:“以阁下的武功,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那天下不知道能有几人得享大名?”他伸手在脑后仔细揉搓,从脸上小心翼翼撕下一张面皮来,真容正是糊涂。魏须武既然以真面貌示人,糊涂自然也坦诚相见。 魏须武赞道:“阁下易容之术,也相当高明呀!”金蚁宫易容术虽然高明,但魏须武学到的却不过是其中皮毛,遇上糊涂这等几乎以假乱真的易容术,自然赞叹不已。 糊涂悠然道:“这是我们一位至交好友所创。他的易容之术变化万端,当真是人所难及。我们这些手脚,不过是他的皮毛而已,一旦碰上真的司命河神,两相对比,马上就非露馅不可。”他口中这位至交好友,自然不用说便是神农一笑了。戴三娘忽然轻叹道:“当年神农教我们几个这些把戏的时候,他是我们之中学得最好的。”七弦子且忧且妒道:“你又想起他了?”戴三娘幽幽道:“他这些日子毫无音讯,叫我们如何放得下心?他从小就命苦,却从不服输,他没有来比试,我担心他……人海茫茫,不知道他又身在何方。”两人都默然叹息,今年厨神乐师本当又有一场比武切磋来决定戴三娘玉人谁属,但姬三味居然并未到来,更从此以后绝迹武林。这三人为了寻找姬三味不知道跑遍了多少地方,却毫无所获,至今仍在为厨神安危而担心。 魏须武赞道:“果然神奇,这些易容之术,和我们金蚁宫比起来,当真有许多异曲同工。”糊涂三人一惊,同时抢上一步,厉声道:“你是金蚁宫人!”魏须武暗暗叫苦,正要解释,雷逸峰淡淡道:“三位放心,魏须武的确是金蚁宫中之人,但他的性命是霆儿所救,更是星眸的好友,与霆儿也算是生死之交。”魏须武一愣,雷逸峰压低嗓子,冷冷道:“魏堂主,本座说错了吗?”魏须武一惊,叫道:“丁护法!”雷逸峰淡然点头,换了另一种声调说道:“金蚁宫一别经年,魏兄可好?” 魏须武愣了半天,忽然大笑道:“丁护法,厉害,你骗了我好多年了!你究竟是什么身份?”雷逸峰淡淡道:“过奖了。在下雷逸峰,霆儿是我的侄儿。诸位,魏须武应该可信。”魏须武一呆,说道:“我可信?我不过是一个背信弃义的混账,丁护法你相信我,不担心步完颜纵横的后尘?” 雷逸峰冷冷看着魏须武,冷冷道“你若是真的该死……霆儿当年就不会救你。”魏须武沉默良久,终于点头道:“丁护法,谢谢。” 七弦子不知雷逸峰曾隐身金蚁宫中,更不知魏须武生平,大声说道:“你所言是否真是,待到霆儿穴道解开了,再问一问他就知道了!”魏须武淡淡道:“雷霆如今只只怕还身在东皇帝庄,这小子不是雷霆。” 七弦子奇道:“什么?”糊涂却早觉蹊跷,伸手在“雷霆”脸上一抓,只觉手指碰到的似乎并非人皮,五指用力,果然轻轻易易取下了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下的人骨瘦如柴,容颜苍老,胡须苍苍,却并不认识。其实雷霆将人皮面具罩在这人脸上,只为掉包一时,这种易容算是非常简陋,以糊涂之智,早该发现。但众人一直身处险境,而身在地下,光线不明,是以居然一直都没有发觉。众人惊异不已,楚迎风更是惊疑不定,如果这人不是雷霆,那雷霆又身在何处? 雷霆大惊,盯着风满楼,“什么!你是被那个‘雷霆’点倒的!” 102假面 一〇二 假面 假面(一) 九连山下,落木飘飘,清溪缓缓。秋风阵阵,传来山上人兽混杂的声音。只因雷霆一人,惹得雷逸峰驱使群兽,在少林寺大开杀戒。此时群兽失去雷逸峰的领导,更是大发,咆哮连连,山上有数百人人为群兽驱赶,东躲西逃,居然全都聚到了达摩院中,众人围成一团,背靠墙壁,手舞兵器,与群兽抗衡。数千野兽将群豪围起,兽群虽众,但摄于群豪手中兵刃寒光闪闪,都虎视眈眈,尚未大举进攻。当先数十匹野狼饿得慌了,都是急不可耐,一匹狼忍不住了,猛然大吼一声,向一人扑去。那人大吃一惊,他虽然惧怕群兽,但对付一匹狼还是绰绰有余的,想都没想,手中长剑寒光一闪,那匹饿狼喉头中剑,倒毙地上。其他数匹狼吓了一跳,都向后一退,但随即冲了出来,抢过死狼尸首,照着同类大吞大嚼。两匹老虎大声吼叫,将数匹饿狼赶走,却抢过狼尸,自己大快口腹,野狼不敢抢夺,缩在一旁,却又不肯就此放手。随即又是吼叫连连,原来又奔来几匹狮虎,要抢那具狼尸。这些野兽本来就只是乌合之众,一直都是因为雷逸峰的管束,这才和平共处,久未得到雷逸峰号令,马上又变成一盘散沙,玩起了内讧。但见数百豪侠靠墙防守,为无数猛兽围困,而这些猛兽更在众人面前大口吞噬同类躯体,顷刻之间,狼尸便被十余头猛虎瓜分,大虫享用完毕,退到一边,立时奔上一群野狼,享用残羹。众人见多识广,但又有多少人亲眼见过这等残忍画面?不少年轻少年脸色苍白,倏倏发抖。待到狼尸瓜分完毕,众狼丝毫未饱,反而食欲一发不可收拾,大声嚎叫,向群侠逼过去。这些人中,以南宫长万与苦慧身份威望最高,众人自然而然向两人靠过去。一匹野狼猛然引声长嚎,仿佛正在下达命令,数十头野狼高声呼应,随即一齐向众人扑过去。南宫长万大吼一声,巨锏开山,将最前面三匹狼打得飞了出去。但狼群前赴后继,顷刻之间便有十人手伤,一人更被拖入狼群之中,被兽群瓜分。众人肝胆碎裂,冷汗淋漓,正待大叫救命,只听一声长啸远远传来。这啸声清脆雄健,语音甚是怪异,群兽却仿佛听到命令一般,不得不安静下来。只听一个声音道:“诸位兄弟安好?神农一笑,来迟一步!”众人齐声欢呼,一个神农一笑武功再高也无法抵抗这么多得野兽,但众人向来佩服神农一笑之能,自然将希望全然放在他身上了。 啸声继续,越来越近,缓缓而来。数千猛兽猛然竖起耳朵,一个个向两旁退去,闪开一条路来,惶惶恐恐迎着来人。只见一人翩翩而至,清衫长须,神色飘逸,神色凝重,却又略带诧异,正是神农一笑。 苦慧长嘘了一口气,喜道:“神农医仙到此,我等当真命大。”神农一笑淡淡点头,又仰首长啸,声调一般的古怪曲折,但群兽反而都听得懂,如蒙大赦,各自四散而去,顷刻之间虎走狮奔,狼逃豹窜,这倒是确确实实的鸟兽散。苦慧跳上楼顶,放眼四看,只见寺中各处一片狼藉,更有不少地方大火熊熊,分布在寺中各处的野兽却都纷纷离开,向寺外奔去。神农一笑一到少林,便看见这人间地狱,神农一笑马上就发令解救,但他武功全失,啸声无法及远,否则群兽早就走开了。 众人死里逃生,全身虚脱,不少人大叫老娘,瘫倒地上,更有人向神农一笑道谢。顷刻之间九连山虎狼全无,欢声一片,虽然其间爹娘哭喊。当即便有人四处寻找辨认尸体,其时南少林寺聚集了三千多人,群兽狂舞之时,众人自然鸟兽散开,四觅藏身之处,等到神农一笑驱散猛兽,众人这才从灶下床底、禅房之中、茅厕之内爬将出来,自然蓬头垢面且披头散发,熟人相见,俱是尴尬。再清点残尸,共有七十四人丧命猛兽利齿,更有两人重伤当场,幸保首领。但寺中已然只剩下一千余人,少林寺方丈、东皇帝庄土伯甚至丐帮南宫玉树都不知所踪!多方追寻,方才从囚禁雷霆的地宫之中听到人声,待到地道打开,三百多人这才吵吵嚷嚷出来了。众人唧唧喳喳,一致声讨东皇帝庄来的混账。只有苦痴甚是不以为然,摇头道:“不对,不对,他们若是东皇帝庄之人,为何还要与土伯动手?这些人只怕还是别人假扮的。”他却不知,不但这些什么大司命云中君并非帝庄中人,就连刚刚与自己并肩作战,在少林寺待了数月的土伯,也和东皇帝庄毫无关系。可惜此刻就连土伯也不知所踪,众人也无从查证了。苦痴见过神农一笑,盛赞他救人无数,功德无量。神农一笑皱眉道:“我夫妇听到雷霆的消息,一路赶来,为何少室山变成了如此模样,雷霆又去了哪里?”苦痴心中暗自叫苦,神农一笑与雷霆向来交好,他此时上山,自然是为了保全雷霆性命,他刚刚才救了这些人的性命,只消他开口,少林就再也不能难为雷霆了。他咳嗽了两声,恨恨道:“可恶雷逸峰,他为了救他侄子,居然驱动这些畜生,血洗少林,这笔账一定要算清!”神农一笑摇头道:“这是雷逸峰干的?”苦痴点头道:“雷逸峰为了救雷霆,不择手段!好在医仙满腹学识,知道驱散猛兽的法子。” 神农一笑交微微摇头,凛然道:“断然不是雷逸峰!大师,驱使这些猛兽的女人,现在哪里?”苦慧一愣,奇道:“驱赶野兽的就是雷逸峰,哪里有什么女人?”神农一笑沉声道:“不可能,用声音驱使猛兽的方法,天下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定然是她干的。”苦慧道:“或者更有旁人知道这门法术,神农医仙岂非也知道?”神农一笑摇头,冷冷道:“我本来不知道,她教我的。” 雷霆瞪大眼睛,惊道:“你说,你是去南少林,去救我?” 风满楼点头道:“对,不然我到南少林来干什么?”雷霆苦笑道:“可是结果却是我来救你了。只是你是怎么混进少林的?”风满楼拍着脑袋,说道:“我听说你在少林出了事情,就想找你师父他们来救你,但是却怎么都找不到他们的人,我担心你时运不济,只好一个人来救你。我花了好多时间才从厨房知道你被关在何处。我进了石室之中,点倒了门口的一名守卫。本来就想把你救出来,哪知道刚刚进入石室,要看你是否安好,便胸口一麻,被‘雷霆’点中了穴道。他将我扔在地上,低声骂道:‘妈的,天天都是青菜,还好有人来顶替,小子,算你运气好,老子今日就封你为闪电侠,你就代老夫坐牢吧!操!’”雷霆与星眸交换眼神,心中都是好笑,魏须武钻研棋道,向来淡薄,哪知吃了这么多天的青菜萝卜之后,终于受不了了。风满楼摇头苦思道:“你说那人是魏须武,此人我向来未曾听说,只是有一事甚是奇怪,魏须武手上脚上都有着手铐脚镣,但他点中我的时候,却是完全自由,这是为何?” 雷霆皱眉,向星眸望去,星眸叹了口气,伸出左手,在食指上的一颗红色戒指上轻轻一拉,居然从中拉出一条小小的钢丝,其上锯齿锋锐,寒光凛冽,星眸嫣然笑道:“金蚁宫特产,高级人员专用。”风满楼扬了扬眉毛,叹了口气,对雷霆说道:“你一定很小心不至于惹恼了你老婆是不是?”他低声向雷霆问道:“你们睡觉之前通常会把这玩意儿摘下来吧,是不是?” 假面(二) 雷霆一脸苦笑,星眸却瞪了两人一眼,随即皱眉问道:“我只是有一点奇怪,少林寺纵然厨房漏风,也不该如此疏忽,看管雷霆的地方总该留有重兵防守才是,为何你能无惊无险进进出出?难道少林寺的高手都是酒囊饭袋?” 风满楼哈哈一笑:“酒囊倒不一定,不过饭袋估计不冤。[.超多好看小说]达摩院周围确实有不少大和尚守卫,但这些大和尚似乎并不是十分敬业,我偷偷跑进去照看了他们一下子,这些秃驴居然鼾然而卧,而更有满地饭菜,看来这些和尚是不是吃得太多了,居然胀得都睡着了。”雷霆大笑道:“真是搞不懂,这些青菜豆腐哪里能够让人吃得饱?还让人吃的蒙头大睡!”两人相视大笑,但其实众人却都知道,少林寺的和尚就是再不济,也不该如此大意。星眸微笑道:“我看过了,是一种,在我们进去之前,他们就中了道儿。”雷霆皱眉道:“?”星眸点头道:“对,是掺在了饭菜之中的。”风满楼又叹了口气,“少林寺的和尚真是可怜,天天不见油荤,好不容易吃顿好饭,却又是掺了的。”雷霆笑道:“说不定饭菜做得好吃一点,就是为了让这些恶鬼上当。”两人哈哈大笑,甚是畅快。 星眸却暗自思谋,能够用区区一顿饭搞定这么些少林和尚,天下谁人有如此本事?她心中一凛,说道:“老公,那人能够……”她顿了一下,忽然笑道:“那些少林寺的人可都是馋鬼呀!” 雷霆苦笑道:“不过我就实在想不出,这些萝卜白菜究竟有什么好馋的?”他哈哈大笑,星眸心中暗叹,“老公,若我所料不错,那个使用的人,定然是……我不告诉你,是怕你再去救人,是为你好,只盼你最终能原谅我。” “如果这人不是雷霆,那雷霆又身在何处?” 问话的人是戴三娘,但大家呆立当场,似乎都隐隐约约猜到一点答案。良久,七弦子忍不住大笑道:“定然是他了!方才那人掌力刚猛,内力雄厚,兼有战虎、苍龙两家之长,定然是他了!”糊涂笑道:“怎么样,怎么样,这样的徒弟就该由我来教。”戴三娘笑道:“夸张,若是由我来教,定然比你教得要好。” 雷逸峰沉声道:“这样看来就很说得通了,霆儿潜入少林,要来救魏须武,于是在进入石室之前点中了门口两名‘守卫’的穴道。所以魏兄你当时无法动弹,这样这个老头身上又多了一重穴道……这老头一共中了三重穴道,其中一重来自霆儿,另外一重自然是魏兄留下的,现在就只有一重穴道不能解释了。”魏须武点头道:“不如让这个老头来解释?”他随意挥动手臂,只听“噗噗”两声,两颗石子撞上那老头胸口。那人身子一震,随即咳嗽两声,终于能够抬起手臂。他时运不济,先后被风满楼、魏须武、雷霆三人以三种截然不同的手法点中同样的穴道三次,穴道被封太久,手脚早已酸麻。 众人一愣,随即暗笑自己太笨,最后这一重穴道难以解开,但既然是魏须武点中的,魏须武自然知道解开的手法了。魏须武笑道:“对不住了,阁下究竟何人?阁下又是着了谁的道儿?”他抬步向那人走去,哪知刚刚提腿,立时只觉全身飘飘荡荡,毫无力量,砰的一声,糊涂一跤坐倒,接着魏须武、七弦子、戴三娘、雷逸峰纷纷倒地。 楚迎风长长疏了一口气,大笑道:“金蚁宫的死敌,金蚁宫的叛徒,都在这里了,你们刚刚中的,是金蚁宫的!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体验过这种,它的名字叫做‘初恋’!” 少林寺中虎兽一空,豺狼全无,但少室山下依然是猛兽的世界。嵩山广袤,本来野兽就不少,而雷逸峰为了救出雷霆,更是将附近三千里之内的猛兽席卷一空,如今嵩山内的野兽只怕有往常十倍之多,客家兽遇上本家兽,自然冲突不断,更是暴躁非常,而藏身在嵩山林野之间的众人便倒了大霉。群兽入侵之时,早有一帮轻功较强之人冲出少林,鸟兽四散,藏身林间。神农一笑驱散群兽,少林寺得保太平,却让这些人成了新的金猡火腿。林间众人三五十人聚成一个圈子,面对林间虎豹,都不敢轻举妄动。此间众人不是江河豪杰,便是山原草莽,有的是降龙伏虎的本事,但碰上这虎豹成群,众人便傻眼了。只有虎豹也罢了,更可怕的是草丛之中、矮木之内尽是蛇虫毒物,众人唯有砍伐草木,升起火堆,与猛兽相距。红日西斜,群兽的眼睛开始发出淡蓝色的狰狞凶光,暮霭沉沉,众人的心也更沉了下去。本来江湖儿女,刀口舔血,再恐怖的场面也遇见过,但只怕谁也没有遇见如此凶险的境况。 假面(三) 西边山阴之下,青竹子与一帮昆仑弟子倒足大霉,他们似乎被三四百匹狼给看上了,更加糟糕的是,这些畜生好像是属于同一个狼群,一个有两百匹狼的狼群甚至比四百匹散兵游勇更加可怕。暮色苍茫,狼群狂躁,青竹子一众人等背靠巨石,严阵以待,火焰越来越小,越来越淡,求生的希望也越来越小。眼前狼头多如潮水,轻功高强如青竹子也惴惴不安。 狼头一声长嘶,数十匹狼立即回应,向众人逼近一步,却有近一百匹野狼缓缓后退,没身长草之中。狼头又是一声长嘶,最前面数十匹狼呜呜吼叫,猛然冲上前来择人而噬。青竹子喝道:“剑阵!”众弟子齐声答应,围成一圈,个人攻防配合,果然无坚不摧,顷刻之间便有三匹饿狼尸横当场,更有无数野兽挂彩,狼头长嘶一声,众饿狼纷纷后撤,退回本阵。青竹子大笑道:“畜生,知道厉害了吧!”却听背后数声嘶吼,正是狼啸之声。青竹子大惊,如坠冰窟,众人急忙回头,不由得肝胆俱裂。只见背后倚靠的那块大石之上不知何时居然满是豺狼!原来方才狼群进攻,不过是疑兵之计,真正的主力却不知何时绕道爬上了巨石之上!青竹子大惊之下,不知所措,狼头一声长嘶,巨石之上群狼纷纷应答,飞身扑下。这下野兽长驱直入,哪有时间排列剑阵?昆仑弟子惊惶失措,鲜血飞溅。青竹子大吼一声,砍掉两只狼头,又将一名弟子背上的饿狼削去半截,那匹狼临死前狂性大发,将那名弟子头颅咬去半截。青竹子惊惧交加,猛然一声狼啸,一匹健壮公狼向他当头扑下,青竹子彷徨无措,眼看就要献上一块鲜肉。 只听噗的一声,那匹饿狼仿佛被人用绳子扯住脖子,在半空中猛然一顿,随即向后倒飞出去,撞上巨石。它喉头插着一支长箭,深入岩石之中,羽翎仍在摇晃不已。接着邦邦邦邦,箭如雨下,狼群纷纷中箭倒毙。一轮箭雨过后,又是一轮狂射,箭箭破喉,当真是精准无比!青竹子进喜交加,“莫非是乐师降临!”放眼望去,只见两百多人排成阵势,步步逼近,人人身着蓝衣,手执强弩。一人大声下令,又是一轮箭雨,顷刻之间血染青山,狼群丧胆,狼头仰天哀嚎,率领众狼,顷刻间逃去无踪。这人一身蓝衫,披风猎猎,背负六把长剑,雄姿英发,不怒而威,正是当今的武林盟主,黄天荡! 昆仑众人死里逃生,相拥而泣,放声大笑,“是盟主,是盟主!盟主万岁!” 假面(四) “土伯”慢慢走近,冷冷看着众人,“十大高手中的糊涂、厨神、戴三娘,还有昆仑的雷逸峰,还有金蚁宫的叛徒魏须武,都算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结果,还不是败在我们金蚁宫的之下?你们这些南朝狗贼,侵入我们飞鱼岛,杀伤无数,毁灭基业,使得偌大一个金蚁宫到如今凋敝倾颓,只剩下我们区区十数人,苦力维持!都是因为你们!现在,你们都在我的手上了,都在我的手上了!”他大声狂笑,如痴如醉,猛地一把抓起雷逸峰,怒道:“丁护法?丁护法?原来你是丁护法!你阴谋潜藏宫中多年,飞鱼岛失陷,一定有你一份!说!我师父现在何处?!” 众人都是一愣,不知这东皇帝庄的土伯和飞鱼岛什么时候扯到了一起,但雷逸峰与魏须武马上醒悟,一齐说道:“你是楚迎风!”楚迎风大喝道:“不错!就是我!你想不到吧,楚迎风向来做事光明磊落,今天却套上了别人的脸孔!若非你们将金蚁宫害的这么惨,本公子何必做这种蝇营狗苟之事!”他看着众人,冷笑道:“只是我想不到,不单我戴着一副面具,这里面的每一个人,不管是名动天下的十方武者,还是臭名昭著的金蚁叛徒,都戴着一张假面孔。这世道定是变了,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戴着另一张脸!诸位好汉,既然都赤诚相对,就让你们看看,你们是死在谁的手中!”他单手提起雷逸峰,另一之手向自己后颈摸去,神功到处,用力一扯,这张土伯的脸就开始变形,像一块布一样从楚迎风的头颅上浮了起来。 扯去脸上的舒服,楚迎风只觉得呼吸从未如此的清晰,但那层人皮从眼前滑过之后,出现在视线中的却是一道寒光!来自冰刀的寒光! 谁都没有想到,中了“初恋”之毒,雷逸峰居然还有挥刀的力气!楚迎风大惊之下,大喝一声,将雷逸峰推了出去,身子更向后翻去,远远避开。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觉胸口一痛,已然中刀。冰刀何等锋利,滑过楚迎风胸膛,便是一道深深的伤口。尚幸雷逸峰中毒之后毫无力道,否则这防不胜防的一刀,定然将楚迎风斩为两段。楚迎风心中大叫“侥幸”眼前又是一花,一道人影如鹰飞来,双指如剑,点中楚迎风胸膛。楚迎风大叫一声,双掌推出,撞上来人肩头,那人冷笑一声,被掌力推得飞了出去,撞上一名金罗汉,在它铁臂之上几乎撞断全身骨骼,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居然是七弦子! 原来“初恋”效力奇强,中者见效。这专是用来对付武林高手,内功越是高强,中招越是迅速。这种东西让寻常人闻到了,不过是一阵香气而已,但让武林高手问道,却马上变成了酥筋软骨的毒物。众人武功高强,中毒自然迅猛无比,纷纷倒地。七弦子武功高强,本来是毫无幸免的道理的,但他曾两次见识过这种,对这种东西的抗性远比一般的人要强,是以虽然中毒,却还残存最后一口真气。趁楚迎风去除面具,有片刻时间视线被面具遮住,立时发难。可惜楚迎风武功高深无比,这倾尽全力的箭指,仍然无法制楚迎风于死地。而雷逸峰之所以中毒一样不深,却是因为他这七年来的奇遇了,这七年来,因为他的一个朋友,他早已对这种非常习惯,甚至有了一点抗性,是以虽然中毒,却还有最后一丝力量。 楚迎风死里逃生,只觉天旋地转,四肢无力,大叫一声,跪倒地上,只觉中指之处有如火炙一般。雷逸峰的这一刀虽然厉害,却终究只是皮外伤,而七弦子这一指却非同小可,不过一道真气,却能穿透穴道,封锁奇经八脉。楚迎风八脉全部冻住,全身内力都锁在丹田之内,无法动弹。良久,楚迎风大喝一声,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站了起来。他抹去嘴角鲜血,赞道:“好功夫,身中这等奇毒,居然还能施展这致命一击!”七弦子怪笑两声,却说不出话来。以楚迎风的武功,危难之际亡命一击,力道何等强横,七弦子功力全失,如何抵抗?方才那一掌,已然让他五内移位,伤势奇重。 众人前来救援雷霆,哪知雷霆没有遇上,却遭楚迎风算计,此刻众人动弹不得,七弦子命如悬丝,凶多吉少。楚迎风虽然经脉被封,却依然行动自如,在场众人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难道要就此殒命?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糊涂也不禁心灰,“妈的,雷霆,我们都要死了,你他妈的究竟身在何处!” 103武林盟主 一〇三 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一) 雷霆他妈的好像一点危险都没有,他妈的好像活得好好的。(.好看的小说)三人从九连山上徐徐而行,却是无惊无险。山中本来已是满山虎豹,雷逸峰携兽而来,更是满天遍野的尽是畜生先生。三人本来随时都有可能遇上狼外婆,但不知何故,风满楼所到之处,万兽惧服,虎狼辟易,蝎蛇窜逃,当真是一路平安。但他们为免遇见江湖人士,走的尽是山间小路,千回百折,是以到了黄昏时分,还身在半山腰中。 猛听前面虎豹嘶吼,人声嘈杂,三人连忙隐身树丛之后,都是心中奇怪:“这南少林也算是三十年经营了,为何到了如今依然满山猛兽,难道每个上山的香客都得专门雇佣保镖?”雷逸峰为救雷霆召唤来满山猛兽,雷霆等人并不知晓。树丛浓密,看不见人踪,但却依然可以听见众人惊慌叫喊。风满楼皱眉道:“我去看一下。”他只要一出马,这些猛兽自然逃窜。雷霆点头道:“也好,他们……”他猛然探出手去,五指并拢,砰的一声,一支羽箭被他一把抓住。这支箭来势凛冽,被雷霆控住,尾部羽翎依然抖动不已。风满楼大惊失色,再看那支箭时,更是惊讶无比,这支箭上满是血迹,尾部更粘着数根兽毛,竟是透过一只猛兽的身体,再射过来的。射箭之人力道十足,真是当世一流人物了!雷霆皱眉道:“这箭……不是乐师的手法,除了他师徒,有如此强横的射术?”他猛然神色一凛,将风满楼向后推到星眸身边,除下斗篷,内力到处,顿时坚如盾牌。只听树丛之外众兽凄厉惨叫,更有弓箭破空之声有如霹雳。不少箭矢穿透密林,呼啸而来,雷霆舞动衣盾,固若金汤,任你来势如何强横,遇上雷神的防卫,都难作寸进。只听树丛那边人声鼎沸,欢呼一片,继而树丛中百千猛兽逃窜而出,尽皆屁滚尿流,霎时间逃去无踪。 雷霆放下外衣,查看满地箭羽,三人心下骇然,不知武林中何时出了这么多神射高手。星眸低声道:“老公,他们有可能是冲着你来的,此地不可久留,还是先走为妙。”雷霆正要回答,猛然脸色一沉,低声道:“星眸,老风,你们先退开一边。”两人一愣,却听树丛那边一人朗声道:“疾风、碎羽,你们快和众位前辈一道,退回少林寺中,诸位英雄,黄天荡有事,尚须在此逗留片刻。山上猛兽虽多,天剑城箭盟在此,尚可安然无恙。” 星眸、风满楼脸上变色,树丛对面竟然是新任的武林盟主黄天荡!此人武功高强,不在雷霆之下,更听闻此人处事勇决,深得人心,不在当年东方苍龙之下。雷霆要两人藏起来,莫非早就知道树丛之后是何许人也? 只听树丛之后人声渐渐散开,良久,一人朗声道:“龙吟虎啸,刚阳正气,雷霆,你为什么在这里?”雷霆淡淡道:“六脉剑道,果然是你。你散开众人,莫非是想亲手抓住我?” 黄天荡大笑道:“那倒不是,只不过我很想亲眼见识一下,闪电侠的厉害!”一声长啸,黄天荡有如九天蛟龙,猛然辟开树丛,呼啸而来。手中寒光淋漓,正是长剑“崇礼”,一剑当头劈下,力道雄浑,光明正大,正是一招“非礼勿动”。黄天荡身负六剑,乃是崇礼、醉诗、青书、静乐、风骑、无射,暗合儒学思想,这一剑虽然志在伤敌,却依然正气十足,尽显大家风范。雷霆不动不避,眼见长虹飞至,举臂硬挺,砰的一声,两人各退三步,以崇礼之锋,居然无法斩断雷霆手臂! 黄天荡冷然道:“厉害,莫非是潜龙爪?”雷霆缓缓伸出左臂,果然左臂之上藏龙虬结,鳞抓锋利,正是当年东方苍龙的配兵“潜龙爪”。神农架一役,东方苍龙战死,但这左手的龙爪,却一直留在雷霆身上。黄天荡笑道:“就看是龙爪坚固,还是我长剑锋利!”寒光闪动,崇礼向雷霆双目刺去,正是“非礼勿视”,雷霆冷笑,左手一招“怒发冲冠”扣住崇礼长剑。既然怒气如此,自然懒得去管什么礼仪道德了,右手云动,正是一招“黄沙万里”,向黄天荡胸口铺去。黄天荡身子微侧,左手探出,“风骑”出鞘,寒光闪动,剑走轻灵,滑过黄沙屏障,正是一招“驰骋万里”。以如此奔放之姿,万里黄沙,不过脚下泥丸而已。眼见风骑来得迅猛,雷霆无暇变招,大喝一声,全身力量涌向左臂,推着“崇礼”长剑向黄天荡咽喉飞去,砰的一声,崇礼与风骑互撼,闪电共金豹飞退。 黄天荡稳稳站定,只觉右臂酸麻,定睛一看,崇礼宝剑之上罡气沸腾,不禁大叫道:“好功夫!”双手一掷,两把长剑疾飞出去,插入山间巨石之中,双手一探,“静乐”与“无射”出鞘,向雷霆飞过,左手一招剑道空灵,行走飘逸,正是一招“高山流水”。雷霆眉头一皱,揉身上前,任你山高水阔,左手一拳“直捣黄龙”,后发先至。黄天荡微微冷笑,右手一剑破碎虚空,顷刻间便到眼前,正是一招“夸父追日”,来势实在太快,雷霆难以招架,左足一点,向后退去,右手一掌“海阔天空”挡住黄天荡来势。身处天地之大,洪荒之远,再远的距离不过咫尺,无射来势虽然快捷,却功亏一篑,未能伤敌。两大高手争锋,兔起鹘落,快捷非常。这一回合算是黄天荡稍胜半筹,但雷霆败中求胜,同样的潇洒自如。 黄天荡冷冷道:“果然不错!”双手一松,放开两剑,又是嗤嗤两声,左手青书,“史笔如椽”,举亲若重,右手醉诗,“笑傲风月”,狂放不羁。这两招倒还罢了,最恐怖的是这两招居然是同时向雷霆发出的。本来武林高手所知无数门派广博,自然左手右手都能施展武艺,但却从未有人似黄天荡这般,双手双剑,同时使出两招武功,甚至武功路数皆然不同!这两招使出,仿佛同时出现两个黄天荡一般。一个黄天荡已然如此了得,两个黄天荡同时出现,雷霆又能如何应付?雷霆大惊之下,却能急中生智,大喝一声,不管敌人来势如何,“风急云怒”、“疯魔乱舞”、“颠倒乾坤”、“毁天灭地”,四招连环打出,四重真气一层推动一层,立时形成铜墙铁壁,让黄天荡行动凝滞。乾坤颠倒,历史还能有何公论?天地毁灭,风月有能如何笑傲?砰砰巨响,两人都连退十步,摇晃站定。 黄天荡吐出一口浊气,大叫道:“好功夫!”雷霆长长喘气,笑道:“武林盟主,名不虚传。还要来吗?” 武林盟主(二) 黄天荡淡淡摇头,说道:“后生可畏,我……”他猛地神色一顿,身子摇晃,嘴角慢慢渗出一丝鲜血。[.超多好看小说]雷霆大奇道:“你受过伤?”黄天荡叹道:“尊师武艺高强,一指之力,至今未消。”雷霆皱眉道:“家师什么时候和你交手了?”黄天荡摇头道:“尊师一直都是江湖中的前辈名宿,更身为武林盟的军师,为何却又找上丐帮的麻烦,掳走丐帮长老龙香?” 雷霆一愣,他这些天并未听闻江湖事物,自然不知当日糊涂、戴三娘与七弦子曾闯入丐帮,绑走了长老龙香。黄天荡摇头道:“尊师动手之事,只怕你尚不知情。雷霆,你我当年一同出海平敌,生死与共,这些都是过了命的交情,我不会为难你,你束手就缚吧。”雷霆大笑道:“雷霆要胜了盟主,自然并不容易,但盟主想要留下雷霆,却也并不容易。”黄天荡点头道:“确实,我就算是并未受伤,要想胜你,也是困难。但我天剑城箭盟在此,你以为你能够有可能逃出吗?”他朗声道:“都出来吧!”只听四面八方齐声响应,从远方树丛之中、长草之内,涌出无数人群,半数人等手控弓弩,想来正是黄天荡口中的箭盟,另一半人却神色愤怒,身穿各色衣服,正是许多从少林寺中逃出,为黄天荡解救的江湖人物。高手之间,心灵互感,雷霆感到树丛之后黄天荡的强大压力,黄天荡又何尝未曾感到雷霆的龙虎罡气?他生怕自己一人无法困住他,是以这才命众人悄悄封锁四周。他口中说的是“返回南少林”,其实却在地上写下了全盘的真实计划。雷霆一着失算,身陷重围,心中暗暗叫苦。 黄天荡朗声道:“雷霆,我敬你是英雄好汉,你跟我回少林吧!”他温言相劝,箭盟与众武林人士却慢慢欺上前来。这些人深受猛兽之苦,追根究源,都要算在雷霆身上,自然愤怒非常。雷霆大喝道:“盟主,你要捉拿雷霆,请问是什么理由?”黄天荡冷冷道:“你暗伤东皇帝庄少庄主在先,放跑少林寺中的凌日轮在后,罪过太深,你难道不服?”雷霆大笑道:“当然不服!我从未暗伤东皇帝庄少庄主,更从来没有在少林寺呆过,更不可能私放了凌日轮!”他伸手入怀,扯出一张帛纸,大声说道:“盟主,你自己看看吧。”他手指一放,帛书缓缓飞到黄天荡身边。黄天荡拿起帛纸,大声念道:“本王遭人暗算,凶手另有他人,雷霆侠肝义胆,义薄云天,与本王一见如故,从未有半分争执。东皇帝庄靡难,凌日轮行凶,幸有雷霆襄助,脱离凶险,甚为感激。江湖传言,俱不可信,东皇帝庄中者见此信者,当感恩垂德,听候雷少侠调遣。绍兴三十二年八月二十日,东皇恨天。八月二十日……”黄天荡皱眉道:“当时你身在东皇帝庄,不在少林?” 雷霆看着众人,点头道:“我从未到过少林,一直以来囚禁在少林众人并不是我。”一名少林弟子气急败坏道:“那,那本寺中那个雷霆,又是何人!”雷霆大笑道:“那自是本人的一个朋友了,他向来敬仰佛法,希望见识少林风致,因此才扮作了我,藏身古刹,浸染佛法修为。”魏须武制服风满楼,早已出了囚室,现在自然早已脱困,不知所踪了,雷霆再无禁忌,大肆胡说,反正都是死无对证。那少林僧大吃一惊,急得几乎昏了过去。另一人大骂道:“就算少林寺中不是你,但有人为了救你,驱使无数野兽,闯入少林寺中,过百人身死虎狼嘴下,少林寺无数珍奇毁于一旦,你难道就没有半分关系!”雷霆一愣,奇道:“这些猛兽是因我而起?”一名少林僧骂道:“呸,到了现在,还在装腔作势!” 雷霆心中一片混乱,但随即想到:“先出了重围再说,否则星眸和风满楼都性命不保。”这两人隐身树丛之中,藏的甚是妥当,众人都未曾发觉,但自己如若被擒,难保他们两人不现身搭救。他大声喝道:“虎狼上山,纵然是因雷霆而起,也是因为有人诬陷于我,说到底,罪魁祸首,都是那暗伤东皇恨天,嫁祸于我的恶人。”众人正待反驳,黄天荡大喝道:“嫁祸?什么嫁祸!难道东皇恨天不是你伤的?”雷霆皱眉道:“这张帛书上写得清清楚楚,难道有假?”黄天荡冷然道:“帛书当然没有假,东皇恨天的印章也是真的。可我不明白,东皇恨天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写下的这封绝笔。” 雷霆一震,惊道:“绝笔?” 黄天荡皱眉道:“东皇帝庄化为灰烬,帝庄之中鸡犬不留,这难道不是东皇恨天的绝笔!” 雷霆大惊,“什么!”八月二十日,正是他们离开东皇帝庄的日子,难道自己一离开,东皇帝庄就又遭到大祸?黄天荡冷冷道:“东皇帝庄上下一千口人,都在大火中死于非命,唯有一个马夫逃了出来,向武林盟寻求公道,当日率众进犯东皇帝庄之人,一个就是你,另一个就是当年的剑帝,司空飘雪!” 雷霆更是一惊,随即说道:“不是,剑帝早已退出江湖,那人定是他的弟弟,司空飞雪。”话一出口,顿时知道糟了,果然便有人大骂道:“果然是你做的,不然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声讨之声四起。雷霆大急道:“盟主,难道东皇帝庄,真的已然全军覆没?”黄天荡闭目痛苦道:“上上下下,无一生还!”雷霆手足无措,喃喃道:“都死了……怎么会,怎么会?”黄天荡的声音依然响起:“东皇帝庄刀痕纵横,若不是你,又是何人?东皇帝庄覆灭之时,正是八月二十五日,你这封帛书上的时间,却是八月二十日,你如何解释!东皇恨天这封帛书,是在你的威胁下写的吗?”雷霆惶然无措,猛然大声道:“东皇帝庄与我无冤无仇,我何必要与东皇恨天作对!” 黄天荡长叹道:“我也希望不是你,我宁愿这件事情是任何人做的,我都不愿意这是你做的……你何必与东皇恨天作对,你何必与东皇恨天作对,雷霆,夺妻之恨,这个理由,是否足够!”雷霆一惊,“什么!” 黄天荡长叹一声,指着一人道:“你说吧。”那人相貌平常,看起来不像身怀武功,他指着雷霆,嘶声道:“雷霆,你自然不认识我,可难道我就不认识你!你垂涎少夫人美貌,端午节时,你偷入宫中,将少夫人抢走,这件事情,你承不承认!”雷霆一时语塞,那人大骂道:“你抢走少夫人,我等为了帝庄威名,一直都从未揭穿,哪知你这妖人,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居然横行无忌,二次潜入宫中,将少主打伤!当时正是我为少主放马,看得清清楚楚,偷袭之人必定是你无疑!”他跪在地上,向黄天荡说道:“盟主,这狗贼刺杀庄主不成,居然率领大批妖人,攻陷东皇帝庄,他自恃武力,毫无忌惮,东皇帝庄创建百年,却毁在这狗贼手中,请盟主主持正义,为帝庄做主!”他说到后来,泣涕俱下,闻者伤心。 雷霆呆立垓心,如遭雷击,阴谋,这定然又是司空飞雪的阴谋!自己在东皇帝庄先战玉凰天,再战凌日轮,帝庄之人必然都认得自己,此人却从未说起这一截,定然是受人指使,栽赃于己!只听黄天荡一声长叹,缓缓道:“雷霆,你抢走的那个妖女,是不是就是完颜亮的女儿,完颜沁?”众人一阵大惊,都想不到东皇帝庄的少夫人居然是金国的公主。那个马夫大惊道:“你怎么知道?”黄天荡冷冷道:“雷霆为了一个女人,灭了东皇帝庄自然有罪,但你们东皇帝庄居然迎娶外敌之女,同样的罪大恶极!”那马夫身子颤抖,大惊道:“盟主,小人,帝庄,这……”黄天荡没有理会于他,对雷霆缓缓说道:“东皇恨天通敌,是非对错,自有公论,东皇帝庄百年功业,造福武林,你将它连根拔起,就是不对。你与东皇帝庄作对,并非因为东皇恨天通敌,只是因为他抢了你的女人,是不是!”雷霆脑中一片混乱,猛然喝道:“沁儿现在何处?” 武林盟主(三) 黄天荡恨恨道:“这种妖女,本该一刀杀了,哪知糊涂、乐师、戴三娘三位,居然也一样不识大体,居然强入丐帮,不但带走了这个妖女,更绑走了丐帮长老龙香!”他咳嗽了一声,“本盟主的伤,就是糊涂先生的杰作了。” 雷霆大惊,心下暗自盘算,黄天荡既然这么说,那师父他们强入丐帮自然不假了。师父向来谋略过人,为何如此冲动?他们来得这么匆忙,难道沁儿在丐帮有了很大危险?正头昏脑涨之际,只见一个人影冲了过来,大骂道:“雷霆,纳命来!”雷霆想也不想,一脚踢出,那人惨叫一声,远远飞出,重重跌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蒙主宠召了。正是那名马夫。黄天荡眉头一皱,却闭嘴不语,四周众人却尽皆大怒,骂声一片,“好家伙呀,杀人灭口!”“众目睽睽,你还敢行凶么!”雷霆百口莫辩,猛然一人大声下令道:“放箭!”四周羽箭蔌蔌而来,劲道十足,黄天荡大惊道:“不可,小心!”雷霆一声苦笑,右足一点,冲霄而上,万千箭矢在足下飞过。那人再下令道:“再放!”黄门箭盟众人大声答令,刷刷刷刷,弓弩都对准天空而去,雷霆身在半空,想要闪避,自然更加困难。眼前万箭齐至,雷霆顷刻之间便要成为刺猬。哪知他纵声大笑,在半空中一个筋斗,脚踩苍天,头顶大地,左掌压将下来,硬碰当先数十支箭,潜龙爪刀枪不入,雷霆自然无恙。却只见飞得最高得数十支箭如遭雷亟,倒飞回来,砰砰砰砰插入地下,影踪全无,便是硬弓强弩发射的也没有这么快了。雷霆打回长箭,自己受力相反,反而青云直上,飞得更高,稳稳落在一株巨树顶端。这下他高入云端,众人举目仰望尚可,引弓扣箭则是万万不能了。雷霆纵声大笑,满山皆闻,“诸位英雄,雷霆少陪了,不白之冤,定当洗刷!”他足下用力,从巨树之上跳下,展开斗篷,滑翔而去。树下众人面面相觑,眼见他有如一只大鸟,来去自如,数百精英,居然毫无办法! 104奔雷十八骑 一〇四 奔雷十八骑 奔雷十八骑(一) 楚迎风慢慢爬起,冷冷看着躺下众人,恨恨道:“当年金蚁宫之亡,就是因为你们这些狗贼!糊涂,当时你是总军师,今天你就第一个偿命吧!他内力不能运转,就捡起地上冰刀,向糊涂头颈挥去。(.无弹窗广告) 砰的一声,火花四溅,糊涂安然无恙,楚迎风却向后退了一步。只见一人跪在糊涂身边,挺住手臂,冰刀与他手臂相撞,手臂居然不断!那人一脸皱纹,白发苍苍,正是少林寺那个一直被当做是雷霆,带到这里来的送饭的老头!奇变陡生,楚迎风惊怒交加,大喝一声,冰刀向老头头颅斩去。老头眉头一皱,霍然而起,冰刀斩上他胸膛,火花飞溅,衣衫碎裂,老头依然傲立如常。冰刀乃是天下奇宝,向来就只有有限的几把神兵能与之争锋,这老头以血肉之躯,居然能够抵抗冰刀,当真是骇人听闻! 楚迎风惊异非常,呆立当场,那老头怪叫一声,揉身上前,猛然间银光耀眼,有如电光。那老头双手一闪,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对双节棍,舞动如风,向楚迎风压过去。楚迎风大惊失色,挥刀御敌,但这老头双节棍舞动的实在太快,手法更是诡异奇绝,实在是防不胜防,楚迎风挡开两棍,胸口一痛,已然中招。但见老头全身白光闪闪,宛如银球,砰砰砰砰之声连连,楚迎风步步后退,撞到墙边,大喝一声,全力一刀辟出,老头力敌不过,向后连退数步,倚墙而立,汗如雨下,气喘吁吁。 这边楚迎风更不好过,拄刀而立,只觉全身疼痛,查看伤势,这才发觉自己方才已然受了他五棍,中棍之处居然更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他心下大惊,这老头棍法精绝,乃是天下一流的手法,偏偏内力低微,连少林寺的九流弟子都不如,江湖上何时出了这等人物?他尚未想明白,糊涂与戴三娘大声叫道:“三味,怎么是你!” 姬三味!只有姬三味,才有这等快捷无伦的棍法,也只有姬三味的“骨肉分离”才能形成这样的伤势!老者凄然冷笑,伸手到脑后,扯下另一张人皮,正是姬三味无疑。他怪叫道:“你说这里每个人都戴着一张脸孔,我却戴着两张脸孔!” 雷霆失手被擒,姬三味前来相救。他全身内功尽失,无法强行救人,于是易容成为了少林寺送饭的老头。先倾尽全力,整治了上好饭菜,献给看管雷霆的一众高手。这些大和尚自出娘胎以来,何曾吃过如此美味,自然狼吞虎咽,大犯贪戒,隆重晕倒。姬三味霉运未尽,刚刚来到石室门口,只听脚步声传来,只好矗立门口,假作守卫,只盼洞中灯光黯淡,来人认他不出。哪知来的正是风满楼,他一到门口,二话不说,便点中了姬三味两处穴道,进门而去。进去的是风满楼,出来的确实魏须武,他一出来也同样是二话不说,手出如风,点中自己两处穴道。魏须武正要出洞,又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他也怕暴露自己面孔,仓促之下易容,哪知这回来的又是雷霆,更加的二话不说,点中两人穴道。 姬三味内力全失,却在一日之内被三个高手把同样的两个穴道点了两次,肌肉早已酸麻。魏须武虽然解开他最后一层穴道,却依然动弹不得。(.)等到楚迎风施计,七弦子重伤,他才渐渐能够活动手脚,千钧一发之际救下糊涂性命。“初恋”厉害无比,但他内力全失,却丝毫不受其苦,是以一众高手尽皆躺下,他却能够行动自如。 如今在场众人,俱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却只有两人能够行动自如,就是行动自如的两人,也都是无法动用内功之人。他两人大喝一声,重新打斗在一起,两人武功苦于没有内力配合,虽有精奇手法,难收成效,两人你来我去,打得固然是惊心动魄,却毫无高手风采可言。 两人同为不能用运内力,但其中却依然还是甚有差别。楚迎风是被封住奇经八脉,虽然内力不能自由运用,但终究尚在体内,而姬三味却是全身内力消散,涓滴不剩,同样无法使用真气,其中却有高下之分。好在楚迎风不谙刀法,姬三味的“骨肉分离”却是他数十年来使用的武器,何况楚迎风向来以内力雄浑见长,而姬三味却是外功上的一流好手,是以尚能维持平局。楚迎风从未见识厨神威风,今日才知中原武功变化万千,博大精深。但见姬三味双手舞动,一时手舞双节棍,一时力举开山斧,猛然间长枪森然,但转眼间又变成了九节长鞭。当年姬三味身受凌日轮荼毒,全身骨骼尽碎,本来必死无疑。幸得猿百炼援手,为他打造了一副钢铁盔甲,助他固定全身骨骼,养伤三年,姬三味骨骼复原,这才不再需要这等盔甲。此后他与猿百炼对拉夫钢铁盔甲加以修改,以四海精金重新锻造,铸就了一副攻防两用得盔甲,这便是姬三味身上的“骨肉分离”。这套武器乃是涵盖了天下所有以棍为主的武器,一切枪、戟、斧、钺、戈、矛、鞭、锏都在此列。楚迎风只有单刀一把,若论外功,远非姬三味对手。 过了百十来招,两人都已满头大汗,猛然姬三味大叫一声,化出一根长棍,向楚迎风当头劈下。楚迎风不敢怠慢,举刀硬抗,砰的一声,秋色平分。姬三味手臂一转,长棍立刻生出变化,棍端猛然生成无数倒刺,变成了一根狼牙棒。这些倒刺左右横斜,居然将冰刀牢牢锁住。姬三味大笑一声,滚到楚迎风身侧,手臂一抖,长棍猛然又长了两尺,跟着分成一段一段的,散了开来,各节短棒中有金丝相连,居然成了一根九节鞭。楚迎风不虞有此,还来不及反应,姬三味又是一滚,长鞭锁住楚迎风腰间。 楚迎风大骇,这邪门武器变化万千,这九节鞭中若是再生出尖刺,自己岂不是要万针穿身?惶恐之下不及细想,大喝一声,腰间一抖,震开九节鞭,手臂一举,冰刀挣脱纠缠,姬三味大声惊叫,身不由己,被远远抛开。原来楚迎风穴道虽然被封,但他内功高强,斗得久了,渐渐冲开穴道。方才性命一悬,更是本能的催谷内力,冲破封锁。楚迎风全情发挥,姬三味如何承受,自然被震得飞了出去,落到一座罗汉脚下。 姬三味大骂道:“奶奶个熊!”扑身上前,手中长鞭抖作短棍,再接上肩胛上的斧头,成了一把开山大斧,向楚迎风当头劈下。楚迎风内力既复,自然不惧,挥刀迎上,轻而易举挡过这一击。楚迎风内力运转,冰刀上产生一股强大黏力,姬三味身不由己,被挂在半空。楚迎风哈哈大笑道:“好功夫,可惜还是要死在我的手里!内力一吐,将冰刀扔了出去,姬三味大声惨叫,撞上罗汉,与七弦子同样下场! 楚迎风险死还生,哪里还敢多话,扑向姬三味,一脚踩向姬三味头颅,这一脚下来,厨神虽有铠甲在身,只怕也是枉然。姬三味口吐鲜血,忽然抬起大斧,向身后罗汉劈过,这罗汉虽是精铁制成,但却不能抵御冰刀之锋,霍然裂开。火光霍霍,只见罗汉肚内各种精巧零件盘虬复杂,一刀下去,正好砍断一条铁链,那罗汉猛然手臂外翻,禅杖击出,正中楚迎风。楚迎风哪里能够想到这铁罗汉居然会突然复活?砰的一声,前胸剧痛,向后跌去。方方站稳,后背剧痛,原来另一座铁罗汉也活动了起来,一拳将他打中。这两下力量都有数千斤,楚迎风骨骼几乎震断,痛得瘫倒地上。好在他及时倒地,否则另一座罗汉禅杖飞舞,他必定落得头颅碎裂不可。顷刻之间,地道之内所有罗汉全都动了起来。原来这些罗汉虽然散步四周,却连成一线,一座罗汉受损,其他所有的罗汉全都自动运转,抵御外敌。糊涂、姬三味等人躺在地上,自然无虞,楚迎风却受伤甚重。 奔雷十八骑(二) 雷霆飘然而去,黄天荡却并不打算放过,手臂一招,众人跟着他追了过去。只见雷霆飘飘荡荡落在一堆巨石之后,两人从密林中闪到雷霆身侧。都是样貌英俊的佳公子,不过一人真是佳公子,另一人却是假公子。众人哪里肯放过,数百人一齐向雷霆追去。 猛听一声炮响,山下西南一隅升起一团绿色火焰,在天空猛然爆炸,散开万朵碧花。星眸大喜道:“他们也来了?”雷霆大笑道:“果然天不亡我!”向风满楼一挥手,率着两人向西南方向冲去。少室山上林深草盛,三人逃亡,速度反而快于数百人齐发。而山中藏伏着的猛兽也趁乱而起,它们畏惧风满楼的兽王血统,却喜欢一众武林人士身上的鲜肉。三人尚未感到,只听西南方有人作啸相邀,声震长空,气势豪迈,似是数十人齐发。雷霆大喜道:“果然是他们!”长声龙吟,果然西南传来一片欢呼之声,一人大声道:“大哥,是你们吗?”雷霆大笑道:“天不绝我,你们居然到了!”说话间已然穿过树林,来到一片旷地上,十余人坐着高头大马,一见雷霆,都是面露喜色,纷纷下马,大声道:“大哥,嫂子。” 风满楼满腹疑窦,雷霆向来独来独往,从未听说他有什么兄弟呀。再放眼望去,只见这共有十八人,人人身穿黑衫,血色斗篷,赤兔胯下,大刀背后,一样的打扮。他们年级都在二十多岁左右,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岁,肌肉虬结,精力无穷。众人见了雷霆,都是十分敬重,看到了星眸,却又嘻嘻哈哈,满脸顽皮。雷霆问道:“你们是怎么来了?”当先一人答道:“大哥,我们本来都在山庄之中,不问世事。但是几天前,三师弟带来了你的消息,我们知道大哥你在少林寺有危险,所以都一齐过来救你。本待上山打探,却听到你的声音。大哥,你们先走,我等断后。” 雷霆点头道:“也好,你们自己小心。阻开他们后,马上返回山庄。”众人欢然道:“是。”一齐跃上马匹,向东北驰去。众人尚留下两匹大马,想来正是为雷霆与星眸准备,雷霆与星眸骑上一匹,风满楼乘上另外一匹,两匹骏马撒开四蹄,绝尘而去。 风满楼满腹诱惑,忍不住问道:“老雷,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人?他们是什么人?还有,什么什么山庄?”星眸笑道:“老风,你一位我们两人这些日子不在江湖上,就是在浪费时间吗?”风满楼怪怪笑道:“对,我正是以为,你们在,呵呵,浪费,那个,时间。”星眸脸上一红,啐道:“去,果然是老风,就没有变过。这些日子我们不在武林中,就是为了训练这十八个刀客。” “采石之战,我亲眼见到了千军万马的威力,战场之上,一人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金蚁宫之役后,我真的很想和星眸一起安顿下来,所以建造了风雷山庄。我选择了十八个不懂武功的质朴少年,亲自将雷刀上的刀法传授给了他们。那套刀法太过霸道,他们习武时间毕竟太浅,恐怕无法承受,我给他们每人传授了半招。这些人的武功,在江湖上并不能算是太高,但这奔雷十八骑一旦合在一起,便是一股强横的力量。”骏马撒开脚程,顷刻之间变离开了嵩山,杀伐吵闹之声渐渐淡去,只剩下清风习习。 风满楼皱眉道:“你既然花了大心血训练他们,他们若有损伤,岂非可惜?” 雷霆哈哈一笑,“他们不会有事。” 众人跟着雷霆追了过来,心知雷霆轻功高绝,自然不敢脚下留力,但却又知道雷霆功力霸道,要是跑得太快了,又难免有出头的椽子先烂的危险。猛然穿过一片密林,面前就是一马平川,视野豁然开朗。众人正要嚷嚷活捉雷霆,忽然发现面前居然不止一个雷霆!只见一排大汉,高坐骏马,手提大刀,都与雷霆一般的打扮。这些人有如飞将军一般突然出现,众人大惊之下,尚未反应过来,那些大汉齐声大喝,有如雷鸣,催动骏马,向众人冲了过来。但见刀光闪耀,骏马飞驰,当先豪杰或被大刀震飞,或为骏马践踏,居然拦不住奔雷十八骑!这些人每人都只会半招刀法,但这半招刀法,不是来自幻龙掌,便是出自怒拳,虽然功力不够,但这些人只练那半招刀法,对这半招的熟悉程度,只怕更甚雷霆。这些武林豪杰武功虽高,但面对奔雷十八骑,宛如面对战虎苍龙,如何可堪一击?自是摧枯拉朽。 黄天荡慌慌赶来,大惊道:“雷霆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的手下?”右臂一挥,黄家见箭盟纷纷搭弓上箭,十八骑中一人大喝道:“刀阵!”众人大声呼应,跳下马来,围成一圈。嗡的一声,无数羽箭袭来,十八人视若不见,各人只管舞动自己手中大刀。十八把刀舞动起来,顿时形成一道结界,长箭飞动,居然都落到这些人的圈子之中,众人毫发无伤。十八人齐声欢呼,向箭盟众人欺了过去,刀光闪闪,箭盟惨惨,人人抱膝大叫,跪倒地上。他们长于远射,近战就远远不如雷霆亲手调教的大刀了,好在雷霆曾命众人不得杀生,是以刀光闪耀,砍上来的却是刀背,否则管教黄门箭盟变成黄门瘸盟。 黄天荡眉头一皱,长剑出鞘,“青书”长剑与一人大刀互撼,两人比衡力量,黄天荡自是远胜风雷,那人连退七步,方才摇晃站定,大叫道“好功夫!”另一人年级稍长,大叫道:“点子厉害,刀阵!”十八人一齐听令,聚在一起。这一次刀阵,又和上次不同,十八人分为两圈,将黄天荡围住。一人大笑道:“看招!”长刀霍动,居然是“藏龙天降”,黄天荡冷冷道:“学的倒挺像!”长剑探出,乃是“静乐”,一招“绕梁三日”,将龙气封锁的点滴不漏。哪知这一招尚未出了一半,另一人一招“风声鹤唳”跟着袭来,刀势仓皇,那是焚琴煮鹤之悲,看你如何的绕梁三日?接着众人一刀接着一刀,连绵不绝,恨满长空,云霞千里,怒发冲冠,直捣黄龙,顷刻之间仿佛十八个雷奇峰、东方苍龙铺天盖地卷过来。黄天荡武功虽强,何曾见过这等阵势?当真是龙息方过,虎啸又来,颠倒乾坤,毁天灭地,十八把刀加在一起,黄天荡如何抵抗,嗡的一声,“静乐”长剑脱手,飞上半空,远远落下。黄天荡大惊失色,奔雷十八骑欢声雷动,也不再费话,都飞身上马,大声欢笑,绝尘而去。这十八人闪电而来,霹雳而去,众人望洋兴叹,无可奈何。眼见他们呼啸而过,居然无人上前阻拦。 奔雷十八骑从未战敌,今日一战建功,个个欢喜,催动骏马,向东南方向跑去,在一片乱石堆前驻马停下。众人举刀欢呼,酣畅非常。他们若是知道自己初出江湖,便一举震住武林盟主黄天荡,只怕会高兴的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却听轰的一声巨响,众人都是一惊。只见旁边的山壁上不知何时裂开了一个大洞。众人大是惊奇,哪知惊奇的事情还在后面。大洞之后黑漆漆一片,却慢慢传来脚步声,良久,一人长须纶巾,探出洞口,走了出来。接着又走出数人,一人身材魁梧,怀中抱着一个大号胖子,另一人却是一个美貌妇人,英姿飒爽,怀中却抱着一个极品的瘦子,还有一人独臂单刀,白发有如纯银一样美丽,跟在他后面一人步履蹒跚,满身鲜血。 黄天荡长叹一声,看着奔雷十八骑远远消失。这十八人委实太快,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已然将队形冲个乱七八糟。良久,青竹子叹道:“雷霆此人,果然是难得人物。不但自己武功卓绝,就连他训练的人,都是纵横无敌……可惜他痴迷那个妖女,否则我大宋有如此人才,何忧太平?” 黄天荡闭目默然,不知该如何回答。猛听又是一声巨响,其声轰轰然,在半空中幻化为一声龙吟,震荡苍穹,气势雄猛,远胜方才奔雷十八骑的烟火。众人抬头仰望,只见一道红光冲上云端,霍然炸裂,点燃了半天云霞,光芒尤胜日光。天空中血色翻腾,渐渐横卧苍天,形成了一条血色巨龙,张牙舞爪,头指东南,过了好久,方才渐渐淡去。再过半晌,远方又闪过一丝红光,在遥远的天幕上,点燃了另外一条巨龙! 众人神色紧张,一齐站稳。这个讯号,他们曾经看见过,完颜亮的百万大军进抵中原,华夏土地生灵涂炭之时,这条巨龙就曾吞噬了绝望的黑夜,如今它又重新飞腾,传达着那个恒久不变的信念:这片大地“任何人胆敢入侵我的国家,我都不会放过!任何人胆敢侵略这个国度,不但要死,而且必定死无全尸!” 轩辕血!!! 战鼓,再次吹响。 105轩辕又见轩辕 一〇五 轩辕又见轩辕 轩辕又见轩辕(一) 轩辕。轩辕就是黄帝,轩辕就是整个神州的始祖。轩辕黄帝的历史已经成为了神话,轩辕黄帝的时代早已过去。 但永远不会消失的,是轩辕血。轩辕的一代代传人,不管他们是平凡还是伟大,只要他们心中有着那个信念,那沸腾的血脉就永远不会中断。 轩辕傲血。 这个故事,本来就是傲血轩辕的传说。 是夜碧空之上,苍龙高悬,数千名武林人士呆立南少林禅院之外。达摩院内,灯火通明,房中陈设一空,却坐着满满数十人,天下掌门帮主,几乎齐聚于此。人人脸上都是迷惑,惑然看着黄天荡。黄天荡正坐中央,茫然北望,当日丐帮之中,糊涂等人策马强入,劫走龙香,他与南宫长万二人穷追不舍,最后他一人大战三大高手。黄天荡天纵人才,家学渊博,武功居然不在十方武者之下,但以一敌三,哪里又有胜算?他被糊涂一指重伤,心知不好,这才施展轻功,逃脱性命,休养十日方才痊愈。此间南宫长万父子全力搜索,一直都无法得到众人的消息。此后少林传出消息,说苦痴决定处决雷霆,南宫长万父子唯有赶往少林。等到黄天荡伤势好了五成,却得知东皇帝庄灭门惨事。黄天荡急怒攻心,立刻率领自己亲手组建的“天剑城箭盟”六十人,以及数千丐帮之众,进军少林。完颜亮南侵之时,天剑城被毁,但黄天荡却率领残存人员登陆,并开始天剑城的重建。如今虽然没有分疆裂土,自创门派,但天剑城实力雄猛,更胜当时。手下有刀盟、箭盟、气盟三大门派,总人数将近两百,虽然不多,却都是精锐之士。 现在不论是雷霆,还是龙香,都成了小事,苍穹出现轩辕血图腾开始,战争的阴影便笼罩天地。众人所担心的,正是前线的金宋战场。自从采石大战,金军大败,瓜州一役,海陵丧命之后,金军便大势已去,节节败退。是时完颜雍皇位未固,朝堂紊乱,北方契丹部族举帜造反,南疆李显忠乘胜追击,更有完颜亮余部心中不服,暗自谋划,是以完颜雍的江山四面楚歌,危如累卵。蜀州都督吴磷,势如破竹,已然收回了旧土十六州。其时都是大军作战,江湖豪杰也派不上什么用场,是以各派人物,均已回归,只有丐帮执法长老战火雷率领三万丐帮弟子,助阵李显忠。新皇帝上台之后,重用张浚,光复岳飞,士心大振。此时形势一片大好,此时轩辕血重新点燃,是何道理? 忽听一人在院外大叫道:“盟主,前方急报!”黄天荡一惊,悚然坐起,只见一名丐帮弟子,手捧一颗蜡丸,呈上前来。黄天荡接过蜡丸,轻轻捏碎,取出其中的绢纸。看了一遍,神色忧愁,随即面露喜色,大笑道:“好,当此之时,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武林盟成立已久,今日才派上用场!”他将绢纸递给身旁的青城掌门青竹子,笑道:“青竹子前辈,如此大好消息,你念给大家听吧。”青竹子微笑点头,展开绢纸,看了一遍,喜道:“这是前线李显忠将军写来的信函……‘天荡吾弟,向者飞鱼之役,并肩为战,血洗金蚁,人心大快,生死相交,情如兄弟。兄领兵北进,据守长江,志在保家卫国,更有北伐恢复之志。金主完颜雍登基以来,数度媾和,上意不决,未有回复。为兄冷眼旁观,圣上启用张浚,表彰岳飞,积极练军,筹集车马,抱负深广,定有雪耻靖康,平定中原之志!金人不自量力,跋扈如初,大宋遣使至金,不行小邦之礼,自称叔父,可为气愤!现今圣意已决,乃下诏北伐,魏国公张浚主帅,显忠领兵北进,指日踏破长白山,血洗黑龙江。唯金人早有准备,淮河北岸,陈兵数十万众,胡蛮异人,齐聚帐下,前日更命仆散忠义,讫石烈志宁率兵南下,索取海、泗等六州及岁币,猖狂如常。愚兄以为,今诚杀敌为国之日,建功立业之秋也,弟身为武林盟主,号令江南豪杰,若能统领麾下,协助王师,大破贼军,恢复旧土,自能名传千秋,重振采石辉煌。兄身在军中,为能亲见,望贤弟勿怪,武林盟驾临长江之日,兄当倒屣相迎,共举盛事!兄之军中,东方家族门人点燃轩辕血,传讯天下,天下壮士,必定翘首以望,壮怀激烈!兄李显忠拜,隆兴元年八月,癸巳。’盟主,原来轩辕血是李显忠的人点燃的,他邀我们去长江助阵,共破金贼。” 黄天荡大笑道:“第二同盟当年成立,就是要使武林团结一气,抵御外辱,如今恢复在即,诸位前辈,天荡意欲北上助阵,请问各位意下如何?”众人均是面露喜色,一人大喜道:“当年岳元帅大战兀术之时,我等便主动助阵,如今不但有李将军邀请,朝廷更是力图恢复,就连皇上都想北伐,这等天时地利,我等正当报效,也凑一个人和。”众人齐声称是。黄天荡大喜道:“诸位既然如此说,那便是大宋万幸了。如今金国元气大伤,此战必胜无疑,既然要助阵,咱们就来得猛烈一些,所谓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众人眉开眼笑,青竹子大笑道:“既然如此,我青城弟子就全部上前线,金人再强,难道能让我全军覆没?”众人齐声称是。黄天荡壮志踌躇,大步迈出达摩院外,众人跟着他走了出去。门外的禅院之中,数千武林人士正在吵吵嚷嚷,火把点起,宛如长龙,苍穹依旧,轩辕血图腾仍在撕扯天狼。黄天荡君临于此,众人顿时住嘴。 黄天荡朗声道:“诸位兄弟,轩辕血重新点燃,就是我辈斩杀胡虏的信号!这次的轩辕血,来自长江的南岸,驻江大将李显忠发出这个讯息,是要告诉我们,大宋子民报仇雪耻、收复故土的时间,已经到来了!”群豪闻言,齐声欢呼。 黄天荡继续道:“金銮殿上,皇上已经下了北伐的决心,江岸军中,将士们更早已做好了杀敌的准备!我们的铁骑,要踏破关山,直捣黄龙,洗雪靖康耻辱!兄弟们,我,武林盟主黄天荡,今天问你们,我将要率领子弟,北上杀敌,我想知道,你们会跟在我的身旁,同我一起,扯碎敌人的身体吗?”众人汹涌高呼,“唯盟主马首是瞻!” “告诉我,你们的血,依然是沸腾着吗,告诉我,你们还铭记着我们民族的耻辱吗,告诉我,你们做好了准备,让敌人见识我们的勇敢吗,告诉我,你们会跟着我,直到我们得到自由,直到我们成就历史,直到我们掌握和平,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吗?告诉我,就算我们会战死他乡,就算我们会血溅疆场,我们的每一滴血,都会向这苍穹之上的轩辕血一样,那么高傲,那么雄壮吗!” 轩辕血下,山河奔腾豪迈,达摩院外,群豪纵声长啸。盛事当前,黄天荡傲气激昂,但他率领着众位掌门帮主走进达摩院时,他却忍不住面露惆怅。“采石之役,众志成城,如今的武林盟,声威无前,但当年的八方精英,今日却……雷霆人才武功都是当世少有,武林盟本当有他助力。可是他……可是他……可惜,可惜……” 少林方丈苦痴冷冷道:“这人虽然是人才,但他好色忘义,为了一个金国的公主,居然对东皇帝庄惨下杀手!他想当金国的驸马,杀得东皇恨天,难保不会背叛江南武林。”雷逸峰为救雷霆,大驱野兽,少林建寺至今,从未有更大的损失,他自然深恨雷霆。[] 华山掌门叹道:“可惜了,他父亲雷奇峰为家国大局,潜入敌后二十年,受尽苦难,哪知他的儿子,却不珍惜乃父侠名,他也未免……” 轩辕又见轩辕(二) 丐帮一人恨恨道:“岂止这一个妖女而已?他馋涎的是金国的公主,但他已经娶的那个女人,更是金蚁宫宫主的弟子!”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南宫长万大喝道:“侯柄光!你说什么!你……你怎么知道!”那个弟子本是八袋,丐帮长老凋零无几,他是新任的西方长老,虽然与南宫长万是平级,但毕竟不如南宫长万资历。侯柄光恨恨道:“这又有什么知道不知道的?诸位长老虽然不说,但天下又哪里有了不透风的墙?”南宫长万一时语塞。 黄天荡叹道:“单是他一人也就罢了,可他交游广泛,他与我等决裂,他的那些三山五岳的朋友也不会听从武林盟调度了。唉,糊涂先生、乐师、戴三娘,他们三人都是灭金的强大助力,结果为了雷霆之事,只怕也要和武林盟闹翻了。他们闯入丐帮,抢走龙香长老,只怕就是想以此要挟。”苦痴怒道:“他们假扮东皇帝庄的诸人,想要救走雷霆,他们的面具做得那么像,只怕东皇帝庄的灭门惨案,也有他们的一份!”糊涂等人本来冒充大司命等人算是天衣无缝了,但东皇帝庄既然全军覆没,这些什么大司命少司命的自然是假冒的了。苦痴用膝盖都猜得出来,必定是糊涂等人搞的鬼! 黄天荡皱眉道:“既然戴三娘和乐师都支持雷霆,那厨神定然也不会与我们合作了。唉,糊涂先生神机妙算,厨神手握长江水师,戴三娘和乐师都是一方霸主,失去了这四个强援,武林盟势力孤微。这几人之事,我等该如何决断?” 忽听一声长笑,划破天空,“论到力量,或许是你强横半筹,但说到速度,你终究还是不如我!”另一个声音冷冷道:“哼,你又能快了多少,我起步比你慢了片刻而已,这五万里比了过来,你我最多也不过是五尺之遥罢了!” 这两个声音都甚是绵长,在群山之间产生无数回音,似乎说话的人离此尚远,但顷刻之间,却仿佛就到了眼前。达摩院外有无数武林人士,却无一人听得出来这两人究竟在什么地方。猛然间一阵狂风吹袭而过,一个身影有如一只黑色大鸟,隆重落地,手上寒光闪动,居然正是雷刀。众人一惊,难道雷霆又回来了? 不是雷霆,他明显比雷霆要老很多,更奇怪的是,明显比雷霆要可怕许多,要丑陋许多。他横斜雷刀,冷冷看着远处。众人顺着他的眼光看了过来,只见达摩院顶上,一人冷然傲立,青衫白发,飘舞如仙,正是胡大先生。达摩院内,一个声音大喝道:“什么人?”顿时瓦片飞舞,黄天荡从房间中飞了出来。胡大先生淡淡道:“是黄天荡么?” 黄天荡从未见过胡大先生,却忍不住为他气势所夺,点头道:“正是,阁下是?”胡大先生淡淡点头,说道:“雷霆呢?”黄天荡一愣,回答道:“今日雷逸峰劫狱,雷霆已经不见了。”胡大先生点头道:“我来此只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件事情,东皇恨天并非雷霆所伤,东皇帝庄覆灭,我相信另有原因。”黄天荡皱眉道:“阁下何人,有何证据?”胡大先生尚未回答,忽听达摩院外一人大喝道:“胡大,你的事情完了没有,快点再打过!”胡大先生冷冷一笑道:“你都等了二十八年了,难道再等片刻的耐心都没有么?”凌日轮冷然道:“我只是不想在废物身上浪费时间。”忽听一人大惊道:“是你,是你,凌……凌日轮!”那声音虽然强自镇定,但深藏的恐惧却显然易见。正是南少林掌门苦痴!凌日轮二十多年来变化良多,但苦痴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达摩院外的禅院中众人悚然大惊,冷汗淋漓,急忙向四周散去。凌日轮!凌日轮!难道这人真的是凌日轮!不管他是不是那个魔头,远离他总不会有坏处!胡大先生大笑道:“比速度,我们都已经跑了五万里了,你难倒还没有厌倦?”凌日轮冷冷道:“比速度,我胜了你一筹,比力量,你又更强一点。哼,你我二人,实在是没有必要在这些浅薄的技艺上面浪费时间,武者之战,便该是以生死为赌注!”胡大大笑道:“好,既然如此,我们便远路返回,再打过如何?”凌日轮冷冷道:“哼哼,你倒是输不起,跑回去打,输了一场,不服气么?”胡大大笑道:“什么服气不服气?有种便比过!”凌日轮冷冷道:“我便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猛然间黑风纵横,席卷当场,众人根本站都站不稳,纷纷倒地,凌日轮已然远离。胡大先生大骂道:“果然又是这样,你他(和谐不停)妈的每次都要抢先一步!”崩的一声,人影全无,胡大先生已如火箭一般爆射而出,那达摩院顶上的瓦片为他牵引扯动,全然飞散出来,在地上跌撞粉碎。 轩辕又见轩辕(三) 两大高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众人一切都尚未弄清,已然仙踪杳然。黄天荡飘然而下,皱眉道:“胡大先生说他担保雷霆清白……”苦痴森然道:“盟主以为如何?”黄天荡皱眉道:“胡大先生说的话,我不能怀疑。” 苦痴冷然道:“盟主,雷霆究竟该如何处置,我少林寺并不关心,,但有一人,苦痴绝对不会放过!雷逸峰是我少林的大仇人,他一日不死,苦痴一日不会放过!”黄天荡劝道:“雷逸峰武功高强,驯兽之术更是神乎其技,方丈何必……”苦痴大叫道:“难道我苦痴还怕了他了!少林深仇,不报则枉为人了!”黄天荡皱眉道:“他一人之力,已然造成了这么多死伤,方丈再去找他,他若是再来一次万兽大阵,方丈……”苦痴大吼道:“他必死无疑!盟主、诸位英雄,少陪了!这是我少林派自家的事情!”也不多言,大步迈出,黄天荡大声解劝,他却充耳不听,顷刻间他走出达摩院。只能隐隐听到他愤怒的声音:“苦禅师弟,点好十八罗汉,苦芸师弟,带上达摩院高手,随我下山捉拿雷逸峰!”苦禅大声答应,一时间南少林人声鼎沸。 九连山阳的一个山坡之上,一颗枣树长得甚是高大。枣树旁有着三间土房,年代久远,甚是残破,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修建。门前土地甚是平整,却是野草丛生。谁都没有想到,当苦痴率领少林寺几乎全体精英四处搜捕他的时候,雷逸峰居然还没有离开少室山,他现在就在这个与少林寺近在咫尺的一间房子之中。 房子四壁空空,陈设甚是简陋,这房子定然有数十年没有人住了,好多几乎都腐朽了。房子之中甚至还有一架纺车,被人不知什么时候一剑批成了两半。但当我们把镜头对准这些房子中的人时,我们就不得不大吃一惊了。在这三间房子中的人,居然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更是这些年金宋大局中的风云人物。这些人中当然有三位十方武者,当然有雷逸峰、魏须武,这些大家应该并不惊奇,奇怪的是,金蚁宫的楚公子楚迎风居然也在这些人之中。金佛巷中,万佛齐动,众人命悬一线,为何又到了这里? 金佛巷中,机关精奇,众人要么残病重伤,要么动弹不得,都躺在地上。好在众金佛虽然力大威猛,却都没有招数打在地上,否则众人早就变成了肉泥,忽然众人眼前一暗,戴三娘点燃的火把也熄灭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金佛的力道渐渐的缓了下来,渐渐地慢了下来,终于轧轧轧轧地停止了。 忽然众人眼前一亮,一丝火光点燃,越来越盛,竟是有人将那个火把又重新点燃。手握火把之人,满身血痕,脸色惨白,摇摇晃晃站起,向冰刀走去,正是楚迎风。金佛启动,以他损伤最为严重,这些金佛都有千钧之力,又是猛然发动,楚迎风毫无防备,被连连击中,肋骨早已断了三根。他再无废话的心情,冰刀举起,就要向糊涂头上斩去。刀上虽然毫无力道,却一样可以断铁分金。糊涂骨头自然很硬,却不一定能够强过这天下莫与争锋的宝刀!糊涂冷冷道:“听闻金蚁宫楚公子,豪气干云,是个英雄人物,却原来也只不过是一个暗箭伤人的卑鄙小人。” 楚迎风猛然大声咳嗽,吐出一口鲜血,“我知道你不服,连我自己都不服,但是我没有办法,为了报仇,我还能有什么选择!糊涂,听说你武功高强,独树一帜,不能和你较量武功,定然是我毕生憾事!对不起了,我要报仇!”冰刀砍下,却猛然顿住。顿住它的居然不过是两根手指!这两根手指和一般的手指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同,而且这两根手指保养还不怎么样,好像指甲也没有经常修剪,但这两根手指轻轻一夹,冰刀就无法落下了。楚迎风呆住,不但是因为无论自己如何使劲也不能摆脱这二指束缚,更是因为这两根有力的手指,居然是属于糊涂! 他不是中了“初恋”之毒了吗?他怎么能够动了?楚迎风脑袋一片混乱,猛然有一个鞋底向自己飞来,越来越大,砰的一声,楚迎风脑中震荡,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戴三娘的腿虽然比蜘蛛其实胖不了多少,但千万不要怀疑她脚上的力道。楚迎风堪堪落地,猛地后颈一紧,被人单手提了起来。这倒并不是因为提他的人力气太大,单手提人习惯了,而是因为他就只有一只手。雷逸峰的表情还是冷冷的,他的嘴角还有一丝鲜血,鲜血都是冷冷的。楚迎风猛然醒悟,大惊道:“‘初恋’的药性过了,你们恢复了!”戴三娘大叫道:“要你性命!”飞身上前又是一脚,正中胸膛,戴三娘的快腿何等力道,何等力道。 药性终于过去了,人终于能够自由行动了,糊涂但愿还不是太晚。戴三娘看着躺在地上她生命里一直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刹那间失去了女中豪杰的镇定。“还好,还好……”糊涂的声音很安慰,却没有太大的把握。 雷逸峰冷冷道:“这是很重的伤势,糊涂先生,我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疗伤。” 离开金佛巷,楚迎风衰弱的声音居然还没有熄灭,“丁护法,我师父在哪里,带我见师父,带我见师父!” 所以楚迎风出现在这个房间其实并不奇怪。当然,门前那些人的存在就有点奇怪了。其实门前也不过十八个人。而且似乎是十八个其实并没有太大名气的人,至少在几个时辰以前,奔雷十八骑的名号在江湖上知道的实在是不怎么可观,很多年以后奔雷十八骑横行江湖,世人皆知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想起他们在少室山初出茅庐的第一刀。奔雷十八骑其实和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关系,实际上连雷霆的师父糊涂都从来不知道风雷山庄的存在,也没有听说过奔雷十八骑的名字。金佛巷的最后一站就是一层薄薄的石壁。打破石壁当然是猿百炼的专长了,但我们可以想象糊涂在适当的程度上学一下铸师的手艺并不是太困难。于是石壁破碎之后,糊涂就终于有一次看到了苍穹,看到了山林,也看到了这十八骑。 106雷夫人 一〇六 雷夫人 雷夫人(一) 奔雷十八骑并没有见过糊涂,但他们却绝对听过糊涂,他们有可能还不一定能够根据雷霆以前的一些描述知道糊涂,因为糊涂看起来和一个正常人并不是有太大的区别,但他们却一定能够看出厨神乐师雷逸峰。所以他们的加盟变得很合情合理,他们的功夫都是雷霆所传授,这样算起来的话,糊涂就是师祖了。为师祖看门,最多不过是累并快乐着。 不过最不应该出现的,却是我们很久都没有见过的一个人了。金蚁宫覆灭,飞鱼岛沉默,她也在那一役中失去了踪迹,但真正了解金蚁宫,了解当时那一段历史的人都会认同,她确确实实是江湖中最为成功的女中枭雄,无论是她的智谋、武功还是气度,居然都在当世须眉之上。不过很少有人知道,她其实也会犯错,而且这个错误导致了她的坠落,感情似乎是她唯一的弱点。 现在她正柔情看着她的弱点,为他抹去脸上淡淡的伤痕。雷逸峰看着她没有说话,眼神却终于是醉人的。一个寂寞而多情的美女帝王,一个伤心羁旅的孤独浪客,在相遇后经历了多年的忍耐,却在飞鱼岛的一片火海之后成就了迟来的温柔。谁能想得到,这位女中豪杰会安于平静,放下了她的所有,全心全意去用她珍守多年的慰她迟来的男人。在安静了很久之后,雷逸峰忽然得到了关于雷霆的消息,雷逸峰要离开的时候,赵嫣然就默默地跟在她的左右,默默地找到这间小小的房间,默默地等待他的回来。 楚迎风同样的能够感受这温柔,看着这两人,他忽然想起他那喜欢过两个女孩,星眸当然已经离开了他,她喜欢别人称呼她为雷夫人,而云雾却一直都不离不弃的在他的身边,一直等到她要的幸福。可惜幸福似乎太过短暂,他们成为夫妇的那一天,居然就是金蚁宫覆亡的那一天。他的女孩现在仍然在为金蚁宫的重振而努力,她现在一定还在东皇帝庄吧,司空飞雪需要她来看着玉凰天,那个老女人远远没有她应该有的坚定。冷月无声,她也在荆州思念着我吗?楚迎风的脸上不自禁的浮现出温柔。他并不知道,现在的荆州城内,东皇帝庄已经只剩下一堆瓦砾。这间小屋之内,三个人一言不发,都享受着自己的温柔,而隔壁的一间房子之内,却是一番慌张。一张草草铺就的小床之上,乐师与厨神早已昏迷,盘膝端坐,糊涂坐在两人背后,双手按住两人后心,头上白气袅然升腾。金佛巷中,两人身受重伤,都是内俯重创,命悬一线,糊涂以上乘内力输入两人体内,保住两人性命。十方武者之中,糊涂、乐师、戴三娘、司空飘雪、雷奇峰五人都是胡大先生的弟子,内力同出一脉。厨神姬三味并非胡大先生正式弟子,但内家的修为却是源自胡大先生。戴三娘学的也是胡大先生一派,但她的内力走的是阴柔迅烈之道,全然不同于她四位师兄弟的阳刚内力,而魏须武的武功却是完颜纵横的升鹤道,青灵飘逸有余,浩正醇和不足,是以这两人虽然有心,却无力施救。 回到原来的那个房间,赵嫣然的目光转移到了楚迎风的身上,依然温柔,楚迎风低下头,却猛然扑进赵嫣然的怀中,他本是铁骨铮铮的男儿,却居然忍不住放声大哭。赵嫣然淡淡抚摸他凌乱的头发,叹道:“孩子,这些日子,你一定受了很多的委屈。”楚迎风长泣道:“师父,孩儿不委屈,孩儿怎能不委屈!金蚁宫被毁,兄弟们相继凋零,当年数万人的金蚁宫,如今居然只剩下区区二十三人,二十三人!孩儿要重振金蚁宫,孩儿要报仇,为了报仇,孩儿假冒别人的身份,孩儿暗计偷袭对手,孩儿处处处心积虑置那么些英雄人物于死地!孩儿为了报仇,就连星眸的幸福都不顾了,孩儿一直都在用卑贱无耻的方法陷害雷霆。就连云舞,就连云舞都不得不听从司空飞雪的安排,在东皇帝庄之中,监视一个老妇人!” 赵嫣然长叹道:“金蚁宫覆亡,潜龙岛沉没,往事如烟呀……孩子,你们受苦了,你这么高傲的性子,居然能够做出这些事情,孩子,这仇恨的力量当真是强大呀。”楚迎风抬起头来,擦干眼泪,忽然跪下道:“师父,请师父出山,重振金蚁宫!为死难的兄弟报仇!”赵嫣然淡淡道:“报仇?为师已经放下了仇恨,可它却没有忘了为师,金蚁宫覆亡了,就覆亡吧,就烟去吧,为师厌倦了这些争端,为师只想放下以前的所有,开始自己的生活。[]何况我就是真的想保凑,也有心无力。” 楚迎风惊道:“师父,你说什么!你放手不管,那金蚁宫的莫大仇恨,难道就让弟子一人去报?”赵嫣然遥看窗外,摇头道:“孩子,为师知道你想报仇,男子汉大丈夫,有仇必报,你想要去报仇,为师不会阻拦你,你已经尽得了我的真传,没有了我,你一样可以报仇。”楚迎风一愣,随即站起,指着雷逸峰,恨恨道:“若要报仇,就先从这个人开始,若不是他叛教,金蚁宫防卫森严,怎会落败?”雷逸峰却仿佛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只是默默地看着赵嫣然。 赵嫣然淡淡笑道:“你说错了一句话,他没有叛教,因为他从来都不是教中的人,他进入金蚁宫的目的,就是为了接应他哥哥雷奇峰。唉,这个雷逸峰真不是个东西,可师父现在已经是他的人了,虽然想恨他,却纵是恨不起来。迎风,你恨他的话,就找他报仇吧。” 楚迎风又是一愣,说道:“师父,我找他报仇,你不会阻我?”赵嫣然看着雷逸峰,笑道:“又有什么办法,我的男人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当然不会倚靠别人了。我只是他的妻子,我有了什么委屈,他当然会保护我,可他,他骄傲得很,决不会要一个女人保护他的。” 楚迎风长叹一声,只觉得自己的师父仿佛完全是另一个人了,现在她已经嫁人了,再也不复当年的女皇风采了。他恨恨盯着雷逸峰,“他既然已经娶了师父,我就是杀了他,师父也会不高兴,那我要杀糊涂、杀姬三味、杀雷霆,师父又会不会阻我?” 赵嫣然微笑道:“大家都是江湖人,就是素不相识,也一样可以互相挑战,你要找他们动手,又关我什么事?只要你是堂堂正正杀了他们,为金蚁宫的兄弟们报仇,为师只会高兴,哪里会反对?”楚迎风脸上一喜,随即皱眉道:“堂堂正正?”赵嫣然点头道:“怎么了?你难道没有信心?这些人虽然都是当世高手,你也未必就不如他们,就算是不如他们,为师胸中所藏,尽数传授给你,看天下还有谁人可以争锋。”她看楚迎风依然皱眉,笑道:“你难道害怕他们倚多为胜?不会,武道者向来是知行合一,武功念道他们这个程度,纵然不是正人君子,也不会是倚多为胜的小人。你堂堂正正的去找他们挑战,将他们一个个杀了,何等爽快。”她侃侃而谈,仿佛雷霆等人并非是灭掉自己门派的大仇人,而不过是武者间的相互挑战。 雷夫人(二) 楚迎风急道:“可是,为了报仇,为了重建金蚁宫,我们都有自己的人物,按照司空飞雪的计划,我们……” 赵嫣然摇头道:“孩子,仇当然要报,可是我们不能因为仇恨而活着,为了仇恨而生活,而放弃自己,而背叛自己,这些都不是人过的日子。你想报仇,师父不会怪你,可是师父不希望你为了报仇而改变自己。我们金蚁宫的楚迎风,是气吞天下的豪杰,不是生活在仇恨之中的怪物!”楚迎风满头大汗,喃喃道:“怪物,怪物。”赵嫣然闭上双眼,缓缓道:“孩子,你一向聪明,这些道理,师父相信你一定会明白的,且说一说,金蚁宫覆灭之后,你们是怎么过的?” 楚迎风从迷惘中缓缓惊醒,坐了下来,“当日金蚁宫被破,岛上弟兄们都乘着船只出逃。可恨糊涂安排的周密,飞鱼岛四周都有战船防卫,最后只有两条大船,四百多兄弟逃了出来。我们这些人四处躲藏,逃避武林盟的搜查,我们分别藏身在八个隐蔽的洞穴中,不见天日,时时刻刻防备着敌人。武林盟找到了其中两个洞穴,杀害了我一百弟兄,自以为赶尽杀绝,这才撤走……我们派人回到飞鱼岛,结果发觉飞鱼岛早已沉没,只剩下一个小岛,几片礁石,我们回不了钓鱼岛,只好杀了一批海盗,占据了他们的巢穴。我们一直在等待十几能够报仇雪恨,这个时机,是司空飞雪带给我们的,他现在又成了新皇帝的大臣。(.)那天她找到了我们,希望我们加入血雨楼,一起报仇雪恨!我答应了他,加入了他的计划。” 赵嫣然冷笑道:“他的计划?司空飞雪,司空飞雪,迎风,你为什么相信司空飞雪?”她只是淡淡一问,楚迎风却完全愣住。他一直都在寻找复仇的机会,司空飞雪难得提供这样的机会,楚迎风立刻与他合作,却从来没有想过,司空飞雪是否值得信任。他讷讷道:“他,他能有什么问题?”赵嫣然冷笑道:“司空飞雪,他从来都不是金蚁宫的人,他从来都只对大金国效忠,而我们金蚁宫,却不一定是大金国的忠臣,至少不是完颜雍的忠臣。迎风,以完颜雍的才干胸襟,他在金蚁宫上九死一生,你以为他会放过金蚁宫?”楚迎风悚然一惊,站起身来,说道:“难道,师父认为,司空飞雪会对金蚁宫不利?” 赵嫣然冷然道:“不是会不会,他早已对金蚁宫不利了。武林盟大举进攻飞鱼岛,我们事先毫不知情,潜龙岛外围的警戒全线失效,这是因为他了。”她向雷逸峰淡淡地看了一眼,雷逸峰冷冷道:“这个是我动的手脚,不错。”赵嫣然微微点头道:“但问题是,按照道理,我们应该在武林盟准备的时候早就知道了,我们的情报网应该会报告我们,可我们完全不知道,我们甚至连第二同盟的成立都不知道,丁不生可没有这个本事呀。”楚迎风惊道:“难道师父认为是司空飞雪搞的鬼?”赵嫣然点头道:“就算我们的情报网出了问题,可他血雨楼的情报网络,却一直都未有受损,他们为什么没有给我们派来一点警报?你应该还记得,长江战败,我们退守金蚁宫,可我们在陆地上面,还留着一队人马,可现在,一个都不剩了。”楚迎风急道:“难道真是他,难道真是他!”他在屋中来回走动,喃喃道:“他率领我们,打了好多胜仗,杀了不少仇人,我以为他是完全可以相信的,可是,可是他原来就没有安过好心!” 赵嫣然点头道:“糊涂等人虽然可恶,终究是两国交战,他们偷袭金蚁宫,也原有道理,可是司空飞雪,可是完颜雍,他们却要自坏长城,却不能容忍我们的存在,同室操戈,相煎何急!迎风,这人的所谓计划,又是什么!” 楚迎风道:“他的计划,他从来都没有把计划完整的告诉我,原来他一直对我有戒心!他的目的,首先,是要杀死或是陷害十方武者和东方苍龙,他们是整个武林的主宰力量,杀了他们,中原武林就元气大伤!这些人中,首先遭殃的是神农一笑和姬三味。司空飞雪武功怪异,他潜入神农架,废了神农一笑的功夫,囚禁神农一笑,还找了神农一笑的孪生弟弟,让他假扮神农一笑。此后更单身一人,废了姬三味的功夫。”此话一出,饶是雷逸峰与赵嫣然见多识广,却也忍不住大惊。赵嫣然惊道:“他竟有这等功夫!他废了姬三味的功夫,为什么不杀了他?他……嗯,他这一手来的漂亮,杀了姬三味固然不错,但将他放逐更好,毁了一个姬三味,却可以用他拴住七弦子与戴三娘,姬三味武功全失,以他的脾气,定然会逃避,定然会自我放逐,这样七弦子和戴三娘都会到处寻找他,就管不上武林中的细微变化了。那么神农一笑呢,为什么又要找一个孪生兄弟代替神农一笑?这里面定然有很大的阴谋……那他让你们做了什么?” 楚迎风道:“他此后又在东海找到了东方苍龙的仇人西城天狼,安排两人决斗,却派出三百个兄弟,围攻东方苍龙,将他格杀。”赵嫣然惊道:“格杀东方苍龙!此人万夫不当,兄弟们伤亡如何?”楚迎风恨恨道:“东方苍龙那人实在太厉害,兄弟们全军覆没!”赵嫣然摇头道:“不可能,武林中再厉害的人,都没有能耐让我金蚁宫三百人全军覆没!其中定然有鬼。但是,迎风,司空飞雪为什么派那三百个人,却没有派你去?难道他不知道你的功夫?他是不是在派人出战之前,就知道这些人会全军覆没?那次大战,他派了血雨楼的人没有?”楚迎风愣在当场,良久,点头道:“他故意让这三百人去送死的!” 雷夫人(三) 赵嫣然缓缓道:“现在十方武者,只有糊涂与猿百炼不在他的计算之内了,司空飞雪是怎么对付这两个人的?”楚迎风道:“猿百炼有勇无谋,并不难对付,司空飞雪说猿百炼其实早就已经在他手心中了,却不知他究竟使的是什么手段。至于糊涂,司空飞雪的主意就是雷霆。中原武林中的人物,除了十方武者与东方苍龙,还有雷霆。司空飞雪设计了这些圈套,诬陷了雷霆,而雷霆有事,糊涂出于师徒之情就定然会出手营救,这样很容易得也给糊涂一个罪名。其实诬陷雷霆是一个连环计谋,首先是司空飞雪假扮雷霆,袭击东皇恨天,本来就可以致他于死命,可这东皇恨天居然还能保住残命。东皇恨天重伤,东皇帝庄就更加理所当然为玉凰天统治。”赵嫣然皱眉道:“玉凰天?天轮教蛰伏数十年,怎么司空飞雪难道也想吃了天轮教?哼,然后武林人物捉拿雷霆的时候,你们的人就趁机让雷霆在少林寺受囚禁,东皇帝庄的人则驻守少林寺中,这样你就有足够的时间,释放凌日轮,对不对?”楚迎风点头道:“师父猜想的全都正确。” 赵嫣然摇头道:“他的计策,定然不止于此,司空飞雪虽然狡猾,气魄却不小,他做这么多事情,不过是报了完颜亮的一点点私仇,虽然害了这些高手,却并未影响到武林的元气,他定然还有更加大的计谋,他费了这么多的心力,那他的真正计划,只怕是足以毁灭整个武林。哼哼,看来好戏,还在后头。只是,还有一人,似乎还没有解决呀,迎风,你还记得那个南宫玉树吗?”楚迎风点头道:“对,按照司空飞雪的计划,几乎每一个人都被解决了,但的确没有解决南宫玉树。他武功身份都不在雷霆之下,司空飞雪不应该没有想到这个人。”楚迎风与南宫玉树两度交锋,乃是平生死敌,楚迎风怎会记不起他?赵嫣然皱眉沉思,只觉得司空飞雪定然有十分恐怖的计划,却看不出任何迹象来。十方武者与东方苍龙被除去,对司空飞雪有什么好处呢?对谁是最有好处的呢?“迎风,以你看来,司空飞雪是个什么人,你与他交情如何?” 楚迎风皱眉道:“第一次见到司空飞雪,是在完颜亮的大帐之中,他对完颜亮忠心耿耿,此后见他,时日其实也并不多,他总是神出鬼没,秘密和我联络,现在这些时日,我都没有见到过他。但是他的武功却很有长进,长江一战之时,他的武功虽然不错,却也并没有太大的艺业,而金蚁宫覆亡之后,他的武功却一天比一天高,进步之快,骇人听闻。”赵嫣然点头道:“那定是《紫剑录》的缘故了。长江兵败,完颜亮丧命,但《紫剑录》却一直都没有找到,想来是他临死之前将《紫剑录》给了司空飞雪。这样的话,姬三味武功全失,就没错了,定然是,《紫剑录》上的百川入海大法。” 赵嫣然皱眉沉思,却只听砰的一声,房间的门板突然之间飞了进来,力道甚大,雷逸峰与楚迎风想都没有想,伸掌将门板震开,却见眼前一花,一个人影飞了进来。那人来得好快,顷刻就冲到床前,怒喝一声,一脚向楚迎风踢了过来,身法迅猛之极。却见白光一闪,雷逸峰冰刀出鞘,指向来人后心。那人不得不闪身避开,楚迎风得保无恙。跟着刀光赫赫,拳响呼呼,雷逸峰与楚迎风两人联手,封住来人动作,那人施展灵巧身姿,在两人手下闪过,退到了一旁,正是戴三娘。这两大高手守城护盾,戴三娘也毫无办法,但这两人就是再快上一倍,也沾不到戴三娘衣角。 戴三娘盯着楚迎风,眼中几乎冒出火来,大吼一声,正要揉身再上,糊涂飞身而进,拦住她到:“师妹,此刻还不是动怒的时候!”戴三娘恨恨道:“死胖子死瘦子都快真死了,老娘叫这小子偿命!”七弦子与姬三味两人都是受伤太重,糊涂以醇正内力都始终是救不醒两人。戴三娘如何还能忍得住,自然是要来找楚迎风偿命来了。糊涂道:“此刻还在险境,何必与他动气,惊动少林和尚,得不偿失!”戴三娘大叫道:“少林寺的秃驴来了,老娘全拿去做驴肝汤!”她急红了眼,挣脱着冲上前去,糊涂为救人内力消耗太大,居然拉不住她。戴三娘动若流星,一晃就到了楚迎风面前,蓬蓬蓬的就踢出了三脚,楚迎风手出如风,一一挡住,哪知戴三娘眉头只是一皱,又踢出三脚,比方才更加快捷,三腿之后又是三腿,之后又是三腿,居然是越来越快,有如狂风暴雨一般。房子太小,许多巧妙的招数都无法使出来,戴三娘踢出了二十四脚,都是前三脚的招数,但只因使得太快,强如楚迎风居然都唯有被动防守。但论到出手之快,向来不是楚迎风的长处,他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自然倍落下风,何况对手之快,乃是武林中的极限?蓬蓬蓬蓬,楚迎风终于防不胜防,连中四腿,撞到墙上。戴三娘狞声扑上,只听赵嫣然淡淡道:“戴三娘,再打下去,我可就没法救活那两个小子了。”戴三娘一惊道:“你可以救人?你是谁?”雷逸峰引着众人来了这里,却从未介绍这个女人。赵嫣然微笑道:“和你一样,都是女人,我是逸峰的妻子。魏大侠,许久不见了。”这时魏须武也赶到门口,正看见赵嫣然,两人相见,都是一愣,却随即心会微笑,金蚁宫中的恩怨纷争,悄然烟去了,正是相逢一笑泯恩仇。 赵嫣然的手很稳,金针就在她稳稳的两根手指之中,缓缓的刺入姬三味唇间“人中穴”。她嘘了一口气,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去。七弦子与姬三味两人身上的四十八针,花费了赵嫣然半个时辰。只是区区施针,居然能够让她满头大汗,当年武功强横的赵嫣然已经不再了,武功全失,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魏须武和楚迎风满腹疑惑,赵嫣然武功全失并不奇怪,失却最后一页的《紫剑录》就不再是财宝,反而是灾难,反而放弃了一身武学的赵嫣然却反而更加轻盈。他们奇怪的只是,赵嫣然什么时候懂得了医术,从前的赵嫣然,从来都不懂得医术。她为两人施针,手法刁奇,绝非一般的医士可及。雷逸峰重出江湖,突然懂得了驯兽术,赵嫣然重新出现,又突然懂得了医术,他们究竟去过什么地方? 众人再探察两人脸色,不由得大是惊奇,受伤的两人,脸色居然慢慢变成了死灰的颜色,仿佛死去一样,戴三娘大惊,伸指到一人鼻前一探,大惊道:“什么,怎么回事!”两人不但脸色仿如死人,居然呼吸停止,明明已经死去。她手指发颤,居然说不出话来,赵嫣然淡淡道:“不用慌张,我不是医生,也救不了他们两人,我只不过凑巧懂得一套假死的法子,让他们的身体暂时停留在现在的状态。放心,他们已经是死人了,所以三天之内,他们都是死不了了。”戴三娘长长疏了口气,随即问道:“三天,不过三天,那三天之后又当如何?”赵嫣然笑道:“何必等上三天?中土武林的情况我知道的并不是太多,但是我却从没听过神农一笑救人需要三天时间。” 雷夫人(四) “神农一笑”四字对寻医问药之人来说,当真是有如半天惊雷,戴三娘顿住,急道:“什么?神农一笑现在何处?”赵嫣然淡淡笑道:“今日群兽涌入少林寺,庙中的和尚都东逃西窜,但偏偏过了半天,又来了一个叫做神农一笑的人,突然发了几声啸,居然救将满山的猛虎野兽给惊跑了,那人带着他老婆入寺之前,我倒是隔着窗子,远远的看了一眼,稍稍的见识到了武林第一美男子的风采。 众人喜色雷动,戴三娘大喜之下,主见全无,糊涂大喜道:“好,我就先上山一次,见一下神农兄。少林寺的人暂时不会搜查这里,这三间房子,至少在天亮之前是安全的。师妹,你要趁天黑将他们两人带下山去。魏先生……”魏须武抱拳道:“糊涂先生请放心,魏须武自当协助一切。” 赵嫣然淡淡道:“这些都是他们中土武林人物的事情,都与我无关,迎风,你先随我离开这里,司空飞雪定然有很大的阴谋,我想要和你好好的谈一下。”她又看着雷逸峰,等待他的决定。 雷逸峰冷冷道:“霆儿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我先和他们一起。嫣然,你先一个人回去吧。”赵嫣然颔首一笑,温言道:“我自然听你的了。迎风,我们走吧。”楚迎风点头答应,两人不再理会众人,飘飘然离开小屋。黑天之下,但见她白裙飘飘,摇曳之间,隐入黑暗之中。 107你好 一〇七 你好 你好(一) 少室山中,厨神乐师生死茫茫,少林寺外,雷霆等人却平平安安,奔骏千程,带着三人风驰而过,黎明时空,三人已经离开南少林几近百里,到了一处小镇,在一家客栈之中享用早餐。[.超多好看小说]此时天色尚早,城中居民都在熟睡,雷霆却将店里的厨子小二统统吵醒,整治了一大桌酒菜,三人侵晨便开吃,香气四溢。却听一只野狗大声狂吠,朝三人冲了过来,也不知是心仪桌下的那块骨头,雷霆心中叫好,只待一脚踢死野狗,昨天还在少林寺礼佛,天明就能狗腿开荤。却听风满楼一声冷笑,淡淡朝哪知野狗一看,哪知野狗一声惊叫,居然四肢发抖,屁滚尿流,呜呜哀嚎,倒在地上,风满楼淡淡转开目光,那只野狗居然还躺在地上簌簌发抖。过了好半天才哆哆嗦嗦的爬出了客栈。 雷霆大是失望,叹了口气,风满楼笑道:“老雷你食指大动,莫非想请狗兄入锅洗澡?”雷霆摇头叹道:“本来好好的,哪知你多事吓它,那只狗肝胆俱裂,遍体发臭,还怎么吃?”星眸看着风满楼,奇道:“老风呀老风,你好像张得也不是很恐怖。”风满楼笑道:“那是,至少比老雷要英俊很多了。”星眸笑道:“你好像也不是很凶恶。”风满楼嘻嘻道:“本公子热爱和平,向来对人很好。”雷霆大点其头道:“尤其是对女孩非常之好。”星眸点头道:“少林寺中的那些猛兽,看起来似乎并非天然就有的。”风满楼笑道:“放心,那可不是我召唤的,我虽然可以命令虎豹猛兽,但却从来都不知道那些蛇虫毒物在想什么。”雷霆却思索道:“我曾经见过一人,不但可以指挥猛兽,更能命令飞禽,蛇虫毒物都能轻易号令。我很小的时候见过那个人,不过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他想起了少年时遇见蒋敏时的镜头。 风满楼诧异道:“原来江湖上还有人也懂得这门法术。我向来不懂这些门道,但是在我家附近的一条村子里,据说有一个人,也能够命令野兽,却不知能够连毒虫都命令了。”星眸摇头道:“可是你命令那些虎豹的时候,并没有用什么法术,它们好像天生都怕你。好像你天生就能驾驭它们似的。” 风满楼淡淡一笑,喝下一杯酒,说道:“你想搞明白的,估计还不止这一点吧。”星眸叹道:“我却是很感兴趣,虽然我们一直都知道你,但你总是像迷雾一样,都看不清楚。”风满楼长叹一声,转向雷霆,“老雷,我们认识有很多年了吧?”雷霆皱眉想了想,点头道:“好像有两三年了。”风满楼笑道:“都有这么长了?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好像是在嘻哈道人的宴会上,那天是他生日,他邀请一众朋友赴宴。我们都是席上客人。对了,那个嘻哈道人不算是江湖道上的人,他请的都是朋友,你是他什么朋友?”雷霆大笑道:“我当时初出江湖,到处惹是生非,我遇上嘻哈道人,还不是因为他的胡子,实在是太漂亮了。他这么矮小猥琐的一个老头,胡子居然比我的还要威风,你叫我怎么服气?这些小事,说来太长了,你呢?你又是他什么朋友?”风满楼得意洋洋道:“我和他是学术上的朋友,这个嘻哈道人没事想写一部《约会真经》,四处搜集素材,本公子风流之名天下皆知,自然找上了我了。我好好地在他宴会上做客,结果却遇上你,当真是丢脸之极。”星眸奇道:“你遇上我老公,有什么好丢脸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风满楼苦笑道:“还不是因为这个老雷,居然……唉,那时宴会正进行的痛快淋漓,嘻哈道人正说道他和他第五个女弟子的亲密接触时,你们家的雷霆忽然放了个屁。”星眸一愣,随即“扑哧”笑了出来。风满楼摇头道:“你且不要笑,要知道那个屁放的实在是惊天地,泣鬼神,满席人马都回头来看,这小子居然还大摇大摆,毫不脸红,正襟危坐,仿佛那个屁跟他毫无关系。也是倒运,坐在他旁边的正好是嘻哈道人的女儿,一个美貌惊人的小尼姑。”星眸笑道:“坐着一个尼姑,又和你什么关系?”风满楼叹道:“我当时就正好坐在这个尼姑先生的另一边,这一声屁响,万众瞩目,还以为那个屁是小尼姑放的。小尼姑脸都羞红了,那可恶的老雷,不但不挺身而出,反而朝小尼姑直皱眉头,搞的大家以为那个屁真的是小尼姑放的。(.好看的小说)”星眸嘻嘻大笑,向雷霆看过去,雷霆苦笑道:“夫人不要笑了,那个屁放的实在太过差劲,毫无力道,哪里像是武林高手的作为,我是惭愧非常,羞于承认。”星眸笑道:“可这怎么着也好像不关你老风的事情吧。”风满楼皱眉叹道:“又有什么办法,当时人人都以为小尼姑放了一个屁,这有辱她大家闺秀的声誉,我当下一急,马上站了起来,向小尼姑打躬作揖,大声说道:‘姑娘恕罪,在下有失礼数,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放了一个屁!’我这是天生的怜香惜玉,宁可自己受点委屈。”说到此处,星眸已然笑得直不起腰来。雷霆大是郁闷,笑道:“你何曾受过委屈,承认自己放了一个屁,结果第二天就带着那个尼姑跑了。” 风满楼大笑了几声,忽然沉下了面容,慢慢说道:“老雷,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我都是好朋友了,可是你其实知道我的哪些情况呢?”雷霆一愣,缓缓道:“我好像就知道你是一个酒色狂徒,又同时是一个酒色高手,再者你好像在某些方面消息非常灵通。”风满楼叹了口气,说道:“我一直都没有跟你说清楚,其实是因为,我的身份,一点都不光荣。天下人知道我的家世之后,只怕都会羞于与我来往……我只担心你们一旦知道,也从此不会再将我当成兄弟。”雷霆夫妇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是大感奇怪,雷霆皱眉道:“老风,你不要把气氛搞的太紧张了,你是什么身份,我们怎么会介意?就算你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恶人,雷霆也当你是朋友。” 风满楼淡淡一笑,缓缓道:“那如果我甚至连人都不是呢?” 你好(二) 这句话也许实在是太突兀了,雷霆夫妇一下子全都愣住,风满楼缓缓道:“长江一战,我们相遇的那天晚上,你们也看到了我发疯的情况吧。”雷霆夫妇缓缓点头,那日明月高悬,山河恬静,风满楼却在半夜时分独自出门,走上高山,迎风狂啸,君临虎豹。当日雷霆与星眸都曾尾随上山,亲眼目睹,风满楼神色狰狞,身体更有异变,山间猛兽见到风满楼,却宛如猎狗见到主人,服服帖帖。当时风满楼神志全失,星眸都几乎命丧他手,更变得神勇非常,雷霆都无法将他制服。最终星眸将他打晕,带回客栈,第二天醒来时他又变成了那个狂放不羁的风满楼,对当晚之事似乎是毫无记忆。 风满楼苦苦一笑,说道:“我醒来之后,确实不知道自己做过了什么,但我却知道我每个月圆的晚上会做什么。月圆之夜,我就会沉沉睡去,变成一只嗜血的野兽,一头驾临于所有猛兽之上的野兽!你们也看见了,这样的野兽,还算是人吗?所以我每到月圆之夜,总要在神志还没有全部丧失之前,离开任何人,走到森林里面,和野兽们待在一起。”他重重喝下一口酒,“这样的生物,你们以前见过吗?”他猛地撕开胸前的衣服,露出胸膛,冷冷道:“这条伤疤,雷霆你见过吗?”他的胸口有短短的一条伤疤,是旁人用剑刺出来的痕迹,这一剑正好刺在心口处,中剑的深度看来,更是前胸通后背,心脏都早已被贯穿了。雷霆看着这道剑伤,惊道:“是南宫玉树的剑法,这……”风满楼点头道:“南宫玉树当真是好剑法,一剑穿心,不可能还能生还。当日我正在与不知哪家姑娘私会,他却以为我是名满天,给了我这一剑,取走了‘暗器’。”雷霆大惊道:“取走‘暗器’……杀名满天的人是你?”风满楼点头道:“名满天作恶多端,我自然要除了他。他的功夫稀松平常,还不死在我的手上?”雷霆恍然大悟,当日名满天为自己重伤,却还留住了性命,顷刻间却突遭横死,原来是死在风满楼的手上。风满楼淡淡道:“南宫玉树这一剑,直接刺穿了心脏,而我却居然没死,居然还活了过来,你说我还算不算是个活人?”星眸惊诧道:“难道,你的心脏是长在右边?”风满楼摇头痛苦道:“那一剑明明刺穿了我的心脏,我居然没有死去,我居然又活了,在我痊愈的一个月中,我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我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风满楼长长一声苦笑,“以天生本领,震慑猛兽,拥有这种能力的人,除我之外,你们可曾听过?”雷霆一惊,说道:“你是说铸师猿百炼?”风满楼点头道:“铸师猿百炼,你又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雷霆踌躇道:“我平生只见过他一面……他的长相,与野兽无异,但他却是一个难得的君子。”风满楼淡淡道:“但是你们知道他的身世吗?”他缓缓看着两人迷茫的脸,“他和我一样,他也不能算是人类。当年天轮教横行天下的时候,来生堡内的大幽王与少林寺前任方丈同归于尽,但他的实验品却留存了下来。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妄想自己能够创造生命,他想证明人类不是时间唯一的灵长。他担任护法的二十多年间,他一直都实行着一个创造新物种的计划。在日光城暗无天日的地堡之中,他让自己的女性教徒,和千奇百怪的野兽杂交,期待着那些女人能够怀胎,好从那些教徒的肚子里,寻找最新的生物。”他缓缓道来,雷霆夫妇却听得满头大汗,漆黑的地堡之中,那些纯洁的少女,却要将自己奉献给狰狞爪牙的野兽,这是何等的地狱与荒诞。 风满楼缓缓道:“本来人类与动物杂交,是不可能生出后代的,纵然是有,也不可能拥有智慧。但上万次的实验,却总有成功的可能,大幽王最终收获了四个新物种。他们都是人猿与人类的产物,拥有着人类的四肢和野兽的外貌。这及其偶然得到的四个生物,只有一个拥有着人类的智慧与情感,只有一个,才是暴兽完美的实验产品。他的父亲是猿猴中的王者,他的母亲是智慧的化身,他拥有着父亲先天狂暴的血统,同时也享受到了母亲智慧的传承。这个新的生物,是以来生堡‘血兽’的乳汁存活下来的,甚至拥有超越人类的能量,他天生地成为了世间所有野兽的王者,拥有调动和召唤他们的力量。暴兽给他的名字,叫做万兽王,这不是一个真正的名字。大幽王对自己的实验品极尽关心,他要证明这种野兽的杂种能够拥有超过常人的学识风度,所以万兽王在来生堡的十四年,得到了甚至超过皇帝的教育,成为一个拥有着野兽的面孔,却胸中怀有广博学识的生物。他的名字一直都是万兽王,直到多年后,来生堡大战。胡大先生率领的武林盟大军攻陷日光城,在那万兽宫中,万兽王得到了他的名字,少林方丈碎玉大师在临死之前,给他取名‘猿百炼’。” 虽然雷霆夫妇早已知道万兽王应该就是猿百炼,但他们还是不得不感到一丝诧异。良久,雷霆问道:“后来呢?”风满楼冷然道:“后来?后来猿百炼被东皇定天收服,进入了东皇帝庄,学到了一身功夫,却永远无法得到东皇帝庄的真正重视,他最后终于愤然离开东皇帝庄,与先前的历史割离。他踏足江湖,浪荡数载,最后定居无量山下,创立铸剑山庄,娶妻生子。很老套的故事了。”但猿百炼的故事绝对不会老套,身为半兽人,他如何从自我放逐之中解脱过来,如何捡起人类的身份,又是如何战胜偏见,追逐身为人类的幸福,这些都不可能是一个老套的事情。 但那已经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你好(三) “那么你呢?这个故事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风满楼脸上混合着痛苦,“猿百炼是半兽之躯,他也会在每个月的月圆之夜变成真正的野兽……一个野兽与人类的混合体,本来不该有生育的能力,可他偏偏生下了后代,而他的后代,更偏偏也和他一样,是人类躯体之中的野兽!” “那个野兽就是你,对吗?”雷霆觉得自己问话问得很没有水平,但他找不到别的话来说,谁能想到,丑陋至极的猿百炼,他的儿子会像风满楼这样的英俊。对,风满楼是猿百练的儿子,正是为了这个儿子,猿百练才走出铸剑山庄,才能够救得东方苍龙等人得性命,才能够及时参加一年前得那场长江保卫战。而正是因为他与风满楼重遇,才会发现自己的儿子还活着,才会放过南宫玉树! 风满楼长笑道:“不错,我就是那个杂种,我就是那个杂种!”他长身而起,仿佛他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这时到客栈吃饭的人已经很多了,本来他们坐在楼层一角,说什么众人都听不见,但风满楼一声长笑,却让人人都听到了,向三人看了过来。 雷霆霍然而起,紧紧抓住风满楼的手,大声道:“老风……来,我们干一杯!”他拿起酒杯,风满楼冷笑道:“老雷,我可不是个人呀!”雷霆骂道:“老子知道!干杯!”他没有费话,只是将酒杯伸了出来,风满楼胸口起伏,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大笑道:“好,干杯!”两人都是一饮而尽,饮罢放声大笑。 雷霆大笑声中将酒杯向地上一掷,酒杯砰的一声击穿地板,深深陷进土中,他看着盯着他们的众位食客,大声喝道:“你们看什么!”这声音好似半天惊雷,众食客都吓得脸上变色,哪里敢再看?雷霆哈哈大笑道:“大家都不要怕,你们说,我这老弟看起来够不够英俊!”他声音有如霹雳众人只怕吓得全身酥软,纷纷道:“英俊、英俊……”别说风满楼看起来已经是非常的英俊了,纵然他长得愧对全体人类,也定然会大喊“英俊”。雷霆一声长笑,右手虚探,一个矮胖食客莫名其妙的飞到他手里,雷霆一手抓住他,大笑道:“你说,我老弟这么英俊,你为什么不把你的女儿嫁给他?”他豪气大发,神气十足,身子有如铁塔一般,提起食客如提小儿,那食客愁眉苦脸,哀求道:“可是英雄,小人没有女儿呀。”雷霆大骂道:“有没有搞错!看你的年纪,难道还没有娶妻生子!”那食客苦着脸道:“小人虽然娶了两门太太,可是小人生了六个,都是男儿呀。”雷霆大叫道:“妈的,你这人,居然不生女儿,是何居心!”随手将他抛出客栈之外,那人落地倒也未曾摔痛,哼哼唧唧地走了,满堂食客哪里还敢留恋,顷刻之间走得一干二净,雷霆与风满楼哈哈大笑,痛快把盏,店小二都缩在一旁,哪里有人出来放屁? 风满楼放声大笑,抓起一个酒壶,大口畅饮,男人之间,何须废话? 星眸眨了眨眼睛,说道:“猿百炼何等人物,你身为他的儿子,应该声名赫赫,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风满楼一杯醇酒放在嘴边,听着愣了一下,慢慢放下酒杯,缓缓道:“因为他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因为他恨我……”他的脸上渐渐变得悲哀,“而且我也恨他。他恨我,因为我害死了他最爱的女人,我的母亲,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哼,哼,要生下我这样的一个怪胎,应该很困难吧,应该很要命吧……我恨他,我恨他为什么是一头野兽,所以我也是一头野兽,我……铸剑山庄很大,很大,里面有三百人,都是他手下的铸剑师,每年出产的兵器都能装备整个军队,他每天都躲在那个兵工厂之中,从来都不愿意见我,他也从来都不对别人说,他有我这样一个儿子……我也以为他真的恨我,所以我从来就不听话,从来就到处闯荡,从来就玩世不恭。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原来他很关心我,很关心我,那次我差点死在南宫玉树的手上,他以为我真的死了,山庄的人说,他那天发疯似的离开山庄,到处去搜寻我的消息。那天晚上,他投宿住店,居然就在我的隔壁,我听见他夜半梦回,叫我的名字,原来他心里,是很关心我的……老头子总是把什么都藏起来,他以为我不知道。”风满楼缓缓说着,忽然大笑起来,端起一杯不知道是谁的酒,大口地灌了进去。 雷霆不知道说什么好,父亲的关怀,他享受到的也并不多,雷奇峰与他其实仅仅只是见过两次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正在死亡的边缘,第二次见面的时候,雷奇峰正在死亡的边缘。 良久,星眸叹了口气,“我见过你的父亲,他应该不是那中把事情都写在脸上的男人你父亲还好吗?”她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风满楼凄然长笑,“老雷,你以为,如果我父亲好端端的,他会在一旁看你被人关起来,自己什么都不做吗?” 你好(四) 少林寺很大,其实少林寺的地产很大,如果苦痴改行做房地产,他早就发财了。“归云山庄”算是在少林寺的地界,虽然我们可以肯定,归云山庄的地契肯定还是会在庄主的手里。 如果你认为“归云山庄”是什么武林世家,那你就错了,归云山庄准确地来说是一个小小的别墅,是一个叫做张维的大官建起来给他的住的。当然,的意思,通常不是,通常都是三奶四奶或是五奶,这虽然很有研究的价值,却与我们的故事没有关系。 也与糊涂没有关系。 归云山庄地盘还不小,而且这个山庄周围都是山林,再没有其他人。甚至归云山庄之内也不会有其他人。这个山庄是糊涂刚刚买下的,糊涂最近从这位的老公那里借来了很大一笔钱,于是的老公开始感觉到经济压力,为了帮助他缓解压力,糊涂用了一点钱,把这个山庄买了下来。 但这却是一个建造的很坚固的别墅,山庄靠山而立,两面环水,唯一的通道是通往大门的一条崎岖小道,视力不是很好的人都很难发现这个别墅。这个大官很显然对打猎很有兴趣,整个别墅修建的有如一座城堡。 走向山庄的路上,神农一笑和蒋婕还在闭目沉思,姬三味和七弦子的伤势很严重,但要将他们救活并不算是太困难的事情,姬三味内功全失,对伤痛都难以抵抗,两人倒是需要花费很多的心力。但最让他们诧异的,却是那套假死的针灸术,并不是因为这套针灸术是如此的巧妙,如此的神奇,而是因为这套针灸术是神农一笑发明的!神农一笑发明的东西,赵嫣然怎么会知道? 在另外两匹并驾的大马上,糊涂同样在询问赵嫣然,雷逸峰的话非常简洁,所以糊涂很快就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很多事情。 “到最后,她还是失去了全部的功力,三十年的苦练付诸流水,但是她毕竟得到了她想要的人生。”雷逸峰缓缓地说着,好像是说给自己听,“她已经是另外的一个人了,从前的一切,都和嫣然再也没有关系。” 糊涂用心地听着,同时惊讶于这位女中豪杰惊人的转变,“我以前虽然没有见过她,但是我一直都将她看作是一个恐怖的敌人。飞鱼岛一役,我们突然袭击,以三倍的兵力进攻金蚁宫,直接切断了他们的指挥系统,但金蚁宫众各自为阵,居然依然能够给第二同盟强大的打击,能够练出这样的兵士,她的确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雷逸峰淡淡点头,心中泛起一股温柔,只听糊涂遥指渐渐接近的归云山庄,说道:“师妹和魏先生他们现在就在那座别墅之中。”他看着别墅最高点迎风招展的黄色旗帜,喜道:“这个信号,师妹他们都在,都安全的到达了。”雷逸峰道:“你倒会选地方……你当初买这个房子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会有人需要疗伤?”糊涂摇头道:“当初我买下这个地方,却是因为有几个人需要藏在这里面,免得让武林上的人士找到。”雷逸峰奇道:“那是什么人?” 四人骑到了别墅的大门之前,停了下来,糊涂长啸一声,大门后一人作啸作答。糊涂道:“你马上就会见到他们了,都是我从丐帮带出来的人,一个是以前霆儿死去活来的那个金国公主,一个是丐帮战火雷的孙女,一个,哦,你应该会认识,她是你当年的同窗,也是昆仑派的高足,是丐帮东长老,南宫长万的妻子,龙香。” 大门缓缓打开,一人大喜道:“你们都回来了!三娘都快急死了,神农先生,你们也来了,糊……”她忽然在震惊中顿住声音,她的声音很清脆,一如当年,轻轻地将雷逸峰带上了昆仑山雪花灿烂的山峰之上。 世界有时候会变得非常的荒诞,非常的不可思议,三个时辰之前,雷逸峰离开他温存的妻子,三个时辰之后,雷逸峰却遇上了很多年前那个狠心的女孩。两人同时呆住,呆呆地看着对方,忽然之间有好多话想说给对方听,却又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绝望的让词语淹没胸膛,淹没咽喉,淹没一生。 又见面了,又见面了,但是见面又能怎样?八年前雷逸峰见到龙香,那是十年生死两茫茫,纵然生死茫茫,纵然相对无言,却依然可以白头断肠,却依然可以在对方的心里刻下那道伤疤。可是现在呢?杀父之仇仿佛是一道墙,隔在两个人之间,而当年的计划最终大白天下后,墙倒塌了,留下来的却是一道鸿沟。当你在墙的那一边,我依然能够隔着石块听到你的心跳,但当墙变成了鸿沟,我却连伤害你的资格都没有! “你好。” 你好?你好?二十年的牵挂,二十年的伤痛,就是这一句你好?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因为你有了他因为我有了她,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荒诞!为什么不让我就这样痛苦地想着你,为什么要让我们再相遇!命运的捉弄,是不是总是这么讽刺? “你好。” 108魔音 一〇八 魔音 魔音(一) 归云庄内,神农一笑皱着眉头,查看完两人的伤势,信手开出一张方子。(.好看的小说)“这样沉重的内伤,如果没有遇上我,多半挂掉。这个照这个方子抓药。”糊涂看了看,随即奇道:“当归二斤,伏菱十二斤,这……这些药加起来有足足上百斤,是吃药还是开药房?”戴三娘也惊道:“这么多的药,吃也要吃一年呀。”神农一笑摇头道:“错,这些药就是今天用的。所有的药分成两分,都给我倒在最大的澡盆里面,加上水之后,不断的煮。记住,每个澡盆,都要至少容纳两个人。”糊涂一愣,随即恍然道:“神农你是想做药浴?”神农一笑点头道:“要想治他们两人的伤,唯有如此内外夹攻,到时候不但以草药为他们沐浴,更要同时由当世一流的内功高手为他们打通血脉!”糊涂满面喜色,点头道:“好,药并不困难,在这里的有的是高手!” 这里的人并不少,现在我们来到了归云庄内最大的一间房子,归云庄所有的活人都在里面。糊涂与戴三娘焦急站立,神农一笑则与蒋婕坐在一旁,成竹在胸,房间的另一边,雷逸峰与龙香呆呆地坐着,他们很久都没有和任何人说一句话,他们已经把自己弄丢很久了。魏须武依然离众人很远,他的行为现在越来越像当年的完颜纵横。而在房子远一点的地方,风铃和完颜沁站在一起,看着众人。她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她们都应当在丐帮的。她们的脸上,又怎会有同样的落寞?南宫玉树一如往日的冷淡,让风铃伤心,金蚁宫攻陷之后,他居然比往日更加的冷淡,更加的孤傲,更加的有如死神,更加的对风铃毫不理睬。而完颜沁呢?她应该是高兴的,毕竟,他的霆哥哥将她从东皇帝庄之中救了出来,甚至他答应会给他幸福。但现在呢,霆哥哥又在何处?江湖上传言甚广,雷霆贪图金国公主的美色,与东皇帝庄结怨,现在生死不知。好像霆哥哥为我闯了很大的祸,现在身在危险之中呢。但是沁儿却又有点开心,他是那么的英雄,为了我,他再大的祸都愿意闯。 糊涂拿起药方,“好,神农兄,马上按你的要求去准备。”神农一笑奇道:“马上?这些药可不少,你要到哪里去抓?”最近的药店也要两个时辰。糊涂笑道:“这就叫做上苍佑人,你要的所有的药,都能在这里弄到。”他大笑声中出门而去。神农一笑奇道:“这里难道曾经是一个药店?”戴三娘满面喜色,“就算是药房,也不一定有如此多的药材。当日我们买下这个所在的时候,早就在房子之中储藏好了足够的药材,无论是什么中类的草药,我们都一律准备了二十斤。” 神农一笑一惊,“每种药材二十斤,你们准备改行?”戴三娘摇头道:“我们找到这个所在,就是为了能够在这里配置一种解药,而且是很多解药,因为我们相信,天下需要这种解药的人,绝对很多。”她将目光转向了龙香。“龙家妹子,我们一直都在等着神农先生,现在他就在这里。” 龙香从思索中惊醒,她看了看众人,随即醒悟道:“神农先生,我一定中了一种很奇怪的毒,天下中毒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人。”她将目光转移到戴三娘身上。戴三娘轻轻点头,走到一张书机上,从中取出了一根短短的洞箫,向龙香低声道:“龙香妹子,得罪了。”手按洞箫,轻轻吹奏,其音低婉,忽然声调变得高昂,变得尖锐,甚是刺耳。这等声音毫无乐律,若是让七弦子听到,非活活气死不可。这声音在旁人而言,最多不过是很难听很刺耳而已,但在龙香而言,却仿佛催命魔音,她脸色猛地变得煞白,顷刻之间手脚颤抖,从椅子上滚了下来。雷逸峰一惊,伸手就要去扶,却猛然震住,再回过神来,龙香已被风铃抱住。龙香长大嘴巴,仿佛咽喉被人扼住,头上顷刻之间便满是汗滴,大叫一声,居然昏死过去。众人都是大惊失色,唯有戴三娘、完颜沁、风铃等人却似乎早已习惯。蒋婕箭步上前,握住她手腕,察觉到还好她只是昏迷而已,随即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神农一笑脸上变色道:“这,这是一种什么毒,只是用音波,就能引起毒发!” “这种毒,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中的,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自己中了毒。”龙香已然醒来,脸色还是虚弱,“当日在神农架,大哥中了‘杀身成仁’的剧毒,战死沙场,但我却一直都不明白,大哥究竟是怎么中的毒,以大哥的武功,任何人潜入他三丈之内,他都能清清楚楚地知道。不管是什么剧毒,总还是要有下毒的方法才行。而我忽然醒悟,能给大哥下毒的机会,只有一个,就是神农先生你的针灸!当时为大哥治伤的针灸,是唯一给他投毒的机会。” 神农一笑点头道:“确实不错,东方苍龙中毒,我想来想去,问题似乎只能出在针灸上面。但就算是在针灸时下毒,毒究竟在哪里?我的金针,都是收拾的完好的……药!我的药!”他忽然大声道:“我浸泡金针的药水!” 龙香点头道:“当时神农架的人并不多,能够为大哥投毒的人,也并不多。我、霆儿、星眸、沁儿、神农先生夫妇、南宫长万、黄天荡,以及炼山东。”她缓缓道来,众人却都听得惊心动魄,她的怀疑对象不但有自己的战友,有自己的丈夫儿子,甚至连自己都包括了。她没有任何人可以信任! 龙香缓缓道:“我没有任何人可以信任,包括我自己!”蒋婕道:“但是霆儿、沁儿他们这些人,都不会有可能呀,何况炼山东已经死了!” 龙香摇头道:“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很小心翼翼,观察着每个人。那天晚上,我半夜惊醒,发觉有人在半夜行动,那人穿着夜行衣,黑巾蒙住头脸,只露出两只眼睛。我偷偷跟着他,那人穿过竹林,上了高山,轻功身法一流。他在山顶来回走动,仿佛在等什么人,我不敢惊动他,藏身在一块巨石后面。过了三更,忽然听到一个脚步声,一个人慢慢走了上来,那人我从未见过,年近中年,月光之下,长相居然很英俊。黑衣人见了他,长叹一声,扯下脸上黑布,说道:‘你终于来了。’黑衣人的声音很苍老,而且很熟悉,他居然曾经是我的战友,他甚至我的老师,他明明已经死了。” 龙香一字一顿道:“他的名字叫做‘炼山东’。” 魔音(二) 炼山东!炼山东不是在神农架一战中已经身亡了吗?他为什么没有死,他深夜会客,又是为了什么? “我看到炼山东时,几乎惊讶地叫了出来,但我马上想到其中定然有重大阴谋,我强忍惊奇,留神倾听。那个中年人点头说道:‘神农架的事情,你做得很好。东方苍龙在神农架中毒,你有很大的施毒的嫌疑,大家很容易发现是你下的毒,所以我才决定让你假死一次。现在我的计划一定会起作用,现在丐帮的那些人一定都在互相怀疑,看是谁对东方苍龙下的毒。哼哼,就让他们狗咬狗。现下你已经死了,不能再在江湖上行走了。也不用再潜伏君山了。丐帮中的那些人,都中毒了吗?’炼山东一阵迟疑,缓缓说道:‘在下都已经将一切办妥,丐帮新设的几个长老,都已经中毒无疑。只需要乐声一响,他们都会顷刻间命丧黄泉。’那个中年人很是满意,说道:‘丐帮的这些长老,现在只怕还在为东方苍龙悲痛,嘿嘿,可惜他们悲之而不鉴之,一样与东方苍龙同样下场。’炼山东脸上阴晴不定,忽然说道:‘司空先生,在下已经按照你的纷付,将一切都做了,先生是否应当依照诺言,放了在下的家眷?’” 众人心中都是一惊,倒是没有想到炼山东就是下毒暗害东方苍龙的凶手,更没有想到他竟是受人要挟。龙香继续道:“那个司空先生忽然大笑道:‘炼山东,你行走江湖多年,难道还是这么幼稚?“魔音”是我司空飞雪整个计划的精华所在,而你却知道一切的秘密,试问我怎么会放过你!’炼山东好像并不吃惊,只是冷冷道:‘果然,我背叛了所有人,你却还是不会放过我!’司空飞雪冷笑道:‘炼山东,你为了自己一条贱命,背叛东方苍龙,对主不忠,对丐帮人众下毒,是为不义,你不忠不义,我杀了你,也是为民除害!’炼山东脸色一沉,恨恨道:‘悔不该一时糊涂!司空飞雪,我的家人,现在,是不是已经……’司空飞雪冷笑道:‘练长老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你说呢?’炼山东长叹一声,猛然一声咆哮,向司空飞雪扑了过去,司空飞雪却不与他缠斗,身子一侧,远远地飞开,冷笑道:‘练长老,就让你再体验一遍“魔音”的厉害!’他从怀中取出短短一支洞箫,放在唇边,轻轻吹奏。他吹奏的声音不大,其中更没有蕴涵伤敌的内功,却马上让我头痛如裂,全身无力,连叫都叫不出来!司空飞雪成竹在胸,可是炼山东却居然丝毫不受影响,大叫一声,一拳打上了司空飞雪的胸膛。” 众人都是“啊”了一声,蒋婕沉思道:“八年前我们曾经见过一次司飞雪,当时的司空飞雪,武功已经很不简单了。”神农一笑点头道:“金人军营中一见,他的武功就算还算不上炉火纯青,也早已远远高出一般的武林高手了。”以司空飞雪的武功,的确不应该被炼山东一拳就打中。 龙香点头道:“确实,司空飞雪不应该如此不济,唯一的原因是,他对‘魔音’太有信心了,他没有想到过‘魔音’居然会出错。那一拳力量十足,就算是司空飞雪也难以抵抗,大叫一声,连退数步。但是高手相争,哪里错的了半步?他尚未回气,炼山东就有如狂雷一般轰了过来,司空飞雪连中五拳,洞箫落地,退到了悬崖边上。炼山东大叫一声,第六拳又轰了过来,哪知司空飞雪已然回气,大喝一声,也是一拳打了过来,两人都是身形一震,平分秋色。”众人都是一叹,心知司空飞雪这一拳扳回劣势,形势就会向他这边倾斜了。当时炼山东手中若是有一把匕首之类的武器,那可就好了。龙香继续道:“我当时很是心焦,只想趁乱将这两人都杀了,但司空飞雪不过短短的一声洞箫,已然让我全身颤抖,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两人斗成一团。司空飞雪摆脱劣势,招数越来越奇特,斗得片刻,更占上风,接下来连续三脚踢了过去,脚法甚是怪异,炼山东双拳挡过了前面两脚,第三脚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挡,正中胸口。这一脚力道好重,炼山东当即吐血重伤,他正待反击,司空飞雪不知如何的又闪到了他身后,一把抓住他大锥穴,将他提了起来。炼山东手脚顿时无力,难以反抗,却听司空飞雪冷冷道:‘练长老,好厉害的功夫!’跟着大口吐出了一口血水。我心中一喜,就想出手取了他的性命,却依然还是无法行动。司空飞雪冷然道:‘练长老,我的“魔音”厉害无比,你为何能够不受影响!’炼山东却一言不发,毫无反应,司空飞雪猛然点头道:‘是了,定是如此!’他大喝一声,手出如风,砰砰砰砰四声,将炼山东四肢骨骼打碎。[]”众人“啊”了一声,龙香继续道:“他将炼山东扔在地上,走到了他的面前。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冷冷道:‘练长老,你为了不受我控制,已经震聋了自己的双耳?’我心道不可能,他若是聋了,如何听得到司空飞雪说话?哪知炼山东大声道:‘不错,我双耳早已震聋,我和你说话,不过是能够看你口型而已!我,我,我,我……呸!’他一口唾沫向司空飞雪吐了过来,这口唾沫居然蕴涵内功,劲道十足,司空飞雪始料不及,没有躲开,这唾沫正中胸口。他大叫一声,胸口鲜血直喷,居然钉着一枚铁钉!司空飞雪大声痛骂,一掌向炼山东击了下来,这一掌来得实在太猛,炼山东惨叫一声,胸口骨骼只怕尽碎,七窍流血。司空飞雪长吸了一口气,忽然大惊道:‘有毒!’他胸口鲜血流出,却都作碧绿颜色!司空飞雪不敢耽搁,运指封住胸口穴道,飞身下山,几个起落,早已不见人影。 司空飞雪离开,我这才慢慢恢复行动能力,从石后走了出来,长剑出鞘,就想杀了这个叛徒。哪知炼山东闭上眼睛,淡淡道:‘龙香,你在这里么?’我大吃一惊,他怎么知道我身在此处?炼山东又缓缓说道:‘龙香,我……我眼前尽是黑色,我看不见了,时日无多,你一定要听我说下去,否则我死不瞑目!我是故意惊醒了你,让你看这一出戏的。龙香,教主之死,是我贪生怕死,下的毒手,我罪有应得,但你千万不要杀我,司空飞雪中毒不深,他不时就会回来,若是发现我死在他人之手,那你们就,就危险了!龙香,你方才听到箫声,是否根本无法动弹?他吹奏的时间不长,否则单是这种箫声,就能让人活活痛死!这种毒叫做“魔音”,不但你已经中毒,就连长万、玉树他们都已经中了毒!你一定很奇怪吧,你们什么时候中的毒,司空飞雪让神农一念假冒神农一笑,目的就是,要他以医仙的名义为武林人士疗伤,他在疗伤的丹药之中,就下了这种奇毒!武林中人在金蚁宫一战中很多人都受了伤,神农一念趁这个时机为众人疗伤,让大家都中了毒!你和长万,都找过神农一念疗伤,是不是?’” 魔音(三) 众人面面相觑,神农一念假冒神农一笑时间并不短,他假冒医仙,武林人士见了他当真就是耗子见了猫,叫他啃树皮就啃树皮,叫他吃稻草就吃稻草,当真是听话得很,神农一念让这些求医的武林人士吞下一两颗毒药,当真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飞鱼岛之战,中原武士有不少人受伤,本来这些人十有八九受的都是小伤,在城镇里面随便找一个大夫都能够治好,但“神农一笑”那段时间出奇的人好,为人治病更是任劳任怨。碰上这种情况,武林中人还不大治特治,有病的治病,没病的治陈年旧伤,连陈年旧伤都没有的就趁机询问延年益寿之道。想来那段时间,这些奇怪的毒药流传的是相当的广。 龙香继续道:“我听了之后,真是吃了一惊,虽然没有见过有人被‘魔音’折磨致死,但方才那份痛苦,确实刻骨铭心。照他的话,丐帮的长老他们都已经中了算计了。炼山东接着说道:‘龙香,方才司空飞雪用洞箫吹了一阵子,你一定也已经亲身感受到了这种剧毒的恐怖之处。’我心中一动,将那根洞箫捡了起来……”她指了一下戴三娘手中的那根洞箫,“那根洞箫制作的颇有一些奇异之处,只听炼山东继续道:‘我百身莫赎,但人之将死,有几句话你一定要听好了,不单是丐帮中的长老,武林中很多的前辈名宿都已经中了这种剧毒,大宋武林危矣,你一定要通知,一定要通知糊涂先生,让他做主,让他为你解毒!你中毒的消息,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司空飞雪做了这么多的安排,一定有他的目的,你若是让他知道了,他一定会提前使用这种剧毒,要,要抓紧时间!龙香,司空飞雪回来没有,你快躲起来,他一定快回来了,你要装得像根本就没有来过,千万不要让他有半分得察觉!!!快躲起来,让他杀了我,杀了我,他以为就没人知道他的秘密了,快,快躲起来!’他随即闭嘴,不再多说一句话。我正要询问,忽然听到几个脚步声,急忙捡起洞箫,依旧藏身起来。不久,只见三个人走了出来,一人正是司空飞雪,另外两人是两个白衣少年。司空飞雪换了一身衣裳,胸口只有淡淡得血迹。他大步走了上来,恨恨道:‘炼山东,好狠得毒药!’炼山东闭上眼睛,默不作声,一个少年低声道:‘主人,他是不是死了?’司空飞雪冷冷道:‘不管他是死是活,他都不会再存在在这个世上了!’他一招右手,另一个白衣童子冷冷走过来,手中寒光闪动,将两柄短刀插进了炼山东胸膛。这两刀插的好狠,却并未刺穿胸膛,另一个白衣少年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小心翼翼的倒出一点白色的粉末,轻轻弹到伤口之上。顷刻之间,只见炼山东胸口白烟袅袅,炼山东猛然睁开双眼,大声惨叫,仿佛正受着天下最为残忍的刑法。先前一名白衣少年冷冷道:‘叫什么叫?片刻之后,你就是一摊血水!’司空飞雪却在地上四处搜寻,忽然奇道:‘我的洞箫呢?’两个少年都在四处替他寻找,眼见就要搜到我这边来了,我只怕让司空飞雪知道,就跳下了身侧的悬崖。”众人吃了已经,神农一笑随即点头道:“好,藏的好。” “这山峰山顶其实就是一块巨石悬在空中,我跳下悬崖,挂在岩石之下,他们就找不到我了。我心知这洞箫有重大关联,自然不敢松手,只能听到山顶之上炼山东的惨叫一声连着一声,越来越低。只听一个少年说道:‘主人,到处都无法找到,是不是打斗之中跌落山崖去了。’只听头上脚步响起,司空飞雪叹道:‘看来还真是跌下了山谷了,这洞箫跌了下去,肯定已经摔坏了,白云,看来我们需要再去做一根了。’一个少年回道:‘这必须要薛护法亲自动手了,这洞箫就是短了半寸,都不能发挥神效。主人,恐怕要费三四个月的时间。’司空飞雪说道:‘三四个月也不担心,现下只有三百多人中了“魔音”的剧毒,现在还没有到使用这个宝贝的时候。’”众人听得不禁胆寒,三百多人中毒,他却认为不够,以“魔音”之毒,三百多人尽可以一日之内杀尽,如何不让众人思之胆寒?龙香说道:“渐渐三人脚步远去,我这才慢慢爬上悬崖,只见地上一摊水,连着无数根头发,炼山东早已化尽,他身上所穿的衣服,也已经化了一半了。我不敢耽搁,马上回到了丐帮,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神农一笑长长嘘了一口气,“所以你才偷偷地系糊涂,请他将你劫出丐帮?” 龙香微微点头道:“这种剧毒,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定然是非常棘手。要寻找这种剧毒的解治办法,就必须要以我自己作为实验品,但我绝对不能公然的求医,更不能突然离开丐帮。我没有看出炼山东的真面目,那丐帮中的任何其他人都一样的不能够被信任。” 龙香摇头道:“本来按照糊涂先生的计划,糊涂先生等人会假扮成为霆儿的朋友,他们胁持了我,要挟丐帮以及武林盟,释放雷霆。”神农一笑点头道:“这个主意虽然太疯狂,倒还真是一箭双雕,你被这些人胁持之后,马上就会与所有人失去联络,司空飞雪更加不可能知道你的情况,更加不知道你正在想办法解除身上的‘魔音’,同时还能够支持一下雷霆,哼,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果然是糊涂的作风。” 戴三娘摇头道:“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低估了黄天荡,他的功夫真是远远超出我们的估计,他不但逼得我们现出身份,更在与我们的战斗中,五十招之内不落下风!”天下能够在糊涂、乐师、戴三娘手下五十招内而不丧命者,能有几何?而能在这五十招之内不落下风,那可就当真是骇人听闻了,恐怕只有当年的苍龙战虎能够做到。龙香叹道:“这确实是我们一直都没有遇料到的,结果虽然将我带了出来,却让三位惹上了麻烦。”糊涂等人都是当世名宿,现在和丐帮结上了梁子,更与武林盟结下了梁子。糊涂摇头道:“我们的麻烦倒也罢了。这武林盟还真能把我怎么着?不过听说雷霆把东皇帝庄给灭了,那可就麻烦了。” 远远的沁儿却吃了一惊,“毁灭东皇帝庄?霆哥哥难道把东皇帝庄灭掉了,那帝庄的人都还活着吗?他是不是把东皇恨天也杀了?霆哥哥做什么事情当然都是正确的,不过其实他一向很少杀人,为什么突然之间把整个庄子都毁了?难道……难道是为了我?”星眸脸上堆满喜色,想着自己的心事,风铃却插口道:“黄大哥人很好的,别看他一直都板着个脸要找雷霆算账,其实他一直都是在暗地里帮着咱们的。当初东皇帝庄的人找雷霆麻烦,还不是他第一个挺身而出?”长江大战之后,她因为南宫玉树,一怒之下浪迹江湖,却遇上了黄天荡这个忘年交,按照黄天荡的说法,她是他离开海神岛之后第一个中原朋友,风铃总是忍不住帮他说两句话。 魔音(四) 神农一笑点头道:“也对,他身为武林盟主,很多事情,不能自己做主,但我觉得他其实一直都是顺着我的话走,想帮着雷霆。”蒋婕却问道:“这半年来,糊涂、乐师、戴三娘寻找死公鸡,巡游天涯,我们想联系他们都很困难,龙香你又是怎么联络到的?”龙香淡淡一笑道:“也是因人成事,我根本无法联络上糊涂先生,但好在在我身边,却偏偏有一个戴三娘的徒弟。”她指了一下风铃。 风铃笑道:“为了寻找厨神,师父师伯们远走大漠,却一直都和我保持着联络,唯恐厨神在中原出现。不过我联络师父师伯,却不是因为厨神,而是因为我这个公主妹子。”如今所在之人,妹子也不少,但公主的的确确只有一个。完颜沁脸上一红,低下脸去,却一句话都不说,忽然觉得一道目光射向自己,甚是异样,举目望去,只见魏须武呆呆坐在一个角落之中,双目凝视着自己,完颜沁心中奇怪:“这个人是谁?真是好古怪。”魏须武呆呆看着沁儿,心中却在长叹:“她就是云娘的孩子……她一定长得很像她的母亲,完颜纵横,这就是你当年爱上女人的样子么?可怜你苦等这么多年,却没有看见她,现在你无法看见她了,我就帮你多看几眼吧。” 风铃撅着嘴巴,“自从雷霆被东皇帝庄的人盯上之后,我的那间房子就不再安宁了。每天都有莫名其妙的人前来打扰。有的是东皇帝庄的人,要来请他们的少夫人,有的是江湖上什么什么帮派的人,说要帮雷霆杀了这个女人,有的又是雷霆的什么什么朋友,要把沁儿带走,说他那里安全。反正是麻烦死人了。有时候来的人还特别难对付,非得黄大哥出手帮忙,但是黄大哥却很苦恼,他是武林盟主,就不能在沁儿的事情上面有失公允。我看沁儿再待在丐帮只怕一天比一天危险,所以我就通知师父他们回来,把沁儿带走啦。”龙香淡淡笑道:“你倒是会说,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在丐帮也很无聊,叫你师父把你也带了出来?”风铃嘴巴一嘟,却又不反驳,低声喃喃道:“丐帮有什么好玩的,玉树又不理我,雷霆又被抓走了,连黄大哥也一天到晚忙的要死。” 这件事情非常麻烦,但众人总算心中有了一个大概,想必是龙香联络到了风铃,三人一齐离开丐帮。雷霆的朋友既然劫走龙香,也自然有相当的道理拐走这个让雷霆与东皇帝庄反目的女人。正在此时,糊涂大步走进了房间,向神农一笑说道:“药草都已经按照你的说法,准备好了,两位师弟现在都已经放到了木桶之中。”神农一笑点头道:“那好,我就去看一下他们两人,教你疗伤之时的内息法门。”他起身与糊涂一起离开,戴三娘却叫道:“不是需要两个人为他们疗伤么?我也来。”神农一笑看了看她,皱眉道:“疗伤者需要周身不着片缕,与伤员一同浸入药水之中,这样他运行的内力,都能渗透药力。戴三娘,你确定你要去?”戴三娘脸上一红,急忙退了一步,骂道:“死神农,都想的什么鬼点子,老娘不去,可不能便宜了那两个小子。” 雷逸峰淡淡道:“还是我去。”他正要起身,魏须武大步走到糊涂身边,“还是我来。”神农一笑点头道:“那就有劳了。”雷逸峰一愣,随即明白,想必按照这种疗伤的方法,疗伤者需要以阴阳两道真气打入伤者体内。自己只剩独臂,纵然能够轻易调动阴阳二气,却无法同时将内力打出来。三人正待离开,神农一笑忽然惊道:“不对,你不能去!”他一把拉住魏须武臂膀,“你……难道……”魏须武淡淡点头道:“是凌日轮的功夫。”神农一笑摇头道:“原来你一直都有内伤,我居然没有察觉。你不能进去了,你重伤之躯,最好不要强行运功救人。” 魏须武淡淡一笑,“凌日轮虽然厉害,还不至于让我成了一个废人。神农先生,在场之人,除了我和糊涂兄,还有谁能够疗伤?”神农一笑呆了一呆,随即说道:“我是医生,我不能让你冒险。”魏须武淡然道:“神农先生,我与姬三味从来都不认识,但我只是想问你,如果是完颜纵横,在这种情况下,他会做这种选择吗?”神农一笑叹了口气,缓缓道:“若是完颜纵横,若是完颜纵横,他为了素不相识的宋人,牺牲了自己在大金国的王子地位,何况他当年与姬三味的交情……”魏须武笑道:“神农先生,请。”神农一笑长叹道:“你又何必一定要和完颜纵横一样呢?”他曾经从雷霆等人口中知道魏须武与完颜纵横的关系,却从来都不知道,完颜纵横的死,就是源自魏须武的背叛。谁能想到,魏须武背叛完颜纵横,将他击败,他自己却从此处处以完颜纵横要求自己,他自己却从此变成了另外一个完颜纵横? 三人来到后厅外的一个房间,两个大木桶正在烈火上烧得热腾,姬三味与七弦子身上金针已经被拔出,正端坐在药汤之中,全身皮肉都已经变得红润。神农一笑向两人分别讲解了内力运行的法门,七弦子伤势较重,由糊涂入桶内为他疗伤,姬三味则由魏须武为他治伤。两人分别使用不同的行功法门。四人都待在澡盆之中,神农一笑如临大敌,围着两个木桶不时加入药物,调节水温,加以指导。 魔音(五) 这门起死回生的大法能够股本培源,但整个疗伤的四个时辰,却不能有片刻的打断,否则伤员性命危急。雷逸峰等人在门前等候了三个时辰,只听房内姬三味与七弦子的呼吸渐渐的响亮起来,想必大法进行的甚是顺利。 戴三娘脸上的喜色越来越浓,骂道:“这两个小子,好歹还是要捡回性命来!”龙香笑道:“却不知戴三娘现在,心里更关心谁?”戴三娘脸上一红,骂道:“笑话,老娘可一点都不为这两个牲口担心,只不过他们若是死了,江湖多半寂寞而已。”龙香一笑,正想再急一下她,却听雷逸峰沉声道:“听,什么声音!” 这声音很急促,却很微小,从天空渐渐传来,呜呜而鸣,三人凝神倾听,脸色同时大变,“是箭矢!” 夺夺夺夺,响声不绝,居然是上百根箭矢,分为两道,射在了归云山中的大门上。接着又是“碰”的一声,大门突然飞了出去,裂了开来。原来这上百支箭矢之后都系有绳索,有人抓住绳索的末端,用力拉扯,居然将整个大门扯了出来。雷逸峰等人心中大骂,都闪在一边,向远处眺望,只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大队的少林和尚,总共居然有上百人,其中数十人都是手握硬弓,搭箭在弦!更有上千丐帮子弟,守在两翼。 山水和平,来犯的和尚们却怒火满腔,弓箭在手,他们都等着首领的一声命令。站在众人身后的苦痴神色似乎有一点狰狞,率领少林寺最精英的部队,他不是来谈禅说法,而是复仇。他脚下的数只猎狗汪汪大叫,朝着归云山庄的方向。苦痴身边的苦慧收起一张地图,“看来雷逸峰就在里面,他忘记除去自己身上野兽的味道了,这间山庄是最近被人买走的,很低的价格,定然,是他的巢穴!” 109男儿何不带吴钩 一〇九 男儿何不带吴钩 男儿何不带吴钩(一)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关山魂梦,天下心胸,壮士豪迈,男儿吴钩。既是男儿,又怎会不带吴钩?吴钩在心,谁人又不是男儿? ――公元1153年,五月七日。 灵璧县城,高墙垒壁,本是一个并不是非常大的地方,但却是金宋两国相争最主要的地点。金宋两国此刻为淮河一举隔断,最重要的通道便是灵璧与虹县两处要塞。自从完颜亮身死,金宋之战进入微妙阶段,完颜雍一面积极向南宋朝廷表示友好,一面却又将数十万大军驻守在江防沿岸,大将萧琦、大周仁率领大军,分别屯守在灵璧与虹县。此刻灵璧小小一座县城,却屯驻了近四万大军。自从仆散忠义向大宋传书,索取唐、泗、邓、海等六州以及岁贡以来,再次大战的气氛就将整个灵璧城笼罩其中。城中数万将士,都在猜测着,也在等待着,是否大宋这次会屈服,而南宋朝廷的主和主战派,谁又最终会胜利。 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答案会来得这么快。 萧琦大步走上灵璧城墙,守城将士向他低头致敬,却难以掩饰脸上的惊讶与惶恐。一名守将喃喃道:“不可能,他们不可能这么快。”他踏上城楼,向城外本来广阔的平原望去。那未曾意料到的景象,居然让这位宿将脸上变色,“不可能,他们,已经到了!”萧琦震惊万分,只能呆呆看着城外仿佛从天而降的大军,是什么时候,那宽广的平原,已经被这些锃亮的刀锋,沉重的盔甲,嘶吼的骏马,以及鲜红的旗帜占领!这无数的战士,是什么时候,抵达到了灵璧!灵璧城外,旌旗蔽空,随风招展,烈阳炽烈,吴钩闪耀,兵临城下的,是飞将军一般从天而降的十万雄师! 雄兵天降,不怒而威,萧琦手足无措,跟随他而来的两名副将,更是惊恐交加。一人忽然惊叫道:“这,这帅旗上写的是‘李’字,姓李的大将,是谁,难道是他!”另一人惊惶道:“定然是他了,是李世辅,是李显忠!”主将在身边,两人不敢言怯,却早已心中惴惴,李显忠威名赫赫,震惊华夏,早已让人闻而生畏,而两年前的采石大捷之后,李显忠更率领雄兵万骑,渡江作战,淮西州郡全部光复,将金军精兵“射雕军”杀得大败而逃。这两名将领原来就是射雕军中之人,一生也算南征北战,胜多败少,但与李显忠一战,却让人胆裂,着实不敢再斗。当日李显忠不过一万军队而已,而今他手握十万之众,哪里还有取胜的机会?萧琦大骂道:“他们是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一名士卒匆忙赶来,向萧琦递上一根鲜血色的羽毛道:“将军,血雨楼送来的消息,七,七天前,宋国的皇帝直接向将领下令,向我大金国开战!李显忠部早就已然出濠州,渡过淮河,直取陡沟!”萧琦接过血羽,一脚将那名士卒踢开,“为何现在才告诉本将!”那名士卒惊恐交加,“将军,将军昨日一直都在醉酒昏睡,小人不敢禀报!”萧琦大骂道:“军国大事,怎可不报!小人误我!”一剑抽出,那名士卒顿时毙命。萧琦怒气冲天,拿起那根血色羽毛,他的神色忽然变得奇怪,那根羽毛,并不简单,羽毛之上,居然还有字迹,让他惊慌不已的字迹。 灵璧县内,金军胆寒,中军帐中,李显忠却好整以暇,正大设筵席,款待宾客。牛皮帐内,李显忠坐在主位,他手下一众将官都坐在左首,右首则是来自第二同盟的领袖,按序排下来,是黄天荡、南宫长万父子、苦痴等人,而青竹子等人则率领着武林盟另一半的力量,加入了邵宏渊的大军,进取虹县。 席间众人兴致高涨,觥筹交错,大说平生快事,唯有武林盟众人,脸上都隐隐郁郁。七个月前的武林风波,至今没有平息,少林寺、归云庄、东皇帝庄、铸剑山庄,因为雷霆的缘故,相继起火。那一场场战斗,让武林的局势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天下武林,自从第一同盟瓦解之后,十方武者横行九州,丐帮、东皇、南少林三分天下,长江飞鱼帮等帮派雄踞一方,武林中各种势力平衡,呈多元发展。但那七个月前的风波之后,十方武者全军覆没,丐帮领袖凋零,帝庄人才一空,少林元气大伤,如今第二同盟虽然人多势众,但论起实力,其实反而远远不如当年金蚁宫战役时了。对北伐战争唯一的欣慰,却是黄天荡重建天剑城。[.超多好看小说]此人胸中通天彻底,七个月间,便将天剑城整治的风生水起,如今实力,只怕已不在少林、丐帮之下。 少林寺中风波大动,归云山庄一战,少林寺损失惨重,糊涂、戴三娘不知所踪,正派内斗,创伤甚重,两个月前,铸剑山庄中更是天翻地覆。逃脱少林寺的雷霆再次在他那妖女妻子的蛊惑之下行凶,居然杀死猿百练,屠尽铸剑山庄,少林寺众僧恰好赶到,十八罗汉全军覆没,箭阵死伤惨重。而此后更突然传出东皇帝庄的消息,竟然是东皇帝庄庄主东皇恨天浴血生还,力保雷霆清白,得到雷霆夫妇在铸剑山庄战死的消息之后,东皇恨天怒发冲冠,当即再聚人马,向少林发下战书,若非黄天荡从中调解,只怕更有一番江湖风波。此刻第二同盟勉强平静,内部矛盾却纷纷不断。武林盟声势比金蚁宫大战之时更加旺盛,但如今少了十方武者、东方苍龙以及雷霆的协助,东皇帝庄更是与第二同盟完全决裂,实力锐减。至于雷霆之死,江湖上不少兄弟与东皇帝庄一同我他喊冤,南少林却一口咬定铸剑山庄铁定是毁在他手中。 李显忠喝得甚是畅快,向武林盟中人频频劝酒。他歪歪坐在帅椅上,忽然问道:“苦痴先生,我听我的亲兵说,你们一直都在讨论一些江湖中的事情,总是将‘雷霆’这个名字翻来覆去讲了很多遍。雷霆此人,采石之战上,我曾经见过,他出了什么事情了?”他不是江湖中人,但挥令千军,数十年矣,早已自然有一股威严。苦痴眉头一皱,合十行礼道:“李将军,这个败类的事情,是我们江湖上的琐碎事情罢了,将军不会有兴趣的。”南宫玉树冷冷一哼,向苦痴冷眼看去,苦痴眉头一皱,冷然道:“我南少林的血海深仇,便是因此人而起。”南宫玉长万沉声道:“我儿已经说过,东皇恨天更早已经通告天下,东皇帝庄惨案,是司空飞雪奸计,与雷霆无关。” 苦痴胸口起伏,愤然道:“纵然东皇帝庄之案,与雷霆无关,但铸剑山庄被毁,他却也逃脱不了干系!我少林弟子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了?南宫先锋?”南宫玉树冷冷冷冷看了看苦痴,闭上眼睛,懒得与此人废话。 苦痴怒气勃发,却听李显忠淡淡道:“原来如此,铸剑山庄也在他手下全军覆没,甚至少林,都伤亡惨重,是不是?”苦痴胸口起伏,恨恨道:“不错,将军所言,确是事实。但他也已在少林门人手下伏法。”李显忠一愣,颇有一点失望,点头道:“原来已经伏法了。” 黄天荡默默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每当有人谈到雷霆,他总是忍不住想起那天发生的那一幕,那让任何人都无法忘记的一幕。那个时候,天气还是很冷,世界还是笼罩在大雪之中。然而宇宙间的宁静,却被雷霆的一声怒吼所撕裂,那声怒吼,满是伤痛,满是绝望,更满是空虚,让人无法想象的,是那一声怒号之中,却满是毁天灭地的力量!雷霆血洗铸剑山庄,早已将近油尽灯枯,现在的他,又是从哪里得到这股强大的力量? 黄天荡的心忽然不安的剧烈跳动,一股强烈的不祥感觉笼罩他全身。如果雷霆拥有十成力量,那么少林来的那些和尚……他不敢耽搁,飞步而上,向雷霆怒吼的地方冲去。当他到达时,他看到的不是冰雪封盖的圣洁世界,而是让人心寒的鲜血炼狱。他看到的只是树丛后面的一块狭小的空地,悬空挂在山壁之上,这一块空间却热气腾腾,冰融雪化,完全与四周的景象格格不入,更让人恐怖的,是这一小块土地上,居然到处散布着很多久经战阵磨炼的手脚躯干。黄天荡忍不住双手微微发抖,少林寺奔来的高僧,都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他们残碎的身体。“魔鬼……魔鬼……”这声音从苦惠颤抖的喉管中发出,仿佛经过了恐惧的诅咒。他还活着,却也同样不再是完整的人了。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被人生生扯下来的臂膀惋惜,恐惧俘虏了他,让他没有时间去理睬痛苦。黄天荡快步走到他的身旁,封住他断臂四周的穴道,“你怎么样,究竟发生了什么!” 男儿何不带吴钩(二) 苦惠喃喃道:“魔鬼,魔鬼……”缓缓将脸转向黄天荡,忽然疯疯呆呆叫道:“盟主,是盟主……盟主,盟主救我,救我……”他一只手牢牢抓住黄天荡的手臂,“苦馨师弟,早已练到了铜头铁臂,可是那个魔鬼,却硬生生将他的头颅,扯了下来,苦镜师弟,一直都是我们之中内力最强的人,可他,可他与那个魔鬼对了一掌,被他将两条臂骨,活活给打了出来,还有苦怀师弟,苦鹏师兄……他,他,他,他是魔鬼,他是魔鬼!” 黄天荡只觉全身毛孔收缩,忍不住就想呕吐,他终于忍住,“那么,魔鬼呢,雷霆到哪里去了!” 苦惠呆呆道:“他?他?魔鬼回到地狱去了,他,他的皮肤就像是活着的火焰,他的手抓住我的手臂,我就像被丢进了火海之中……哈哈,哈哈,他的火焰,将这里的冰雪都融化了,他就掉下去了,连着原来那个悬崖,哈哈,那块大石头,掉下去了!死得好呀,死得好呀,苦鹏师弟,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那天的景象,仿佛是一个噩梦。(.无弹窗广告)悬崖不再,悬崖应该就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悬空搁在无量山峭壁的边缘,在冰雪的保存下稳如磐石,但雷霆灼热的内力,却让这些冰雪消融,让这块大石,坠落下去。无量山下白云深锁,跌下去必定是粉身碎骨,黄天荡也想收拾一下雷霆残骨,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进入山下那片山谷的道路。 只听李显忠又问道:“那个雷霆,上次见面还是好好的,为什么,不过半年多,就变成了一个嗜血狂魔?”苦痴一呆随即答道:“还不是女人作怪,他娶了金国的妖女,自然就成了奸细。”李显忠眉头一皱,摇头道:“娶了金国的女人,就成了奸细,就叛了国么?”苦痴冷冷道:“那自然是了。” 李显忠嘿嘿冷笑道:“对,对,正是。”但他的语调中却丝毫没有“是”的意思。苦痴暗叫奇怪,却听一名都统制冷冷道:“大师说娶了金国的女人便是奸细,那么大帅他当年将他在金国的发妻偷偷接回大宋,甚至因此降职,是不是大帅就是奸细,就罪有应得?”苦痴一愣,看了李显忠一眼,不敢多言。 原来李显忠当年逃回大宋,发妻却留在大金。以他身份,何患无妻?但他体念旧情,偷偷将她取回大宋,也因此犯下通敌的嫌疑,被降官职。史书上的记载是“癸未,以李显忠私取故妻于金,降为平海军承宣使、台州居住”。其实李显忠私取故妻,又何尝只是有“降为平海军承宣使”的危险?若非有皇帝赵构体恤他的忠烈,有吴磷等宿将的一再保举,一代将星,只怕就此陨落。故妻在金,多年沦落,多半已然失节,李显忠却不顾一切将她取回大宋,破镜重圆,可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妻如何不丈夫”。 李显忠又问道:“那个雷霆对少林的高僧下了这么残忍的杀手,这又是什么原因?”苦痴不敢多言,答道:“想必是因为他妻子死在少林手上,因此发疯了吧。”李显忠一惊,随即双眉上轩,拍案道:“有情有义,果然是个英雄人物,唉,可惜死了。”他自己为了故妻可以不顾一切,虽然并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却已然将雷霆当成了一个知己。 苦痴气往上撞,就想站起来与李显忠辩个对错,他一向自视甚高,李显忠这般追问,他早就不耐烦,但对方是此间之主,更是抗金名将,不便开罪。但李显忠称雷霆为英雄,少林寺人追杀英雄,岂不是成了恶人了?黄天荡眉头一皱,低声道:“苦痴大师,少安毋躁。”苦痴恨恨道:“就是雷霆这个畜生……”只听“铮”的一声,寒光闪动,长剑出鞘,南宫玉树提剑冷冷指向苦痴,一言不发。兵乃国之凶器,武林中人虽然都身有武器,但除非动手,一向不会让兵器出鞘,南宫玉树次等举动,摆明是看不起苦痴,要与他决斗。苦痴大怒道:“你好没礼数!”正要发怒,只听黄天荡大喝道:“好酒,大家都干一杯!”他这一声语调平常,却震得中军帐微微颤抖,南宫玉树冷冷看着苦痴,“铮”的一声,虞美人收回鞘中,苦痴重重坐了回去,兀自气息难平。 黄天荡向李显忠祝酒道:“大帅,我是粗人,并不懂行军打仗的规矩。但是我们这一路来,出濠州,渡淮河,过陡沟,都是紧急行军,日夜兼程。为何到了灵璧门口,却停止不前,更将大军面貌暴露在敌人面前,让他们有了防备?” 李显忠淡淡一笑道:“黄盟主有所不知,我让大军昼夜兼程而来,一者,是为了激励邵宏渊。邵将军很有将才,但心志并不甚坚,本将火速奔袭,他为了争功,必然不会比我慢。第二,则是因为,我要让守将萧琦知道,本将拥有多少的实力。诸位还不知道,本将早与萧琦暗中通联好了,我保他归降大宋之后,加官晋爵,只要他协助我破了灵璧,恢复河东。”他随随便便说了出来,让众人惊喜交加。第二同盟一位豪客大喜道:“既然如此,灵璧不攻自克!”李显忠摇头道:“那也未必,萧琦虽然与我有了密约,但他终究还没有下定决心。本将这十万兵马,就是要让他看到,若他愿意献城,本将转手之际,便能拿下灵璧,他若不愿献城,本将转手之际,一样可以拿下灵璧!”众人听他说得豪迈,都是崇敬。 忽听帐外军士入账报道:“禀将军,门外有一男一女求见,那男的身穿俗服,却自称‘青面老道’,说当年捉夜叉之人要将军,要将军您亲自出去迎接。”李显忠低吟道:“‘青面老道’?捉夜叉,青面夜叉……啊哟,原来此人来了,此人既至,中原可复!”他向众人招呼道:“大家少安毋躁,本将去去就来!”大步跨过食几,向帐外走去,脚步急急,神色欢喜。众人面面相觑,都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青面老道”这个人物,又是何等人物,让李显忠如此惊喜?众人不敢离席,只听帐外人声渐近,李显忠朗声道:“当年西夏相见,得先生援手,感激不尽,采石大战,再见先生风采,更是倍感荣耀。先生今日来,莫非是来将灵璧送给显忠么?”另一个声音笑道:“同生共死,何必多言?不过显忠兄大军压境,灵璧已然在你囊中,只不过要看你想如何取,何时取而已。”李显忠大笑道:“知我者,糊涂也。” 两人进得帐来,李显忠兴高采烈,他身旁之人,哪里是什么“青面老道”,正是糊涂!南宫长万霍然站起,刷的一声巨锏在手,苦痴恨恨站起,双手捏成拳头,其他武林盟众人见了他,却是满脸欢喜。 男儿何不带吴钩(三) 南宫长万大喝道:“糊涂,香儿呢,她在哪里?”却听一人淡淡道:“诸位好,多时不见,小妹有礼了。”从帐外缓缓走来。体态生香,容光照人,正是龙香。她走到南宫长万身边,淡淡道:“糊涂先生是为了雷霆,想用我来要挟武林盟,保住雷霆一命,可惜,世事变幻,总是让人难以预料,唉。”她拉着南宫长万走回原位,这几个月的经历,她三言两语就说完了。南宫长万只要她平安归来,其他的都懒得去管,既然龙香没有计较糊涂,他自然不去计较了。南宫长万向糊涂微微弯腰行礼,走回本位,顷刻之间,糊涂与丐帮的恩怨算是解决了。 少林在归云山庄之中伤亡惨重,苦痴怎么会善罢甘休?他正要发作,只听帐外欢声雷动,“糊涂先生到了,糊涂先生到了!”居然不单有武林盟众人的声音,更有李显忠部将的声音。采石战场之上,糊涂与虞允文两位书生,召集江防残军,抵御完颜亮水师狂袭,保全大宋江山,但凡参与当日之战者,无不钦佩他的风采,今日见他到来,自然欣喜不已。苦痴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仇家。只听黄天荡朗声道:“武林盟军师糊涂先生到此,武林盟中人当听从军师调动,一切以家国大计为重,将个人恩怨先放在一旁。”他这话看似是对武林盟所有人说,其实却是在给苦痴一个台阶。苦痴领会,淡淡道:“军师,多时不见。归云庄一面,大家谈得还不够尽兴,日后若有机会,当再促膝长谈。”糊涂淡淡一笑道:“那是自然,今日只谈国事,他日再论风月。”苦痴点头,缓缓坐回本位,却没有想到又中了糊涂算计,他自然可以论风月,但少林寺的方丈高僧若与人高谈风月,是个什么样子?糊涂说“再论风月”,那就是说曾经还是“论”过了,只是不知他苦痴是什么时候论的,论的又是哪一家的闺秀,哪一楼的花魁。 此时席间并无空位,李显忠叫人取来座椅,与糊涂并席而坐。李显忠问道:“以先生看来,是该何时取?如何取?”糊涂淡淡一笑道:“这就要看显忠兄是希望恢复疆土,收复中原,还是只希望攻克灵璧,就大胜班师了。”李显忠笑道:“先生说笑。北伐大计,是当今皇上思谋多年,魏王张浚亲手制定的。李显忠数十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能够荡平中原,收取关山,怎么会攻克一个区区的灵璧县城就班师回朝?” 糊涂笑道:“对,显忠兄英雄豪气至今不减啊。灵璧这个地方,将军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当年也曾被将军攻克,请问将军以如今手上的兵马,想攻克灵璧,需时多久?”李显忠大笑道:“以我如今手下强兵,要攻克灵璧,至多只需三日!”糊涂缓缓点头,忽然问道:“若是萧琦听从将军的约定,真的反了呢?”李显忠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糊涂果然通神也!诸位英雄,本将其实与萧琦有约,要他反了金国,带兵归顺于我,将灵璧城献于我。此人暗中答应,却也并未下定决心。”帐中众人面面相觑,这糊涂刚刚到来,却已经知道将军之前宣布的事情,他的眼线,可比我们强多了。 糊涂傲然笑道:“将军的谋略,糊涂如何猜得出来?只不过萧琦摇摆不定,将军若不善加利用,便不是李世辅了。”李显忠大笑道:“若是萧琦要反,我顷刻之间就取下灵璧,再拔下虹县,一路扫荡中原!” 糊涂点头道:“那将军是希望萧琦反呢,还是不希望萧琦反呢?”李显忠伸手摸着自己的长须,皱眉道:“他能反,自然有益于我,为何不反?”糊涂摇头道:“我却并不希望萧琦反。既然是必胜之战,不如就与他决战,灭他全军。这样比起萧琦来降,不是更加的鼓舞军心,更加的让敌人心惊胆战么?”李显忠缓缓点头道:“先生说得也是,不过战场厮杀,必有损伤。”糊涂冷笑道:“损伤若是过千,就不叫必胜之战了。显忠兄,你将灵璧拿下,叫萧琦全军覆没,我就能叫邵宏渊的大军,不费一兵一卒,收复虹县。”李显忠大喜道:“此话怎讲!” 糊涂微笑道:“邵宏渊兵马不及将军,虹县守将仆查徒穆与大周仁,也并非泛泛,他纵是能将虹县围起来,也未必能将之攻克,纵然攻克,也兵员大伤。但若是将军能以雷霆横扫之势,将萧琦部众全歼,则虹县必然胆寒。到时再由我施展三寸不烂之舌,虹县众人必然归附。如此一来,两路大军,可会合一处,直捣黄龙,收复中土。”李显忠肃然道:“先生能成此功业,李显忠唯马首是瞻!” 他两人纵论天下,气势潇湘,席间众人都胆战心惊,更心中佩服。武林盟众人都是江湖草莽,单打独斗,都是一方称雄,指挥千军万马则是从未有过,一众武将胸中都各有韬略,但在李显忠与糊涂面前,却都自惭形秽,哪里还有什么废话? 李显忠又道:“只是,萧琦早已与我定下约定,他若是就此投降,我将降卒杀尽,只怕反增敌军怨气。”糊涂淡淡摇头道:“萧琦昨天都可能还记得与将军的约定,但是今天,他一定不会记得了。”李显忠皱眉道:“这是为何?” 糊涂笑道:“昨日萧琦还自以为降宋之后可有加官进爵,正在他的府邸之中喝得烂醉如泥,不过,昨天有人偷偷从将军的行军队伍之中跑了出来,给灵璧城中的萧琦送去了一根血色羽毛。”李显忠一愣,随即大怒道:“军中有奸细!”糊涂淡淡笑道:“自正隆以来,哪一次大战,敌人没有放奸细在军中?不过这根血羽毛,并不是送给萧琦,而是他的副将。要他杀萧琦而自立。这根羽毛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萧琦与显忠兄密谋之事。”李显忠震惊道:“这奸细怎么会知道?糊涂先生你怎么会知道?” 糊涂淡淡道:“显忠兄不知道,自从大军自濠州启程之日开始,显忠兄就从未有一丝一毫时间,离开别人的视线。与萧琦密通的那封书信,早已被人看到。至于我,哼哼,那个奸细嘴很硬,服毒自尽,那根羽毛,就只好劳烦我亲自修改一下交给灵璧的守军了。”李显忠大笑道:“李显忠以为可以只手拔下灵璧,却没有想到,一切其实却是在先生算计之中。” 糊涂冷冷笑道:“那根羽毛中,以血雨楼的口吻,恩威并施,叫他死守灵璧。萧琦今天是绝对不敢降了。既然不降,就只有疆场对决,取他性命了。既然要打,我们就要打得漂亮,打的让人心寒。与萧琦的这场战斗,我们要在两个时辰之内,让萧琦大败而逃!这样才能声势大振。”他淡淡说了出来,却让满帐人等大惊失色,若说要全歼敌人,并不困难,但短短两个时辰,这可当真是匪夷所思了。李显忠皱眉低声道:“两个时辰,是不是太短了。”糊涂冷笑道:“行军打仗,自然要掌握兵种相克的原理,萧琦兵多,不过瓦砾。显忠兄,两军开战,你以为萧琦,能出什么战术?” 110与尔同销万古愁 一一〇 与尔同销万古愁 与尔同销万古愁(一) “拐子马,拐子马!全部准备好,将敌营就此踏平!”萧琦大声咆哮,手下将官簌簌发抖,既不敢逆主将的意思,也畏惧城外觅战的十万雄军。今日清晨,这十万之众天降灵璧,正午方过,他们居然派兵前来挑战。 萧琦暴跳如雷,召集军众,众人都不知萧琦为何如此焦急,“背叛,骗子!”萧琦忍不住在心里大骂,原来李显忠也是这么个阴险狡诈的人物!血羽毛传来的信息中,还有李显忠在张浚面前立下的誓言,说要攻克灵璧,以萧琦的人头来祭奠北伐!原来他想用我萧琦的人头去给他当升官的垫脚石!“召集人马,本将要与李显忠决一死战!” 灵璧县城,军令调动尽不用说,沙场之上,烈阳高照,灵璧城门缓缓打开,一声炮响,三千步兵率先出城。两员大将上前压阵,无数兵丁涌出,排列阵形,萧琦一身戎装,出城指挥作战。他心知李显忠势大,此人又是恶战的好手,若是只守城防守,那完全没有胜利的希望。若是派出城的兵勇不够,立时就被李显忠的十万大军吞没了。是以不敢怠慢,城中四万人马,倒有三万出阵迎敌,剩下一万防守于城墙之上。李显忠等人身在中军,遥望灵璧,只见敌人布阵严禁,队伍都是有条不紊,果然女真精兵,甲于天下。 其实自从采石大战之后,完颜亮殒命,南征金军一路北撤,南军远远尾随,不敢追亡逐北,金军元气,并未大伤。隆兴开战之前,完颜雍便在淮河防线加强戒备,灵璧、虹县、宿州、睢阳等地的驻军,都是金军中战斗力最强的部队。 此刻两军布阵,都是浩浩荡荡,人在战阵之中,左右前后都望不到边,这十三万人一站,便将灵璧城外的平原吞没了一半。众豪杰平生都从未经历过战阵,不少人曾尽亲身经历采石大战,但当时是水战,大江之上,千船争渡,自然雄伟壮观,但又哪里能比得上这平原之地的万千铁甲,汹涌澎湃?中军之内,李显忠稳坐钓鱼台,冷眼看着敌人。此时金军都知道前来挑战的人是叱咤天下的李世辅,惶恐不已。李显忠冷然大笑,霍然大吼道:“赤心报国,誓杀金贼!”他身前两名将官马上大吼道:“赤心报国,誓杀金贼!”接着外围的四人也随即大吼出去,由是四而八,八而十六,十六而千,千而万,万而十万,整个战场上风云翻腾,尽是“赤心报国,誓杀金贼”这八个字。宋军每喊一声,气势便长一分,金军就更加胆怯一分。 要知这八个大字,乃是当年太行山王彦所率领的十万“八字军”脸上所刺。当年金兀术的大军纵横中原之时,王彦在太行山组建了这一支部队,与金人征战,当真是所当者败,所击者破,让金人望风而逃。甚至有金军将领,一听说要他和王彦的“八字军”交战,吓得连忙下跪,哭着说:“王都统的兵力强如铁石,不能战啊!”在刘琦指挥的顺昌战役中,就是凭着王彦留下的五千八字军,大破金兀术,首次在平原地带毁灭了铁浮屠与拐子马。此刻八字军覆亡早已数十年了,但当日威名依旧,金人闻之胆寒。李显忠十万人马,仿佛顷刻间都变成了王彦的十字军,而金军中有不少将领曾参与与十字军的战争,都忍不住回忆起当年噩梦,心惊胆战。 萧琦吞下一口唾沫,打马上前,冲着中军的方向喊道:“大金国萧琦在此,请李显忠将军出来答话。”但他的声音在宋军暴风骤雨一般的叫喊声中,哪里还能听得到?良久,宋军吼叫的声音渐渐散去,萧琦这才又大声喊了一遍。这声音传到中军内的李显忠耳中,已然十分微弱了,李显忠冷冷一笑,对身旁的黄天荡与糊涂问道:“两位怎么看?”糊涂淡淡道:“他要降,便自刎,他要战,便开战!”李显忠哈哈大笑道:“好你要降,便自刎,你要战,便开战!”这一声传出去,又是千军万马的吼叫之声,萧琦面如土色,战战不敢语。糊涂冷冷道:“好,现在敌人的气焰不够,而我军斗志正浓,是开战的时候了。”李显忠点头道:“今天让先生看一下本将带兵的成果。战!”“战!”“战!”“战!”“战!”这声音顷刻之间席卷整个战场,李显忠手一招,中军高台上的传令官手中黄旗一挥,战阵最前面的步兵大声喊杀,冲锋而上,传令官手中蓝旗一挥,三千轻骑兵兵分两翼,随即出动。骑兵脚程快,顷刻间便超过步军,闯入金军阵地之中。 萧琦大惊失色,他也知道李显忠作战有如狂风暴雨,勇猛不可当,却也实在想不到他想打就打,毫无征兆,急忙打马回奔。金军一时都惊得呆了,而萧琦忙着逃命,哪里有时间下令,直至宋军冲到家门口,都没有什么反应。[]要知战场大战,与聚众群殴完全不同,大战之时,兵种分列排布,各有克星。战场上众人,只知一域,不知满盘,一切行动,都不可擅自主张,否则便打乱了全盘战局。金军来不及指挥,当先的战士自然成了炮灰。 李显忠中军之内,传令官两面红旗交叉,战场之上,左右翼的两支轻骑兵随即变转方向。左翼骑兵向右踏来,右翼骑兵向左踏来,两军交换了位置,随即回归本阵。这三千轻骑军,手持长枪,来回奔袭,在步兵之中摧枯拉朽。 步兵与骑兵各能相克,若是骑兵陷入步兵海中,立刻马足泥陷,无法动弹,马上骑士只能任人宰割。但若是骑兵奔跑起来,横冲直撞,则步兵战不能胜,败不能逃,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蹄从人头上踏过去。三千步军对三千骑兵,而骑兵是远道而来,奔驰纵横,胜败自然轻易揭晓。三千骑兵狂风骤雨,来得虽猛烈,其实主旨不在伤敌,一则震慑敌众,一则冲散敌人阵形。果然步军成了一团乱麻,被冲的不知前后左右。等到回过神来,李显忠部的步军已经黑压压的过来了,金军的步兵群顿时大乱。 战场厮杀,损兵折将倒在其次,最大的损失还是军队建制被打破。金军建制,为“猛安谋克”制度,“猛安”为千夫长,一个猛安下设十个“谋克”。谋克便是百夫长,一个谋克下设十个“什长”,什长统统领十人,执旗,以下才是作战的“正兵”。但建制一散,无数精兵便变成了散兵游勇,在大战之时,毫无力量。此刻李显忠三千轻骑兵一阵横扫之下,果然是士兵找不到什长,什长找不到谋克,谋克找不到猛安,而宋军如狼似虎,哪里还能有反抗的力量? 眼见李显忠部队杀的兴高采烈,萧琦大是肉痛,他这一座孤城,人少一个就少一个,不像李显忠背靠大宋,兵源不断。他急忙下令,鸣金收兵,战阵最前一排的步兵纷纷退回本阵。李显忠大军正要追上前,传令官黄旗一晃,步兵并不乘胜追击,反而缓缓退了回来。果然金军步兵一退回本阵,便有无数羽箭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正是步兵之后的无数弓箭手,自由发射。若是方才宋军不撤,这一轮箭雨下来,定有不少死伤。只听金军阵中锣鼓大响,众金军齐声“赫赫”大呼,将手中兵刃在盾牌上锤击,声震长空。猛然金军最前面一排高举旌旗的步兵向两翼散开,露出在他们背后的钢铁长城! 与尔同销万古愁(二) 李显忠一直都端坐马上,闭目养神,忽然睁开眼睛道:“是拐子马来了!”果然只听万马嘶鸣,整个战场轰轰然巨响,整个大地仿佛抖动起来一样!糊涂失色道:“久知拐子马,却不知行动起来有如此威势!”放眼望去,只见金军阵中一座钢铁城堡向宋营冲奔而来,浩浩荡荡,遮天蔽日!所谓拐子马,乃是三匹骏马,列成一排,两匹马相邻的马腿拴在一起,这样三匹马行动起来,便能同进同退。而骏马以及马背之上的骑士,都全身披着重铠,刀枪不入。一座铁甲拐子马便有如一座重装坦克,而数十座铁甲拐子马连在一起,便有如山崩海啸,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曾有人言,女真军不可过万,一旦过万,便不能敌,便是因为这铁甲拐子马了。试想平原地带,一万人的大军,便能出动三千座铁甲拐子马,这三千部坦克开动,长枪兵碾压而来,当真是所向披靡,如何不能无敌?宋军阵中,步兵向后亡命退去,躲避拐子马碾压,弓箭手射出数轮长箭,落在铁甲护身的战马、骑士身上,当真是搔痒都嫌不够重。萧琦哈哈大笑,果然铁甲拐子马一出,宋军便毫无抵御之力了。南宫长万从未见过拐子马,忍不住惊叹道:“这便是金军的铁浮屠么?”糊涂摇头道:“非也,铁浮屠是重装步兵,行动缓慢,但是身上的披甲,比拐子马还要严实。铁浮屠刀枪不入,行动也很自如,和拐子马比起来,各有千秋。” 李显忠点头笑道:“这拐子马的确算是一大杀着。但萧琦因循守旧,难道不知道,自从当年顺昌大捷,刘琦将军大破金军之后,拐子马便有了破解的方法?有我李显忠在此,萧琦是血本无归了!”他再向传令官打了一个手势,那名传令官手中两面黄旗一招,步兵队伍就发生了微妙变化,本来一路狂退的宋军,中路的步兵跑得飞快,却向两翼散去,而两翼的步兵却绕到铁甲拐子马两侧。传令官手中又是黄旗一晃,中路退却的一些步兵以及此后的四个弓箭手方阵都退到了阵后。红旗一晃,弓箭手后的一队步兵,手持旌旗散向两侧,旌旗之后,赫然又是一个一千人的步兵方阵。这一千人手持器械,一步步向前逼近,在战场上摆下了三行“拒马”。 所谓“拒马”,乃是摆在辕门之外,守护兵营不被骑兵杀入的一种防守器具。乃是数根木头组成的三脚架,架上都有一根至数根尖刺木桩突出。若是骑兵在“拒马”前不停下脚步,骏马肚皮便会被拒马上的木桩刺穿。一行拒马,已然可以组成防护骑兵的尖刺盾牌,何况三行拒马?拐子马全副披挂,自然是用来抵挡敌人的弓箭刀枪,武装到了牙齿,却偏偏没有武装肚皮。当先的数千长枪兵魂飞魄散,急忙拼命要刹住拐子马。但拐子马身披重甲,行动笨拙,奔跑起来虽然缓慢,但一旦跑得动了,便难以停止下来,而铁甲拐子马方阵,更是集团军同进同退,前方拐子马停止了,后方的拐子马却源源不断冲上,反而自相践踏。只见区区三排拒马,却将将近一万匹铁甲战马封死。前方无数战马在拒马之上肚破肠流,中间无数战马被后方源源不断的潮水压倒,但见尘土飞扬,哀嚎连天,奔马挤在了一起,反而一步都不能动弹,只能左挨挨右擦擦,摇摇晃晃,果然不愧为“拐子马”。 只听一声炮响,传令官蓝旗晃动,两列轻骑兵从宋军阵中冲了出来,这些骑兵却是手舞长柄大斧,却冲到拐子马之后,步兵之前,抡着手上大斧,便是狂风骤雨一般的砸了下来。铁甲兵铁甲护身,自然刀枪不入,但在巨斧砸击之下,甲破骨裂,浆连血喷,惨不忍睹。这拐子马集团出兵,一路冲杀,自然能将所遇之兵踏成肉泥,但正是因为太过坚固,却因此机动性不够,无法自由改变方向,遇上这种大屠杀的场面,就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了。而手中持有的长枪,在冲锋之时自然无坚不摧,但乖乖待在原地不动,还想用长枪刺穿敌人的铠甲,当真是笑话多多了。灵璧城下,萧琦看着一万铁甲兵被困,任他敲破收兵大锣也毫无办法,真是又急又气。他手指前方,放声大骂,“铁浮屠,铁甲兵,给我上,将敌人的骑兵给我斩下马腿!”一支万人队大声领命,投入战场。这支万人队,都是步兵,兵士身上的盔甲沉重非常,纵然是大斧砸上,也未必就能留下什么伤痕。这些步兵防守的更加周到,却也行动更加缓慢,铁浮屠每进一步,其后的步兵便手持“拒马”上前一步。这样铁浮屠便只能前进,无法后退。李显忠大笑道:“如此战阵,岂不和顺昌大战一样了?” 当年顺昌城一战,守将刘琦,手中兵马只有五千,而此时金兀术则率领十万大军而来,更用铁浮屠、拐子马战术对付宋军,妄图就以靴间踢倒顺昌城。刘琦坚守城池,将自己的家人关在破庙之中,下令此城但破,立刻焚烧亲人,以免受辱。更训练兵士,大败金军,首创战役,在平原地带破灭拐子马的不败神话。当年一战,金兀术铁浮屠大军全军覆没,拐子马也损失十之七八,大战到了中午时分,城中妇女做好饭菜,刘琦令旗一挥,战士回归阵地,就在战场之上鲸吞虎饮,大快口腹,数万金军,居然逡巡而不敢前。午饭吃完,刘琦令旗又是一挥,五千战将又变成了沙场虎狼,又将金人屠杀一阵,金兀术肝胆破裂,大败而回。当日一战,震动天下,金人的拐子马便从此失去效用,李显忠如今所用的克敌法术,正是源自当年的刘琦大将军。可笑萧琦不思前事,顺昌之败,不过二十多年前,他居然依旧以为,单靠拐子马,可以天下无敌。 李显忠又将手一摆,传令管手中黄旗连连晃动,只见方才闪在拐子马两侧的三千步兵又向金军奔去,在拐子马后会合,将拐子马包围起来。这些步兵来得缓慢,在战场上待了片刻,复又离开,却在战场上又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拒马”带。本来开阔的平原地带,却因为这一条条拒马,被分割成了一条一条的土地,金军的马队到了这里,便如陷入大泽之中,无法纵横冲杀,骑兵的威力损失无几。这边拐子马死伤惨重,这边铁浮屠更是尴尬不已。他们身后有一派“拒马”,不能后退,而前面却偏偏又多了一条“拒马”,两条拒马带将铁浮屠牢牢锁在这一片狭窄的地带,任有铜墙铁壁,也毫无作为。司令台上红旗一挥,一队长枪队呼啸而出,冲到拐子马之后,拒马之前,隔着拒马,用手中长枪挑去铁浮屠士兵头上的钢盔。铁浮屠都是步兵,手上是刀剑短兵,隔着一个拒马,兵刃递不到敌人身旁,而长枪队却能轻而易举将铁浮屠缴械。当真是小小拒马,妙用无穷。只见红旗一闪,长枪队枪挑头盔,呼啸而去,铁浮屠军眼前一黑,原来长枪队去,大斧阵便转移马头,奔了过来。近万名铁浮屠大军,被呆呆困守在两排拒马之中,仿佛被牢牢捆绑的死刑犯人,伸长脖子等着被砍头。果然刷刷刷刷,竟是人头落地之声,盖过战场厮杀的声音,金军听之,无不两腿战战,冷汗淋漓。 糊涂笑道:“方才来了一盘爆炒肉块,接下来该是红烧排骨了。”李显忠摇头道:“可惜杀人太多,有违天道了。”他再向司令官轻轻招手,那名司令官手舞黑旗,来回晃动,长斧队已然将铁浮屠大军杀的七七八八,当即调转马头,在拐子马背后乱砸一阵,从腰间取下一个大瓷瓶,碰碰碰碰的在地上、敌人马上身上摔得粉碎,随即急急忙忙分开两翼,冲回本阵。拐子马逃脱生天,本该后退回阵,但三马齐驾,根本无法改变方向。忽听宋军阵中喊声大起,一声一声震动云霞,竟是“焚、焚、焚、焚”,拐子马不知所以,忽然宋军火把一扔,四处火起,顿时大火燎原,将金军拐子马团团包围。原来方才大斧阵扔下的这些瓷罐中,都满满的装着黑油,黑油遇火,立刻熊熊燃烧,战场之中,只见黑烟滚滚,惨呼连连,一万拐子马,无论生死,都遭火焚,焦臭味满天翻滚,金人嗅到,感同身受,苍皇颤抖。 与尔同销万古愁(三) 糊涂看了看太阳,淡淡道:“显忠兄,已经打了一个半时辰了,也是我们清理战场的时候了。萧琦就由将军降服,灵璧城就让我来献给将军吧。”李显忠奇道:“先生手中并无兵马,如何攻克灵璧?”糊涂冷冷笑道:“将军难道不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只听灵璧城下,萧琦大声骂道:“收兵,回城!”此次出战,敌人分毫未损,自己却损兵两万余,如何再敢出战?一众兵马领命,正要退回城中,只听城中一片乱声,火光四起。再看灵璧城大门,守门军士居然横尸当场,骨裂皮开。一人容貌怪异,身着怪甲,手持长棍,在大门处耀武扬威。又是嘎嘎作响,护城河上的浮桥竟然缓缓收了上去,浮桥收起,大军如何回城?萧琦大骂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率军奔到护城河边。只听一声清啸,城墙之上突然飘出一个独臂人,手舞长刀,将角楼上三名守军斩下城楼,他振臂一挥,身后涌出一大队宋人,衣衫褴褛,正是灵璧城中的宋人。 开战之际,萧琦将城中所有汉人男子都集中起来,锁在一起,却不知被谁放了出来,配给了武器装备,冲到了城楼之上。此刻驻守城楼的兵士有将近一万,但守城者,都是弓箭手,偏偏敌人冲到身前,弓箭毫无用处,更兼敌人众志成城,哪里是敌手。 一名古怪胖子站在楼牌上,大喝道:“萧琦,我要将你左首将官射下马来!”将一支长箭搭在臂上怪异兵器之上,噗的一声,萧琦左手一名将官大声惨叫,倒下地来。这胖子站在城楼上,中间隔着一条护城河,离大军甚远,却说射就射,说死就死。那胖子大笑道:“现在是你右边的将官。我要射他左眼。”萧琦右首那人大奇,要射中我也就罢了,如何偏偏能射中我左眼?他将脸侧向右边,这样左眼就不在胖子射角之内了。只听噗的一声,一支羽箭电射而来,撞上一名将官的头盔,在他头盔上一弹,箭头一歪,顿时插入那名将官的左眼,将他毙命于马上。萧琦大惊,众军都向后连退了数步。那名胖子大笑道:“萧琦,我要射你左手!”萧琦尚未听清,噗的一声,左手掌钉在马背上,胖子笑道:“右手!”又是噗的一声,萧琦大声惨叫,右手被一箭洞穿。胖子又大声道:“接下来是你的左肩!”萧琦惊恐交加,用伤手拿住缰绳,掉头便逃,方才逃了两步,噗的一声,左肩中箭,透甲而过。“右肩!”萧琦魂飞魄散,驰马向后方亡命逃去,他身旁众将官士卒也是人人心下害怕当即跟着他一路奔去,其他兵卒见主将撤退,不知所以,唯有跟着他们一路退走。噗的一声,萧琦右肩中箭。萧琦连中四箭,痛苦不堪,却又不是致命之伤。只听身后远远传来一个声音,“萧琦,你再不走,我便射你头颅!” 萧琦屁滚尿流,呼听前方喊杀无数,抬眼一看,正是李显忠率着大军冲了上来。李显忠此时身先士卒,舞着一把巨斧,率着虎狼之师,向萧琦部践踏而来。这一支队伍排山倒海,遮天蔽日,巨斧下处,便是碎骨,萧琦哪里敢争锋,当真是后有讨债鬼,前有催命神,萧琦斗志全消,无路可走,嘶声叫道:“撤!向左撤!”率着手下将官,调动马头,居然向左边退走。这一退便是弃城逃命了,李显忠大笑道:“匹夫夺志,三军夺气,原来此谓!”当即兵分两路,一个万人阵冲向灵璧县城,协助城内义士,接管灵璧,自己率领着三万大军,都是大刀阔斧,追亡逐北。金兵再强,在逃跑的过程中,无有队伍殿后,哪里还能有什么作为?宋军向萧琦领着的这两万残军望去,一个人都看不见,只能看见一颗颗脑袋浮在半空,等着长刀大斧前去采摘报功。这一战下来,萧琦几乎全军覆没,率着仅剩下的一万五千残军逃之夭夭,丢下武器辙重不计其数。灵璧城内,姬三味放开吊桥,大军冲杀进去,驱羊赶兔,张榜安民,自然不必细表。 李显忠豪气大发,一马当先,连斩三首,正自高兴,忽然宋军中一骑横插了过来,堵住去路,手中长枪向李显忠头颅刺了过来。李显忠淡淡冷笑,镇定自若,大斧横挥,那人手中长枪拿捏不住。那人大吼一声,跳上马背,拔出腰间佩剑,刷刷刷连连三剑刺来,使的竟是颇为不错的剑术。弓马厮杀,天下未必有几个人敌得过李显忠,但武林中的短兵相接,李显忠便不是好手了。眼见那人第三剑便要得手,众将官大惊,却离得太远,鞭长莫及。呼听“钉”的一声,那人惊道:“什……”便倒栽了下来。那人魂飞魄散,正要上马逃命,只听钉钉钉钉之声不断,李显忠身后,一个矮小将官居然轻飘飘飞到李显忠马前,双手纤细十指舞动,那人便有如变成了牵线木偶,手足奇怪的扭曲着,双手背在背后,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 那名矮小将官冷笑道:“居然忍耐到了现在,说,是谁派你来的,你……”刺客一声冷笑,忽然嘴角留下一丝血线,倒了下来,就此身亡,身体却还依然诡异的蜷曲着。 李显忠冷冷道:“这人口中藏了毒药,倒是狠!阁下莫非是神针戴三娘?”那名矮小将官笑道:“李将军身在朝廷,居然也知道草莽江湖。”她声音清脆,正是戴三娘。“糊涂师哥让我假扮卫士,守护将军,已然多时了。大军北伐,血雨楼死而不僵,只怕将军会有危险。”有戴三娘保护,李显忠可谓处在最为安全的地带。 李显忠摇头笑道:“敌人有奸细在我身边许久,糊涂先生也派人在我身边许久,都是许久,我却一个都不知道,算是十分无能了。”戴三娘淡淡一笑道:“大将征伐,只需掌管兵马攻守,这等旁门左道的花样,将军不知道,不算无能。”李显忠哈哈大笑道:“江湖果然有趣,能有你这么有趣的女人!戴三娘,我纵然十分无能,有一件事,你却一定比不过我。”他一摸长须,大声笑道:“诸位将军,凯旋班师!戴三娘,你会不会喝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四) 灵璧城中,欢声震天,两个时辰之内,城池得手,当真是闻所未闻。萧琦的府邸如今已经成了李显忠的指挥所,正大宴功臣。方才大战,乃是正正经经的正规军作战,武林盟中人虽然前来助战,但是未经训练,上了战场,反而不如一名普通将官,是以并未上场。但故土恢复,纵然功不己出,武林盟众人也都是兴高采烈,豪气纵横。此间大宴,公推糊涂坐了首位,李显忠坐了次席,而然后才是黄天荡等与十位将领。席间众人公然怂恿李显忠与戴三娘斗酒,两人当真就斗了起来,连尽三坛,胜负不分。众人都大是骇异,李显忠的海量,众人早有耳闻,但实在想不到一个小小女人,酒量能有这么好,纵然是三坛白水下肚,也该有地方装才对,这个娇小的女人身上哪里能装得下这么多东西? 席间众人纵论天下,好不畅快,唯有少林弟子都没有露面。戴三娘等人算是与少林仇深似海了,偏偏他们是今日的大功臣,自己根本无法动手。李显忠扫过席间,却不见今日大闹灵璧的三位好汉,便出言询问。糊涂淡淡一笑道:“这三位好汉,有一位杀孽太多,今天还是不能出现,有一位今天与故人有约,今天还不能出现,又有一位,现在手上正拿着山人的锦囊妙计,早晚要萧琦,率众归降!” 李显忠又惊又喜,笑道:“显忠有先生相助,何愁中原不定!”糊涂淡淡一笑道:“灵璧既克,将军可以先在此整顿兵马,血雨楼贼心未死,三娘你还是先留在将军身边。待我明天走一趟虹县,一顿言语,便叫仆查徒穆与大周仁,出城纳降。”李显忠惊道:“先生身手非常,自然不惧小人,但先生身入虎穴,还是有危险,我分兵与邵宏渊,与他努力破城便是。”糊涂大笑道:“天下波涛汹涌,吾虽在风口浪尖,却稳如磐石,尤能弄潮也。”李显忠大是佩服,说道:“先生……先生……先生,”他不知该如何感激,唯有大喝道:“好,先生,喝酒!”他沉吟片刻,将一杯酒敬给糊涂,笑道:“劝君更进一杯酒。”众人愕然,只因下一句乃是“西出阳关无故人”,说出来甚是不吉利。糊涂大笑,也将一杯酒敬给李显忠,豪迈道:“与尔同销万古愁!” 劝君更进一杯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炼山东 一一一 炼山东 炼山东(一) 灵璧城内满是欢声,城中居民重回故国,更逃出生天,自是欢喜无限。家家户户置办酒菜,慰劳军士。李显忠带兵有方,进得城来,绝对不骚扰百姓,比起大宋其他官军是好多了。李显忠大设酒宴,南宫长万自然在席上,龙香却并未赴宴,只身在灵璧城中缓缓走动着。是夜城中烟火无限,群星吹落。照在她的脸上身上,映出淡淡得光芒,艳丽不减当年。她仿佛心有所感,循声而至,在一间客栈门前停下。她看了一看,忍不住想愣住,不是因为这间客栈居然蓬荜生辉,有姬三味与雷逸峰坐镇,而是因为这间客栈居然有一个很熟悉的名字:龙山客栈。 小二一脸的丧气,“夫人,对,我们这一家分店是在蔡州,可是您不知道,去年出了事情,也不知道我们是哪里倒运了,金军在我们客栈之中拿人,把一整间客栈搞得千疮百孔,生意在蔡州做不下去,好不容易才只好转到灵璧城的老家。虽然只是县城了,但生意能够将就,就行了。” 龙香叹了口气,她忍不住安慰了小二两句,这种事情,兵荒马乱的,总会发现,人没事,人活着就好。她缓缓走进客栈,仿佛有一根线将她牵到了里面,她看到了静静坐在里面的雷逸峰与姬三味。两人的脸上并没有旁人的兴奋,甚至都有着一种深深的落寞。周围众人欢声喧闹,而这沉思的两个人,却仿佛与这个世界割裂开来,与旁人没有了任何关系。 龙香走了过去,在他们两人的那张桌子上找了一个位置。桌上有酒,她就为两人都倒了一杯酒,自己提起酒壶,长长的喝了一口,随即大声咳嗽起来。姬三味淡淡道:“你又不是三娘,为什么要冲好汉喝酒?”龙香淡淡一笑,“可能就是因为想喝酒吧。”她看着二人,笑道:“大家都在将军那里庆祝,你们为什么不去?”雷逸峰冷冷道:“哪里有至少一半的人在少林山上差点成了猫食,我是养猫大户,你说呢?”龙香叹了口气,问道:“那么厨神又为什么不去呢?”姬三味长长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那绚烂的焰火,“我忽然又想起了他,这样的日子,本应该是他在的。”他拿起酒杯,将酒水平平倒在地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向虚空敬了一下,一口喝下。 龙香点头道:“是呀,他,他是一个好人。”姬三味闭上双眼,沉痛道:“他救了我,他为了救我才死的,可是,可是他救了我,我却连他是谁都不曾知道。他不但救了我,更将毕生的功力全部送给了我,天下间谁人能给我如此恩惠,偏偏这个恩人,却是我从来都不知道的人!他,他简直就是一个傻瓜!”他忍不住抓起酒壶,灌下一大口。他摇头道:“归云山庄破灭的时候,少林的箭阵,将那一支箭射进了阁楼之中。那支箭本来应该是射在我的身上的,可是他,可是魏须武,他却将我们两人调转了方向,自己受了那致命的一箭。我叫他快走,他不走,他真是一个傻瓜,他居然问了我一个狗屁问题……”雷逸峰淡淡道:“如果是完颜纵横,他会不会放弃你?”姬三味沉沉点了点头,“纵然完颜纵横曾经与我有过交情,他也不见得一定会为我牺牲性命,何况,何况他并不是完颜纵横。”雷逸峰叹了口气,“但是,自从完颜纵横死去,他每天都在自责与惶恐之中度过,但是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他一天比一天更加像完颜纵横。无论是动作,是语言,甚至是武功。他内心中深深悔恨,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来补偿,扮演起来了完颜纵横的角色。”龙香点头道:“何况,你当年也算是有恩于完颜纵横,你当年全身骨骼重伤的伤痕,还不是为了救完颜纵横?” 姬三味遥望夜空,摇头道:“我叫他快滚,我不过是一个武功全失的废人,可他居然不听,甚至将自己毕生的功夫,贯入我的体内……少林箭阵的狗屁鸟箭漫天飞舞,射入阁楼之上,全部都是被他用区区的肉身挡住。我……”他长长叹息,又是一口烈酒。 龙香不知该说什么,呆呆坐在一旁,良久,雷逸峰冷冷道:“你应该走了。”龙香道:“为什么?”雷逸峰冷然道:“你很久都不在南宫长万的身边,你现在既然回来了,就应当回到他的身边,他很久不见你,应该会很想念你。”龙香呆呆看着窗外,忽然从姬三味手中抢过那一个酒壶,也灌下了一大口,“对,他是我丈夫,我当然要回到他身边,我天天都在想念他,他是我的丈夫,是我儿子的父亲,我当然要回到他身边!”她的声音仿佛是有刀子在割着她的咽喉。雷逸峰冷冷道:“对,对,当然……这里的事情一完,我也要回到嫣然的身边,她一定在家里等我。她……她在等我,我们迟早会有我们的孩子。”龙香放下酒瓶,站了起来,点头道:“我要去找他。”她扭头离开,刚刚走了两步,忽然顿住脚步,因为雷逸峰忽然问道:“你……你爱他么?”龙香回过身,“当然。为什么不?”雷逸峰冷冷点头:“当然,为什么不。我也爱我的妻子。丈夫总是会爱他们的妻子的。”他默默看着这个女人走出客栈,再次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他叹了口气,看见了一个就瓶子,姬三味递给他,“要喝一点么?”雷逸峰淡淡点头:“当然,为什么不?” 雷逸峰与姬三味黯然神伤,想着自己冷冷的心事,他们没有想到,就在他们的楼上,龙山客栈的一间客房之中,究竟正在发生着什么。[.超多好看小说]一个血衣人跪在地上,看着坐在床上的另一个血衣人,低声道:“她对丐帮众人以及武林盟的解释和以前一样。糊涂等人拐走他,就只是因为他们想用龙香来要挟旁人,救雷霆一命。如今雷霆已经死去,糊涂等人就不再难为龙香了。” 坐在床上的血衣人背对着他,看着窗外,缓缓点头道:“她的理由和我们预想的一样。那么糊涂是怎么解释,他们与雷逸峰的关系?”他的声音很苍老,同样很熟悉。 “糊涂的解释是,他们之前并没有在一起,但是在少林寺的山下相遇。他们当年曾经有过交情,何况同为往救雷霆,于是才会邀雷逸峰一同去归云山庄。归云山庄一战,错在苦痴以多击少,完全不讲江湖道义,糊涂等人都是莫名其妙,被迫应战。” 老者冷冷道:“胡说,当日一战,据说糊涂根本没有参战。”先前血衣人答道:“他的解释是,他与七弦子都在为姬三味疗伤,无暇参战,姬三味在关外中了剧毒,需要两人同时救治。”老者摇头道:“完全没有道理,姬三味武功全失,那是因为他败给了楼主,被废掉了全身功夫,与关外何干?就算姬三味中毒,也只需一个人就行了,为什么七弦子当日也没有参战?而且最为奇怪的是,为什么就连楚迎风都不见了,以他的武功,没有可能这么容易失手呀。哼,雷霆被锁在地道之中,为何当日能够在东皇帝庄出现,如果他在东皇帝庄,那么当日地牢中的,又是谁?” 他一直看着窗外,声音甚是疑惑,“这些人行事总是出人意表,和他们玩,我们每个人都得长两个脑子……他们都不要紧,就算是有什么猫腻,也不过是小丑跳梁罢了。只是那个糊涂,实在是不能轻视,有他助阵,偌大的灵璧县城,居然不过两个时辰,便被攻克!”他说时语气甚是担忧。那名血衣人冷笑道:“这个人当真是不简单,楼主安排给灵璧城送信的人,被他半路截杀,楼主安排人趁机刺杀李显忠,居然也被他的人三番两次识破……但是老长老,您何必担心,龙香此次胆敢回来,那糊涂定然已经中了楼主的计策!” “对!对!”老者连连点头,忽然转过了身来,银鬓苍额,居然是,居然是已经“死去”了两次的人,丐帮当年的长老,炼山东!他不是已在君山顶上,化成了一摊血水? 炼山东(二) 血衣人却颇有不解道:“可是长老,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神农一念,代替神农一笑,给中原武林人士下了这么多的‘魔音’,为何又要让龙香知道?”炼山东冷冷道:“所以说,与这些人斗智,就有如下棋,有进有退,楼主的计划,因为他们的干扰,已经改变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我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神农一念,居然被人识破,更没有想到,他居然没有依言杀掉神农一笑和容敏儿。你问我为什么让龙香知道?你以为我不揭穿,神农一笑与糊涂他们就不会知道么?当日神农一念覆灭,神农一笑便起了疑心,开始调查起来,究竟神农一念用了哪些药材,甚至将他诊治过的人的名单都已经列了出来……只要他查下去,难免他们不会发现我们在制造‘魔音’。” 那名血衣人叹道:“可惜了,为了制造‘魔音’我们的兄弟们在西夏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难,才在‘毒云谷’捉到那些尸虫。”炼山东哈哈大笑,“孩子,你错了,你以为,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们真的会让敌人发现吗?你以为,龙香身上的毒,真的是我们的‘魔音’吗?” 炼山东转身,冷冷看着窗外,他的眼睛深不见底,埋藏着无限的隐秘,“糊涂,你们以为,能够用自己的力量,抵抗大金国的铁骑?你们先得意吧,很快,楼主就会将中原武林人物,杀的干干净净。糊涂,你永远也不会想到,你们最大的敌人,其实就在你们的周围。” 焰火冲上半空,在皎洁的月光之下散开,化成一株株花树,鲜红的花树,血红的花树。但顷刻间便淡淡的消散了。 焰火总是会散开,你们的光芒,能够覆盖这沉重的黑夜吗? 这隐藏着无穷陷阱与秘密的,黑夜! 关于北伐:此章中出现的灵璧与虹县战役,是宋孝宗赵昚(赵玮)在隆兴元年发动的一场战争。战争的目的是反攻中原,收复疆土,此战悲壮,青史永铭,而宋孝宗也作为南宋朝唯一一个有恢复志向的皇帝而千载留名。通俗历史作家浮星槎先生在《隆兴和战》中对此次战役的记录如下: “隆兴元年(1163)四月,赵昚绕开三省和枢密院,直接下令张浚江淮都督府挥师北伐。关于这次北伐,史书语焉不详,所以我只能做一简略描述。 《齐东野语》记载这次北伐动用兵力八万,丁夫五万,号称二十万。而除去后勤运输部队,可用兵力只有六万左右。这些部队的来源当来自江淮都督府直接统帅的建康、镇江、池州、江州四只驻屯大军,都督府将领、主管殿前司公事李显忠统帅的殿前司军队和侍卫马军司军队。据记载,孝宗朝建康兵额五万,镇江四万七千,池州一万两千,江州一万,殿前司七万,马军司三万,总计二十余万。除去拱卫临安和防卫两淮前线的军队,八万军队已经是这次北伐所能调动的最大兵力了。对比金国在汴梁、睢阳一线的十数万兵力,并不占数量上的优势。而这些军队的前身主要是韩世忠(镇江)、张浚(建康)、刘光世(池州)、杨沂中(后赐名杨存中,殿前司)的军队,在南宋驻屯大军中,向来不是战斗力最强的军队。而完颜褒登基之后,把前线部队尽数换成了战斗力最强的女真部队。所以北伐军在质量上也不占优势。在南宋驻屯大军中,战斗力最强的是驻扎鄂州的军队(岳飞部曲,属京湖战区)和四川军队(吴氏兄弟部曲),在抵抗完颜亮南侵中也表现最佳。但是四川宋军在德顺之役后元气大伤,而都督京湖战区的汪澈与张浚意见不合,刚被弹劾。所以在这次北伐中,两支最强的军队不见一兵一卒参战,也不见实施任何战略牵制。而张浚设想的以舟师进兵山东策应的计划也不见史册,不清楚有没有实施。 这次北伐计划以李显忠自定远(今属安徽)渡淮攻取灵璧(今属安徽),建康府都统制邵宏渊自盱眙渡淮攻取虹县(今属安徽),然后两支军队会师攻取宿州。史书没有记载两位将领分布统帅的是哪些军队和兵员状况,也没有记载攻克宿州后的计划,但是这次北伐的路线似乎与李显忠三月上书的设想一致,加上李显忠在收复宿州后被授予的淮南、京畿、京东、河北招讨使的官位的暗示,宋军的下一个战略目标是收复汴梁。 灵璧、虹县是金军囤积粮草之所,所以成为北伐军首攻目标。灵璧守将万户萧琦是辽国遗族,本来与李显忠约定为内应,这时大概因为金国局势趋稳,撕毁前约,以两翼骑兵,也就是俗称的拐子马来据,结果被李显忠打败,再次显示了李显忠的军事才能。五月丁酉,萧琦逃遁,李军入灵璧,宣布德意,禁止杀掠。而邵宏渊所部却被金守将蒲察徒穆、大周仁阻于虹县,李显忠派遣灵璧降卒入虹县开谕祸福,同时移军虹县,蒲察徒穆、大周仁为宋军击溃金军骑兵的实力和李显忠的威名所震,于五月庚子开城出降。一系列出降造成连锁效应,五月癸卯,萧琦、河南都统奚族人挞不也相继叛金投降李显忠。” 112极度恐慌 一一二 极度恐慌 极度恐慌(一) 山雨欲来,满城黑云,宋金之战一开始,大宋军队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冷静的人,总是会觉得这个世界不是那么的简单,仿佛这场战争的背后,有着特别浓烈的阴谋。(.无弹窗广告) 炼山东的再次出现,让整个事件,更加的扑朔迷离,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而且还死去了连续两次,这个人的身上,究竟还有什么秘密?如果他没有死,那么君山峭壁之上,他与司空飞雪的一段打斗,不就是演戏吗?龙香身上中的毒,是否已经有了解药?炼山东口中即将到来的胜利,又是从何说起? 战争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恐惧,却充满了疑团。 然而身在虹县城中的仆查徒穆与大周仁,则充满了恐惧。他们今天又登上了城楼,又看到了敌人满山遍野的军队。仆查徒穆于是又一次摇头叹息道:“邵宏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急了,攻城战中,那些士兵,怎么都像长了翅膀似的,都跳得那么高?他们将城池团团围住,这该如何是好?”大周仁叹了口气,“放心吧,虹县城池坚固,纵然他们攻势猛烈,我们也还是能再守半个月的。半个月后,只要仆散忠义将军的大军开到,他们就都死无葬身之地!” 仆查徒穆看着他,摇头道:“大周仁,其实我现在并不特别担心这个城池,我更加担心的,是,是这个,是你我二人的性命呀。”他满脸愁容,大周仁的脸上,也现出了一种恐惧。 忽然,他们看见正前方,邵宏渊的阵营有了变化,远方的山壁之下,只见邵宏渊的亲军队伍缓缓开出,邵宏渊与一队人骑着大马,并肩走出了大营。当日李显忠攻克灵璧,只是扎下军帐,尚未安营,便一鼓作气拿下灵璧,邵宏渊未有他那样的勇决,准备长期作战,军队的防御公事做得甚是坚固。 大营之外,邵宏渊眯着眼睛,看着这位奇怪的糊涂。邵宏渊不是小孩子,他已经当过多年的将官,行军打仗,他也是一流的好手。但是他还是摸不透李显忠的打算。他就派这么一个人,出使城中,难道真能说服城中的守将?他绝对不信。但是他没有阻拦,让那个李显忠出丑吧,本将的战事,什么时候轮到他来干涉了? 宋朝军事,所有的兵马大权都在皇帝一人手中,每次作战,皇帝都会将兵权交付给至少两个平级将官。宋朝皇室来自兵变,因此对兵变最为恐惧,两队兵马,级别相同,兵力相当,就是唯恐有任何一队兵马反叛,另外一队军马可以与之抗衡。其实一直以来,我们大宋朝伟大的皇帝们,最害怕的不是敌国入侵、山河破碎,敌人最多不过是能够割去我们的土地而已,而是自己的手下突然发动兵变,自立为帝,这可是圣明的皇上们最为担心的事情。 而对于邵宏渊来说,他最为担心的事情,却是李显忠有很大的可能驾临自己之上。糊涂匹马而来,带来了李显忠两个时辰之内,攻克灵璧的消息。两个时辰之内,大破萧琦,这是何等辉煌的战绩,邵宏渊都几乎能够预见,他李显忠很有可能因此更加获得张浚的赏识,成为我邵宏渊的顶头上司。 一想到这点,邵宏渊就难以掩饰内心的焦急,但他当然不会在糊涂面前表现出这些焦急。他会和他身边的青竹子等人一样,表示非常高兴。这些人似乎对这个疯疯癫癫的人特别有信心。邵宏渊清楚自己需要这些人,这些人在集团军作战的时候没有太大的用处,但是在攻城战事中却很有帮助。他们几乎都能很轻易地上城墙,很轻易地将守城的军士杀掉一大圈。 邵宏渊抱拳道:“邵宏渊就先在此祝先生马到功成!”糊涂淡淡一笑道:“请将军静待好音,不出三个时辰,仆查徒穆定会将虹县双手奉上!”邵宏渊点头道:“有劳先生了。”糊涂哈哈大笑,打马向虹县城门缓缓走去,只带着两名小卒,跟在其后,另有一匹战马,上面坐着一名金军士卒,穿戴甚是华贵,想必地位不低。(.无弹窗广告)临近城边,城门之上,弓箭手纷纷准备战斗,仆查徒穆大声道:“来人是谁!”糊涂左手一人大声回答道:“建康都统邵宏渊将军,特遣使者,前来与将军叙话,请将军打开城门。”仆查徒穆与大周仁对望了一眼,大声回答道:“两军交战,胜负都在戈矛之上,何必叙话!” 糊涂冷冷一笑,左手那人大声道:“淮西招抚使李显忠大将军从灵璧县城中找到了一件礼物,想送给两位将军!”他手指那名负在马上的金军。 大周仁小声道:“仆查将军,李显忠是谁?”仆查徒穆微微摇头,问身旁一位千夫长道:“李显忠是何人?”那名千夫长低声道:“将军,李显忠是那人在南朝之后皇帝赐给他的名字,他原来是咱们大金国的将官,李显忠,就是李世辅呀。”仆查徒穆大惊道:“什么,李世辅!”大周仁双眉愁锁道:“他……他原来还在,他……灵璧城中的李世辅……”他向缚在马上那名金军问道:“你是何人?” 那名金兵大声道:“下官是萧琦将军麾下,猛安阿里出云。”城上两将大惊失色,猛安就是千夫长了,一城之中,千夫长算是高官了,居然被李显忠擒住,莫非李显忠正在进攻灵璧,萧琦已然吃了亏了?他们两人怎么也想不到,灵璧城已然失陷,萧琦早已逃之夭夭。大周仁眉头一皱道:“打开城门,城门千万不可开得太大,请那几人前来见我。” 糊涂冷冷一笑,眼见城门缓缓打开,领着三人慢慢进了城中。邵宏渊阵中,众人见他进城,都不禁担心。邵宏渊端坐中军,他身边只有儿子邵世雄相随。邵世雄低声道:“父帅,这人进了虹县,若是真的说动了他们二人投降,虽然胜的无惊无险,但是,那可不算父帅你的功劳呀。” 邵宏渊冷冷道:“世雄,你也太小看城上那两人了吧。我们与他们交战这么多日,可曾见到过软骨头?李显忠攻势虽然凛冽,还不到吓得两个老东西出城投降的地步。这个糊涂进城,只有死路一条。”眼见糊涂缓缓走进,城门沉重关上,邵宏渊冷笑道:“这个城门我们用了这么多条人命都撞不开,难道就凭他一根舌头,就能打开?” 虹县城中,守卫警备,两名武士将糊涂四人领到了一间大堂之上,只见大堂外围无数卫士,手持利刃,环环守卫。待得进来大堂之中,但见两排将官,都是满身戎装,森然列队,最里面坐着两人,看容貌服饰便是仆查徒穆与大周仁。 四人走到堂中,阿里出云急忙跪下,其他三人都是挺胸傲立。仆查徒穆冷然道:“请问先生何方人士,来此有何贵干?”糊涂傲然道:“在下糊涂,大宋国一介草民,来此是奉了李显忠大将军的命令,前来说服两位的。”大周仁森然道:“说服我们干什么?”糊涂淡淡道:“大宋国兴义兵,行人道,将要收复中原,恢复疆土,李将军不愿见你们两位宿将就此殒命,特派我来,说服两位,献城受降。”此话一出,四众大怒。大金国不去侵略宋土,再次俘虏两位皇帝,你们就应当谢天谢地,居然不知死活,过来劝金军投降,当真是匪夷所思。仆查徒穆大怒,正要发作,大周仁向他打了一个眼色,冷然道:“阁下让我等投降,当真是莫名其妙,大金国百万雄兵,转眼就要将大宋国灭了,我们何必投降,却为你们注定短命的皇帝效命?”糊涂哈哈大笑道:“大金国百万雄兵,却不知长江一战,损耗多少,契丹作乱,又折损多少,纵然尚剩百万大军,你这小小的虹县,又能埋伏多少?两位将军不早作思量,小心身家性命!虹县城外,邵宏渊陈兵十万,灵璧城中,李显忠雄师尚在,阁下小小一座虹县城,能否保住?” 极度恐慌(二) 仆查徒穆朗声道:“我等既为将官,早已将性命交托给了朝廷,何必惜身?城外军士虽多,却也不一定能够拿下虹县,何况,仆散忠义大将军的二十万军马,不日便开到,奉劝先生,另投别主,否则大厦顷颓,先生有用之身,良禽贤臣,恐怕也要遭池鱼之殃。”大周仁赞道:“对,我等既为军人,就算是战事失势,引刀一快,报效朝廷便就是了。我大金国,只有战死的臣子,没有偷生的将领!” 糊涂赞道:“不愧是大金国的宿将。只不过,大金国若是没有投降的将士,那我手上这位仁兄,又是来自何处?”他手指阿里出云。大周仁眉头一皱道:“阿里出云,你怎么落到他的手上了?” 阿里出云跪地道:“下官已然归降李显忠将军,是李将军让小人为两位将军传话的。”仆查徒穆大怒道:“你身为猛安,手下上千战士,怎能投降?”阿里出云颤声道:“启禀将军,宋军有若铁石,凶猛无比,我等不能敌啊!”仆查徒穆大喝道:“胡说,居然敢动摇军心,来人,将他拖下去,砍了!”大周仁止住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他已经归降了李显忠,这等懦夫,再也不算阿骨打的子孙了。”他向阿里出云问道:“你在萧琦将军手下担任何等官职,你是如何要投降李显忠?”阿里出云叩首道:“禀将军,阿里出云是萧琦将军手下猛安,统领一千拐子马。灵璧城下一战,小人的拐子马全军覆没,小人被擒,若不投降死路一条。”此言一出,满座哗然,一千拐子马全军覆没,损失实在太大了。 大周仁眉头一皱,用女真话问道:“阿里出云,灵璧城内,战况如何?你实话实说,我将你留下,不怪你降敌大罪。南人狡诈,现在不杀你,日后早晚要杀你。”阿里出运叩头道:“将军恕罪,小人不敢。李显忠与萧琦将军大战,大败而逃,灵璧城已然在李显忠将军手上了。”大厅之上顿时沸腾,众人纷纷大叫道:“不可能,不可能!”大周仁大惊道:“怎么可能,当时,当时你们是怎么败的?” 阿里出云答道:“那日,李显忠将军与萧琦将军大战,宋军勇猛,拐子马全军覆没,铁浮屠死伤过半,灵璧城中更有细作动手,将灵璧城拿下。萧将军无路可走,只有弃城而逃,灵璧城因此就到了李显忠将军手上。”仆查徒穆大喉道:“不可能,大金国铁骑,天下无敌,怎么可能失败!这人定是在说谎,是邵宏渊派来,蛊惑人心的!”他们这些对话说的都是女真语言,唯恐糊涂听了出来内容。 忽听一名士卒走了进来,呈上一张绢纸,递给仆查徒穆。仆查徒穆问道:“这是什么?”那名士卒道:“是萧琦将军的飞鸽传书。”仆查徒穆眉头一皱,打开绢纸,随即脸色大变,将绢纸递给大周仁。 大周仁神色仓皇,低声道:“这是萧琦将军的信,假不了!”仆查徒穆颤声道:“阿里出云,他,说得都是真的。萧琦将军嘱咐我们小心宋人,灵璧城,已然在李显忠手中了!”众将官大骇,都看着仆查徒穆,请他拿主意。 却听糊涂冷冷道:“萧琦将军也算战术有方,可惜我大宋众志成城,人人奋勇杀敌,收复失地,都能以一当十。”他说话字音清晰,腔调正统,居然是女真话。仆查徒穆一愣,方知道在糊涂面前可是什么都瞒不了。 糊涂朗声道:“请两位大人,小心把握,此次王师北动,雷霆万钧,不胜不休。两位若不早识全局,顷刻间便横尸沙场,百战功名,终成黄土,千万小心了!若是能够投诚,两位,包括所有守城官员,在大金国的官职,朝廷也会赐予,甚至加官晋爵,有李将军保举,毫无问题。这样两位大人身家可以保全,守城军士不必流血,满城百姓可以无忧,何乐而不为?一旦有违天道,只怕……”他缓缓摇头,只听城外忽然传来一阵阵雷声,都是来自宋营,一声比一声雄壮豪迈,正是“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字。声音远远传来,却丝毫未减,众人耳中嗡嗡乱叫,头顶灰尘扑簌,竟然连屋顶瓦片都欲掀了下来。仆查徒穆大惊道:“快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一名将官领命出去,随即奔了回来,“禀大帅,是宋军在大喊,但是并未攻城!”仆查徒穆惊道:“他们在哪里发喊的?”那名将领一顿,随即抱拳道:“就在自己营中。”仆查徒穆面如土色,宋营离此地甚远,嘶吼之声要传到这里还这么响亮,宋营中至少需要有二三十万人才能做到,邵宏渊何时来了这么多人。他却不知,这是糊涂早已安排下的,呼喊的人都是来自丐帮、昆仑等名门的弟子,都是身有内功,一人发声,远胜十余人。他们一吼,邵宏渊部下军士也忍不住与子同吼,加在一起,倒是造成了二三十万人的假相。众军官面如土色,邵宏渊明明最多也只有十万军队,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人,是宋军还有充足后援,还是李显忠已经来了? 极度恐慌(三) 糊涂冷眼淡笑,眼见仆查徒穆神色难定,大笑道:“两位将军,李显忠将军让我给两位送上书信一封。”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说道:“还是请两位将军过目。”一名将官将信件呈给仆查徒穆,仆查徒穆冷冷看着糊涂,将信件交给了大周仁,大周仁识得宋文,不像自己就是一个文盲。大周仁打开信封,扯出信件,随即呆住,脸入白纸,低声道:“这,这封信。”仆查徒穆转目一看,随即冷汗淋漓。 这封信上一个字都没有,只是洁白的一张纸上,画了一个浓黑的骷髅头图像。笔法简单,看上去也并非十分恐怖,何以叫两人惶恐不安?仆查徒穆惊声道:“是,是它,又,又又又又出现了!”大周仁颤声道:“这,这,这……”这两位将官接连七天以来,总是莫名其妙的会发现这种符号,在城墙上,在家里,在自己盖的被子上,在他们享用的军妓背上,在吃饭用的碗上,甚至在自己穿的之上。连续七天,他们无论如何谨慎小心,都不能阻挡这种图案的出现,纵然他们派出数千将士,也无法搜查出这是谁人的手脚。两人当然不信鬼神之说,但是世间怎么会有人,能在这两位大将眼皮底下做这些手脚?若是这人想杀两人,那岂非易如反掌?两人身为将军,其实也并不如何害怕死亡,但这种天天战战兢兢的日子,这种无休无止的折磨,可比死亡要恐怖多了。仆查徒穆且恨且惧道:“这……这些都是你做的手脚?”糊涂淡淡笑道:“也不算手脚,不过是,如果在下想要两位性命,天下无人可阻。”仆查徒穆惊慌大怒道:“你放屁!”他从座位上霍然站起,抽出长剑,向糊涂欺了过来。却听大周仁一声惊叫,“你,你,头盔……”仆查徒穆一皱眉,摸了一下自己的头盔,感觉戴的甚是周整,却听大周仁大声道:“你,你头盔,后面!”仆查徒穆大奇,伸手摘下头盔,向头盔背后一看,顿时面无人色,双股战战。他的金盔之上,居然不知何时,被人画了一个大大的骷髅头,正与多日以来的一模一样。厅中将官面面相觑,都纷纷摘下头盔,详加查看。大周仁颤抖着取下头盔,翻来覆去地看着,并无异样,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却听一人嘶声尖叫道:“大帅,大帅,你的,你的后脑!”大周仁惊道:“我的,我的后脑怎么了!”惶惶恐恐想伸手去触摸,居然没有这个勇气,众人都朝他后脑看去,大声惊呼,将领风度全失。大周仁急促呼吸,终于伸手向后脑探去,顿时面如土色,原来他后脑之上,一大块头发已经不在了。他看不到,别人看到的更加恐怖,他的那光秃秃的头皮之上,画着一个浓浓的骷髅头,正与李显忠信上一模一样!大周仁魂不附体,他也猜到了这上面应该是什么,吓得几乎都无法站稳了。众人大气不敢出,只听得见两大将军粗重得呼吸声。 仆查徒穆一声大吼,提起长剑,高悬空中,宝剑落下,就要斩在糊涂头上。他大声骂道:“一切都是你的障眼术!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他长剑高悬,却始终没有胆量落下。 糊涂好整以暇,看都没有朝长剑看上一眼,整理长袍,冷冷道:“仆查徒穆,你要是一个军人,就一剑斩下来,你老子我屁都不放一个,你(和谐)他(和谐)妈的要是没胆,就马上给我出城投降!”他胜券在握,斜视仆查徒穆,如视野狗。只听仆查徒穆呼吸急促,双手战战。 他这一刀到底劈下去还是不劈? 极度恐慌(四) 虹县城下,大军静静等待着糊涂的消息,忽然城门轰轰然打开,一声炮响,大队骑兵奔了出来,驰向疆场,立在两翼,步兵源源不断,手持旌旗,占据两边,弓箭手、传令兵无数,都摆好阵势,正是一个标准的万人队。武林盟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不知糊涂在城内究竟遇到了什么,邵宏渊眉头一皱,传令官旗帜挥动,宋军火速做好战斗准备。只听一声炮响,金军步兵纷纷散开,露出中间一条路来,一人身穿布衣,缓缓驰出,居然是金国守将仆查徒穆。他若想征战,为何又不穿战衣? 仆查徒穆缓缓策马走到方阵最前,解下腰间长剑,看着那十万虎狼一般的宋军。他背后的虹县城上,缓缓升起一张白棋,无力的在风中摇摆。仆查徒穆颓然道:“大金国仆查徒穆,不敢阻逆天军,特来,献城,受降。” 特来,献城,受降。 继灵璧城被攻克之后,虹县也成为宋军囊中之物。时间是公元1163年,五月十日。 这样的成功就连武林盟众人也难以相信,但随即人人脸现大喜,顷刻间欢声雷动,三军震荡,齐声高呼“万岁,万岁,万岁!”这声音由十万大军喊出来,当真是震动山谷,风云变色。整个虹县城,仿佛都在这欢声中颤抖。也不知是谁开始起哄,武林盟众人齐声大呼道:“糊涂万岁,糊涂万岁!”他们都不受王法管辖,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十万大军尽皆愕然。中军之内,邵宏渊冷冷道:“这就是李显忠给我派来助阵的人吗,都哪里还有王法了!”他冷冷转身,走进中军帐,他的儿子邵世雄与几个部将都是宿将,当下领兵去管理接城、抚民、安置的工作。 邵宏渊怒气冲冲闯进中军帐,只听帐内两个文书正在说话,一人赞道:“李显忠将军果然厉害,他派来一个人,这不就迎刃而解了?这可比邵将军……”他二人一见邵宏渊,顿时住嘴,急忙躬身离开。邵宏渊恨恨走进空空的中军帐中,在帅椅上重重坐下,等着降将来归。“李显忠啊,李显忠,你了不起,你厉害!但是我邵宏渊,我邵宏渊,怎么也不会臣服于你的手下!你骁勇善战,那么整个北伐战争,就由你一个人打吧!你他妈的就一个人去打吧!” 虹县之战,宋军完胜,不费一兵一卒,人人大喜,唯有邵宏渊等人心中不悦。等到了晚上,忽然尘土蔽天,地动山摇,原来李显忠收拾停当,派部将镇守灵璧,自己率领大军赶到虹县,唯恐糊涂大事未成。仆查徒穆等人眼见李显忠兵强马壮,尚在邵宏渊之上,更加庆幸。若是碰上李世辅的大军,只怕真如糊涂所言。李显忠问起糊涂下落,原来他劝降成功,自己却深入城中,不知干什么去了。李显忠不敢干涉,便将兵营驻扎在邵宏渊营寨之旁。当天晚上又是一阵大宴,仆查徒穆与大周仁等人也在席上。李显忠当场保证,两人不但身家性命可保,就是官职,也不会有半点亏欠。两人心下虽然依旧惴惴,好歹还是有了一点底。席间说起灵璧大战,两人更是听得面如土色,不住称赞李显忠与糊涂。李显忠哈哈大笑,邵宏渊却是心中更怒。当即定下下一步的战斗目标:如今灵璧、虹县已经安定,下一步便是能够攻克宿州、汴梁,为收复中原打下基础。武林盟两路大军重会一处,众人也是兴高采烈,唯有少林一派,与糊涂等人毕竟仇恨太深,终是难以释怀。 113死尸 一一三 死尸 死尸(一) 明月高悬,众人都在为他的胜利而欢庆,但他却一直都没有出现,却在虹县城中,独自漫步。糊涂并不是很喜欢独处的人,虽然有时候他也会享受那种孤单的感觉,他在寻找一个人。虹县光复,人人都是兴高采烈,李显忠与邵宏渊两路大军都驻扎在城外,不敢扰民,城中唯一的武装力量,就只有邵宏渊派出来加强城防的金军。 一只老鼠吱吱叫着,蹿到糊涂脚边,又顺着他的脚爬上他的腿,继而不见了。但是我们相信以糊涂的武功,如果他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一定会有他的理由,而且我们碰巧知道,胡大先生这一门传人之间有一种特别神秘的联络方法,这种联络的媒介,就是老鼠。这里是这个城市最为阴暗的角落,是穷人聚居的地方,是连税收官都懒得前来拔皮的地方。无论哪个城市都不可能是完全干净的,在它光鲜美丽的外表之下,总是能埋藏无尽的黑暗与罪恶。我们不知道糊涂面前的这件残破的房子是否有罪恶,但它无疑是黑暗的。 糊涂大步走个黑暗的房间。所谓房间,只不过是在这堆贫民窟中间,有着一堵墙,有着几块瓦片的地方。这种地方通常都不会有大门。糊涂就这么走了进去,仿佛有人在等他。 有人在等他,他懒懒地坐在墙角,一动也不动,仿佛是一具死尸。瓦片残破,一缕月光罩在他的身上,映出他素白的衣裳。这个躲在这个与野狗为伍地区的人,居然穿着一身很干净很洁白的衣服。一个穿白衣服的人通常都会很爱干净,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服丧的人,无论是否喜欢干净,都会穿着白色的衣服。 糊涂走了进去,淡淡看着这个人,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直强壮的手臂升了起来,手上居然还有一个酒坛。“你今天做的一定很不错,他们出去投降了,和你想的一样。”他的声音很低沉,却奇怪的熟悉。糊涂淡淡道:“其实最让他们恐怖的,反而是你画的骷髅头,哼哼,看他们的表情,你这些天天天都在折磨这两个人吧。”那个声音笑道:“折磨人其实也是很麻烦的,比如,我就必须得花上好长的时间,才能学会怎样把人的头发给剔除。”他随手在身边摸出一把小刀,“那个叫大周仁的小子,其实应该庆幸,其实他后脑勺没有头发之后,变得英俊多了。”两人低声大笑。 黑暗的角落之中居然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之上居然还有酒碗。糊涂看都不看,就伸手拿起酒碗,喝下了一口,随即吐了出来,“这种东西能够叫做酒么?这么难喝?”那人淡淡一笑道:“你要学着品尝,何必这么挑剔。”他的笑很朗爽,却又隐藏着深深的沉痛。那人举起酒碗,“这一碗是为了我妻子,师父,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我比你有福气多了。”糊涂没有说话,拿起酒碗,一口喝尽,摇头叹道:“你放心,这些仇,我们以后总要报的。”那人凄然道:“我当然要报仇,当然要报仇。那些杂种是什么东西,他们的命,怎么能够和她相比?”他又倒下一碗酒,“很久都没有人陪我喝酒了。这一碗,是为了我们的好朋友,他也去了,这个仇,我一样要找那些秃驴报。”糊涂举起酒碗,大口喝下,狠狠地喝下,他的声音也变得潮湿,“他是一个好朋友,他是一个好人。我们和他甚至都不能谈得上认识。但我不知道,他是否希望有人能给他报仇,在他最后的那些时间,我想他已经看透了仇恨。” “看透了仇恨……也许是更多是厌倦……但我妻子并没有想姑息那些人。她最后一句话就是叫我记住,叫我帮她报仇,叫我帮她报仇!她离开了,这种事情能让人失去活下去的心情。但是我一定要活下去,师父,如果我死了,谁来给她报仇?只有我,只有我亲手杀了那些凶手,才能叫做报仇。”糊涂叹了口气,随即说道:“但是我们都知道,罪魁祸首,是司空飞雪。”那个声音缓缓道:“司空飞雪,司空飞雪……直到现在我们才发现他的真实面目,这个人,实在是了不起。”他猛然坐直,缓缓道:“我刚刚想到了,最后一次验证,使用什么样的方法。”月光冰冷,照在他的脸上,这张乱糟糟的脸,乱糟糟的头发,因为长期没有梳洗糊而虬结,乱糟糟的胡子,将他脸上的一大片空间覆盖,但这鹰隼一样的眼睛,这火焰一般的头发,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当然没有死去,无量山上的一战,最终的胜利者却因为自己的热量,融化了脚下的冰雪,坠入了绝壁之下的深谷。但他不会死,他从地狱回来了,回来完成他的诺言。“老公,千万记住,为我,报仇!” 这个传说还没有结束,雷霆怎么可能会死去? 他冷冷道:“根本就不需要最后一次验证了,司空飞雪除了他,再也没有别的可能。”雷霆叹了口气,又躺到了墙角上,缓缓道:“但是我始终无法相信,他,他表现出来,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领导。我知道一定是他,只是我希望最后一次的证实。”糊涂冷冷道:“那你又如何证实?他藏得很深,很深。” 雷霆怅然道:“当我待在这里的黑暗中时,我想到了很多东西,我回想起来小时候的很多事情。当年司空飘雪与司空飞雪的决裂,有一个原因,是一个女孩子。”他透过空瓦,看着天空,“我想用这个女孩子的相貌,最后一次证明我们的判断……”他侧耳倾听,点头道:“他们来了……不过,有一点和我们想的不同,血雨楼没有这样好的功夫,他们是来自金蚁宫。” 糊涂冷冷道:“金蚁宫和血雨楼有什么分别,现在都是司空飞雪的手下。你准备得怎么样?” 雷霆淡淡一笑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准备的很好了,我们会很顺利的死在他们的手上……来的人不是很多,如果司空飞雪想一举将你格杀,他应该派更多的人。”糊涂冷冷道:“他倒是想,可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多少的高手了。金国本来就只有那么一点底子,金蚁宫被我们铲除了,血雨楼在猿百练手下也消耗的差不多了,现在除了他自己,他能派出什么人物出来?”雷霆淡淡道:“他自己倒是很难对付,不过现在他肯定不敢现身。这么少的人想制服你糊涂,想必他们要使用杀手锏了。”糊涂点头道:“正是,估计又是‘初恋’。怎么样,小子,你是不是先放点血,免得待会儿老子还被迷倒了。哼,被这种东西迷倒的感觉可不怎么地。” 雷霆摇头道:“现在不用了。”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放在桌上,“容婕儿亲自制作的解药,气味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效果不错。”糊涂骂道,“臭小子,门道倒是不少。其他的道具呢?”雷霆从地山扯起一件物事,放在月光下,只见一人睁大了两只眼睛,目光中满是哀求,他居然长着一张糊涂的脸!糊涂赞道:“这个女人虽然不是神农一笑,但是神农的本事,她倒是学到了一个遍。”雷霆又提起一人,笑道:“这一张脸,她做的可比你的快得多了。”月光之下,这人容颜紧张,果然长着一张神农一笑的脸!他拼命张嘴想哀求,却什么声音也发布出来。雷霆淡淡道:“这两张脸,可真是不容易才做出来的。我们首先要给我们的花蝴蝶兄弟做手术,把他们的脸改得和你们两人一模一样,而且还要等待至少半个月,确定他们的脸张好了,不会再变形了,然后才能够保证,他们就算是在死后,或者是被大火烤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这两张脸,可比你做的什么人皮面具更加困难……对,司空飞雪,我想司空飞雪应该也是给自己做了这样的手术,才能易容这么的彻底!” 糊涂淡淡点头,然后两个人同时住嘴,静静的坐着。忽然,糊涂身子一软,几乎倒地,雷霆将他扶好,将容婕的解药放在他鼻子下面。糊涂深吸一口,随机眉头紧皱,摇了摇头。雷霆缓缓揭开身旁一块木板,木板之下居然是一个酒窖,两人鱼贯而入,盖上木板。这漆黑的房间之中,就只留下了两句精心制作的尸体。 死尸(二) 糊涂双脚着地,站在酒窖之中,努力闻了两下,随即抽了一下雷霆的后脑,“臭小子,这个酒窖里面明明有四十年的女儿红……嗯,还有三十年的竹叶青,你居然给我喝刚才那种马尿,真是不孝啊。”地窖之中漆黑无比,但他循味而至,兴高采烈地摸索着,大喜道:“哈哈,这不就是了。”只听一声轻响,随即酒香四溢,正是一坛四十年的女儿红。 雷霆叹道:“古人云三步之内必有芳草,看来三步之内,也必有好酒。让你进来,我的损失不小……”他摸到地窖的另一角,笑道:“老头,过来,看一下这里的好东西。” 糊涂抱着酒坛走了过去,随即大喜。原来这个酒窖中有好几根钢管,其中有两根钢管中装着许多精良铜镜,从地下的铜管中,居然能够看见那个黑暗的小屋。 只见小屋之中黑漆漆的,毫无动静,两人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忽然只听“嗡”的一片,猛然无数暗器从门外冲了进来,刺入两具尸体之中。原来其他的几个钢管居然还能传递声音。糊涂赞道:“这种制作机关的方法,你是从哪里学来的?”雷霆淡淡道:“还不是宋长风教的。他这些年都住在仙人居,与铸剑山庄近得很,经常与那里的人厮混,居然学到了这些手艺。我从他那里现学现卖。”他说到宋长风,又想到了星眸,语气中藏着酸楚。 只听黑屋之中又再无声响,想必金蚁宫那些人还不敢靠得太近。忽然邦邦邦邦一阵乱响,无数暗器飞了进来,但见流星镖、袖箭、石子、飞刀插了满地,那号称花蝴蝶的两位兄弟终于手脚一挺,隆重驾崩。一道火光闪过,原来是有人扔进来了一只火把。火把点燃地上堆积的茅草纸屑,顿时燃烧起来。接着有人扔进更多的火把、黑油,顷刻间雷霆与糊涂眼前的铜管中就只能出现熊熊的火光。糊涂叹道:“可怜我一世英雄,最终居然死在大火之中,当真是令人惋惜。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徒弟,你倒是很有孝心,提前为我穿上了孝服。”雷霆淡淡点头,脸上忽然又是落寞。糊涂神色一暗,点头道:“对,你的这身素服,是为了星眸。”他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星眸的死,给这个男人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如果不是因为那仇恨,天知道他现在会怎么样。 良久,火光渐渐暗淡了下去,门外冲进了好几个人,抢着地上的死尸,便冲了出去。糊涂点头道:“他们办事果然精细。如果我们随便找一具死尸,再把面目剁烂,可就露馅了。”铜管之中,看不到门外的情形,却能听见人们的声音。一人大喜道:“正是糊涂,他果然死了……是真的,他的脸还好好的,定然不是有人假冒。”另一人命令道:“这是天大的功劳,把他首级割下,带回去,祭奠飞鱼岛的兄弟!”忽然另一个人大喜道:“这真是格外之喜,这是神农一笑!神农一笑居然也在这里,他也死了。”众人欢声踊跃,一人大笑道:“神农一笑一死,天下就没有人能够破我们的‘魔音’了!” 酒窖之内,糊涂暗暗好笑,“可惜了,‘魔音’的解药,早已制成了,否则龙香怎么会回来?” 雷霆道:“你们准备怎么解毒?”糊涂点头道:“很容易,怎么中毒,怎么解毒。什么人找过神农一念治病,什么人吃过‘魔音’,神农一念都有记录,都在我的手中。到时候就只要把解药给他们,说他们那些陈年旧患还需要治疗,你看他们吃不吃。”雷霆冷冷道:“可是你给他们解药的时候,神农一笑可是被认定为已经死了,他们肯吃吗?”糊涂淡淡笑道:“神农一笑虽然死去,但是容敏尚在,到时候请弟妹出来一下为他老公补偿不就行了?”雷霆淡淡道:“你倒是会编故事。” 只听门外金蚁宫众人的声音正要远去,忽然一人惊道:“是宫主!”跟着众人一起叫道:“参见宫主!”雷霆与糊涂都是一惊,难道是赵嫣然来了?只听一个威严却又年轻的声音道:“总算是找到你们了。” 糊涂点头道:“不是赵嫣然,是楚迎风。”他在少林曾听过他长篇大论,当时他性命悬于此人手上,自然会记得清清楚楚。雷霆点头道:“是他,金蚁宫中,武功像他这么沉猛的人,除了魏须武,就只有他了……听他的呼吸,他的武功又更上层楼了,定然是赵嫣然又传授给他更高深的功夫。”糊涂一惊,暗暗叫奇,雷霆居然能从敌人的呼吸中听出武功的强弱,这种本事连自己都没有。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能耐了? 只听楚迎风惊道:“你们手上的人头是……糊涂和神农一笑。他们怎么死的!”一人答道:“是司空大人出的计谋。这个糊涂实在是太厉害了,必须得铲除不可,所以将我们所有的力量调来刺杀他。他刚刚平定虹县,绝对想不到我们能会找到他。”楚迎风冷冷道:“又是司空飞雪……以你们的力量,怎么可能是糊涂的对手,何况还有一个神农一笑?”一人答道:“我们用的是‘初恋’这种。为了对付他,我们已经把最后一瓶‘初恋’都用了。”楚迎风叹道:“原来如此,的确,这种杀人倒是很方便。糊涂,你在少林在这种毒药上面吃过亏,怎么到现在又在这件东西上栽跟头呀……糊涂和神农一笑死在你们手上,也算是为我们金蚁宫报了仇了,只是,哼哼,在某人的面前就不好交代了。”说着语气唏嘘,颇有落寞之意。雷霆淡淡叹道:“我都看到了,你也没有什么好跟我交代的了。” 一人恭声道:“宫主,自从你进入少林之后,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你了,兄弟们都很担心你呀。”楚迎风道:“我又何尝不想见你们,直到今天,我才在邵宏渊的大军中看见你们。”众人一愣,若要找他们,直接与血雨楼联系便可,何必亲自来找?另一人又问道:“宫主,云舞姑娘呢?她又还好么?”金蚁宫覆亡,数万人马只剩下他们这不到二十人,相互之间自然都有了生死与共的感情,是以他们称楚迎风为宫主,其实早就当成呢兄弟。云舞是他们之中的小妹妹,他们自然更加关心了。 楚迎风温言道:“她很好。她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她怀孕了,她就要生下我楚迎风的儿子了。”众人齐声欢呼,一人大喜道:“云舞生下了孩子,我们金蚁宫就有后了,我们金蚁宫虽然垮了,但是不会亡,我们纵然是会死去,我们也一定要留下后代,一代人,一代人,让我们的金蚁宫,总有一天能够重建起来!” 另一人大笑道:“好,大哥你找到了云舞,我们也要马上再去找女人去,生儿子。我们以后就自己做事,不能再依靠血雨楼了。血雨楼,毕竟不是我们的金蚁宫啊。”楚迎风冷冷道:“血雨楼,司空飞雪,兄弟们,大家要记住一件事情,从今天开始,血雨楼不再是我们的盟友,司空飞雪,更不再是我们的朋友!从一开始,这个人就在利用我们。” 死尸(三) 接下来的是短暂的空白,仿佛大家都愣住了。终于,一人疑惑道:“但是,是他和血雨楼收留了我们,否则我们已经死在武林盟的围攻之下了。”楚迎风恨恨道:“若不是他,金蚁宫根本就不会沦陷!当年我们飞鱼岛陷落,自然是因为有内鬼作乱,但若不是他,我们在中原安置的人,一定会给我们警报。”一人低声道:“他借刀杀人,为的是什么?”楚迎风叹息道:“因为我们金蚁宫,就是金蚁宫,我们有自己的规矩,但是他是司空飞雪,他只忠于大金国,只忠于那一个皇帝。完颜雍在我们金蚁宫受尽苦难,而我们又向来不听从大金国的指挥,你以为,他会放过我们吗?”众人都不吭声,其实大家一直也都在怀疑,完颜雍不可能放过金蚁宫,但是大家一有这个念头,就立刻打消,不敢往下再想。我们没有了金蚁宫,至少我们还有大金国,如果连大金国都不承认我们了,我们就真的是无家可归的野狗了。众人默不作声,他们最后的一丝归属感也被剥夺,被所有人背叛的感觉,其实并不怎么好受。 楚迎风冷冷道:“不但是金蚁宫,还有我们那一百多死难的兄弟。司空飞雪派他们去围攻东方苍龙,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回来。他暗地里给东方苍龙下了毒,就算我们的兄弟们不去,东方苍龙也不会活下来!可他给东方苍龙下的毒,是‘杀身成仁’!”众人大惊,大骂之声顷刻间轰动起来。一人恨恨道:“宫主,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我们要找司空飞雪报仇!” 楚迎风点头道:“这个仇,我们当然要报。但是现在,我们不能惊动司空飞雪。所以我也一直都不与血雨楼联系。但是,司空飞雪藏得很深,一直到现在,大家有没有人,曾经见过司空飞雪的真面目?有没有人知道,司空飞雪究竟身在何处?又有没有人知道,司空飞雪一直都在玩什么花样?”众人一片寂然,无话可说。楚迎风冷冷道:“这个人,他一直都藏在最深的角落,也许藏在某个黑暗的地牢里,也许就藏在我们的身边,甚至也许就藏在武林盟之中。”众人一片沉默,只有当将司空飞雪看成敌人,他们才能发现这个人的可怕。楚迎风叹道:“那么,你们这些日子,一直都在邵宏渊的大营之中?你们怎么跟血雨楼的人联系?”一人回答道:“血雨楼的人早就在邵宏渊的军营中了,我们一切情况都是跟他联络的。他的名字叫做,嗯,叫做……” 114复仇者 一一四 复仇者 复仇者(一) 一个冷冷的声音飘来,仿佛用冰块做成的长剑,仿佛来自地狱之中的死神,“他的名字叫做唐遥,是一个从八品的副将,官职是秉义郎。[]是不是?”这个声音真的很冷,不是因为其中包含了杀气,而是其中的淡漠。这个声音来自一个被诅咒的人,他的生命从来不能由自己掌控,他随时都在地狱中进进出出。他不在乎生命,因为他早已习惯死亡,这随时即将到来的死亡! 但这样的声音,却让雷霆感到温暖。他知道这个人是一个很冰冷的人,冰冷到了无情,但他绝对是一个男子汉,是一个好朋友,纵然他是冰,他也是一团永远与命运抗争,永不言败的冰火! 楚迎风站定当场,他缓缓地转身,看着声音来到的方向,他当然知道这个声音来自何人。一个和他并没有见过几次面,却和她十分熟悉的人。楚迎风森然站定,刷地拔出长剑,神色甚是慎重,“南宫玉树,荆州一战,胜负未分,我一直都想再和你较量一番!” 月光横斜,一排矮墙之后,缓缓走出一个冰冷的人,冰冷的白衣,冰冷的剑锋,冰冷的眼眸。“对,我也一直都很想再和你见面。”南宫玉树左手一招,身后的黑暗中现出更多的身影,有的衣衫褴褛,自然是丐帮之众,有的青袍长袖,想必是昆仑山来的朋友,有的却是一身金黄武衣,那是黄天荡从家乡带来的紫剑门众弟子,更是深不可测,少林一役,武林人士为猛兽所围,靠的只是紫剑门弟子中的一个“箭盟”而已,其他“剑盟”、“刀盟”都尚未出手。南宫玉树背后影影绰绰,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人,但绝对不下一百人。而金蚁宫总共也不过二十多人,南宫玉树可谓稳赢不输。楚迎风脸色一变,若是在一年前,己方只有二十人,纵然只有自己一人,他也是丝毫不惧。但如今,金蚁宫凋落顷颓,只剩下自己和这二十多人,现在的这些人,一个都不能少! 只听金蚁宫众人一声惊呼,楚迎风回头查看,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原来背后居然也有许多人影!金蚁宫众人,居然是在无声无息之中,被武林盟人士团团围住! 南宫玉树冷冷道:“你们藏在邵宏渊的军中,难道盟主就不能觉察到么?他隐忍不发,就是为了寻找机会,将你们一网打尽。只是,我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了你,楚迎风。” 楚迎风恨恨道:“原来你们早就已经发现了。好,既然被你们围住,我也无话可说,至少死之前,还是为金蚁宫报了一个大仇!”他长剑一挥,黏住两颗首级,扔了出去。滚到南宫玉树脚下。南宫玉树淡淡看了一眼,随即大惊道:“什么!”他身旁众人一奇,定眼一看,顿时惊怒交加,“糊涂先生!神农先生!”一人抱起两颗首级,看了片刻,顿时悲愤交加道:“这,这些人,这些人杀了糊涂先生和神农一笑!” 此言一出,围住金蚁宫的数百江湖人士齐声叫道:“怎么可能!”那人抱住两颗首级,泪如雨下,恨恨道:“两位前辈死不瞑目,定是这些奸人使了奸计,用了毒药!”“对!若非下三滥的手法,就凭他们,怎么可以杀死这两位前辈!”只听“铮铮铮铮”之声不绝,来自四面八方,这数百人悲愤交加,都抽出了手中兵刃。金蚁宫人偷偷进城,南宫玉树就率人跟了上去,只怕漏走一人,是以隔得远远的。这时才找到时机将他们围困住,谁能想到,就着片刻时间,两位江湖前辈已经身首异处!南宫玉树冷眼怒目,一股杀气在四野蔓延,冰冷得几乎将空气凝结。(.) “杀。” 这是一场极其不公平的战争,以多战少,以强凌弱。金蚁宫众刚刚以卑鄙的手法杀死了两人,就马上被武林盟的人以卑鄙的手法团团围住。两方人数相隔十倍以上,就算是公平交手,也有必胜的把握,何况如今人人悲愤不已,战意如虹?只见刀舞狂风,剑走游龙,满天都是刀光闪烁,剑风呼啸,不过十余招,金蚁宫一人“呸”了一声,震退敌人,他的左臂被刺破了一个深深的伤口。这样打下去,金蚁宫绝对会全军覆没。 酒窖之内,糊涂笑道:“还真是让人感动啊,这些人看见我死了,还真是悲愤不已啊。”雷霆摇头道:“哼,‘黄天荡早就看出来了’,金蚁宫的人都不是易与之辈,比起血雨楼,要厉害多了,他们能够轻轻易易被人看出来?嗯,不好,这样打下去,金蚁宫可就全军覆没了。”糊涂淡淡道:“那就全军覆没吧,又有什么问题?”雷霆无奈点头道:“确实。”星眸毕竟是金蚁宫中人,他与这些人本就有一些香火之情。何况二十人抵抗两百多人,处境实在太过凶险,雷霆不得不基于人道主义的角度来关怀一下。 金蚁宫与武林盟火拼不断,楚迎风与南宫玉树则是缓缓地走得近了。他们两人只看着对方,调整着自己手中长剑的角度与力量,仿佛其他的人,与自己完全没有关系。高手对决之时,既要能够察觉周身的所有情况,又要能够将自己与周围的环境完全的隔离开来。只听一声龙吟,楚迎风理所当然的抢先出手。金戈与其人一样,走的是纯刚的路子。这一剑来得好快,虽在半空,已然压下一股庞大的空气,剑法上面的力道只怕不下千斤。糊涂无法看到外面的战况,却皱眉道:“听这声音,这一剑,这人的内力可不简单啊。”雷霆淡淡一笑道:“还没有到最强的呢。”楚迎风虽然使得是剑,但剑法中却包含了刀法的猛烈刚强,南宫玉树的剑法再高,在力量上也总不可能是楚迎风的对手。 眼见长剑就要落在头颅上,南宫玉树依然不动手,等到剑风已经开始刺痛头皮的时候,南宫玉树猛然身子一矮,虞美人飘然出鞘,长剑柔韧,直指楚迎风下颚。糊涂眉头一皱,惊道:“这一剑,抽的好快。南宫玉树的手可比当年快得多了。”雷霆点头道:“看样子,他在黄天荡身边还是学到了很多的东西。” 剑锋触及下颚,楚迎风冷冷一笑,身子一侧,长剑斜斜一偏,划了半个圈子,又向南宫玉树头顶削过来,南宫玉树眼光一震,长剑猛地进刺,指向楚迎风咽喉,而楚迎风的长剑也贴在南宫玉树颈项之上。两人交手还不到一招,便成了同归于尽的架势。两人同时,冷冷看着对方,“你的功夫进步了很多。” 两人同时清啸了一声,向后跃开,冷冷打量对方,思索着刚才短暂的战斗中对方的实力。 这个贫民区早就连野狗都不在了,这里只有杀戮,与血腥。酒窖之下,雷霆紧闭双眼,凝神倾听两人的对决。猛然楚迎风大吼一声,传来一阵沉沉的狂风之声,雷霆点头道:“楚迎风要使出真功夫了……这一招‘大风起兮’,威力藏而不露,刚中代柔,已然超过当年楚迎风武功的境界了。[]玉树这一招‘生死茫茫’,则更加的虚无缥缈,剑招在真假虚实之间。”只听“乒乒乒乒”连续四声撞击,甚是清脆,若非糊涂功力精纯,只怕也无法分辨出来。雷霆点头道:“这两招平分秋色,嗯楚迎风这是一招‘暴风骤雨’,来得更加猛烈了,这一招剑中有刀,一剑之中有雨之凌厉,更有风之呼啸,玉树可不好对付了……嗯,这是,哦,是‘故人长绝’,拆的好,既然有亲离友散的悲痛,自然不会去关系风吹雨打的折磨。”糊涂奇道:“这又是什么功夫?”雷霆赞道:“这两人都是一时豪杰,这些时间来,武功上面也有了难得的进步。” 复仇者(二) 夜空之下,两大高手生死相搏,酒窖之内,雷霆单凭声音便将这两人行动全数猜出。糊涂且惊且骇,单看他的耳力,已经是自己远远不及了,这个自己一直看着长大的徒弟,什么时候拥有了自己都没有期望过的实力?铸剑山庄大战之后的这些日子,他究竟有着什么的境遇? 黑暗的酒窖之中,糊涂看不到自己的徒弟,只能默默地听着他的声音。很久了,二十年前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孩子的时候,是在丐帮的一次宴会上,在雷奇峰的房中,他向自己的师弟们得意的介绍自己的作品。那个时候的雷霆,是一个好小的肉团呀。但那次见面,却是糊涂平生最后一次与雷奇峰面对面的机会了,那次的团聚中,雷奇峰向他最信任而聪明的师弟介绍了自己的计划。为了那个计划,雷奇峰家破人亡,但是雷奇峰同样将他的爱子交付给了糊涂。第二次看到这个小子的时候,是在八年前的丐帮。这个小王八蛋果然向他的老爹一样不是个好东西,这让糊涂非常的兴奋。为了抢到这个徒弟,他记得好像七弦子又再次被他耍了。八年了,很长的时间,却转眼就过去了,这个小混蛋居然长得这么高大,居然做了这么多的功业,居然甚至还超过了他的师父。糊涂叹了一口气,也许我们也真是老了,也是时候将这个世界,交付给下一代人了。 此时铜管中传来的声音中,惨叫声已经渐渐的密集了。金蚁宫至少已经躺下去了五个人,而武林盟却同样牺牲了至少二十个人。金蚁宫偌大的基业,最终剩下的人虽然好,却是金蚁宫中最为精锐的一批力量,前来的武林盟人士武功虽然不低,却难以抵挡困兽。而南宫玉树与楚迎风的战斗,也逐渐进入了决胜阶段。两人的刀剑已经相交了三百多次了,每一次这样的交撼,都能至少毁灭一对普通的刀剑。两人的武功当然是当今这一辈中的佼佼者,但是他们的额头上,也终于渗出了汗珠。楚迎风天分骄人,更有赵嫣然精心培养,武功自然精进神速,南宫玉树有绝症掣肘,性命无常,却反而更能在武学上全情发展。雷霆缓缓道:“两人的招数都越来越慢了,看来最强的一击快要来了。”他沉迷于两人武功的声音之中,全然没有想到他究竟是希望哪一方胜利,或是哪一方败亡。 只听一阵狂风席卷黑夜,雷霆惊道:“是那一招了,八方风雨会荆州,他终于练成了。”只听狂风的声音渐渐越来越大,仿佛顷刻间便能将整个大地吹走。剑刃飞舞,楚迎风周身仿佛鼓起一阵强大的龙卷风,席卷一切,但见野草尘土漫天飞舞,整个大地只剩下一片荒芜,而身在旋风中心的楚迎风,却风平浪静,步伐稳定。这一招来势实在太大,南宫玉树一时也无法抵抗,被大风卷到垓心,四面八方都是楚迎风的剑锋,仿佛无穷无尽的霹雳。糊涂大惊道:“这个,这个楚迎风的功夫,居然也到了这么强的地步!”雷霆忧声道:“这一招实在太过猛烈,南宫玉树,只怕经受不住。”猛然一声鹤啸传来,直上九霄,云动天开,更有叮叮当当兵刃撞击的声音,连绵不绝,向四野翻腾而去,雷霆与糊涂同时变色,雷霆惊道:“孤刀!”糊涂则惊道:“鹤啸九天!”以仙鹤双翅,九天翱翔,自然能够冲出狂风之外,毫发无伤。 他能够使出鹤啸九天并不奇怪,他是完颜纵横的唯一传人,奇怪的是他为什么懂得孤刀?也许他并不懂孤刀,只不过他有着与雷逸峰一样的孤单。雷逸峰的孤单,源自爱人的背叛,源自刻骨镂心的思念,终究还是人间的悲痛,而南宫玉树的孤独,却是源自他身上的死神诅咒,那种随时都会与整个世界分离的孤单,这种孤单,比起雷逸峰,更加的冰冷,更加的无奈。糊涂与雷霆两人都是心声佩服,这两人的功夫,居然不断超出自己的想象,看来当今的天下,可比当初的天下,更加的精彩了。 只听两道奇怪的声音传了过来,雷霆一皱眉,随即惊道:“他们,这是,同归于尽!”果然,地面直上,楚迎风的剑斩到了南宫玉树的肩头,但虞美人也同时刺进了他的肋骨。两人内功高强,护身真气自然而然保护身体,阻止剑锋进一步的刺透身体,但两人仿佛杀红了眼,居然都一步不退,全力夺取对方的生命,任对方的剑锋摩擦自己的骨骼。 雷霆大是疑惑,楚迎风有他拼命的理由――困兽之斗,往往是同归于尽,但南宫玉树却没有,就算他不出手,胜利也不会离开他的手掌。但雷霆马上悲哀地想到了这个理由:南宫玉树想要这一次胜利,迫切地想要这一次胜利,因为他的生命,即将走到最后的一程,身为武者,他需要一次值得纪念的胜利,来装点自己的死亡。 忽然南宫玉树眉头一皱,双手一送,离开虞美人剑柄,楚迎风大喝一声,将南宫玉树踢得飞了出去。楚迎风心中疑惑,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突然之间放手,突然之间战力全失。月光之下,南宫玉树四肢缩成一团,全身不断地颤抖,就连那仿佛来自地狱的双眸都黯淡无光,那折磨他一生的死神诅咒,居然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开始了,这种疾病,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可以在任何时间发生了。楚迎风自然不知,冷哼一声,长剑划下,向南宫玉树头颅劈下。 雷霆虽未看见,却能听见,大惊道:“不好。”就要冲出酒窖,糊涂不知所以,但他知道雷霆现在必须保持已经死亡的身份,绝对不能让人发现。却忽听一阵短暂的破空之声掠了过来,接着整个酒窖嗡嗡乱响,楚迎风哼了一声。雷霆止住脚步,侧耳倾听道:“是他,他来了。” 这一只剑来自幽暗的黑夜之中,围魏救赵,止住了楚迎风的攻势,撞上了那间房子的墙壁上,嗡嗡振动不止。楚迎风眉头一皱道:“又是何人?”猛然掠空之声连绵不断,三把长剑电光一般的飞了过来,来势凛冽,楚迎风唯有再继续退了三步。黑暗中猛然飞出一个人影,大喝一声,手中一把长剑向楚迎风劈了下来。这人容貌威武英俊,正是黄天荡。他手中‘崇礼’,力道醇正雄厚,楚迎风难以躲闪,唯有挺剑硬挡,只觉手臂酸麻,总算挡住了这一剑。哪知黄天荡的手中居然还有一把长剑,轰的一声,‘青书’长剑又沉重击了过来,史笔如椽,是以汗青深沉,这一剑楚迎风又如何能够抵挡?大叫一声,连退三步,口喷鲜血。黄天荡来的猛烈,更兼楚迎风早已伤疲交加,是以一招建功。他乘胜追击,又挥舞双剑,飞了过来。猛地飞出两人,一人使刀,一人舞棍,死命拦住黄天荡。另有两人抱住楚迎风,将他救了过来,正是金蚁宫残众。双方力量实在不成比例,金蚁宫惨败收场,居然只剩下这四个人人了。楚迎风正要舞剑再战,那两人大叫道:“宫主,你快冲出去,我们不行了。”他一时分神,大叫一声,被一名青城弟子斩下了一条手臂。那人甚是勇悍,伤重反而更加力大,回身一拳,将那名昆仑弟子头颅打飞。楚迎风大叫道:“好,既然要死,大家一起死了算了!”另一人跪下道:“宫主,你一个人,尚可逃生。请宫主尽快离开,否则金蚁宫百年基业,就要在此全军覆没了!”楚迎风再要说话,那名手臂被斩之人扑了上来,挡在楚迎风面前。铮的一声,他的胸前冒出一段刀尖,那人惨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在楚迎风的脸上。楚迎风愣愣呆在当场,那人惨声道:“宫主,快逃,快逃!宫主,千万记住,为我们,报仇!” 这个声音虽然微弱,却依然传到雷霆的耳中。他仿佛一时呆住,刹那间,他胸口一酸,仿佛离开了这个血腥的战场,回到了无量山绝壁之上的那块巨石之上,星眸柔情地看着她,眼中是无限的依依不舍,“老公,千万记住,为我,报仇。”那时的星眸,她眼中的依恋,她眼中的柔情,她的眼中只有无尽的爱意与惆怅,根本就没有半点的愤恨。她要将所有的时间,看着她心爱的丈夫,哪里又有时间,交给仇恨呢? 复仇者(三) 断臂人缓缓的倒下,沉重的落地。楚迎风长大嘴,看着他的身体一寸一寸的贴近地面,看见生命一分一分的离开他的身体。“宫主,快逃,快逃!宫主,千万记住,为我们,报仇!” 楚迎风引声悲号,那声音仿佛就是当初雷霆在无量山绝壁上的嘶吼,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楚迎风长剑抡动,狂风暴涨,三名丐帮弟子大声惨叫,被一剑震上了天空中,身在半空,剑上无穷无尽的杀气从伤口中渗透了进去,撕裂他们的生命。楚迎风转身狂奔,遇神杀神,欲佛杀佛,长剑到处,就是飞溅的血花。他已经不再理会留下来的三名弟子是否还能活下来,他也没有理会这样临阵逃脱是否英雄作为,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不断回响的声音,无穷无尽,“快逃!快逃!快逃!快逃!”他不知道要逃到哪里,要逃到哪个时候,他只是疯兽一般的狂奔,只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他,“宫主,千万记住,为我们,报仇!” 楚迎风的脚步声像惊雷一样呼啸而去,掠过了这无尽的黑夜,在这顷刻之间,至少有十三人,倒在他的剑下,一百多名武林盟弟子,带着仇恨与惶恐,向他消失的方向远远奔去。最后一名金蚁宫弟子狞笑一声,将长剑从他最后一个猎物的腹中抽了出来,他的背上还插着三把长剑。一个模糊的黑影飞了出来,生命中最后的亮光切过他的咽喉,让他的头颅在天空中闪过一个美丽的弧线。 另一边,黄天荡坐在南宫玉树的背后两人头上白烟滚滚,正在以他无上的功力,为南宫玉树逃脱地狱的再一次追捕。 酒窖之中,雷霆呆呆看着黑暗,喃喃着同样一句话,“为我报仇,为我报仇……”糊涂紧紧握住他冷汗淋漓的双手,在那些绝望的日子,这个男人,究竟过着一种怎样的日子? 115重生 一一五 重生 重生(一) 寒冬凛冽,北风怒号,飞雪飘摇,将整个世界装点成银装素裹的世界。眼前,是山间的崎岖小路,脚下,飘飘荡荡的,是一地完美的洁白。晃晃荡荡的,却满是期望,却满是感伤,滑向那个魂牵梦绕的地方,寻觅那熟悉而心痛的香味。转过一个弯,穿过在大雪下沉重无比的松枝阻拦,出现在眼前的,是那充满期待的小屋。 屋门大开,却没有带进门外呼啸的风雪,只因,这个房子之中的温暖,能够融化世上最为刺骨的风寒。小屋之内,房梁下吊着的小小铁锅内,香气正缓缓的飘出。星眸容颜如花,温柔地坐在一旁,她的怀中,孩子已经吃饱了,已经睡着了。星眸缓缓地站了起来,迎接门外的归人,她的眸子之中,满是那让人痴醉牵挂的柔情。“老公,你回来了。” 她温婉的玉手滑上了雷霆的脸庞,“老公,你为什么在哭?”雷霆恍恍惚惚,在她的带领下,进入了这间幻梦中的小屋。星眸抱着孩子,靠在他的怀中,雷霆的眼角的潮湿依然并未停止,只能将星眸用力的紧紧地抱在胸口。但她的身体,为什么这样的冰冷,这样的冰冷?星眸缓缓地转过身,深深看着雷霆的双眼,她淡淡一笑,却猛然现出痛苦的颜色。她的胸口白色的外衣上,忽然渗出一丝殷红,越来越浓,越来越浓,鲜血滴在地板上,却结成了冰块。星眸的身体渐渐地变得透明,变得远离。她仿佛忽然飘了起来,缓缓地穿过窗户,飘向遥远的夜空。雷霆长着嘴,却发不出一丝哀号,伸出手,却接不住一片雪花,只能看着那恒久的美丽,在雪花飞舞的天空慢慢地越来越渺小,越来越缥缈。力量好像忽然之间被人抽走,只能跪在地上,炉火熄灭,房子也忽然变成了冰块的堆积,一阵北风吹过,这间小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一个冰窟。她走了,带走了那所有的春天,走了,带走了所有的温暖。嘎嘎,冰窟的顶部,霍然崩裂,轰然坍塌,巨大而坚硬的冰块,坠落了下来,装上了雷霆的头颅。 “星眸!星眸……”雷霆从床上挺坐了起来,伸长手,抓向眼前那无聊的空气。随即闭上双眼,痛苦的,倒在了床上,一动不动,从他那熟悉的噩梦中醒来。 ――时间是公元1162年,十一月,十一日。 一个声音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你,又做噩梦了?” 雷霆缓缓地摇头,“我又梦见了她,她……还是当时那样的美丽……我又梦到了她……也好,只要能够见到她!” 那个声音长长叹息,一个妇人站在雷霆床前。这是一间并不十分华贵的房子,但是收拾的整整齐齐。这不是一间房子,一间房子,就算有再多的家具,也只能叫做房子。只有,当能够有一个像这样的妇人,总是能够不厌其烦的整理这里的摆设,总是能够为她爱的人准备一切,这样的一个地方,才能够叫做“家”。 这里是家,却不是雷霆的家。雷霆没有家,纵然曾经有过,却也已经随着无量山上的冰雪一起融化了。妇人微微摇头,坐在他床前的一张椅子上,低声道:“她已经去了一个多月了,你也应该是时候放开了。人不能总是活在梦里,总有一天,人不得不醒来,不得不学会坚强。”她的声音很甜美,却并不年轻,她迎着阳光,她的脸庞却依旧有如当年。这一张脸我们不会陌生,容敏儿的脸总是这样的温柔。可是她偏偏不是容敏儿,她毕竟与容敏儿不是一模一样,她看起来仿佛更加的年轻一些。 雷霆依旧没有睁开眼睛,良久,他缓缓问道:“那么,你,你当年,放开神农一笑,又用了多久?” 放开神农一笑?妇人淡淡一笑,“当年我可能比你还要顽固,还要强求,还要执著纠缠着他不放,抛弃了整个世界。嗯,人总是要长大的,何况,我的运气比较好,如果不是当年的龙山客栈,如果不是因为七弦子弹奏的那一曲温柔,如果不是因为你叔叔、我、还有他的相遇,只怕容婕现在还是一个乖戾牵强的女人。” 她竟然是容婕儿!当年那个容婕儿!那个痴缠着神农一笑,那个投身血雨楼,那个将雷霆折磨的生不如死的容婕儿!八年不见,她已经焕然当年的风采,究竟在她的这八年里,是谁,是什么事情,给了她如此的改变? 这间房子是在楼上,脚步声传自楼下,走到门口,便慢慢地放缓了。房门轻轻推开,容婕儿转身走向门口,迎接这座楼房的男主人。他长着长长的络腮胡子,因为他也不再年轻,但是他的眼神依旧锐利,他的身手也一点都不比八年前差。宋长风看着雷霆,缓缓点头道:“你醒了。” 雷霆点头道:“宋长风,你回来了,外面的天气怎么样?”宋长风哈哈一笑,摇头道:“这个小子看来真是雷逸峰的侄子,全身的骨头都不知道断了多少,居然还跟他一样的嚣张,说话就像老大似的。小子,天气转暖了,春天已经来了。”雷霆睁开双眼,“转暖了,那么,她,她还好么?”宋长风望了容婕儿一眼,“她还在地室之中,你放心吧,那里一年四季,都是严寒的很,她在那里,会很好的。”雷霆缓缓点头,他看着宋长风,“老宋,我一直都想不通,像你们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一起?” 重生(二) 宋长风大笑道:“你个小子,你的伤势好之前,就不能不对这些事情关心吗?我……”他叹了口气,看着容婕儿,温柔的。两人只是这么看着对方,却在心里暖暖的。他因为妻子的背叛而变得冷漠,她因为心上人移情别恋而变得愤怒,这样的两个人,为什么不能走到一起?很多时候,能够给一颗受伤的心以安慰的,往往却是另一颗受伤的心。容婕儿淡淡一笑道:“还不是因为你的叔叔,龙山客栈我们离开之后,他又追了上来,要与他大战一场,说什么要继续未完的战斗。这两个男人都是疯子。”雷霆淡淡一笑道:“老宋,我猜那次,输的人是你。”宋长风笑道:“这又没有什么吃亏的,老子不过是脊背上中了两刀,就得到了容大小姐的关心呵护,最后又抱得美人归,我这是赚了大钱了。”原来八年前龙山客栈大战之后,还有这样的插曲。龙山客栈一战,雷逸峰领悟到了“孤刀”,宋长风自然再也不是他的对手了。宋长风笑道:“你问我们怎么走到一起,像你叔叔那样的人,居然都和我们成了好朋友,一起住在这里,这样的事情都能够发生,还有什么不能发生?” 当年大战之后,雷逸峰居然与这两人成了知己,更在此地居住了很久。这怎么可能?但这却偏偏能够解释很多的事情,为什么雷逸峰会懂得“摄魂夺魄”,为什么雷逸峰会懂得召唤野兽的方法,为什么他对‘初恋’有一些抗性。同样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赵嫣然会懂得那一套神奇的针灸法。 容婕儿向窗外望去,春天已经来了,小鸟在丛林间偏偏纷飞,在窗台上安静的筑巢。这里是一个仙境一般的地方,很多年前,三个亡命天涯的浪子找到了这个神奇的地方,依傍着山间的瀑布,在这里最大的一棵树上,建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树屋。(.无弹窗广告)并不是因为他们无法建成一座房子,实际上他们随时都能弄到足够的银子,建造一座至少是在规模上和不远处的铸剑山庄不相上下的庄园,他们只是觉得,在苍树之上,建造人类的房间,是一件很美丽的事情,他们甚至将这片森林中的这块美丽的地方,称为“仙人居”。容婕儿微笑着,“当年的时候,我们只建立了三间房子,现在,我们的房子都在树上连成了一片,这里的居民渐渐地变得多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个新的生命出现,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又得添置新的家具,或者,我们还需要给孩子一个专门的房间。”她说得很温柔,宋长风缓缓拉住了她的手,“那么,我们的那个孩子,要在什么时候出现呢?”容婕儿微微一笑,“不会很久的。” 雷霆心中一酸,如果星眸现在还活着,他也一样拥有像这两人一样的幸福,他也一样可以希望,能够有一个女人,给他这样的期待。他长长叹出一口气,“老宋,我想,再去看看她。” 春天已经来了,仙人居一旁的瀑布已然解冻,欢快的奔腾着,山花烂漫的季节,谁都不会记得刚刚过去的严寒。但是在地下的一处地方,严寒永远不会贸然离开。这个地方,仙人居的仙人们,称之为“水晶窟”。雷霆走得很慢,走的也沉重,正如他的心情,也正如他的伤势。“那时,无量山绝壁下的河水都已经冰冻了,先前两个和尚坠落下来,在冰块上装得血肉模糊,也因此撞破了水面上的冰块,也惊动了我。星眸坠落下来的时候,我以为我看见了仙女。我刚刚抢到她,你就出现了。哼,你踩着一整块岩石,从天空落下,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雷霆叹了一口气,“她,看起来,还好吗?”容婕儿缓缓点头,“她纵然要走了,也想将最美丽的一面留给你,她很安详,谁能想到她是这样的死去呢?”三人的脚步停了下来,寒气凛冽,冰雕雪筑,眼前就是水晶窟了,预料到的是一直以来的悲伤,没有预料到的,却是远方而来的归客。 水晶库内寒气凛冽,在一张冰雪制成的长桌之上,安静的放着一大块冰块,平平整整,仿佛就是一具棺材。这具透明的棺材之中,星眸仿佛只是在安静地睡着。她身上的那支箭已经不再,容婕儿甚至给他换上了一身洁白的睡衣。雷霆缓缓的,挣扎着,走向那具冰棺,再一次,他的咽喉中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抱着那团冰块,看着那爱着的人,但这里比梦里还要残忍,梦里,至少能听见她那消逝的声音,可是在这里,这一场噩梦,根本就不会醒来。 他的眼中,只有那魂牵梦绕的回忆,根本看不到一旁同样错愕而震惊的故人。仙人居中的居民并不少,来头也都并不小,她回来了,带来了她的两个徒儿,更希望给仙人居带来一个新的生命,可她没有想到,她最先见到的,居然是死亡。 宋长风夫妇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他们走了过去,“嫣然妹子,你回来了。” 赵嫣然黯然点着头,她的身边,是楚迎风惊怒的脸。“怎,怎么可能……”宋长风皱眉道:“你……回来了,老雷呢?你一回来,怎么先进水晶库来了?”赵嫣然默然不语,二十年叱咤风云,赵嫣然毕竟还是能支撑得住,但当年磐石一般的手,如今却抖动不已。她指向水晶库的另一边,在另一张冰床之上,云舞安静地睡着。 宋长风一惊,低声道:“这位姑娘,又是何人?她……难道她也……”容婕儿微微摇头,走到云舞身旁,双指搭在她手腕上,“小小年纪,为何针对她的都是这些高手?这等炽烈掌力,大散血手?三十年了,天下还有人懂得大散血手!”她看着赵嫣然,“她的伤势很重,所以你才带她回来见我?”赵嫣然微微点头,她的声音潮湿而干裂,“她差点撑不住,昏迷了好几次,我想让她先待在这里,用这里的寒气,抵御体内的烈火真气。” 重生(三) 容婕儿点头道:“你做得很对,她身上的针灸,也是你做的了。这,这等重伤,固然是有一线生机,但以我一人之力,以我一人之力……何况她肚子里面,还有一个孩子?” “铮”的一声,金戈出鞘,楚迎风大步向雷霆走过去,他的眼中同样是难以抑制的悲愤,他一手将雷霆重重的提了起来,又重重地扔了下去,他握紧长剑,恨不得一剑斩下,将雷霆劈成两半。 “雷霆,你是男人么!星眸死了,星眸死了!你怎么保护她的!我们将……我们将,我们将她,将她交给了你,可你,可你,你凭什么,凭什么让她随着你,冒着这些危险,让她为你去死!雷霆,你为什么不跟着她一起去死,你这个孬种,你还活着干什么!”他长剑停在半空,却始终没有办法劈下来。他忽然大叫一声,满是凄愤,将长剑重重地扔在地上,居然也放声大哭!就像一个孩子。赵嫣然缓缓走了过去,用她温暖的怀抱,给这个孩子一样的男人以安慰。但雷霆却连得到这种安慰的资格都没有,他只能艰难地爬到那具冰棺旁,艰难的抱着他内心的牵挂。赵嫣然黯然叹息,她的眼角,又何尝没有泪珠滴落。雷霆抱着那块冰块,“她没有死,她没有死……她不该死的……” “不该死?”楚迎风狂怒的双手在抖动,他挣脱赵嫣然的保护,跨步到雷霆的身旁,一拳将他打飞。雷霆冷漠地坠落,冷漠地躺在地上。 容婕儿忽然大惊道:“大散血手?不止是大散血手!她之前还有剑伤,这等剑术,来自何人!”她将云舞扶着,坐在冰床之上,云舞依旧沉睡,但身体却仿佛是不由自主的抖动着,一条深青色的痕迹忽然浮现在脸上,又从皮下环绕游走,钻入背门。容婕儿大惊,急忙撕开她的衣衫,露出裸露的脊背。玉背温软,却有一条长长的剑痕,明明已经愈合,却有一股青气,围绕着这条伤痕,在皮肤之下穿行。 楚迎风大惊、赵嫣然大惊,雷霆默然,所有人都能够待在这个水晶库中,偏偏是宋长风不能。他的老婆似乎并没有容敏儿有福同享的心胸,他可不敢再盯着别的女人了。他走了出去。 仙人居所在的森林一片广袤,远处森林的尽头之处,一群鸟儿惊叫着满天飞舞。宋长风叹了口气,又是那些少林的秃驴,他们还是想进来,收敛山崖下的尸骨。但以他们胸中所藏,进了森林,能够找到出去的路就了不起了。这里的五行异术,都是赵嫣然亲自摆设的,没智商的人根本就没有进来的可能。宋长风苦笑摇头“还好他们不能进来。” 他担心的不是仙人居的宁静,而是这些和尚的性命。雷霆虽然重伤在身,但毫无理由的,他体内的真气居然无比的充沛雄猛,放眼天下,几乎找不到人可以与之比肩。他悲愤之下,进来多少的和尚,都只是送来自己的头颅,祭奠星眸的离去。 一只信鸽飘摇着降落,舒适地飞向仙人居,又叫了一声,飞到宋长风的手上。信鸽认得家,这里就是他的家,雷逸峰夫妇离开仙人居的时候,他们带走了这个小精灵。宋长风展开纸片,缓缓道:“老雷发来的讯息……他们遭遇到了危险,被困在一个归云山庄,被丐帮与少林围困。一个叫做魏须武的好朋友牺牲了,他现在和一些朋友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传说中的地方……” 两只苍鹫齐声欢啸,逆着风,穿过白云的阻隔,滑过群山的空隙,送着主人与客人,低低的从祭天门匍匐而过,飞向那个传说之地,轩辕族一直守卫着的英雄冢。 前面的一只苍鹫之上,天空的骑士向客人指点传说之地的风光,炎帝宫、兵主厅、龙神殿、黄帝陵,这些熟悉的名字,这些仿佛在梦中出现的名字,还有那让天下英豪心生向往的最高荣耀,生命最好的归宿,那藏着无尽鲜血与正气的英雄冢。骑士之后的那只苍鹫之上,黑袍的骑士凝神朝拜着这里的一切,黑暗的斗篷披在他的身上,套在他的头上,他的面貌无法看清,但他举动之间的风采,呼吸之中的霸气,除了他,又能是谁?苍鹫卑微地低着头,穿过由东方岳、东方云的雕像刻成的祭天门,在黄帝陵前的盘古像周围盘旋,清啸着,落在了英雄的传说中间。 英俊而年轻的骑士从苍鹫之上跳了下来,“这里,就是英雄冢了,那些捍卫过神州大地的英雄人物,纵然他们的遗体不在这里,他们的精神都会在这里,与他们之前的英雄们,在一起。”他回过头看着黑衣笼罩之下的客人,“大侠,你……”他并不知道这位客人的身份,但他知道这位客人的身份不简单,衡阳山上那间客栈的老板,他肥胖的脸很能够隐藏皱纹,却不见得能够很好地隐藏心事,而能够让那些人都等着他,他的身份,一定不可能不高。 但是这位大侠却忽然停顿了下来,呆呆地站着,一言不发。黑色的斗篷之下,没有人能看到他的容貌。他的身前,是两座并列而华丽的坟墓,左边的坟墓上,雕着一条苍劲的飞龙,在云中傲气翱翔,而右边的坟墓上,则雕着一头威猛的老虎,霹雳四方,一样的豪气干云。英雄冢的坟墓,都雕刻着很多英雄的痕迹,有些是他们的面庞身姿,有些是他们的成名兵器,有些,则是他们的图腾。骑士解释道:“这两座坟墓是最新修建的,这里的这头猛虎,代表着‘战虎’雷奇峰,他与金国的前任皇帝同归于尽,这里的这条苍龙,则是,我们东方家族的上任家主,东方苍龙,他,他就是这条龙!”火红头发淡淡一笑,他的神情中有了很多的惆怅与落寞,有着许多与他年龄并不配合的沧桑,“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东方家族的人呢?”少年脸上一红,“我不知道,我的考验还没有结束,我还不知道自己将通过什么样的考验。但是我什么困难都不怕。” 雷霆缓缓地点了点头,从坟墓旁的土地中抓起了一把灰尘,他的拳头慢慢地松开,飞灰便在大风中飘然的飞散。少年奇道:“大侠,你,这是在做什么?”雷霆微微一笑,“这里没有酒,我只有这样,来祭奠他们。”少年问道:“那么大侠,你认识他们?”雷霆点头一笑,“对,对。”他看着他身前的两座坟墓,“很高兴认识你们,父亲。” 少年皱眉奇怪,他不知道这个奇怪的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够同时有两个父亲,他看了看太阳,“大侠,他们,他们都在等你了。” 116谁是黄天荡 一一六 谁是黄天荡 重生(一) 走进剑齿虎的血盆大口,穿过那挂满历史的过道,雷霆平生第一次看见了轩辕大帝的真身。在他威武的风采之下,就连雷霆都忍不住心生畏惧,缓缓跪下。大殿的一边,有人正在等着他,却并没有打断他的仪式。 雷逸峰的眼中是欣喜,糊涂的眼中是骄傲,龙行云的眼中则是期待,“你就是雷奇峰的儿子,东方苍龙的儿子,闪电侠雷霆?”雷霆伸出手,将他深黑色斗篷上的帽子推了下来,露出他那火红色的头发,肆意的燃烧――自从铸剑山庄的死战之后,这复仇的火焰就从未熄灭。他伸出左手,乾隆爪戴在他的手上,狰狞,威武。龙行云微笑点头,神农一笑豪迈道:“我都说了,这个小子就是一个祸害,祸害活千年,哪里有这么容易死的?”容敏儿瞪了他一眼,“见面就不修口德,小心我家法伺候啊。”姬三味忽然从戴三娘与七弦子的身边走了出来,忽然伸手向雷霆的胸口撞去,雷霆微微一笑,伸手隔住。两人手臂尚未相遇,姬三味手腕一变,直接向他的手腕抓过去,雷霆却丝毫不防备,握紧拳头,不管姬三味的招式,直接向他胸口推去。姬三味嘿嘿一笑,右掌与他拳头相交,两人同时身子一震,姬三味却向后更退了一步。姬三味笑道:“好小子,果然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雷霆点头道:“你从前的力量,终于又回来了。”姬三味叹了口气,“可惜了,魏须武。” 他看着雷霆,“你的朋友,他……”雷霆叹了口气,“他这么走了,未必不是他心中向往。他毕竟是在帮助了别人之后死去的,也许这是他认为自己可以补偿完颜纵横的办法。”姬三味黯然道:“可是,要不是因为我,风铃、完颜沁,还有奔雷十八骑就不会失散。”雷霆身子一震道:“什么?” 糊涂淡淡道:“当日归云庄发生的事情,我林中也有传闻,但是有很多事情,他们都羞于出口。当时情况紧急,我与魏须武为死胖子和死公鸡疗伤,山庄的防卫,只有依靠奔雷十八骑、雷逸峰以及三娘。”雷逸峰摇头道:“早知道他们是来找我的,我就冲出去将他们引开了,他们人虽然多,却也别想能够困住我。”戴三娘苦笑道:“那也不必细表了。总之,支持的时间越久,我们的生望就越低。我们都是老骨头了,死了就死了,可是你那奔雷十八骑与两个女孩,都是青春年少,不该陪我们一起离开。所以我让他们二十人抢先突围。最后我们是被困在一座高塔之内……高塔防卫严密,只有两个通道,也只有十几二十个人冲了进来,但最终都被我们杀了。本来我们还可以坚守下去,可是少林寺居然动用了箭阵,羽箭飞舞,防不胜防。” 姬三味紧握双拳,“这些羽箭,本来可以让我们四个人都毙命的,可是它们全部都被魏须武一个人,用血肉身躯硬生生的抵挡住了……他是为了我们死的!”他长长叹息,满脸激愤。糊涂道:“魏须武保护了我们,让他们的伤势通过了最为危险的一步。我们最终,是穿上了丐帮和少林众人的衣服,然后焚毁高塔,瞒天过海,这才逃了出来。”雷霆点头道:“然后,你们就来到了这里?”糊涂缓缓点头,“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避一下,大战在即,我也同样需要从东方家族寻找一些帮助。” 雷霆黯然低首,心中甚是担心那突围出去的二十人。糊涂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十八骑都是精兵,他们不会出什么事情的。”雷霆微微点头,看着雷逸峰。雷逸峰走了过来,他的眼神之中蕴满深情,虽然依然向他一向的冰冷。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也没有什么废话好说,龙香站在人群的另一边,她仿佛有意与雷逸峰保持距离。 糊涂在最后与论坛见面,他看着众人,“臭小子,这些时日里面,有一些问题,你想通了没有?”他的问题莫名其妙,雷霆却能听懂,“我想通了,我甚至找到了一些证据,可是你呢?”糊涂淡淡一笑,“我只是一个人空想,有一些能够想通,有一些却不能猜中。”雷霆也点头,“我有证据。” 这间房子很大,这是当年东方苍龙的房间,很大,很简朴,同样不可能很干净。这间房子中,黄帝陵的会议继续进行,众人围成一团,看着雷霆与糊涂,以及他们中间的棋盘。他们召集众人前来,就是要公布他们所说的那个“很恐怖”的结论,武林中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高手凋零,秩序混乱,背后都有司空飞雪的捣鬼,而今天的这盘棋,就是为了将他的整个阴谋抽丝剥茧,一点一点地推导出来。 雷霆很有可能不会下棋,这个事实很多人都能够猜得出,但是很少人知道,其实连糊涂都不会下棋。这个杂通百家的人,居然不会下棋,甚至连眼前这种象棋,他都根本不会。这两个根本就不懂棋道的男人,又看着这一盘棋干什么? 棋盘上的东西更加奇怪,糊涂的面前,满满的都是棋子,应该有的他应有尽有,奇怪的是他居然有了四匹马,而雷霆的面前,却只有一枚“帅”字棋子,以及两颗小卒。其他还有一堆红方与黑方的棋子,放在一旁,以备取用。 糊涂缓缓说道:“战争一开始,我们就开始遭受损失,因为敌人就在暗处。”雷霆点头道:“司空飞雪的第一步,就是要换掉神农一笑。”他伸出手,从桌上取下一只黑马,飞越了十几格,直接落到了糊涂面前的一个“相”上,将他换了下来。他一出手,便知道他是象棋上的白痴,但其实雷霆再怎么笨都知道,“马”是只能走“日”的,他们不是在下棋,而是在一层一层,将这个最后的阴谋,拆解出来。 雷霆继续道:“此后,我再偷袭厨神三味,让他武功全失。流落天涯。”他取下“帅”字,将糊涂面前的另一枚“马”撞飞,随即说道:“这一手,更能够让戴三娘与七弦子放下一切去寻找。”他伸出手,在两匹马上轻轻一按,两匹马深深陷入棋盘之中,难以动弹。“之后的事情,就是让东皇帝庄在我的控制之下。”他一步一步地说着,又用自己的炮,换下了糊涂的炮。糊涂点头道:“你做了这些事情,我们却都不知道,我没有走下一步。”雷霆点头,又拿起一枚“卒”字,说道:“龙山客栈一战,猿百练与血雨楼一场大战。”他将“卒”字轻轻放下,与糊涂面前的一个“炮”碰到一起,都撞成粉碎,他随机将自己的一个“相”放在这个“炮”的位置上,“而我坐拥铸剑山庄,有着最为精良的武器装备。”糊涂摇头叹道:“我还是没有任何察觉,你又胜了一步。但是神龙架上,我们找到了神农一笑,所以……”他伸手取过那被换掉的“马”,压上雷霆的“马”,砰的一声,雷霆的“马”粉身碎骨,糊涂的马却深深陷入棋盘,神农一笑虽然重获自由,但是功力全失,的确也是难以动弹。[] 重生(二) 雷霆冷冷道:“但是我诡计多端,不会平白吃亏的,所以我,使用忠于我,却不一定靠得住的金蚁宫人。”他伸手取出一枚“卒”,直接放在糊涂“将”字之上,“然后我更加调用了一个秘密的人物。”他居然拿起了糊涂“将”字旁边的一个“士”,放在“卒”上,手指稍稍用力,“卒”与“将”全都粉身碎骨,“士”也深深陷入棋盘。他淡淡道:“炼山东虽然没有真正的死去,但他却再也不能有什么的作为了。”糊涂点头道:“到目前为止,我方损失惨重,甚至都是在丝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失血。但是偏偏有一个人,虽然鲁莽,却凑巧大乱了你的计划。”他取出一个“车”,“因为你的参与,虽然我们失去了主帅,但是换了一个有进取之心的皇帝,我们开始成为主动的一方。”他在桌子上一拍,自己所有的棋子都飞了起来,无论是车马炮,还是像兵,都向前进了一步。这样,卒子都冲到战河边上,来到了最前线。雷霆冷冷道:“但是你要知道,由于我用神农一念使用了‘魔音’,你的人,都随时有生命危险。”他的手指在五个“兵”字上轻轻按住,五个“兵字”都深深陷入棋盘。他随即说道:“而对于你这突然冒出来的‘车’,我也要做一些防备,所以我要以早已在我控制之中的东皇帝庄,给你压力。”他伸手轻轻一按,“车”深深陷入棋盘中。糊涂摇头道:“可惜误中副车,这个计划,出现了一个本来并不在你我考虑之中的魏须武,因为他的出现,我的这颗‘车’,依然行动自如,更加将你的‘东皇帝庄’破灭。”他将“车”挑了出来,落在被雷霆替换的那个“炮”上,将“炮”撞碎,随即取回自己原先的那一个炮,放到了原处。 雷霆摇头道:“但是玉凰天并不是一个真正能够听我命令的人,同样我也并不认为这个罪状能够最终将这颗车置诸死地,所以我要给他更大的压力,更大的毁灭。”他在那代表东皇帝庄的“炮”上,轻轻一弹,“炮”字随机粉碎。缓缓道:“我更因此,释放出了我的杀手锏。”他也取出一个“车”,放在了战争的最前沿,“凌日轮,无疑是恐怖的代表。”糊涂点头道:“但是我这里,也同样拥有那个时代的战神。”他伸手也取出一枚“车”,两枚“车”都放在了一旁。胡大先生与凌日轮一战,常人如何能够得窥?直到现在,江湖上找不到胡大先生的踪迹,也没有凌日轮的消息,他们两人,究竟是谁最后胜利,还是最终两败俱伤? 雷霆继续道:“东皇帝庄的仇恨,加上凌日轮的阴影,我完全可以将你的‘车’毁掉。”糊涂摇头道:“雷霆可算为车,可是这辆‘车’,现在却不在你的控制范围内。你能够除去的,不过是那个突如其来的魏须武。”雷霆点头道:“我根本就不需要将这个‘车’完全毁灭,因为我忽然发现,这个‘车’的存在,可以让整个武林混乱一片,可以让大家都关注到他的身上,而根本就不注意我。”糊涂缓缓道:“对,所以魏须武能够在少林寺待这么久而不遭毒手,因为司空飞雪根本就没有希望让他消失。而且,我也因此犯了一个错误,我、三娘、乐师,一起前来救你,就正中了他的下怀,他完全可以因此在我们三人身上扣上罪名。”他将代表自己的“相”与代表两人的“马”,按进棋盘。雷霆道:“但是我也犯了一个错误,就是我不该太轻率,不该相信,炼山东完全在我的掌握之中,所以才会让龙香发现‘魔音’的秘密。既然这件杀手锏让神农一笑知道了,‘魔音’的威胁,算是清除了。”他摇了摇头,在糊涂面前的棋盘上敲了一下,所有的“卒”都跳了起来,就连方才深深下陷的棋盘,都回复了正常。糊涂淡淡,说道:“可是我又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雷逸峰为了救他的侄子,调用了万兽大阵,却因此死伤无数,武林中人都深深愤恨,其中以少林派的仇恨最深。这样的自相残杀,已经使我们的力量降低了很多。”他叹了口气,在两颗卒子上一敲,顿时粉碎。他随即说道:“又是那一颗‘车’,铸剑山庄被破,你们也有损失。”他将雷霆放在他面前的那一辆“炮”轻轻一敲,棋子顿时粉碎。雷霆点头道:“但是这一次,我很凑巧,我也不再允许‘车’动摇我的大计了,所以……”他在“车”上轻轻一敲,“车”终于也粉碎,“我现在,也被认定死亡了。”糊涂叹息点头,说道:“这就是我们最后剩下来的江湖。” 这时的棋盘,在糊涂的这边,双炮全毁,四马失陷,两车粉碎,将相不存,唯一剩下的三个“卒”字,都深深陷入泥泞之中,而雷霆这边,更是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帅”字。这时大家都已经看出来了,雷霆与糊涂其实是在推演一次较量的过程,是这段时间之内,司空飞雪与中原武林下的一盘棋,糊涂代表的正是武林盟的力量,而司空飞雪的角色,则由雷霆扮演。 糊涂缓缓站起,点头道:“司空飞雪这些日子的作为,已经让整个江湖大乱,江湖上最有影响力的人与势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也只不过是让中原武林损失了一些元气,就算十方武者、东方苍龙、东皇帝庄都不存在了,中原武林还是有大量的力量,分布四海。”戴三娘问道:“那么‘魔音’呢?”糊涂淡淡道:“神农架那件事情发生之后,神农一笑与我取得了联系,我也从他手上取得了东方一念的会诊名单,他那段时间之内,曾经为九十一名江湖人物治疗伤病。纵然这九十一人都身中‘魔音’的剧毒,这区区九十一人,也无法真正毁灭整个武林的力量。” 神农一笑摇头道:“能够得到神农一笑的亲自诊治,这些人在江湖上的地位肯定不低,这九十一个人,恐怕都是一派宗主,一方豪强,他们如果死了,整个门派都会变成一盘散沙。” 雷霆点头道:“对!你说的正是他的目的。他一直以来只在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消灭领袖’!” “消灭领袖?”众人都是一愣,但是他们随即明白,司空飞雪针对的人,都是在武林中最有号召力的,最能成为领袖的人物。糊涂道:“领袖的作用,在战场厮杀上最为重要,他做这些事情,就是为了让整个武林都变成一盘散沙。他没有向少林、昆仑这些门派的掌门动手,因为这些掌门都没有领导彼此的影响力,他也没有向南宫玉树这样的人下手,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领袖。诸位,前年完颜亮南侵,当时的武林就是一盘散沙,正是为了将武林中分散的力量团结起来,我们才要建立第二同盟。如果当初没有了东方苍龙,没有了十方武者,长江就难以守住了。” 姬三味恍然道:“这就是说,司空飞雪做了这么多事情,是为完颜雍南下侵略做准备!”糊涂与雷霆同时点头,他们知道,再一次的战争,已经不远了。 龙香皱眉道:“可是,我们还是有第二同盟啊,黄天荡依然可以,将整个武林的力量团结起来。他……”她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得顿住了。雷霆缓缓点头道:“其实,消灭领袖并不是最坏的结果,最坏的事情是,只有一个领袖,”他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帅”字上,“噗噗噗噗”,整个棋盘上剩下的所有棋子,都仿佛被一只手牵着,飞到了“帅”字的周围,“而这个领袖,总是将人们,带往最错误的道路上。”他轻轻拿着那颗“帅”,将它提起,所有的棋子也跟着这颗“帅”字而飞到棋盘之外,漂浮着,随即猛然都向失去了依托,坠落地下。 重生(三) 他看着众人,“司空飞雪最终的目的,也不是要消灭领袖,而是创造一个唯一的领袖!”他拿起那颗“帅”字,“我第一次见到司空飞雪的时候,是在九年前,他当时正在进行自己的那个计划,他想利用他与司空飘雪长得一模一样这个特点,成为中原武林的领导,制造中原武林内部的混乱。当时这个计划,被他的哥哥,司空飘雪看穿了,而依司空飞雪的性格,他不会轻易承认失败,如果他要再来一仗,他还是会选择类似的计划,从而证明自己当年的失败,只是因为老天不公,而不是因为自己的计划,有了什么破绽。所以,这一次的计划,还是九年前计划的延续,区别就是,九年前,他想要假冒一个英雄,九年后,他自己创造了一个英雄!” 这里的众人都是绝顶的聪明,大家似乎都明白他们的意思了,他们也因此都在震惊着,糊涂沉吟道:“东方苍龙之死,谁的收获最大,我们都遭人算计,但是他却没有任何损失,十方武者死尽,反而更能让他成为唯一的领导,而正是在我们退出舞台的时候,他却突然间多了一群强悍的生力军,一个突如其来的天剑城军团。”雷霆继续道:“为了能够成为这个完美的领袖,他需要威严的外貌,尊贵的身份,神奇的武功,高尚的道德,他都做得很像,所以我们都不得不从内心佩服他,尊敬他,最终被他愚弄,让他成为当今武林最有权力的人物。” 糊涂看着雷霆,“你长大了,这些事情,你都能够想通。其实你和你父亲一样,你们都比你们看上去要聪明。”雷霆淡淡道:“我一直都不需要思考,因为星眸就在我的身边,但是我现在必须思考,必须揪出这个人,必须为她报仇。这个阴谋我们一直都看不透,因为我们一直都是这个棋盘上的棋子。但是我已经死了,所以我才能够跳出这个棋盘。那个人,同样具有一个与大金国,势不两立的名字。” 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谁了,只是大家还是不敢承认,那个无论是谁见到之后,都难免心折的人,难道会是这个卑鄙小人?你究竟还有多少隐藏着的嘴脸?黄天荡。 117计中计 一一七 计中计 计中计(一) 黄天荡。 七弦子摇头道:“你认为黄天荡是司空飞雪的人?他是司空飞雪安插下来的奸细?”雷霆摇头道:“黄天荡这种人物,在大金国,除了司空飞雪,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他的一字一顿道:“司空飞雪就是黄天荡,黄天荡,就是司空飞雪。”姬三味奇道:“我纵然没有见过司空飞雪,但是他和司空飘雪长得一模一样,而司空飘雪和黄天荡,长得完全不一样。他怎么……”他忽然醒悟道:“难道是一种极其高深的易容术?”糊涂淡淡道:“金蚁宫的易容术我们大家都见识过,的确是妙到巅峰。但是我相信,司空飞雪为了保证万无一失,绝对不会使用易容术的,他的方法,是在自己的脸上动手脚,让自己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从司空飞雪变成黄天荡并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因为黄天荡并不存在,他的容貌可以编造。”龙香点头道:“他……他为了这个计划,牺牲的也不少,这样的手术应该是无法恢复的吧。”雷霆冷然道:“司空飞雪为了保证大金国南侵的顺利,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七弦子又问道:“那么他的功夫呢?司空飞雪的武功不低,但是还是远远不如黄天荡。否则当年唐岛大战,就不会是完颜郑家奴独力抵抗了。”这回龙香却已经想明白了,“对,完颜亮身为一国之君,他的武功却居然登峰造极,那自是因为他手上的那本《紫剑录》了。他兵败身亡,《紫剑录》却不知所踪,定然是他在最后关头,交给了司空飞雪。” 龙香长长喘出一口气,恨恨道:“对,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只能是他了,我越想越觉得司空飞雪就是黄天荡。哼,这个人,他装作是正人君子,装作是热血英豪,他倒装的好像!” 雷霆摇头道:“他没有装。他本来就是正人君子,他本来就是热血豪杰,他本来就道德高尚,本来就是一个完美的领导。他本来就是一个值得让人佩服的人。” 众人再次吃惊,看着雷霆,觉得这个孩子更加的难以捉摸,只有糊涂点着头,看着他,目光中蕴含着满意。他知道雷霆已经真正将黄天荡,呃,不,司空飞雪看成他的对手了,一个人只有真正的尊重他的对手,他才能真正地战胜他。 雷霆缓缓闭上眼睛,黄天荡,就是司空飞雪?他本来不会这样想,也不希望这样想。一直以来,他只是在脑海中隐隐有着这样的怀疑,但,但在仙人居中,水晶库内,云舞身上的伤疤,却给了他最清晰的提示。一直以来,雷霆心中都有疑虑,在东皇帝庄,为什么凌日轮会始终不放过这个女人,为什么他宁可与楚迎风正面作战,也要置云舞于死地。他当然是想隐藏什么,他想隐藏的,就是云舞身上那诡异的伤疤。剑伤,剑伤,天下有这等功力之人,屈指可数,而有这种剑法之人,据更少了,制造出这种伤痕之剑,普天之下,只怕就只有那一柄无射剑了! 雷霆缓缓道:“他做的每一件事情,在我们看来,都是卑鄙无耻,可是他是金人,他本身就是女真族人,在女真族人看来,不但他是英雄,就连入侵中原的金兀术都是英雄。这是两国的交战,这里没有英雄与小人,只有盟友和敌人。”龙香恨恨道:“要交战,明刀明抢的干就是了,为什么要用这种卑鄙的手段!”雷逸峰淡淡咳嗽了一声,却一声不吭。众人心中明了,脸色古怪,完颜亮的覆灭,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雷霆将完颜雍推上了皇位,而金蚁宫的沉没,则同样是因为雷逸峰的诡计,欺骗了赵嫣然的真感情,甚至就是多年前来生堡的坍塌,胡大先生与当时的武林盟也同样的花样百出,诡计多端――要说手段卑鄙,自己人反而是始作俑者。 糊涂冷然道:“东皇帝庄被毁,第一同盟的所有力量都荡然无存,现在武林中唯一的领袖,就是黄天荡一人。但黄天荡做了这么多事情,并不是贪图武林盟主的地位,他要做的,是全歼中原武林,连根拔除。而要做到这一点,他需要的不仅是一个地位,他还需要一支部队,能够将武林盟紧紧包围,聚而歼之的部队。而这样的部队,只能是大金国南下的铁骑。”他走到房间的另一边,这里有一张宋金对峙的地图,“金左副元帅讫石烈志宁已经遣人索取海、泗、唐、邓、商州之地及岁币,并且致书张浚,说什么‘可还所侵本朝内地,各守自来画定疆界,凡事一依皇统以来旧约,帅府亦当解严。如必欲抗衡,请会兵相见。’张浚已经回信了,他说的是‘疆场之一彼一此,兵家之或胜或负,何常之有’。到了这个时候,北伐的时机已经到来,而武林盟则责无旁贷,北上赴援。霆儿,如果你是武林盟主,你会怎么办?” 雷霆看着地图,说道:“我来的时候,已经听到了一些消息。赵玮已经决定北伐,张俊是总指挥,而李显忠将军身在濠州,定然是前驱,同时建康都统邵宏渊同样献上计策,率先攻克虹县与灵璧。战争的开端,定然在虹县与灵璧二城。这两座城池,虽然不能算是坚固无比,但是也不是太好攻克,如果我是黄天荡,我一定会鼓动大家在这两场战争之中,身先士卒,拼死杀敌,血战之后,武林盟的力量,一定会有所损失。”糊涂点头,淡淡道:“又能损失多少?” 雷霆笑道:“灵璧与虹县不过是开场白而已。如果这两处要塞被攻克,那么接下来暴露在李显忠、邵宏渊大军面前的,就是……”他在指着地图上的一点,“就是宿州。只要平定了宿州,整个淮西地区,都会回到大宋手中,但是,”他看着众人,“大家还记得,宿州是什么地方吧。” 众人霍然变色,姬三味颤声道:“日,日光城!”雷霆点头道:“宿州两处要塞,一座是宿州本城,另一处,就是当年凌日轮建造成立的日光城!大家应该还记得,当年你们是如何攻破日光城的。” 七弦子低声道:“日光城,来生堡!凌日轮的天轮教横扫天下,他的总部,却设在宿州,而当时宿州正在大金国管辖之中。是以岳飞、吴磷等人的部队虽然摧毁了天轮教在江南诸镇的分舵,却一直无法直捣黄龙。等到顺昌大捷,郾城全胜,宿州也近在咫尺。当时的中原武林,在紧急之中,结成了第一同盟,在匆忙之中结成了一万精兵,一直杀入日光城外。这日光城建筑在宿州城远郊,但是城墙坚固,碉堡林立,进可攻,退可守,比宿州城还要坚固。我们动用了一切的力量,都无法在日光城坚固的城墙之上留下任何痕迹。日光城是根本就不可能攻破的,日光城的城门一旦关上,就没有被击毁的可能。我们在日光城外围城百日,不断向城内放毒,要逼得城中的人断粮断水。而每日都有人尝试从城内突围,但最终,都只是凌日轮屈服,而不是日光城屈服。” 雷霆点头道:“也就是说,日光城其实并没有攻破,对不对?”七弦子不知他的意思,还是点头同意。雷霆缓缓道:“如果我是武林盟主,此时我们占据了灵璧虹县,更进驻了宿州,而正好,金国大将仆散忠义率领大军开到,我要将敌军全歼,我会怎么做?” 七弦子张大嘴巴,戴三娘已经抢先说道:“率领武林盟的力量,进入日光城,占据要塞。等到仆散忠义的大军开到,李显忠正面迎战,我们与邵宏渊包抄左右两翼,将其困在垓心,全军覆没!”姬三味连连点头道:“日光城永远不会陷落,只要我们进入日光城,我们纵然不能全歼仆散忠义,一样可以保证自己不受什么损伤。” 计中计(二) 雷霆一拍手掌道:“这样的计划,如果实施起来,淮西确实可定,仆散忠义的军队确实难以幸免。哼哼,三面来袭,装备精良,他的铁浮屠与拐子马都根本不会派上什么用场,大战过后,金国主力会被消灭,北定中原有望,直捣上京更加易如反掌。可惜,这样的计划,是在黄天荡的算计之中。”他看着众人,“如果我是司空飞雪,我又正好当上了武林盟的盟主,我会怎么样利用这个机会?” 雷霆缓缓道:“当我们到达日光城之内,我们会发现,日光城已经被人破坏了,城墙都已经损毁了,水源都已经下了剧毒了。或者我们根本就无法进入日光城,在日光城的门口,我们的盟主单独进城,将我们留在了外面。这个时候,大金国的部队凑巧赶到,这些部队凑巧不但有十几万二十万之多,而且是最精锐的部队。武林盟能够调动到日光城的部队,最多不过六七万而已,根本就敌不过,何况战场厮杀,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强项!不等到我们围困仆散忠义,他的大军就先困住宿州城,另外派上大军,围困日光城。就在这个曾经让我们丧胆的地方,将我们全军覆没!” 众人惊得待在原地,说到单打独斗、刺杀暗伤,武林盟中的人确实强绝天下,但是要说到守城克敌,军团厮杀,只怕就连李显忠的手下的队伍都不如。司空飞雪既然将众人耍弄的团团转,那么宿州战场上,金国必定会动员倾国力量,别说二十万,就是一百万,都能拿得出来。 龙香深深呼吸,摇头道:“好狠毒的阴谋,好狠毒的阴谋!事不宜迟,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将黄天荡的阴谋公布于众。” 糊涂冷冷道:“但是会有人相信吗?我们有证据吗?” 龙香一愣,呆呆道:“他们……他们……”她不由得想起东方苍龙死后,正是她自己,全力支持黄天荡继任盟主,当时她这么做,就是因为她相信只有黄天荡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人选。自己能够在短短时间之内被他折服,那么武林盟其他的人,岂非更对他死心塌地? 糊涂摇头道:“黄天荡在武林盟的地位无比坚实,他根本就没有露过破绽,就包括我们对他的怀疑,都是我们自己的猜测,根本没有任何的凭证。你的丈夫、你的儿子,现在都对他信赖不已,还用说其他人?何况,还有九十一人,中了‘魔音’的剧毒,神农一笑开的方子,他们还没有吃到。你公布一切,黄天荡要杀他们,只需要动一根洞箫就可以了!”雷霆一奇,“洞箫?”糊涂皱眉道:“什么?”雷霆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他回想当日,仿佛陈槐用的是一只风笛。 姬三味恨恨道:“难道就让他的阴谋得逞吗?他既然做事如此巧妙,又到哪里去找证据?” 糊涂摇头道:“再天衣无缝,都不可能没有破绽,我们只是一只都没有将他看做是敌人,因此才不可能发现他的阴谋。我就不信天下还有我找不到的东西。在武林盟的大军被他带上那个死胡同之前,我们一定要让他身败名裂!” 雷霆忽然淡淡道:“为什么要寻找这个证据?”他看着众人,“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阻止他达到目的,他废了这么大的力量,才让我们不去打扰他,我们就不去打扰他,让他自由自在做他的事情不行吗?他有他的阴谋,可是,我们,同样的,有另外一个阴谋。”他的目光深邃,让人根本就看不透。 糊涂缓缓点头,他已经明白雷霆的用意了,他只是奇怪雷霆怎么会想到这一点,他看着雷霆,仿佛是第一次真正的认识他的徒弟。雷霆看着七弦子,“乐师,日光城之战你亲身参加,你一定还记得,日光城的样子。”七弦子一愣,说道:“日光城的城墙……”糊涂将他打断道:“师弟,霆儿问的是日光城的地形。” 雷霆向糊涂点了一下头,心中实在是不由得不对他佩服,自己一个字都没有说,他已经猜到自己的用意了。七弦子不明白他们两师徒在说什么,但他素来信任糊涂的智慧,努力思索道:“日光城甚是高大,建筑在群山之中,不但背面是不可逾越的高山,就连两侧都是悬崖陡峭,只有正面可以进攻。两侧的高山围城一个大圈,但是里面确实一块盆地,甚是平整,当年长满了青草,名叫‘玉山坪’。这个大圈子只留下了一个被人称为‘一线天’的缺口,能够通入人马,而日光城在大圈的最里面,远远正对这个缺口。”雷霆继续问道:“那么,这个群山围城的大圈子里面,最多能够容纳多少人?”七弦子一愣,思索道:“好像最多只能容纳……如果是人都站满了,应该可以容纳三四万人吧。”雷霆点头道:“那颗缺口,又有多大?能够通行多少人?”七弦子吞了一口唾沫,只觉得这个小子今天非常的奇怪,他每一次问话,都增长一分的威严,自己在他面前,居然隐隐有点畏惧。“那个缺口不大,估计,估计最多只能让十四五匹马并行。” 雷霆微笑道:“这个地形很好啊。所以说,如果有大队人马从这个缺口,进入了‘玉山坪’,敌人只需要扼守住‘一线天’,就能将他们困住,对不对?”七弦子呆呆道:“对啊,就是因此,才说日光城易守难攻啊,敌人来到了他城下,最多只能有三万人正面进攻,而且只要被敌人包抄了后路,这三万人就都成了瓮中之鳖。”雷霆点头笑道:“那为什么我们不捉一只大鳖呢?” 他睥睨天下,说道:“我们就让黄天荡成功,让他带领我们进入日光城。再让金国的大队武装将我们包围住。然后,我们的帮手,会一直手持弓箭,潜伏在两侧的高山上,我们的援军,会趁机堵住一线天,将敌人反而围陷在玉山坪中,我们内外夹攻,金国的部队,反而成了我们的点心。”他说得声音不大,但傲世天下,气势澎湃,仿佛他手中已经握有千军万马,随时都可以攻克天下一切的碉堡一般。 众人听着他的计策,仿佛觉得自己一直都没有正确的认识这一个孩子,仿佛觉得他现在看起来要比以前更加的高大,雷霆就是那种总是能够让人意料不到的人。他一直都没有表现出他的聪明,因为他一直都不需要这种表现,他一只都不像是一个行军打仗的将军,却只是因为历史还没有将他推上这样的一个地位。良久,龙香长长喘息,说道:“但是,这样做,我们自己的损失也会非常的严重……敌人,不过是金国的一些士兵,不需要我们冒这么大的险吧?” 计中计(三) 雷霆冷冷道:“不过是一些士兵?哼,在座的人,没有比我更加了解完颜雍的,你们以为,一场必胜的,可以全歼大宋武林的战争,他会不亲自参加,彪炳历史吗?”众人呆呆看着他,然后又齐声欢呼,完颜雍要是敢亲临战场,他就难以活着离开宿州地界!当年完颜亮南侵身亡的历史,又会在下一位金国皇帝的身上发生!雷霆缓缓道:“所以,我一点都不希望黄天荡失败,我恨不得鼓励他,让他以为自己可以得到一次完完整整的胜利!”众人呆呆望着雷霆,都忍不住对他生出从未有过的敬仰。良久,戴三娘皱眉道:“但是,这样的大军,我们哪里有?”糊涂笑道:“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强大的军队,我们只需要一种力量,能够暂时性的扼守一线天。毕竟,宿州城有邵宏渊与李显忠两路大军,他们一旦结束战斗,就会加入我们,围困完颜雍。”他说的很满,但大家都对李显忠有信心,他与邵宏渊两处合兵,宿州没有失陷的道理。七弦子却苦着脸道:“可是我们就连围困完颜雍一时的军队都没有啊。” 雷霆摇头道:“不对,我们一直都有那样的力量……这场战役,风雷山庄的全部人马,将会参战。”东皇恨天走到他的面前,“东皇帝庄剩下来的人不多,但是剩下来的人情也不少。三十年前,东皇帝庄与江南武林人士一起在日光城写下了传说,今天,东皇帝庄一样不会退缩!”雷逸峰一直都没有说话,因为他的话向来都很简单,也很有力,“你什么时候需要我的万兽大军,你要他们怎样出现?”龙香缓缓点头道:“丐帮的弟子不会全部都追随黄天荡,我将会搜集我们残余的力量。”姬三味笑道:“既然你们都上了,长江飞鱼帮,虽然是水上的高手,但是千万也别在陆上小瞧我们!”戴三娘冷笑道:“你们都有加入,难道老娘就没有人了?雷霆,万马山庄所有的骏马都归你调用!”七弦子恨恨道:“早知道自己就创办一个什么帮派了,到了现在,倒让死公鸡出了风头,”他走到雷霆身旁,“我只有一个人,看什么,我向来是独来独往的,雷霆,我,七弦子,听从你的指挥。”糊涂看着雷霆,忍不住想叹息,这个孩子,原来早就是一个男人了,只是自己一直都没有发现,他摇头道:“你的时代,果然已经来临了。”他指着窗外,“不要忘记了,在保卫神州的战争中,有一个家族总是不会害怕牺牲。”长天明朗,碧空如洗,日光照耀的地方,一只只高贵的苍鹫欢叫着,掠过天空的边缘,又滑向大地的怀抱,在他们的身上,轩辕陵守墓家族的后代们都很年轻,但他们却都懂得怎样去牺牲,懂得怎样去战斗,懂得怎样去创造历史。 创造传说。 ――时间是公元1162年,十二月,十日。 118洞箫 一一八 洞箫 洞箫(一) 雷霆的手掌中依然冷汗淋漓,但他终于渐渐的镇定了下来。他忽然道:“不行,楚迎风不能死,他不能死。”糊涂淡淡道:“为什么?”雷霆缓缓道:“他与司空飞雪……黄天荡已经不共戴天,他会是我们的助力。而且……而且我不希望他死去。”糊涂笑道:“难道他是你的朋友?”雷霆失笑道:“他?”他叹了口气,“我不希望他死去。楚迎风当世英杰,纵然要死,也该死在我雷霆手上。此人资质高深莫测,这江湖上若是少了此人,雷刀岂不会寂寞?” 糊涂微笑摇头道:“臭小子,你真的是一个男人了。你父亲看见你这个样子,他……”他苦笑了一声,仿佛觉得自己是不是变得太娘娘腔了,他说道:“他一定会请我喝酒的。”雷霆淡淡笑道:“都是因为师父你的教导。” 糊涂哈哈笑道:“那是自然了,这样的徒弟,除了我糊涂,还有谁能教的出来?不过你教徒弟的本事可比你师父要强多了,老子花了这么多年才教出了一个徒弟,你他妈的居然不到一年,就训练出了一群虎狼。”雷霆一愣,随即笑道:“师父说的是奔雷十八骑?” 糊涂大笑道:“那是自然了,奔雷十八骑,奔雷十八骑,好霸气的名字。当日归云庄之围,他们仅仅十八人,在丐帮上千人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数十个来回下来,居然无一人受伤。哼哼,奔雷十八骑,呼啸而出,虽然不是重装铠甲,但比萧琦的什么拐子马还要凶悍不知多少。哈哈哈哈。” 雷霆叹息道:“若是你们能够早点疗伤成功,或者是他们晚一点离开,或许魏须武就不会死去。”糊涂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世界上有很多事情虽然不能说是注定的,但也是无法逃避的。魏须武他离开的时候,或许是很高兴的。人的一生,就像这天上的浮云,都从大海中来,最终也要变成雨点落到大海中去,只不过有一些云坠落的早,有一些坠落的晚而已。早去晚去,又能有什么分别?”雷霆仔细咀嚼,忽然道:“那么南宫玉树呢?他是被死神诅咒的人,他一生下来,就注定了一生孤苦,他的时间不多了,这又公平吗?” 糊涂摇头道:“人生的意义,并不是由他存在的时间决定的,有些人的生命就像河流,静静地流淌,漫长,也毫无波澜,有些人的生命就像流星,只有短暂的辉煌,却能够照亮整个世界。也许平淡是真,也许人该活得轰轰烈烈,但只要他活得像自己,死去得像自己,这次生命,就不会是浪费的。”雷霆低声道:“师父,我不懂,如果我是玉树,我明知自己必死,我该如何是好?”糊涂悠悠道:“你知道,你父亲和东方苍龙不是已经教过你吗?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其实早就知道自己是一定会死去的,他们的做法,不是将残命延续下来,而是让它燃烧出更加绚烂的光芒。霆儿,每一朵云都会回归到大海,不过有的变成雨点,有些变成雪花,有些变成冰雹,很多时候,死,是我们不能选择的,但是我们毕竟还是能够选择死亡的方式,人,就永远是自由的。就是在死神的面前,我们都是自由的。” 糊涂忽然一笑道:“这里面的东西,你以为你不懂,可是你一定自己已经懂了,只是难以释怀而已……”雷霆微微苦笑,“天下又有多少人,能够像你一般的看得开。”他叹了口气,忽然皱眉道:“师父,灵璧大战,奔雷十八骑最终有没有参加?”糊涂摇头道:“没有,他们一直都没有出现。(.好看的小说)”雷霆道:“难道是他们从归云庄中逃出来之后出了什么事情?” 糊涂的心也是一沉,他也一直都在疑惑,奔雷十八骑为什么没有参加那次战争,他们突围之后,为什么一直都没有与自己联系。糊涂皱眉道:“以十八骑的武功来说,一般人都无法拦得住他们,但是他们一直都没有与我联系,他们……我们逃出生天之后,去了英雄冢,他们不知道,不会与我们联络,但是灵璧一战,天下人都知道我糊涂到了灵璧战场,他们怎么还不派出人与我们取得联系?难道他们出了什么意外?”雷霆皱眉道:“十八骑都陷住了,难道还是什么小的麻烦?他们,他们……”糊涂淡淡一笑,“你现在是在担心十八骑,还是在担心你的完颜沁?”雷霆一愣,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糊涂咳嗽了一声,“臭小子,完颜沁是大金国的公主,他的父亲就是完颜雍。日光城的战争开始之后,完颜雍很可能就会死在你的手上。沁儿只有两个父皇,一个是养育了她的完颜亮,死在你父亲手上,一个是她的生父完颜雍,看样子也难以逃脱你的刀下。你有没有想过这些?” 雷霆长叹一声,他又何尝没有想到这点,“师父,你说我该怎么办?”糊涂摇头道:“这种事情,我一个老东西,又能知道什么?臭小子,如果没有金宋交战的事情,你会怎么处置完颜沁?”雷霆又是一愣,他缓缓道:“我……我将沁儿从东皇帝庄抢出来,就已经下定决心会对她好。她对我情深义重,我不能辜负了她,纵然凭着星眸不高兴,我也会娶了她。可是……可是,星眸去了之后,我反而更加不能接受沁儿……我,我不知道……” 酒窖之中漆黑一片,两人都默默叹息摇头,这两人都是智商超卓之人,但是遇到这种的事情,智商又能起什么作用?良久,糊涂骂道:“妈的,我们两个大老爷子,居然躲在这里说这些娘娘腔的话,当真是混账了。臭小子,今天的事情你千万别说出去啊。”他嘟囔了一句国骂,转过头去,对着铜管,观看外面的情形,忽然大惊道:“什么!”他这一声甚是惊讶,一点都不似他平日的镇定。雷霆一愣,也向铜管望去,不由得也是惊得冷汗淋漓! 此时金蚁宫人都被剿灭,只有匪首楚迎风一人逃窜,两百人正在尾随追赶。许多人正在打扫战场,黄天荡也正以全身真气保住南宫玉树的性命。这些都发生在那间屋子之外,两人看不见,但是也能猜得出来,听得出来。此刻那间屋子已经一点都不黑了,许多武林人士手持火把走了进来,小心收敛糊涂与神农一笑的“遗体”。归云山庄之役,黄天荡无法确定糊涂是否已经死去,所以雷霆要让糊涂与神农一笑再“死”一次。一切都在按照雷霆的计划进行,现在黄天荡可以高枕无忧,实行他的计划了,因为雷霆已经“死”了,糊涂已经“死”了,就连神农一笑都已经“死”了,戴三娘他们那些人虽然还活着,但他们毕竟不是糊涂,已经不能再对大局有什么影响了。一切进行完好,为什么糊涂与雷霆反而会吃惊?火光之下,一众武林人士都在仔细收敛两人的遗骸,不少人更在放声大哭。(.好看的小说)这场戏做得甚是精彩,任你是老江湖也难以看出破绽。雷霆与糊涂的惊讶,不是因为他们有什么破绽被人发现了,而是因为敌人有一些什么东西,被他们发现了! 洞箫(二) 他们看见的东西也不多,不过是一双眼睛。火把之下,一人冷冷看着两具尸首,看着那些武林人士。他缓缓伸出了手,他手指上沾满了“糊涂”身上流下来的献血,他用力嗅了一下,这才缓缓点头,眼中甚是复杂,仿佛很是满意,却又似乎有一丝不忍。他的样子并不熟悉,像他这样的武林人士实在是太多了,谁看到了都不会在意。在意的只是他的眼睛!他靠着墙,侧对着众人,别人看不到他,他却不知道自己正被四只眼睛牢牢盯着。他的眼睛仿佛很熟悉,仿佛很苍老,雷霆与糊涂对视一眼,齐声惊道:“炼山东!” 他一定是炼山东,这绝对是炼山东的眼睛!炼山东怎么会还活着?炼山东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糊涂冷汗直流,“如果,如果炼山东还活着,那么,死在君山之上的那人又是谁?”雷霆颤声道:“或者是,他根本就没有死?他依然,依然只是假装?据龙香所说,当日她看见炼山东倒地,后来又看到地上的一摊尸水,可是她并没有看见炼山东化成尸水!”糊涂点头道:“我们还是低估了黄天荡,他既然使用了炼山东,就一定会对炼山东极其信任,如果有一丝一毫的危险,他就一定会将这人灭口!”“难道,”雷霆大惑道:“难道在君山之上的一切,也只不过是他和司空飞雪演的一场戏?他为什么要将这一切告知龙香?” 糊涂沉吟道:“因为,因为,因为他要保全黄天荡!对!这根本就是黄天荡安排的一场戏,让龙香相信炼山东才是叛徒,他自己则是清白。” 雷霆点头道:“对,所以,那件事情之后,龙香会极力推荐让黄天荡担任下一任的武林盟主!可是,不对,不对,他既然要用炼山东掩护自己,何必如此麻烦?何必要安排炼山东假死?”糊涂沉吟道:“没有道理,确实没有道理……他仿佛是故意让龙香知道炼山东是叛徒,更故意让龙香知道有关魔音的事情……魔音是他精心布下的全套,他自己何必拆穿?” 雷霆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这个炼山东忽然出现,让当初的所有猜测全部否定。他有心要暴露‘魔音’,为什么?‘魔音’的秘密藏的越深,他的阴谋就越可行! 糊涂摇头冷笑道:“此事也不尽然。魔音这件事情,他想要瞒,其实也隐藏不住。司空飞雪再厉害,也不会想到神农一念会失败,神龙一念的阴谋被拆穿,魔音的秘密,也就无法得以隐瞒。想来就算炼山东不暴露‘魔音’的存在,神农一笑与我也能够查出来。” 雷霆问道:“在神农一念的记录中,他写下了‘魔音’的配方?”糊涂摇头道:“没有,‘魔音’根本就不是他制作的,他不知道,他只是记录了一下,是谁服下了‘魔音’这种剧毒。”雷霆又问道:“那么神农一笑的结果是什么!”糊涂道:“他确定这是一些药物融入了龙香的血液之中,在洞箫的吹奏之下,这些药物会让血管收缩,整个人因此都无法行动,时间一长,就连大脑都供血不足,最终死亡。” 雷霆一愣,奇道:“洞箫?”糊涂瞪了他一眼,“当然是洞箫。”雷霆一拍,点头道:“对,是了!……是洞箫,不是风笛,不是风笛,真正的‘魔音’,是由风笛引发的!师父,我们错了,我们被炼山东骗了。龙香中的毒,根本就不是‘魔音’!真正的魔音,凶恶之处来自于药草之中包裹的诡异小虫,真正的魔音,是由风笛引发!对,司空飞雪故意让龙香中毒,但龙香中的毒,却根本就不是魔音,他故布疑阵,就是为了让我们无法发现‘魔音’的本质!神农一笑,他正在研究的东西,不会有任何正面的作用!” 炼山东长长叹了一口气,死了,终于死了。现在雷霆死了,糊涂死了,连神农一笑都已经死了。天下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司空飞雪的计划了!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感到兴奋,当然他的那一层假面不会因为兴奋而变红。隔着窗户,他向黄天荡的方向看了过去,黄天荡长长舒了一口气,放开南宫玉树背上的手掌。南宫玉树咳嗽了两声,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睛依然冰凉,死神的再次光顾,并没有给这个习惯死亡的人任何影响。他淡淡道:“我这次昏倒了多久?”黄天荡沉默片刻,“比上次要久一点。”南宫玉树冷冷一笑,问道:“楚迎风呢?”黄天荡摇头道:“跑了。”南宫玉树缓缓点头,“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遇见他。” 他伸出手,冷冷看着,心脏部位那条紫色的痕迹居然已经延续到了他的手臂上。“原来已经到了这里了,好像我也只有十天时间了。哼哼,难道地狱这么急着让我过去么?”黄天荡长长叹息,将手放在他的肩上,“玉树,我……”他语音哽咽,不知如何去说。南宫玉树淡淡道:“人生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他握住黄天荡的手,“此生能够跟你一起并肩作战,恢复河山,何其壮哉,小小伤病,何必挂心!” 炼山东伸手擦拭眼角,南宫玉树,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的生命快要完结了。他还记得,他小时候就是一个懂事、乖巧、却又虚弱的孩子,那个时候,那个孩子,也曾经是无忧无虑。但他也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南宫玉树发病的样子,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病魔,能够将一个小孩子折磨得生不如死,能够将一个人折磨成一块冰? 此刻,炼山东很想能够走到这个孩子的身边,握紧他的手,至少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也不该。很久以前,他来到这个地方,加入这群人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注定了,会在某一天会背叛他们。问题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样的背叛会如此的痛苦,当他选择背叛他们的道路之时,他认为他会觉得很光荣,但是当背叛开始,他得到的只有痛苦、迷惑,以及每晚三更的噩梦。一声长叹,他看着人们将两具尸首抬了出去,这两人都是一代豪杰,却居然落地无声。人群离开,只剩下他一个人,沉默地望着窗外。 洞箫(三) 终于,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青袍紫杉,来自黄天荡带来的天剑城,他走近炼山东身边,在他耳边很轻微的说道:“宿州城,公主。”炼山东眉头一皱,缓缓点头,两人迅速离开了这间房子。天将拂晓,众人心情沉重,抬着糊涂与神农一笑两人的躯体,取下金蚁宫众人的头颅,缓缓离开了这个地方。 阳光透过铜管,照进了酒窖之中。雷霆缓缓重复道:“宿州城,公主。宿州城,公主,沁儿在宿州城,沁儿在宿州城?”十八骑既然护送沁儿离开了,他们怎么说也应该是南下,寻找避难的场所,为什么居然要北上?这七个月的时间里面,他们究竟在做什么浪费时间的活动? “什么?宿州?”黄天荡居然也是充满了疑惑。众人护送着两大高手的遗体,走向虹县城中,黄天荡远离众人,听着他门下一名弟子的禀报。他冷冷道:“七个月前,完颜沁不是被那十八人带走了吗?他们为什么要去宿州城?”那名弟子苦着脸道:“不知道,血雨楼中,大家不知该如何处置,请楼主指示。”黄天荡冷笑道:“国家大事为重,那个女人不过是完颜雍的女儿,当然比不得我们大金国的江山重要了。这件事情大家不要管了,这个时候,最为关键,我们什么差错都不能犯。你马上以司空飞雪的名义,向他们宣布,除了司空飞雪的直接命令之外,任何行动都不要采取。还有,黄天荡正率领武林盟的人马,他们很快就要向宿州城进军了,这正是大金国危急存亡之时,如果能够有人取下黄天荡的首级,加官。但若是有人不自量力,没有伤人,反而出乖露丑,那也要叫他好看。” 那名弟子微微点头,低声道:“楼主,你……你还是要记得保重。”黄天荡微微一笑,“傻孩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担心我干什么?我的身份,还要继续保密,等到最后一战,再告诉血雨楼的弟兄们……本楼主不是不相信大家,但事情必须保密,除了天剑城中的兄弟,任何人,都不能知晓!”那名弟子微微点头道:“是,楼主。”黄天荡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几次进攻虹县的战争,天剑城的弟子,好像杀敌很多啊。”那名弟子一愣,随即低头道:“楼主……”黄天荡点头道:“没事的,这样做也是为了掩饰我们的身份。你偷偷告诉弟兄们,千万不可悲伤,我们虽然不得不杀了自己的亲人,但他们都是为大金国而牺牲的,大金国,会记住他们的。你,去吧……”那名弟子眼角湿润,点头道:“是,楼主。”他敬仰的望着黄天荡,缓缓离去。 黄天荡呆呆看着自己的影子,那身影在虚弱的朝阳之下被拖得长长的。却又因为依旧燃烧着的火把而淡化分叉。他呆呆看着地上这两条影子,仿佛忽然在迷惑,究竟哪一条才是真正的自己。他忽然惊恐地发现,自己似乎非常的习惯“黄天荡”这个身份,甚至会在这个身份的名义之下,感到舒适。他依然记得完颜亮在他最后的时刻,向自己说过的话,“要欺骗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卖自己的真感情。”这些日子,黄天荡,呃,不司空飞雪,已经将自己的真感情出卖得差不多了,他是真心的佩服东方苍龙,他是真心的欣赏糊涂,他是真心的与雷霆以及南宫玉树同甘共苦,他甚至是真心的与李显忠一起杀敌报国。为了将黄天荡这个角色演好,为了在最后的战争中,让大金国实现真正的强雄,他已经有如这地下的影子一样,分裂开来。这一刻,看着糊涂与神农一笑的尸体,他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是应该表现的向司空飞雪一样的高兴,还是该发出像黄天荡一样的哀号。他长叹一声,走近众人的身边,“为保军心不乱,糊涂与神农一笑的死讯,暂时不能外传,没有我的命令,除了参与这次行动的人,不能再有别人知道。传令全体武林盟成员,全力追拿楚迎风,不需询问,就地处决,将这个凶手的头颅,送过来给我!” 119宿州 一一九 宿州 宿州(一) “为我报仇,为我报仇!”楚迎风在晨曦中狂奔,终于栽倒在森林的一角。三天了,武林盟的人紧紧尾随,已经跟着他在这块土地上兜了很大的一个圈,害得他就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那个黄天荡当真是厉害,仿佛能猜到我的心思一般,能够将我的退路完全封死,这样的人物,只怕比起司空飞雪,也毫不逊色了。只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我最终的目的地却不是远离你的南朝城池,而是就在你眼皮下的这座铁城! 他还跑得动,可他已经开始扛不起了。三万金蚁宫教徒,如今居然只剩下我一人,只剩下我一人!这样大的仇恨,我怎能不报?这样大的仇恨,却只能是我一人来背负!他看着森林的尽头,看着山脚下的那座坚固城池,那座屯驻着无数兵马的宿州城。他的心中终于现出了一丝的温柔,对,还有她,她,这样的仇恨,只有她能够与我一起分担了。想到了“她”,他仿佛又看到了希望,“这样的仇恨,就算我报不成,可是我就会有儿子,他也会帮我报仇,我儿子报不了仇,可是他会有儿子,我儿子的儿子,也还会有儿子,这样的仇恨,只要我们的家族能够延续,就不会有忘却的一天! 他努力挣扎着站了起来,整顿好衣裳,缓缓滑下山坡,向宿州城的方向走去。 此刻宋军占领灵璧、虹县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宿州城中,这两座城池失守,宿州城的屏障不再,直接面对二十万宋军。守城的将领早已急得哭爹喊娘,求援的书信已经一批批连轴送往上京的方向,等着仆散忠义与讫石烈志宁的大军到来。山雨既来,宿州城早已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息,守城将领无不如临大敌,等待着李显忠大军的到来。本来李显忠三字并不如何恐怖,但是谣言传来,说所谓李显忠,便是当年反出大金国的李世辅,军营中便立刻布满了凄苦哭声。 楚迎风缓缓走向宿州城的城门。此刻宿州草木皆兵,连城门都只是微微的打开一条小缝,接应城外运送来的粮草而已。(.无弹窗广告)守城军士见到楚迎风,立刻不怀好意。但见此人身形魁梧,衣衫褴褛,身上都是伤痕,更手提一把长剑,仿佛从死人堆中钻了出来。如此的一番打扮,即便是在和平时间都不能准予入城,何况如今的战争吃紧状态?一名谋克将手一招,领着守门的一群人将他团团包围起来――宿州城想是被李显忠吓得怕了,连守城门的都是率领一百人的谋克。那名谋克大喝道:“你是何人?鬼鬼祟祟,是否是宋军的奸细!”楚迎风眉头一皱,冷冷看向那人,淡淡道:“鬼鬼祟祟?” 那名将官本来也是胆大包天,但被他轻轻看了一眼,居然莫名其妙的心慌,答道:“鬼鬼,鬼鬼祟祟,对,你这副模样,你是来自哪里?”楚迎风一声冷笑,盯着那名谋克,大声道:“每一个过城的人,都要受你这般盘问么?”楚迎风习练的武功本来就是行的大将之道,在金蚁宫又是地位尊崇,早已气度非凡,不怒自威,何况如今已然微怒?那名谋克被他虎狼一般的眼神一扫,几乎站不住,勉强鼓起勇气,大叫道:“诸位兄弟,把他看紧了,我看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好人,断然是宋国的探子无疑,说不定就是武林盟的人!” 楚迎风勃然大怒,向那名谋克欺进一步,用女真语言冷冷喝道:“你知道我是谁吗!”那名将官率领着十几二十个人,居然被楚迎风吓得连退三步,心扑通扑通地跳,几乎就忍不住向这人跪了下来。他的一众手下眼见头儿受辱,却都不敢动弹,只能呆呆看着楚迎风,眼中尽是畏服。那名将官吓得头皮发麻,这人这么大的架子,难道真的是什么大人物,否则我怎么会突然这么害怕?他这么年轻,难道是某位大人的儿子,或者是皇上的驸马? 他颤声道:“本将军,我,小人不知,不知大人是,是何方神圣。(.无弹窗广告)”只听楚迎风又向那将官欺进了一步,冷冷道:“那你想不想知道?”那名将官被他强大的气势完全折服,呆呆地点了点头,随即猛然醒悟,又大力摇头,然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慌不迭地点头。楚迎风冷冷一笑,森然道:“不过有一句话你一定要听清楚了,很多事情,不该你知道的,你就千万不要知道,你说,是不是?”那名将官吓得脊背发凉,连声道:“是,是,是!”楚迎风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脸,“你很聪明,你叫什么名字?”那名将官大喜道:“我……小人……奴才叫做仆散户列,是这里的谋克,掌管宿州城的城门。”楚迎风淡淡道:“仆散……你和仆散忠义是同宗?”那人一听,此人居然敢直呼仆散忠义的名字,那这人的身份,只怕比仆散忠义要高贵不知多少,莫非他是哪一个亲王的世子,或者,或者他是哪一位皇子?他结结巴巴道:“小人,小人,奴才,奴才……”却吓得手足酸软,牙齿打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楚迎风冷冷一笑,随手将一名马上骑士扯了下来,自己就向马背爬去,那名将官急忙奔到马鞍附近,跪在地上,将屁股高高撅起。楚迎风大是满意,踏着他骑上了马背,点头道:“你果然聪明,是个人才,孤……咳,我看得很顺眼。本人要在宿州城中待上几天,李显忠的大军马上就要来了,你们把城池守住了,本人走的时候,你就跟着孤,嗯,跟着我,一起回上京吧。”那名谋克如坠云舞,叩头不止,“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心中不断盘算,这人两次不小心将自己称作“孤”那定是一位王爷无疑了,自己跟着这人,当真是飞黄腾达了!楚迎风调转马头,向城中走去,大声吩咐道:“好好看守城门,本人要在城中做些事情,不要过来烦我。”骑着骏马,轻轻松松的进入宿州城中,果然没人敢追上来。他慢慢叹了一口气,这名守将好歹也是一个谋克,更是仆散家族的人,是女真族的高贵家族,怎么也如此会谄媚,如此的软骨头?他不过是在宿州城当了几年的将官,便将女真人崛起草原的野性忘得一干二净!他不过是一个谋克,便已堕落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城中那些猛安,那些将军们,又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大金国的军队,变质的如此之快,顷刻间便会将大宋国官场市井中的尔虞我诈学得干干净净,哪里还会有征服天下的战斗力? 他不过是在心中暗自思量而已。大金国变质也罢,坍塌也罢,不管我楚迎风的事情。金蚁宫的这一代人,都是出生在那个小岛上,对大金国的事情一无所知,更从来都不服大金国皇帝的管束。在他们的心中,早已把那个飞鱼岛当做自己的祖国,什么大宋,什么大金,不过是收容过客的异乡而已。 仆散户列将军目送楚迎风离开的方向,长长舒了一口气,眉毛马上就飞到了天上去了,他手下那些人马上围了起来,“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他看起来好像不是普通人。”“他取走了我们的马,怎么向上司禀报。”仆散户列大将军眉头一皱,肚子一挺,大声道:“废话什么!都给我好好回去干活!”他此刻精神大好,心情舒畅,简直每一个毛孔都会跳舞,全身骨骼霎时反对万有引力定律,几乎马上就要飘上天空去了。 他正在自己得意,幻想连连,只见一名黑衣人正骑着高头大马,大摇大摆的开了过来。那人一身黑色斗篷,头脸都藏在帽子之中,隐身于里面的深黑色中。他周身空气仿佛都在不停地烧浮动,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朦朦胧胧。 宿州(二) 仆散户列眉头一皱,肚子一挺,手臂一挥,手下兵丁条件反射冲了上去,又将这人围得紧紧的。只觉得这人甚是奇怪,离他近一点,就立刻觉得灼热难耐,仿佛他就是一团火焰似的。更奇怪的是他不过是带着斗篷上的帽子而已,怎么正对太阳,依然整个面孔漆黑一片?雷霆冷冷扫视众人,他与糊涂从酒窖中一出来就马上分头行动。糊涂通知神农一笑,而他则悄悄尾随那些武林人士追踪楚迎风,却反而在那些人之前追踪到了楚迎风的脚步。从这个方向,他必定是进了宿州城去了,他进入宿州干什么?雷霆想不通。 不过我们的仆散户列大将军可根本不会让别人去瞎想。他老人家仿佛刚刚官拜大将军,颐指气使,手指雷霆,大叫道:“你,把帽子掀起来,让老子验明正身!你携带刀剑,想必是南朝的奸细了,给我下马受伏!”雷霆冷冷一笑,从马背上飘了下来,大步走到仆散户列面前,二话不说,就是一个嘴巴,将他打得眼冒金星。仆散户列大怒,就要发作,但不知怎地,这人凛然一站,便有如天神,让他手足无措。雷霆冷冷道:“反了你了,狗奴才!” 普散户列兀自头晕,只觉得这人架子奇大,莫非自己今天碰到的都是大金国的高官显贵?这人见面就打,那自然是官阶很大的了,他又是哪一位世子王爷?只听雷霆冷冷道:“跪下。”普散户列捂着脸道:“什么?”忽见那漆黑的斗篷之中猛然仿佛射出了两点寒光,正是这人的一对眼睛,肚子一痛,居然又被踢了一脚,捂着肚子,跪了下来。众兵丁都吓得呆了,但是掂量来还是先跪下来再说,怎么样都保险一些。雷霆二话不说,跨上马背,指着仆散户列,冷冷道:“狗奴才,今天长点记性。”仆散户列不知深浅,唯有慌慌点头。雷霆又问道:“今天有人进入城内吗?高大身材的男子,手里提着一把长剑。”仆散户列又是愣愣点头。雷霆大骂道:“妈的,让那小子先进去了!哼!”他提起马鞭,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仆散户列身上抽了三鞭,冷冷调转马头,大摇大摆进了城中。仆散户列呆呆跪在地上,双腿战战不止,这人的脾气,比起第一位王爷,还要暴躁,只怕他的管比王爷还要大,哎哟我的老娘呀,这人又是谁呀?得罪了他,我命休矣! 120红颜 一二〇 红颜 红颜(一) 第一道阳光照进宿州城内的时候,这个要塞渐渐的醒了过来。宿州城是军事要地,居住在里面的大都是军队与军属。但此地处在金宋交界之处,往来客商向来也是络绎不绝。是以城中也是客栈林立,招待五洲之客。金宋之战,说打就打,这里的商贩不敢出城,都滞留在了这里。前方灵璧虹县失陷的消息尚还没有传来,否则大军将至,这些市场经济的拥护者哪里还住的下去?非得再逃到北边,躲过这番马乱兵荒。 似乎后知后觉的人永远无法看见即将到来的风暴,其实,他们不但不知道危险的迫近,而且正在利用这段滞留的时间,进行视觉的享受。在这些客栈之中,“龙山客栈”并不是最大最好的,但至少是我们最熟悉的。龙山客栈在这里居然还设了分号,可见自从众多武林人物光临之后,生意红火非常。而所谓的“视觉享受”,便是存在于这家客栈之中。二楼的一扇窗子突然打开,就洒了出来,看客们买来了爆米花,躲在龙山客栈对面的客栈之中仔细欣赏。 窗子之后,是一间一看就肯定是香喷喷的房间,风铃终于从梦中醒来了,她打着呵欠,迎着阳光,白色的睡衣在阳光下明亮的耀眼。夏天的风拂过,她的长发飘然起舞,仿佛就真是风铃一般。对面的诸位登徒先生眼睛都直了。接着,客栈之下,一扇门打开,一名少妇俏立门口,四处眺望,仿佛在等待什么。这位少妇年纪也相当的轻,自然是嫁人不久。既有少女清纯,又有妇人风致,比起楼上那位姑娘,可就是别有一番风味了。美中不足的是,这位夫人居然还挺着一个大肚子,仿佛也将近临盆,鼓鼓囊囊的甚是壮观。 只听又是一扇窗开的声音,诸位观众兴奋莫名,又向窗外望去,立刻又将口水滴成了长江。这位姑娘,比起前面两位,又是另一种风情了。她披散着头发,身上也是极其简单的一套衣装,看不出是否嫁人了。这位姑娘似乎总是很文静,也总是很优雅,很高贵,就连她梳头的样子,都令人不敢仰视。隔着窗子,众人只能看见她的侧脸,看见她长长的睫毛,文秀的小嘴巴,还有那每次笑起来总是会先皱起来的鼻子。奇怪的是,这样的女孩,总是很难让人起什么邪念,仿佛她就是云层中飘下的仙女,或者是城堡中的公主,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爱怜与景仰。 忽然,四道寒光射了过来,虽然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一众偷窥客却也是惶恐万状。果然,走出门外的又是那两个凶巴巴的人!一个是一个凶狠狠的老头,头脸之上寸草不生。本来一个糟老头子没有什么好怕的,但是这个老头手里居然提着两个那么大的锤子,这就让人不敢废话了。另外一个人,不需要看他的手中两把斧子,便知他凶狠,如果一个人长得有两米四五那么高,往你身边那么一站,你会不会觉得脊背发麻?两人恶狠狠的四方扫视,这才走进龙山客栈,大拍桌子,叫嚣早点。这两人都是老熟人了,虽然也有很久没有出现,那名铁塔一样,手持双斧的人物,不用说便是柳昆仑了,另一位居然是战火雷。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他们又怎么会在一起? 两人气鼓鼓坐了下来,叫小二快快上菜。柳昆仑恨恨道:“若不是公……小姐不想见到血腥,老子早就将他们的鸟给扯了下来。[]”战火雷冷冷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偷看的是沁儿?为何他们看的不是我的小孙女?” 只听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道:“何必动怒?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声音笑里藏刀,不用说也是我们久违了的檀笑间。他从二楼上缓缓走了下来,坐在两人身旁,低声道:“宿州城也不算完全的安全,别把风声搞大了,东皇帝庄那些人若是来了,我们可不好过。”柳昆仑小声嘟囔道:“还不是要怪李显忠,他没事打什么仗,现在整个宿州城都是只准进,不准出。老檀,我们就不能跟守城的将领说一声,让他保护一下公主,或者将我们送出城?”战火雷低声冷笑道:“还想往北走?完颜沁是雷霆的女人,老子怎么着也要将他带回大宋。”柳昆仑眼睛一瞪,又要发作,檀笑间赔笑道:“两位大爷啊,眼下大敌当前,这件事大家找个时间私了好不好?再说了,雷霆都已经死了,你还想要我们公主回去守活寡呀?”战火雷冷冷道:“又不是第一次守活寡,东皇帝庄她反正也是不去了,早就是守寡了。哼,若不是东皇帝庄里面乱七八糟的事情,雷霆也不会这么倒霉!”柳昆仑一拍桌子,大声叫道:“她只是未婚妻,还没有嫁过去!”战火雷冷哼一声,檀笑间急道:“老牛,老大行不行,拜托你们两人不要吵了!东皇帝庄那些人,我们三个人加起来都比不上,难道你们想把他们招来,抢走公……小姐?”两人一听,都是止不住暗暗叹气。檀笑间又摇头道:“我们这次来是暗中行动,不能公开身份。何况,我们就是出了宿州城,也不安全,若是东君他们就躲在城外呢?大家稍安勿躁,奔雷十八骑他们不时便会过来,有他们加入,我们便不用害怕那什么狗日的东君了。是不是?”两人叹了一口气,唯有同时点头。 红颜(二) 原来当日归云庄一役,十八骑护着两个女孩率先突围,丐帮便有四五百弟子追了上去。可惜十八骑所乘坐的奔马都是万中选一的宝贝,丐帮弟子都不骑马,纵然是骑马的骑的也都是乌龟的后代,自然被远远甩开,再也跟不上了。此后十八骑又偷偷潜入归云庄附近观察,只见归云庄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数不清的少林丐帮弟子都在那里收敛尸体。众人只道糊涂等人已经殉难,都是悲伤不已。十八骑护着二人,准备将这两人护送到“藏雷山庄”去,却在中途听到雷霆在铸剑山庄殒命的消息,众人慌慌忙忙奔到铸剑山庄,却又碰到了一群来此吊丧的南少林弟子,大开杀戒之后,方才离开。这二十人都是不见黄河不死心,七个月来,风霜江湖,走遍大江南北,听闻北伐即将开始,众人一路北上,希望能在灵璧战场得到雷霆的消息,哪知却在汉口碰上了东君率领的上百多名东皇帝庄之人。 荆州一战,东皇帝庄得以保存。送走楚迎风夫妇与南宫玉树,东皇恨天率领帝庄残部,会结四海高朋,重建帝庄。哪知数日之后,居然传来雷霆在铸剑山庄战死的消息。东皇恨天勃然大怒,当下派遣东君,北去第二同盟,找黄天荡问罪。 东君等人一路北上,却在汉口碰上了完颜沁。这完颜沁曾是东皇恨天的未婚妻,此刻却藏身在十八名刀客之中,也不知是受何人挟持。众人当即就要将完颜沁救下,奔雷十八骑奋勇大战,这才将他们击退。可惜这东皇帝庄人等有如附骨之蛆,居然怎么也赶不走。他们人多势众,十八骑顾得了东边顾不了西边。这两群人将整个汉口都给闹得翻了,居然又惹出了三头大虫。正是柳昆仑、檀笑间与炼山东。 柳昆仑与檀笑间自从长江一战失败,被完颜亮派走,便只有去投奔完颜雍。这两人是大金国不可多得的人才,完颜雍当然待之甚厚。但他们是完颜亮的旧臣,完颜雍还是不敢再将守卫宫闱的任务交给他们,便将这两人打发到了战场上,对抗吴磷的大军。是时金宋之间战和未定,但吴磷的大军却还是一直从凤翔的大散关杀了出来,摧枯拉朽一般,攻克州郡十六。两军厮杀,军团大战,这两人一人不过匹夫之勇,一人学的只是奸猾小计,兵法战阵都从未涉猎,哪里有半点用武之地? 而炼山东自从大散关战役开始,就一直追随在吴磷、虞允文的身边保护大帅。有他这等高手保护,两人自然丝毫无恙。他本是当年大将王贵手下的兵勇,少年时多经战乱,不读兵书,却懂兵法,随着吴磷一路夺州克郡,好不快活。可惜,去年(绍兴三十二年,公元1162年)十二月,吴磷却收到了皇帝命令他收兵班师的消息。那时史浩权力正盛,力图主和,赵玮被他说服,这才命吴磷收兵。当时众将官都极力反对,炼山东更是慷慨道:“将在外,不受君令。如今正是战事鼎盛之时,何以收兵?”吴磷长叹道:“史浩误国,天不佑我……只是,我却是非得班师不可了。如果今天我不收兵,就会有第二道金牌,第三道金牌,第十三道金牌,逼着我回去!皇上刚刚理朝,我手握重兵,更没有军力相当的战将制衡,他们怎么会对我放心?我若是不班师,我们马上就会变成违命、乱党,朝廷的粮饷不会发出来,朝廷的援兵不会到来,哼哼,班师吧。我们是飞走不可了!” 吴磷班师回朝,大金国的战将趁机出动,尾追而来,宋军大败,败亡者达到三万三千人。辛辛苦苦夺了回来的十六处州郡都全部回到金人手中。此后,虞允文从前线归来,极言厉害,赵玮方才大骂史浩误国。 总之这一战下来,炼山东心灰意冷,辞别吴磷,向君山方向回去。哪知柳昆仑等人好不容易有了一场大胜,也辞别统帅,要到中原再游玩一回,都凑巧到了九省通衢的武汉。东君等人几乎将武汉给掀了起来,如何不惊动他们?战火雷见有人围攻自己孙女以及雷霆的女人,自然是双锤重出,而柳、檀两人见到完颜沁被人包围,哪里还有按捺下去的道理?有了这三人加入,东皇帝庄便无法占据上风了,收队离开。 而强敌一去,战火雷与柳昆仑等人本来又要是一番厮杀,却好歹被完颜沁与风铃劝止。东皇帝庄之人纠缠不休,众人也难以摆脱纠缠,只有一步一步向北方退了过去。这些人居然就这样对峙着,从武汉打到了江陵,从江陵打到了襄阳,从襄阳打到了淮河。终于被他们穷追猛打到无可奈何,唯有兵分两路,十八骑留下来与敌人征战,另外人等保护完颜沁离开。十八骑出入江湖时间不长,战火雷的事情,却是早就听雷霆说过了,自然放心将完颜沁交给他们。柳昆仑等人本来就要与战火雷翻脸的,但完颜沁不许,两人可就不敢造次了。十八骑不需要再保护人了,自然可以痛快一战。 众人本来约定在宿州城会和,哪知一入宿州,马上就全城戒严,而十八骑却没有了任何消息,众人就被滞留在宿州,既不敢走,也走不脱了。 红颜(三) 想到这些天的倒霉遭遇,战火雷的心情就好不起来,那个什么东君的,蛮不讲理,见人就打,蛮蛮缠缠到了这里,搞得他好好的一个抗金英雄,居然要与昔日的禁宫高手一个桌子吃饭!他向门口望去,又看见了那个美丽的怀孕少妇,这个女孩子究竟在期盼什么?是她的丈夫吗?他的心中忽然有了很多的感触,很多年前,他的妻子也是这样,远远地站在家门口,等待着那个从军的丈夫。可是自己一走就是十几年,让她一个女人守护家门……他叹了口气,这个女孩的命运又将如何?她的丈夫,又会是什么样子? 想曹操,曹操就到了,忽然门前停下一匹骏马,一人从马上跳了下来,那名少妇大喜,欢呼道:“迎风!”一名少年抱着她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他脸上身上都是鲜血污垢,他柔声道:“你要当心身子。” 不用说,我们的楚迎风夫妇也住在这间客栈之中。檀笑间看着楚迎风,总是觉得他有一点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当年长江大战之时,楚迎风带领金蚁宫战士加盟完颜亮大军,也与这两人见过,但当日的楚迎风意气风发,激扬跳跃,那里像今日的他,风尘满面,沉稳老道?楚迎风扶着云舞,忽然脚下一软,栽了下来,战火雷伸手将他扶住,推到一把椅子上,伸手就扣他的脉门。楚迎风一惊,伸手抵挡,但他连日征战,气力耗尽,便是一名普通的壮汉都能将他制服,哪里又是这位丐帮高手的对手?轻轻易易就被他制住了。 战火雷微微一笑,按住他的脉门,点头道:“你脉象沉稳,看来伤势虽重,都不过是皮外伤,内府还是好得很。”楚迎风与云舞都是暗自放心,原来此人是替他看伤。战火雷看了看楚迎风身上的伤痕,皱眉道:“虽然只是皮外伤,但是你受伤之后没有及时清理,这倒有点麻烦。看来还得开一副方子才行。”楚迎风一愣,说道:“老先生是大夫?” 战火雷轻轻摇头道:“不是,不过看你伤势严重,帮你一下。尊夫人身怀六甲,老夫只是略尽一点阴德。”他想起了自己的亡妻,伤感起来,居然不知不觉之中就将云舞当成了自己的妻子,而楚迎风就是当年的自己。他千方百计想将楚迎风治好,仿佛只是对那段时间的一种特殊的补偿。楚迎风摇头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怎能麻烦您?”战火雷淡淡一笑,伸手在他的伤口上按了一把,皱眉摇头,说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小兄弟,我这把年纪,当你的爷爷都够了,你还客气干什么?” 忽然楼梯上传来一阵急速的脚步,蹬蹬蹬蹬下楼,完颜沁气喘吁吁跑了下来,却在楼梯上绊了一脚,差点跌倒。云舞伸手将她扶了一把,完颜沁这才站定。两人相视一笑,随即暗自赞叹对方。战火雷奇道:“沁儿,什么事这么紧张?” 完颜沁脸上绯红,激动道:“他来了,他来了。我感觉得到。”她一向低言细语,这一次说的声音却不小,显是甚是激动。战火雷皱眉道:“什么来了?谁来了?”完颜沁喜道:“是霆哥哥,霆哥哥他来了,他一定就在附近,我能够感觉得到。”战火雷叹了口气,悲哀地望着他。柳昆仑一经,霍然站起,全神戒备,随即恍然大悟,又坐了回去。只听一个声音从完颜沁背后传来,正是风铃,“沁儿,雷霆已经死了。”楚迎风与云舞已经,互相看了一眼,原来所谓的“霆哥哥”就是“雷霆”,这些人与雷霆究竟什么关系?楚迎风眼高于顶,柳昆仑与檀笑间不过是完颜亮身边两个卫士,他自然都不认识了。 战火雷摇头叹道:“孩子,雷霆已经死了,你……”完颜沁用了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是,霆哥哥一定没有死,他如果死了,沁儿会很伤心的,沁儿也会跟着他一起死去的,可是沁儿没有伤心,沁儿没有死,霆哥哥就没有死。炼伯伯,我的心刚才跳得好快,霆哥哥一定就在附近,他一定在哪里看着我!”他抓住战火雷一只手,“炼伯伯,你自己感觉一下,我心跳地好厉害。”就要将他的手放在心口。战火雷魂飞天外,连忙将手缩了回来,只听呼呼两声,檀笑间与柳昆仑已经飞到他身边,都是恶狠狠地骂道:“你怎么敢对小姐无礼!”战火雷大骂道:“无礼个屁,老子不是把手缩了回来吗!”众人心中暗自叫娘,这位金国公主什么都好,在完颜亮的管教呵护下,几乎是琴棋书画无所不会,偏偏就是一片天真,不懂人情,男女大妨,更是从来都不知道。再这样折腾下去,自己不知道会少活多少年。但偏偏又是因为她的这份纯真,让每一个在她身边的人都情不自禁的温柔,驰骋江湖之时的那份狡猾世故都抛到了九天之外了。若非有这样一个女孩,以战火雷杀人不眨眼的性子,今天又怎么会好心为楚迎风疗伤? 完颜沁依旧陶醉在自己的感觉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三人的怪样,欣喜之下,忍不住可爱的蹦跳起来,她身穿睡衣,抛头露面,丝毫不以为意,但见她白衣飘飘,似雪,那里是人间的女孩,仿佛就是九天外的仙女。她冲着风铃说道:“风铃姐姐,你感觉到了没有?他,他就在这里,他一定正在看着我,正在暗中保护我。”她的脸上满是笑意,满意地闭上眼睛,双手叠在胸口,“我都能感觉得到。”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越过大街、透过楼梯、穿过门板之后还是钻进了雷霆的耳朵中。雷霆叹了口气,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是不是太过强烈了?以自己此时的武功,气势收发自如,收敛之时,纵然是走在一流高手身旁,都不会被发现半点气势。这个女孩,又是怎么发现的自己?他苦笑摇头,伸手推开了一扇门。这扇门内的房间中,正有十几个登徒子,隔着窗子,向着诸位女孩的地方翘首盼望。他们只道是哪个小二擅自闯入,正要破口大骂,一转头,便都愣住了。只见一名大汉站在门口,仿佛一个人便将整间房子给填满了。黑色斗篷中,根本就不能看见他的容貌。雷霆冷冷一笑,关上房门,缓缓推下帽子,露出一张满是皱纹、须发虬结的脸孔――我们应该还记得,糊涂的易容术勉强还是能够过关的,他斜着眼看着众人,随便捏紧拳头,便能听到骨头发出的格格格的声音,他向众人坏笑道:“诸位,你们在这里偷看女人这么久了,是不是看得非常过瘾啊?” 121又见神农 一二一 又见神农 又见神农(一) 苏兆麟是一个商人。(.) 商人的意思,并不就是“做买卖”的人,做买卖的人也不光光就是商人而已。我们知道,“行商坐贾”,商人最早的意思,应该就是走来走去跑业务的人。苏兆麟从来都没有考证过这些,但他的确是一个跑来跑去的人,他已经在外面跑了多少年了,他自己都几乎忘记了。他只知道他几乎已经跑遍了世界上的每一个国家,他甚至还曾经乘着海船,跑到了远方的黄色土地,见到那些全身都是黑色的人们。今年苏兆麟好像赚了不少,他甚至还在开始考虑是不是就拿这些钱去再讨一个二房。他一直都觉得今年应该是他的幸运年。但这些可笑的想法从他进入宿州城之后就被证明是完全的错误。进入宿州城就是一个错误,第一天进程,第二天就全城戒严了,当真是只能进城,不能出城。不能出城也罢,那就找个地方先安顿一下吧,这个可恶的城中居然连赌馆都没有一个,叫人怎么打发时间?好容易他发现了一个消耗时间的方法,他在客栈中认识了一帮酒肉朋友,每天的主要消遣就是偷看对面龙山客栈中住着的三个美女。 这项活动好像真的是延年益寿,很有向全国人民推广的必要,苏兆麟很快就迷上了这种活动,而且由于他的房子绝佳的地理位置,他不得不将他的房间改成了色狼行动委员会的办公室。到目前为止,他的生活又重新为上帝眷顾了。可是,今天清晨,他的生活又一次遭到打击,一个老头(虽然他的眼睛似乎非常年轻)忽然找到了他们,然后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拳脚,这里十几个人被他一个人关在房间中,都打得鼻青脸肿,光打一顿还不算,这个糟老头子居然还差众人跑来跑去,有如奴役一般。苏兆麟好歹也算是半个有钱人,居然变成了那人的跑腿的。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命实在是太苦了,叹气归叹气,他还是不得不推开了房门,轻着脚步走了进去,端着一个大大的银色盘子。 他走到床边,他的脸上就马上堆满了笑容,“老大,您的宵夜。”他看着那个大剌剌躺在床上,刚刚睡醒的老头。 老头,哦,雷霆点了一下头,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随便一伸手,窗户便立刻大开。他靠着床沿,从盘子中随手拿了一根鸡腿,大快朵颐,却又同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房间里面的那个姑娘。这个时候,苏兆麟就不能不觉得人比人气死人了。他不过是和十几个人一起,看了几眼,便被人痛打一顿,可是这个主持正义的人,现在居然也在堂而皇之的偷窥。当然了,他依然很恭敬地看着雷霆,丝毫不敢将目光转移到了对面窗户里面的春天中。 只听房门“噶”的一声打开,一人笑的走了进来,躬身道:“老大,你要我查的事情我已经查了出来了。”雷霆点头道:“好,说。”那人笑嘻嘻道:“我们向大家都打听过了,这些天根本就没有什么‘十八铁骑’出现,连长得那些模样的十八个人都没有。”雷霆脸色一沉道:“这就是你查出来的结果?”那人哭丧着脸道:“老大,实在是没有这样的信息呀。”雷霆摇头道:“行行行,你一边凉快去吧。”那人大喜,躬身行礼,随即离开。苏兆麟急忙跟在他屁股后面,忽听雷霆说道:“老苏。”苏兆麟一惊,叫道:“老大。”雷霆看着对面的窗户,忽然说道,“你去给我买一份胭脂过来。”苏兆麟一愣道:“什么?”雷霆转过脸,看着他,“你是不是不知道胭脂是什么东西?”苏兆麟惊道:“知道,知道。”哪里还敢废话,屁颠颠地跑了出去。他刚刚出去,一个三角眼又躬身蛇行而至,低声道:“老大,我到军营中查探了一下。李显忠和邵宏渊的大军,只怕是离这里不远了。守城的将军已经在开始给大家发放武器了,所有的军粮也按份分好,看来他们准备打一场硬仗了。”雷霆缓缓坐起,冷然道:“硬仗?这守城的人难道还真以为能够抵挡李显忠的大军么?他们没有向兵部求援?”那个三角眼低声道:“掌管军粮的人说,好像再过几天,仆散忠义就会率领一万人马过来了。”雷霆笑道:“一万人马,一万人马算是什么?李显忠手下有十万精兵,一万人马又能有什么作为?”他长长伸了一个懒腰,“那么,最近这几天,又有什么人进城?” 那名三角眼笑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守城的那个仆散将军,最近是不是怎么的受了一点伤,做事都不怎么利索了。而且好像对随身带有刀尖的人都很有戒心,以前但凡带有刀剑的都不是好人,现在倒是只需带着大刀长剑入城,仆散将军便对他恭敬有加。”雷霆一愣,随即大笑道:“真的?”想来仆散将军被人打了,竟然变成十年怕草绳了。他又咬下一口鸡腿,点头道:“那有没有从荆州来的人?”三角眼苦着脸道:“这来的人可不会都将自己的籍贯报出来呀。”雷霆点头道:“那好吧……”他忽然一惊,从床上跳了起来,向长街望去,看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只见长街之上,三人骑在马上,徐徐而行。一人冰发独臂,一人黄衫俏立,都仿佛神仙中人,另一人却是肥头大耳体态臃肿,甚是煞风景。这三人身份自然呼之欲出了。三人缓缓而行,似乎都有什么心事,龙香四处顾盼,仿佛正在搜寻什么。她忽然眼睛一亮,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名字:龙山客栈。七弦子忽然道:“龙山客栈?原来宿州城里面也有一家。”他二话不说,跳下马来,向客栈之中走去,喃喃道:“这一家跟长江的那一家是一个样子的……那年,就是在那家‘龙山客栈’之中,我和死公鸡还在一起争抢三娘……”他走了进去,忽然奇道:“战火雷,你在这里?” 雷霆哈哈一笑,躺到了床上,他们也来了,这个龙山客栈,每次它一出现,总是会有群英会上演,这三人来了,这可越发精彩了。忽听一人兴冲冲跑了进来,正是苏兆麟,他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里面鼓鼓囊囊,却不知究竟装着些什么。雷霆一愣,却听苏兆麟笑道:“这个宿州城也忒小了,也没有什么好货,我又不知道老大究竟想要哪种,所以就一样买了一盒。”雷霆笑道:“厉害,不过你不论好坏都买,可不像是个生意人。”苏兆麟嘿嘿一笑,心道天知道你一个男人要胭脂干什么,说不定你想用最劣等的货色呢。雷霆将袋子一提,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滚了出来,雷霆皱眉道:“这么多,怎么找?哪种是最好的?”苏兆麟哈哈一笑道:“这种事情,我倒是很在行,当年就是靠卖这种东西营生。若说胭脂的质地,自然是这种产自杭州的最为地道了,但是说在颜色的鲜艳,又似乎是这种苏州的更加略胜一筹,至于……”他抬起头来,居然就不见了雷霆。他大吃一惊,难道老大看到胭脂太多,气得跳楼?他向窗外看去,正好看到了对面那个小姑娘的房间,那个房间之中,居然正有他的新老大!难道老大按捺不住,要霸王硬上弓?他再仔细一看,原来小美人居然不在这里面,只有老大一人而已。 又见神农(二) 此时沁儿已经离开了这个房间,只留下一屋的香气,那种好像是很多年了的,让人怀念的味道。雷霆轻轻抚摸着沁儿用过的梳子,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的体温。他拿起她桌上那一盒胭脂,随手扔出窗外,却把自己的放了上去。两种胭脂的盒子都差不多,想来她也看不出不同。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句,雷霆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什么时候他妈的学得了这么娘娘腔?偷窥美女,算不上有什么问题,但是居然会注意这位公主不喜欢这种胭脂,居然自己还帮她去偷偷换上一盒,这可就是大大的问题了。天呐,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心了? 雷霆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只听楼下一片响声,砰砰砰砰的,碗筷掉了一地,又是轰的一声,一张桌子变成了碎片。跟着是完颜沁娇俏的声音,“柳叔叔,檀叔叔,你们别打了,七弦子叔叔,他们不是故意想得罪你的。”雷霆心中一暖,知道定是柳昆仑与檀笑间向七弦子动手了。这三人一见面,哪里还有不动手的道理,但以柳昆仑与檀笑间的“高强”武功,哪有不吃亏的道理? 有一个声音低声哀求道:“大爷们,都住手吧,小店还要做生意啊大爷们。”这个声音没有听过,想必是这客栈的老板。原来龙山客栈本来是人满为患,哪知这几人一住进来便大肆捣乱,将十几个客人赶跑了,自己住了进去。那个老头与大个子每天不是吵架便是动手,才两天时间,客栈里面的客人便都跑光了,只有那个怀有身孕的小妇人不怕他们,依旧住在这里,甚至与他们混的都熟了。龙山客栈好好的生意被他们赶跑,店小二都不敢在这里做下去,他们走的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付房钱,如今又打碎了好几张桌子,这简直是叫老板心脏抽筋呀。 柳昆仑从地上爬了起来,伸出大拇指,大声道:“你厉害,你很厉害,我不是你的对手!”他虽然头脑简单,但是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毫不含糊。只听龙香问道:“沁儿,你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十八铁骑呢?还有,风铃在哪里,我要见她。”沁儿尚未回答,战火雷低声道:“阿香,噤声,不要声张,东皇帝庄的人可正在找咱们呢。”七弦子笑道:“我们当然知道。不过你认为我们现在有怕东皇帝庄那些人的必要么?”战火雷一呆,大笑道:“对,如今有这么多高手在这里,东皇帝庄的人来了可就无法讨好了。”他忽然又呆住,又问道:“你们怎么知道东皇帝庄的人在找我们?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龙香的声音传了上来,“我们本来也不知道你们的下落,不过东皇帝庄的人却知道。丐帮在灵璧分舵的弟子偷听到了东皇帝庄的人暗中商议计划,说是要进入宿州城,打败那些浑人,救走少夫人。这些东皇帝庄的人究竟是什么立场,倒也难说……这些先不用谈了,风铃在哪里,我要见她。”雷霆听得大奇,龙香急急忙忙来找风铃,究竟为何?只听风铃的声音传来,“龙长老,啊,大家都在这里。龙长老,你找我为了什么事情?” 雷霆正全神倾听,忽听完颜沁欢叫道:“霆哥哥,霆哥哥。”向她的房间跑了过来。雷霆大惊,这个女孩居然又一次轻而易举地发现了自己的存在,真是大丢武林高手的脸。他仿佛想保持自己这个“死亡”的身份,或者是因为他还没有准备好,他摇了摇头,从窗口轻轻地飘了出去,贴在墙壁上。 只听房门打开的声音,完颜沁走了进来,轻声叫道:“霆哥哥,是你吗?”雷霆大气不敢出。接着房间中又是一亮,沁儿将灯点了起来。只听她坐在床上,轻轻叹了一口气,雷霆心中一软,几乎就想马上出去与她相认,却听两个轻盈的脚步走了进来,做到她身边。只听沁儿咽声道:“香阿姨,难道霆哥哥,他真的已经死了吗?”龙香一愣,她自然知道雷霆还活着,但按照雷霆的计划,不但是他,甚至糊涂与神农一笑都必须保持已经死亡的假象,这件事情,似乎不应该告诉她吧,可是看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又似乎不忍心让她伤心。只听沁儿忽然“哇”的一声,伏在龙香怀中,哭了出来。雷霆闭上眼睛,忽然觉得甚是心痛,这种心痛,很久以前就曾经有过,那时,他将她交给完颜亮,他离开她的时候,那时的心,也是这么痛吗? 只听一人冷冷道:“你倒是铁石心肠。”这声音来自雷霆身后,他听得一愣,随即恍然,贴着墙向右滑了两步,跳进了另外一个窗口,进入了另外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居然也是一样的香喷喷的,居然也是一样的温馨。不过这些都是别人的温馨,不是雷霆现在能够享受到的。房中的一张桌子上摆着好几盘小菜,楚迎风精赤着上身,露出钢铁一般的肌肉,他的身上绑着好几处的绷带。这个伤员居然还在喝酒,他美丽的妻子就为他夹菜,云舞向他笑了一下,说道:“我们的情圣想来点酒吗?”雷霆叹了口气,看了看楚迎风,“这个混账受了伤还能喝酒,我为什么就不能喝?” 居然是好酒,雷霆摇头道:“有这么好的佳酿,别说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就算是被人把肠子都打出来了,我也一定要喝了再说。”楚迎风笑道:“正是!”雷霆笑道:“金蚁宫覆灭,也有我的一份,你想和我一起喝酒?”楚迎风冷冷道:“金蚁宫的事,还有星眸的事情,我都要找你麻烦。不过老子今天没有心情杀你,你(和谐)他(和谐)妈的有酒喝还这么多废话!” 又见神农(三) 雷霆哈哈一笑,大剌剌坐下,随手拈起一块牛肉,“云舞,你的伤也已经好了?我离开仙人居的时候,你都没有醒过来,想不到你好的这么快。容婕儿的医术,当真海内一绝。”云舞盈盈坐下,“容阿姨的医术自然高明,但大散血手,加上那古怪的剑伤,只怕就不是一个医生能够解决的了。你走了之后,仙人居中,可是又有了几个客人。”她淡淡一笑,为楚迎风添酒,“这天下人,说到英雄人物,自然要数我们家当家的了,但若论起英俊,嘿嘿,还得首推那位可怜的‘姐夫’。” 银针,插满了她娇小的身体,中药的味道,更是在她全身蔓延,但她脸上那股青色却没有半分的衰退,她那紧闭的双眼更不知有了多久未曾睁开。凌日轮的大散血手,司空飞雪的剑气深藏,施加在任何武林高手身上,都是难以解脱的枷锁,何况为这两人先后重创的,只是这个俏生生的娇小女孩? 容婕儿很少有这么认真,这么多年来,她几乎找不到有什么病症,值得她流汗。但她汗如雨下。在这座手术台前,她已经连续工作了一整天了。她体贴的丈夫站在她的背后,为她擦拭脸上冰冷的汗滴。为云舞治疗的工作一直没有取得任何进展,她时而昏迷,时而醒转,唯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却反而成长的异常茁壮。要命的事情发生在昨天晚上,大散血手的重伤即将痊愈,却又不知为何,引动了残存在她体内的剑伤,剑气随着经脉纵横蜿蜒,更将大散血手的伤势引发加重。如今两路伤势同时发作,此间却之只有容婕儿一人精通医术,捉襟见肘,疲于应付。 “不行,不行……嫣然姐、楚迎风,你们要做好准备。以我一人的力量,难以同时遏制两路伤势。云舞的性命,或许能够保留,但她肚里的孩子……我没有把握。” 树屋中的手术,参与者并非只有医生与病人,楚迎风与赵嫣然看着她青郁郁的脸庞,纵然都是当世英杰,却也忍不住冷汗渗出。良久,楚迎风颤声道:“难道,难道连你也没有办法,保住,保住孩子?”容婕儿缓缓道:“天下间能够有这种医术的,恐怕就只有‘他’了,可如今,他,又身在何方?”赵嫣然闭上眼睛,缓缓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她从那把椅子站起,向门外走去。也许这个孩子最终也无法保住了,但那样的画面,却是赵嫣然不希望见到的。她走出这间房子,门外,依旧是鸟语花香,天上人间,万物祥和,并未感觉到,这间房子中压抑的气息。 万物此刻,并非祥和。生机勃勃,却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紧张。他并不是一个杀气很浓重的人,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孤独者,天地万物纵然美妙,却很少能够属于他。雷逸峰缓缓踏入这块土地,他,回来了。 赵嫣然微笑,站在树屋之上,淡淡的低头,看着她的男人,那像寒冰一样的烈焰。在她温情的目光下,雷逸峰仿佛也回复温暖。“你回来了?”她问。雷逸峰微笑,“是啊,我回来了。”他回来了,从那块传说中的土地。 他并不是一个人回来。另一个孤独的身影,来到了赵嫣然的视线内,黄衫翠裙,她非常美丽,但站在这两人身旁,她陡然孤单。这两人的目光,是似曾相识的温暖,但这样的温柔,却再也不会属于自己了。龙香默默地站在一旁,夫贤子孝,她是满足,满足却不是幸福。 青衫飘动,两条人影从龙香的身旁飘过。他们并不快,却很和谐,很默契,飘然上楼,踏入房中,他们很镇定,却早已感受到了什么。 能够感受到这间房子中的伤病,他们当然是医生,而且是很好的医生。云舞惨叫一声,连眼眸都变成了青色的了,一只手镇定的放在她额头,“大散血手,还有古怪的剑伤。两种伤势互相影响,进退失据,这样不是办法。今日要兵行险招,釜底抽薪。我用针灸,稳住她的经脉,敏儿,你将大散血手的伤势,导向督脉,与我一同自灵台穴导出,小婕,这剑伤有离火之气,你趁我们镇住大散血手,将之导入手少阴心经,我会将之封印。先将两种病症分开,使之不相冲突,再徐徐图之。” 这个声音很温柔,很宽厚,很熟悉,很英俊。就连声音,都有着旁人无法掩盖的风采。容婕儿脸好像会红,她又好像会哭,看着这两个人,她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个曾经哭笑不得的年纪。她呆呆点头,看着这突然闯入的两人,她不知道说什么,却在咽喉中发出涩涩的声音,“好的。姐……姐夫。” 白云苍狗,岁月无情,但这么些年过去,他的风姿,却没有半分变化。在她与过去分隔了十年之后,容婕儿又再次遇到了那个曾经让她疯狂的神农一笑,这以血脉和婚姻连接起来的三个生命,此刻,是如此的心灵相通。容婕儿明白,手术台上的这个女孩,以及她体内的孩子,是不会有事的。此时已经是正午,公元1163年,二月五日。 122又见龙山客栈 一二二 又见龙山客栈 又见龙山客栈(一) 容婕儿手指房门之外,“嘿嘿,雷大叔年纪也不小了,风流劲儿却还是依旧。回到仙人居,居然连自己的老相好也带过去了,嘿嘿,赵阿姨可也不是好惹的人,那几天啊,仙人居可热闹非凡喽。”雷霆正在喝酒,差点呛了出来,摇头道:“他们,嘿嘿,二叔天生重情,远在我之上,却也还有这等麻烦。赵嫣然女中豪杰,也会吃醋?嘿嘿,算起来也定然吵闹了。”云舞摇头道:“若是只是他们三人的吵闹,倒也罢了。可这天下的多情种子,可不止一人,天下的英俊汉子,可就更多了。神农一笑陡然出现,容婕儿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宋长风大叔那可是天天在用山西的老陈醋在洗澡啊。” 雷霆的酒杯放在唇边,他忍不住想笑。第一次见到神农一笑的时候,他就已经正在为自己的英俊付出代价,十年过去,他居然还是英俊依旧。却也不知,他如今见到容婕儿和宋长风,又该是一番怎样的厄运?云舞摇头苦笑道:“神农一笑夫妇和容婕儿合力,将我治好,并不困难,不过解开‘魔音’剧毒,就更不容易了。那个龙香以身试药,吃的苦头,并不比我们少。” 楚迎风淡淡道:“仙人居一别,你又去了哪里?”雷霆看着手中嫣红的美酒,说道:“我去了那个传说之地,我去那里,证明了一件事情。”他看着楚迎风,“宿州城破的时候,我就能够最终确定,我的判断是否正确。”他看着楚迎风的眼睛,“金蚁宫全军覆没,那么你是否想知道,司空飞雪的真正身份?” 完颜沁的房间中,沁儿轻轻靠在龙香肩头,仿佛哭得有点累了,龙香抚摸着她的头发,这个女孩,是那么的爱雷霆。纵然雷霆是她祖国的敌人,纵然雷霆很显然正在与她的父亲作对。龙香只能暗暗的祝福这两个人,这个女孩需要雷霆这样男人的保护,但雷霆,又何尝不需要这纯真的孩子来慰藉她的心灵?她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老了,现在总是容易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很久以前,她也有过像完颜沁这样的时代,也有过像她一样纯真的情感,也会有像这样的夜晚,她无数次想念着那个狠心而又孤独的男人。 沁儿忽然从龙香的怀中坐起,从桌上抓起一盒胭脂,随即满脸的笑容,“他来了,他就在我的身边。这一定是他买给我的!”她走到窗前,大声喊道:“霆哥哥,沁儿很喜欢。” 雷霆忍不住想翻白眼皮,楚迎风哈哈笑道:“果然是情圣,哎呀,我都成家很久了,就是没有想到过给老婆带一点什么胭脂什么的,我一直以为男人不做这样的事情的。”云舞嫣然一笑道:“那以后就一定得多多向情圣学着点。”楚迎风笑道:“对对对,情圣,以后有什么新的花招请千万跟小弟说一声。也只有这样的情圣,才能把一国公主给泡到手,对吧?可就是太恶心了,你下回准备送什么东西?是不是会写一首诗什么的?”云舞陪着他笑道:“不如就这样开头,红红翠翠,暮暮朝朝年年,梦里几回思卿,天上人间。”楚迎风点头道:“对对对,这样的词,就得情圣来填好了。”雷霆沉着脸道:“是啊,是啊,很好笑吧。” 他们内力都是深为高强,龙香等人的声音能够传过来,他们的声音却不会逸散出去。只听隔壁的房间中,沁儿一时哭泣一时欢笑,风铃向龙香问道:“长老,究竟是什么事情?急着找我?”龙香神色一顿,低声道:“我今天找你,是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宋军大营,玉树他很想见你。”风铃一愣,且羞且怒道:“什么?他要见我?他见我干什么?”龙香叹息道:“其实玉树他……” 忽听一声呼啸,一件什么物事飞了进来,冲进一楼的客堂中。七弦子大笑道:“在老子面前放暗器!”只听“邦”的一声,一道白光掠了出去,射进对面的一间房子,一人惨叫一声,撞破窗子,跌了出来。接着吼声四起,这四周都是客栈,人影从里面络绎不绝飘了出来。龙香眉头一皱道:“沁儿,你留在这里,我们下去看一下。”两人飞身下楼,正好将两名偷袭者踢飞。龙香美目一转,点头道:“是东皇帝庄的人。”二楼的房间中,楚迎风大怒道:“居然还追到这里来了!”只听一声口哨,一人大叫道:“有硬手,大家要小心!”无数声音答应了一声,便再也没有人从这周围的客栈房间之中冒了出来,只有许多暗器阴森森的来袭。 此刻已是夜半,黑天无光,龙山客栈点亮了灯火,其他的客栈里面却是黑黢黢的,当真是我明敌暗,只能守在房间中,等着敌人的暗器招呼过来。但七弦子何等人物?他扣住大翼血蝠弓,闲坐垓心,虽然不见敌人所在,却能听见暗器之来处。一声撕啸,一支袖箭从西北方向坠了过来,七弦子哈哈一笑,扣弦引弓,铮的一声,一根筷子从大翼血蝠弓中射了出去,将那只袖箭劈成两半,一人惨叫一声,再无声音。血蝠弓上本来有九支弓箭,但都是精心打造的,怎可随便发射?七弦子亲自动手,一根竹筷也是锋锐武器。 只听好几个声音叫道:“三哥,没事吧!”一人恨恨道:“伤了右肩,你们杀呀。”只是这一声,便已经暴露了位置,七弦子又发一筷,那人大叫一声,七弦子笑道:“这下左肩也中招了。” 雷霆冷眼旁观,他内功今非昔比,那一声已经让他找到众人的位置,竟是已经将这里附近的所有客栈都占据了,虽然甚是分散,但人数众多,已然把这里围困的死死的了。雷霆正好听到其中的一个声音正是来自苏兆麟房间的正下方。雷霆淡淡一笑,这人既然闯到自己的地界,那可就无话可说了。他向楚迎风、云舞打了一个招呼,轻轻一飘,便回到苏兆麟房间。 只见房间中的人居然又多了,原来这次大战,尽是飞弹流矢,苏兆麟一种人等腿都吓得软了,哆哆嗦嗦来到这里向老大求援。他们一见雷霆回来,又惊又喜,雷霆向众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蹲了下来,伸手在房间的地板上划了一个圆圈,他内力到处,木质的地板顿时现出了火焰色的裂痕,被他轻易洞穿。雷霆伸手将那个圆圈吸出来,向下一层看去。 这楼下便是一楼了,一楼的房间也有几个,比二楼的要大很多,却是住上十几二十人的那种大间。本来下面的房间也是漆黑一片的,但雷霆这样的高手自然都会夜间视物了,仔细一看,共有四个人,隔着窗户紧紧盯着对面的龙山客栈,龙山客栈的灯火之下,七弦子稳坐钓鱼台,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四人背后居然倒着一大群人,似乎有八九个,都被点中穴道,捆绑起来,雷霆定睛一看,居然是老熟人了,正是他一手训练的十八铁骑。这十八人居然会被东皇帝庄的人擒住,还有王法么,还有法律么? 雷霆叹了口气,向苏兆麟等人低声道:“这些人都是江洋大盗,在这里分赃不均,所以开战。咱们可不用趟这趟浑水。”众人点头称是,都觉得老大实在是英明睿智。雷霆道:“诸位,宿州城并不安全,李显忠的大军指日便到,你们还是最好天天躲在这里,免得成了池鱼。”他吩咐完毕,又在地上划了一个更大的圈子,火焰痕迹一过,便露出一个可容他通过的大洞。雷霆轻轻翻身下去,落在地上,当真是有如一阵微风,不起波澜,众人丝毫都没有发觉。他走到四人身后,咳嗽了一声,刷刷刷刷四指,众人便动弹不得,言语不能,忽然一阵劲风袭来,雷霆及时闪开,一支竹筷冲过窗口,深深陷入墙壁。雷霆暗自赞叹,七弦子果然老姜。他憋着嗓子,惨叫一声,七弦子一听这声音便觉奇怪,随即了然于心,心中暗自惊异,这个雷霆原来已经到了宿州,我们都不知道,那个完颜沁小姑娘却能感觉到,这可当真厉害了。 又见龙山客栈(二) 雷霆走到那九人身边,手指到处,绳索断,穴道解,低声道:“是我,不要出声。”众人又惊又喜,一人手指隔壁,又伸出九根手指,雷霆点头会意,走到墙边,这里的墙居然是实心厚砖,倒是挺坚固。他仔细倾听,隔壁房间中共有十四道呼吸声,五道在窗户周围,另外九道都堆在一起,想必就是十八骑中的另外九人了。他暗自估摸方位,计算墙壁厚度,忽然伸手在墙上重重一推,噗的一声,将半边墙壁推倒,十几块砖头飞了出去,正好撞上那五人的后脑,这五人连叫的机会都没有,一齐昏倒。只听远方好几个声音道:“怎么回事!”七弦子却哈哈大笑道:“叫你们见识一下我的‘裂土’箭!”雷霆淡淡一笑,七弦子其实还是很有演双簧的天分的。 雷霆轻轻招手,将这十八人聚在一起,众人重逢雷霆,都是兴高采烈。一人喜道:“我们就知道大哥没有死!”雷霆低声道:“住嘴,现在全武林都相信我死了,你们也要只当我已经死了。我要办一件大事,死人的身份很好,你们千万不可泄露消息,还要天天伤心难过,知道么?”众人低声答应。他又低声问道:“你们是怎么回事?不过是一个东皇帝庄,你们居然被人抓住了?”众人心中惭愧,都默不作声,一人嘟囔道:“这又不是我们的问题,东皇帝庄那些人都不是我们的对手,本来已经把他们赶走了,哪知道他们又阴魂不散,居然偷偷将我们的船只凿沉,我们都掉进了淮河,自然被他们轻易抓住了。” 雷霆恍然大悟,点头道:“这倒是了。”这些人虽然刀马娴熟,却大多是土包子,要么来自大漠,要么来自高山,平生不知道有没有见过几次大江大河,掉进了淮河之后确实是不堪一击。另一人恨恨道:“什么东皇帝庄,自称是名门大派,居然在别人的船只上做手脚。大哥,你下令吧,我们冲出去,将他们一个个全杀了。”雷霆摇头道:“我与东皇恨天还有些香火情分,也不好将他手下人怎样。东皇帝庄围攻你等,也只是为了沁儿……” 忽听一个雄厚的声音道:“箭无虚发,难道是七弦子在此?”七弦子淡淡道:“阁下何人。”砰的一声,旁边一座楼房中,一面墙壁都粉碎了,一人大步走了出来,正立在长街之上,银须飞舞,气势非凡。七弦子一怔,点头道:“原来是东君老爷子,阁下近日可还好?”东君是东皇帝庄宿将,当年曾经追随东皇定天参加来生堡战役,七弦子倒也认识他。 东君冷冷道:“听闻诸位在少林寺中大开杀戒,难道杀得手痒了,也要找东皇帝庄的人试试手脚么?东皇帝庄最近是交了霉运,不过似乎还没有沦落到任人为欺的地步。”他背负双手,走进了龙山客栈之中。他如今已经有将近七十岁了,功力精纯,武功只怕还不在十方武者之下。七弦子向他抱拳道:“老先生许久未见,身体更加康健啊。”论到辈分,此老自然是在七弦子之上了。东君冷冷道:“还没有被人气死罢了。” 七弦子哈哈笑道:“老前辈突然令人向晚辈动手,是要考教在下的功夫么?”东君淡淡道:“七弦子名列十方武者,功夫自然是炉火纯青了,哪里还需要别人考教?”七弦子大愕道:“那便奇了,东皇帝庄的人突然向晚辈动手,那是什么意思了?” 东君冷冷道:“大家不知道乐师在此,否则大家就是瞎了眼,也不会对阁下招呼暗器了。”他冷冷盯着七弦子,缓缓道:“老夫此来,是奉劝阁下一句话,我东皇帝庄家内的事情,与外人无关,那个女人是我们庄主夫人,我等要迎回荆州。” 七弦子哦了一声,淡淡道:“那可又有点问题,那个什么夫人的,偏偏又是我师侄雷霆的女人,我这个做师叔的,也要将她保护好。”东君勃然大怒,伸手向桌子拍去,七弦子却后发先至,将那张桌子提了过来。东君强压怒火,心知这人武功只怕不在自己之下,现在还不是与他翻脸的时候。他恨恨道:“阁下就是不给老夫面子,是不是也要为那十八个小子想一想?他们都在老夫的手上,只要老夫一声令下,阁下得到的可就是十八颗头颅了。” 这句话若是方才说的,七弦子尚还有一丝犹豫,但如今他是丝毫都不担心了,大笑道:“什么十八个小子,在下听不明白。”东君眉头一皱,忽然听到一阵笑声从这客栈对面传了出来,轰轰两声,两面墙壁都被推倒。一人笑道:“老子一向都不洗澡的,不过洗澡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另一人笑道:“尤其是在淮河之中,那洗完澡之后,当真是舒畅愉快,简直是难以言喻呀。”又有一人大笑道:“可是我洗澡的时候,连衣服都还没有时间脱去,就连毛巾都没有一条,这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先前那人道:“你不知道,这荆州人洗澡的时候都不用毛巾的,比如东君前辈,他洗澡的时候就是只需要在水中泡一下,然后就站了起来,抖一抖便可以了。”另一人大奇道:“若是不用毛巾,全身湿淋淋的,岂非难受?只是抖一抖,那岂非是畜生的做法?”先前那人解释道:“老弟,这就是你没读书了,你难道不知东君乃是太阳神?他老人家只需要发发光,这水不就都挥发了吗?至于抖一抖,更加是没有见识了,你难道不知道,太阳神是一只三足乌鸦,乌鸦者,虽然是鸟类,但是也可以算做是畜生的。”这些人说话尖酸,正是在东君手下吃过大亏的奔雷十八骑。他们重获自由,雷霆稍稍授意,便兴高采烈的过来寻仇了。 东君大吃一惊,简直头皮发麻,光是一个七弦子就已经难以除去了,现在居然又多了这十八个好手,他们一旦联手,就势不可挡,好不容易抓住了他们,怎么又让他们逃了出来了?他心下盘算,冷冷道:“既然如此,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告辞。”他转身要走,十八骑立刻站成一排,将出路堵上。只见一个白影从楼上飘了下来,雪发冰刀,冷冷看着他,正是雷逸峰,又将他的出路挡了一层。 绕是东君见多识广,此刻也不禁头痛,这小小的一个龙山客栈,居然不但有七弦子、龙香、蓝青铜,以及那个大个子与那个小人,居然连雷逸峰这等武林公敌都出现了。天知道还要出现什么。他被人围在垓心,东皇帝庄其他人等都是心惊胆战,不敢妄动。 忽然一人一声清啸,从一家客栈窗子中飞出,流星一般的飞进完颜沁的房间。东君大喜道:“好!”沁儿一声惊叫,这人长相丑陋,手中握着一把匕首,突然出现,的确是吓人。雷霆本来还待在那间房子之中,心头大震,连想的时间都没有了,运起内力,大喝一声。这音波直向沁儿的房间中冲了过去,那人身子一颤,全身内力运转都好像被这一喝震散了,不由得顿了一顿。忽然砰砰砰连声,沁儿靠大街的那面墙壁被人打得粉碎,那位偷袭之人大声惨叫,被人打得飞了出来,重重跌倒地下,口吐鲜血,眼见不活了。只听许多声音喝道:“是谁!”无数袖箭银针向那面破墙飞了过去,一人大喝一声,长剑舞动,这些暗器仿佛撞上了铁板高山,被震得飞了回来。 又见龙山客栈(三) 只听一声巨响,一道闪电照亮云层,仿佛预示着大雨的到来,完颜沁房间之内,一人精赤着上身,手持金戈,威风凛凛,有若天神,对面的断墙之内,一人坐在漆黑的房间中,容貌苍老,眼眸却蕴藏着年轻的火焰,得得得得,长街的远方,一匹快马呼啸而来,马上的乘客在冰冻着,在燃烧着。天空中出现这一道闪电,是因为这场雨将会来临,还是因为,这个时代,这一辈人中的三个最强者,终于要同时出现? 东皇帝庄的偷袭者倒毙地上,却又忽然从许多客栈中飞出一大群人,向沁儿的房间飞过去,青袍紫杉,居然是尾随楚迎风而至的天剑城弟子!司空飞雪组建天剑城,来源便是他掌管的血雨楼,这些人哪里是什么天剑城弟子,根本就是血雨楼中的高手,人人杀气腾腾,大喝道:“恶贼,原来你在这里!” 虹县那一次大战之后,武林盟就一直都无法追踪到楚迎风的所在,却是血雨楼众人追踪技术更高一筹,今天中午紧的宿州城,藏身这些客房之中,等待一个全胜的机会。他们本来也是想在夜半动手,哪里知道东皇帝庄的人居然早就埋伏在了这里,抢先动手了。东皇帝庄与十方武者的冲突,这些人可实在不想掺和进去,一直到楚迎风出手救了沁儿,他们才展开围攻。 楚迎风伤势未愈,但依旧勇不可挡,冷冷一笑,长剑所在之处,便是上帝,这些人如何攻得进去?血雨楼人接受的是严格的军事训练,他们每个人的武功其实都并不低,但一直都缺少出类拔萃的武学大师,这些血雨楼人一个一个上,远远不是楚迎风的对手,就是武功最强的炼山东,在楚迎风手上也过不了二十招,眼见人人向楚迎风扑过去,却有如飞蛾扑火,壮观倒是非常壮观,鲜血流的也是非常痛快。 紫剑盟人出手,却让东皇帝庄众人糊涂了,但既然有了盟友,众人心中也多了一份信心。七弦子等人则是勃然大怒,“妈的,又施暗算,又叫帮手,卑鄙!”七弦子大骂一声,众人将东君紧紧围在垓心。这里每个人都不是庸手,七弦子与雷逸峰都是当世一等一的伸手,奔雷十八骑联起手来,更加是驾临众人之上,其他龙香、风铃等人都不是庸手,这么多人联起手来,东君不到三招便中了一剑,又是两招,冰刀滑过,几乎削下一大把胡子,正在魂飞天外之际,猛然东皇帝庄之人都冲了过来,奔雷十八骑马上回身迎敌,东君的压迫顿时大减。 东君率领的人众着实不少,有一百多人,这些人身为东皇帝庄之人,武功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了,当即分成两队,六十多人将奔雷十八骑围了起来,三个人围住一人,不留半点缝隙,另外四十多人则前去支援东君。 奔雷十八骑整体作战,便能无惧天下高手,但他们每个人单体的力量却并不强大,如今胯下无马,更加不能在人群中纵横捭阖,十八人连不到一起来,便顿时落在了下风,而另外四十多人一拥而上,倒似萧琦的拐子马一般,将龙山客栈大门都撞破了,七弦子等人虽然厉害,奈何敌人实在太多,顷刻便被众人冲散了。 这下龙山客栈再次热闹,东皇帝庄中人这些天被十八骑连连作弄,此时便将怨气全都发泄了出来。雷霆一急,偏偏他现在要假装已死,若是让人发现泄露了出去,这些天的计划便会都变成泡影。好在十八骑虽然被分化包围,但一时之间却不至于受伤落败,而龙山客栈之中众人武功都不弱,开始的时候落了下风,但顷刻间便扳回劣势。而楚迎风一人抵挡紫剑盟中众人,却是绰绰有余,要知一夫之勇,难以敌众,但一夫当关,便能万夫莫敌。眼见紫剑盟人一个一个扑来,都只能与楚迎风一对一的战斗,自然就只能一个一个地跌落了。这些人惨叫落地,身上多多少少轻轻重重都带有伤,一见七弦子等人,又挥舞着刀剑攻了上去,这些人都是司空飞雪的心头大患,自然是能少一个就少一个了。东皇帝庄见有道友前来帮忙,更是斗志高涨,呼喝而上。其中五个人围住了风铃,想要先解决了她,再去支援其他人。风铃的武功可算这些人中最弱者,五人围攻,自然险象环生。猛然背后一声风响,一柄大刀劈了下来。风铃回剑防守,背门大开,四柄长剑一齐刺了过来。 123最难消受 一二三 最难消受 最难消受(一) 风铃心中一恸,难道我今天要死在这里?忽然一声剑啸,嗡嗡嗡夹着寒冰而来,背后四人同时惨叫,乒乒乓乓,四把长剑坠地。舞刀偷袭风铃之人大骇,只见一点亮光袭来,犹若流星,连掩耳之时都没有,便被一剑贯穿脑门。风铃心中一暖,这么快的剑,这么冰冷的剑法,就只有那个冤家才能使出来,他终究还是会挥剑救我。她的身后,一人冷然扫视,身上寒气肃杀,仿佛从地狱中回来的死神,虞美人长剑凄凉转动,又有三人悲哀倒地。 南宫玉树,果然是南宫玉树!七弦子大笑道:“好徒弟,你果然来帮师父了!”风铃喜极而泣,转过来,一把将他抱住道:“你这个冤家,你终于还是来找我了!”南宫玉树心中一软,按住她的头发。 龙香这次过来,一是担心东皇帝庄对众人不利,更是希望能够让南宫玉树在最后时刻见一下风铃。而南宫玉树一得到东皇帝庄要对风铃不利的消息,便绝尘而来。宿州城城门紧闭,但又怎能难得过九天飞鹤的传人?他抱着风铃,心中思绪万千,忽见又有两人扑了上来,他叹了一口气,随手长剑飞转,又有两颗人头落地。死亡离他更加的近,他的速度与反应反而更上层楼,是因为生命最后的回光返照,还是因为他对生命更加的冷漠? 风铃抱住他,欢欣无限,“傻子,你叹什么气,你想见我,我们不是就要见面了吗?”忽然半空又是一道闪电,电光之下,风铃的脸上尽是温柔,南宫玉树一惊,自己行将就木,好容易让她对自己死心,难道在这生命的最后关头还要让她爱火重燃不可?南宫玉树冷冷推开风铃,冷冷说道:“哭什么。谁说要见你了?”风铃一愣,“你不是想来见我吗?”南宫玉树淡淡道:“为什么我会想见你?”他看着楼上的楚迎风,点头道:“我,我是来找他的。”他不再去管风铃,飞上二楼,一剑向楚迎风削去。 风铃呆呆站在原地,忽然泪水又从双眼中流了出来,“原来你根本就不想见我,既然你不想见我,又为何让我看见!我不想看见你,我不想看见你!”霎时间她心灰意冷,只想远远离开这个地方,心中悲愤汹涌,大声尖叫,居然将两名东皇帝庄弟子一剑刺穿,冲出人群,向长街的另一头狂奔而去。 她凄厉的哭声远远传来,南宫玉树心中大痛,剑法便露出破绽,楚迎风大吼一声,乒乒乒三剑,将他震退三步。眼见楚迎风大吼扑了过来,南宫玉树引剑闪开,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冷冷道:“别缠着我!”楚迎风一剑将一名来犯的紫剑盟人打飞,骂道:“笑话,难道是老子主动缠上你的?”忽然砰的一声,东君的身影忽然撞破了地板,从一楼冲了上来,一把抓住完颜沁,大吼一声,又跳上了三楼。(.无弹窗广告) 原来东皇帝庄全面参战,却依然不敌众人,奔雷十八骑渐渐聚在一起,占据优势,雷逸峰与龙香冰刀霜剑其下,难以争锋。等到南宫玉树到来,东皇帝庄更是伤亡惨重,再这么斗下去,只怕整个东皇帝庄就要在这一战之中给拼得光了,为今之计,只有马上抢走完颜沁,结束战斗。 沁儿被东君控在手上,更被他带上三楼,有如腾云驾雾一般,自然是花容失色,本能的叫道:“霆哥哥……”她粉项一紧,已经被东君扼住。 三楼之上,再无阻碍,东君大笑道:“你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你这个祸水,我……”猛然一阵雷声从地下冲霄直上,向自己冲了过来,仿佛要在他的背上炸开。东君大骇,回身防守,手中一柄大刀护住要害,只见半空中一道闪电,映出一个魁梧的身影,从天而降,那身影手里的大刀伴着雷声重重地落下。东君不敢怠慢,全力迎敌,碰的一声,两把大刀撞在了一起,火星闪耀,照亮那人火红色的眸子。 这一刀劈过,东君双手酸软,功力都几乎被这一刀劈散,定睛再看,那个黑影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居然又是一刀劈了下来,刀锋在半空中变得有如火焰一般的灼热,这一刀砍过,东君震得全身酸软,再也捉不住完颜沁,手中一松,玉人已经被那个黑影抢走。雷霆怀抱沁儿,再也不需有什么顾忌,居然又是一刀劈下来。这三刀姿势身法都是一模一样,但偏偏就是因为力量太过强大,东君居然只能一次又一次用同样被动的方法防守,这一刀劈在半空,竟然无端从刀锋中生出一阵火焰,大刀夹着火光,伴着雷声当头袭来,东君硬着头皮挥刀抵抗,砰的一声,他手中宝刀断成两截,余势不衰,被震得向后坠落,撞破两层地板,砰的一声,跌落到了客栈后面的院子中,脖子一紧,被那个黑影一把抓住,扔进了客栈的柴房内。 黑暗之中,东君吐出一口鲜血,忽然眼前一亮,那个黑影随手拿起一支柴火,手上淡淡一用力,那柴火便被点燃。火光之下,那个黑影竟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老人,满脸皱纹,须发雪白,只是他血红色的眼眸却显得非常的年轻,他一只手紧紧抱着沁儿,另一只手举着那个火把,威势凛然,有如天神。那人冷冷看着他,将火把轻轻一掷,插入地下,从怀中取出一块黄金做成的牌子,造型奇特,是一只在火焰中燃烧的凤凰。 帝天令! 最难消受(二) 雷霆压着嗓子,冷冷说道:“带着你的人,马上离开,不要再纠缠不清。”东君怔怔道:“阁下……”雷霆森然道:“东皇帝庄基业尚在,更应该抓紧时间重建家园。东皇恨天和老子尚有约定,他的每一个人,每一匹马,都有自己的作用,怎能浪费在宿州?” 东君眼睛一亮,忽然点头道:“原来是你!是你!”雷霆摇头道:“何必废话?你马上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我自有安排,叫你家主人,也好好准备。”他冷冷下令,威严自在,虽然不是东皇帝庄庄主,但却一样叫东君无法违抗。东君哈哈笑道:“原来如此,你还活着!好。我定会禀报庄主,来日,沙场再见了!” 眼见东君远远离开,雷霆舒了口气。方才为了救沁儿,更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还活着,他唯有速战速决,一步踏上龙山客栈之顶,三刀之内大败东君,这件事情说起来连自己都不相信。只听沁儿欢欣的声音,“霆哥哥,是你,是你!”将他抱得更紧了。雷霆一惊,将她放在地上,冷冷道:“小妹妹,你看错人了,老夫都可以当你爷爷了。”沁儿却看都没看,抓住他的手,“是你,你是霆哥哥,沁儿感觉得到.”雷霆暗暗叫苦,自己如今戴着糊涂制成的人皮面具,容貌大变,就是一双眸子,都在无量山一战之后变成了血红色,如今自己看起来与当年的雷霆毫无相同之处,这个女孩还是能够不假思索认出了自己,碰上这样的女生,还真是没得救了。他长吸一口气,硬下心肠,将她推开,说道:“你真的认错了人。”他生怕再与沁儿独处,自己会控制不住,星眸离开的时间并不短,雷霆还是无法让自己拥有另外一个女孩。他大步踏出柴房,将房门关上。只听咚咚咚咚,沁儿敲着房门,“霆哥哥,我是沁儿,你又要将沁儿抛下吗?”雷霆一惊,心中绞痛,对啊,我已经不止一次将她抛下,已经不止一次伤害了她了,我…… 完颜沁敲打着房门,忍不住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可不像星眸那样的聪明与镇定,星眸是一个女人,她只是一个女孩。“霆哥哥,你又要抛下我吗?”猛然拆房门打开,雷霆呆呆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 妈的,老子不管了!雷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踏上一步,扯下那层假面,深深的望着沁儿,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管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东西都滚到九天之外吧,现在他什么都不想了,现在他只想给这个深爱着的女孩幸福。他只能将她抱在怀中,让她陶醉让他陶醉。美人如玉,情深义重,让人何以消受? 英雄们最难消受的,不就是美人恩么?最难消受美人恩。 楚迎风大吼一声,又是一剑,将南宫玉树震得倒退三步,他收起长剑,骂道:“你究竟还打不打,魂不守舍的!”南宫玉树冷冷道:“怕了你不成?”风铃含恨离开,他心乱如麻,如何能在楚迎风这个武术大家面前占上便宜?忽然,一声惊呼远远地传了过来,这声音细不可闻,也只有十方武者这样的高手才能够听到,七弦子与楚迎风专心酣战,雷霆则正在风花雪月哪里会管?只有南宫玉树隐隐听到,不禁大惊。这声音传了过来,实在是太微小了,连他都无法分辨这个声音是谁的,但他却不由自主的怀疑,难道是风铃的?难道是风铃的?碰的一声,他又被楚迎风一剑震开,却顺势飘下楼去,向那个声音的方向疾驰而去。楚迎风大骂道:“想跑!”他战意大发,如何会停?何况金蚁宫死难兄弟的性命,多少也要干系在他身上,大吼一声,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一路追了过去。 只听一人大声道:“点子厉害,扎手,诸位,听我的命令,大家快撤!”正是东君。东皇帝庄众人齐声得令,向后撤了出去,东君紧紧断后,众人一步一步地开,消失在黑夜之中。东皇帝庄的人撤走,血雨楼的人可就更加难以支撑了,一个声音冷冷道:“大家撤走!”这个声音甚是怪异,仿佛有人故意捏着鼻子在说似的,血雨楼众人急忙后撤,七弦子大笑道:“撤个屁,都给我死吧!”他凶性大发,抢了上去,血蝠弓连连晃动,又是三人惨叫倒地。忽然一个黑影飞上二楼,一声惊叫传了过来,竟然是云舞。她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不是那黑影的对手,顷刻之间变被制服。那黑影冷冷道:“诸位再迫近一步,我就将这个美人杀了。”他的声音沙哑,还是在故意隐瞒音调。忽听一声虎吼,一把长刀劈了过来,断墙碎瓦,向那黑影头顶袭来,当今天下,能够劈出这样一刀的,自然是雷霆无疑了。那黑影大骇,叫道:“厉害!”抱住云舞,飞也似的跳开,那把刀如影随形,将黑影逼下高楼。 那黑影一落地,便看见南宫玉树留下的那匹马,自然马上便跳上马背,夹着马腹,落荒而去。雷霆跟着他跳下高楼,长刀尾随,却斜里插进一人,手舞长剑,向雷霆胸口刺来,雷霆大刀一晃,那人顿时了帐,但毕竟迟了一步,那个黑影已经骑着快马离开。 雷霆真情爆发,抱住完颜沁,只想在柴房之中温存一番。但门外血肉横飞的,两人虽然都不能参战,但若是继续风花雪月可就不大对得起人了。刚刚踏出房门,便远远看到云舞被劫住,大惊之下,左手抱起沁儿纤腰,右手提起长刀,飞身相救。不过这黑影武功当真了得,居然能在雷霆手下逃走,不该是无名小卒。雷霆回味那句“厉害”,不由得大惊失色,大喝道:“跟上去,一定要杀了这个人!”他大声吹了一个口哨,一匹黑马飞奔而来,正是他进城之时所骑。七弦子等人齐声答应,随着他奔了出来。血雨楼众,炼山东抢先离开,其他人员本该撤退,现在却都回了过来,拼命拦截,为炼山东殿后。 云舞是星眸师妹,她被人劫持,雷霆怎会允许?但更让雷霆不得不追的却是那一句“厉害”,那一句话乃是那人下意识地说了出来,因此用的是正常的口音,这声音,正是炼山东的声音!炼山东何等人物,自己那一刀又露出了本门武功,他一旦看出自己并没有死,计划自然泡汤了。 最难消受(三) 众人离开,奔雷十八骑却立在当场,他们刀法厉害,轻功却是水的很,跟了上去只会是拖累,何况雷霆还有任务让他们完成。而柳昆仑正要追过去,却被檀笑间一把抓住,“你过去干什么,你真以为自己是他们中的一份子?”柳昆仑嚷道:“可是沁儿公主,她……”檀笑间摇头道:“笨蛋,你没看见那个什么雷逸峰、七弦子吗?沁儿落到他们手上,就你我二人,只怕一辈子也抢不回来了。”柳昆仑忧心道:“可是沁儿,她,皇上也想见她呀。我们,我们可以调动官兵,将他们围剿了。”檀笑间叹了一口气,“以他们的武功,官兵能有什么用?”他忽然一愣道:“对啊,为什么官兵一直都没有出现?”宿州城是军事要地,众人大闹一场,守城的官兵,没有可能不出现。 他们并不知道,三天前,邵宏渊与李显忠大军会和,虹县守将出城受降,而在第二天清晨,他们便得到了萧琦的降书。七弦子得糊涂暗中授意,一路追着萧琦残兵,向萧琦施压。萧琦逃出生天,但每日清晨、中午、黄昏、夜半都会被弓箭所伤,每次伤的地方都不一样,但都是透骨而过,力道强横无比。这自然是七弦子动的手,任他动员全军搜查,都不知道是谁给了他这一下子。萧琦每天都要惶惶恐恐,逃避那不知会从哪里冒出来的死亡长箭,复有什么人生可言?他不想死,更无法忍受这种无休无止的恐惧,与大周仁相同,他最终唯有向李显忠投降。两个人,一把刀,一张弓,在糊涂的指挥之下,一人攻克了一座城,一人降伏了一支部队。如此,虹县灵璧均以攻克,两城将领全数受降,李显忠按照约定,安抚灵璧之后,便率领大军,直奔宿州。李显忠抢先奔赴,想要趁仆散忠义的大军还没有到达宿州之前,抢先将这座城池攻克。今日已经开到城下,安营扎寨。宿州城内人人自危,早已将全城的军力调到城防上去了,哪里还会理睬这些小民聚众斗殴? 忽然天空中又是一道闪电,终于,雨点轰隆隆地坠下。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那场战争的惨烈。一面是精兵强将,士气高昂,一面是城高墙厚,易守难攻。这样的决战,这样的厮杀,只会在用白骨铸成的山丘,用鲜血堆成的海洋中,沉重的落幕。 远方的军队中,李显忠镇定自如,观看这好久不曾下落的大雨,他隐隐地感觉到,这场战争将是他人生中的另一个辉煌,更将是一场铭刻在历史之中的,大战!。 惊雷闪过,此刻是公元1163年,五月十四日。 124日光城 一二四 日光城 日光城(一) 炼山东的马不算很慢,他的骑术也不算很差,但是他偏偏就是无法甩掉背后如影随形的那一群人。[.超多好看小说]大雨滂沱,打湿了他的额头,随着汗水一起流了下来。有一件事情雷霆估计错误了,这个人的确是炼山东,但是他却并没有认出敌人是雷霆,那一刀来得太快,来得太猛烈,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想,究竟是什么人能够砍下这一刀。脚步声近,雷霆渐渐地跟了上来,他只有努力加快马速,尽快逃离。他不是害怕这些人抓住他,他不是怕死,他是害怕这些人发现,炼山东居然还没有死,炼山东居然是一个卑鄙的内奸! 他宁可让这些人以为,炼山东已经死了,至少他在这些人的记忆中,还是一个已经忏悔,已经赎罪了的人。这种恐惧占据了他的大脑,让他居然想不到,只要将他马背上这个女人放下来,他就可以跑地更快一点,他就可以早点离开这些人的追杀。背后的脚步越来越近,却始终是不能飞到他的身前。他们更加的近了,他们更加的近了!然而在雷霆看来,则是炼山东的奔马越来越远了。炼山东等人并没有骑马,这匹马乃是南宫玉树从李显忠的兵营中牵出来的,万里挑一,甚是名贵,雷霆胯下只是凡品,本来是远远无法追上的,不过他的坐骑休息了整整一天,而炼山东那匹却是疾驰而来,又累又饿,是以两马居然还能一前一后紧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已经追了将近一个时辰,从宿州城内已经追到了郊外,忽然雷霆胯下的马脚一软,几乎栽倒。果然劣马便是劣马,难以持续。眼见炼山东挟着云舞,冲进一片峡谷,两边尽是高山雄奇,中间的道路却只能容纳数骑通过,也不知是哪一处所在。雷霆艺高人胆大,随着追了过去,也根本不管“穷口莫追”的古训。穿过峡谷,居然是一大片开阔的平原,野草丛生,四周高山峭壁,雁不得过,将这片平原与整个世界全然隔绝开,只留下方才那窄窄的一条通道。在这片染血平原的最后方,是一座雄伟瑰丽的城市,面朝南方,宛如洪荒巨兽,盘踞关山,巍峨万丈,气派无穷。这是哪里来的一座碉堡,这如何是人间的建筑,这简直就是众神的宫殿!在这黄金打造的城堡面前,东皇帝庄的那些楼阁仿佛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了。 最先给人以压迫感的,是那数十丈高的外城墙,从两侧的山峰连绵开来,再度将整座城市与世界隔离开来,城墙上满是碉堡阁楼,多年的废弃之后,这坚固的长城也变成了这废墟的装潢。在那长城之后,一座高楼露出了它的上半身。“来生堡”,这天神的要塞,共高有九重,有着雄踞宇内的气魄,就连身后那座雄伟的玉和山,都比它要矮上半截。来生堡并不孤单,而是由层层重楼相互拱卫,组成来生堡外的第一道防卫……来生堡周围,四座稍矮的高塔分列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皆呈天蓝色水晶光彩。高塔上分别有着日月风云四象图腾,每座高塔顶端都生出铁铸悬桥,与来生堡第七重连接,而四座高塔更相互以悬桥连接,战争之时,五座高楼之内的屯兵便能互相往来,方便防守。 日月风云四塔之外又有五座高楼,呈正五边形,只有来生堡一半之高,分作金木水火土五色,组成了来生堡之外的第二道防线,而这座城市背后的玉和山,以及这雄伟的长城,一起组成来生堡外的第三道防线。 很多很多年以前,神居住在最高层的那座铁塔之上,由他居住在四周城堡中的仆人们保护着。(.好看的小说)在第一同盟向这座无法摧毁的城堡发起攻击的时候,被神祝福过的弓箭手们,就在断龙长城,以及这些高高在上的碎空桥之上,防御着他们的圣地。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辉煌烟去之后,神的花园之中,什么都不再保留,只剩下无数枯朽的尸骨。 这样雄奇的所在,荒废许久之后,只能在凄风冷雨之内慢慢地衰老凋敝,让大理石铸成的外城墙长满青苔,让黄金白银雕刻的城门现出污泥。但我们知道,在这座城堡最鼎盛的时期,天空的光芒在它的身躯上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反射,仿佛是在大地之上造出另外的一轮太阳。这座来生堡最高层的“九重天”,仿佛真的就能是群星的芳邻,在晴朗的白天,站在这尘世的最高点,据说能够看见世界的尽头,而在深邃的夜晚,星辰会现出最为美丽的形状,能看见在深邃的宇宙中,那冥冥之中的主宰。很多年前,常常有成千上万的人来到这里,向这座高塔顶礼膜拜,祈求他们另一次的生命。在那个波涛涌动的时代,这座堡垒有着让人顶礼而恐惧的名字,它叫做“日光城”。 “日光城?日光城!”雷霆呆住,蓦然间看到这神的城堡,纵然是见多识广,雷霆也不得不惊得呆住,几乎都惊得忘记去追寻炼山东。他当然没有来过这天空之城,但这等气魄,纵然是经过了三十年尘封湮埋,也依旧让人不得不想起这个刻在历史上的名字。但他马上回过神来,因为炼山东已经骑着马,奔向这座城堡那不可能摧毁的巨大铁门。 炼山东长声撕啸,半晌之后,城堡中发出一声回应,火光闪动,从那二十多丈高的城墙之后点亮了数十支火把。 原来这里面依然还有人!三十年前的战争之后,凌日轮弃城投降。此后第一同盟以铜汁铁水封印断天门,日光城中便只剩冤鬼,而天正教烟消云散,日光城的战略地位从此失去,金宋两国也再也没有对这座城堡表现出什么兴趣,谁没有想到,三十年后,这座城堡的大门会被重新打开,神的花园中会再次有人烟出现。 只听城楼上一人大呼道:“是护法回来了,快打开城门!”十余人大声答应,眼见炼山东越来越接近城门,雷霆也越来越接近他的猎物,而城门终于沉重的一声响,嘎嘎着缓缓向两旁平平裂开。炼山东捏着嗓子,大喝道:“开城门,截住后面那人!”城楼上人纷纷响应,却都不敢出手。眼见雷霆离长老不过咫尺,从高塔上发射弓箭暗器都难以保证不会伤到长老,眼见雷霆的奔马离“长老”越来越近,两寸,一寸,忽然雷霆身下一软,那匹马终于支持不住,栽倒地下。奔马倒地,并不代表雷霆会放弃追杀,他两腿在马背上一按,抱着沁儿,向炼山东冲了过来,手中大刀在闪电中勾勒成死神的镰刃,霹雳声响,雷霆的刀落下,炼山东大叫一声,居然也抱着云舞,从马背上飞了起来,跃入城门之中。 城楼上欢声雷动,嘎的一声,两扇大门平平移动,飞快地向中间合过去。雷霆大喝一声,一脚踢出,炼山东胯下战马飞了起来,落在这两扇门中间。有这一具尸首挡道,就不信这城门还能合上!哪知“砰”的一声,两扇大门重重合拢,那具马尸又被大门挤成肉酱,鲜血飞舞。沁儿“啊”的一声,吓得捂住双眼,雷霆则惊得呆住了,这两扇门合拢的力量如此之强大,只怕生铁伸了进去,也会被挤成铁片!他不知道,日光城不可陷落,这扇“断天门”更不可能被攻破,第一同盟围剿天轮教之时,大力神兄弟二人曾经力图攻破这扇铁门,他们两人用尽全身力量,试图将这一扇铁门打开,最后却被这扇断天门活活夹住,死无全尸。日光城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一个雄壮或是悲伤的故事,这扇断天门,更是如此。 日光城(二) 城楼之上欢声一过,绷绷绷绷,弓弦响动,狼牙袭来,想将雷霆葬送在乱箭之下。雷霆冷冷一笑,解下斗篷,右手一抖,立刻变得笔直,撑开斗篷,便是一面盾牌,箭矢落下,难以穿透。只听头顶声音有异,雷霆抱起沁儿,向前迫近,贴身在断天门上,只听轰轰轰轰,十数块巨石落了下来,深深陷入地中。这样大的石头,落了下来,任你筋骨强健,都难以抗衡。雷霆暗自嘘了一口气,忽然背后一凉,他心知不好,抱起沁儿,脚上大力涌起,飞跃出去。果然铁门“崩”的一声,突出无数锋锐铁钉,两人离开的晚了一步,只怕身上会多出几个血洞。绷绷绷绷几声,又是一轮箭雨射了过来,雷霆这才真正领略到这不可摧毁城堡的厉害,哪里还敢纠缠,发足远远避开。城楼上箭雨片片,但毕竟离目标太远,没有什么准头,等到箭支落地,雷霆早已避开数丈之远了。只听沁儿惊叫一声,雷霆大惊,手足冰凉,惊慌道:“你受伤了?”星眸当日在这种情况下重伤,雷霆生怕噩梦重来,居然一时间手足无措。 沁儿惊道:“刚才好险,真是吓住我了。霆哥哥,我耽误你了吗?”雷霆大喜道:“没有,没有,很好!”他一声大笑,向前奔去,又将一轮箭雨留在身后。忽然只听一声呼啸,居然是从自己前面射过来,一支箭有如流星,奔上天际,日光城楼上一人大叫一声,栽倒下来。雷霆大喜道:“是七弦子?” 七弦子大笑道:“这些人胆敢在我的面前使用弓箭,当真该杀!”他手走连环,箭无虚发,只听楼上“啊”“啊”之声不绝,顷刻间便有十余人倒地。大翼血蝠弓本来只有九箭,七弦子甚是爱惜,平常绝不动用,方才射出的,都是从敌人手中抢过的普通羽箭。接着马蹄声近,战火雷一骑奔来,勒马定住,过了片刻,又是一声马啸,第三匹马奔了过来,却是雷逸峰与龙香,同乘一匹马,追了过来。两人一见雷霆,马上跳了下来,互相远远地避开。 原来雷霆穷追炼山东,其他众人担心他出意外,自然要跟上来了,奈何血雨楼众人将他们拦住,这才来得晚了。好在雷霆马蹄印记清晰,在雨后泥泞之中更是明显,众人要追踪过来倒也并不困难。龙山客栈之内总共只有三匹马,正是七弦子、雷逸峰、龙香进城之时所乘,七弦子与战火雷想都不想,骑上骏马狂追过来,剩下雷逸峰与龙香两人,只有同骑一匹马。 共乘一匹马,这是多少年前的遥远记忆啊。二十年来,两人从未如此亲近,马背之上,仿佛都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心跳。但这样的亲近,却是连他们自己都无法接受。这样的距离,两人都不能不想到那冰凉却温暖的昆仑山,那座高山之上的日日夜夜,莺燕呢语。人总是情不自禁地会想起往事,可是往事总是痛苦,很多的事情,纵然美丽,一旦过去了,就过去了,永远都不能再回来了,悲哀的。 七弦子一轮箭雨,当真是招招见血,日光城上惨叫连连,人影一个一个的从断龙墙上往下掉,城上众人惊慌无比,纷纷隐蔽起来,许久不敢探头。一人大喝道:“撤退,大家回来!”七弦子点头道:“他们不敢再露面了,他们也没有露面的必要。他们知道他们无法杀了我们,而他们也不会认为,我们能够进入这座日光城!”他呆呆看着日光城,长叹道:“日光城,日光城。”很多年前,就是在这座腥风血雨的日光城中,他被胡大先生收为弟子,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认识了他最向往的女孩,以及他亦友亦敌的那只死公鸡。他这次出现,仿佛多了很多的伤心事,仿佛比以前要更加的多愁善感。 雷霆也会在很长的时间之内多愁善感,想着很多那些他无法改变的事情,想着那些再也无法回来的事情。不过他倒从来没有看见过七弦子多愁善感,“你究竟怎么了?”他想问,不过他知道,七弦子就算是真有什么愁绪伤情,他也是不会说出口的。雷逸峰看着他,心中却与他同样的落寞,他仿佛知道一些什么事情。 那天是在萧琦归降之后,众人也都回到了李显忠的大营,只有雷逸峰与南少林寺仇恨太深,在灵璧县城中一家悲哀的客栈中住下。那天晚上,七弦子忽然跑了过来要和他喝酒,而且他仿佛是一杯一杯的拼命让自己灌下去,仿佛是故意要求一醉。借酒浇愁愁更愁,七弦子,你这又是何苦? 七弦子快箭伤敌,日光城楼上不敢再站上人马,雷霆皱眉道:“可惜,炼山东已经进去了。”龙香奇道:“炼山东?怎么会?那……对,那个声音是炼山东,可是他怎么……”雷霆冷冷道:“炼山东没有死,他已经是第二次装死了,你看到的只是他的倒下,可是你没有看到他化成血水。”龙香急道:“那,那他的什么‘魔音’……”雷霆点头道:“师父已经知道了,他正在处理这件事情。他正在去找神农一笑。”龙香缓缓点头。蓝青铜却奇道:“炼老弟怎么了?他不是已经牺牲了吗?”他方才从吴磷军中回来,并不知道炼山东的事情,只不过刚刚在马背上得知,这个满脸皱纹的人就是雷霆。 雷霆冷冷道:“不管炼山东有做出什么牺牲,今天他一定要牺牲掉!”七弦子安慰道:“雷霆,你放心,炼山东一定还不知道这是你。”他见雷霆一脸疑惑,笑道:“你是局内人,自然看不出来了,他若是知道你的身份,他方才就应该在进城之前将你的名字喊出来!否则他若是死在你的手上,这个秘密岂不是没人知道?”雷霆点头道:“说的是。可是他就算现在还没有想到,过了一会儿,他也不一定就想不到,何况,云舞还在他的手上!” 日光城(三) 七弦子笑道:“你既然如此担心,那我们便进如日光城看一下究竟。”雷霆奇道:“你不是说日光城无法攻破吗?”七弦子大笑道:“无法攻破,并不代表无法进入。”他举起大翼血蝠弓,从弓中抽出一根羽箭,嗖的一声射了出去,轰的一声,在日光城头炸开,瞬间化成熊熊燃烧的火海。他点头道:“这一箭下去,短时间内,城楼之上,敌人无法立足。我们就趁这段时间,爬上高墙。” 龙香皱眉道:“这城墙看起来很坚固光滑,如何攀爬?”七弦子淡淡一笑,从衣袖中抽出一支短箭,又是一箭射了出去,这一箭来势好猛,钉的一声,牢牢钉上城墙顶部。这一箭之猛烈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一箭之后居然有一条蛛丝,从箭尾一直延续到大翼血蝠弓。七弦子淡淡一笑道:“难道这世上除了三娘,别人就不能玩蜘蛛丝了?” 风铃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眼前颠簸的世界。但她随即明白,这个世界也许很讽刺,但是并不会这样的颠簸。颠簸的原因是因为她骑在一匹马上,而更奇怪的是,她身后还有一个人,坐在身后扶着她。她想抬起手来,却根本无法举动,这是怎么回事? 她忽然想起来了,方才她因为南宫玉树,愤然离开龙山客栈,一路奔到这里,她已经泪如雨下,她甚至连长剑都无法握住,靠在墙角饮泣。自己就是如此的不堪,南宫玉树对我就是这么样的反感?她暗自神伤,却只听一个声音道:“公主,得罪了。”一条方巾盖了过来,她眼前一黑,顿时什么都不知道了。 什么,难道是哪个卑鄙小人对我暗施偷袭?风铃勃然大怒,大喝道:“你是谁!” 背后一个声音颤声道:“小人,小人得罪,请公主赎罪。请公主赎罪!”则这声音惶恐万状,说话之人居然牙齿都在打架。又一个声音从右侧传了过来,“公主,我们都是为了将公主送回皇上身边,无意冒犯,无意冒犯,请公主大人大量!”左侧一个声音道:“对对对对对,公主,南人已经潜入城中,我们唯恐公主受到南朝人士的伤害,担心公主将他们引来,这才用别的法子将公主弄晕的。”风铃定睛搜索,这才发现,这里居然有三十多匹马,二十多个人,自己被这些人围在垓心,一路往北而去。 她大急道:“什么公主?我不是公主,我是……”她忽然恍然大悟,这些人定然是来自金国之人,他们定然将自己与完颜沁搞混了。果然,左侧一人恭敬道:“公主,您是我们大金国最美丽的女人,除了您,天下再也没有这么美丽的女人了,除了您,天下再也没有您这么金枝玉叶,端庄典雅了。”那人说得甚是恭敬,却又不得不在他自己背上揉了两下,风铃昏迷之前那两脚,注定他以后都要风湿了。风铃暗自好笑,但却也知道,若不是这些人将自己错认成了完颜沁,自己只怕就醒过来了。她大叫道:“我是公主,你们为何还要点住我的穴道,快给我解开!”另一人惶恐道:“公主息怒,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楼主吩咐过了,公主只怕喜欢南朝的山水,不是很希望回去了,但是皇上思念公主,生怕公主在大宋受了什么人的欺负,一定要见公主。楼主吩咐,若是见到了公主,就封住公主穴道,免得公主您老人家,那个,那个,那个不愿意。”风铃冷冷道:“什么楼主楼主的,我……本公主就不认识什么楼主!” 那人小心翼翼道:“楼主就是我们血雨楼的楼主,司空楼主。公主久居宫中,定然是不知道的。”风铃心中一凛,知道定是司空飞雪,这人诡计多端,非同小可。眼见众人一阵飞驰,已经到了宿州城的北门,此刻大多军士都已经调到南门去应付李显忠的大军了,北门守城的人数便不多了。一人大声呵斥,命众人赶快停下,最前面一人冷然举起一面旗帜,那名守城官员立刻惊恐万分,急急忙忙为众人打开城门。三十多匹马浩浩荡荡离开了宿州城。风铃大叫道:“你们走得那么急干什么?上京还远着呢,皇……父皇就是要见我,也要等上一段时日了。”左侧那人笑道:“公主不需多虑,宿州城已在李显忠的大军虎视之下,只怕是不保了。此城不再安全,我们要将公主送到安全的地方,等候皇上的驾到。”风铃惊道:“什么,完……父皇要来这里?”那人仿佛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但是还是答道:“公主,皇上已经从上京启程了,正在御驾亲征,率领大军,向此处赶来。” 他努力露出一副笑脸,“公主不需等多久,我们马上就要将公主送到皇上的军营之中了!” 风铃没有看他的样子,更听不进他的话,“完颜雍已经御驾亲征了,他也要到前线来了!”顷刻间,她做下决定,她不会想办法逃走,既然完颜雍要来了,既然他们要把我带到完颜雍面前,我就要用这双手,亲自了结这个皇帝的性命! 125野兽 一二五 野兽 野兽(一) 炼山东喘息连连,他的脸色至今还是苍白。两名虬髯大汉扶他坐到床上,帮他除去他上身的衣服,露出他奇异的脊背。血雨楼众人都聚集在他周围,焦急地看着身上的伤痕。他的背梁上,有着一条深紫色的长长的痕迹,皮肤上没有一丝的损伤,但仿佛皮肤下的血肉,却都改变了颜色。炼山东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是刀伤,而且是刀气造成的伤害……咳咳咳……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这一刀的功夫,可就连完颜刀君都不一定能够使得出来。”他已经进入日光城许久了,但他的刀伤却刚刚发作。 这是一间大堂,房间之外残破的牌匾上,依稀可以看见“轮转殿”三个大字。时光流转,日光城里面的一切都已经陈旧了,这座城堡中到处都是老鼠野兔,无法居住。到了现在,这座日光城也只有最底下的一层被完全勘探,可以供人居住。此时,日光城中的守卫,不过四十人,其中竟已经有九人在七弦子的大翼血蝠弓下丧生。 一个矮小汉子低声道:“长老,您的伤势……”炼山东淡淡道:“恢复不了了。这一刀,既然已经斩在我的身上,刀气早就渗透到身上了,只怕这一生,都会潜藏在我身体之中了,嘿。”他猛然抓紧床单,身子一阵颤抖,冷汗淋漓直下,他背上那条深紫色的伤痕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皮下不断得蠕动,深入,撕裂寸寸肌肉,良久,他大叫一声,从这折磨中解脱出来,瘫倒床上。他年纪虽大,但常年练功,身上肌肉依然有如壮年,但在这刀气折磨之下,皮肤居然出现了许多褶皱。另一人忽然大叫道:“都是这个女人害的!”他冲出人群,抽出长剑,冲到墙角,就要向云舞刺下。云舞被炼山东带来之后,马上就被点中穴道,扔在一旁。 炼山东沉声喝道:“住手!”那人恨恨道:“可是长老,若不是这个女人,您就不会被人追的这么急,那人也不至于将您伤了。”炼山东摇头道:“不关他的事情。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他是楚迎风的女人,楚迎风这次逃出生天,迟早总是心腹之患,留下她的性命,让楼主发落!”那人讷讷领诺离开。 先前那矮小汉子问道:“长老,你不是和楼主在一起,身在李显忠的军营吗,怎么突然到了这里?还被人追击?”炼山东摇头道:“还不是因为那个楚迎风。本来我们都身在李显忠的大营,而金蚁宫最后剩下来的那些人在邵宏渊的军中。这几日前,糊涂有突然出现,更到了邵宏渊军中,只凭一张嘴就收服了虹县的那两个守将。这人实在不简单,楼主实在无法容忍这样的人存在,坏了咱们的大计,于是他偷偷给唐遥消息,让唐遥通知金蚁宫的人,让他们在虹县将糊涂给围杀了。” 一人冷冷道:“金蚁宫那些人是些什么东西,我听说糊涂武艺高强,更加足智多谋,他怎么会栽在这金蚁宫的手上?”炼山东摇头道:“不可自傲,金蚁宫存在了这么多年,更深受完颜亮重视,不可能是一堆乌合之众。他们可不简单了,最后纵然只剩下这么一些人,可居然就在虹县城内,拿到了糊涂与神农一笑的人头!”众人大惊,面面相觑,都想不到这两人居然会如此死去。 炼山东继续道:“楼主的想法是,让金蚁宫的人去与糊涂厮杀,但是又暗中通知南宫玉树,向他揭穿唐遥变节,让他率领武林盟的人去围住金蚁宫,就让他们自相残杀,狗打狗。”众人一齐叫道:“好计谋!”炼山东淡淡一笑道:“楼主定下的计策,又什么时候不好了?可是我们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楚迎风会突然出现。”一人笑道:“他出现了又怎样,还不是要死在武林盟手下。”炼山东摇头道:“错了,错了。武林盟精锐的力量两百人,加上咱们血雨楼的一百人,围住了他们三十一人。结果一场血战,武林盟折了六十人,我们折了四十人,虽然全歼了金蚁宫教徒,却让楚迎风一人逃脱了!”众人大惊失色,实在想不到,三百人对付三十一人,居然是这样的惨状。纵然武林盟那两百人都是饭桶,自己这方可还有一百人呀。炼山东缓缓摇头道:“那个楚迎风当真是勇猛无比,若不是楼主为了确保胜利,率领我们这么多人前去赴援,只怕那场大战,还让他们赢了。”众人惊讶无声,心中骇然。炼山东摇头道:“我们追踪了楚迎风很久了,终于在宿州城内找到了他,哪知道,唉,哪知道,他与七弦子、雷逸峰这些人聚在一起,一场大战下来,我们的人,恐怕都已经不在了,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回来。” 一人恨恨道:“这楚迎风,身为金蚁宫的人,怎么能够与宋国的人勾搭在一起?楼主,那个伤你的人,究竟是谁,我们日后遇见了,也要想办法给您老报仇!”炼山东苦笑道:“我怎么知道他是谁,我又从来都没有见过他……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不对呀,他这样的武功,武林上只怕早就大名鼎鼎了,我怎么会没有影响?他的刀法甚是高明,也不知道是哪位高手的传人,倒像是完颜郑家奴的儿子一样。” 他猛然顿住,“儿子,儿子,十方武者的儿子,他……”猛然一阵风响,炼山东条件反射般的闪到一旁,却猛然手臂一痛鲜血淋漓,居然被一支箭洞穿。他向箭飞来的饿地方望去,立时魂飞天外。只见轮转殿门前,不知何时站着一行人,只要看见七弦子的大翼血蝠弓、雷逸峰的冰发,以及那个“老人”的血眼,炼山东就难以控制住内心的恐惧。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日光城是无法攻破的,他们是从哪里来的!炼山东看着雷霆,忽然恍然道:“你,你没有死,你是雷……”他正要开口,雷霆大喝一声,一刀劈了过来,这刀风来的猛烈,炼山东只觉气息沉重,哪里说得出话来?他大叫一声,向后翻去,砰的一声,木床被劈成了两半。眼见强敌骤然入侵,血雨楼众人且惊且怒,挥舞手中兵器向众人砍去。但血雨楼井底之蛙,连金蚁宫都远远不如,如何又是这群最强战士的对手?眼见蝠弓纷飞,大锤纵横,冰刀翻腾,霜剑游魂,顷刻之间便是残肢一地,血水半滩。雷霆则专门看准了炼山东,向他步步紧逼,在这人的摄魂气势之下,炼山东连连后退,根本没有放手一搏的勇气。眼见血雨楼众人一个个在自己的眼前倒下,他怪叫一声,退到墙角,不知道是触动哪里的机栝,猛然脚下地板轰轰作响,居然露出了一个地洞!果然是天正教的老巢,什么古怪机关都有,这样富丽堂皇的大厅中也有暗道,天知道凌日轮在想什么。 炼山东冷冷看着雷霆,他不怕死亡,现在他更加什么都不必害怕了,他猛然纵身向这个地洞跳了下去,大叫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雷……”雷霆早已蓄势待发,大喝一声,随着他一起跳了下去,这一喝气振寰宇,完全将他的声音淹没,众人如何听得出炼山东说的是什么?沁儿急道:“霆哥哥!”不管地道漆黑,也纵身跳了下去。这地洞并不如何深,雷霆刚刚落地,便听沁儿急叫,一个娇小的身躯坠了下来。他心中一暖,伸手将他接过,抱在怀中,向炼山东追去。只见这地板之下,居然别有洞天,是一间巨大的地下室,四处都早已被挖空,宽阔平坦,只有许多跟高大圆柱,支撑着头顶上的坚实地板,铸剑山庄是将整座无量山挖空,而日光城这里的另有洞天,则是将整个大地挖空!再看炼山东,他发足急奔,但才奔了两步,便倒在地上。雷霆冷冷道:“你以为我喊了那一声,就是为了盖住你的声音吗?”炼山东冷汗淋漓,牙关紧咬,说不出话来。刚才那一声喝,居然将他背后的刀伤又引得活动了起来,刀伤发作,炼山东就是吭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听几个声音道:“你们没事吧!”正是七弦子、龙香、雷逸峰等人。他们只怕完颜沁出事,也随着跟了下来。雷霆笑道:“你们应该问一下他,究竟有事没有,我们的炼山东炼长老,你可好?”他一只手抓住炼山东的脸,将他提了起来,只见他手上发出强劲热力,炼山东大声惨叫,他的那张脸居然渐渐的变形融化,露出那张众人都一直熟悉的脸孔。雷霆冷冷一哼,将他扔在地上,炼山东脸色惨白,恨恨道:“杀了我吧,东方苍龙死在我的手上,你们杀了我吧。” 野兽(二) 忽听头上一个声音道:“长老,你没事吧!”嗖嗖两只箭射了进来。七弦子冷冷一笑,大翼血蝠弓猛然张开,将这两只箭挡住,蝠翼一摆,两只箭如电一般的飞了回去,两人大声惨叫,砰的倒地,其中一人更跌了下来,在血蝠弓的边缘被切成两段头上战火雷大笑道:“七弦子果然好功夫!”血雨楼众人则大惊失色,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好几步。 炼山东看着那具坠落的尸首,他的脸上还留着死前的最后一份表情,仿佛是一张关切的脸,又因为即将到来的危险而显得错愕,那一箭将他脑门洞穿,他中箭的那一刻就死了。炼山东颤声道:“你们,你们又伤了我大金国一名栋梁!”他一声冷笑,忽然头顶上的那块地板轰轰然猛地闭合。这一下来得太快,七弦子都没有反应过来,地板合上,众人眼前又变得一片黑暗。只听战火雷在上一层大喝道:“你们怎么样了!”接着传来几声兵刃碰击的声音,渐渐连声音都淡却了,上面的一丝响动都听不见了。七弦子大声咒骂,血蝠弓在地板上用力冲撞,却只觉得力量有如泥牛入海,那地板岿然不动。雷逸峰的冰刀销铁如泥,那块地板居然毫无反应。 雷霆冷哼一声,嗤的一声,从那具尸体身上扯下了一片衣衫,真气到处,那片衣衫立刻被点燃,发出微微火光。微光之中,只见炼山东挣扎着,缓缓向远方逃去。雷霆冷冷一笑,抱住完颜沁,抢先跟了上去,七弦子随即跟上,雷逸峰与龙香手持兵刃,紧随其后。 火光微弱,炼山东背门一紧,又被雷霆提了起来。他武功不弱,但中了那一刀之后,受伤深重,被雷霆一声大喝,早已震得真气涣散,根本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如何能够是闪电侠的对手?雷霆冷冷道:“打开开关,放我们出去!” 炼山东冷笑道:“放你们出去,你们就会放过我?”雷霆冷冷道:“不会,不过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点。”炼山东大笑道:“难道你以为我会相信,堂堂闪电侠会折磨我这个老头?”雷霆恨恨道:“谁说我不会!” 炼山东冷冷道:“雷霆,你和你老子都是同样的一号人物,嘴上硬邦邦的,其实都是婆婆妈妈。我将你们关在里面,就没有准备让你们活着出去!这块地方,是用来关押这世上最恐怖的野兽的,你们根本就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雷霆大喝道:“胡说,这天下就没有能够关的住我雷霆的地方!你不说,难道我就找不出来!沁儿,你怕不怕?”他本是说的凶恶无比,最后那句话却变成了温软安慰。完颜沁点头道:“你在这里,我怕什么。” 炼山东冷冷长笑,狰狞道:“你们终究会害怕的,这块地方,关押着这个世界上最为恐怖的野兽。轮转殿的意思,就是处决背叛天轮教的人的地方,他们将这些人投入这个地方,让那些野兽,将他们一口,一口,活生生的吃掉!你们不怕?当时那么多人都死在了这里,你么最终也不会例外!我没有关上机关,我是将这里的整个机关给破坏了!你们这一辈子,都再也出不去了!”雷霆冷冷道:“那你也要陪我们一起死了?”炼山东哈哈大笑道:“能够有你雷霆陪我一起死,我还怕什么!我炼山东为了大金国而死,死得其所,夫复何求!”雷霆大骂道:“混账!”将他扔了出去,落到地上,咯吱作响。 沁儿忽然“啊”地叫了一声,抓住雷霆手臂,花容失色。火光之下,但见炼山东的身下,是一具骷髅,早已腐朽多时,众人向地下观看,这才发觉这里的地面居然满满的都是骷髅。忽然众人眼前一暗,雷霆手中那块衣衫也烧光了。雷霆正要再扯一块衣服点燃,忽然只见远方冒出了一对绿色光球,在黑暗中安静的燃烧。沁儿心中害怕,却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见那对绿球越来越近,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这根本不是什么光球,而是一只猛兽的双眼! 没有人能够看见那只猛兽的样子,在这漆黑的地宫之中,但是大家能够看见它邪恶的眼睛,能够感觉到他的热气不断地向自己迫近。只听一人的牙关格格格的响动,在这来自地狱的猛兽之前几乎崩溃。难以置信的,这个被恐惧俘虏的人,居然是七弦子!光荣的十方武者,无敌的箭神,多年征战的武士,早已什么都不害怕了,为什么要在这头猛兽面前陷入噩梦呢?雷霆忽然想起,他和七弦子最初见面的时候,他也同样是在一只野兽面前惊慌失措,落荒而逃。 猛兽没有询问,它只是大吼一声,向七弦子扑了过去。七弦子大叫一声,向后跑去,根本连反抗的准备都没有。但他的脚仿佛发软,居然都根本跑不动,噗的一声,他被那头野兽扑倒。七弦子魂飞魄散,只道性命休矣,忽然身上一轻,那头猛兽重重地飞了出去,跌落地上,绿色的光芒打了一个滚,又站了起来。雷霆惊道:“好硬的畜生。”他一刀斩到那头野兽的身上,虽然将它震飞,却不能突破它的皮甲。 猛兽虽然丝毫无损,但被大刀砍中,也是痛入骨髓。这边的猎物厉害,他大吼一声,顺着血腥的气味,向炼山东扑了过来。炼山东大叫一声,一拳打上那头猛兽的脑门,但是却居然丝毫无法撼动,身子一歪,被它压在身下。猛兽大吼一声,向他头颅噬来,只听“咚”的一声,那头猛兽大叫跳开,绿色光球来回甩动。 众人眼前忽然一亮,原来是雷逸峰点燃了火折子,将身上的长袍点燃了。那头猛兽仿佛没有见过火光,大吃一惊,向后又跳了两步,众人这才看清楚它的尊容。 这是一头众人从来没有见过的野兽。很难说他是属于哪个种类,它有狼一样锋利的眼睛,有猛虎一样尖锐的牙齿,甚至有狮子一样雄壮的四肢。但他身上的皮肤却有一层坚硬的盔甲,仿佛是鳄鱼的皮肤。它狂怒的吼叫着,它是真正地愤怒了,身上的铠甲上,伸出一根根粗壮而尖锐的突刺,生人勿近。现在这头猛兽用力的挥舞自己的短脖子,甩着自己的头颅,因为他的血盆大口中不是炼山东的头颅,而是一截断刀。千钧一发之际,雷霆将长刀刺入了怪兽的嘴中。怪兽身上再坚硬,口腔却是一样的软弱,大刀刺入,怪兽也难以忍耐,痛得退开。但这猛兽的饿牙齿实在锋利,竟然将雷霆手上那把刀咬断! 怪兽嘶吼了片刻,忽然重重的合拢嘴巴,上下颚疯狂的搅动,大吼一声,吐出一块铁片,似乎味道甚是不怎么样。雷霆的一截断刀,在怪兽的口中被嚼得稀烂。众人面现惊骇,炼山东凄厉长笑道:“怎么样,就算你是雷奇峰的儿子,你也无法在这些野兽的面前占到什么好处!他们是来自地狱的野兽,他们的唯一生存目的就是杀戮!” 完颜沁甚是恐惧,但也忍不住对炼山东说道:“你干什么这么吓别人,如果不是霆哥哥,你早就被怪兽吃了!”炼山东冷笑道:“那又怎么样!我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就是巴不得他死!” 怪兽跃跃欲试,但是在火光之下,毕竟不敢动手,只是围绕着众人打转,虎视眈眈。而这一袭长袍瞬间就会烧完,到时候这头猛兽便会再次择人而噬! 这头猛兽虽然凶暴,却非常的美丽,它雄伟地踏着脚步,冷冷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身上扫视,仿佛在寻找最容易下口的那块皮肉。七弦子颤声道:“又是它,又是它!又是它……”雷霆皱眉道:“你认识这头怪兽?”七弦子恨恨道:“它的名字,叫做‘邪辟’,天轮教的人也叫它‘貘兽’。它是凌日轮的宠物,是在这块荒野之地存在了很久的怪物。”龙香奇道:“你怎么知道?” 七弦子痴痴笑道;“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这头猛兽,我一家人都是在它的口中丧生,我怎么不知道!”众人大吃一惊,想来这也是第一同盟在日光城战争之时发生的事情了。七弦子看着那头猛兽,无法遏制内心的恐慌,童年的阴影再次回到脑海中。 野兽(三) 凌日轮与胡大先生订立城下之盟,要在日光城中比拼乐、弈、武三道,第一场比拼,胡大先生推荐由琴师“逸悦子”代表第一同盟比试。天轮教党羽遍布天下,当日刚刚决定比试,逸悦子便被天伦教徒偷偷劫持回到了日光城,全家老小十三口人,全都投进了一个暗无天日的洞窟之中,牢牢锁了起来。那不是一个洞窟,而是一个庞大的地宫,仿佛还有许多别的房间,都奇异的布置着。就在那个庞大的地宫,不,地狱之中,那些来自地狱的血兽,从阴暗的角落中钻了出来,开始了魔鬼的大餐。它们都是对嗜好人肉的怪物,却并不是嗜杀的野兽,它们每天都只吃四个人,而将剩下的人围住,第二天,再吃四个人,他们仿佛对死肉是没有兴趣的。第一天,七弦子失去了父母叔伯,第二天,七弦子失去了姐姐与兄长,第三天,他也上了餐桌的名单。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弟弟被血兽撕成两截,而自己也将要被切成碎片时,胡大先生出现了。那个神话一样的男人,从血兽的手中救下自己,以及他唯一剩下的姐姐。那是一段什么样的日子啊,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狱中,被那些凶猛的野兽向羔羊一样看管着,每天都要看着自己的亲人,在利齿之下变成碎片!那次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七弦子身体没有受到损伤,却从此再也无法面对与邪辟长相相似的野兽,而他的姐姐,虽然活了下来,却只能在无穷无尽的惶恐中尖叫,最终用她唯一剩下的一只手,插入自己的眼眶。 七弦子颤声道:“这是魔鬼,这是魔鬼,我们都要死了,我们都要死了!”他嘶声尖叫,一代高手气度荡然无存。雷霆等人心中发寒,只听炼山东冷冷笑道:“你们害怕了,是不是,我们都要死在这里,没人能够活着出去!” 血兽猛然一声嘶吼,仿佛习惯了火光,向众人扑了过来。雷霆扎手,它便向龙香扑了过来。龙香花容失色,但也还是挺起霜剑,向它头顶削去,霜剑锋利无比,却居然无法在它兽皮之上留下一丝疤痕。雷逸峰冷哼一声,冰刀从下向上挥去,兽皮再坚硬,但是肚腹之间,恐怕不可能比背上更加坚硬。哪知冰刀劈过,居然也是难作寸进,这只猛兽,简直全身都是盔甲! 这一刀虽然没有将邪辟杀死,但还是让它身形一失,歪向一边,滚到地上。它爬了起来,大吼一声,转而向完颜沁扑了过去,雷霆冷哼一声,挡在她身前,一刀向这怪兽颈项上斩去,他手上长刀只剩一半,但这一刀的威力却并没有半分减少。砰的一声,长刀又从中断为两截,血兽伏到地上,大声惨号,这一刀让它痛入骨髓,却依然无法让它丧生!七弦子惶恐道:“不可能的,师父都杀不了它,没人能够杀得了它!” 邪辟怪叫一声,扑到炼山东身边,雷霆全力保护完颜沁,终究还是无法顾及炼山东。只听乒乒两声,冰刀霜剑在邪辟身上又是两下,雷逸峰、龙香两人手臂发颤,居然还是难以攻破这怪兽的盔甲!这是什么样的怪物,这身兽皮比世上任何一件盔甲都要坚硬。 不,也许不,至少有一件盔甲,有一件永远无法损毁的魔仆战甲!猿百练制作的魔仆战甲,那套战甲,肯定比这头猛兽的身躯还要坚硬!雷霆忽然想,当年猿百练制成这身盔甲的时候,它是否是从这样的怪兽身上得到的灵感?毕竟,它也曾出生和居住在这座日光城中。 连山东惊恐地看着血兽的血盆大口,死亡来袭,他只能本能地伸出手来,抓住邪辟的血口,努力的撑开。但人的力量又如何能够与这头猛兽的咬合力抵抗?炼山东只能看着那张嘴巴渐渐的,慢慢地合上,而他的胸口小腹都是撕裂一般的疼痛,他仿佛能够感觉到,这只猛兽的利爪刺破皮肉,在他的骨骼中摩擦。猛然,一个霹雳一般的吼声响起,邪辟身不由己的飞上半空,重重落在地上。它还没有站起,尾巴一紧,已经被一人抓住,那人又是一声吼叫,将邪辟扯了起来,抡了一个圈,飞了起来,砰的一声,撞上了一面石墙,石块纷飞,猛兽惨号。 猛然众人眼前一暗,雷逸峰的一袭长袍又烧完了。黑暗中,除了哪只猛兽的一对眼睛,还有另外一对火焰色的光芒在怒吼声中飞舞。那股火焰一般的炽热,闪电一般的破坏力,仿佛是另外一头野兽,将这只血兽压制着。那是雷霆,但他现在仿佛又不是雷霆,而是魔鬼。无量山上的那块石壁之上,就是这样的一头魔鬼,让南少林寺近乎全军覆没! 又是好几声血肉与石块碰撞的声音,雷霆仿佛已经到达了地宫的尽头,他扼住这只野兽的咽喉,一次又一次地将它提起,向坚硬的石壁上碰撞。邪辟纵然盔甲坚硬,但在这样猛烈的碰撞之下,也根本就无法反抗。碰撞,碰撞,它的盔甲与岩石不断地摩擦,冲击,终于它大声悲号,这样的碰撞之下,他的皮肤纵然不破裂,内脏也不会好受!鲜血虽然没有从邪辟的身上流下,却还是要从它的口中迸出。渐渐的,惨嚎的声音渐渐低沉,渐渐静止。雷霆大吼一声,将那团死肉扔在了地上。 126地道 一二六 地道 地道(一)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眼中火焰色的光芒渐渐的淡去,缓缓的消失在黑暗之中。(.无弹窗广告)他向众人走了过来,一把抓起炼山东,“它死了,死在我的手中,我能够杀了他,我也能够逃出这里!”炼山东在他的强大气势之下,居然也噤若寒蝉,不发一言。七弦子颤声道:“这是什么武功,你自己不也变成了魔鬼吗?”雷霆淡淡一笑,“不客气。” 这当然是魔鬼的武功,当然是只有魔鬼才具有的原始暴力。五十年来,这种武功都没有人曾经连成过,但就在今年,荆州城中一战,凌日轮练成了这“通穷神功”,而无量山中的血战之后,雷霆居然也练成了这套诡异的武功。凌日轮的成功,是因为他当年与紫剑先生的一些故事,而雷霆凭空练成这套大法,却要感谢赵嫣然传到他体内的那一丝功力。当日之战,雷霆油枯灯灭,全身再无一丝真气,但赵嫣然存入他体内的那一丝真气却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反倒在最后一刻保存了下来,有着赵嫣然的根基,练成了她始终无法练成的通穷神功。 当众人还在为雷霆方才那血红色的眸子,那恶魔一样的气势震慑之时,猛然一声低吼,那绿色的光芒忽然又亮了起来,快捷的向众人奔了过来。那头邪辟居然还没有死透,它居然还能回光返照似的活动着。雷霆心头一震,左手提起炼山东,右手将沁儿抱住,那头猛兽大声惨叫,居然冲到了七弦子的身边,一口向它的头颅咬去,仿佛是为了缓解它将死的痛楚。七弦子惊得大声尖叫,仓皇之中将大翼血蝠弓放在身前,护住头颅,那头邪辟一口咬住大翼血蝠弓,不住向七弦子压了过去。雷霆等人大惊,正想上前将邪辟拉开,猛然眼前一亮,哪知邪辟向后远远飞了出去,它仿佛吞下一轮太阳似的,周身冒出隐隐的红光。哪知邪辟落地,一动不动,这次才是真正的死的干净了。 猛然邪辟的肚子一动,猛然之间火光大作,浓烈的火焰从邪辟的内脏中烧了出来,从七窍中冒了出来,从肚腹之中烧了出来。仿佛是有人在他的肚子之中,燃起了熊熊大火。邪辟身躯坚硬,但是内脏终究也不可能那么坚硬,在大火中顷刻间变成了灰烬,接着噗的一声,它坚硬的皮肤猛然现出一条条的裂痕,而它的身子在大火中不断的膨胀,最终嗤的一声,裂了开来,冲天的火焰从他的胸腔腹腔之中烧了出来。 众人惊异无比,良久,这才将目光转向七弦子。七弦子仿佛连自己都呆住了,他的手上,是大翼血蝠弓,而血蝠弓的九枚长箭,又失去了一枚。雷霆骇异道:“烈火箭?” 七弦子看这邪辟的尸体,仿佛还是不能相信,这头猛兽,是被自己杀死的。他爬了起来,冲到那具邪辟的身旁,纵声长笑道:“是我!是我杀的!爹、娘,姐姐,大哥,我干的,我给你们报仇了!”此刻大火依然熊熊不尽,将整个地宫照亮的一清二楚,这个地宫居然比众人想象中还要巨大,仿佛占据了整个日光城一半的面积。地面堆满了无数骷髅骨架,更有无数怪石嶙峋而立,但四周的墙壁却甚是光滑,仔细看来,外围是一个正六边形。在每一条边的正中央,都有一扇狭小的石门,雕刻着许多诡异的图腾。雷霆大喜道:“石门之外,就是安全的地方了!”炼山东惊魂甫定,又冷冷道:“你们没有可能出的去的,这六扇石门之后,不过是六间小房子,通往上面的道路,当年大战之后,就已经被封死了!”雷霆冷冷道:“那我就将之打开!” 炼山东冷哼一声,“你们纵然能够杀了这头猛兽,也没有办法出去,就等着,饿死在这里吧!”却听雷逸峰冷冷道:“若是没有办法出去,这头邪辟岂不早就饿死了?天轮教沦陷都已经三十年了。”炼山东一愣,雷霆大笑道:“说得好,一定有出路的!”雷逸峰想来不爱说话,但是却始终都是众人之中最为清醒的一人。 忽听七弦子颤声道:“不,不,这里的确没有出去的路……它没有死,但是他在这三十年里也没有吃过东西,它,它们……”他伸出手指,颤抖着指向地宫的一边。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大堆奇怪的石头,火光之下,这堆石头仿佛都长得差不多,形状也都相同。猛然,一块石头动了一下,接着,另外一块也动了一下,一声轻响,其中一块石头猛然“展开”了,从蜷缩着的一团,变成了平躺着的一条。七弦子颤声道:“这些石头,就是血兽,它们,它们在食水不足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的像青蛙一样,冬眠!”龙香惊道:“这些怪兽,也能冬眠!”七弦子点头道:“在凌日轮建立天轮教的时候,他发现这些怪兽的时候,它们都已经冬眠了只怕有成百上千年了!” 忽然一声低吼,一只体型较小的血兽忽然从石头丛中冒了出来,绿色眼睛冷冷地盯着众人,它忽然引吭长啸,声音居然比方才那只邪辟要好听多了。七弦子颤声道:“是邪辟王!这是一只雌性的血兽!”他神色慌张,果然那只母血兽高喊过后,那堆石头动得更加厉害了,又是两声低吼,两只血兽又忽然冒了出来!众人大惊失色,想必这些邪辟中,以雌性为尊,王者长啸,仆臣尽皆复苏。 这些猛兽早已沉睡了三十年了,若是雷霆等人不出现,它们还要在这块地方沉睡到时间的尽头。但是雷霆等人进来,点燃了火焰,便将最靠近众人的那头邪辟吵醒了,而烈火箭一过,温度迅速上升,更能将所有的血兽都惊醒。 龙香喝道:“畜生,住口!”挺起霜剑,向这头邪辟口中刺去。她早有经验,知道猛兽的口腔是唯一的格杀方法。哪知霜剑刺入它口中,那只邪辟两排牙齿猛然合拢,居然将霜剑给牢牢咬住。两声尖啸,两头邪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向龙香双腿咬去。炼山东大惊道:“小心!”随即想到这些人都是自己的敌人,顿时住嘴。只听雷逸峰一声长啸,冲到龙香身后,将她拦腰抱起,双足用力,两人高高跃起,霜剑也从雌邪辟的口中抽了出来。他跳得快,落的更快,落回地面,用的是“千斤坠”身法,将两头邪辟踩在脚下。蓦地一声尖吼,又一只邪辟向两人扑了过来,两人想都不想,冰刀霜剑齐出,一模一样的连着三招,第一招点中猛兽眼珠,第二招斩上它双耳,第三招则是各自踢出一脚,将它踢得飞了出去,两人则趁着这反震的力量,退了回来。这三招来的行云流水,配合的巧妙无间,正是他们两人在昆仑山多年的练就,危机当头,想都不想便合力出手了。 只听尖啸之声此起彼伏,浩浩荡荡,一头头邪辟跳了出来,向众人奔了过来,这么多的邪辟加在一起,又哪里有可能对付得了?雷霆提起炼山东,抱住完颜沁,喝道:“退,向石门退过来。”率着七弦子退到一扇石门之前。他将两只邪辟踢得飞了起来,推开身后那扇石门,出现了一个可容纳上百人的石室。雷霆大喜,将沁儿与炼山东放了进去,七弦子随即跟了进去,雷霆守在门口,震退三只邪辟,等着雷逸峰与龙香。哪知那头雌邪辟甚是记仇,大声吼叫,指挥部众,将他们两人逼到了另外一个角落。雷霆大急,却见雷逸峰冰刀一挥,震退了三头邪辟,将自己身后的一扇石门打开,与龙香退了进去。砰的一声,石门紧闭,雷霆心知他两人无恙,又见那些猛兽都向自己这边奔了过来,哪里还有时间多看?急忙关住石门。只听砰砰砰砰,尽是血兽撞上石门的声音,震得灰尘斗乱,整间石室几乎都要塌陷。但这石室建造的甚是牢固,邪辟都冲不进来,而猛兽终究是畜生,都不会开门,只能被关在石室之外,望门兴叹。 地道(二) 石门关上,众人都是大声喘气,久久都不能平复。石门紧闭,只能透过缝隙中射出的光芒,看到这里的陈设。这里居然是一间宽敞的大房间,里面有许多的桌椅,许多奇怪的装置。在这个巨大房间的一头,又有一排的小型房间,一间一间的排成一行,用铁门隔开,仿佛里面本来居住的不是人类,而是圈养的猪狗。外面的火光渐渐的暗淡下去,雷霆却发现有很多的桌上居然还残留着一些油灯!在桌子的另一头,居然还有一瓶油好好地放在那里。雷霆大喜,将油灯重新点燃,经过了三十多年了,这盏油灯终于又重新点燃,照亮了这个曾经代表着黑暗的房子。 天轮教沦陷之后,日光城被焚,这个房间却是例外,似乎当年进入这座城池的英雄们并没有发现这座地下的宫殿,或者,是因为血兽的关系,他们并没有进来这里?忽听完颜沁惊叫一声,指着房中的一个小单间,但见铁门之后,两具骷髅奇异的扭缠在一起,甚是诡异。雷霆心中一动,将油灯移至其他的单间之外,果然还有几个房间同样的是有两具骷髅,有的躺在一起,有的则死命地抓住铁门栏杆。 七弦子忽然喜道:“有出路!”在房间的尽头,是好几级台阶,台阶之上是一道铁门,横空紧闭,想必这个房间,也是一个密室。七弦子用手在铁门上敲了两下,声音甚是沉闷,其厚无比。他大是失望,知道若非打开机关,凭人力是无法打破这样的墙壁的。 他一把提起炼山东,“快放我们出去!” 炼山东缓缓摇头道:“机关已经毁坏了,你们根本就出不去……何况,我也从来都没有来到过这个地方,我从来就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哈哈,哈哈,我知道了,当年第一同盟的人占领了这里,所有的通道都被封印,铜汁铁水,浇灌其中,你们出不去了,要怪,就怪当年的第一同盟吧!” 雷霆大怒,只想将他一掌劈死,怒喝道:“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丐帮对你不好么?东方苍龙又亏待过你么?”炼山东冷冷道:“东方苍龙都是死在我的手上,你还问这些干什么?” 雷霆摇头道:“可是当龙香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却情不自禁地叫她小心,你不希望她死,为什么!” 炼山东仿佛被人冷冷地扇了一巴掌,许久,他喃喃道:“我……对,我不希望龙香死去,我也不希望你死,我更加不希望帮主死去。可是,可是……”七弦子恨恨道:“可是你就是背叛了,你就是对东方苍龙下毒了。” 炼山东大声道:“胡说!东方苍龙是我下的毒,没错,可是,可是我没有背叛,我不是背叛!我根本就不是你们宋国的人,我根本就从来都没有真心的和你们在一起!自从我踏上这块土地,我就已经注定了,会在某一天将你们出卖……我,我是大金国安置在你们丐帮的人!”雷霆悚然一惊道:“什么!”炼山东冷冷道:“对,我本来就是一个卧底,我不背叛你们,我就背叛了自己的国家!你们可以让北宫狼藏身大内,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派一个人混进丐帮,成为你们的长老!” 雷霆怔怔道:“你一直都是在演戏,你一直都是金国的人?”炼山东疯笑道:“为什么不是,为什么不是!若不是我,丐帮的那些秘密会莫名其妙的流传出去?若不是我,北宫狼的秘密会这么容易泄露,若不是我,东方苍龙会死得莫名其妙,连自己是什么时候中的毒都不知道!”雷霆退了两步,点头道:“厉害,原来如此。”他感到脚下有异,从脚下拾起了一本册子,记录着很多年前的那座天空之城。 七弦子依旧愤怒,“看你也是一个汉子,为何要助纣为虐!”炼山东冷冷道:“你是宋人,自然以为我是助纣为虐,可是你若是大金国的人,你也会这样认为么?你为了你的国家,我也为了我的国家,我又有什么错!”七弦子一时语塞,随即说道:“你就算是为了你的国家,只需紧守国门,与邻国和睦相处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帮那些皇帝,侵略大宋的疆土,残害南朝的百姓!”炼山东恨恨道:“你们汉人,自己一旦失势,就要什么和平共处,可是你们强盛的时候呢?你们强大的时候,不是将其他的民族,像猪狗一样的赶来赶去,将我们的祖先,从这些膏腴的土地上,赶到白山黑水,受尽折磨。天生万物,是属于世上的一切生灵,能够是你们汉人的家园,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女真人的土地。两国交锋,哪里有什么正误对错可言!” 两人怒目相视,雷霆却将从地上捡起来的那些图谱缓缓地打开。这些纸张放置的时间太久了,几乎腐朽,只能小心的翻动。他翻了两页,随即大是尴尬,原来这里面画的竟是一幅幅的春宫图。倒是沁儿什么都不懂,居然还在细心观察。 雷霆翻看了两页,随即很是奇怪,这些图画中出现的女性都是人类,但是与之交(和谐)配的雄性,却都是容貌丑怪,浑身长毛的野兽,尽是猩猩、猿人之类的畜生。他手足冰凉,忽然头脑中灵光一动,已然明白于胸,点头道:“是了,这里……这里是大幽王的地穴!凌日轮的仆人们,四名占据天空,五人统领大地,我们一直都没有看见大幽王的宫殿,原来他的宫殿,就在这野兽盘踞的地下!这里,这里是猿百练出生的地方!”黑暗的地室,人类与野兽的杂交,产生出最新的人种,就是在这里,无数在天正教义影响下的女孩子,心甘情愿的向野兽贡献自己的身子,为了让主人的实验成功,为了能够产生出一种新的人类!雷霆冷汗缓缓流下,僵硬的将目光转向那铁牢之中的骷髅,那些骷髅都是两具放在一起,不知哪一具是女孩,哪一具又是野兽!这间石室没有打开过,他们都是在这些铁牢之中,活活饿死的!雷霆退了一步,他不知道这些铁笼之中的野兽,在他们死去之前,是不是也将笼中的伴侣当作了腹中的点心?“天正教,日光城,大幽王……”雷霆喃喃地说着,他从未经历天正教的时代,却在这间地牢之中,感觉到了天正教的恐怖与黑暗,感觉到了第一同盟对这座城堡的憎恨。他将那张册子用力扔在桌上,怒气澎湃,一拳打在桌上,轰的一声,桌子四裂散开,地板微微一震,露出了另外一条地道! 127对面竟无语 一二七 对面竟无言 对面竟无言(一) 雷逸峰看着这四周,就着油灯,缓缓点头道:“这里,这里定然是天正教以前专门储存资料的一间房子了。”他缓缓将油灯移向这间巨大房子的一边,“这里存放的,都是天正教教徒的花名册,还有有关教务的历史资料。” 他们已经被困在这间房子中很久了,大概有两三个时辰了吧。他们的运气似乎比雷霆等人要好一点,这间房子里面,没有恐怖的邪辟,也没有人兽(和谐)交(和谐)配的恐怖痕迹,这里只有一架一架的书籍。经过了三十年的封锁,这里居然还很干净,这里显然就是凌日轮当年的国家档案馆了。 龙香幽幽叹了一口气,“原来我们最终都要困死在这里……没有出去的路,也没有食水,在这里待上一天,都是几乎不可能的。”雷逸峰淡淡道:“何必悲观,这里既然是房子,就一定会有一扇门,不然当年凌日轮怎么进来?” 龙香摇头道:“我们又不是没有试过。”她指着那些阶梯,以及阶梯之上的一扇铁门,“可是这扇门根本就不可能被打开,我们都试过了,炼山东毁了机关。”雷逸峰摇头道:“人至少要抱有希望,否则岂不是和咸鱼没有分别?就算我们打不开,外面还有战火雷在,他会想到进来的方法。”龙香淡淡一笑,忽然问道:“你总是那么乐观么?” 雷逸峰叹道:“当年我和霆儿被整个武林所抛弃,所有人,每天都在躲避丐帮的,常常一个晚上我们会改换三个藏身的地方。这样的日子,就是过一天都困难,可是我们都撑了过来。在这样的日子中,人要么学得乐观一点,要么,就只能放弃一切了。” 龙香看着雷逸峰,她的眼神仿佛很朦胧,“那样的日子,你们挺了过来……很难受吗?”雷霆淡淡一笑,“还好吧,我们不都还活着?” 龙香缓缓点头,忽然问道:“那,那些日子里,你最伤心的,又是一些什么事情?”她看着雷逸峰,仿佛又回忆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雷逸峰一怔,呆呆道:“最伤心的事情……你知道的,不是吗?”两人都叹了一口气,仿佛都不敢再谈论下去。很久,龙香说道:“长万,他待我很好。”雷逸峰愣住,点头道:“对,嫣然,她也对我很好。”两人又是低声叹息,千言万语,却都什么也说不出来。 良久,龙香长吸了一口气,说道:“有一件事情,我很想让你知道……我们可能不能活着出去了,我不得不告诉你……你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我要请你陪我一起进入宿州城?” 雷逸峰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也没有想到你会来找我。”他是的确没有想到。那天,他陪着失意的七弦子,一起在喝酒,可是她忽然出现了,她要雷逸峰陪她一起,去宿州城,去寻找那个名叫“风铃”的女孩子。雷逸峰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找到自己,他也没有问,他只是跟在她的身后,跟她一起到了这里。 龙香缓缓道:“我希望你跟我一起来,就是希望你也能看见风铃,你觉得她怎么样?”雷逸峰摇头道:“我并没有观察她多久。”龙香点头道:“对,她又一次被玉树气走了,你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跟她说……可是,你觉得她怎么样?” 雷逸峰又是一愣,她的问题仿佛很没有道理,而她的声音又充满了期待,但是他最终还是点头道:“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龙香缓缓点头,“对,她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孩子,玉树,一直都很喜欢她。” 雷逸峰淡淡道:“喜欢?我只是看见他将那个女孩给气走了。”龙香摇头道:“他有他的理由,你只看见他冰冷的表情,可是你没有看见他着急的眼神。他自邵宏渊的军营,一路奔驰到了宿州城,就只是为了见一眼她,只是担心东皇帝庄的人会伤害了他。”雷逸峰摇头道:“他既然这么关心这个女孩,为什么要让她伤心?” 龙香看着雷逸峰,缓缓道:“你难道就不知道么?”雷逸峰看着她,唯有点头,很多年前,他也伤害了眼前的这个女孩,“对,他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龙香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他没有办法向风铃表达他的心意,他根本就不能表达。在这个世界上,他始终都是孤独的一个人,他不能爱上任何别人……因为,因为他一出世,就是被死神诅咒了的人!” 她的双眸中渐渐的满是泪水,“他生下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就不好,我们以为只需要调养就能让他好起来,可是不是的。他常常会突然间莫名其妙的发病,会突然之间死去,虽然他最后都能活过来。这样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越来越频繁,我们才知道事情不是我们想象的简单。他每次犯病,就会死去活来的痛苦一次,都会死去活来的痛苦一次。”她此时的眼中已经满是泪光,傻傻地看着雷逸峰。 雷逸峰惊道:“这是什么病症,就,就不能治愈吗?”龙香用力摇头道:“连神农一笑都没有办法,他还能有什么救?他……他的时间不多了,现在他发病的情况越来越快,神农一笑预言他活不过今年了,他,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去!”她的目光中满是绝望,“我不怕死在这里,可是我不希望玉树离开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这一刻,这个坚强的女人仿佛顷刻间崩溃,跪在了地上,低声的抽泣。 雷逸峰呆呆地看着她,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这个女人,他走到她的身旁,坐了下来,只能紧紧地抓住她的一只手,这只手冰冷而湿润。龙香睫毛低垂,挂着泪水,缓缓道:“所以我想让你看一眼风铃,那是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孩,我还想带你看一下他最喜欢的风景,他最喜欢吃的菜……他都快要去了,你不能对他一点都不了解!”雷逸峰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仿佛又不能够相信,良久,他颤声道:“他,为什么我要,要知道这些?” 龙香抬起头,看着他迷茫而期待的眼睛,“你已经猜到了吧,对不对,他是你的儿子。” 雷逸峰的手再次紧紧握住龙香,这只镇定自如的手臂也忍不住颤抖,“他是我的儿子……我有儿子……可是,可是……为什么,我们……”龙香抽泣道:“他是我们的孩子,你……你也许会不知道……可是你是我一生中第一个男人,在长万之前,我把什么都给了你……”雷逸峰呆呆看着她,“可是怎么,怎么会,我们,我们什么时候……”他仿佛陷入梦中,仿佛失去了他与龙香温存的记忆。 对面竟无言(二) 龙香缓缓道:“那日,在那间山神庙中,大家都倒下了,你断臂昏迷,本来不可能逃到脱的,可是你逃了出去,是不是?你不但逃了出去,你的伤甚至都几乎痊愈,是不是?”雷逸峰点头道:“我一直都知道那次的死里逃生,很可能是你在帮我,可是,我们……”龙香缓缓道:“我照顾了你半个月,我本该一剑杀了你,可是我就是忍不下心,我把霆儿也带走了,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照顾你们。你躺在那里,昏迷了好久。我仿佛觉得,你是我伤重的丈夫,而霆儿,是我们的孩子。那段时间的记忆,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雷逸峰一震,那仿佛身在仙境之中,由仙女抚慰伤痛的记忆,一直以来,雷逸峰都只认为是自己的幻梦,原来那竟然都是记忆!龙香傻笑道:“我看你躺在那里,呼唤我的名字,好可怜,好可怜,让我觉得我好对不起你。可是我要嫁给南宫长万,不能嫁给你了,你这么可怜,没有人会照顾你了。那天你抓住我的手,不停地叫我,叫我嫁给你,傻子,我怎么可能嫁给你?我跟你有那么深重的仇恨。可是我居然不忍心了,居然在那天答应嫁给你……”她缓缓道:“所以我只能把我自己交给你,我只能这样给你补偿。” 雷逸峰的手心渗出了汗水,仿佛兴奋,又仿佛不信,“我……”他看着那双曾经迷醉过的眼睛,“所以,我才是玉树的父亲,南宫长万不是。”龙香闭上眼睛,缓缓点头,泪水顺着双颊流下。雷逸峰呆呆地看着她,良久,才柔声道:“南宫长万知道这件事情吗?他,他有没有难为你?”龙香缓缓道:“南宫长万是很粗鲁,但他不是傻子,我们新婚的第一天,他就什么都知道了……他待我很好,他待玉树也很好……可我知道他总是在害怕,他害怕你会有哪一天,将我们从他身边夺去。” 雷逸峰缓缓痴痴道:“原来我早就有了儿子,玉树就是我的儿子,怪不得,怪不得他的眼神,他……”他忽然摇动龙香的肩膀,“我们一定会回去的,我们一定要出去!我要和你一起看我们的儿子,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我们会活下去,玉树也会活下去,大家都会活下去!”龙香痴痴看着他的眼睛,“你不会骗我?” 雷逸峰摇头道:“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我也从来都不会骗你。”龙香缓缓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虚脱一般,仿佛很累很累。她已经累了二十年了,直到今天,她才重新找到属于她的肩膀。 灯光渐暗,两人呆呆的都没有动,什么也都没有想。很多事情,过去了,就再也无法找回来了,纵然我们能够找到那段爱,我们又能怎样?我对嫣然也同样的真心,她对南宫长万也不会没有感情,我们的人生,早已走进了不同的分叉口,纵然能够听见对方的心跳,可是我们,是再也走不回来了! 灯光熄灭,雷逸峰还是一动不动,出得去,出不去,他都不想管了,也没有力量再去管了。 128布阵 一二八 布阵 布阵(一) “你是说,这两天来,他们最终都没有出来?”黄天荡带着他的天剑城,处在大火与碎石中。他的目光看着一名弟子,一名来自日光城的矮小汉子。 这里不是在李显忠的大营,不是在灵璧城,也不是在日光城内。他身旁的屋舍中,大火熊熊,熟悉的街道上,横七竖八,都是沉睡着的尸体,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只是在城市的这一角用死亡换来了宁静。这里,是大宋军队捕获的猎物,今天,在这狂风与烈阳的日子中,踏着亲人与敌人的尸体,用鲜血冲垮了它坚固的城墙,李显忠的大军,攻克了这座城池。隆兴元年,公元1163年五月十六日,宿州,光复了。 那名矮小汉子点头道:“对,长老将他们引入了轮转殿的通道之中,然后,长老将通道的机关都毁了,那些人都被关在地宫里面,已经两天了,这些人一直都没有出来。” 黄天荡点头道:“日光城下庞大的地宫,根本就没有出来的道路,他们是出不来啦。那么战火雷呢?他现在怎么样?”那汉子答道:“战火雷他一直在想办法将那些人给救出来,但是,哼哼,日光城的机关,哪有那么容易被摧毁?他专心去寻找机关,这才中了申大哥一剑。”黄天荡看着四周点燃的熊熊大火,摇头道:“战火雷的武功也是非同小可,本楼主都曾经折在他的手下,你们为了抓住他,损失了不少弟兄吧。”那人眼圈一红道:“光是因为他,就有十个兄弟战死,三个兄弟重伤,那些人进城一次,就杀了我们二十多个兄弟。”他说的哽咽,而黄天荡身旁将近三十个天剑城的弟子更是神色惨然。 黄天荡长叹道:“二十多个兄弟……我们此次出山,血雨楼的兄弟,我们带来了两百多人,而今,已经有一百多人战死,我们纵然能够得胜回朝,这么多兄弟死难,又让我如何见江东父老!”那人低声道:“楼主,都是属下们学艺不精,他们不过这么些人,我们整整四十人,居然还拦不住,都是我等不中用!”黄天荡摇头道:“也不能这么说,南朝武林兴旺,能人辈出,而我大金国,虽然兵强马壮,但是这些能人,始终是不及南国。……那个战火雷,此刻身在何处?” 那汉子道:“已经被我们擒下,关在了坠日塔中。”黄天荡摸着下巴,思索道:“冲进来的那些人,都是江湖上的知名人士,但是,但是那个持刀的老头又是何人?一刀能将长老重伤,可是刀法好手中,好像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汉子点头道:“长老仿佛看出来了他是谁,他还大声地说,‘我知道了,你是……’可是下面的名字却被那老头的一声大吼给盖住了,我们都什么也听不见。” 黄天荡皱眉道:“他一声大吼,将这个声音盖住……为什么,难道,难道他不愿让人说出他的名字……那个老头,他体型如何,声音是年轻,还是苍老?”那汉子道:“那个老头身材高大,声音嘛,好像也不怎么老。”黄天荡一惊,说道:“这人,难道……刀法……可是……不可能啊……七弦子他们是和公主在一起……”他忽然问道:“那群人中间,有没有一个美貌女子,但是不懂武功?” 那汉子点头道:“对,那,那老头身边是有一个女孩,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不像是丐帮的人。”黄天荡神色一动,问道:“那个老头与那儿女孩,又是什么关系?”他仿佛也察觉到自己问的是不是很难回答,所以他补充道:“那个老头,是不是与那个女孩靠得很近?”那汉子努力回想,点头道:“对,那个老头,一直都一只手将那个女孩子抱在身前。那个女孩的神情……好像她就是那个老头的姬妾似的。” 黄天荡缓缓点头道:“姬妾?哼哼,姬妾?她是我们大金国的沁水公主。”众人都是大惊,一人奇道:“什么?公主?可是,可是公主怎么会与这些人在一起?她又为什么要跟着那个老头?”黄天荡冷笑道:“公主与他们在一起,是因为我们的公主,她看上那个小子了。老头?哼,闪电侠纵横天下,但是却也年轻的很啊,纵然有一天他老了,别人也不会把他叫成‘老头’的。”他冷冷看着远方楼台之上升起的熊熊大火,“雷霆,难道你还没有死!” 一名年轻弟子见他一脸紧张,小心问道:“楼主,这个人,雷霆,他很难对付吗?”黄天荡缓缓点头道:“他武功高强,而且他的脑子也比看起来要聪明,他的确是个劲敌。不过,还有比他更可怕的人,他的妻子,赵嫣然的弟子,叫做星眸的女人,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了。我急于杀了他,可我更加担心他的妻子。”他缓缓长叹。当今天下,若论智计,首推糊涂,其次神农一笑等人也是满腹韬略,雷霆久受这些人熏陶,也不会差劲到哪里。但是这些人行的都是大将之道,能够洞察万里,却不一定能够看得清旁人的隐私动作。而星眸身为女人,本就心细,天资聪颖,更是在金蚁宫这个特务集团中成长的,阴谋诡计,都是拿手好戏。是以黄天荡担心星眸,更胜糊涂等人。他喃喃道:“雷霆还活着,那么星眸,星眸是否也还活着?他闯入日光城,更隐藏身份,是凑巧,还是故意?但日光城的机关,我亲自体验过,闯进那座坟墓,就断然没有逃脱生天的可能……” 一声马啸打断了他的思考,钱铭与他马上住口。一队骑兵呼啸而来,战马之下都挂着数颗颗的首级,当先一人,手舞双刀,神情狰狞,正是李显忠。戴三娘在他身旁保护,安全之极。李显忠向黄天荡微微点头道:“有劳黄兄了,看来城东已经平定了。” 黄天荡抱拳行礼,答道:“武林盟上阵杀敌不是擅长,但这样的巷战,正是我们的长处。” 李显忠点头道:“辛苦了诸位,武林盟的其他兄弟呢?”黄天荡笑道:“城东一阵厮杀,兄弟们都已经乘胜,往下推了过去。现在只怕已经杀到了城北。”李显忠大笑道:“果然武林盟威风不减当年,长江大战之时的豪情,就从未有半分减少!”他砖头看着身后一众将官,大喝道:“你们看见没有?城西、城南、城北的战事,也要像这里一样快捷!将这些金国的杂种,全都给我收拾了!”众人齐声答令。李显忠恨恨道:“整座宿州城的金军,无论是汉人还是女真人,无论是投降还是顽抗,全部都给我就地处决,一个不留。众将不需上报活口,拿人头来向我请功便是!”他说的杀气浓烈,众人都是血海中滚出来的,听着也不由得感到心虚。 统制李福策马上前,进言道:“将军,敌人甚是顽固,抵抗至今,但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我们若是死死相逼,只怕他们会困兽犹斗,难以收拾。我们若是将他们围困起来,劝他们投降,应该可以减少我军伤亡,再者……” 李显忠大吼道:“既然是强弩之末,他们哪里还能斗得起来!投降?投降?我军的兵营之中,已经有了无数的降将降卒,再他娘的这么没完没了的投降,本将的粮饷,都要用来养这些懦夫了!休要废话,本帅已经是看在上天好生之德了,否则,本帅还要打开杀戒,就地屠城,为糊涂先生报仇!”他说得甚是凶恶,李福噤若寒蝉,哪里还敢废话? 李显忠大吼道:“全都杀了,杀了!拿人头来见我,拿人头来祭奠糊涂先生!”众将不敢多言,弯腰行礼,策马奔去。(.无弹窗广告) 布阵(二) 自从今日清晨,李显忠便率领部众,向宿州城开始了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击。这一次的战斗,才是真正的硬仗,漫天箭石,遍地残肢,愁云蔽日,血雾横天。到了中午时分,敌人的尸首堆齐了城楼,浩荡的血海冲走了斗志,这座城池的大门才在死亡的声响中破裂。宿州城破,可是金军的抵抗却是空前的顽强,城墙失守之后,他们放弃大兵团作战,而与宋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武林盟方面,群豪在诸位掌门人的率领下,所向披靡,而李显忠的军队反而不擅巷战交锋,伤亡不少。此刻距离城破已经有了将近两个时辰,可是金军的抵抗依然顽强,仿佛就算是城池烧成了灰烬,白骨堆满了视线,他们都不会放弃抵抗。眼见李显忠手下部将纷纷离开,黄天荡忽然心中一动,向李显忠走了过来,站在他身旁,低声道:“将军,大军入城,为何邵宏渊将军的兵马还是没有出现?”李显忠冷冷道:“邵宏渊的兵马,他的兵马才刚刚从军营中出来,老子的战将都将宿州城平定了,他居然还在战壕之后悠闲自在,若不是我们连番的催促,只怕这次宿州会战,他一匹马都不会过来参战!” 黄天荡摇头道:“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上将官,朝廷刚刚授将军你为淮南、京东、河北招讨使,邵宏渊他身为你的副手,理应听从指挥。就算是平级的将领,也不应该让将军血战杀敌,他自己就闲坐无事!” 李显忠冷冷道:“那种人,又能跟他说些什么废话?他就是参战了,他带出来的兵,想必也都没有血性,不配做人。要他们上战场,徒自玷污了老子的威名!完颜亮南侵的时候,他妈的打的还不是大大的败仗?”他长叹一声,“若是朝廷将这二十万兵马,都调归我指挥,小小一座宿州城,哪里还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可是若是没有邵宏渊这样兵力相当的将领制衡我,朝廷又哪里肯放心的让我出战?”他看了一眼黄天荡,笑道:“怎么说到这里来了,哈哈。黄贤弟,保重,为兄也要上阵杀敌去了,今日看看,看看是谁战功丰厚!”他扬鞭拍马,与黄天荡抱拳作别,呼啸而去。 黄天荡远远目送李显忠离开的身影,良久沉思,他看着众人,长叹一声道:“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了。我的身份,已经有人知道了,至少,是怀疑了。”一人惊道:“什么?楼主,此话怎讲?”黄天荡看着戴三娘的背影,淡淡道:“雷霆没死,我就开始怀疑会不会出什么乱子。我方才与李显忠谈话,与他靠得很近,你有没有见到戴三娘的表情?哼,这个女人不善作伪,她一脸的紧张。你说,他为什么要紧张?” 那人恍然大悟,随即说道:“楼主,这,这个秘密就只有我们这些人知道,我们可都没有泄露半点风声呀。”黄天荡摇头道:“谁说我怀疑你们了?你们都是为了大金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好男儿,戴三娘对我怀疑,可是她哪里能有这种智慧?哼,一定有人对她说了一些什么,是糊涂吗?这人死了也还不安宁。” 一个矮胖弟子惊道:“这,这该如何是好?楼主,你留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黄天荡淡淡一笑道:“这里就是风口浪尖,我也稳如泰山。就算他们怀疑了我,也不过是一些猜测而已。”另一名弟子长相精明,年纪也不小,他皱眉道:“他们既然能够猜出楼主你的身份,我担心……”黄天荡点头道:“我们都已经到了宿州了,日光城近在咫尺,他们的确可能想到我们的计划。” 他冷冷道:“可是,我们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才让中原武林乖乖听从我的吩咐,这个关头,我可是不会放弃了。”他背负双手,走了一圈,忽然抬起头,点头道:“哼,他们怀疑我,却不拆穿我,他们在想一条将计就计的法子。我本来打算调动大军,将这些人围困在日光城中,他们却想再调集一批力量,在一线天再将我们的大军围困在玉山坪,与日光城中的武林盟,前后夹击。嗯,的确,他们只要守住一线天,就可以很容易将我们困死了。这一点,我以前一直都没有想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傲然道:“这样的主意,一定是出自糊涂。哼,这个糊涂,虽然死了,倒也还是留下了一大堆的鬼主意。你们,能够将计就计,难道我就不能将计就计么?你们想要围住我,我难道就不能反过来,围住你们?” 他将一切想明白,顿时又恢复了他的指挥若定。“钱铭,现在日光城中的事务,由谁负责?”钱铭,就是来自日光城的那名矮小汉子,他答道:“是萧成眸长老在日光城中,主持一切。”黄天荡点头道:“日光城布置的怎么样?”钱铭答道:“我们已经将火药都安置在山上,黑油也已经秘密的放置好了。只要武林盟的人攻陷日光城,我们便能以大火将他们烧成灰烬,炸毁高山,用巨石将他们压成肉泥!” 黄天荡缓缓道:“这些安排,现在只怕都用不了了。为防万一,我要更加稳妥的战术。钱铭,伸出手臂来。”钱铭一愣,随即大喜,将右手伸了出来。黄天荡伸出手指,在他的手臂上轻轻划动,手指过处,留下的都是淡淡的血色痕迹。但这痕迹渐渐地越来越浓了,在钱铭的手上形成了一根血色的羽毛图形。黄天荡说道:“这块图形,可以维持二十天的时间,我们的人见到这个符号,就知道你是在传达我的命令。”钱铭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眼神却因为荣耀而兴奋,他点头道:“谢楼主!”能为楼主传达命令,在这危急时刻,是他一生中的无上光荣。 布阵(三) 黄天荡说道:“你马上传我的命令,将血雨楼在后方的所有部众调走,全部集结在日光城中,马上通知在宿州城顽强抵抗的士兵,大势已去,死守再也没有意义了,叫他们也退往日光城中。今天晚上,日光城中要有至少一千守备部队。钱铭,你还知道金蚁宫中人的装饰打扮吧。”钱铭点头道:“钱铭记得。”黄天荡点头道:“你通知萧长老,让他在三日内,为我们所有的军队准备好衣物需求,我要你们这一千人,统统都变成金蚁宫的人!记住,你们要抓紧时间,修复日光城,这座城池必须能够经得住武林盟最为猛烈的攻击!”钱铭不知所以,但是还是依言点头。黄天荡继续道:“我将率领武林盟的大军,进攻日光城,但是到了那时,我和天剑城都不会安全,所以,钱铭,你要通知于长老,断天门做好接应的准备,而一旦我们退入城中,马上封锁断天门。这些事情,你都听清楚了没有?”钱铭用力点头。 黄天荡点头道:“好。你要做的就是这些了。赫舍里,瓜尔家,你们两人带上十个兄弟,和钱铭一起道日光城中去,将楚迎风的女人,押解到我这里来。我要用这个女人,你们金蚁宫宫主的妻子,和你们金蚁宫交换人质,换回落到你们手中的战火雷。你们去吧。”钱铭、赫舍里、瓜尔家都躬身领命,率众离开。 黄天荡看着他们走开,又问道:“乌古论,从铸剑山庄得到的那些轰天雷,现在都还在我们手上是不是?”乌古论答道:“‘轰天雷’是铸剑山庄最后才研制出来的武器,山庄中储藏的并不多,不过好在有一些铸剑师劫后余生,有了他们的帮助,我们如今已经自行制造了将近三百枚。”黄天荡动容道:“三百枚,那放在一起,可以将上千人炸得粉身碎骨了。”乌古论答道:“正是。有了轰天雷,别说是人身,就是日光城的墙楼,都能被炸毁!” 黄天荡缓缓道:“天佑我也!乌古论,你马上将这些轰天雷取回,暗中将之埋在玉山坪的泥土之下,但是要记得将引线设置完好,武林盟聚集在玉山坪的时候,我要让他们也尝试一下猿百练设计的火器!”乌古论大喜得令而去。 黄天荡又说道:“移次普,日光城一战,兄弟们要坚持很久,城中的粮草需求肯定不够,你马上传我的命令,出宿州,为兄弟们备齐粮草需求,务必在明日日落之前办妥!日光城中也有部分粮草,但并不够一千人使用。你的粮草,要让兄弟们维持至少半月。”移次普皱眉道:“楼主,这些粮草,可不大容易呀。”黄天荡摇头道:“有我的命令,别的州郡,就是自己饿破肚皮,也会将粮草交给你。你放心,出了宿州城后,你就直接奔往睢阳,讫石烈志宁的大军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的。记住,千万要隐蔽,不能让旁人预先知道。你去吧。” 移次普领命而去,黄天荡又吩咐道:“此刻尚还需要联络皇上的亲征部队,我将要在整个布置上面做一些调整。高旭,我修书一封,你马上飞马报与皇上,他现在正在仆散忠义的大军之中。告诉皇上,一切都好,我们期盼已久的日子,将会到来了。”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的肩膀,他的声音更加的庄严,“诸位兄弟,生死存亡的最后一战,就要开始了。我们为国洒尽热血的时刻,也终于要到了。如果这次战斗,我们胜利了,这将是我们统一天下的开始,如果我们失败了,这将是我们的最终战役,而就算我们失败了,我要你们记住,大金国会记住你们,历史,不会忘记你们!” 接到任务的弟子们纷纷离开,留下黄天荡与他剩下的二十人。他看着这些人,心里面还是不得不生出很多的感慨。血雨楼,多灾多难的血雨楼,经过了司空飘雪的屠杀,长江战役的洗礼,猿百练的锤炼,无量山的摧残,还有现在,日光城中的损失。到了现在,只剩下这最后的一批人了。为了撼动大宋武林的根基,我们付出的这么多,究竟是否值得? 又是一阵欢呼,从宿州城的北方传了过来,一名弟子摇头道:“武林盟,又攻破了一个据点了。他们,他们……”他双手颤抖,李显忠下的,是必杀的命令,在那里支撑到最后一刻的金军,再也没有活下来的机会了。黄天荡看着众人,沉声道:“忍住,镇定。这一仗,我们只能看着他们就这样死去,他们是帝国的军人,就不得不为帝国牺牲。我们的忍辱负重,马上就要成功了,最后一刻,不要自乱阵脚。三天后,我会兵发日光城,到时候,兄弟们,就是你们大开杀戒的时候了。” 他马上住嘴,看着前方,因为武林盟的一批成员,正向他走过来。少林寺的和尚们既然参加这场战争,就已经将这次的出征定义为一次护法的战斗,出家人的慈悲依旧,但是也不得不拿出惩凶除魔的雷霆手段。在之前的战斗中,随着李显忠的大军冲上宿州的城楼,他们的手上也已经有了血腥味,在惨烈的巷战之中,他们同样也不得不用自己的双手超度敌人。但是我们可以想到,他们不会对失去反抗力量的人下杀手,同样,糊涂的死亡似乎也并不是那种可以让他们愤怒的消息。苦痴退出了前方的那一场屠杀,他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南宫玉树就在城北,一个人。” 129雷刀刀法 一二九 雷刀刀法 雷刀刀法(一) “我们来到这里已经有多久了?”雷霆问七弦子。(.好看的小说)他只觉得他们在这间巨大的地宫中已经游荡了很久了,同样的,也已经饥饿了很久了。在吃饭这样的问题上,一个绝世高手与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小女孩比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同,所以现在完颜沁已经饿得头昏眼花,而雷霆也同样不可能还多么有精神。 七弦子摇头道:“你问我,我问谁?问他?”他指向躺在地上,仿佛气息奄奄的炼山东。炼山东冷冷睁开混浊的眼睛,嘶哑道:“我怎么知道?你又何必关心?反正我们都是死定了。” 雷霆苦笑摇头,对完颜沁柔声道:“你不要怕,我们早晚会找到出去的路。”沁儿微微点头,将头更加靠近他的肩头,雷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找到出去的路”?说来容易,已经这么久了,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 大幽王的实验室下面,又有一条暗道。似乎不能说是暗道,因为这条道其实是石制的阶梯,当初设计的时候居然还有楼梯扶手。通过这一节长长的梯子,他们离开了那满是血兽的地宫,来到了一个更加广阔的,嗯,地宫。 这个地宫至少会更加的安全,至少我们没有看见蠕动着的血兽,不过很可惜,这间地宫也并不是随随便便修建的。这座地宫,居然是一个迷宫。 当然,也是一个富丽堂皇的迷宫,如果第一层地宫是养满了看门狗的大门,这里便就是堆满了珍奇的藏宝室。这间地宫之中只有一条条,一条条的小路,小路的两边,便是厚厚的,平整的巨石,高高耸立,将上一层的地宫给支撑住。雷霆手中的油灯其实也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光芒暗淡,但是经过这些石头上镶嵌的金银水晶,将光芒反射得煞是美丽。可惜,现在大家都对这些珍宝不感兴趣,这里所有的金银加起来,只怕还不如一根被野狗啃过的鸡腿。 七弦子咂吧了一下嘴巴,摇头道:“早知道,我们就应该将那头怪兽抢过来,它的皮虽然坚硬,但是他的肉不见得就不能吃。”雷霆苦笑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回到第一层地宫,再去捕猎?”七弦子瞪了他一眼道:“捕猎就捕猎。最差不过是被那些畜生给吃了,总比在这里饿死了强。” 雷霆叹了一口气,“对,我一定会找一头邪辟,肉看起来鲜嫩的那种……如果我们能够找到回去的路的话。[]” 他说的没错,这些进来的大侠、公主、豪客、长老,居然都没有方向感,更加没有在走过的路径上做记号的习惯,等到他们发现很难找到这个迷宫的尽头,他们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迷路了。 七弦子叹了一口气,向后歪了下去,靠在一面石墙上。雷霆也无可奈何,只能就这样斜斜地靠在一旁。他看着手中的那盏油灯,这盏灯已经烧了差不多快一天了,终于也快要熄灭了。沁儿靠他他身边,忽然低声道:“霆哥哥,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雷霆心中一沉,无言以对,伸出手去抚摸她长长的秀发,看着她挂着微微泪珠的睫毛,只能暗暗地叹息。 七弦子忽然大叫一声,对炼山东吼道:“你们的公主也在这里,你就是不为我们开门,也该为你们的公主,将我们放出去!”炼山东苦苦一笑道:“这一层的地宫,不但你们没有来过,就连我也不知道,让我到哪里放你们出去?何况机关是毁坏了的,你们是真的出不去了。”他长叹一声,闭上眼睛。 七弦子忽然站起,大叫道:“你放屁,你放屁,我要出去,我怎么能够死在这里,我不能死在这里!”长久的待在这样的环境中,七弦子也不能不歇斯底里。炼山东冷冷道:“所有阻挡大金国的人都要死,你不过是死的早一点而已。”七弦子狂叫一声,将炼山东一把抓起,扼住他的咽喉,狰狞道:“我杀了你!”他狂怒之后,理性全失,双手渐渐力量越来越大,炼山东的脸越来越红,长大嘴巴,咽喉中发出“嗬嗬”的声音,头上青筋渐渐凸显。 沁儿看着他们,甚是害怕,低声道:“霆哥哥,快叫他放手,不然他会死的。”雷霆淡淡苦笑,叹了一口气,“七弦子,够了,他反正都是一个死人了。”七弦子面目狰狞,死死看着炼山东渐渐的眼睛,忽然大吼一声,将他扔到地上,一拳打在墙上,震得灰尘斗乱,满手鲜血。炼山东瘫倒在地上,大声咳嗽,沁儿心中害怕,还是将他扶起,靠着墙壁坐好。好久,炼山东咳嗽声渐渐停止了,戚然道:“你们何必放了我,像刚才那样杀了我,不是很好?”七弦子狂吼一声,坐倒地上,灰心丧气到了极致。 雷霆看着他,摇头道:“七弦子,这些日子,你一直都很奇怪,你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炼山东身体一震,随即低声道:“没什么事情,你师叔我好着呢。”雷霆点头道:“好啊,反正大家都快死了,你不说白不说。” 七弦子苦笑一声,看着雷霆,“对,我们快死了。我说行不行?我……哼哼,老子的事情,凭什么要跟你这个小屁孩子说,妈的,你这个小屁孩子都有女人陪。”他看着雷霆,摇头道:“我、死公鸡还有三娘的事情,你们是知道的。”雷霆缓缓点头,沁儿不知三娘是谁,死公鸡又是何人,雷霆向她小声道:“就是龙山客栈比武的事情。”沁儿恍然点头。 七弦子叹道:“总之,我们两人为了三娘,都争了好像已经有了十几年了,三娘也因此,等了我们十几年了。本来,死公鸡受伤离开,我以为死公鸡不在她的身边,她会对我好一点……看什么,你和别人争女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道义好讲的。可是,可是谁想到,我们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找死公鸡,三娘更是担心他早就挂了,平时他的种种好处,就都想了起来。偏偏我们找到死公鸡之后,他又受了重伤,武功都去得差不多了,三娘就更加心疼他了……哎呀,说的麻烦,总之,总之就是,就是那个三娘她看起来是不会再喜欢我了,她一定是会跟死公鸡好上了。就是这样,完了。”他双手一摊,“完了,没有了,不要再问了。”他仿佛甚是尴尬,手上鲜血淋漓,都没有在意。 雷霆不由得苦笑,他倒是没有想到七弦子也是为情所困,这种事情最是麻烦,他自己都搞得不是很清楚,又如何去安慰这个中年男人?沁儿见他满手鲜血,便从长裙上撕下一块布片,帮他包扎。她低声道:“大叔,你不用担心的,你要是真的喜欢一个人,你就这样地看着她,看见她很高兴,你自己就高兴了。就算你不知道她在哪里,你就每天祝她幸福,如果她幸福了,就算你不幸福,你也还是会很高兴的。”她娓娓道来,说得甚是平静。七弦子盯着她,一脸疑窦,这个女生还只是一个孩子,她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雷霆却是心中一阵温馨,知道沁儿一直都祝福与注视的人,就是自己,这样的女孩,我竟然曾经辜负他,这样的女孩,现在却是我的女孩,又是何等的幸福? 七弦子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来,“包扎的很好,好呀,心灵手巧,若是能够出去,我这一身技艺,便都传授给你了。”他苦笑一声,如何出去? 雷刀刀法(二) 雷霆看着他流血的右手,眼中却忽然仿佛闪过了一丝亮光,他猛然站了起来,将油灯的微光凑到墙上,只见这光滑的墙上有一条深深的裂痕,仿佛是有人用刀剑刻了上去的。七弦子就是因为打在了这上面才被割伤,这里的墙壁虽然光滑,但是也有不少这样的裂痕,但是却仿佛又是人工的痕迹。他眉头一皱,伸手在那痕迹上缓缓摸去,这个地宫只怕有了成百上千年的历史了,墙壁之上满是灰尘,那条裂纹中更是堆满了尘泥,若是将灰尘除去,这一条痕迹,至少有两尺深。 深深的刻痕并不如何值得奇怪,奇怪的是,这条痕迹雷霆居然觉得很熟悉,非常的熟悉,他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怎么会熟悉?他冥想沉思,脑海中有一道光亮晃来晃去,却始终无法抓到。 猛然炼山东鼻子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呻吟,他努力咬住牙关不发出声音,但全身都在不断地颤抖,痛苦不堪。雷霆知道原因,他就是始作俑者,他的痛苦来自他背上的那一道刀气,不断侵蚀他的身体,摧毁他的神经。等等,刀,刀,刀……雷霆努力看着这墙上的痕迹,他认出来了,的确,很熟悉的痕迹,这是刀痕。 他点头,“对,这是刀痕,而且是很熟悉的刀痕。”七弦子奇道:“刀痕?”雷霆点头道:“这条痕迹纵然不是用刀砍出来的,用的也是那种刀法。能够用一刀之力在这么坚硬的岩石上留下这样的痕迹,而且还能够持续这么多年而不毁坏,更奇怪的是这一刀的痕迹,这样的招式……据我所知,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 七弦子皱起了眉头,难道这条刀痕后面有什么意义?他低声问道:“谁?” 雷霆淡淡一笑,摇头道:“我。” 他看着那条痕迹,缓缓做着手势,虚劈出一刀,点头道:“这一刀是我的刀法。”他看了看众人疑惑的眼神,提着油灯在刀痕之旁仔细观察,忽然在这墙壁上打出一掌。这一掌力量也不是很大,却将墙壁上积蓄了几乎上千年的灰尘劈的飞散开来。只见那条刀痕的旁边,现出了一行小字,尘封已久,早就被灰尘掩盖,这次是它几乎两千年来的第一次现出真容。雷霆看着那一行小字,念道:“千年荡涤翔仙鹤,初见虞姬时创成。这……这些字可不是现在的文字呀,这是小篆,先秦时代的小篆。”他又小声复述了两遍,暗暗点头道:“原来这一招叫做千年荡涤舞仙鹤,虞姬又是谁?搞得好像楚霸王似的。” 七弦子正要说话,雷霆挥手制止,低声道:“按照顺序,下面一招,应该是那一招,才能和它衔接上来。”他不理会众人,大步向前走去,二十步后,眼前出现了一个十字的分叉路口。他凝神望去,果然,每个分叉路口之中都有一条痕迹。他伸手虚劈,在这四条痕迹中查看,神色一喜道:“就是这里了。”他招手让众人向左转过,众人不知所以,但却还是跟在他的后面。 只见那又是一条刀痕,比起方才那一条仿佛更加的深入,虽然只是一条痕迹,却仿佛甚是美丽,更有杀气蔓延。雷霆又拍走灰尘,看着出现的那些小字,“万里黄沙舞神龙,巨鹿之战所创。”他仔细看着那一道刀痕,赞叹道:“原来其中还有另外一些奇妙的变换,我一直都想得太简单了。嗯,果然,如此的话,力道更加精纯了,正是大将的刀法!”众人如坠云雾,七弦子皱眉道:“刚才是虞姬,现在是巨鹿,待会儿不会又跑到鸿门宴了吧?”雷霆居然点头道:“对,其中有一刀虽然力量强大,却很是心痛,可能你说的是对的。”他率着众人,又向前奔去,到了下一个十字路口,果然是一条刀痕,居然是一招“天降魔神焚乱世”乃是坑杀四十万大军之时创下的,到了下一个路口向右转,才是在鸿门创立的一招“怒气冲霄问有无”。接着是“乾坤颠倒乱苍生”,是在彭城一战创造的,上面注明“两日争锋,天下骚动,常惆怅兮,因创立兮。”每一处的刻痕都是用小篆记录的,仿佛这个地宫并非凌日轮创建,而是一千多年前的产品。 雷霆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对,下面一招,应该是那招了。”他带着众人,继续前行,但却走进了一条死胡同中!只见眼前并没有什么分叉的路口了,道路在这里断绝了,面前又是一面石壁。雷霆低声道:“不可能是这样,难道……”他凑近灯光,立刻恍然道:“就是这里了。 七弦子再也忍不住了,问道:“小鬼,你究竟在干什么,莫名其妙的痕迹,还有这些古怪的文字,搞得好像是楚霸王似的。”雷霆摇头道:“这些刀痕,应该就是这个地宫的奇妙之处。老头,这个地宫,恐怕不是凌日轮的建造,而与一千多年前的楚霸王项羽有莫大的关联。更奇怪的是,也跟一套被故意拆分出来的刀法有关系……这套刀法,当今之世也只有一个人会。”七弦子皱眉道:“又是谁?” 雷霆淡淡一笑,“还是我。” 130霸王宝藏 一三〇 霸王宝藏 霸王宝藏(一) 他走近那块石板,上面的刀痕这次却是多不胜数,都是画的甚是潦草凌乱却力道十足。同样也有一句话,“乌江一战所创,歼刘季军无数,未能命名,残存于世,以彰项王英灵兮。”雷霆看着这块石块,苦苦思索,忽然大喝一声,一掌向那石块劈了过去,轰的一声,石块居然平平向后移开,又露出了一条地道。 七弦子惊得长大了嘴巴,喃喃道:“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地道很短,尽头就是一扇大门。在大门之上,有着一具恐怖诡异的雕塑,同样也是有好几千年的历史了,雷霆居然认得这个雕塑,“这是,这是大司命,是楚国神话中掌管人生死的神灵!”他当年闯入东皇帝庄,知道这是雕塑的是何许人也。千年风霜,但那雕塑却依旧风采如前,只见它狰狞丑陋,威风凛凛,右手擎天,拳头中空,仿佛手中曾经有着什么武器一般。他看着大门上刻画着的字迹,“这些字,连小篆都不是,这些是楚国的古文字,哦,师父教过,我可都记得不太清楚了。”七弦子摇头叹道:“连这些东西都教,二师兄,你教什么徒弟?” 雷霆缓缓念道:“……湛湛江水兮,上有……什么字啊,都可都不认识了。”却听沁儿低声吟道:“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心悲。魂兮归来,哀江南……霆哥哥,这是屈夫子的一首《大招》,是祭奠亡人用的。”雷霆怔怔苦笑,看着七弦子,笑道:“看见没,女真族的女孩子都会,你根本就看不懂。”完颜亮对汉学甚是热衷,自己认真研究,也命令宫中人等都必须学习,沁儿受他耳濡目染,很小的时候便能将离骚倒背如流了。七弦子摸了摸下巴,摇头道:“你他妈的就娶了她吧。” 这个地方,似乎是楚国人用来祭奠亲人的所在。大门和墙壁的其他地方,都刻有许多奇怪的符号、图案,以及文字,沁儿小声念道:“扰吾先人者,鬼神噬兮,擅入宗庙者,先人不血食,楚虽三户,亡汉必楚。”她皱眉奇道:“亡汉必楚?不是亡秦必楚吗?”雷霆点头道:“这就是了,亡汉必楚,这个地方,是用来祭祀楚霸王的,当然是亡汉必楚了。”他不理会那些警告,推开大门,大步迈进。 大门之后的世界,豁然开朗,这是一条异常宽大的过道,两面的墙壁上,彩绘着许许多多的图案,很多像是神话,很多像是历史,大火神的图案,火凤凰在翱翔,楚襄王的美梦,屈夫子的九歌。那漫天的神话人物,飘荡来回,是“九歌”中的众神,是楚王国的图腾。过道的正中,矗立着的雕像同样在记述这个民族的历史,从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到千乘之国,万乘之国,到山河破碎,宗庙毁弃,再到三户亡秦,再造秩序,楚国人的历史总是波澜壮阔,总是让人神往。这里仿佛仙境,不得不让众人心中敬畏无比,足音在满是浮雕彩绘的墙壁上反弹,撞出空灵的回音,送着众人,一直到宽阔走廊的尽头。尽头又是一扇大门。 沁儿举起油灯,低声读道:“八千子弟,征战天下,所当者破,所击者败,天命亡楚,奈何兴叹,我命由我,誓与天争,雄兵十万,破斩阎罗……”她看着雷霆,这些话虽然都已经尘封了上千连,但其中的霸气依然锐利逼人。[]雷霆缓缓点头,将第二扇门小心地推开。 然后他们看到了战场。 据说秦始皇死前,曾经为自己修建了世界上最为华丽的宫殿,在宫殿中存放了无数的兵马俑,来保护自己的安全。先秦时期,兵马俑的技术十分成熟,秦人能造,楚人为何不能造?只是雷霆等人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一座宏伟的兵马俑。 这里并不是简单的陶俑,这里的士兵也不是在列队接受指挥,他们是在厮杀!打开大门,出现的是最前一排骑兵高傲的马蹄,仿佛马上就要雷霆一般的压下来。这里有将近三千座陶俑,都是雕刻着正在征战的军队,骑兵一马当先,弓箭手满月拉弓,长矛兵齐步向前,而在这些神的战士脚下,更躺着敌人败亡的尸体,或者是残存性命的顽抗分子,正在雄兵从中蒸发他们的生命。望不到头的陶俑,浩浩荡荡的部队,一盏微微的油灯,如何能将他们看得清楚?雷霆等人看得目瞪口呆,仿佛已然置身楚军雄风浩荡的队伍之中,惊觉自身的渺小。良久,众人才敢迈开步子,向更里面走了进去。这三千的陶俑,陈列在一间圆环型的大房子中,在他们的背后,正对着那条神话走廊,又是一扇大门。沁儿看着门上的字迹,低声道:“楚国国灭,南音不改,凤凰漆钟,千秋百代。” 雷霆摇头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将这扇门推开了,这里都已经是雄壮到了极限的战场,那再里面又是什么呢?难道结束了人间的战争,接下来的会出现楚国的鬼神? 再里面的,居然是一间温馨的陈列室。油灯之下,安静的陈列着各种各样的乐器、花鼓、漆具,从祭祀的礼服,到民间的用品,有将军的铠甲,也有妇人的梳妆,青铜酒杯,黄金大鼎,都默默的讲述着些什么。这些器具都是出自秦汉年代,依旧光滑如初,也不知当年建造这座地下宫殿的楚人,究竟用的是什么防腐技术。宗教、军事、艺术,这是楚王国冠绝天下的三件事物,楚国亡了,霸王败了,但依然有一群楚人,不肯将他们的这些瑰宝毁灭,而用这样的一座地宫,将他们展示出来,期待着千年万年,星火传承。宫殿的尽头,是两座巨大的编钟,安静而恬静的俏立那里,在她们的中间,居然又是一扇门。怎么,在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东西?雷霆摇了摇头,看着沁儿。沁儿咬着嘴唇,读完上面的文字,皱眉道:“楚骨铮铮,玉石俱焚!这是什么意思?”雷霆点了点头,伸手触到那扇大门,微一迟疑,还是双手用力,将那扇大门打开,露出那里面瑰丽华美,而有悲壮雄奇的传奇。大门霍然洞开,两座编钟却不会安静,仿佛是有精巧的机关安置着,精巧的小锤在盛装的青铜上空灵的碰撞着,响起一阵肃杀却偏偏甜美的编钟声音,在两岸的墙壁上扯动回音,汇成一阵宏伟的音波,从地宫的最底层,冲上了九霄之外,这是要将高高在上的苍天惊醒?还是为了召唤来自地狱的守卫? 雷逸峰停下脚步,他们在黑暗中已经奔走了很久了,“听,这声音,这是什么乐器?” 龙香侧耳倾听,“这是,这声音是来自地下,难道,这第二层地宫之下,还有一层地宫?”她看不见雷逸峰,他们并没有雷霆那么好运气,一个存放档案的房间中通常不会存放太多的灯油。 但有时候,不能看见,却不一定是一见坏事。不被这迷宫奇曲的外冒迷惑,他们顺着声音,反而能够更加的容易发现道路。他们就这样,顺着那连绵不断的声音,缓缓地向源头走去,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是因为同舟共济,还是因为他们共同的希望? 那声音来了一阵,随即渐渐黯淡。龙香笑道:“这个故事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的,谁会在地下修建这些东西?好像里面埋藏这一个宝藏似的。” 雷逸峰微微一笑,“其实我小时候就是很希望能够探宝的。” 霸王宝藏(二) 龙香温柔道:“那现在呢?你长大了之后,有想过宝藏的事情吗?”雷逸峰摇头微笑道:“宝藏,很久都没有想过了。其实‘金蚁令’中就暗藏着一个宝藏,虽然飞鱼岛沉没的时候,那块金蚁令不知道去了哪里,但那里面记录的东西,我是一直都记在心里。不过,我都没有想过那张地图,小时候探宝的心情,早就没有了。” 他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呆呆地站在原地,龙香奇道:“怎么了?”雷逸峰没有回答她,低头冥想,忽然喃喃道:“大江,是淮河,城市,高山,还有葫芦口一样的地形,很平坦的地下,有一座地宫,宝藏,楚国人留下的……”他忽然将龙香的手抓得很紧,仿佛想到了什么事情,良久,他点头道:“我记起了那张地图,我想起来了,就是,就是这个原因!”他看着龙香,虽然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到,“这里,就是金蚁令上记录的地点!这里就是金蚁令上记录着的,那个西楚霸王的宝藏!”雷逸峰恍然大悟,他知道了。金蚁令的秘密早就被凌日轮知道了,他发掘了这个宝藏,更在这个宝藏之上建造了雄伟的日光城,虽然比起来,这个地宫比日光城还要不知道壮丽多少。他组建天正教所需要的雄厚资产,都是来自这个地宫,来自这个地宫中的财富!他回想起来了金蚁宫中赵嫣然的话语,“当年太祖皇帝巧获奇遇,得到了金蚁令,宝库中的十个仓库,他只是取出了半仓库,凭着这半仓库的宝藏,太祖皇帝扩张军备招兵买马,灭了大辽,才有了如今的大金朝”,九牛一毛的宝藏,能够成就一个大金国,凌日轮坐拥如此庞大的资产,自然是任何人间奇迹都能够建设出来了。 他缓缓点头道:“对,这里不是什么地宫,这里,是西楚霸王项羽的坟墓!第一层地宫中,我们看到的那些血兽,又叫做‘貘兽’,那种野兽,是曾经在楚国的梦泽出现过的。”龙香皱眉道:“谁会在坟墓中放这些奇怪的动物?” “奇怪的动物?”雷逸峰摇头,“它们不是宠物,而是守卫者,它们是楚国人放在这里的守卫,保护这座坟墓,不被他人入侵……秦皇威武,兵马俑气象万千,那霸王的陵园,又该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危险?危险就是你的理由吗?我大金国开国至今,经历无数的风风雨雨,哪一朝的皇帝,没有经历危险?你身为大将,能够不顾生死,为大金国厮杀,朕身为皇帝,难道就不敢了?” 已经过去了一年了,我们再次看见了完颜乌禄,当今的大金国皇帝,同样也是金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久的一个皇帝。当然,他现在已经改名了,叫做完颜雍,他当然有他更改名目的理由,但我们不能不怀疑,他更改姓名,与他与雷霆立下的毒誓,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奇怪的,他居然并不在自己的皇宫,他更加没有穿着皇帝的龙袍。他现在一身戎装,黄金盔甲冠带,居然是一副上阵厮杀的模样,在这风雨飘摇的时代,他不在自己的皇宫中居住,却在睢阳城中的军营中现身。他的身边,一名将官跪下,低头道:“但是这次我们要围歼的,是大宋国的能人异士,都是呼风唤雨的高人,皇上您亲临战场,若是龙体有什么亏欠,又该如何?皇上身为天下之主,当以天下为己任,不可徒自逞血勇之气。” 完颜雍笑道:“起来吧,讫石烈志宁,你什么时候又学得了这套官腔?这次的计划,根本就没有任何失败的可能,朕必须要亲眼目睹这一场胜利。”那名将官,居然就是鼎鼎大名的金国名将讫石烈志宁!此时志宁尚是金军将领中年纪很轻的一人。他自少年时代,便颇有大将之才,是女真族民族英雄完颜宗弼(金兀术)最为宠信的女婿。海陵王当政之时,深受赏识,年纪轻轻,已然声名显赫。完颜乌禄造反之时,讫石烈志宁正率军平定契丹族农奴起义,在北京(今内蒙古宁城县西北大明城)得到消息,于是密谋起兵进攻完颜乌禄,连杀完颜乌禄劝降使者九人。最终寡不敌众,为完颜谋衍围困,不得以投降。此后却深得完颜雍赏识,高官厚禄,不在海陵朝之下。他年纪轻轻,但是平定契丹叛乱,已然显示了他卓越的军事天才,立下重造帝国的功勋。 完颜雍背负双手,淡淡看着中军帐之外的天空,说道:“宿州城中,李世辅与邵宏渊都是一代名将,你一个人未必能够对付,所以朕已经从汴京调来了仆散忠义(仆散乌者),他带来了十万大军。你们合兵一处,将宿州城,给朕夺回来。日光城的战事,你们是没有参与的机会了,没有大将主持,成何体统,朕就帮你们出一次马,也让他们看看,我大金国人人都是骁勇善战的好手,朕身为皇帝,也绝对不会养尊处优!”讫石烈志宁低声道:“皇上,龙体为重。” 完颜雍大笑道:“志宁啊,你也不用担心朕了。朕是天子,自有上天庇佑。当年朕在金蚁宫九死一生,继任大宝之后,你们这一帮海陵废帝的旧臣又起兵反对朕,就连北疆的契丹人都纷纷反攻,朕的位置,还不是风雨飘摇,你看,朕这不是都挺过来了?”他拍了拍讫石烈志宁的肩膀,“你就不要担心朕了,专心打你的仗,要打得漂漂亮亮的。” 讫石烈志宁脸上一红,低声道:“臣,臣当年不识大体,起兵反对皇上,臣心中愧疚。”完颜雍淡淡摇头,说道:“志宁啊,朕就是喜欢你的坦率,别人降了朕,会给自己找理由,朕饶恕了他们,也赏赐了他们,你降了朕,却不会给自己找理由,打败了,就是打败了,朕饶恕了你,也上次了你。可是你要记住,朕赏赐给别人的,只有财富与权力,朕赏赐给你的,还有朕对你的信任!”他走到讫石烈志宁的身边,“不要辜负了朕的信任。” 讫石烈志宁惶恐道:“臣,臣,绝不辜负。”完颜雍将他拉了起来,摇头道:“这么多的繁文缛节,又是向南人学的吧。志宁,你向来坦率,你告诉朕,你平心而论,朕与完颜亮,论到才识谋略,远瞩高瞻,哪一个更强?”讫石烈志宁皱眉踌躇道:“这,皇上,臣,嗯,臣不知。” 完颜雍大笑道:“你果然坦率呀,志宁。”他微笑摇头,带着讫石烈志宁一齐走出了他们两人的中军帐。门外守候的好几百士卒立刻正步行礼。完颜雍点头道:“志宁,朕知道你的意思,只希望,这次日光城的战役之后,你能够给朕另一种答案。你身为朕的忠臣,都以为朕不如完颜亮,那朕那些宗室兄弟,那些暗地里看不起朕的小人,奸臣,他们呢?他们会更加以为朕永远都比不上完颜亮。朕亲自上阵,就是要向他们证明,完颜亮能够做成的事情,朕都能够做到,完颜亮做不到的事情,朕同样能够做到!” 他们走出大帐,踏着鲜红色的地毯。“仆散忠义的大军,马上就会和我们会和,这三十万大军,我自己要调动十万,围困那个武林盟,其他二十万大军,你们要小心看管了。我们对外的宣传,只是一万人,相信李世辅他们会掉以轻心。三天之后,这些大军便会南下宿城。”他手持长鞭,看着远方的群山,穿过这些高山,就是宿州城,经过淮河,就是大宋的膏腴江山,就是天下最美味的糕点。他忽然笑了笑,“走,让我们看看那头狼,到了这个时候,他难道还不嘴软?”他正要迈步,一骑飞奔而来,正是他完颜雍的皇家卫队。一人从马背上轻盈翻下来,躬身行礼道:“启禀皇上,前方血雨楼的特使送来了一位姑娘,他们说,那是我们大金国的沁水公主!” 按:有关宿州战役,同样节选浮星槎先生的文字。此君历史通俗化功力一流,小弟诚不可与之争锋,当年读其《未闻函首可安边》时,未尝不每读而三叹。关于宿州城的战争,浮星槎先生写道:“……开局顺利,但是李、邵之间开始出现裂痕。问题出在邵宏渊身上。邵宏渊并非良将。完颜亮南侵之时,邵宏渊为真州(江苏仪征)守将,金兵兵临城下之时酒醉未醒,仓促应战,战败,竟然擅自渡江南逃。事后不见受惩,其真州之役(史称浦桥之战)还被后来宋人列为南渡以来十三处战功之一,可见其善于钻营。虹县之役,邵宏渊因为功不由己,对李显忠心生嫉妒。 两军合军,于五月甲辰抵达宿州。金守将没有坚守城池以待援军,而是轻率出战。被宋军击败,死伤数千。李显忠闭营休息士卒一天,为攻城做准备,而邵宏渊不予理睬。由于两将没有明确的统帅关系,李显忠无法命令邵宏渊合力攻城,只得于五月丙午率领自己的军队登城作战。直到李军控制了宿州城池,邵宏渊才率军尾随入城巷战。巷战中建康前军统领王珙战死,可见金兵抵抗相当顽强。此役戮金兵数千,擒八千,李显忠的勇猛连作壁上观的邵宏渊都不能不佩服,称赞其为“真关西将军也”。 这一天距离李显忠兵发定远的日期只有十八天。捷报传来,中原遗民纷纷响应,赵昚兴奋异常,手书慰劳张浚“十年无此克捷报!”,并升李显忠为淮南、京畿、京东、河北招讨使,升邵宏渊为副使,位在李显忠之下。 131脱困 一三一 脱困 脱困(一) 有时候,人生就是一座迷宫,在这座迷宫中,通常都有很多的门,通往很多条道路。(.好看的小说)而且,通常的,在人们了解面前的这条道路是什么样子之前,就已经迈开了步子。但同样的,通常人们在了解了这条路是什么样子之后,就会很郁闷,郁闷到想要用头撞一块臭豆腐自杀。让我们套用一句很经典的话:人生就像一座迷宫,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下一扇门会通往怎样的地点。 雷霆不知道这扇门背后究竟有什么,不过他的选择权限很少,所以他打开,然后他震惊。雷逸峰说得不错,这里的确是西楚霸王的坟墓,而这扇门的背后,就是这座坟墓最为核心的地方,就是霸王的棺椁所在。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正八边形,地下雕刻者许多古怪图片,呈先天八卦形态。八卦图案的八条边线上,都有同样的一扇大门。就在这个巨大的八边形正中,是用财宝堆积起来的宏伟山丘。一座座金玉神器堆积成巨型罗马柱,从这深邃的地底,一直延伸数十米,直达那黯无光泽的穹顶,距来生堡地板十米深的岩石层。秦始皇帝从六国搜刮过来的珍宝中的珍宝,就这样静静的陈列着,堆积着,经过一千年的时光,珠宝变得黯淡,刀剑生满铜锈,黄金铸就的夜壶却依然熠熠生辉。 当年建造这座坟墓的前辈,不但是一位天才的建筑师,更是一位地地道道的楚人。霸星陨落,同样一去不复返的,也有楚国瑰丽千古的文化。他殚精竭虑,先在地底深处修建了这坚固无比的霸王陵墓,又在这八道大门之后,修建了八条驰道,将楚国文化中的辉煌部分,分别展示在其中这个圆形坟场的墙壁上,陪伴霸王于冥府之中。更用玄铁铸造了一张地图,将霸王宝藏记录其中,只盼百年之后,楚国复兴,后人能从这地宫之中,重建大楚文化。奈何中原得鹿不由人,楚国覆亡,再无复兴,而那张地图则流落江湖,辗转千年,最终连同它的传说,一起落入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手中。阿骨打天纵英才,领悟玄铁地图的真意,在一千年之后,首次进入了霸王地宫,从中得到部分宝藏,以此作为兴兵基业,一举建立大金国。阿骨打有感大宋草莽俊杰,无穷无尽,建国之初,便亲自开创了金蚁宫,并将这块玄铁地图赠予第一代宫主,赐名金蚁令。 阿骨打通晓人性,心知霸王宝藏之财富,可匹敌天下,若是尽皆取走,自可充塞国库,但这庞大的财富,这不劳而获的财富,却又会让大金国的国力,得以极度腐蚀。这哪里是什么财富啊,这就是让秦始皇失却天下的毒药!是以终完颜阿骨打一生,都未曾再从霸王宝藏中取一分一毫,只是将金蚁令一代代在金蚁宫中传下去。一直到三十多年前,凌日轮再次参悟金蚁令的玄妙,二进地宫,以霸王墓穴中的宝藏,创立天正教。 在这些财宝的中央,是一尊最为珍贵的霸王雕像。整座雕像由寒铁铸就,坚不可摧,永不生锈,但并不华贵――用金银珠宝是无法将这位英雄静止下来的。但英雄身上的装饰品,无疑是金贵的。他有钻石与黄金制成的头盔,用最为坚固的寒铁制成的盔甲,缀满了钻石与琥珀的披风想必做过特殊的处理,经过一千年的风霜依然没有腐朽,就连他胯下雄壮的乌雅马都是全身披挂,黄金突刺,奇怪的只是霸王一手握住缰绳,一手虚举,手中的兵器却不翼而飞了。而他怀中的美人虞姬,则是由漆以白玉,优雅无限,华贵无法仰视。她的装饰并不繁杂,却甚是名贵,华光四射。众人经历这么多的奇异,居然流连其间,居然忘记了自己又饿又累。眼见霸王的雕像豪情万丈,又儿女情长,雷霆心潮澎湃,他从幻龙掌、怒拳中领悟的刀法源自项羽的武功,早已算是他的隔代传人,眼见项羽庄严形象,也忍不住霸气豪放。 他眼见虞姬头戴桂冠,甚是美丽,却不知戴在沁儿头上,又是什么样的情状,便踏上满地金玉,走向那千年前的静止时刻。他伸出手想取下虞姬头上的桂冠,却忽然又不忍亵渎这种美丽。眼见乌雅马脚下也有许多的王冠堆积,其中一只桂冠甚是美丽,与虞姬头上的不相上下,便将之取来,走下了高山。他笑着看向沁儿,正要言语,忽然一声巨响,忽然间火光冲天,将整个地宫照射的清清楚楚! 在这个坟场的八个角上,摆放着八个硕大的圆壳状物品,火光从这些圆壳的四周燃起,雄壮地冲向远方,一声声石头摩擦的声音,这些圆壳缓缓的从中打开。众人都是聪明之人,马上想到,这些珍宝放在这里,修建这个坟墓的楚人一定会设计出机关来防止别人盗墓。但见圆壳打开,里面却空空如也。众人正在奇怪之时,沁儿忽然指着一个方向,惊道:“这里,这里,又有那种怪兽!”她手指指处,又是一堆怪石,众人早有经验,冬眠中的血兽,就是这种模样。不过方才见到的血兽却似乎都比这里的要小很多。 这些血兽似乎正好能够放进那些巨大的圆壳中,但是却只有六只。大火燃起,室内的温度迅速升高,忽然一声低吼,一只血兽缓缓从沉睡中惊醒,摇着头,站了起来。碰的好几声,通往霸王陵的八扇门都同时关上了,仿佛有很多的机栝,将那些们牢牢夹住,防止有人开门离去。七弦子忽然轻“咦”了一声,发现这其中一扇门似乎不妥,怎么居然有了一个大洞?是被人撞开的,还是在一千年的历史中自然毁坏了? 没有时间供众人思考,这些庞大的血兽,都缓缓地站了起来,狰狞着看着众人,他们的体积比起方才见到的血兽至少大了两倍,几乎有大宛马那样的高大,他们身上尖刺一般的皮甲更隐隐发出金黄色的光芒。为什么这里的血兽要明显的大了很多?又为什么只有了六只?又为什么他们不在那些圆壳之中?雷霆的目光移动,忽然惊异的发现,在一旁的角落,倒着一只血兽的骨架,仿佛已经死去了几十年了,白骨累累。他“哦”了一声,又在另一个角落发现了另外一具尸体,同样是时间的过客。 这些血兽分布四周,缓缓向众人靠近,雷霆等人唯有向宝物山退了过去。猛然,一头邪辟大吼一声,向完颜沁扑了过来,雷霆大喝一声,冲了上前,一拳打在它的鼻梁之上。哪知这头血兽身体更加的坚硬,居然一声不吭,将雷霆震开。他方方站稳,一头血兽向他冲了过来,撞上他的腰际,将他顶得飞了出去。只听一声咒骂,七弦子倒在地上,一头邪辟咬住他左腿,血蝠弓在它头上乱打,就连细纹都不留一处。又是一声惊呼,沁儿退到宝物山下,一头邪辟冷冷地看着她,他的鼻子几乎碰上了沁儿的脸庞。这些血兽,什么时候,如此的犀利,还是我们,已经不复当时的战斗力? 他不信命,他挣扎着要爬起来,双眼余光到处,却忽然发现了一个他们一直都没有发现的身影,一个他很熟悉的人,一个几乎不可能战胜的敌人,一个叱咤一方风云的霸主,同时,是一个死人。他的手上,有一件雷霆很熟悉的兵器,那件兵器曾经属于这个人,也曾经属于自己,但是很早很早很早以前,它属于这座宝物山上的那座雕像。 这个死人居然是凌日轮,这件兵器居然是雷刀! 脱困(二) 背后的吼声又想起,夹杂着沁儿的惊呼。不需犹豫,仿佛本能一般,雷霆伸手,握住了雷刀。再次执掌这把雷刀,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精神一振,更加信心百倍,大喝一声,他回身舞刀,雷刀仿佛携带着闪电的力量,平平的滑过那头血兽的身体,不受任何的阻碍。 就连雷霆自己都不能够相信,雷刀滑过,那头凶恶的血兽便静止住,渐渐,它的头颅上出现了一丝裂痕,越来越明显,砰的一声,它半个头颅跌落地上,血兽再也站不稳,就此倒地。(.无弹窗广告)光滑的伤口中,汩汩流出白色的汁液,却没有鲜血。 火光闪耀,那种熟悉的感觉,甚至心灵上的默契,甚至超过了丈夫与妻子。雷刀重回手中的那一刻,他仿佛便是霸王在人间的化身。“老伙计,我们又见面了。”雷刀在手,豪情奔涌,他仿佛是本能一般的引声长啸,振动整个墓园。 剩下的无头血兽,仿佛被这声音所震慑,又或是因为这样的身影太过熟悉,它们放开了口中爪下的猎物,一步步后退,集结在雷霆的身边,绿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雷刀的新主人,仿佛在从他身上寻找着什么,又似乎正准备再次同时向雷霆发起攻击。众人不知道它们的意图,只能屏住呼吸,等待着下一个动作的来临。忽然间,一头血兽长声嘶吼,声音却甚是温驯,无头血兽忽然都跪下前爪,头颅触地,向雷霆跪拜行礼! 雷霆怔怔看着手上的雷刀,回想起日光城中的际遇,忽然间,他知道了。这里是项羽的墓地,而这些血兽,则是为项羽的守墓野兽。一千多年前,他们在楚国的梦泽被捕获,成为了项羽的宠物。在他们的主人兵败身亡之后,楚人将霸王的尸身埋藏在了这座坟墓中。而它的八头宠物,则在这里为它守墓,经历了一千多年的漫长时间。在这样的时间中,这些野兽都陷入了长达一千年的冬眠,在那些圆壳中。而这些冲天的火光,则是为了提高这里的气温,让沉睡中的猛兽醒过来,将一切胆敢进犯的闯入者撕成碎片。 方才只有六头邪辟,而却有两具尸体,因为在雷霆进来之前,凌日轮就曾经进来过。三十年前,他从项羽雕像的手上取下了那把雷刀,格杀了两头血兽,更取走了一部分这个墓地中的宝藏,成为了他天正教的雄厚基业。第一层地宫,呃,不,坟墓的第一层中,那些体型小了很多的血兽呢,是不是他从这里取走的血兽下的蛋? 这些沉睡了好几千年的猛兽,之所以为自己下跪,是因为他手上的雷刀,雷刀挥舞的高大身影,是不是让他们回想起了一千年前,他们撼动天下的主人?雷霆紧握雷刀,大声怒吼,仿佛那个纵横天下的英雄就与他一体了,血兽双股战战,簌簌发抖,低声哀叫,爬到雷霆脚边,伸出火红色的舌头,舔着他的双腿,他们的尾巴惶恐的摇摆。这样的场景,纵然诡异,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不感到畏惧。七弦子呆呆地看着这个男人,忍不住低叫道:“霸王,霸王。”向他缓缓地跪下,他明白,从这一刻起,这个孩子不再仅仅是自己的师侄,他将成为西楚霸王一样的英雄,东方苍龙一样的领袖。他的领袖,武林的领袖,一个他不得不为之倾倒的,英雄。 这样的英雄气概,并不比皇家的气派要小,这样的豪情,更早已让公主倾倒。沁儿慢慢地跪倒在他的身边,这样的英雄,让人不敢仰视,但这样的英雄,却将是自己的男人。雷霆看着她,目光中都是温柔,他从地上捡起来那只桂冠,黄金与钻石的工艺品并没有一丝的毁坏。光环罩在完颜沁的头上,轻柔的,高贵的,你,是我的虞姬。 火光渐渐的柔和,连七弦子的心中,都忽然充满了温柔,而跪倒在地的那些血兽,仿佛此刻已经变成了温驯的小猫。它们的寿命很长,在冬眠的状态下,他们能够冷静的存活上千年,不耗费任何能量,但他们的智商并不高,事实上,三十年前,凌日轮打破这里上千年的宁静时,这些血兽也将手握雷刀的凌日轮当成了他们的主人。 可是现在凌日轮已经死去了,他的尸体干巴巴的歪在一边,没有了丝毫的生气。他死去的时间不会太长,至少不会超过一个月,在这里特殊的环境下,他的尸体居然还没有开始腐烂。 一个叱咤天下的风云人物,他的尸体与普普通通的一个人没有什么区别,同样惹不起雷霆等人的关心。雷霆关心的是,他为什么会死在这里,他是怎么死的。七弦子包扎好腿上伤口,看着这具尸身,皱眉道:“他手上怎么会有你的雷刀?他是谁?”三十年的时光过去,凌日轮的相貌早就不是当年的情况,七弦子居然认不出这个改变自己一生的恶魔。 雷霆皱眉道:“你不认识他?他是……”忽然一连串的巨响打断了他的话语,乒乒乓乓的,宝石山上许多宝藏向一边滑倒。炼山东手持一根黄金礼杖,用尽平生力气,在这座高山上猛力的砸击。这里的宝物堆积起来,并不是太牢固,他全力施为,这座山丘无法承受,向一旁倾斜下来。轰轰轰轰的,一千年来都安安静静的宝藏山都四散开来,无数精致器物,在地上撞成了粉碎。七弦子皱眉喝道:“炼山东,你究竟在干什么!” 炼山东冷冷然并不作声,大喝一声,礼杖用力击下,肆意的破坏着,轰的一声,一根巨柱轰然瘫倒,滚落无数连城之价。七弦子大急,正要上前阻止,两声怒吼,两头血兽扑了过去,将炼山东双脚牢牢咬住。炼山东丝毫不去理睬双腿撕裂的痛苦,礼杖依旧进行着疯狂的破坏。雷霆忽然惊道:“炼山东,你想……”炼山东大喝道:“我们都不能够活下去,我们必须死!”那根黄金杖再次重重击在地板上,地板破裂,礼杖也变成了粉碎。悠然一声巨响,仿佛来自最深处的地底,众人眼前一暗,火焰忽然全部熄灭,只剩下原来那一盏油灯,安静的,微弱的燃烧着。炼山东大声狂笑,那声音在血兽的吼叫声中断断续续,那些猛兽因他粗鲁的行为而愤怒,他们的牙齿却并没有因为一千年的昏睡而变得迟钝,炼山东狂笑着,痛苦着,皮肉骨骼撕裂的声音传了过来,让人冷汗淋漓。七弦子远远退到一旁,呆呆看着那十点绿光闪烁,惊道:“他,他是疯了,他是疯了!” 脱困(三) 雷霆知道炼山东没有疯,可是他没有想到,炼山东居然也有这样同样的执著。雷刀回到他手中,血兽听从吩咐,形势开始好转,离开这个鬼地方并不是不可能的了。炼山东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不能让雷霆与七弦子安全的离开,他选择这样的方式同归于尽。雷霆取走一个小小的桂冠,都能让这个坟墓中的机关感应到有人行窃,从而将血兽唤醒,那么如果这个坟墓遭受到了非常严重的破坏,又会发生什么呢?以血兽的强大,尚不能阻止破坏行为的发生,这个坟墓,一定会有更恐怖的方法来对付入侵者。 众人脚下的地板已经在开始颤抖,预示着毁灭性惩罚即将来临。雷霆大步冲到血兽身旁,雷刀霍霍,将两头血兽赶开,一把抓住炼山东的胸口,大喝一声,将他从些劈手的口中抢了回来,那三头血兽杀红了眼,居然也向雷霆扑了过去,雷霆大骂道“瞎了眼了!”一脚将一头血兽踢开,这一脚力量好大,那头血兽惨号着飞上半空,从那个破裂了的石门中,滚进了另外一条通道。另外两头血兽低声咆哮,却也认得主人,不敢进犯。 雷霆一手提起炼山东,便知道不对劲,炼山东气息奄奄,自己抢出来的居然只有炼山东的半个身体,他腰间以下的部分,居然已然被血兽给撕扯成碎片。雷霆惊道:“你,你……”他变成这样,自然是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炼山东嗬嗬低笑道:“大金国,大金国,我尽忠了,哈,哈,哈,哈……雷霆,雷霆,我,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帮主,我,对不起公主,我迫不得已,我身为大金国人,我,我……”他失血过多,大脑已经无法正常工作,而他现在这副样子,就算是神农一笑亲临,也绝对没有保住性命的可能。 他的身体变成了一具尸体,雷霆长叹一声,将他抛开。血兽大声嘶吼,一拥而上,在这侵入者的身上开始他们一千三百年来第一次正餐。 “咝……咝……”的声音从地底渐渐的传了过来,沁儿惊道:“是不是蛇?”七弦子摇头道:“这不是蛇的声音,这是水声!这是水!”忽然,“砰”的一声,一段水柱忽然从宝石山底部喷了出来,强大的水压,将这里无数的瑰宝顶上了半空,又沉重地落下来。接着“碰碰”之声不停,这巨大坟场的墙壁上,忽然也现出了一个个的小型裂口,水柱从中喷涌而出。原来这个地宫修建的甚是低深,整个宫殿,以及那八条通往墓地的大道,都在一条宽广的河流之中,霸王陵遭到外敌毁灭性的打击,这个坟墓就不会不做反击。沁儿低声念道:“楚骨铮铮,玉石俱焚,难道就是这个意思?” 通往地宫的八座大门都已经紧紧地锁死,整个墓地与外界隔离,再也没有其他的通道。大水汹涌而入,就是要将众人活活的淹死。砰的一声,又是一道水柱从地下喷涌而出,正打在一头血兽的身旁,那头邪辟惨号一声,被水柱顶上半空,重重地摔落,半天无法爬起来。七弦子悚然变色道:“原来没有饿死,没被咬死,反而要被淹死了。” 大浪来临,雷霆居然依旧镇定如故,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雷刀,满是信心。若无雷刀在手,他实在是没有离开的把握,但如今老搭档重新归来,却让他有能量将最为山穷水尽的穷途,变成柳暗花明的大道。他忽然笑着问沁儿,“你会不会游泳?”沁儿呆了一呆,点头道:“会一点。”雷霆看着七弦子,“你呢?”七弦子一愣,大声道:“当然不会了,我又不是死公鸡!”雷霆苦笑摇头,“那你必须马上学会才行了。”他手指墓地的一处墙壁,大声道:“那里,用血蝠弓射一箭,裂石箭。”七弦子皱眉道:“什么意思?”雷霆笑道:“反正是要被水淹了,我们为什么不将这面墙壁打破,大家去游泳?”七弦子眼睛一亮,大笑道:“对,就试一试了,还有一线生机!”他大步迈开,血蝠弓“铮”的一声张开到了最大,七弦子两膀鼓起,大喝一声,一颗流星从血蝠弓中射出,旋转着,咆哮着,刺入了墙壁之中。这一箭的落处,正在它附近的三个水洞中央,裂石箭穿透性无与伦比,羽箭牢牢的钉了进去,裂缝向四面八方蔓延。雷霆点头道:“好大的力量!”他抡起雷刀,大喝一声,飞身而上,雷刀在裂石箭的落处重重一击,砰的一声,墙壁颤动,裂纹更深更多,却并未将墙壁打破。雷霆丝毫不气馁,第二刀、第三刀,继续轰击到那一点上,仿佛是闪电在坠落。终于,雷霆劈下了十九刀,只觉得双臂战战,几乎连雷刀都无法握住,忽然一条细细的水柱,从裂石箭的落处冲了出来。接着,那些裂纹渐渐地变得湿润,渐渐的也有水柱压了进来。强大的水压之下,岩石都难以承受,何况是已经在连续不断的打击中变得脆弱,变得离散的岩石? 雷霆正想再补一刀,忽然轰然一声,以裂石箭为中心一大圈的岩石四散开来,纷纷坠落,浩荡水柱涌了进来。这些石墙有足足一丈之厚,若非有水压的助力,裂石箭的帮助,雷刀之坚强,天下根本就没有人能将这样的石墙生生劈开。 石块坠落,露出的大洞,刚好能容纳两个人同时通过,七弦子大喜道:“顺着河水冲出去!”他迈开大步向那个裂洞冲了过去,却被大水冲刷,根本就站立不稳,重重跌倒。此刻大水汹涌的灌了进来,水压无穷,如何能够与之抗衡。唯有等到水漫墓穴,水压平稳了,这才有冲出去的可能。 眼见水流渐渐地从脚踝淹没到腰间,再涌上胸膛,雷霆叹了一口气,对七弦子说道,“我说,我们是不是趁这个时候,先学一下游泳?” 七弦子皱眉道:“我们?难道你不会游泳?” 雷霆苦笑摇头,“好像是的,我不会游泳。” 132狼 一三二 狼 狼(一) 雷逸峰与龙香在这宽广的过道中徜徉着,一千多年前的战士降临在他们的面前,除了震惊,又能采取什么别的态度?他们既然能够欣赏,就至少不是在黑暗中摸索了,龙香的手上居然还点着一根火把。这里是一个古墓,通常我们修建坟墓的时候都不会为客人的到访做什么好的准备,同样,我们也很少会给盗墓者准备火把。这个火把自然不是修建者的馈赠,却又真的是来自那个修建者,他虽然没有留下火把,却还是留下了许多彩漆的戈矛长戟,这些木材保留了一千多年的历史都没有腐朽,却被这两个入侵者折断,当做把点燃了起来。穿过那一扇门,他们惊奇地来到了这个楚国人留下来的兵马俑。他们的神经已经在震惊中麻木,但是他们却没有时间太过流连。毕竟,如果雷霆他们已经来到了这个坟墓的最底层,他们就很有可能会遇到很多的危险。龙香推开下一道门,又进入了楚国人的艺术大厅。雷逸峰他们循声而至,走的却是另外一条走廊。 大门敞开,光明便照耀了进来。在这个艺术品的陈列室的最后方,又有两扇大门,通向坟墓的最核心,可是奇怪的是,那最后的一扇大门,居然破出了一个大洞,仿佛是被人撞开的。忽然兽吼声连连,火光之下,血兽的身影拉的长长的,投影在这光洁的地板上。血兽再次出现,龙香也吓得没有了主见,“逸峰……雷逸峰,这里面好像又有血兽,而且,而且有火光。”猛然一声大吼,从那里面传了过来,明明是人类的声音,却似乎又来自地狱。接着一阵物体滚动的声音,一条巨大的血兽不知是怎么的,居然滚了过来,砰的一声撞上了大门,从那个大洞中滚了进来,惨号着摔倒。这头血兽大得夸张,它的嘴角鲜血淋漓,仿佛刚刚吞噬了新鲜血肉。 龙香大惊,抓紧雷逸峰的衣襟,“逸峰,逸峰,怎么办?”她终究是女人,纵然平时总能够保持镇定,但是有了男人可以依靠,她还是会显得六神无主。 雷逸峰却仿佛没有听她说话,他的目光看着另外的一处地方,满是惊讶,满是疑惑。这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男子,却在这时难以掩饰他内心的惊讶。他目光的尽头,是一个人,我们很难说是一个活人,还是一具尸体,至少到现在为止,这个身体居然还没有任何腐烂的表现,虽然他的脸色看起来像是一个死人。比见到一个不腐死人更加让人叫奇的,却是这个人的身份。这个近一百年来的传奇,雷逸峰与龙香都在小时候曾经有幸见过他一面。整个中原武林近五十年来的历史都和这个人有关,直到今天,他的弟子们依然在武林中扮演自己的角色。雷逸峰惊声道:“胡大先生,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胡大先生! 奇事连连,躺在这里的,居然是胡大先生,他为何会在这里?他又究竟是生是死?一声大吼,血兽缓缓地站了起来,冷冷的打量着两人,呃,三人。(.好看的小说)忽然,它背后那个破洞后的传来的光线终止了,大地微微颤抖,一个声音大笑道:“对,就试一试了,还有一线生机!”接着一声尖啸,仿佛是有人在放箭。龙香与雷逸峰当然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了,毕竟,血兽并不是君山上那只每天只用三块骨头就能够养活的小狗,血兽是标准的食肉动物,而且并不反对人肉。 雷逸峰从背后抽出冰刀,挡在龙香身前,“你快带上胡大先生,我们要先撤退了。”龙香点头答应,一只手拿着火把,另一只手抱起胡大先生。这只血兽丝毫不畏惧火光,地吼着,缓缓逼近,忽然大吼一声,向雷逸峰冲了过来,雷逸峰冰刀斜斜砍过去,正斩上血兽的耳朵,居然依旧无法刺破它的皮肤,冰刀更几乎被它震开。但这一盏毕竟也让血兽一阵疼痛,向一旁跳开。雷逸峰冷冷看着它,低声道:“畜生终究是畜生,虽然坚硬,但是毕竟不懂轻功。”龙香缓缓点头,面对这棘手的对手,两人在昆仑山学艺之时的默契逐渐地回到了身上,雷逸峰冰刀低垂,忽然将刀锋高高昂起,龙香点头会意,猛然向血兽冲了过去,长剑直指它右眼。血兽大声咆哮,侧过头颅,也向她奔去。哪知刚刚要奔到她身前,龙香有若柳絮一般的飘了起来,从怪兽头顶飞过。 血兽的目光跟着龙香,自然昂起头颅。忽然颈部一痛,已然中了雷逸峰一刀。血兽大吼一声,放开龙香,向雷逸峰扑过来,但昆仑派轻功高强,这头畜生纵然迅捷,却又哪里能够抓得住雷逸峰衣角?忽然尾巴又是一通,居然是龙香在它尾巴上斩了一剑。 这头血兽甲壳坚固,行动却比第一层的小兽要笨拙的多了,在这两个轻功名家手下,东扑西咬,前突后撞,却连对手一块衣角都找不到。但冰刀与霜剑却也都不能刺破它的皮甲,取它性命。人类不比野兽,两天不吃就饿得不行,龙香与雷逸峰早就是头昏眼花了。忽然龙香只觉胡大先生的“尸体”微微一颤,喜道:“逸峰,胡大先生还活着!” 这一次,雷逸峰居然还是没有听她的话,他又一次大惊,“香妹,小心,这……这……”他躲过邪辟的攻击,却盯着走廊的尽头,他不知该如何描述。 龙香转过头,然后她就不得不像雷逸峰一样的吃惊了,她看到的无非是一些水而已,水没有什么好怕,不过如果水很多很多,就通常不能这么说了。其实现在的水,也不是特别的多,只不过是滚滚滔滔,透过门上那个破洞,汹涌而来。更叫人受不了的是,这大水中居然将好几头同样巨型的血兽给冲了过来! 究竟他妈的是谁把那扇石门给弄坏了的! 大水很少能够回答人的问题,浩浩荡荡席卷而来,雷逸峰与龙香想都不想,向来的路上冲了回去,施展轻功,逃得甚是快捷。而血兽却没有这样的速度,只能被大水冲倒,又被大水给一路冲了出去。这浩浩荡荡的大水,来自山旁淮河的一条分支,强大水压之下,流的真是奔腾迅猛,雷逸峰与龙香从兵马俑上踏过,从太阳神河伯的雕像上飞过,冲出地道,跑上了第二层地宫。刚刚奔了出来,猛然一股水柱冲了上来,将两人的脚步打乱,在这大水之中,当真就是只能随波逐流,砰砰砰,三个躯壳跌倒地上,被大水冲向迷宫的一边,重重地撞进一个死胡同内。两人再也没有半点力气,若是大水蔓延上来,只怕就不得不小命玩玩。 幸而淮河此时的水平面尚浅,河水虽然蔓延,却最终只是将霸王陵墓淹没,八条驰道全部淹没,但第二层的迷宫却只有两寸的积水。龙香与雷逸峰挣扎着坐了起来,将胡大先生也扶好坐起。胡大先生身体微微一颤,但依然仿佛死人一般动都不动。龙香叹了一口气,几乎瘫倒,她现在是没有半点力气了。 狼(二) 火把早在方才已经被冲走,此刻两人又跌回了黑暗之中,良久,龙香忽然轻声幽幽道:“逸峰,你方才喊我什么?”雷逸峰一呆,他方才在惊急之下,叫她“香妹”。良久,雷逸峰缓缓道:“香妹,我看我们是不能活着出去了,这是我们最后的时间了。”龙香轻声道:“是啊,我们都要死了。”雷逸峰手上一暖,一只温软的小手抓住了他,肩头一沉,龙香靠在了他肩膀。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神态,却仿佛能够听见两颗心跳响亮。雷逸峰忽然恍然,我虽然半生孤独,但嫣然待我是真心,我待嫣然也是真心。而香妹虽然成亲很久,但她与南宫长万只有夫妻之义,并无男女之情。相比较起来,还是香妹更加凄苦了。他想到这里心下更加怜惜,将她素手握得更紧了。 龙香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们能够一起死在这里,也是很好啊,这个古墓这么大,多了我们两个,也不会显得很挤呀。”雷逸峰柔声道:“有你这样的小女孩和这里的鬼做伴,相信这里的鬼都不会反对。可惜就是要多了我这个断胳膊的穷鬼了。” 龙香轻声笑道:“这里是楚霸王的坟墓,虞姬自然也在这里了,我哪里能和虞姬比?何况我都已经老了,哪里还是什么小姑娘?”雷逸峰轻轻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看着她,如今的你,在我眼中,又何尝不是当年昆仑山上那个爱哭的小师妹?龙香忽然幽幽道:“能够有这样的一天,我就是死了,也不打紧,可是我总是放心不下玉树,那个孩子,一出生就苦命,一生中也没有多少日子是真的开心的。唉,你们两父子都是这样,冷冰冰的,心中再苦,也不会说出来。” 忽听一声兽吼,一对绿光闪亮,接着又是一对,又是一对,慢慢地向两人靠近。那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实在是懒得管这些猛兽。龙香幽然道:“你看那些绿眼睛,逸峰,你还记不记得,在昆仑山上,我们第一次打野狼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也是被一群野狼困在了一起,我们当时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一点都不害怕呢?” 雷逸峰忽然坐起,“狼?”他看着龙香的方向,“你刚才说狼?对……对,狼!”他看着眼前那些闪闪绿光,冷笑道:“对,他们不过是一群狼而已。” “北宫狼,北宫狼,这里就是中原,你看见了吗?不光是中原,朕不会让给南朝的人,就连江南那里的花花世界,朕都不会放过!”完颜雍踌躇满志,看着他面前的俘虏,“我们大金国百年强盛的梦想,将在朕的手上实现。朕不但要做大金国的皇帝,还要做大宋国的皇帝,朕要像秦始皇一样,统一天下,万方同声。” 讫石烈志宁站在他的身后,敬畏地看着他的皇上,却同时也在思索着北宫狼的身份。仆散忠义的大军中,营寨累累,隔离天日,其中一座重兵把守的帐篷内,有一座粗壮的铁笼,完颜雍与仆散忠义就站在铁笼面前,看着铁笼之内的囚徒。 北宫狼,果然是北宫狼。他懒懒地靠在铁笼一边,身旁都是一个个空空的陶罐。他拿起一罐美酒,大肆鲸吞,赤坦胸膛,露出乱杂杂的长毛。他悠然自得,甚是快活,对完颜雍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用眼睛斜斜地看了他一眼。北宫狼,一年前的禁宫大战中,他与南宫玉树一同被困,南宫玉树最终被捕,他呢,又是什么样的际遇? 北宫狼好不容易将那一罐美酒喝完,擦了一下虬髯上的酒渍,盯着完颜雍,态度甚是傲慢。完颜雍好像见怪不怪,随便在铁笼中找了一个位子做了下来,“北宫狼,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朕说吗?” 北宫狼打了一个酒嗝,大笑道:“你一个皇帝,没事老是找我干什么?我为什么要想跟你说话?我要事有时间,为什么不去做一些更加有意义的事情,比如说洗一下我的袜子?” 讫石烈志宁大怒,就要将佩剑抽出,结果了这个狂徒,完颜雍摆手道:“爱卿请勿妄动,北宫先生直人直语,是朕一直敬仰的人物。” 北宫狼冷冷笑道:“何必废话?完颜雍,老子落到你的手上,也是我年老不中用了,你将我一刀杀了,何等爽快,为何还要搞得这么婆婆妈妈,将老子关了起来,更将老子运到中原来?你的满腹鬼话,找别人去说吧,老子他妈的很忙。”他昂首跷腿,伸手在自己身上挠痒,还真是忙得很。 讫石烈志宁恨恨道:“皇上,此人在海陵朝时,就是一个叛徒,他身为大金国的护卫统领,不想奋命报国,反而里通外贼,将东方苍龙等一帮人引到皇宫,当真是可恶之极。” 完颜雍淡淡一笑道:“志宁难道你认为这些事情朕不知道么?他行刺朕的罪过,朕都饶恕了他,他对完颜亮的背叛,朕更加不会放在心上。”讫石烈志宁惊道:“是,是。可是这个狂徒,他冥顽不灵,行刺皇上,这样的畜生,皇上不将他杀了,自然皇上的仁慈,可是,皇上居然还对他这般礼重,皇上,这值得吗?” 完颜雍缓缓道:“值得吗?值得吗?志宁,完颜亮死后,你也曾经起兵反对我,朕能够重用你,北宫狼他行刺朕,朕为什么就不能重用他呢?”讫石烈志宁沉声道:“皇上,他是宋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完颜雍摇头道:“爱卿,你也将朕小看了吗?朕早就说过,朕要做统一天下的皇帝,朕要成为四方百姓的皇帝,怎么能够讲这种狭隘的种族血统?女真人是朕的子民,契丹人就不是了?蒙古人就不是了?南朝的汉人,就不是了?” 他看着北宫狼,“先生,朕是真心的渴望人才,朕同样会不加分别的信任所有对朕忠心的人。你一身武艺,就此死去,岂不是太亏待了自己,怎么样也要在天下做下轰轰烈烈的业绩,要在青史上留下名声。先生,朕身为九五至尊,一次又一次的求你,难道先生就一点都不感动?” 北宫狼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对,我是很感动,我也很想报答你。”他盯着完颜雍的眼睛,“可是我们是死敌,我唯一能够报答你的方法,就是将你更加彻底的击败。不过你赢了,如果你真的尊重我,你应该风风光光的取走我的项上人头! 完颜雍一声长叹道:“我以此心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北宫狼冷冷说道:“老子心里清楚得很,你就然是千乘至尊,你需要的人才,是能够帮你治理国家的相才,能够为你调兵遣将的将才,我这匹夫之勇,你根本就不在乎,也不需在乎。你处心积虑想招降我,不过是因为我曾是完颜亮的部下,你想超越完颜亮,你想在任何方面超越他,因此你想收服他没有收服过的人。是不是!” 完颜雍悚然一惊,讷讷笑道:“先生想多了。朕做的一切,无非是为了招贤纳士,四海升平。先生你曾经行刺于朕,若是朕能够很好地侍奉先生,那天下才俊,将会蜂拥而至,出谋划策,帮助朕成就始皇之功!”北宫狼冷冷笑道:“原来你将老子当做千里马的骨头了。”完颜雍正要说话,忽然帐外一阵蹄声,一个声音道:“皇上,公主殿下已经送到。” 完颜亮神色一喜,大笑道:“快,将公主扶进来,让他看一看他的宫北亮叔叔。呵呵,北宫先生,当年大家都以为你已经在那一战中丧生,沁儿可是因此伤心良久。”北宫狼怔怔不语,只是看着帐门。 133亡秦必楚 一三三 亡秦必楚 亡秦必楚(一) 帐门拉开,两名随军的宫女将公主小心翼翼地扶了进来,完颜沁穿着一身皇家服饰,身段更见美丽,但是却头发披散,遮住面容,甚是不雅。完颜雍迎了上去,“沁儿,东皇帝庄出事之后,父皇可是担心死你了。来来来,让父皇看看你。”完颜沁仿佛根本就站不稳,忽然脚下一踉跄,向前跌倒,完颜雍急忙伸手将她扶住,却惊道:“你!”他隔得近了,这才发现这位“公主”貌美如花,却并非自己的女儿。 这位公主,当然就是风铃了。她一声轻叱,忽然右手如电,将一只银钗插入完颜雍的胸膛。在这么短的距离,没人能够阻挡她的动作。完颜雍一心超越完颜亮,但至少在武功方面,他永世都没有希望了,风铃的银钗刺了过来,他眼睁睁地看着,却丝毫不能反抗。奇变陡生,众人都看得呆了,完颜沁沁水公主的美丽天下皆知,但并没有多少人能够见到这位玉叶金枝真正面貌,居然让风铃混进了这个世界上守卫最为森严的兵营之中。 讫石烈志宁大惊道:“皇上!”抢上一步,一拳打在风铃小腹,将她重重地击得飞了出去。他只是军旅战将,不懂高深武功,但天生神力,常人难以匹敌。而风铃一招得手,自己也惊得呆住了,居然让他这一拳打实,痛得都站不起来了。讫石烈志宁扶紧完颜雍,叫道:“皇上,皇上,皇上!”帐外的守卫冲了进来,将戈矛架在风铃颈项之间。完颜雍呆呆站在那里,良久不说话,他胸口的那枚银钗牢牢钉入,心脏显然是不保了,讫石烈志宁手足无措,大叫道:“传太医,传太医……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杀了她,杀了她!” 众人正要动手,完颜雍忽然仿佛从梦中惊醒,大喝道:“住手!呃……住手。”他的脸色苍白,但却仿佛并没有什么性命的危险他伸出手来,抓住银钗的末端,将它缓缓抽了出来,只见这枚银钗居然已经从中弯折了,风铃那倾尽全力的一刺,居然无法将这枚银钗贯穿入他的体内,更在胸膛上撞得歪曲。 这又是什么神奇的武功! 这根本不是武功,完颜雍缓缓除去他的外衣,他的心口位置,居然有一块坚硬的护心镜,护心镜在风铃银钗的撞击之下,居然也产生了裂纹,可见这一刺的力道,若非这副护心镜,十个完颜乌禄也玩完了。完颜雍缓缓将那枚护心镜取了下来,忽然放声大笑,痛快酣畅。他看着北宫狼,大笑道:“北宫先生,朕的这条命,也算是你救的呀!”北宫狼睁大了眼睛,恨恨道:“狗日的,狗日的!”完颜雍死里逃生,狂喜不已,大叫道:“北宫狼,多亏了你上次行刺我失败,朕这才铸就了这个护心镜,时时保护自己,提醒自己!哈哈哈哈,天要兴我大金,上天佑我,因为我是天子!” 风铃看着那副几乎破碎的护心镜,真正的傻了眼。讫石烈志宁大喜道:“皇上无恙,皇上无恙。这个女人,怎么处置?” 完颜雍冷冷道:“她如此大胆,定然是有……”他忽然呆住,看着这个女人,怔怔道:“朕,朕见过你!”他指着风铃,“朕见过你!”风铃一愣,看着完颜雍,实在记不起在什么时候见过他。 完颜雍朗声道:“竹林一遇,箫剑相和,难道姑娘忘记了?那日之后,朕无时无刻不思念姑娘,岂知我们再见,姑娘就用这种方法对待朕,岂不大伤故人之情?”他将手一挥,众士卒将兵刃从风铃颈项移开,却都持械原地,倍加防卫。 风铃冷冷看着他,缓缓点头道:“原来,原来是你!”她记起了两年前禁宫大战之时,此人与自己确实曾在竹林相会过。她冷冷道:“原来是你,原来,原来你就是完颜乌禄。早知道当时我就杀了你!” 完颜雍叹道:“老友相见,姑娘为何句句不离杀伐?那日之后,朕对姑娘思念不已,辗转反侧,相思之苦,姑娘难道不体谅么?” 风铃目瞪口呆,实在想不到完颜雍居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语。两年前一见,完颜乌禄要前往金蚁宫为质,愁绪感怀,在与乌林达氏初遇的竹林中独自感伤,与风铃一见,居然从此钟情,这实在是风铃没有想到过的。 却听北宫狼怒吼道:“你个畜生,如此急色,又是你不如完颜亮的地方了。你的女儿都有这个女孩大了,你居然动了歪念,真是叫我更加的看不起你!”完颜雍不去理会他,看着风铃,柔声道:“姑娘受惊了。这次相见,已然是故人了,姑娘难道不能将芳名相告?”他目光炯炯,风铃居然忍不住心跳砰砰,忍不住答道:“我叫风铃。”完颜雍微笑点头,乌林达氏死去,他却又遇见了这个女孩,云去风来,岂不是早就暗示了,这个女孩将是朕的女人?他大步向风铃走过去,想将她扶起来。风铃眉头一皱,就要出手取他性命,完颜雍一惊,退了两步。他弓马娴熟,却是丝毫不懂武功,要是死在这个姑娘手上,虽然香艳,却也似乎太不值得。他忽然笑道:“风铃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要冒充我大金国的沁水公主?”他不问她为何刺杀自己,却老是拿不相干的事情去问。 忽听一人在帐外大声道:“罪臣徒单允济,前来领死!”帐门微微打开,一人跪在地上,膝行而上,叩首道:“罪臣误以为这个女人为公主,将她送到皇上身边。这个女人行刺皇上,都是臣的过错,请皇上降旨,将罪臣斩首,以正国法!”那人一脸惶恐,将风铃送来的一行人中,他是首领,看他此时身穿血红色长袍,前襟绣着四颗星星,在血雨楼中地位不低。 完颜雍淡淡看着他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将公主与她弄错了?”徒单允济跪地道:“臣惶恐,我们从东皇帝庄的人口中知道,公主身在宿州,宿州一战,我们将这个女人抓住了,就以为她是公主了,臣,臣以为,这么美丽的女人,就,就应该是公主了。” 亡秦必楚(二) 完颜雍大笑道:“公主当然是美丽的,可是偏偏除了公主之外,天下还是有几个女人生的同样的美丽。(.)就像你给我送来的这位风铃姑娘。”他笑嘻嘻地看着风铃,心中大乐。风铃在他炯炯目光之下低下头,仿佛几许娇羞,忽然大喝一声,又朝他冲了过来,这一次更是蓄势待发,双手刺向完颜雍太阳穴,她身为戴三娘之徒,武功不弱,这一指若是打实了,完颜雍一样性命不保。众人实在想不到这个女人上次行刺不到半晌,有敢再次行刺,居然又是都忘了保护皇上,纵然是还记得,戴三娘一脉寝宫卓绝,又有谁能够拦得住? 眼见风铃袭来,完颜雍大惊失色,性命交关,便也顾不住皇帝风度,急急忙忙一跤坐到,吓得几乎要蜷曲到地上,忽然风铃身子一震,一动不动。徒单允济大喝道:“你这个,胆敢冒犯皇上!”正是他点中了风铃的穴道。 风铃恨恨道:“若非我想生擒完颜雍,你焉能止住我?”徒单允济默然,的确,风铃是希望生擒完颜雍好与他谈条件,出手的时候狠辣不足,否则完颜雍性命真是难保。 完颜雍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冠带歪斜,颇为不雅。北宫狼冷冷道:“泰山崩溃,完颜亮身在其中也不会有一丝惊慌,你却早就吓得发抖了,没有大将风度,这又是你不如他的地方。”完颜雍长吸一口气,回复人间,冷冷道:“大将?朕有的是大将。他有大将风度,却也拿不下南朝,朕却可以!” 徒单允济跪下道:“皇上,臣有罪,是臣有罪,害得皇上两次受惊!”完颜雍皱眉道:“荒唐,朕什么时候受惊了?”他看了一眼徒单允济道:“看你救驾,身手不错,以后就留在朕的身边,为朕护驾吧。果然是司空卿家的手下,功夫都不错。”他收拾惊魂,这才向风铃看了过来。只见风铃狠狠地盯着自己,目光中满是愤怒,但她就是在这等愤怒之下,居然也还是这样的美丽。完颜雍本来一腔怒火,但是一看见她,顿时又化为乌有。笑道:“姑娘这下才算是安静了?朕对姑娘好好的,姑娘却一再行刺,岂非大伤故人之情?” 风铃恨恨道:“你这个狗皇帝,野心狠毒,侵我疆土,害我生灵,我身为汉人,与你势不两立!”完颜雍大笑道:“姑娘搞错了,侵占疆土,残害生灵的,乃是完颜亮,此贼子已经被朕给灭了。朕担当大宝以来,可就从未杀一个汉人,从未侵占大宋一丝土地。”风铃怒道:“此处就是中原,是我大宋的疆土,你在此筑城屯兵,不是占我领土?” 完颜雍摇头笑道:“非也,非也。这里的江山,是太祖一代打下来的,是朕的祖先打下来的,当然是我大金国的疆土了。”风铃恨恨道:“这是你的祖先从大宋手中抢来的,怎么能够算是你的?”完颜雍扬眉道:“照姑娘这么说,你们汉人刚刚创立基业的时候,不过中原之地,你们的那些广大的土地,都是从匈奴、羌族、突厥手中抢过来的,那要是那一天,匈奴国的后人要重新复国,找你们要还那片土地,你们是给还是不给?”风铃一愣,说道:“那些土地我们已经占有了将近百年,土地之上居住的都是汉人,当然不能给了。”完颜雍大笑道:“那好呀,中原之地,咱们也给他住上一百年,将大金国的猛安谋克都迁徙过来,是不是就变成了我们的领土,你们汉人就不该过问了?”风铃愕然道:“我们,我……”完颜雍又拍了一下脑门,说道:“差点忘了,大理国、西夏国、还有整个蒙古的一部分,曾经也是你们大唐时代的国土,嗯,也有了好几百年了吧,你们可以先把他们夺回来呀,为什么不叫你们的皇帝跟云南姓段的说一声,让他们直接走人,把土地交还给你们?”风铃呆口不言,她终究只是一个小女人,如何能够说的过这一代君王? 完颜雍踌躇道:“其实什么大金、大宋、大理,都是毫无意义的区分,大家好好的都是人,为什么要强自分为汉人南蛮女真?别人不了解朕,以为朕只是横征暴敛,想强吞别国的土地,难道就连你也不了解?朕要做的,不是让女真人统治你们汉人,朕要做的,是秦始皇一样的功绩,是要四海一统,九州一歌!朕的皇朝,将是整个天下,包括大金大宋大理吐蕃后辽,甚至西域诸国。在朕的皇朝中,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朕的臣子,朝堂之上,不但有女真人,也会有汉人、百夷人、蒙古人!” 皇帝豪情大发,讫石烈志宁慌忙跪下,完颜雍的话语,他仿佛就曾经在哪里听过,对,同样的话,完颜雍说过,完颜亮也说过,他们南征宋国的时候,虽然隔了一年,虽然情势大变,却几乎是一模一样! 完颜雍缓缓看着风铃,“就连朕的后宫,也会是各国女人的天下,朕喜欢我们女真族的女人,”他炯炯看着风铃的双眸,“朕同样也喜欢你这样的江南女人。”他看着风铃,轻轻拂上风铃的秀发,风铃一动也不能动,急得哭了出来,“你恶贼,你走开!”完颜雍赞道:“你就是发怒的时候,样子也是这么美。”他女真族人说话直来直往,也向来不管什么礼仪场所,想说就说,想做就做,讫石烈志宁等都跪在地上,丝毫不敢仰视。只有北宫狼冷冷大喝道:“完颜亮虽然好色,但他只要出征打仗,就绝对不会带一个女人,他的军营中,根本就找不大一个女人。完颜雍,这是你另一处,比不上他了。”完颜雍根本就突听他废话,看着风铃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更是怜惜,见她红润,美艳绝伦,忍不住怦然心动,轻轻将自己的嘴压了上去。 亡秦必楚(三) 风铃大急,眼泪又滚滚涌出,她是处子之身,虽然混迹与丐帮男人群中,但大家都对他礼敬有加,后来闯荡江湖,也从未遇到这等事情,哪里会想到自己空有一身武功,居然会在这里被自己的大仇家轻薄?她想到这里,又气又急,全身发抖。完颜雍只觉她娇躯颤动,甚是可人,忍不住伸手将她纤腰搂住,吻的更加深了。风铃被他封住,口不能言,只能从鼻子中发出反抗的哼声,却让完颜雍听得更是得意。众人低头跪地,看不见皇上在干什么,但一听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坏事,都甚是尴尬,北宫狼则大吼大骂道:“完颜雍,你在干什么!这等用强的手法,你是更加比不上完颜亮了,你就是个废物!” 眼见完颜雍眉飞色舞,陶醉在温柔乡中,甚是开心,忽然大叫一声,退了两步,捂住嘴巴,看着风铃,惊怒交加。只见他手指缝中缓缓伸出一丝鲜血,风铃倔强对视,嘴角也是鲜血横流。原来星眸浑身无法动弹,却绝不妥协,完颜雍强索香吻,却被她咬下了一块嘴皮! 完颜雍惊讶地看着这个倔强的女人,她明明已经是自己手中的玩物了,她明明已经没有了反抗的机会,可她还是不会妥协!完颜雍呆呆道:“你……难道你们南朝的女人,都是这般的血勇么?” 讫石烈志宁听得不对劲,抬头一看,好呀,这个女人又一次在自己的眼前行刺皇上了!他勃然大怒,猛然站起,就要抽出长剑。完颜雍伸手将他制住。风铃冷冷道:“我们南朝的人,也许不是你们金国人的对手,也许会被你们打到,可是我们都有我们的精神,我们的脊梁。这几千年来,我们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风雨危机,不知道尝到了多少的辛酸血泪,可是我们的精神不灭,我们的脊梁不倒,我们就不会屈服!完颜雍,是个男人,你就杀了我,我们大汉有那么多人,你能杀了我一个,你杀不完我们中国人,你杀了一千,还有一万,你杀了十万,还有一千万!你的屠刀挥的再快,轩辕血也不会流尽!完颜雍,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完颜雍惊慌后退了两步,这个女人仿佛是如此的弱小,可是却凛凛然让自己不敢冒犯,她只是一个人站在这里,可是无论怎么看,她都不会是一个人!这是何等愚蠢的女人,这又是何等伟大的女人!完颜雍长叹一声,他忽然发现,自己可以征服无数的部族,可以灭掉无数的国度,可是这些人组成的国度,纵然一蹶不振,纵然弱小无比,可是整个世界,都没有人能够将他们征服!他们的轩辕热血,寄托在他们源远流长的文化中,在这深厚的传承下,他们的精神永远都不会断绝,他们的头颅永远不会屈服,他们的脊梁更永远不会弯曲!轩辕热血,浩荡中华,根本就不是能够用武力而征服! 完颜雍看着这个让自己敬畏的女人,沉浸在她的震撼之中,“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他恐惧地退开了两步,这就是南朝的人吗?这就是江湖人吗?“将她……将她……关押在,关押在……关押在这里,这两个人,都关押在这里。朕如果不能征服南朝的女人,朕如果不能收服南朝的士人,朕就不能收拾南朝的人心,朕就不能一统天下……风铃,你听着,朕会得到一切,你,是朕的!” 他几乎是逃跑似的离开那个帐篷,仿佛四面八方都已经站满了铁血刀戈的战士,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就是你们南朝人,不屈不挠的精神么! 134风满楼 一三四 风满楼 风满楼(一) 淮河之水清兮,荡涤万里,延绵不断,直通泗水,流入黄海。这条大河与长江一起,是中国的两条天然长城。很久以前,当中华民族还分为汉民族、蒙古族、女真族的时候,这两条长河,一直都是汉民族的保护伞。每当汉民族遭受到了北方少数民族进攻的时候,汉民族的统治者,也就是传说中的叫做“皇帝”的一种生物,总会将他们的首都迁徙到这两条河水的南面。好像是定理一样,所有将国都定在长江淮河以北的朝代,总是能够支撑长一点的强盛时代,而将国度定在淮河,特别是长江以南的国家,总是向他们那名叫“皇帝”的生物一样萎靡不振,甚至朝代灭亡的时间比他们“皇帝”的见识还要短。南宋似乎要好一点,虽然总是这么不死不活的哼哼唧唧,但至少没有亡,甚至在当时创造了人类历史上最为强盛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当然,这并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也并不是现在在淮河边的那些铸剑师与军人的关心所在。 他们的目光现在都放在了他们面前的淮河,说实话,这条小河并不是淮河,而是淮河在这里的一条分支,淮河现在已经在宋军的掌握中了。这里是一座很简陋的工厂,但是却应该算是世界上最早的热兵器兵工厂了,兵工厂建造在河边,是为了取水方便。在这几间草草盖就的房子中,十几名来自铸剑山庄的铸剑师正在指挥好几百名金兵制作“轰天雷”,也就是最初形态的地雷。但现在大家的注意力并不在火药与金属上面,他们都看着那突然从中冒出来的三条人影。 天知道是怎么回事,河水明明平平静静,波澜不兴,却突然从河水中汩汩地冒出一大片一大片的气泡,河水中出现了一个好大的漩涡,仿佛在河床之下有一头苍龙正将河水吸入腹中。这气泡冒了将近半个时辰,这才缓缓地停止了。驻守在这里的金军(注意,他们的穿着是宋人衣着)都大惑不解,统辖此处一切事务的特使乌古论却在思考着更多的事情。他的目光穿越河水,游上高山,那一重重山脉的背后,就是整个战争的真正核心所在,传说中无法被攻破的日光城!如果他记得不错,这条河水一直蔓延到日光城周围,三十年前,更是日光城饮用水的来源。此刻河水动荡,难道是日光城出了什么问题? “有人!河水中有人!”一个声音传来,众人纷纷向河边涌去。三条人影仿佛是从河水底部涌了上来,在河水的冲击之下,撞上了岸边。最先冲上来的,是一个好像非常肥胖的躯体,不知是在河水中泡得肿了,还是他本来就是这么胖。[]那个人已经神志不清,但他的手上还套着一个奇怪的盾牌。接着冒出来的,是一对男女,两人抱在一起,煞风景的是那个男人手上居然还握住一把好大的灰沉沉的刀,实在是不够花前月下。一个铸剑师忽然大惊道:“那把刀,可是用赤铁打造的?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光泽?”另一名铸剑师也惊道:“那张盾牌也不是凡品,快把他们救上来!快!”这些铸剑师地位崇高,一众金军都纷纷冲了过去,将三人打捞了起来,放在岸边。这三人仿佛是在水里面泡了很久了,虽然活着,却都是气息奄奄,神志不清。乌古论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两名铸剑师,大惊道:“雷霆、七弦子!”另一个女人却并不认识。他大惊道:“雷霆,雷霆果然没有死!要,要快点通知楼主!” 一名铸剑师看着三人,问道:“这三人,该如何处置?”乌古论冷冷道:“这三个人都是心腹大患,不能留下来,一律杀掉!”一名金军一愣道:“现在?”乌古论点头道:“现在!”他心知这两人实在不好对付,囚禁还不如直接杀掉。 忽听一人摇头道:“不对,他们三人刚刚死里逃生,我们应该先将他们三人救活,然后再请他们吃点东西,最好再洗一个热水澡,祛除寒气。”乌古论大怒,向那人看去,认得那人是从铸剑山庄来的一名铸剑师,名叫小楼的。小楼笑得居然还有一点神秘,但这当然并不影响小楼的英俊。当日铸剑山庄覆灭,但是多多少少还是有十几名幸存者,虽然都要么受伤,要么被“魔音”折磨的九死一生,但是都还能为大金国所用。血雨楼的人将他们一股脑的运了回来,请他们帮忙制作“轰天雷”。这些铸剑师既然是猿百练的手下,自然都是脾气古怪,最古怪的是他们谁都不服,反而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楼。当年处理铸剑山庄事务的血雨楼教徒曾经描述过小楼,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当时将他救出之时,他满脸鲜血伤痕,心脏要害被铁链洞穿,居然还能好好活了下来,甚至连脸上的伤痕都愈合得没有半点痕迹。 乌古论骂道:“胡说,这三人都是要犯,就地行刑!”却没有人听他废话,这里围上了一圈的都是铸剑师,小楼不开口,他们就不动手。 忽然雷霆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河水,缓缓张开了眼睛,看着太阳下小楼笑嘻嘻的脸。他好像没有什么力气做什么表情,只是这么呆呆地看着他很久,然后有气无力道:“有些人还真是死不了。[]” 小楼笑道:“有可能他不是人呢?” 雷霆微微一笑,丝毫不管周围是什么环境,闭上眼睛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小楼淡淡道:“我正和一群铸剑师一起,在给金国人制造轰天雷炸药。”雷霆点了一下头,大剌剌道:“那你还不快点找人将我们三人救活,然后再请我们吃点东西,最好再洗一个热水澡,祛除寒气?” 小楼笑道:“那是不是喝两碗姜汤?” 雷霆摇头道;“姜汤就算了,又不是冬天,搞两坛酒吧,最后,最好还要有一点狗肉。”七弦子明明气息奄奄,一听“狗肉”便将眼睛睁开,叫道:“狗肉?在哪里?”完颜沁“嗯”了一声,悠悠醒转,问道:“霆哥哥,这是哪里?”他们这些人说来说去,简直就没有将乌古论与这一众人等放在眼中。 乌古论大怒道:“小楼,你们说些什么?你,莫非你认识他?”血雨楼众化身天剑城众,进入武林盟协助司空飞雪,人人都精通汉语。 小楼淡淡道:“也不算很认识吧,不过是一些狗肉朋友,生死知交而已。”乌古论大惊,向后退了一步,却只觉眼前一花,小楼已经飞到了他的面前,接着身上一麻,无法动弹,想大声呼喊那些金军,居然根本发不出声音。他冷汗淋漓,这个小楼,这个奇怪的人,他究竟是谁? 雷霆咳嗽了一声,骂道:“你就不能快一点,老子都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风满楼?” 胡大先生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渐渐恢复了神智,将那股打入他体内的真气缓缓引入到丹田,又从丹田运行道四肢,内息到处,四肢关节穴道嘎嘎作响,从死亡中恢复了过来。他死灰一般的脸色渐渐变回了正常,渐渐恢复了活力。茫茫然睁开眼睛,他看到的又是这个讨厌的地宫,但是至少,这里还有火光。火光之下,一个小姑娘正关切的看着他,他闭上眼思索了一阵,这个小姑娘好像是自己很久以前在昆仑山见过的,他嘶哑着声音,“龙,香?” 龙香大喜道:“胡大先生,您醒了过来了?”胡大先生缓缓点了点头,依旧是非常的虚弱,一阵香味飘来,他轻轻一闻,微微一笑,原来是烧鱼。他闭上仔细将那股内力引到心脏部位,让麻痹的心跳恢复正常。忽然点头道:“这是昆仑山的功夫呀,很是精纯,是何人助我?” 风满楼(二) 他的背后,雷逸峰独掌按在大椎穴上,好容易行功结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才低声道:“晚辈雷逸峰。” 胡大先生点头道:“怪不得……”他缓缓伸出手臂,手掌在虚空中转了半圈,全身骨骼却都随之格格响动。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还是难以行动。”他打量四周,“果然,还是这个鬼地方。”回过头,看着两人,摇头道:“你们怎么也进来了?”雷逸峰微微一笑道:“被关在这里估计已经有了两三天了。”胡大先生点头道:“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龙香答道:“是在五月初八吧。”胡大先生居然继续问道:“哪一年?” 龙香一愣,雷逸峰答道:“还是在隆兴二年。”胡大先生点头道:“还只睡了一个月,还好,对,若是真的睡上了一年多,我可就真是醒不过来了。” 龙香不知所以,雷逸峰解释道:“这定然是胡大先生的一种神功,将全身的生理活动都停止了,连心跳都几乎停止了,这样便可以沉睡很长的时间,就像我们看见的那些血兽。” 胡大先生点头道:“这种呼吸方法叫做龟息大法,是玉凰朝的功夫,我也只学了一点皮毛,好在还能将就使用一下。”雷逸峰暗自点头,赵嫣然从容婕儿手中学来的那一套假死针灸,应该也是源自这一脉的武功。只听龙香问道:“胡大先生,您也是因为出不去了,这才假死,等待时机吗?” 胡大先生摇头道:“要出去不容易?这个日光城,我又不是没有进来过,我只是……我说,既然都已经烤好了,我们是不是先把那些鱼吃了?”龙香与雷逸峰一愣,都笑了起来。三人又回到了那间档案馆石室中,远远的一个角落中,好几条肥鱼已经烤的鲜嫩香脆。原来河水灌了进来,还好并没将整个墓地淹没,这第一层地宫还是干干净净。但河水灌入,也将河中鲜鱼给冲了进来。 胡大先生一顿饱餐,这才叹道:“算起来,老夫是好久没有吃东西了,妈的,出去之后,一定要大吃一顿,以补亏欠!”龙香小心问道:“胡大先生是怎么也陷入了这里?” 胡大先生摇头叹道:“人老了,不中用了。唉,我本来是与凌日轮大战一场,”两人一惊,不敢插话,“我们都已经三十多年没有见面了,结果再打一架,居然还是难分胜负。我们这一仗,从荆州开始,一路南下,直入南少林,又折回北上,在东皇帝庄一场大战,又从荆州打到了汉阳,又从汉阳打到了淮水,最后打回了日光城中,来生堡上。当年我们一战,就在那里,如今自然要在来生堡将大战结束。哼,这个凌日轮,当了三十年缩头乌龟,居然真的成了乌龟,战败之后,居然不肯领死,从来生堡上逃进了霸王墓中。”雷逸峰忍不住说道:“这里就是霸王墓?”胡大先生点头道:“正是,这里就是西楚霸王项羽死后埋葬的场所了,哼哼,霸王战败,引颈一快,凌日轮却在他的坟墓中想苟活性命,当真讽刺。我自然追了进来,结果我们又在行龙道中,大战一场。我最终将他打入霸王墓中,把大门都踢破了,嘿嘿,看他那样子是非死不可了。可是我自己最后也中了他一掌大散血手,内力打散了,估计也活不了了。他若还是三十年前的那个汉子,我就与他同归于尽也没有什么,但他现在不过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我要是还与他死在一起,岂非太丢脸。所以我才用最后的一丝力量,用龟息大法延续生命。”他伸手晃了两下,苦笑道:“当时凌日轮已经是强弩之末,可是我也好不了多少,这一招大散血手看来已经打入了经脉之中,非得静养两三天才能行动,半年之后,才能再次与人动手。” 龙香叹道:“可是我么根本就出不去,只能老死在这里了。”胡大先生瞪了她一眼道:“这是什么笑话?这个地方实在是闷得慌,等我的伤一旦养好了,就马上得出去。”龙香皱眉道:“可是,这个地宫甚是坚硬,出去的机关都已经被毁了。”胡大先生皱眉道:“谁毁掉的?这个机关毁坏,那动手的人自己也逃不出去。”雷逸峰与龙香长叹一声,将发生的经过讲给胡大先生听了,雷霆等四人毫无消息,也不知现在如何。胡大先生点头道:“原来机关都毁了,倒也是棘手……这日光城雄城万千,都是由机关掌控,当年救走七弦子那个臭小子,也是想方设法潜入其中,方有成果。玉凰朝当时甚至想挖出一条地道,直通日光城地底,嘿嘿,挖到一半,淮河之水涌上来,嘿嘿。机关倒也罢了,最要命的,是那些打不死的血兽。” 雷逸峰忽然傲然一笑,“那是正好了。那些血兽根本不足为虑,它们毕竟也是畜生,而且,估计他们是狼的近亲,想不到,胡大先生性命得以保全,是源自玉凰朝的龟息大法,而我们保住性命,则是因为玉凰朝传下来的驯兽术,这位前辈我们一面都没有见过,却间接地他救了性命。” 胡大先生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雷逸峰淡淡笑道:“您以为,我们刚才吃的那些鲜鱼,是谁给我们钓上来的?”他神秘一笑,抿唇尖啸,石室的书架下那个地道口中,传来了两声回应声,猛然一头血兽跳了出来,邪恶的绿色眼睛盯着三人,低吼着迈步走到雷逸峰脚边,却忽然大摇尾巴,在他腿边蜷曲了下来,张开大口,吐出了两条活蹦乱跳的鲜鱼。 135活着 一三五 生存,还是死亡 生存,还是死亡(一) 黄天荡找到南宫玉树的时候,他还抱着自己的剑,冷冷的坐在一间房子的墙角下发愣。[]依旧是那样冷冰冰的模样,依旧是那样对一切的漠然,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中藏着一种悲哀,一种人类延续了无数年,而且将无数年延续下去的悲哀,人生的大痛,不就是与“存在”的永远离别? 黄天荡静静的走到他的身后,悲哀地看着他。南宫玉树冷冷道:“是黄大哥?”黄天荡点头道:“你,你还好吗?” 南宫玉树缓缓点头,又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那条青色的痕迹,已经延伸到了他的手掌上,正像手指蔓延。“等到这些青色的痕迹到达了我的手指尖上,我的寿命就到了尽头了……”他缓缓抬起头,“我已经死得习惯了,可是,这一次,我将会是真正的死去了。风铃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一直都在伤害她,伤害她,因为我害怕我会真正的伤害她。黄大哥,人生就是如此的悲哀么?”黄天荡叹了一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怅然道:“这就是人生,有时候很痛苦,有时候很荒诞,有时候让你觉得实在是很无聊,可是我们却一定要学着去习惯它。” 南宫玉树淡淡的,冷冷地一笑,“黄大哥,如果你也像我一样,如果你的生命也只剩下了最后的三天,你会怎么样?”黄天荡一愣,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我不知道。可是,可是玉树,你看,人的生命有长有短,动物的也一样。猪的寿命很长,可他们只知道大吃大喝大睡,其他的什么都不做,飞蛾的寿命很短,他们知道生命很快就要结束了,可是他们不愿意就这样平凡的死去,所有他们要焚身以火,他们要燃烧。我不知道我会做什么,可是,如果我的最后一天将要到来,我宁愿选择壮烈的死亡,也不愿平平淡淡庸庸碌碌的死去!”南宫玉树冷冷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黄天荡苦涩地摇了摇头,站了起来,静静地离开。南宫玉树忽然睁开眼睛,“黄大哥。” 黄天荡回头,“什么?” 南宫玉树淡淡一笑,依旧冰冷,“还是谢谢你。” 黄天荡缓缓地离开,四面杀声阵阵,他心中愁绪依旧。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傻,南宫玉树将要死亡,自己应该会非常的高兴才对,可是为什么我又会感到这样的伤感?他茫然的向前方看去,仿佛在寻找一面镜子,让自己看一下自己在镜中的倒影,究竟是司空飞雪,还是现在的这个黄天荡! 他看到的却是他不敢相信的事情。他看到了一个人。 他张大了嘴,咽喉仿佛梗塞,一个声音都无法发出,仿佛置身噩梦一般。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杨梅? 桃花不复,人面依旧,她依然是当年的倩影,依旧是当年的美丽。战火连天,她却风致依旧。在黄天荡正前方的那个路口,她从他左边的房舍巷弄中穿了出来,走向他右边的胡同。她淡淡地看着这里的战场,目光中满是疲倦,却丝毫并没有因为战火来袭,而显得有一丝的惊慌,雍容华贵,有如帝王,有如凤凰。 想到凤凰,黄天荡的心脏就开始痛苦的抽搐,她现在已经嫁给了自己的兄长了,她现在过得好吗?为什么,她向我看了过来,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反应,难道他不认识我了吗?对,我已经在自己的脸上做过了手术,我现在已经是另外的一个人了,她不会认识我。 黄天荡默默地看着她,从自己的一个路口,走向另外一个路口,仿佛向八年前一样,她要走出自己的世界了。黄天荡忽然忍耐不住,向前大步走了过去,走向杨梅,至少,他要问一下,她是不是很好。 杨梅的身影转眼就消失在墙角,等到黄天荡赶到,他只能抓住她的一个背影。黄天荡忍不住大步走了上去,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请问……请问……”他低声的苦涩着,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错了,错得很傻,错得很无知。这是一个女人,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却并不是杨梅。她的神采风致,当然是与众不同的,当然是很高贵的,可她不是杨梅,只是和她长得很像罢了。黄天荡压低声音道:“姑娘,兵荒马乱,为何一个人行动?这街上刀光剑影,姑娘要小心了。” 那位姑娘淡淡一笑,她不再年轻,至少已经不再是豆蔻朱颜,但她也并不年老,她是一个很成熟的女人。她的声音很甜美,也很麻木,“要小心什么?我又有什么要小心的么?”她伸手指向一间火焰熊熊的高大阁楼,“我是从那里出来的人,我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黄天荡看向那座高楼,他身子一震,那是一间很高雅的房子,至少是一间很华贵,装点的很美丽的房子。火焰大作,燃烧了它的美丽,同样燃烧了它的丑陋,一座叫做“悦宾院”的高楼,通常都会藏着无数的悲哀,无数的伤痛。 那个女人淡淡道:“阁下还有什么指教吗?”黄天荡缓缓道:“你……你……你身为一个女子,这里,兵荒马乱,你……”那个女人微微一笑,“你当我是一个女子,你不以为我是这满街的烂泥?”黄天荡愕然道:“我……”他忽然大声道:“小心!”将那个女人抢了过来,一脚踢了出去,将一名金兵踢得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顿时不活。那人想对这位姑娘行凶,自然要栽在黄天荡手上。可是那位姑娘,刚刚从鬼门关出来,却依然淡然处之,不带一丝波澜,仿佛这生命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似的。黄天荡将她抓住,沉声道:“为什么你这么冷漠,难道这性命不是你的吗!”他想不通,南宫玉树的冷漠,是因为他早已习惯了死亡,早已看透了生命,而这个姑娘呢?她仿佛并没有看透什么,她只是不在乎,仿佛是已经习惯了被人摆弄,被人玩耍,或者,是被命运玩耍。 她淡淡地一笑道:“这条命,我都不在乎了,你何必在乎?我们认识么?”她转过头,淡然想离开,黄天荡心中一痛,将她抓紧不放。她冷笑一声,转过身来,“你想做我的生意吗?那好呀,谈好价钱,大家公平清楚。”她冷冷地向黄天荡靠了过来,蛇一样的手臂滑上他的胸膛。黄天荡凄然一声嘶吼,将她推了开来,恨恨道:“你是一个女人,为什么总是要将自己看成是一个!”她冷笑道:“我就是一个,我是这间悦来楼中,最红火的姑娘,难道你不知道么?我还是一个很懂职业道德的,一分钱,一分货,大家都很公平。” 生存,还是死亡(二) 黄天荡急道:“难道人生就是一场交易!”她漠然一笑道:“难道不是吗?”黄天荡愕然呆立,良久,他缓缓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女人,可是你受了很多的伤,被很多的人欺骗,痛苦的欺骗,痛苦到你不敢爱惜自己,不敢相信别人,痛苦到你对一切都冷漠。可是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一个好女人,一直都将自己冰封起来,免得再受那些伤害,是吗?”她呆呆地看着他,冷冷道:“神经病。”但是她的眼角,为何会有泪光闪闪? 她默然的转身离开,仿佛是在逃避什么,可她的手却被黄天荡抓住,他的手很坚实,很温暖,他涩声道:“我有一间房子,有一些朋友,我每天都会很准时的吃饭,也会很准时的回家。我……我正缺少一个管家,帮我收拾东西,帮我打点家务,我觉得你很合适……”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对一个这么好,为什么突然很想照顾她。 她缓缓地回过头,眼中都是泪水,“我不认识你,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你以为除了你,世界上就没有人对我好么?”她狠狠地说着,狠狠地哭着,仿佛是一块坚冰,却在最冰冷的一块被阳光融化。 黄天荡呆呆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他叹了口气,“同是天涯沦落人吧,我只是很想照顾你……你不要误会,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她淡淡的看着他,“为什么会有人在这个时候,给我莫名其妙的希望?你,你究竟是谁?”她的目光照耀在黄天荡的脸上,温暖,有若阳光。 黄天荡呆了一呆,茫然道:“我叫,我叫……我叫……”他忽然觉得,他应该告诉这个姑娘,我叫司空飞雪,我叫司空飞雪,可是他不敢,他不能。她淡淡的看着他,没有等待他的回答,“你好,我叫冰儿,冰雪的冰。” 很少人能够想象到这样荒谬的场景,武林盟主黄天荡,名满天下的金豹侠,或者是精明强干的司空飞雪,居然在这样的一天,在宿州城中,带走了一个。他完全可以找到大把大把的女孩,对他倾心,为他献身,为什么他会忽然对一个有了兴趣?是因为只有她,才是同为风尘中的沦落人?是因为只有她,才能让他感到安全?还是因为,只有在这样的女人身边,他才能够感到宁静?黄天荡自己都不知道,他大步走在前面,冰儿跟在他的后面,两人就这样的不紧不慢,不离不弃。黄天荡叹了口气,他忽然知道,其实自己需要她,更甚于她需要自己。 看着这两人远去的身影,南宫玉树终于从墙壁的尽头缓缓出现,他身旁闪过一个身影,姬三味看着黄天荡,他的眼神也很复杂。良久,他长叹道:“你看见了,这就是黄天荡,这就是司空飞雪。司空飘雪两兄弟与杨梅的恩怨情仇,你多少也会听过吧。”南宫玉树呆呆道:“他曾经说过,人生,有时候很痛苦,有时候很荒诞,有时候让你觉得实在是很无聊,可是我们却一定要学着去习惯它。”他长叹道:“这些并不能证明一切,也许他只是突然很关心这个女人。” 姬三味摇头道:“可是你也看见了他的表情,他以为她是杨梅,你没有看见,他发现她不是杨梅的时候,他的失望?在商王爷的帮助下,我们从全天下的妓管中找到了这个女人,她的名字叫做冰儿,她有着与杨梅最相似的外貌,却有着最不相同的性格。” 他冷冷道:“这些并不重要,这个实验只是我们最后的一次证明而已,让你知道,黄天荡与杨梅的关系。就算没有了这个证明,我们依然能够确定,黄天荡,就是司空飞雪!” 南宫玉树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那个冰儿,她本来是干什么的?她本来就是一个?”一个人影从他的身后飘了出来,居然是戴三娘,“我们只知道,她是一个受了伤的女人,一个伤心的人。”南宫玉树皱眉道:“那里你们还让她跟着黄天荡?” 戴三娘摇头道:“我们没有。”她叹了一口气,“我们没有,这场戏应该在他们见面的时候就结束了,可是我们没有想到,他们两人居然将这场戏继续了下去,没有靠我们的剧本,他会带着她离开。”南宫玉树冷冷道:“那她为什么跟着黄天荡走?她不知道黄天荡只是在欺骗她么?” 戴三娘缓缓摇头道:“我们都不知道,也许,这个受过了很多伤害的女孩,并不在乎别人饿欺骗,也许……”她看着冰儿缓缓消失的背影,“也许,黄天荡并没有在欺骗她。相逢相知,也许就是因为,大家同为天涯沦落。” ――公元1163年,五月十九日。 很多年后,那些个日子,在江湖人的历史上成为了传奇,那个几乎可以与坠龙坡、采石岸、东皇帝庄一样的传奇。那天风云际会,只为了在宿州城一个很小的房间中的一次聚会。而那些参与的人物,有些在此后的那场壮烈的战争中离开了这个这个时代,有些将他们的故事延续到了好多年后,但很多年后的武林,一直都承认这样的一个结论,这次聚会,就是历史! 成就历史的房间并不很宽广,反而有一些阴森。但是这个房子中的人,却能够让最为黑暗的时刻变得拥有希望。这些人里面,有已经被默认为死亡的糊涂与神农一笑,有依旧在家国恩仇中儿女情长的那三位十方武者,有这个时代最具争议的再世霸王,有在此后重建东皇帝庄百年基业的东皇恨天,有籍籍无名却在女人中很有缘分,却在不久的将来名满天下,却不得不因为女人头痛的风满楼,甚至有一直与众人为敌,却始终坚持着武者之道的楚迎风,当然也会有他的宿敌,那团被死神诅咒,前路茫茫的冰火。他们是来自上一个时代十方武者残留下来的五位,他们是即将开始一个新时代的五位最强者。 生存,还是死亡(三) 这个房间的门窗都被堵得紧紧的,一盏油灯下,他们围在一张桌子上,看着那里的一张地图。那是一张宿州的地图,同样,也有详细的日光城。 戴三娘指着那个环形的山口,说道:“你们不在的时候,武林盟从日光城得到消息,这一座城池居然现在依然有人把守,甚至把守的还很严密,一共有将近一千人,驻守在那不可能被摧毁的城墙之后。在宿州城的战斗中,战火雷、龙香、雷逸峰以及七弦子四人跟着敌人,闯入了日光城内,已然失陷其中,从敌人的兵力来看,他们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她嫣然一笑,看着七弦子,“不过我的死胖子还是活了下来,他们还一直都不知道。”七弦子受宠若惊,笑道:“嘿嘿,那是自然……”随即摇头道:“可是不知道雷逸峰他们怎样了。”雷霆淡淡道:“他是我叔叔,我都活着,他能出什么问题不成?” 神农一笑微笑道:“而且,敌人的兵力虽然不算太多,但都是精锐之师,他们是来自金蚁宫的最后一千残余部众。”楚迎风冷冷道:“他倒会推卸责任,在各位的齐心协力之下,金蚁宫已经不存在了,这整个天下,只剩下最后三个金蚁宫人了。”戴三娘点头道:“而其中的一个金蚁宫人,现在正在黄天荡的手上。武林盟的人称他们抓到了金蚁宫宫主楚迎风的妻子云舞,他们要在第二次日光城战争时,用这个女人,交换我们失陷的战火雷。他将时间,定在了两日后。李显忠与邵宏渊兵营中的武林盟部众要集结起来,从宿州城出发,沿着这一条已经被我军占领的小道,星夜奔驰到日光城。休息一晚,第二天的黄昏时分之前,日光城要在武林盟的手中。为了保障此战的胜利,李显忠已经调拨了五千兵马,成为武林盟的后勤保障。” 南宫玉树看着众人,“在攻克宿州城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李显忠并不会像计划中的那样,向汴梁发动总攻,而是安营扎寨,休养生息,等待睢阳、汴京两地的金军主动送上门来,打一个以逸待劳。这样的话,占领日光城,将会拥有更大的意义。日光城这座据点,攻守兼备,不仅在防守战争中,能够与宿州城一起,形成大口袋,而且在进攻战争中,可以成为最为稳妥的后防阵地,提供粮秣自重。” 雷霆道指着地图上的日光城,说道:“按照我们最开始的预计,我们会进入日光城,而金军会进入玉山坪将我们围困。此时,师父调动的生力军就可以顺利的堵住一线天,内外夹攻金军,将完颜雍生擒。可是,现在的情况有了一点变化,老风?” 风满楼点头,走到他的身边。铸剑山庄之战中,他又死了一次,可是他居然又活了过来,有可能老天就是要让我回来,让他知道敌人的秘密。“血雨楼副楼主萧成牟将铸剑山庄大战的幸存者收集起来,用重兵加以软禁。我有幸成为了他们之一,山庄残余下来的铸剑师们都一直的在保护我,让血雨楼的人一直都不知道我的身份。那个时候,我们这些铸剑师的任务是为金军炼制‘轰天雷’。长江之战,大家已经见到火器在海战之中的威力,而轰天雷的威力,将是十倍于当时的‘火箭’。本来我们铸造的是那种能够嵌入山石岩壁的轰天雷,目的是安装在日光城中,等到武林盟的人进入了日光城,就地引爆,让武林盟与日光城玉石俱焚。不过最近有了修改,所有的嵌入式轰天雷都被认为无用,血雨楼的乌古论让我们连夜赶工,打造埋藏在地下的轰天雷。”他的手指停留在玉山坪上,“而这些轰天雷,只有可能是埋藏在这里。” 东皇恨天冷冷地盯着玉山坪,点头道:“他的主意比雷霆你当天想的还要凶险,他要让自己的人占据日光城,让武林盟困在玉山坪中,完颜雍的亲征军则会围困在一线天外。哼,他的部队至少有十万之多,若是守在一线天外,武林盟根本就没有突围的可能,而糊涂你的援军,更没有这样的能力,将十万大军团团围住。” 糊涂点头道:“我们现在所找到的生力军,有商王爷提供的五千军丁,三娘的万马山庄,还有姬三味的长江飞鱼帮,一共是三千人马。此外,东皇帝庄征召而来的五千兵马。最后再加上玉树能够调动的五千丐帮弟子,以及东方家族的两千生力军,我们一共只有两万人,在一线天外围困金军是轻而易举,但金军在一线天外,我们就根本没有将他们围困的可能。” 雷霆道:“所以我们的计划,同样要改变。天佑中华,我们的运气都非常的不错,老风死而复生,给了我们最大的帮助。”他指着玉山坪道:“乌古论已经在我们控制中,轰天雷现在全部都是我们的了。他们想用这些东西,让我们遭遇困境,但我却要他们,栽在自己的手上。” 糊涂点头,“现在剩下的,只有他手上最后的那张王牌了。神农一笑,现在的一切,都要看你了。” 136第三同盟 一三六第三同盟 第三同盟(一) 远方的宿州帅府之中,远征的将领们正襟危坐,等待李显忠,他们的淮南、京东、河北招讨使,分派任务。宿州之战,是金宋交战十年以来,最为辉煌的一次胜利,李显忠部众奋勇大战,死伤无数,以血薄城,雄城始得撼动,万骨朽枯,宿州城终被攻陷,自此淮西大局可定。此后更勇猛巷战,白刃相争,积尸成山,引血成渠,斩首数千,敌军胆寒。大战之后,宿州城内数万金兵,全军覆没,唯有八十人幸免于李显忠屠刀之下。此战捷报传至帝都,新任皇帝赵玮惊喜交加,都城之中鞭炮连连,士人相顾涕零,无不激越豪迈,以为靖康耻辱,将可洗雪。是夜皇帝赵玮连夜手书,慰劳张浚曰:“近日边报,中外鼓舞,十年来无此克捷。” 此役之后,朝廷任命李显忠为淮南、京东、河北招讨使,官位显赫,邵宏渊则为之副手,要一鼓作气,将淮南平定,收拾中原。但此刻战将如虎,谋士云集,只待再定战记,却迟迟不见副招讨使邵宏渊到来。 正中央的沙盘上,是整个宿州城,以及宿州范围内的各处山川险要,李显忠冷冷看着那宿州城北方的一块空阔土地,向众人说道:“敌人的来势,大家已经知道了,说一说,你们是怎么想的?” 统制张师颜道:“将军,敌人是来自睢阳的讫石烈志宁的一万精兵,这讫石烈志宁是大金国的名将,耶律斡翰统领的契丹族暴动,是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金国战将在对抗起义军的战争中都纷纷失败,宿将完颜谋衍、仆散忠义都不能敌,但讫石烈志宁却能大败斡翰,成就功业,可见此人疏不简单。大帅当小心应付才是。” 李显忠点头道:“你研究得很深入,讫石烈志宁是一员猛将,正是本将的对手,碰上这样的将官,大战才有意思。不过他年纪太轻,金国的皇帝对他似乎不大信任,哼,攻我宿州二十万人,只取一万人,岂非滑稽?” 统制左士渊忧色道:“将军,讫石烈志宁,只是前奏,其他金军名将尽皆不闻动静,定然又有后着,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不必怕了他。小将担心的唯有一事:攻克宿州,各军将士出力不少,理应重赏,但大帅攻克城池之后,却并不开仓赏赐,只是给现钱而已,小将担心,将士心中不悦。” 李显忠皱眉道:“这等事情也拿到这里来说?将士,是大宋的将士,保家卫国,是军人的天职!大军出征,打了胜仗,那是应该的,根本就不该有什么赏钱。本将已经用了现钱赏赐,还嫌不够,这就不是军人了。我们这支部队,是大宋朝的国防军,是正统的部队,不是能够用钱雇用而来的杂牌军。”众军见他动怒,都不敢再言语。 忽听一人冷冷道:“哎哟,大家都来了,哎呀,本将今日不胜酒力,几乎无法起来了,这次可来晚了,不知道招讨使大人,将令吩咐完了没有?”一人从门外施施然走了进来,步伐稳健,脸色正常,哪里是喝了酒的样子,正是副招讨使,大将邵宏渊。 李显忠道:“原来是邵将军,快快请坐,我们正等着你。为何饮酒?可是将军又有了什么喜事?”邵宏渊冷冷一笑道:“喜事?喜事也没有,不过是去做了一场丧事,收敛了一个兄弟,痛哭一场而已。”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李显忠,冷然道:“那个唐遥死得真是不值得呀,若是上阵杀敌,死去了也可以光宗耀祖,哪知道他居然就为了一把佩刀而死,当真是不值得呀不值得。”他冷言冷语,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李显忠眉头一皱,不与他争辩。原来唐遥私通金蚁宫,是军中奸细,李显忠必须将之正法。但唐遥是邵宏渊军中将领,他私通外敌之事不能大肆宣扬,以乱军心,是以李显忠治了他一个夺取降卒佩刀的罪名,将之正法。邵宏渊本来就不喜李显忠,被任命于李显忠之下后,更是怨恨,就在这一件事情上,与李显忠大吵一架,两将不睦,军心浮动。 李显忠淡淡道:“我们正说到,金军的布置,讫石烈志宁在睢阳的一万大军,克日便会来到宿州城,我们正在商议,如何进取迎敌,将讫石烈志宁全军歼灭。”邵宏渊皱眉道:“讫石烈志宁是金国名将,不出征也有可能,但是若然出征不可能就只有一万人马,只怕这是他的疑兵之计。我们从前方来的消息,是讫石烈志宁在睢阳至少囤积了十五万军士,他若出征,至少会携带十万兵力。” 李显忠道:“十万便十万,还怕了他不成?我们二十万大军,难道还敌不过他十万军队?”邵宏渊道:“也不是这个意思,将军难道不知,金军强悍,往往可以以一敌三?”李显忠将桌子一拍道:“笑话,我李显忠带来的兵士,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金军纵然强盛,想要以一敌三,根本没有可能……邵将军这样说,莫非将军另有安排?” 邵宏渊笑道:“也不算安排。敌军强盛,士气正旺,我们不宜与他们硬碰硬,不如退守。宿州城坚固非凡,敌人不可能能够将它攻破。”李显忠摇头道:“大宋多年耻辱,如今正是洗雪之日,当然要士气高昂的与敌人大战,若然敌人一到,我军便后退,岂不是令天下英雄耻笑?邵将军不用多言,讫石烈志宁的大军到达,请邵将军守城,我将要率领大军,直出南门,与贼军死战,以显我大宋军人的血性!”邵宏渊冷笑道:“这样打仗,军队的死伤可就惨重了。”李显忠大怒道:“上阵杀敌,自当马革裹尸,若是畏首畏尾,何来大宋中兴!”邵宏渊不敢多言,冷冷道:“既然如此,就请将军安排,我等听令就是了。”李显忠黯然点头,但他却知道,自己下的命令,十有八九,邵宏渊不会听从。邵宏渊十万大军,都是他自己的底子,他不会让这十万人受到很大的损失,因为他知道,这十万大军,就是他的筹码,没有了十万大军,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宿州城的另一个大厅中,豪客满座,盛况如云,第二同盟的日光城战役,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策划阶段。黄天荡端坐中央,第二同盟各路统领分座两排,这些人都是一派宗主,而许多成名游侠,也同样与会。此间人等可上两百,当代武林最有权力的人,大半都集结于此,正襟危坐,听着回荡在大堂之上威严的声音。 “这座城池,一直都被认为是不可攻破的,所以我们的敌人,可以堂而皇之的躲在里面,可以在我们的舰队将飞鱼岛攻陷之后,还能够继续助纣为虐。东方苍龙的仇恨、糊涂先生的仇恨、神农一笑的仇恨,都已经没有人为他们洗雪了,除了我们!日光城的势力,再也没有人能够摧毁了,除了我们!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危亡的关头,我要求你们,无论是内心恐惧,还是斗志昂扬,无论是为了个人的青史之名,还是为了大中华的百年强盛,都必须听从我的指挥,和我一起,将那座日光城攻陷,为我们损失的英雄们报仇,在日光城的胜利之后,与李显忠的大军一起,三面夹击,将金国人的部队彻底消灭!” 第三同盟(二) 黄天荡大步踏上大厅的正中央,他身穿一身武衣,六把长剑背在背后,气势豪迈。铮的一声,崇礼出鞘,“我要求你们,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将你们的性命交给我,为了这场战争的胜利,为了国家的安定,为了我们的大中华,为了我们的国家!” 他冷冷的扫视着那些振臂响应的豪杰,心中反而更加的迷茫,这一刻,他实在是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司空飞雪,还是黄天荡,为了我们的大中华,为了我们的国家,是啊,无论是司空飞雪,还是黄天荡,都是为了他们各自的国家。 云舞坐在这个大堂的一边,淡淡地看着这些人,似乎丝毫都不感到害怕,她是楚迎风的妻子,是赵嫣然的徒弟,她不能随随便便的感到恐惧。“将这个妖女好好看管,两天后,我们要用她,换回失陷在日光城中的朋友……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两天后的黄昏,我要你们全部在宿州城集结完毕,让我们一起,毁灭那据说不可能被攻陷的城池,就在这个大时代的历史上,留下我们江湖人,最为波澜壮阔的一段历史! 公元1163年,五月二十日。 传说,最终战役开始前的那个黄昏,火烧云蔓延了整个天空,仿佛是苍穹正在热烈的燃烧着。盛夏的热风开始在日光的最后一丝辉煌中冷却的时候,宿州城外,江湖人的部队,正在雄壮的集结着,他们即将趁着月色,来到那久远的战场,继续未完的传奇。在太阳黯然即将落幕的时刻,天空中忽然滑落一刻璀璨的流星,在地平线的方向燃烧它最为壮丽的生命,仿佛就是在迎接,这即将到来的,下一个英雄时代! 黄天荡睁开眼睛,从他甜美的睡眠中醒来,他看见了冰儿。她用手肘支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他,她的目光很复杂,就连黄天荡都完全不能将之看透。这两天,黄天荡过着一个正常人的生活,虽然他依旧很忙,但是他总是会很准时地回到这个房子中,会和冰儿一起的生活。他们总是很准时的吃饭,也会在子时很准时的睡着。他们每天都一起在这张不算宽阔的床上一起睡着,每天都盖着同样的一床被子,但他们之间最亲密的接触,却只是简简单单的看着对方一两眼。 冰儿淡淡地问道:“你要走了?”黄天荡默默点头,从床上缓缓地站起,让她为他缓缓地换上一身黄金色的武衣,将他的那六把长剑,小心的系在背后。冰儿轻轻为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缓缓道:“那你会回来吗?” 黄天荡一呆,良久,他点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回来。”他转过身,看着冰儿,连自己也奇怪,为什么自己会与这个有如此的牵绊?他缓缓伸出手,拂过她轻柔的秀发,忽然沉声说道:“你等我,好不好?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回来了,我就放下一切,我会找一个地方和你待在一起。”冰儿低着头,苦涩地一笑,“我值得你这么做吗?”黄天荡低低一笑,并没有回答,“你要记住,这是我给你的承诺,我一定不会食言。“他缓缓叹了一口气,放下儿女情长,转身离开。 冰儿忽然身后将他的大手拉住,“你要走了,至少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啊。”她的声音有一丝酸涩,黄天荡呆呆回头,缓缓道:“黄天荡,”他看着镜子之中他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孔,对冰儿说,“等到我下次与你见面的时候,请你记住,我的名字是黄天荡。” 楚迎风将这两只酒杯倒满,自己拿起一只,仰头就一口吞下。南宫玉树坐在他的对面,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很难想象,在这场战争开始的最后关头,他们两个人却在一起喝酒。南宫玉树问道:“你从来都是这么喝酒的吗?”楚迎风点头道:“那是当然,难道喝酒也要像娘们一样,一口只舔上一点吗?”南宫玉树冷冷一笑,“我不该问你。” 他又看着楚迎风,“你的妻子现在正在武林盟中,她的安危,难道你不关心吗?”楚迎风道:“我当然关心了,她是我的妻子。”南宫玉树冷然道:“可是你一点都不像很着急的样子。”楚迎风瞪了他一眼,“你以为他她是谁?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他是我楚迎风的妻子。有什么好害怕的,为什么要像一个娘们似的?”南宫玉树摇头道:“对,我又不应该问你。” 他最后有看着楚迎风,“你有没有后悔过,与她成亲?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你的妻子会痛不欲生?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你的人生也将是痛苦?”楚迎风摇头道:“这是什么道理?如果直到死,我都没有拥有过她,她都没有拥有过我,那我们的人生能够有什么意义?如果我喜欢一个女人,世界上就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我和她在一起,这种事情,为什么要像一个娘们,畏畏缩缩?”南宫玉树呆呆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楚迎风淡淡笑道:“你又在想,你不应该问我,是不是?” 南宫玉树叹了一口气,看着远方火焰一般的云朵,在风中吹动,缓慢的摇晃,他忽然也拿起了酒壶,为楚迎风慢慢地斟上了一杯,他举起酒杯,一口将自己的酒喝完,一点都不像娘们似的,“楚迎风,我先干为敬。” 他们三个人离开的时候,都忍不住也变得娘娘腔起来了。姬三味、七弦子、戴三娘,他们看着对方,忽然都仿佛有很多话要说。日光城的战斗,虽然已经有了准备,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任何人都生死,都不能全然由自己决定。良久,姬三味问道:“三娘,如果我们两人都有生命的危险,你会选择去救哪一个?”戴三娘幽幽看着两人,忽然问道:“那如果我与死胖子同时遇到危险,你会选择救哪一个?”姬三味一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样的问题,良久,他摇头道:“我不知道。”戴三娘是他梦寐以求的女人,但七弦子却同样是他的朋友,他的兄弟。联系在三人之中的牵绊,早已不仅仅是两个男人对同一个女人的爱,而已经变成了这三个人之间深厚的友情。 第三同盟(三) 戴三娘摇头道:“十几年了,我喜欢你们任何一个,可我更不能伤害你们之间任何一个,当你不来参加那次聚会,生死不明的时候,我想起了你的好,我以为我其实是更加的爱你,可是,当你陷入了日光城的时候,我却又愿意为你牺牲一切,是我犹豫,是我优柔寡断,可是我喜欢你们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深厚,都是一样的沉重。” 七弦子忽然憨憨地笑了起来,他忽然说道:“其实,我现在更喜欢想象的,不是我将三娘娶回家的那种场面,而是我们三个人在一起,还是像那天那样,为了争夺三娘大打出手,又在大家都鼻青脸肿之后一起吃火锅,一起骂老娘。”他憨憨地说着,三人同样憨憨地笑着。 关于他们三个人的事件,历史上告诉了我们的不多,我们并不知道最终他们将会使以什么样的场面结束,我们并不知道最终戴三娘会选择哪一个男人。但是一直到很多很多年之后,江湖中的人提起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时,大家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十方武者的威风,而是他们三个人只见那种难以言传的感情。风尘三侠在武林中代表的,其实并不是他们标榜的侠义精神,而是那种任何人都应该享受的友情与爱情,而是那三个男女之间的纠缠,而是那很荒诞同样很童话的,三人世界。 火红的火烧云,壮丽的燃烧,却仿佛依旧比不上他火焰色的头发,更不会比起霸王降临时他火焰色的双眸。他缓缓将一块洁白的布片拂过雷刀的边缘,镇定的洗涤他的战友。赤铁制造的雷刀,根本不需要擦洗,但雷霆在擦洗这令人闻风丧胆的死神之时,岂不是也在松弛自己的神经?他将雷刀缓缓的套入刀鞘中,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脚步声响起,沁儿走进了他的房间,为他端来了他深黑色的武衣,缓缓地服候他的男人将黑衣套上他的身体。门外马嘶声响起,十八骑正在等待他们的领袖,他们从遥远的湘水边上,为他带来了一些东西。雷霆大步迈出门外,两人便将两口木箱放在了他的面前。 一副狰狞而高贵的手套,一副血腥更壮烈的斗篷,雷霆缓缓地抚摸着他们,这是他的父辈们,这是他力量的源泉。一只潜龙爪来自东方苍龙的赠送,另外一只则来自东方家族驻守的英雄冢,而那血红色的斗篷,则是一年前长江边上那一场战斗中,战虎留给他儿子的唯一留恋。 潜龙爪套在手臂上,血虎袍披在了他的身上,雷霆大步跨出,走向了一匹高头大马。沁儿忽然从房间中跑了出来,来到他的身旁,静静的,深深地望着他。雷霆微微一笑,“我一定会回来。”沁儿用力摇头,她的手握住雷霆,“不,我要和你一起去,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雷霆摇头道:“如果我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会不将你带在身边?” 沁儿从怀中取出一个桂冠,“很多年以前,你们那无敌的英雄出征的时候,不是也将他的爱人带在身边?为什么他可以,你不可以?”她将桂冠递给雷霆,“也许我就只能给你添乱,也许我就只能让你来保护,可是,你是我的霸王,你是我的男人。”雷霆看着她深邃而坚定的脸,牢牢握着那只桂冠,将它缓缓戴在完颜沁的头上,“我曾经说过,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虞姬。”他将她一把抱起,两人同时跃上马背。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劈了下来,将两人的风采都锁在了黑夜之中,只有雷霆的眸子依旧闪闪发光,有如九天之上的雷电,他看着他的奔雷十八骑,又仿佛是在对整个世界宣示,“完颜沁再也不是完颜姑娘,也再也不是公主,你是我的女人,是霸王的女人!” 马蹄声碎,十个人的身影在夕阳下豪迈的延伸着,像长江一样奔腾激越,冲上一旁的高山,俯视着武林盟的队伍。第二同盟的成员并不知道,一个时代已经静静的过去,最终战役的号角已经拉开了一个崭新的英雄时代,他们更加想不到,很多年以后,人们会将这十个人定为再一次历史的缔造者,而他们十个人的传说,汇成了一个名词,将在此后的时间中永放光辉。 第三同盟。 137大反攻 一三七 大反攻 大反攻(一) 公元1163年,五月二十二日,晴,天气炎热。 朝阳从云层中探出头颅,将血色光芒挥洒大地。日光城辉煌的城楼之上,那凹凸光洁的水晶城砖反射着阳光的温暖,在人间铸造了另一轮光明。第二同盟的豪杰们身在一线天内,注视着这美丽的风景,完全为日光城的雄壮而震动。三十年前,第一同盟的部队到达这里的时候,他们同样会在这传说中的城堡下动容。 五月二十一日黄昏,第二同盟开始了他们的远征,由黄天荡率领的各路好汉三万人,加上李显忠派来的五千后勤,向日光城开拨。借着夜色的掩映,他们在子夜时分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日光城下,安营扎寨,正如当日对灵璧发起的奇袭。当日光城在太阳的照耀下醒来的时候,“金蚁宫”人,“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被第二同盟包围了。 玉山坪平整宽敞,足以容纳七万人,第二同盟的三万五千人自然全部穿过了一线天,在金蚁宫的射程之外,安置营寨。金蚁宫城楼之上,钱铭趴在城楼上,看着那威武的军队,大喜道:“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如今的日光城中,有了将近一千人的驻守部队,早已调配楚,准备防守。城门城楼,各处角楼碉堡,都有密集人手,各种守城器具,也布置完毕。萧成眸布置一切,早已成竹在胸。他看着第二同盟的队伍,冷笑着回答道:“他们来了,送死而已。赫舍里、瓜尔家,你们两人曾经在天剑城中出现,现在先不要露面。完颜成,将战火雷关入囚车,带出来,我们要带队出去,准备迎接楼主。” 第二同盟的队伍的正中最前处,黄天荡也骑上了他的战马,紫剑门的门人紧随其后,他的保护之下,是一座囚车,囚车内是美貌绝伦却身怀六甲的云舞。中原武林不折磨女流,云舞身体倒还算是不错的。这个奇怪的女人,到了这里,居然还是一副漫不关心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下。眼见紫剑门众人纷纷上马,青竹子走到黄天荡身旁,低声道:“盟主,你要千万小心。敌人狡诈无比!”黄天荡淡淡道:“放心吧,别说是在日光城下,我毫无危险,便是到了日光城中,我也依然稳如泰山。”他看着青竹子,笑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他奋马扬鞭,率领紫剑门众人向日光城逼近,第二同盟军队紧随其后,与之保持六七丈的距离,眼见黄天荡等人进入日光城弓箭射程之内,第二同盟马上停下脚步。 黄天荡将手一展,紫剑门人同时停下脚步,铮铮铮铮,兵刃出鞘。日光城城墙上,弓弩都指向黄天荡。黄天荡看着城楼上的萧成眸,冷然大声道:“武林盟盟主黄天荡,请日光城执事答话。”他内功高强,声音远远传了出去,远近皆闻。 萧成眸冷冷道:“大军压境,旨在交锋,有什么话好说!”他内力远远不如黄天荡,但身在雄城之上,众人也能清楚听到。 黄天荡冷然将手一摆,紫剑门向两边分开,一辆囚车缓缓推了出来,里面正是云舞。黄天荡冷冷道:“在下的几位朋友陷落到阁下城中,还请阁下交还。这位是金蚁宫主楚迎风的妻子,大家可看清楚了?”日光城楼一片惊呼,萧成眸大惊道:“黄天荡,你怎么将夫人关进囚车,你……黄天荡,若是云舞夫人掉了一根头发,我金蚁宫都与你势不两立!” 黄天荡淡然道:“阁下既然关心宫主夫人,是否就请阁下将我们失陷的兄弟请出来,以为交换!”萧成眸沉思片刻,冷笑道:“什么交换?我一旦打开城门,你这数万精兵便会涌入日光城中!哼哼,你想用宫主夫人一人,换取整个金蚁宫百年基业,你想的好美啊!” 黄天荡眉头一皱,转过马头,冷冷道:“青竹子、苦痴,带着大家向后再退五十丈,玉树,约束众人,交换人质之时,不可有任何人轻举妄动,要杀贼,也要等到我们失陷的朋友救出来之后。”三人躬身答应,各自分派,武林盟三万五千人果然缓缓后撤了五十丈之远,这样武林盟的人就是再快,也无法在城门闭合之上进入日光城。黄天荡冷冷道:“我们的人已经后撤了,还有问题么?” 萧成眸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好,我马上派人将人送过来。进来的那几位朋友,只有丐帮长老战火雷一人还活着,其他人却都已经不在宫中了。” 黄天荡眉头一皱,大喝道:“那都去了哪里?”萧成眸淡淡笑道:“天下这么大,他们想去哪里我怎么知道,说不定他们几个人想去鬼门关玩玩呢,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黄天荡大怒,武林盟中不少人义愤填膺,就想冲过去,却被青竹子等人拦住。良久,黄天荡恨恨道:“那好,就有请将战火雷长老交出来!”他抽出风骑长剑,指着萧成眸道:“你亲自送他下来,其他人我不见!” 萧成眸吃了一惊,大喝道:“黄天荡,你想的好美,我若下来,你却趁机围攻我等,那该如何?”黄天荡道:“本盟主答应不对付你就是了。”萧成眸冷冷道:“可惜老子就是不大相信。” 黄天荡脸色一沉,忽然暴怒道:“赵镇,将这个女人杀了!”一名天剑城门人得令,刷的抽出长剑。萧成眸大惊道:“黄天荡,你不可胡来,叫你的人退开,本人下来便是!”他转身走下城楼,立刻换成了一张笑脸,“兄弟们,做好准备,迎接楼主!”城楼上的弓箭手严阵以待,城墙后的一大群武士却是个个面露喜色。 萧成眸吩咐道:“讫石烈、刘克,你们两人负责断天门,敌人会有将近五百精锐人员进入,你们等他们进来后,立刻就给我守住城门,不可打开。”两人接令而去。“瓜尔家,钱铭,你们两人率领好弓箭手,布置好滚油陷阱,阎文真、移次普,你们封住道路,当那五百人一进来,要在一盏茶时间之内,将他们全军覆没。耶律衍,夹古冥,我出城去后,由你们两人指挥日光城防务。专心等待敌人进城。一旦楼主进入日光城,你们马上向皇上的大军发出命令!”他吩咐妥当,骑上骏马,率领将近一百士卒,押着战火雷的囚车,开出城外。 城门缓缓打开,黄天荡低声吩咐身边人等道:“兄弟们,要记得好好保住安全,要杀敌人,有的是时间,只要我们退回日光城中,一切都好办了。”黄天荡转向身后,向苦痴缓缓点头。 苦痴点头回应,小声对身旁人等说道:“盟主会趁机擒住敌人的首领,我们五百人队要随时准备,跟着盟主冲入日光城中。只要掌握了断天门,这座城池就不可能不被攻克!”众人缓缓点头,坐在队伍最前列的那五百人,便是黄天荡授意,南宫玉树亲自挑选的五百勇士。 萧成眸在众人拱卫之中,缓缓向黄天荡欺近,在三丈之外定住脚步,两人缓缓互相抱拳行礼,随即又同时挥手,两辆囚车同时缓缓向对方推了过去。一边的囚车中,是神情自若的云舞,另外一边的囚车中,则是全身受制的战火雷。眼见两辆囚车渐渐的近了,五丈,三丈,一丈,黄天荡与萧成眸的眼睛同时眯了起来。 两辆囚车交错的瞬间,黄天荡的双腿紧绷,萧成眸的眼睛闭上,日光城内的驻军屏气凝神,断天门随时准备关闭,苦痴身后的五百人捏紧拳头。 然后他们就听见了一声咳嗽。 大反攻(二) 这声咳嗽很轻,却偏偏每个人都能够听到,这咳嗽听起来似乎微不足道,却偏偏能够改变整个局势。就在那一声咳嗽之后,很多超出黄天荡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首先是奔雷十八骑。 这十八个人总是鬼魅一般的现身,却又天神一般的降临,那声轻轻的咳嗽之后,这十八骑忽然从南宫玉树选定的五百人中冲了出来,大刀出鞘。来的当真如风似雷,不及掩耳,从两侧奔出,将萧成眸的部队截为两段,等到萧成眸回过神来,十八把大刀已经架在了他老人家的脖子上面。本来两军交战,这十八骑贸然出动,在敌人箭羽之下,简直就是玩命,但日光城中人根本不会知道这些人会突然出现,而黄天荡更是想不到他的完美计划会在这里出了岔子,等到众人回过神来,萧成眸已经落在了十八骑的手中。 本来萧成眸武功不弱,十八骑要收拾他,怎么着也需要三四招,但他以为这些都是黄天荡的安排,自然乖乖不动,任人抓住自己。日光城上与萧成眸身后的部队看不见黄天荡的脸色,还以为这些都是楼主的神机妙算,自然是温顺无比,蹄来胸挡,刀来臂受。 苦痴不知所以,南宫玉树长剑一举,五百人齐声呐喊,冲了上去,将萧成眸等人团团围住,自然也将黄天荡前往日光城的道路全然挡住了。这些人有南宫玉树直接领导,乃是受了“盟主”的命令,要将萧成眸抓回大营之中。 黄天荡不知所以,但他反应奇快,大喝道:“诸位兄弟,快杀入日光城中,众人齐声响应,却只见马影纷飞,奔雷十八骑一字排开,挡在众人身前,俨然便是一座长城,众人如何能够冲过? 黄天荡皱起眉头,向南宫玉树大喝道:“怎么回事!” 南宫玉树脸如寒霜,冷然道:“这些人是日光城中的首领,将他们全杀了!”那五百人多是来自丐帮,自然要听南宫玉树的了,以五百人围住区区五六十人,自然是人为鱼肉,我为刀俎了。 黄天荡大急道:“不可动手!留下活口!”只听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冷冷然道:“动手!”五百士不知如何举措,十八骑却没有犹豫,齐声欢呼,在人丛中穿来穿去,顷刻间便是五十颗人头落地。这十八人虽然年轻,但要么是行伍出身,要么来自沦陷地带,当真是心狠手辣,黄天荡悲怒交加,眼看着这五十人被人轻轻易易砍去首级,自己却束手无策,心头绞痛。他大喝道:“玉树,究竟是怎么回事!” 南宫玉树不做回答,却听一个声音淡淡道:“把萧成眸也杀了!”十八骑齐声得令,挥舞大刀向萧成眸扑了过来,本来萧成眸是在他们掌握之中,斩杀他随从之时,十八骑将他放开,丢给那五百人保管。眼见这十八骑又有如煞神一般奔来,黄天荡再也忍耐不住,大喝道:“放肆!”天剑城门人纷纷兵刃出鞘,挡在十八骑面前。他们知道这十八骑武功了得,自己未必是敌手,是以兵刃都指着众人的战马。哪知十八骑居然只是虚张声势,到了面前却又刹住脚步,只是低头冷笑。 只听箭羽袭来,向萧成眸头上招呼,飞得快得无与伦比,正是乐师七弦子的手笔,黄天荡大喝一声,抽出无射箭,乒的一声,火花四射,手臂酸麻,好歹是保住了萧成眸的性命。他心中奇怪无比,七弦子献身日光城中,怎么可能逃出生天?抬望眼去,只见右侧山风之上,一人挺弓迎风,肥胖无比,正是七弦子。却听七弦子大笑一声,将大翼血蝠弓一招,两岸齐声咆哮,涌出无数身影,将许多物什向玉山坪扔了过来,滚到众人脚下。黄天荡手足冰凉,这些人竟然是自己安排在两岸的弓箭手,此刻却已经变成了冤魂。原来早在昨天黄昏之前,七弦子与姬三味分别率领三千精锐战力,偷偷潜了上去,竟然将黄天荡安排下的这三百人给杀了!黄天荡头脑中一阵昏晕,“怎么回事?他们怎么爬上山的?这些兄弟被人害死,为何我丝毫不知?打死他也想不到,当年的容婕儿如今居然与这些江湖人混在了一起,用上“初恋”,要无声无息将三百人杀尽,也并不如何困难。 只听一武林盟中一个声音淡淡道:“黄天荡好像想保住萧成眸的性命啊。”另一个声音冷冷道:“就凭他?”又一个声音傲然道:“萧成眸是我的。”一时风云呼啸,三条人影从人从中闪现。 他们都披着深黑色的斗篷,将他们的相貌完全的遮掩了起来,看起来仿佛就是一个平凡的江湖人。然而当他们扔掉那套包裹他们气势的披风,他们就突然间变成了一方霸主,变成了那不可侵犯的战士。从左侧的角落踏过来的,楚迎风锐利的锋芒,来自右边的,是东皇恨天贵族的光芒,而最中央的,那从死亡与坟墓中回来的男人,他是复仇的火焰。 楚迎风二话不说,大喝一声,长剑重重压了下来,顿时风声四起,锐利逼人,朝萧成眸头顶坠落。黄天荡眉头一皱,如何能够容忍萧成眸死在他手上?右手“无射”挡住楚迎风,两剑互捍,黄天荡身子一震,楚迎风退了一步。又听一声怒吼,一柄大刀飞坠过来,同样瞄准了萧成眸的脑袋,黄天荡右手酸麻,唯有左手运起风骑,与东皇恨天硬拼,眼见这一刀来得凶猛异常,贴地而过,黄天荡大吼一声,身子又是一震,但还是将东皇恨天震开。 猛然半空中雷声响起,一股热力向萧成眸逼了过来,雷刀重重劈落,仿佛空气都因此而燃烧,黄天荡双手酸麻,自知这风骑无射再难挡住这一剑,急忙双剑回鞘,运起崇礼,硬抗雷刀。但听轰然声动,斗气纵横,雷霆怒目沸腾,黄天荡苦苦支撑。又是两声怒吼,楚迎风与东皇恨天再次扑了上来,两剑一刀都压在黄天荡崇礼之上,这下就算黄天荡受得了,他胯下战马也受不了,悲嘶一声,四肢折断,倒在地上。黄天荡向后连退五步,方才站稳。这三人根本就不管黄天荡,三般兵器都向萧成眸逼了过去,黄天荡大吼一声,挥舞崇礼向三人奔了过来,拼死挡住这三般武器。黄天荡武功本就高强,练成《紫剑录》后又连吸姬三味、神农一笑以及好几位江湖大侠的内力,此刻武功已在这三人任何一人之上,但三大高手一齐动手,黄天荡便再也难以抵御了。他们要是攻向黄天荡倒还罢了,他还可以以巧劲化解,偏偏这三人都对黄天荡不屑一顾,只关心萧成眸,逼着他黄天荡与三人硬碰硬,自然就双拳难敌六手了。 大反攻(三) 萧成眸武功本来不弱,但一来不弱是不弱,比起这四人就很不怎么样了,二来他身陷敌人重围之中,气势上先就泄了,居然一动都不敢动。 可是他最为恐惧的,却不是来自眼前的饿这三个绝世高手,而是一双仿佛恶魔一般的眼神,自从他离开日光城,就一直在他的身上扫描。他不知道这目光来自何处,不知道这目光属于何人,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是因为动物求生的本能,还是因为那目光曾经勾起了他梦魇中的回忆? 他看着那打斗中的四人,只想一步步向后退去,武林盟众人将这四人围了起来,为盟主着急,但这四人相争,自己可是半点力气都插不上,便也没人去管萧成眸。雷霆等人围攻盟主,自然是罪大恶极了,只是盟主也太奇怪,为什么要为一个敌人的首领苦战?出手救一个敌人的首领,还可以解释为大局要紧,但三番两次的营救,就不大说得通了。 忽然一阵寒气传来,仿佛有一种沉重的呼吸在他的背后响起,萧成眸冷汗淋漓,看见朝阳之下,一个庞大的影子将自己掩埋。他猛然回身,看见一头深黑色的魔鬼。 他同样披着深黑色的斗篷,将他庞大的身体遮掩,可是他的脸,却在阳光下发散着金属的光泽,这张脸,并不是来自人类的脸孔,而是来自地狱的熔岩与钢铁。可是这张脸,确实萧成眸曾经见过的,曾经无数次在噩梦中回想起的。 那头魔鬼冷冷地盯着萧成眸,猛然伸手将身上的深黑色外袍扯去,在那一层布帛之后,是一具机械的身体,是出自猿百练的铁锤之下,在无量山的地火中千锤百炼而得的铠甲。 魔仆战甲。 萧成眸冷汗淋漓,大叫一声,抽出腰间大刀,向魔仆头颅劈去,火花四射,刀口卷刃,魔仆却毫无反应,他再挥刀,手上一轻,刀断为两截,震惊未醒,手上一凉,手臂断为两截。魔仆锋刃锐利无比,萧成眸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太大的痛楚,直到魔仆右手的凤凰人插入了他的腹腔,将他提了起来。 萧成眸死死看着这头魔鬼,看着魔眼之后的那双似曾见过的眼眸,他的口中涌出鲜血,却还是缓缓痛痛叫道:“风―满―楼!” 身在魔仆之中,风满楼都似乎满身魔气,冷冷看着他手上挣扎的猎物。凤凰刃锋利而光滑,不需风满楼动手,萧成眸挂在利爪上的身体缓缓向下划去,凤凰刃切开腹腔,穿透肋骨,向头顶破去。 萧成眸的身体倒在魔仆战甲之下时,他已经很难有资格算是“一”具尸体了。风满楼纵声长啸,悲号声从魔仆口中发出,仿佛都变成了魔鬼狰狞的狂笑。雷霆与东皇恨天冷冷站在一旁,不与黄天荡缠斗,楚迎风则剑锋滑过,将囚车劈成粉碎,云舞施施然伸了一个懒腰,淡淡道:“我还没有吃早饭呢。”楚迎风微微一笑,“我给你买了豆浆。”他两夫妻都是豪气过人,身旁上万人,没有任何一个算是真正的盟友,却依然镇定自若,谈笑自如,丝毫不把武林盟人士放在眼中。 从雷霆那声见鬼的咳嗽开始,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已经不在黄天荡的控制之中了。他冷冷看着众人,表情上没有丝毫变化,内心却是意念起伏。自从自己练成《紫剑录》上记述的部分武功,修为大成,武林中的一切都几乎是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自己在背后做了无数算计,什么十方武者、东方苍龙,都在自己的手心中团团转,一直到今天即将大功告成,谁料到今天发生的这么多事情,都让自己陷于被动。他实在想不到,这些人的反扑会如此的强烈,让自己在顷刻之间便损失惨重。 雷霆突然出现,武林盟人士都是诧异万分。苦痴大喝道:“雷霆,你居然没有死!纳命来,为我少林弟子偿命!”他想起少林寺这些天受到的损失与屈辱,哪里还按捺得下去,抽出一把刀,便向雷霆斩去。但听乒的一声,两块铁片飞上半空,久久落地,原来是少林方丈手中的兵器被雷霆一刀之内刮成了两半。他武功本来就远远不及雷霆,何况手中只是凡铁,如何与雷刀争锋? 雷霆冷冷道:“你要为你的人报仇,我还要为我妻子报仇,我与你少林寺无冤无仇,你阴魂不散老是找我麻烦,难道我雷霆,就是好惹的么!”苦痴战不过他,却恨恨道:“你屠尽东皇帝庄、血洗铸剑山庄、释放凌日轮,更加驱动畜生,伤我门人无数,我与你如何算是无冤无仇!” 只听一人淡淡道:“东皇帝庄大难,却不干雷霆的事情,何况本王尚在,如何能说得了‘屠尽’二字!”众人望去,只见一人手持血刀,淡淡站在雷霆身旁,不少人认得他,正是东皇帝庄庄主东皇恨天!只听一人大声道:“此人便是东皇帝庄庄主,庄主天命相佑,必定中兴帝庄!”正是东皇帝庄元老“东君”。 东皇恨天淡淡道:“雷霆与我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东皇帝庄大难,另有旁人。纵然就是雷霆干的,我东皇恨天都不追究了,苦痴大师,你也要追究么?” 苦痴一时语塞,只觉得这些人仿佛是联合起来欺负自己一样。他恨恨道:“东皇帝庄之事就算与雷霆无关,但凌日轮……”他话未说完,十八骑中一人将手一招,一颗物事滚了过来,从他脚旁缓缓滚过。只听少林寺人众纷纷大叫道:“是凌日轮!是凌日轮!” 武林盟中人声鼎沸,仙霞派掌门人慧光大师将人头捡起,反复观看,大惊道:“这人正是凌日轮!这人正是凌日轮!”他仙霞派当年深受天轮教之害,与凌日轮仇深似海,虽然隔了三十年,凌日轮容貌大变,还是让他认了出来。他奔到人前,向雷霆问道:“这,这,雷大侠,这凌日轮是死在你的手上!”雷霆既然帮他杀了仇人,他就是再大的罪人,在自己看来都是大侠了。 雷霆笑道:“凌日轮武功很是高强。这人也算是一世豪杰,却身死人手,尸骨无存,唉……苦痴大师,以后若是有人再囚禁在少林寺中,你可要好好的看管了。”他语焉不详,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却每一句话都是实话。但这在中原武林人士听来,这凌日轮定然是死在雷霆手上了,一时肃然起敬,指向他的兵刃也都垂了下来。其实凌日轮身死霸王墓中,雷霆实在是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死去的,更不知道胡大先生与雷逸峰至今仍在墓中了。但此人首级甚是重要,离开霸王墓时自然不得不带走了。只是凌日轮堂堂一世高手,身败名裂,就连尸体也要为后辈作弄,就实在是惹人唏嘘了。 大反攻(四) 苦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冷冷道:“那么铸剑山庄的血案,也有别的原因了?”雷霆笑道:“大师倒是想的周到,这位仁兄,便是铸剑山庄少庄主,风满楼先生。”风满楼哈哈一笑,也不知按动了何处的机栝,他雕刻成恶魔头颅的头盔谈了起来,笑道:“苦痴大师可好?这幅铠甲,便是家父的遗作。”魔仆战甲丑恶无比,谁又能够想到头盔之后的面容会是如此的英俊?他向着武林盟中人轻轻一笑,顿时又有几名女侠晕倒。 他少在江湖露面,而众人也从来都不知道猿百练有他这样的一个儿子,本来是不足以为证的,但雷霆既然“手刃”了凌日轮,众人也懒得去较真了。只有苦痴依然恨恨道:“纵然你证明你自己清白,但我无数少林弟子丧生你叔侄手中,这样的仇恨,老衲却不会宽恕!” 雷霆似乎早就料到他不依不饶,冷冷道:“大师不必心焦,你心中有数,雷霆心中难道就没有数?听闻少林寺武学精深,天下无双,雷霆少不得也要去拜访一次!”他语气并不深重,但却字字有力,无论少林是否被人利用,星眸既死,雷霆与南少林寺只怕就再也难有宁日了。 东皇恨天道:“雷霆,你一个人的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我们大家的事情,也拖不得了。”雷霆淡淡道:“那是自然。”风满楼道:“魔仆战甲的威力,也需要找一块硬一点的石头来试试。”楚迎风冷然道:“要动手就快动手,你们都这么多废话么?”将云舞交给奔雷十八骑。这四人似乎只是在随便聊天,却已经暗自占据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将黄天荡围了起来。 雷霆突然出现,黄天荡便知道自己的身份出了问题。这些人处心积虑隐瞒自己的身份,自然是要等待这样的机会,将自己的身份揭发了。只听东皇恨天冷然道:“黄天荡,呃,司空飞雪,东皇帝庄的仇恨,你准备好偿还没有?” 一语出而波澜惊,在场都是老江湖,自然知道这四人是在围堵黄天荡了。但这些人突然现身,定然有自己的道理,是以都静观其变,但东皇恨天这句话,却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东皇帝庄的仇恨,什么时候与黄天荡有了关系?黄天荡又什么时候与司空飞雪有了关系? 黄天荡冷然道:“你究竟在说什么?东皇庄主,帝庄之事,与黄某人何干?”东皇恨天厉声道:“如何无关,东皇帝庄化为灰烬,本王却活了下来,黄天荡,当日放火焚烧东皇帝庄,就是你率领你的天剑城做的,本王可看的清清楚楚,隐忍到了今天!”他这话的的确确是在冤枉黄天荡。他当时一动不能动,只能听到有人说话,而且其中也不可能有黄天荡的声音,何况以黄天荡之心细,怎会暴露自己的真面目?东皇恨天只管报仇,张嘴造谣,那是面不红心不跳。武林盟中人半信半疑,都望着黄天荡。又听风满楼冷冷道:“黄天荡,铸剑山庄之乱,就是你的阴谋。你与庄中叛徒陈槐联合,囚禁我父亲,这里,便是你与他密谋的信件!”他身旁一名白衣人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迎风展动,但见笔迹纵横,天知道是何人写成的。这样的证据更加毫无意义,一封书信谁都可以造假了,如何能够当真?但这些人吵吵嚷嚷,那是很明显的就是要与黄天荡做对了。 只听黄天荡淡淡一笑,将手轻轻一伸,那白衣人手上一松,那封信已经落入了黄天荡的手中。他看都不看,只是将那几张纸捏在手心,手掌伸开时,就只剩下纸屑蝶飞了。众人见他毁灭证物,都是不解,但他久为盟主,威信早立,众人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黄天荡看着雷霆,缓缓摇头道:“雷霆,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又何必用这些小孩子的手段?你既然都看出来了,我又为何不将一切都承认?”他冷冷道:“你知道我的计划,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冷冷一笑,“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司空飞雪。” 138两路开工 一三八 两路开攻 两路开攻(一) 李显忠大步踏上宿州城楼,冷眼看着那远方的蔽天尘土。(.)这里很少有沙尘暴,这样的尘埃飞扬,源自于向宿州城开压过来,睢阳城讫石烈志宁的十万大军。李显忠沉吟道:“这这军队如此庞大,何止十万!” 睢阳雄兵将至的消息传来,李显忠便立刻登城查看。只听脚步声连连,又有十余名将官奔了过来,看着金人的声势,都是心寒。李显忠点头道:“讫石烈志宁军队整齐,士气高昂,这才是大金国军队的实力。这样的一战才有意思!” 只听一人大声道:“什么!有七八万之多!”从角楼上走了过来,正是邵宏渊。他向城下望去,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惊道:“这么多的金军,不是说只有一万么!”李显道:“金军故意让我们掉以轻心,看来他们对宿州城也相当的在意!邵将军,敌人来了,我么可不能让他们空等,开城迎敌吧。” 邵宏渊大惊道:“李将军,你可看清楚了,这是十万大军啊,是金军的精锐力量。”李显忠脸色一沉道:“他们是精锐力量,难道你我这二十万人马就是脓包不成?”邵宏渊皱眉道:“金军骁勇,我们如何能敌?” 李显忠双眉上轩道:“那阁下以为该如何?”邵宏渊沉吟道:“敌人势大,不如退守。”李显忠大声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大宋的军人都没有血性了?讫石烈志宁既然肯来,我们就不要亏待他了,本将要下城厮杀,大破他的金国精兵!”邵宏渊急道:“将军何苦如此?还是该有进有退,方能得胜。” 李显忠大怒道:“本将之知有进,不知有退!众将官,随本将下城,敌人就在眼前,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黄天荡很坦率,他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揭穿。是因为他认为雷霆等人已经掌握了他身份的证据,还是因为,这个黄天荡的身份,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你可能可以想到我是那个背后设计的人,但是,你为什么就是确定,我就是司空飞雪?难道是因为,我的这张脸上做的手术,还有什么瑕疵?”黄天荡淡淡看着雷霆,他的脸上居然一点慌张的样子都没有。 可是奇怪的是,雷霆仿佛也一点吃惊的样子都没有,仿佛早就知道他会很干脆的承认自己的身份,他居然还在淡淡的微笑。这种微笑当然没有风满楼那种可以杀死女生的威力,却让黄天荡渐渐地感到不对劲。 他淡淡道:“我从来都没有想到,你就是那个设计算计我的恶人,甚至当星眸告诉我,说觉得你很奇怪,我都没有丝毫的在意。可是在我看见,你在云舞身上留下的那一剑,我忽然发现,你并没有我想象中的简单,然后我就想起了小时候的一段故事,想起了我小时候,与你的一场相遇。” 此时的武林盟,已经陷入了震惊与几乎绝望之中。黄天荡亲口承认自己就是司空飞雪,那这么多时间以来,武林盟都在按照司空飞雪的意志行事!我们的盟主居然是我们的敌人,我们还有什么人可以信任!他们都呆立一旁,傻傻的听着,不知道自己应该采取什么样的行为。 黄天荡眯起了眼睛,仔细打量雷霆,摇头道:“我们见过面?”雷霆叹了口气,“司空飞雪,你不应该望了我,你更不应该忘记了那件事情。如果我没有猜错,八年前的飘絮山庄,是你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挫折,是不是?”他淡淡笑道:“我听你的长篇大论,听得很久了,在那个地道里面。”黄天荡恍然惊道:“你……是你。” 雷霆缓缓道:“一直以来,我都知道我的对手是司空飞雪,可是我一直都不知道,司空飞雪的计划究竟是什么。可是无量山一战之后,我终于有了很多的时间思考,然后我就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个像司空飞雪那样骄傲的人,有一天,他的计划失败,而如果他想再次胜利,他也一定会用自己曾经用过的计划。因为他要证明,上次的失败,只是偶然,不是因为你的计划不够完美。于是我就问自己,当年的司空飞雪,他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黄天荡缓缓道:“成为武林盟主,将中原的武林带上一条死路,将他们全体歼灭,是不是?对,这就是我的计划。[]我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我做到了!雷霆,小鬼,你看到没有,这本来就是一个完美的计划,上次的失败,只是因为时机还没有到。”他冷冷地看着众人,“但是今天,时机,已经到了。”他将手中长剑一举,日光城楼一人高声尖啸,立刻一道火光冲上天空,在白云间化为粉碎。白日的烟火并不壮观,但声音却能远远的传出去。只听一线天外猛然响起沉重的军鼓,接着脚步声、马蹄声、发号施令声、弓戈舞动声,越来越大。声浪从一线天那狭窄的小小路口涌了出来,仿佛能将人就地掀倒。只听一线天外,无数战士,用兵器用力敲击地面,口中更齐声高呼,尽是女真族语言。但听声音,只怕人众不下十万! 众人正自惊疑之际,只听从后方远远传来一片惊呼,回过头看去,之间一线天狭小的那条通道中黑压压的一片,都是身着重铠的铁浮屠,手中拿的不是刀剑,而是长枪。这些长枪甚是密集,小小隘口,却有将近数百上千支,铁浮屠战士大多是一个人手持两柄长枪。这么多的长枪攒在这里,将一线天变成了刺猬的巢穴,谁要是撞了进去,如何生还?过不了多久,战鼓更响,呼声更烈,一线天之后也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到头。原来完颜雍的十万大军,也是趁昨日黄昏出发,前往此地,却远远的安营扎寨,不敢惊动武林盟,一直在等待日光城中的讯息。这数百名铁浮屠,则是一直坚守在一线天后,一有讯号,立刻用长枪阵挡住敌人退路,要将武林盟困在玉山坪内。金军只是忙着列好振兴,却并不急于进攻。 雷霆的脸上,这才现出惊讶的神色,他看着黄天荡,又看着日光城,这才缓缓点头道:“你一直都知道我还活着,所以你早就有了防备。我早该想到,日光城中一直没有人,你突然放进了这一千多人在里面,你是连日光城都不愿我们进入了!” 黄天荡淡淡道:“你不该在宿州城内出现,否则的话,我倒还真想不到你的命有那么的硬。对,在那之前,日光城中根本就没有人,我确实是想将武林盟困在日光城内。现在也差不多,虽然收拾起来要麻烦一些。”他侃侃而谈,脸上全是得意,武林盟中最前排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惊骇之余,不再怀疑,缓缓逼近,想要将黄天荡团团围住。 黄天荡冷冷一笑,大喝道:“都出来吧!”猛然两边山岭之上,冒出了数千人,居然都是弓箭手,而且弓箭手的箭居然也都指向武林盟的大军。 黄天荡冷冷道:“雷霆,你就算是看透了我的身份,你难道就可以看透我的计划?我所筹划的东西,远远超过你的想象。你们谁敢妄动一步,我在两岸山上的这些兄弟,手下都不会留情!”众人都是江湖豪士,武功高强,却都是一身布衣,碰上这等弓箭待命,当真是还远不如普通的盔甲步兵,眼见这数千只箭头,虽然不一定就能要了自己的小命,却似乎冥冥之中,就是有一只是指向自己,众人哪里还敢乱动? 两路开攻(二) 黄天荡纵声长笑,向紫剑门众人打了一个手势,众人齐声高呼,扯去身上外衣,露出他们血红色的制服。一名弟子走到他身边,将一身血色长袍披在他的身上,长袍的背后,绣着一轮满月,象征着黄天荡的身份。他冷冷看着众人,“不错,我就是司空飞雪,我就是血雨楼的主人。” 这声音远远传向一线天,武林盟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无不震惊骇异,无不手足无措。黄天荡冷然道:“我身为大金国的臣子,这个时候本应当招降你们,好为大金国积蓄力量,也好让诸位兄弟都能够有荣华富贵享受。但各位都是铁铮铮的男儿,我司空飞雪虽与大家各为其主,心中却还是景仰。我司空飞雪不损诸位的声明,今日就在这日光城下,成全了大家的忠义!放箭。” 他的声音远远冲上了两岸的山坡,却居然没有人响应。箭头依旧,姿势不该。黄天荡心中一惊,看着雷霆,他渐渐地感到不对了。[.超多好看小说] 一个豪迈的笑声响起,越来越大,那是雷霆的笑声。接着楚迎风、东皇恨天、风满楼都忍不住大笑,这些弓箭手的武器指着他们的头颅,他们似乎一点都不慌张。笑声渐渐停止,雷霆仿佛都要笑出眼泪来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放箭。” 箭如雨下,却瞄准的是黄天荡与他的紫剑门。本来此处人群密度甚大,要想伤敌而不伤己,本来是不可能的。好在血雨楼人都穿上了他们漂亮的制服,血色衣装随风飘荡,还真是美丽异常,也同样的甚是容易瞄准了。第一轮箭雨落定,血雨楼就有将近一半人呜呼哀哉,眼看第二轮大雨将至,黄天荡知道不好,大喝道:“退!”率领手下弟子向断天门奔去。武林盟众人正要追过去,南宫玉树长剑一摆,冷冷道:“穷寇莫追,准备攻城。” 黄天荡一动,守住四方的四位武士哪里能够闲着?都向他压了过来,黄天荡眉头一皱,左手青书,右手醉诗,以一敌四,昂然不惧。雷霆刀法纵横,楚迎风剑气奔腾,风满楼刀枪不入,东皇恨天招招惊险,本来黄天荡的武功比起这四个人来,都要胜过一筹,但四人合力,他就不怎么能够占得了便宜了。只听“啊”“啊”惨叫连连,他放眼望去,不由得胆寒,他带来的血雨楼众,方才在弓箭之下死了一半,又遇上了守在后面的五百死士。死士倒也罢了,偏偏是还有奔雷十八骑在其中耀武扬威,刀下全无活口。眼见人头滚动,鲜血长流,自己带来的这些兄弟,居然就在这一瞬间全军覆没! 黄天荡就是再镇定,此刻也忍不住心胆俱裂,大喝一声,连连三剑,震开东皇恨天,夺路而逃。他想战胜这四人固然不可能,但想逃出去,也并不困难。他冲出这四大高手的包围圈,向断天门亡命奔去,十八骑眼见他过来,齐声大喝,将他团团围住,黄天荡知道这十八人的厉害,暴喝一声,手中两把长剑横荡,只听战马长嘶,哀号不已,将马上的骑士掀了下来。 雷霆、风满楼与楚迎风跟着黄天荡一路追去,日光城上众人眼巴巴望着城下,只见黄天荡离断天门越来越近,但他身后的追兵与之也不远,断天门内的守卫都屏息凝视,只担心当日炼山东重伤之事又要发生。然而黄天荡轻功竟然还更在这三人之上,眼见他长啸一声,冲入断天门之内,城头人声鼎沸,都是欢笑。黄天荡稳稳站定,大喝道:“快关……”忽然两个人影冲了过来,快得不可思议,从那正在关闭的断天门外冲了过来,正是雷霆与楚迎风。他们两人身在半空,兵刃已经向黄天荡头顶斩落。这两人合力一击,风雷大作,黄天荡慌忙挺剑抵挡,却终究是慢了一拍,被这两人震开三步。只听轰的一声,断天门贴着雷霆与楚迎风的脊背牢牢关紧,若是他们慢了一刻,都会被这断天门夹成两段。断天门外,一人高声欢呼,那声音明明很好听,却魔气十足,仿佛来自炼狱之中,正是身着魔仆的风满楼。方才明明已经追赶不上了,三人当机立断,风满楼双拳击出,迎上雷霆与楚迎风踢过来的双腿,三股大力冲击,雷霆两人飞速冲入断天门内,有如炮弹。城头之上弓箭其下,都瞄准了风满楼,羽箭碰上魔仆,在铁甲之上撞得火花四射,却难以撼动风满楼分毫。 忽然惨号迭起,玉山坪两岸高山之上飞出无数羽箭,直上日光城楼,城楼上的弓箭手纷纷中箭坠城,区别只是坠入城内与坠入城外而已。两岸山坡上那数千弓箭手,高高在上,向日光城中倾销箭支,顷刻间日光城楼上死伤惨重。弓箭手慌忙转移到日光城两侧的那六座碉堡之中,两侧弓箭便再也不能伤害他们了。 又听“啊”“啊”惨声叠叠,都是来自碉堡之中。众人举目望去,只见一人站在左侧山坡之上,远远在普通弓箭射程之外,但见他张弓扣箭,箭支居然能够通过碉堡之上那几个小小的方孔,入室行凶。此人矮矮胖胖,箭法却是天下无双,自然是乐师七弦子了。他连射十箭,碉堡中却传来了十二声惨叫,城楼上人等都吓得傻了,纷纷逃离,七弦子放声大笑,甚是豪迈。 另外的一处山坡上,姬三味大声喝道:“有什么好笑的,那两个臭小子进了日光城,黄天荡难道是好对付的?”他见七弦子威风大显,忍不住要骂他两句。 日光城内,断天门隆重关闭,雷霆与楚迎风马不停蹄,刀剑俱下,招招必杀,黄天荡手持双剑,在这两大高手合力之下微显吃力,却依然尚能应付。日光城内进千双眼睛都盯着这死战之中的三人,空有一腔相助之心,却无法在这三人的战斗中使上任何力气。两百多张弓向他们三人瞄准,却无人敢放弦,在这翻翻滚滚的高手对决之中,当真是三团人影你来我往,众人头昏眼花,想在这些人之中将人分辨清楚都是不能,更遑论放箭协助了。 只听雷霆与楚迎风同时大喝一声,刀剑都斩在“崇礼”之上,这两人都是招式沉猛,黄天荡难以抵抗,向后退了一步,两人又同时出招,斩在“风骑”之上,黄天荡再退了一步,顷刻之间这两人连出七招,黄天荡就连退了七步,更奇怪的是,这两人所用的武功招式,居然是一模一样。原来黄天荡修为高强,他背负六剑,便是一心能六用,面对一个敌人他是一个黄天荡,面对两个敌人他就是两个黄天荡了,雷霆与楚迎风合力向他进攻,其实与每人独立抵抗黄天荡也差不了太多,其实此刻纵然再加上两人对付黄天荡,对战局的影响也并不大。但两人使用同样的招数,便有如是一个人,身兼风雷二家的力量,以一敌一,力量却远在黄天荡之上,自然优劣立分。 两路开攻(三) 战到第八招,黄天荡长啸一声,不与两人硬抗,反而飞身闪向一旁,躲过二人凶猛澎湃的进攻,闪入自己的人丛之中。方才雷霆与楚迎风两人与黄天荡交战,自然能一前一后,将黄天荡夹紧,牢牢封住,但二人合力进攻,反而让黄天荡有了逃生的余地。雷楚二人一失去黄天荡,血雨楼众便不须手下留情,弓弦响,长空震,两百支长箭破空而至。雷霆与楚迎风同时咒骂一声,风吼雷动,躲开箭雨,向人从中杀了过去。这两人的轻功都是当世绝顶,行动之处只怕还比弓箭更快,这长箭虽多,只能打乱二人进攻的节奏,却无法置二人于死地。 楚迎风与雷霆一躲开箭雨,立刻向黄天荡奔袭而去,阴魂不散的纠缠了上来。这一次他们又不再同时进攻,只是缠着黄天荡不断的游斗,但剑锋刀刃所到之处,就连空气都撕开了裂口,黄天荡虽然不惧,却让他的这些手下受了池鱼之殃。这三人仿佛是藏身刀轮剑阵之中,所到之处便是鲜血淋漓,漫天飞舞,倒还当真与“血雨楼”的威名相符,黄天荡身在垓心,且气且急,高手相争,自己这上千人众不但不能成为自己的助力,反而成了人人宰杀的羔羊了。其实这里若是只有楚迎风与雷霆两人,早被滔天刀剑戈矛乱刃分尸,偏偏有了黄天荡这个敌人,反倒让众人不敢妄动,乖乖受死。这种情况倒还当真矛盾,雷霆与楚迎风两人一心一意就是要将黄天荡打入地狱,偏偏又是因为这个人,反倒全了自己两人的性命。黄天荡心知这样的战斗自己无论输赢都是损失惨重,绝对不能再这样缠斗下去,但这两人都已经卓然成家,自己绝无短时间内收拾二人的能力。他焦头烂额,忽然心中一动,左手崇礼与雷霆勉力纠缠,右手风骑入鞘,换上青书,乒乒乒乒连续四剑都向楚迎风斩了过去,史笔如椽,用上的是九成内力。这样猛烈的进攻就连狂风都能打断,四剑过后,楚迎风终于退了一步。黄天荡要的就是这一步的时间,躲过雷电的轰击,他从二人的包围之中再次挣脱,向这日光城的最深处奔去,一直冲向那最为高大雄伟的来生堡。雷霆与楚迎风哪里肯放过他,如影随形,不离不弃。血雨楼人心惊肉跳,眼见黄天荡一剑劈开来生堡的大门,雷霆与楚迎风两人紧紧跟了进去。只听从来生堡中传来黄天荡的声音,“把守日光城,绝对不可让敌人冲进来!” 血雨楼众且惊且佩,纷纷奔上城楼,鸟瞰玉山坪上的武林盟部队。黄天荡临阵反叛,群龙无首,武林盟人数虽众,却是一盘散沙。只听群山之外叫嚣喊杀声震天直响,一线天内的铁浮屠部队缓缓地开了过来,长戈锋锐,恍如一只移动着的刺猬,将武林盟众人向后一步一步地逼退。忽听山后喊声震天,群情振奋,高呼着的,居然是“万岁”、“万岁”的口号,众人大惊失色,难道此战连完颜雍也亲自坐镇! 完颜雍哈哈大笑,他身在中军,看不到一线天内武林盟的反应,但在前方窥查的探子却一波一波的向他报告敌情。“皇上,武林盟群龙无首,已经自相紊乱了。”“皇上,武林盟退后了二十步,有人想冲出重围,却在长枪上撞死了。”“皇上,武林盟已经退后了一百步,就快要进入日光城的射程之内了。”“皇上,两侧的高山之上居然还埋伏有弓箭手五千多人,他们向铁浮屠部队发射弓箭,但我军没有任何损伤。” 完颜雍哈哈大笑道:“诸位将领们,你们看到了没有,武林盟已经像乌龟一样被我们堵住,在我大金国的铁浮屠战士们和血雨楼的精英们之中,死死挣扎!这一切的成功,都是因为你们的楷模,朕的爱卿,司空飞雪。” 他全身戎装,在大纛之下庄严坐定,身侧簇拥的都是一时战将,人人斗志高昂,意气风发。远方一线天之内的冲杀声远远传来,完颜雍得意洋洋,大笑道:“当年梁王宗弼率兵,直入南朝,如入无人之境,却因为这些中原武林人士功归一溃,完颜亮率兵渡河,也同样是因为他们,最终死在长江,还葬送了我大金无数男儿。可这些武林人士难道就真是三头六臂,还不是在朕的手中,连跟头都翻不起来?”左右将官纷纷恭敬道:“皇上英明,梁王与废帝穷其一声都无法解决这些江湖人,今天却要在皇上手中全军覆没了,皇上圣明!” 完颜雍微微抚弄自己的胡须,点头道:“如此场面,史官当好好记载,对了,将北宫狼与风铃姑娘给朕请过来,让他们看一看,朕有什么事情办不到!”早有宦官领旨,将二人运了过来。完颜雍看着那个铁笼,大笑道:“你们看看,武林盟已经在朕的掌握之中了,今天一过,这里面的中原人都不会再活下去。你们两人,就是朕丰功伟绩的见证人。” 铁笼之中,风铃与北宫狼都黯然不语。完颜雍甚是满意,只见铁笼之中,风铃甚是委顿,忍不住怜香惜玉,低声道:“风铃,朕的力量,你都看见了。朕也不是要你就归降于朕,只是你这样,也是伤了自己的身体。这三天你滴水不进,若是传到了朕的南朝,南朝的子民还要以为朕是无情之君呢。”风铃将头侧向一边,不去听他废话。 完颜雍淡淡一笑,摇头道:“你早晚会懂朕的。”只见一骑轻快,来自前线,一名探子大声道:“皇上,敌人又向后退了二十丈,再退,就要进入日光城的射程之内了。两岸的山坡山却有了好多敌方的弓箭手,向日光城内放箭。”完颜雍眉头一皱道:“弓箭手?哼,宋人似乎也有一些安排,宋人要死就得死在一起,朕要将他们也赶到玉山坪中。”他冷冷看着两岸的高山,淡淡道:“柳昆仑、檀笑间,你们两人不是总是抱怨没有机会杀敌么?敌人就在眼前,你们各自率领五千人马,给朕爬上山去,将他们挤下来。”柳昆仑与檀笑间两人本在宿州城内,宿州失陷,两人唯有北上逃离,却遇上了完颜雍的大军,因此随他一起到了这里。两人躬身领命,檀笑间依旧欢笑,柳昆仑却颇有迟疑神色。 完颜雍淡淡道;“柳昆仑,这个任务,难道卿家不愿接受么?”柳昆仑跪下道:“不是,我,臣只是,两岸人马最多也只有两千,我们率领一万兵马,似乎,似乎有点以众敌寡。”完颜雍摇头道:“胡闹,行军打仗,自然是要以众敌寡,以强敌弱了。”柳昆仑不敢废话,躬身领命,与檀笑间一齐退开。 只听风铃冷笑道:“连你的手下都知道你使的是阴谋诡计,不是英雄好汉的作为!”完颜雍站了起来,背负双手,仰望长空,笑道:“朕是一代帝王,哪里有不使用阴谋诡计的?你们的那些秦皇汉武,哪一个不是满肚子的阴谋诡计?这些人被朕堵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他们太笨了,这难道能够怪朕?” 他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而且你也想不到,这个让他们上当的人,好像和你,也是故交吧。” 139最终战役 一三九 最终战役 最终战役(一) 玉山坪中,武林盟节节败退,铁浮屠层层涌来,虽然缓慢,队形却丝毫不改,恍如一面满是铁定的巨墙,向众人一寸一寸的逼近。(.好看的小说)此刻武林盟群龙无首,队形早已散乱,面对强敌,人人自危,却都仓皇无措。 忽然只听一个声音冷然道:“全部调整队形,山西大刀门,河东斧头帮,占住第一线,准备向铁浮屠进攻,峨眉派与唐门守住后防,准备与日光城的人比拼弓箭暗器。其余的人,听我的命令,原地待命,不可妄动。”这个声音来自人群之后,却一边说话,一边迈向阵前,这声音甚是陌生,却隐隐透露出一股威严。随即响起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这是东皇帝庄庄主的命令,庄主早已洞悉敌人的奸计,大家都听庄主吩咐!”正是东君的声音。 “东皇帝庄”四个字仿佛给众人绝望的心情一个救命的信号,众人的目光一齐转向最前方的东皇恨天,只见他手持绝天刀,镇定自若,仿佛东皇定天复生,众人慌忙听从吩咐,唐门与峨眉退到战阵的背后,大刀门与斧头帮虽然害怕,还是毅然上前,手挺坚兵,抵挡众军。 东皇恨天亲临战场,已经是在交战的最前线了。一名铁浮屠双手一挺,长枪向东皇恨天胸口刺去,东皇恨天冷冷一笑,寒光过处,长枪在绝天刀下已经只剩下一半。铁浮屠军丝毫不气馁,刷刷的两柄长枪向他左右肋刺了过来。这些铁浮屠的长枪沉重非常,但却锐利无比,说是刺,倒不如说推。只听乒乒两声,两柄长枪又断,这次却是断在虞美人之下,南宫玉树冷然站定,寒气四溢,铁浮屠杀人无数,却在他死神一般的眼神之下血管收缩。[]又是呼呼好几声响,这下刺过来的却有了十几柄长枪,南宫玉树与东皇恨天双剑舞动,剑短枪长,实在难以刺到对方面前,唯有又削掉四段枪头,其余近十柄长枪次过,却眼前一暗,丝毫不能前进。 长枪的尽头,是一层漆黑的金属皮肤,百炼精钢,在这皮肤之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再次闪动光芒的,是凤凰一般绚丽的利爪,魔仆右手一划,枪头尽断,再划,枪杆破裂,再划,盔甲破裂,风满楼随手挥舞,便有四名铁甲兵倒在魔仆战甲之下。这头暗黑的魔鬼冷冷然盯着众人,它的使命是保护,它的手段是毁灭。 东皇恨天点头道:“好功夫,好战甲!南宫玉树,你的剑果然很冷。”南宫玉树冷冷道:“可惜杀鸡用了牛刀。”风满楼却低声道:“喂,东皇恨天,你有没有长得很漂亮的妹妹或是姐姐?”东皇恨天一愣道:“没有,就算有,也在大火中死去了。”风满楼摇头道:“哦,那我就不用跟你套近乎了。”三人齐声大笑,忽然都向后退去,东皇恨天大声道:“中间人等后退,散往两边,将铁浮屠部队围起来!” 众人失却主心骨,全然听命,铁浮屠都向中部集中,东皇恨天大声吹了一声口哨,只听一个尖锐的声音高声长笑,从姬三味所在的山坡上跳了下来。这山坡甚高,就这样跳下来,只怕危险,但那人将手一招,便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绳子绑在了她的手上,让她缓缓落地。她甫一触地,立刻便有如鬼魅一般在铁浮屠军队之前跑过,十指连连弹动,从衣袖之中手指之上射出无数细丝,飞入铁甲军之中,不知何处去了。天下间能有如此身法,如此绝技者,自然非戴三娘莫属。但见她有如一只蜘蛛,在人丛间快捷无伦的飘动,她手上的丝线连绵不绝,却也不知道是为何所用。 忽听一名铁甲军大叫一声“哎哟”,扑的倒地,挣扎着却站不起来,接着哎哟之声此起彼伏,甚是热闹,原来戴三娘是用手中的丝线,将不同战士的脚踝绑在了一起。铁甲军刀枪不入,却行动笨拙,对重心的控制力远远不如常人,第一排铁甲军大吵大嚷,顷刻间便倒下了一排,长枪滚得遍地,铁甲纵横东西。东皇恨天厉声道:“斩!”大刀门与斧头帮齐声得令,刷刷刷刀斧俱下,向倒地人众头上斩去。铁甲虽然能防止刀剑弓戈,但在这些沉重的兵刃之下,纵然战甲得保,也必定受到严重内伤。何况战甲纵然坚硬,但颈项之间护甲定然薄弱,中原武林自重身份,很少当过刽子手,但大好的头颅乖乖送上面前,将脖子擦得干干净净,那勉勉强强砍上一砍,也是有的,大刀门长刀闪亮,斧头帮大斧呼啸,顷刻间便有十几颗头颅落地。 铁浮屠行动不便,视线更是狭隘,第一排人倒地,后面的部队却依然不紧不慢的向前压进,第二排刹不住脚步,又被第一排人绊倒,第三排又被第二排绊倒,第四排面对三排战士叠起的罗汉,寸步难行,被后面的部队挤得丝毫不能动弹。 东皇恨天大声命令道:“全体后撤,所有人马转向,全力进攻日光城,一个时辰之内,将日光城攻陷!”众人不知所以,何以面对丝毫不能动弹的敌人,却不进攻,反而要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将那不可摧毁的城堡攻陷?只听南宫玉树冷然大声道:“武林盟现在开始由东皇帝庄指挥,一切人等必须遵从命令。”他在武林盟中为黄天荡臂膀人物,威信早立,众人不敢违拗,大军调转方向,向断天门步步逼近,日光城楼之上的射手都躲在碉堡之中,不敢上前。 武林盟压境日光城下,只剩下风满楼一人断后。铁浮屠士兵挣扎要爬起,一线天外的部队也前伏后涌,风满楼纵声长笑。姬三味在山坡上高声呼应,他手臂一挥,身后一名士卒点燃火把,他的身边是用火药画成的一条长线。 巨响震天,八方震动,一线天两旁的山坡中轰轰然抖动连连,轰然碎裂,两侧岩石破裂坠落,将一线天牢牢封死。此刻尚在一线天之内前进的数十铁甲军大声惨叫,被活埋于巨石之下。巨响传到一线天外,人人悚然大惊,完颜雍大怒道:“发生什么了,为什么地震,探子呢?快报快报!”可惜大石倾颓,纷纷滚落,铁甲兵都骨断筋连,完颜雍的探子便不得不为国尽忠了。 最终战役(二) 武林盟众人回头观看,齐声欢呼,一线天崩溃,先进来的将近三百铁浮屠根本都站不稳脚步,纷纷倒下,纵有幸免于活埋者,也被澎湃气浪吹得头昏脑涨。高高在上,姬三味未被波及,却也觉得天地抖动,狂风如刀,忍不住咂舌道:“厉害,厉害,这可比长江战争之时,还要强横了。”他站了起来,大喝道:“死胖子,没死吧,大家快把东西扔下去!”七弦子应了一声,两队人马从山上向下扔下了一个一个鼓鼓的大水囊,压在铁甲军之上。 风满楼微微叹息,“你们今日丧生惨烈,都是因为完颜雍,却怪不得我了。”他眉头一皱,从魔仆战甲身上飞出两排利刃,呼啸而去,将那些水囊割开,从里面流出了黏稠的黑油。压在铁甲军身上的上百个大水囊中,满满的都是黑油,水囊既破,黑油四溢,从铁浮屠身上流淌直下。铁浮屠中有人头脑较为灵敏,想起当年的黄海奔腾战,魂飞天外,挣扎着爬起,却有在油光水滑的盔甲上滑到。风满楼缓缓摇头,从两边的山坡上,扔下来一根小小的火把,将这些黑油点燃。顷刻间便是火海一片,将铁浮屠大军熊熊点燃。铁甲不能燃烧,却也在这炽烈的火焰中熔化,纵然没有融化,铁甲中的人,又如何能够承受这样的高温?这烈火杀敌之计,乃是雷霆亲自创成,正是效法当日以熔岩杀死陈槐的故计。只听火声烈烈,惨嚎凄厉,越过群山,传到金军耳中,人人毛骨悚然,汗泪俱下。这三百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铁浮屠军,一个敌人都没有杀死,便死在了大火之中。完颜雍身边,一名史官悚然动容,在纸上笔走如飞,“……一线天既溃,我道绝,宋以烈火来攻,战士伤亡惨绝……”完颜雍手足无措,忽然一把扯过他手中纸笔,扔在地上,“不准写,不准写!这是我大金国从来无有的损失,怎能传给后人!” 惨叫之声连绵不绝,却越来越小,焦臭之气传向四野,人人惊悚,风满楼忍不住长叹,“这一战我逼不得已如此狠辣,如此杀伤,只怕不得不折寿了。”他远看长天,烈阳如火,焚烧大地,战争过后,生灵涂炭,除非是铁石一般的心肠,又有谁不折寿呢?三百甲士,就此殒命,血腥的历史,用他们与所有人同样珍贵的生命,开始了这场传说之中的,“最终战役”。 140来生堡 一四〇 来生堡 来生堡(一) 来生堡,日光城的最高峰,传说中最接近苍穹的所在,同样也是这座不能沦陷的城池中最为雄壮的堡垒,传说一旦来生堡的城堡锁上,就没有人能够将之破开。三十年前那场震动天下的比武,就是在来生堡最高层的“九重天”上进行,所有人只能昂首仰视,却没有人能够进入那座堡垒,一直到凌日轮倒下,胡大先生打开城门。历史似乎总是在重演,来生堡的大门再次关上,将黄天荡、雷霆、楚迎风三人封锁在城堡之中,等待着胜利者将之再次打开,或者是,永远都无法打开。 此刻日光城的防务由夹古冥与耶律衍两人负责,他二人是血雨楼出身,更曾追随仆散忠义南征北战,对守城术甚是熟悉。方才奇变突起,这才被两边的弓箭手杀得个措手不及。日光城最为强盛之时,不但是城楼上能有弓箭手驻守,便是这两边的山坡之上,都曾建筑着坚固的长城,驻守着弓箭手甚至霹雳车,只是三十年前的那场战役,两岸的坚固长城被东皇定天拆的干干净净,这才让敌人占据了有利地形——环绕日光城的山坡比日光城城楼要高,七弦子等人居高临下,自然是进攻的凶猛了,耶律衍大声下令,所有弓箭手全部后撤,退出城防,却听吱吱之声作响,一对铁甲步兵,推着十余辆霹雳车到了城楼之上。当年凌日轮投降,日光城陷落,但他的武器装备却深藏军库之中,并无多大损失,这些霹雳车尘封三十年,钢铁身躯都已经生锈,但功能却没有任何的损失,两岸弓箭扑簌扑簌的拥了进来,但丝毫不能损伤霹雳车,在这些铁甲战士身上也难以有任何成效。但见十二辆霹雳车在城楼上布置妥当,弹药是点燃了的巨石,耶律衍一声令下,十二辆投石车同时开动,火力集中到两侧的山坡之上。山坡陡峭,只能从一线天外爬上来,众人困在那狭长的空间中,难以动弹,火石坠落,更是毫无防备之力,顷刻间便有十几人被火石砸伤。七弦子心中震怒,却也知道在霹雳车前弓箭手没有任何作用,急忙下令两边人士向后快退。这些弓箭手一退,日光城的弓箭手便马上涌向了日光城楼,弯弓搭箭,向城楼之下扫射,这一次他们准备妥当,攻击的甚是猛烈,武林盟无法应对,纷纷后退。其实这些武林人士,若是与金军甚至血雨楼人单打独斗,都是绰绰有余,但都不知战阵,不知兵法,在这攻城战斗中,作用还不如一个小小士卒,七弦子纵横天下十几年,但论到用兵,反而还不如那名不见经传的耶律衍。 东皇恨天一声令下,武林盟向后急撤,而李显忠的五千正规军则走上前方,施放云梯、破城箭。断天门无法攻破,就索性连攻城锤都不使用了。但见破城箭激射而上,虽不能洞穿城墙,却能够射上城楼,牢牢卡在城墙之后,破城箭后联系有坚固铁索,战士用力拉动机关,一架架云梯顺着铁索架了起来,直上城楼。东皇恨天再下命令,第二同盟无数轻功高手顺着云梯向上攀爬,快如壁虎。哪知耶律衍再下命令,士卒上前,从城墙上向下倒泼沸油,滚油顺着云梯流下,烫伤了无数好手。这一轮攻城不成,反而伤亡惨重。只听喊杀声震天直响,居然是从四面八方一齐传来,原来竟是柳昆仑与檀笑间率领的一万士卒,从山坡爬了过来,七弦子、姬三味两面受敌,甚是不利。在这等的攻势之下,就连奔雷十八骑都忍不住脸上变色,而在他们垓心中的完颜沁与云舞,却都是娇容淡定。 耶律衍负责城防,夹古冥却要执行黄天荡留下的计划,“敌人人数虽然多,但他们并不是听从某一个人的命令,他们都分成了很多的门派,每个门派都只听他们自己的首领……他们那些已经中了魔音之毒的首领。那些魔虫在他们的身体里面待了这么久,是时候动荡一下了!”他大声下令,立刻就有血雨楼剩下人等中,轻功最高的四人领命离开,都手持风笛,冲向了日月风云四座高塔。 断天门外,第二同盟被迫后撤,在日光城的攻势之下干着急,忽然一阵微弱尖锐的风笛之声随风飘来,这声音甚是凄厉,毫无美感,只是奇怪的是,这战场之上,为何会有人吹奏风笛?众人偱声望去,只见日光城四座堡垒之上,血衣飘飘,笛声遥遥,纵然有辱艺术,也干众人鸟事。哪知突然之间,飞鹰堂掌门人抱头大吼,神色凄厉,痛的跪了下来,大声惨嚎。众人看着他,甚是奇怪,飞鹰堂门人神色尴尬,武林人士最重颜面,当众惨叫实在是丢脸之至,这飞鹰堂掌门人素来硬汉,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的娘娘腔了?山西大刀门掌门人正想调侃两句,忽然脑袋中一麻,随即只觉全身上下神经扭曲,手脚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噗的一声倒了下来,大声嚎叫,在地上滚来滚去。[.超多好看小说]尸虫在脑内翻云覆雨,宿主根本无法调节自己的身体机能,这两位掌门人,其实一丝一毫惨叫的心情都没有,偏偏全身动作不由自主,喉咙里面发出来的根本就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武林盟人人大奇,随即惨叫之声不断,一个个武林名宿瘫倒地上,前赴后继,顷刻间便有七八十人倒在地上。这些人都是从神农一念手上中的毒,自然江湖地位不低,不是门派宗主,便是一方豪杰,他们的门人、弟子且惊且急,手忙脚乱为他们疗伤治病,哪里还有心情攻城?甚至连少林掌门苦痴、昆仑掌门青竹子、丐帮长老南宫长万都毒发倒地,各帮各派首领倒地,场面混乱不堪。东皇恨天大声施令,应者寥寥。 夹古冥远远站在高塔之上,鸟瞰全局。一线天外,雄兵十万,完颜雍的军队正在全力挖凿一线天的落石,玉山坪上,只有李显忠的五千部队尚能攻城,其他武林盟的三万人尽是散沙,来生堡阁楼紧闭,也不知黄天荡一人抵抗雷霆与楚迎风二人,胜算如何。但纵然黄天荡战败,此际胜局已然奠定,一旦一线天开凿,第二同盟势将全军覆没。 日光城内,人人喜笑颜开,玉山坪上,却满是愁云惨雾。东皇恨天横眉远望,目光的尽头却是七弦子。那个胖子微微一笑,“黄天荡,你厉害,但千万不要低估了我大中华的文明!你能用乐声杀人,难道我就不能么!你能欺人,岂能欺天?” 一道悠扬乐声自右侧山崖穿了过来,这声音甚是柔和,飘洒传来,仿佛是一位母亲正在哄睡初生的孩子,飞洒流连,温玉委婉。卿卿我我,此刻软燕呢语,花花叶叶,那边天地飘香,一时春情烂漫,一时孩童天真,都有如软风怡人,骄阳送醉,醺醺然仿佛每一个毛孔都要睡着。日光城内人人不知所以,夹古冥皱眉道:“七弦子又在搞什么鬼?”他不通琴音,却深知中原豪杰不好对付,此刻来琴瑟琵琶,定然不是为了风花雪月。 来生堡(二) “魔音”之毒,最毒在于尸虫。本来尸虫入脑,沉沉入睡,与人体相安无事,但这些风笛的作用,却是用激烈的音波,将尸虫从沉睡之中震醒。这特制的笛子发出的声音其实能极大的威胁尸虫的生命,尸虫垂死挣扎,就要在人类的头颅之中翻江倒海,将脑部组织破坏,轻者机能受损,全身瘫痪,重者痛苦不堪,当场身亡。而这曲神农一笑所创“天乐”却反其道而行之,用强大的音波将尸虫催眠入睡,抵消魔音对他们的干扰,治标不治本。毒虫入脑,真正治本的方法便只有利斧剖颅,取出毒虫。神农一笑在最后一刻才得知“魔音”背后,尚有隐秘,但当时已然是五月十一,时日无多,如何能解治这等千古奇毒?神农一笑无计可施,黯然烦恼,却听容婕儿抿唇作啸,调动兽军,心有所感,这才以乐理入药,于危急之际,穷心尽力,编成了这曲“天乐”。 这曲“天乐”乃是神农一笑与七弦子一起谱成,其中既有乐理,更有医道。世间万物,各循其道,音乐对任何动物都能产生效果,只要掌握此中的奥妙,“对牛弹琴”便是小菜一碟,容婕儿能自由驾驭群兽,正是通晓了其中的道理,而魔音与天乐,同样也是因为这个道理。天乐在七弦子强大内力推动之下,声动天外,将魔音完全压制。血雨楼内的内家高手唯有黄天荡而已,这高塔之上四个人的内功加起来,只怕都不是七弦子的对手,何况他身为乐师,别人在他面前吹笛按萧,自然是班门弄斧了。尸虫受到天乐催眠,纷纷停止翻滚,回复沉睡中的状态,琴音悠扬之下,宿主渐渐回复神智,良久,青竹子长长吸了一口气,率先跳了起来,大叫道:“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众人且惊且喜,齐声欢呼。接着南宫长万、苦痴等人纷纷站起,都是一脸迷茫。风满楼恨恨道:“诸位,这就是‘魔音’的作用,就是黄天荡种在你们身上的剧毒,敌人的笛声响起,各位就会毒发,好在糊涂先生已经洞烛其奸,神农一笑更谱成了这首天乐,这才保住大家的性命。” 众人刚刚醒来,兀自浑浑噩噩,但七弦子琴声响起,立止,倒是实情。一人忽然问道:“糊涂先生已经身死,他是在死前就发现了黄天荡的阴谋吗?”风满楼大笑道:“糊涂先生身死?各位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糊涂先生此刻正与神农一笑一起,调集力量,前来赴援。”众人大喜道:“这可是真话?” 风满楼指着山坡上的七弦子,淡淡道:“若不是神农一笑尚在世,又是何人将这曲天乐教给七弦子?”他大声说道:“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在糊涂先生的预料之中,敌人虽然可怕,但是我们早就有了对付的方法,糊涂先生的大军顷刻将至,但我们却必须在尽量短的时间内,将日光城,攻陷!” 来生堡高入云端,直撼烈阳,苍穹璀璨,如见来生。云层缥缈之中,是来生堡最顶端那可以容纳上百人的阁楼“九重天”。三十年尘封倾颓,九重天不复当日辉煌,楼台之上尘泥深厚,杂草丛生,而九重天墙壁穹顶之上,刀痕剑迹交错,杀气不消,血色宛然,正是当年胡大先生与凌日轮那场大战的遗产。九重天的地上满是剑柄刀把,果然当日一战,凌日轮并未动用雷刀,这些都是被两人生生震断的刀剑残留,眼见九重天上一面墙壁倒塌,就连穹顶上都满是大洞,可以想到当年一战的激烈。而如今踏上这片土地的三个人,正要用相互间的深仇大恨,重新书写当年的大战。 但他们都没有动,只是镇定的站着,等待着敌人出现破绽的一刻,等待着敌人判断失误的一刻。雷霆与楚迎风站在一排,黄天荡滔天的气势已经让两人明白,除非合作,否则不可能铲除这个不世大敌。他们两人随着黄天荡进入来生堡,在黑暗的通道中跟随着黄天荡留下的淡淡气味,一直穿越上百丈的高度,来到来生堡最上方的九重天,然后他们就看见了黄天荡,那个镇定如山岳但的黄天荡。他负手傲立,冷冷看着两人,滔天气势有如乌云压顶一般,让风雷二人呼吸不畅,更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高手相争,任何一个小小的失误,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司空飞雪武功一直都不如乃兄,其实主要因为他未遇名师,而完颜郑家奴虽然武功高强,但他的刀法却与司空飞雪走的不是同样一条道路,是以司空飞雪而是多年来武功进步总是有限。长江战役,完颜亮身死人手,却在死前将《紫剑录》交给了司空飞雪,由于这本书的助力,他的武功突飞猛进,更从书中悟到了属于他自己的功夫。此后连续吸走神农一笑与姬三味的公里,内力上更是达到了至境。他化身黄天荡时还不得不隐藏实力,但到了这最终的战役,他再无保留,只是随随便便一站便能气象万千震慑强敌。 三人冷眼相对,尽力寻找敌人身上的破绽,在雷霆的眼中,黄天荡功力浑成,周身真气圆转,居然是守得毫无破绽,而黄天荡看来,这两人虽然都有破绽,但站在一起,却正好能互补长短,自己贸然前进,也不可能占得到什么好处。来生堡下箭雨激烈,玉山坪上杀声轰隆,清清楚楚传到三人的耳中,三人各自盘算,心中念头百转,脸上却神色不动。 也不知道已经在这座阁楼对峙了多久,风笛之声忽然尖锐传来,冲刺着每一个人的耳膜,玉山坪上渐渐传来惨嚎之声。黄天荡冷然一笑道:“雷霆,这件事你想到没有?这些人的惨叫之声,就是来自我的‘魔音’。” 来生堡(三) 雷霆淡淡道:“‘魔音’只是小道而已,我若是没有对付它的把握,我会贸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他嘴上说话,视线却丝毫没有离开黄天荡周身。 黄天荡冷冷笑道:“你错了,你没有办法解开魔之毒,天下没有人能够解开魔音的毒,况且,雷霆,你还不知道,龙香中的毒,并不是魔音。”他的神色狰狞,眼光中却满是愚弄之后的兴奋。 雷霆叹了一口气,他似乎一点都不吃惊,果然,不久,一阵琴声飘然之上,冲出云端,将风笛的尖锐声响全然压制,而在这神奇的乐声之下,玉山坪上的惨嚎之声越来越少。这回终于轮到黄天荡吃惊了,他眯起眼睛,看着雷霆,缓缓道:“你早就知道了?” 雷霆沉声道:“我都说了,我有对付它的把握。”黄天荡森然打量着他,点头道:“你见过了炼山东?”雷霆冷然道:“若不是跟着他,我又怎么会闯入日光城中?” 黄天荡沉没半晌,终于说道:“你知道炼山东根本就没有死?你怎么知道的?”他很好奇,炼山东的计划,几乎就是完美无缺,雷霆发现了它,那就必定是有一个自己都没有想到的破绽。 雷霆的回答很简单,“我不知道,只不过我运气很好,我一不小心,看见他了。”他盯着黄天荡的双眼,似乎想从这一双眸子中寻找一丝丝的疏忽。 黄天荡仿佛呆住,良久,他说道:“你是碰巧遇见的他?”雷霆微微沉默,随即点头道:“对,非常的巧合,如果我没有遇见他,我根本就想不到,炼山东第二次死亡,居然依旧是一个骗局。”黄天荡点头道:“那么说,你能撞破我的计划,只不过是运气比较好而已,否则的话,你根本什么都看不清?”雷霆默然无语,终于淡淡的点了点头,“对,你的计划都非常的完美,我们本来不该识破的。” 黄天荡微笑点头道:“就算‘魔音’为你们识破,这样不过是老天有意与我为敌而已,”他叹了一口气,“反正这也不是他第一次与我为敌了。”他情不自禁的又想到了八年前的飘絮山庄,当时的他,是不是也是被老天作弄?他一直都没有想清楚,飘絮山庄之中,司空飘雪究竟是从哪里看到了破绽,将自己识破。 夏风扶摇,送来风满楼的声音,黄天荡面色一沉道:“这么说,糊涂也没有死?”他神色紧张,但却依然屹立如山,不给敌人半点可乘之机。雷霆与楚迎风暗自赞叹,良久,他点头道:“就连神农一笑也并没有死去。” 黄天荡恨恨道:“今天我才算是真正领教了中原武林人物的手段,我一直都将你们玩弄在手心之中,今天,却是我自己被你们蒙骗了。”他话音未落,忽然间杀声震天,从日光城中传来,箭石纵横,在玉山坪上撼动大地与生灵。黄天荡淡淡笑道:“可是想要在一个时辰之内,将日光城攻陷,根本就没有可能!”他十分清楚日光城的坚固,他更相信自己埋藏在玉山坪中的炸药并没有失效。 雷霆的神色居然还是那么淡漠,“我若是没有攻克日光城的把握,我会贸然出现在你面前?”他同样在微笑。 黄天荡看着他,忽然点头道:“你们知道那些轰天雷的事情!” “那些轰天雷,都已经埋藏在了玉山坪中,只要我们将之引爆,纵然不能重创敌人,也能让他们阵形尽失,无法作战!”乌古论的神情很肯定,他的语气更加的肯定,虽然他的眼神好像很迷离,好像要一点呆呆的感觉。 耶律衍看着玉山坪那三万江湖人,冷冷道:“那我们还等什么呢?引爆!”在乌古论的指引下,十名弓箭手点燃箭头,火箭对准着两岸山峦上标有特殊符号的地点。“那些有着赤色草地的所在,就是我们的引线所在,点燃他们,就能让整个玉山坪震动!”一声令下,火箭齐飞,散落在那些计算中的土地上,顷刻间便升起熊熊火焰,从四面山石之上向玉山坪蔓延,有如一条条火蛇来去飞舞。这些火蛇在到达玉山坪的一刻连成了一片,形成了熊熊烈焰围成的墙壁,火墙绕成一个圆圈,却突然长出四条火蛇,从圆圈四面一起向中心冲了过去,在圆圈的中心燃烧到了一起,形成了一道火焰铸造的高柱。武林盟众人不知所以,但这火焰来得如此嚣张似乎大是不妙。日光城上,耶律衍骂道:“靠,不就是一些轰天雷么,搞得这么花哨。” 火柱熊熊,猛然间一声巨响,从地底深深的传了出来,火焰顷刻间熄灭,仿佛是被地底的某种力量牵引进入了地心,接着圆圈中心,玉山平的核心区域传来一阵阵轰隆的雷声,地底似乎有什么怪物正要冲上来,就连那里的那一块土地都隐隐隆起,仿佛铁锅中的水已经煮沸,随时都会将锅盖顶得飞了起来。轰然一声,烈焰腾腾,走石飞沙,气动八方,一条火焰状的神龙从地底冲了出来,呼啸着撕裂云层,在天空盘旋嘶吼,而玉山坪上那一处地方依然炎气升腾,抖动不已,却并未有震天的爆炸声,第二同盟更是无一人伤亡。 耶律衍大惊失色,一把抓起乌古论,大喝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得好好的么!你……”他忽然顿住,看着乌古论,乌古论长大了眼睛,呆呆笑道:“轰天雷,这里没有轰天雷,黄天荡,你最终还是失算了,哈哈哈……哈!”他大叫一声,忽然直起身子,“铮”的一声抽出佩剑,大喝道:“全部退后,你们……耶律兄,你……你怎么在这里,……我在哪里?” 耶律衍退了一步,用力在城墙上一捶道:“摄魂夺魄,摄魂夺魄,难道,难道神农一笑还没有死去!” 他大声咒骂,却见玉山坪上人声鼎沸,人人翘首观望天空,群情激昂,士气高涨。半空之中,火焰色的神龙依旧盘旋威武,吞天灭地,一如它数千年以来的雄壮,一如它当年的豪迈。这条神龙,在山河破碎的时候被点燃,在神州危难时被点燃,在人们呼唤那些英雄的时候被点燃,当撕破天幕的火焰出现在视线的尽头,这些神龙的后代知道,一定在某一个地方,有一些人需要他们的帮助,有一些历史需要他们造就,有一些道义需要他们担当,有一些使命需要他们完成!第二同盟的人不会忘记,仅仅就是在一年前,就是这条神龙,召唤来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军团,奔腾黄海,激昂长江,在这块传说中的土地上,上演英雄时代的传奇,那一场现在同样必将上演的传奇。 苍穹壮丽,神龙依旧,轩辕血。 来生堡(四) 轩辕血的火焰在天空盖过了太阳的光芒,透过九重天那些破碎的砖瓦,照过那面残败的墙壁,将三人的身影拉得那么的长,照耀他们沉着却同样紧张的脸庞。 黄天荡不想说话,他的心沉了下去,轩辕血,这火光仿佛又要将他带回一年前长江战场上的动魄惊心,也是这样的火焰也是这样的神龙,它召唤而来的军队,不但抵挡了大金国六十万大军的铁骑,让那些在金兵面前节节败退,宛若散沙的部队重新的团结了起来,黄海奔腾,郑家奴身首分离,长江悲壮,完颜亮粉身碎骨,这是何等惨痛的历史,这又是何等强大的力量!今天,这条神龙再次咆哮的时候,又能带来什么样的破坏? 司空飞雪不知道,可是讫石烈志宁知道,因为这样的部队,已经让他预感到了失败的耻辱。公元1163年五月二十二日,第二次日光城战役开始的时候,宿州战役也同时打响。短短的六天时间之后,这座城池再次遭遇战争。 踏马而来,讫石烈志宁率领十万骑兵兵压境宿州城中,李显忠丝毫无惧,开城交锋。烈阳之下,两军短兵相接,尸积如山,血流漂橹。李显忠手舞双刀,指挥战争,许多年来,在他的率领下,他的部队总是能够得到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但今天的压力,却非同一般。北伐战争从一开始,就继续了南宋君臣的多年夙愿,但这场战争中,在兵力的调度上,却并不完美。李显忠与邵宏渊的部队,是来自镇江、健康等军区的部队,而南宋兵力最强盛的鄂州军区和四川军区部队,却没有一兵一卒参与。是以李显忠手下军队,除却自己统帅的亲兵,是天下无敌的精锐之外,其他人马其实远不如金军。 而相反的,讫石烈在睢阳屯驻的军队,则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虎狼之师。完颜亮南侵失败之后,完颜雍就开始在淮河以北重兵部署,睢阳、汴梁等地,都是金军战斗力最强的装甲兵团。而讫石烈志宁的骑兵部队,尤为其中之最。 战争从清晨开始打响,一直持续到午后。宋人与辽人、西夏人的战争,往往会在两个时辰之内结束,但女真族的骑兵,却是能够将战争融入生活。狂风骤雨,却愈演愈烈,战场上,做一个万人队,又一个万人队,往来冲杀,铁马践踏,宋军骑兵不能胜,步兵不能逃,越战越是失利。李显忠大声咆哮,一马当先,将一名谋克劈下马来,大吼道:“支持住,支持住!有我李显忠在,敌人不可能冲破我们的防守!” 现在讫石烈指令已经可以感觉到胜利的来临了。他微笑,李显忠,李世辅,你果然是一员虎将,是一名大帅。可是你手下的军马,是宋人懦弱的部队,你头顶的上司,是在那酱缸一样的体制中无法动弹的庸才。你在城下拼死大战,那宿州城内,还有十万士卒,却都龟缩在里面,这样的部队,哪里还有血性,哪里还是军人? 然后他就看见了轩辕血的火光。 那火光从玉山坪的地下升起,光芒却能到达百里之外的宿州城,它的光芒甚至让人们忽略太阳的存在!就在那阵火光之后,一骑轻骑兵飞奔李显忠身边,在这箭石如雨的战场,向李显忠报告一个他几乎不能相信的消息。“大帅,宿州城南门外,有数万人马开进,他们似乎都是江南豪杰自己组成的义军,他们的首领,他们的首领是糊涂先生!” 远方的讫石烈志宁并没有得到这样的消息,他没有想到一支生力军已然集结完毕,就在他要下令发起总攻的时候,却从宿州城的南面,传来了一阵阵雄浑的呐喊声,穿过城墙,有如波涛一般向自己的军队奔腾而来,九霄之上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天空中飞来了一片乌云,向金国的部队黑沉沉的压了过来。 但那不是乌云,而是飞禽,是一种早已绝种的禽鸟,却是神龙传人一直蓄养的传说生物,晴空之上,是金黄色的羽毛,是火红色的披风,他们是轩辕坟千年来的守护者,更早已将生命交托给了这片众神祝福过的土地。箭光闪烁,是来自碧空之上的攻击,大金国的部队在这神话一般的兵团面前呆住了。在轩辕血的召唤下,神圣的苍鹫军团,来到了世界上最为惨烈的战场,在这个动荡时刻,履行千年来不变的承诺。 杀声从宿州城中传出来,北门轰然大开,当先一将,长枪浩荡,飞马而前,在人从中冲杀来回,顷刻间挑下四员猛安,杀入女真骑兵之中,却如入无人之境!他身后,缓缓而出的是他的妻子,那个神秘而美丽的女人。她并非策马而来,虎狼咆哮,狮象奔腾,她的身边,她的脚下,是她召唤而来的宠物,却是嗜血的恶魔。这突如其来的兵力,在天空与陆地迅速铺开,将女真族军团海潮一般的进攻推向远方。万兽大阵的后方,最后的兵团踏上这块战场,在他们的中间,在他们的正前方,是那个被认为已经死去的传奇,望着远方的沙场,一片焦土,那并不是江湖人熟悉的舞台,但那里有江湖人的道义,长剑出鞘,糊涂的声音在历史的天空回荡,“让我们战死沙场,为了国家,为了自由,为了这九重天上的,轩辕血!” 141剑阵 一四一剑阵(一) 九重天上,司空飞雪还是一动不动,依然防守得固若金汤。(.无弹窗广告)轩辕血被点燃又能怎样,它能召唤的力量,已经在大金国的层层围困之下了。但是,为什么轩辕血会被埋藏在这里?那些轰天雷呢,又在哪里?他的手心渐渐渗出冷汗,他终于不得不再次承认,这些江湖人比他所想象的还要难以对付。而且眼前的事情就已经很难对付了,计划受扰,司空飞雪的气势微微收敛,雷霆与楚迎风信心大增,反而将司空飞雪压住。 轩辕血升空,第二同盟群情豪迈,向日光城猛烈进攻,但只听两边山坡之上却传来喊杀之声,似乎那里也发生了战争。玉山坪身处群山环绕,但它两侧山峦都陡峭有如绝壁,唯一登上山坡的道路就是从玉山坪外的平原爬上来,而现在两岸的山坡上,正出现了柳昆仑与檀笑间率领的一万军队,向两岸的弓箭手逼了过来。这些军队身穿重甲,刀枪不入,弓箭在他们的面前更是没有丝毫的意义。七弦子与姬三味的部队处于完全劣势,七弦子心中一急,弓弦一抖,“天乐”的调子居然稍微走了一点。天乐不成曲调,魔音便马上占了上风,笛声尖锐,再次刺入那七十多名中毒者的耳膜中,让他们再次惨嚎。上次魔音留下来的伤痛还没有完全的恢复,尸虫再次受到刺激,动的更加的激烈了。 七弦子大急,知道不可让魔音有片刻机会可乘,收敛心神,将天乐弹奏的更加响亮,又将魔音压制住。哪知刷刷两声,两支箭从他耳边穿过,当真是险的不能再险,又是噗的一声,后背一痛,居然已经中了一箭。 以乐师的武功箭术,天下已然没有任何暗器能够伤他一根毫毛,但他弹奏“天乐”却又必须保持灵台清净,不容外物,便再也没有任何自我保护的力量。 七弦子受的只是皮外伤,却已经再也没有办法保持心绪,而敌人一波一波的冲了上来,更让他难以心分二用。他手下的弓箭手在他身边围成一圈,又一个个倒下,在他身旁堆砌了一座尸墙,但金军猛烈的进攻中,就连尸体都难以全存,七弦子不得不正面抵抗敌人,天乐的声调更加的断断续续了。 天乐的残音穿过战场上的厮杀,隐隐地飞到了九重天上三位战士的耳中,司空飞雪眉头一皱,他的眼中随即出现了希望,他已经猜到了,在下方的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样雷霆与楚迎风也不会想不到。楚迎风神色淡然,下方这些人的死后与自己实在是没有任何关系,但雷霆却不得不心惊,中了魔音剧毒的,都是当世豪杰,武林中的中坚力量,他们若是在魔音之下殒命,纵然第二同盟最终胜利,中华武林也势将遭受难以承受的冲击。 司空飞雪大笑道:“原来老天爷还是会有时帮助我一下,我不得不承认你们厉害,不但查出了魔音的秘密,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了解毒的方法哼,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解毒,却让你们发现了,厉害啊,厉害。不过雷霆,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天意!你手中有解决的方法又能如何?大金国要一统天下,无论你们做什么,都不能阻止这种宿命!” 雷霆的心沉了下去,玉山坪上那些惨叫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举起雷刀,此刻的司空飞雪同样没有一丝疏忽的地方,但是他觉得他不想再去等待,“就算这个国家已经注定了要毁灭,我也一样会拼下去,大不了就是为我的祖国殉葬!”司空飞雪微微冷笑,双手探在背后,缓缓抽出崇礼与青书,既然这场战争无法避免,他也不想再忍受这折磨人的等待。 但一阵音乐却突然间将一切都改变了,大翼血蝠弓左冲右突,锋刃之下,最贴近七弦子的十余人甲破体裂,隆重驾崩,但大翼血蝠弓既然用以征战,天乐便不得不停顿了。七弦子无可奈何,这队士兵由檀笑间率领,都是身穿重铠,一路欺了上来,顷刻间便到了眼前。弓箭对付他们无效,七弦子率领的弓箭手唯有换以短兵战斗。这三千弓箭手都是来自丐帮,直接听命于南宫玉树,这才能够在仓促中调动起来,他们大都身负武功,但敌人的长枪一排一排有如刀山一般的压了过来,武功又有什么用处?只能一步步向绝壁后退,稍微慢了半刻,立刻就被长枪刺穿,高高挂起。这样的长枪阵逼到七弦子身边,他武功再强,也不能一边抚琴一边战斗,血蝠弓出马,自然无坚不摧,但七弦子却不可能有丝毫的高兴,天乐断绝,这些中华武林的中坚人物都是死定了!他大吼一声,血蝠弓在人群间来回盘旋,顷刻间又有三人身亡,中原武林的莫大损失,就要你们这些喽罗陪葬! 但就在这绝望时刻,一阵微小却坚韧的琴音却从玉山坪上响起,声音空灵悲壮,居然还是“天乐”!七弦子入坠幻梦,自己明明已经不能弹奏,何处又能传来“天乐”,这曲子天下只有自己一人懂得,就算是共同谱曲的神农一笑,也只知曲调而不懂乐理。他心神大乱,胸口一痛,又中了一箭,好在他身躯肥胖,皮粗肉厚,两支羽箭尚还无法取他性命。血蝠弓霍然全开,盾牌挡住了十余根来袭长枪,他百忙之中回头向玉山坪望去,不由得又惊又喜。玉山坪上,奔雷十八骑围成一圈,牢牢守护其中的三个女人。云舞将近临盆,难以动弹,完颜沁却端坐闭目,双手十指缓缓拨动她身前的七根琴弦,天乐那流云一般的声音,就是从这个小姑娘的手指间缓缓飘浮。七弦子大是吃惊,为何这个小姑娘居然懂得天乐?他猛然想起,两年前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龙山客栈之内,她听见俞仲牙一段琴音,便能掌握神髓,化入舞姿缤纷之中,他当年就对这个小姑娘甚是关注,觉得她于乐道天赋惊人,她懂得天乐,难道她方才听了一遍,便已经将这首乐曲学会了?再听下去,更是心惊胆颤,她不但将自己方才弹奏的记得一丝不错,甚至一些音调曲乐的变幻更在自己之上!再看她面前的琴弦,居然只是七根戴三娘的银蛛丝线!大军征战,何人会带着乐器,纵然有,也不过是出征鼓、收兵锣之类的,断然不会有什么琴箫,戴三娘无可奈何,居然用她的银丝线凭空造出了七根琴弦!只听天乐飘飘,声音越来越大,居然也将魔音压制,竟是戴三娘与南宫玉树两人将手掌按在沁儿背后,两人的内力透过她的身体传到手指上,将琴声远远放大。乌林达氏的血统,完颜亮的调教,这样的姑娘,又岂是一般的女孩可比的? 忽然沁儿眉头一皱,右手食指渗出一丝碧血,原来银蛛丝柔韧可以作为琴弦,但却锋利非常,沁儿非常小心避开锋刃,但这微小蛛丝上的机关又能如何看得清楚?七弦子大喝一声道:“接我的血蝠弓!”右臂一振,将血蝠弓掷了出来,风满楼飞身接过,换下七根银蛛丝。沁儿再得血蝠弓,乐声更加流畅,重压魔音,直上九重天。 雷霆的眼中露出了笑容,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天乐再振雄风,却是谁都知道的事实。司空飞雪眉头一皱,猛然间玉山坪上传来好几声咒骂,弓弦震动的声音越来越多了。原来柳昆仑的部队将姬三味等人逼到了断壁一角,完颜雍的弓箭手便冲了上来,弓如霹雳惊弦,将无数翎羽向玉山坪倾倒。玉山坪地处谷地,第二同盟在弓箭面前毫无抵抗之力,顷刻间便有上百人中箭。 奔雷十八骑长刀振动,便能形成强大力场,守得固若金汤,猛然十八骑中的老四司马彶收刀入鞘,踏马而去,抢过一副弓箭,奔马如电,绕着玉山坪转了一圈,弓弦响处,便有一人倒地,他射出了二十六箭,金国二十六名弓箭手便坠下绝壁,撞得粉身碎骨。金国兵马成千上万,这二十六箭并无大伤,但却震慑敌人,让金军人人胆寒。东皇恨天举目远望,一线天处的巨石已经在金军的挖掘中开始松动,而日光城中的守军却在同盟的猛烈进攻之下向后收缩,他大声说道:“风满楼,就在此一举了,开始吧!” 风满楼点头道:“早就准备好了!”带上魔仆战甲的头盔,向一线天大步迈去,两岸箭影如电,却不能伤他分毫。魔仆战甲纵然不是天下最强大的凶器,却无疑是天下最为坚固的盾牌。他在一线天前缓缓站定,看着那依然熊熊燃烧的铁浮屠尸体,叹了一口气。看着右方的绝壁,绝壁之上都是巨岩,寸草不生,却偏偏长着一株翠绿的青草。他从地上捡起一支长枪,一支燃烧着的长枪。司空飞雪一直都在奇怪,那些轰天雷现在都到了哪里,他马上就会知道了。 剑阵(二) 巨爆轰隆,从烈火长枪插入青草处开始,火焰熊熊点燃,兵分两路向一线天内外烧去。外围的那团火焰瞬间侵入金军之中,在大军囤积的所在再次引发地震,数十颗轰天雷,就从金军前沿的脚下轰轰爆响,将上百人震得飞上了天空,戈矛箭矢向四面八方纷飞,殃及无数金军,两把大刀在震荡气流中不由自主,飞向了完颜雍,他身旁数名护卫甲士急忙以身翼护,却听噗噗两声,两把刀破盾穿甲,洞穿两名卫士,堪堪在完颜雍面前停止。完颜雍面无人色,几乎摔下龙椅,忽然眼前一花,一把长剑穿过太阳的边际,向自己的头颅飞了过来,身边的甲士已经死的差不多了,这一把剑更难以防守,正只道朕命难保之时,忽然一声凤鸣,一把长剑从军士群中飞出,身披彩翼,将那把要命的飞剑震开,撞断他背后的王旗。完颜雍魂飞天外,慌忙命人后撤,龙车龙马龙椅龙床龙帐篷龙便器一齐向后退去,唯恐再遭池鱼之殃。 一线天外,金军再受打击,日光城中,潜藏的破坏力同时爆发。那股火焰在城墙脚下熄灭,却在整个日光城中制造地震。轰轰然巨响之中,城墙率先崩裂,接着就连日光城中的十座城堡都无法幸免,在这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动摇起来,而背后大山“天比高”更在轰天雷的威力下动摇断裂,岩层破裂,巨石下坠,滚滚下落,在这岩石的洪流面前,日光城的军队毫无抵抗之力,纷纷逃跑,但城墙坚固,四方紧困,又能逃到什么地方?东皇恨天手挽劲弓,弓弦暴动,一支箭猛然冲上烈阳堡,射断风满楼布置下的一根绳子,顿时早已悬挂在十座大堡上的巨大皮囊纷纷下坠,在地上撞得粉碎。烈阳堡是日光城中第二高的堡垒,日光城中十座堡垒,乃是来生、烈阳、银月、苍山、易水、疾风、奔云、怒兽、天禽以及修罗,这十座堡垒相互支连,相互间的机关暗道数不胜数,但荒废已久,当年城中教徒更是死伤殆尽,这些堡垒之中的秘密,就只能在这场战役中中断。 铸剑山庄一众铸剑师都只听命与风满楼,却与金国人虚与委蛇,早在日光城中埋下了机关,本该在玉山坪放置的轰天雷都放到了日光城中,天比高上,而却在玉山坪中埋下了轩辕血。如今山摇地动,血雨楼人惶恐不已,等到那十座堡上的皮囊落下,就更是恐怖,这些皮囊之中装的都是黑油,遇火即焚,顷刻间便将日光城变成了火海一片。玉山坪中人人都直冒凉气,但见日光城中惨叫连连,火光从门缝中、墙角外,向四面八方射了出来,猛烈非常,当真还真是应了“日光城”三个字。但听轰然之声大动,先有巨爆,后有烈焰,已然动摇了堡垒根基,易水堡不堪重伤,轰然中塌,倒了下来,压死士卒无数,就连大地也被压开了裂口,司空飞雪做梦也想不到,猿百练的儿子还活着,就凭着他设下的重重陷阱,日光城中的数千人马,就要在这场战争中全军覆没! 大地抖动,就连来生堡都颤动不已,在这惊天破地的灾难之中,就连九重天上的三名战士都几乎无法站稳。站不稳,就一定会有破绽,而开战的时刻,就在现在。雷霆与楚迎风同时提起兵刃,司空飞雪冷笑一声,左右手各提一剑,向两人冲了过来,砰砰砰砰,顷刻间三人已经交战了十几招。雷电响动,有无射争锋,狂风大作,是崇礼支撑,刀来剑往,人影来回。九重天上的这三个人,已然几乎就是当世最为可怕的三人,武功甚至已经超越了当年的雷奇峰与东方苍龙,三人宿命比拼,刀剑之上却没有半点碰撞的声音,而四方空气却被这强大的斗气撕扯,霹雳作响。阳光在三人手中刀剑的反射之中向四面八方射了出去,仿佛这座楼台之上正在孕育霹雳一般,玉山坪上众人都不由得望向来生堡上那面断墙,一个个目瞪口呆。百丈之上的东西,众人都无法看清楚,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三条人影在那不可企及的高度盘旋撕咬。一时间风虎生,雷龙动,狂魔起,九重天上天开云动,天日无光,从那凶险的所在射下来的刀光剑影都仿佛能够将人类的肢体割裂,吱吱电鸣,呼呼风响,铮铮金鸣,早已穿透空气射入每一个人的耳膜,魔音天乐顷刻间都在这样的巨响中崩溃,而同样崩溃的,是在日光城中的大批军队。 黑油烧尽,火焰终于停止,轰天雷用光,巨石也停止下落,但在这样的灾难过后,日光城中的守军,也终于全军覆没,只剩下区区四十余人了。日光城再无城防,军队浩浩荡荡向向那断天门奔去,要将城门打开。血雨楼全军覆没,唯有耶律衍尚还有半分残命,指挥仅剩的人众把守断天门,完了,完了! 耶律衍近乎绝望,在九重天上的司空飞雪也感到强大压力,风雷合璧,当世可称无敌,司空飞雪全力抗衡,依然难以占到半点上风,猛然间楚迎风一招自创的“大风浮动吞千山”,雷霆则是一招“宇内动荡剩独夫”,刀剑齐上,黄天荡不能争锋,碰碰两声,无射崇礼脱手,司空飞雪大笑一声,又抽出青书醉诗,左手沉重,右手灵动,在两人刀剑之中漂游,勉强抗衡。又是十余招之后,风雷大动,司空飞雪双手一松,两把剑又被磕飞,插入地板之中。他毫无惧色,再抽出风骑与静乐。他连连败退,却潇洒依旧,气势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弱,再过十余招,他手中两把长剑再次被磕飞,插入地板,雷霆与楚迎风大喜,刀剑奔袭,却被他以巧妙轻功闪过。司空飞雪犹如一根轻鸿,飘然落下,却站在他插入地板中的崇礼之上,背负双手,气度雍然。雷霆心中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却听楚迎风惊道:“守道剑阵!” 司空飞雪冷笑道:“赵嫣然读过《紫剑录》,看来他教给了你不少的东西。守道剑阵,你能破了吗?”他方才兵刃落地,看似是在两人的强大力量下无法控制,其实却已然用六把长剑封住了两人的动作。司空飞雪冷然跃起,一脚向楚迎风踢了过来,楚迎风长剑斜劈,司空飞雪居然一脚踏在他剑脊之上,飘然落在了楚迎风背后,抽起地上的无射,看都不看,向背后的雷霆刺去,雷刀无射互撼,司空飞雪却一丝力量都不用,将无射顺势插入地上,将雷刀上的澎湃力量在地上卸下。趁势抽出另一旁的静乐,向楚迎风腿上扫去,楚迎风冷然以长剑相磕,将静乐荡出,司空飞雪也不与他游斗,静乐顺势向雷霆刺过去,这一剑上蕴含了楚迎风的狂风劲力,雷霆不敢怠慢,雷刀硬抗,司空飞雪看都不看,又顺势将静乐插入地上,从雷霆身旁飘了过去,抽出他身后的崇礼,再向他背门刺了过来。雷霆哪里想得到会有如此的招数,当即向前踏了两步,雷刀向身后横扫,却见楚迎风不知道什么时候飞了上去,一剑刺向司空飞雪。司空飞雪借着这一剑之力将崇礼插入地上,又以鬼魅身法绕到楚迎风背后,抽起了另外一把醉诗。楚迎风大怒,却只觉背后一凉,尽是雷霆医道劈了过来,雷霆“哎哟”了一声,将雷刀生生顿住,哪知醉诗居然趁势刺了过来,推着雷刀向楚迎风背门压过去。这一下雷刀再也难以止住攻势,好在楚迎风内力深湛,向前大步奔去,在墙壁上一脚反弹了过来,向司空飞雪刺去。哪知眼前居然又不是司空飞雪而是雷霆,他不知是什么时候竟被司空飞雪引到了自己的杀伤范围之内了。 原来楚迎风与雷霆两人联手,当世可称最强,司空飞雪深知单凭自己一身武功,无法将两人都收拾了。这两人武功虽强,但年纪太轻,劲力可发却不一定可收,而在这六把长剑组成的剑阵中,司空飞雪以一人之力化身为六,不断与两人游斗,借用这两人的力量与他们战斗,更以巧妙手法,让这两人自相矛盾,难有作为。果然雷霆与楚迎风两人在他鬼魅一般的手法之下,顾此失彼,频频遇险。好在两人都久经战事,全力支持,总还是能够化险为夷。两人互相靠着脊背,与司空飞雪全力相抗,只觉四面八方都是司空飞雪的身影,就连脚下也满是他布下的剑气,根本寸步难行,都忍不住微微心惊。 他们不知道,楚迎风此刻只怕比他们更加的焦急,这两人居然如此顽强,换了是十方武者中的人物,只怕也早已重伤,而这两人年纪轻轻,居然能够支撑到现在,这可当真是大出自己的意料。守道剑阵以一人分身六人,靠的就是鬼魅一般的轻功,但对体能的消耗非常大,司空飞雪感觉呼吸微有不畅,知道再撑下去只怕会对自己越来越不利了。到了这个时候,唯有一拼了,司空飞雪大喝一声,抽出崇礼,用力斩向地板,三人脚下颤抖,其他五把剑却在这一剑的招引下飞上半空。崇礼横斜,风骑的剑柄忽然吸在了崇礼剑尖之上,接着青书剑柄又吸在风骑之上,继而醉诗连青书,无射连醉诗,静乐连无射,六把剑互相勾连,仿佛长鞭一般。司空飞雪一剑平平推出,六把剑却各自错开,静乐剑尖直指楚迎风,醉诗剑刃却割向雷霆。两人第一次看见天下有如此奇异的剑招,楚迎风向后退了一步,雷霆身后却是那面断墙,再也退不得了,大吼一声,雷刀斩出,碰的一声,五把剑四散飞出。这长鞭如此脆弱,倒是甚出两人意料,如此长鞭,又能有什么威力?哪知司空飞雪一剑斩向雷霆,五把长剑竟然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一般,围绕着司空飞雪,向两人切割砍砸。这五把剑中都附有司空飞雪的力量,在他巧妙神功的维系之下,一剑动,五剑动,一人动手,恍如六人,剑锋来回,力量流转,天衣无缝。雷霆与楚迎风仿佛坠入了剑锋聚成的滚滚洪流,防守的圈子越来越小,渐渐的无法瞻前,不能顾后,处处掣肘,险象环生。 142劫后余生 劫后余生(一) 日光城在火海与岩石中苦苦挣扎,第二同盟已经向断天门做出了总攻,但这扇传说中无法攻克的城门,当真是坚固如铁。猛然背后杀声震天,一线天轰然中开,金国的部队带着仇恨,踏进了玉山坪。两侧的山坡上,七弦子与姬三味都已然受伤,手下弓箭手死伤殆尽,六千军队,只剩下不足五百。金军将死者的尸首用长枪挑起,一具具的从绝壁上扔了下来,更有无数弓箭手冲上山坡,向第二同盟箭如雨下。东皇帝庄脸色沉重,大声施令,所有门派,以力量为胜者,全力攻破断天门,以暗器为胜者,退到后方对付弓箭手以及来犯的金军。他们都没有想到,在遭受了三十年的尘封冷寂后,在烈火巨石的冲击之后,日光城依然能够有如此之坚固,断天门依然宛如传说。断天门的另一面,是血雨楼如今剩下的所有部队,最终剩余的四十六人,在耶律衍的指挥下,支撑着最后的时刻。金国的军队已经到来了,马上,铁骑军将会将第二同盟全部包围,将中原武林的有生力量连根拔起!最后一刻,一定要守住! 可有些他们未曾想象到的力量,却总是在这样的时刻突然出现。烈阳堡倒塌,这强大的压迫力,就连大地都裂开,而那些在大地下沉睡千年的恶梦,将会在那本该死去之人的带领下,再次回到这个世界。 低吼传来,咆哮暴躁,却是来自距此处不远的地下,耶律衍不知何故,忽然间一声长啸,瓦砾横飞,巨石穿云,烈阳堡的灰烬中,一个大洞霍然出现。野兽咆哮,一头怪兽从地底跳了出来,幽绿色的眼睛看着它的猎物,火焰色的舌头在尽情品尝一千年来都未曾领略的阳光滋味。它昂首长啸,招引它同样对阳光饥渴的同伴,那层大洞仿佛连接到了遥远的冥界,将看守轮回之门的猛兽召集而出,一头、两头、三头,他们缓缓的从地下爬出,镇定,高傲。惊呆了的血雨楼人并不知道,它们并不是入侵者,他们,才是入侵者,在这些高贵却凶恶的远古猛兽,已经在这块被遗忘的土地上等待了一千年,为他们天神一般的主人镇守坟墓。如今地宫尽毁,王陵崩溃,它们已经找到了自己新的主人。那来自地狱的入口处,一个人影缓缓升了起来,独臂单刀,雪体冰发,他回来了。 断天门外,人人奋勇攻城,但这扇断天门却是连世界上最为猛烈的炮火也无法洞穿,第二同盟在这扇门面前同样毫无作为,就连风满楼的凤凰刃都难以在这扇铁门上留下一丝痕迹,就连南宫长万沉重的巨锏也无法让它有一丝的晃动。而一线天终于完全崩溃,率先奔向日光城的是完颜雍的皇家骑兵卫队,重装骑兵有如山崩一样滚滚而至,就连马蹄上都绑着尖锐的刀锋!在这样的压力之下,就连东皇恨天也不禁面无人色,几乎都听不清来自断天门后的惨叫悲号,骨碎筋折。前方的马队依然连成了拐子马阵型,惊天动地的压了过来,两侧的弓箭手全军覆没,阵地全面失陷,而背后的断天门依然稳如磐石,五月二十一日的这个午后,难道已经是绝望时刻? 日光城大乱,魔音不成曲调,早已停寂,十八骑护着两个女人退到门旁,七弦子与姬三味身负重伤,而阵线已失,再战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两人下令即可撤退,自己手下仅剩的数十人顺着早已准备后的长绳滑了下去,与第二同盟集到了一起。在所有的希望都已经消逝的时刻,断天门忽然轰然一动,缓缓向两旁打开。露出日光城中的炼狱,露出众人难以想象到的三个人,冰刀霜剑再现,已然让人惊讶,更让人惊喜交加的,却是他们背后那高大的老人,胡大先生! 耶律衍呆呆的睁开眼睛,任凭自己的双腿在血兽的嘴中变成粉碎,我是活不成了,他看着那一地残缺不全的尸体,大家都死了,可是我们的任务,却不能就此结束!他挣扎着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大吼一声,用尽最后的力量向断天门的绞盘扔了过去。断天门打开关上,从来都不是用人力推动,而是那城门上高高的绞盘。在这些精妙机关的驱动下,断天门一寸一寸的打开,却忽然一窒,尽是绞盘中的铁链中插入了一只匕首,死死的卡住。耶律衍一声冷笑,猛然眼前一黑,两排血腥的牙齿在他的头颅上牢牢的钉住。 断天门猛然顿住,门外众人都是一惊,此时断天门尚未全开,不过容一人进出。只见断天门上咯咯吱吱响动不已,忽然乒的一声,仿佛是某些金属忽然断裂了,跟着碰碰轰轰,猛然间断天门颤动了一下,随即两扇大门向中间撞了过去,就要将断天门再次关上。 变故陡生,再次超过了众人的意料之外,眼见断天门一旦关闭,众人便再也没有入城的可能,忽然一个庞大的人影插进断天门之中,伸开双手,将两扇大门死死抓住。断天门轰隆关上,却在他这一双铁手之下不由得不放慢了脚步,但他单纯以人力,绝对不可能抵抗这坚实机械的重压,在机械的格格声,骨骼的吱吱声中,断天门缓慢的,却仿佛不可抑制地向中间关过去。那庞大的身子双臂肌肉虬结,却在这巨压下颤抖不已,正是南宫长万。 过了半刻,众人这才醒悟,南宫长万身旁的青竹子与苦痴随即抢了上去,一同将大门撑开,在此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两人也不得不同舟共济。三人合力,断天门关闭的趋势更加缓慢,接着又有两人抢了上来,五人一齐合力,终于将断天门撑开。忽然南宫长万身子一颤,重重的呼吸了一声,他身后的战火雷一惊,大喝道:“敌人的暗箭,快防备!”一支长剑插入南宫长万肩头,乃是来自左岸的山坡上。南宫玉树冷哼一声,从完颜沁手中抢过大翼血蝠弓,右手一伸,三根飞射过来的羽箭不由自主飞到他的手中,箭上血蝠,去若闪电,只听好几声惨叫,四个人从山坡上滚了下来,这三根箭都深入头颅,其中一支箭更将两人变成了连体婴儿。 身后的奔马之声,有如雷霆涌动,苦痴大喝道:“快,快进日光城!”他身后众人慌忙从五人的空隙中插入日光城内。龙香与雷逸峰急忙想办法将断天门打开,但那根匕首将铰链射断,居然无法中止机关,胡大先生武功尚未恢复,但经验犹在,即可指挥入城之人登上城楼,准备城防。 杀声不断,箭雨难绝,第二同盟缓缓入城,但多碍一刻,死伤便多了数十人,而这还不过是两岸的弓箭手而已,等到重装骑兵一齐涌来,便再也毫无胜算了。 劫后余生(二) 这是武林历史上最为恐怖的一次撤退,三万多中原武林精英,陷入了金国十万大军的重围之中,重装拐子马顷刻间便要撞上这些神州好汉身上,带来整个武林的绝望。而通向那唯一生处的断天门,居然是靠着五个人勉力撑开,随时都有关闭的可能。他大喝道:“全部入城,加快速度,丢弃辄重装备,丢弃粮草!全军入城!风满楼!” 风满楼知道他的意思,他微微点头,到了这个时刻,再也不能等待了。轰天雷远比司空飞雪知道的要多,而且一直到现在,都有一批轰天雷在风满楼的计算之中,尚未引爆――它们本来要用来结果完颜雍的性命,现在却不得不先使用了。当先的那数百骑拐子马并不知道,这其实才是他们的末日,轰然爆动,天惊地裂,巨石飞扬,在玉山坪的中心,又进行了一次轰天雷的巨爆,两百匹拐子马被从中轰成两段,半数殒命,只有当先数十匹并未倒地,依然连成一线,不可遏止的向众人冲了过来。大刀门此刻防守在后,立刻抽出大刀,向奔马头颈中斩去。哪知战马身上盔甲坚固非常,砰砰砰砰,大刀崩裂,跟着惊呼一片,大刀门从不知道拐子马竟有如此威力,等到意识到,已然被战马撞到,践踏而过。 其实这些重装拐子马也是身不由己,一旦开动,立刻滚滚滔滔而前,却难以停止或是改变方向,就算眼前是刀山火海,也没有丝毫停顿的方法。这四十匹拐子马犹如山崩一般,向群豪压了过来,带着滚滚烟尘,践踏而过,撞上日光城城墙之上,这才哀号而毙,人马身上都便是群豪送上的刀剑剑刃,但它们这一路冲撞,第二同盟已然有了上百人的死伤,山东大刀门更是几乎全军覆没! 群豪惊魂未定,忽然杀声再起,玉山坪爆炸之后,被震倒的那些拐子马还无法爬起来,金军的大队部队竟然又轰轰然踏了进来。只听潮水声起,居然又是一队上千骑兵冲了过来,这些骑兵身穿的都是黄金战甲,乃是完颜雍的皇家轻骑兵队,身上装甲虽轻薄,却坚韧非常,战马撒开四蹄,向日光城冲了过来,马上骑士将长枪放在马钩上,先弯弓搭箭,向第二同盟射了过来,人还未至,已然杀伤数十人。东皇恨天低声咒骂,这轻骑兵虽然没有拐子马凶猛奔腾的气势,却神速非常。这些骑兵人数不少,但第二同盟还并不在乎,但若是一旦与之缠斗起来,断天门必定失陷,等到大队步兵杀过来,整个第二同盟马上便会被完颜雍的部队淹没,全军尽溃。只听战马悲号,那些轻骑兵竟然无视尚在地上呻吟的伤兵,直接践踏而过,可见完颜雍求胜心切,不惜损失。 东皇恨天手足无措,忽听一声龙吟,长剑出鞘,南宫玉树跨上一匹战马,冷然道:“敢拼命的就随我一起上。”他声音冷淡,却在强横内力之下传的清清楚楚。风满楼大笑道:“老子都已经死过两次了,有一次还是你亲自动的手。”七弦子叫道:“所谓上阵父子兵,我是你师父,老子也上了。”他身中三箭,却丝毫不在意,姬三味冷冷道:“尽出锋头。”却也骑上了一匹战马,却看着戴三娘。戴三娘骂道:“看什么看,老娘什么时候比你们慢了?”她大刺刺坐上马背,也不等众人废话,大喝一声,拍马上前。风满楼笑道:“江湖第一奇女子,果然名不虚传!”随着她拍马而去。随即南宫玉树、姬三味、东皇恨天纷纷跟了上去。奔雷十八骑齐声狂吼,一齐调转马头,随着他们一齐奔腾而去,这二十四骑绝尘而去,向完颜雍的一千皇家骑兵队碰撞过去,睥睨相视,壮志凌云。七弦子稳稳站定,将手一扬,数十支散落地上的箭支都插在他的面前,但听霹雳惊弦,流星动箭,手指送处,便有一名骑兵倒毙,风满楼等人尚未与敌人交锋,便有十三位骑兵死在七弦子手上。在他的背后,第二同盟的撤退正有条不紊,此时更多的人前来帮忙,断天门在众人合力之下实在也不得不屈服而张开的更大,群豪动作迅速,但要三万人全数安全撤退,也不得不花费许多时间。 玉山坪的中心地带,完颜雍的一千精英都惊得呆住了,他们实在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二十四个人是不是疯了,是不是傻了?以卵击石,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两军相遇,轰然交火,风满楼一马当先,纯以强横身躯抵抗长枪洗礼,强行破开血路,其余二十三人紧跟其后,刀剑飞舞,枪矛横扫,顷刻间便有十余骑跌落马背。这一千骑兵又惊又怒,将这二十四人围在垓心,与之厮杀。但这二十四人都是当是豪杰,要想全歼这一千人当然不可能,但在人丛中来去自如,纵横捭阖,却并非难事,要知三军之力难挡,但万军丛中取大将首级,却宛若探囊取物。众人在人丛中寻找盔甲高级,身份超卓之辈,大肆屠杀,这一千人虽多,却被众人杀得蒲里衍找不到谋克,谋克找不到猛安,阵势大乱。但这毕竟敌众我寡,二十四骑难以支撑太久,奔雷十八骑单兵作战远远不及其他人,不多时便开始有人挂彩,忽然戴三娘冷哼一身,手臂上中了一枪,幸而尚未伤到筋骨。 忽然杀声大振,众人望过,更是心惊,又有无数军队向玉山坪中开了过来,一个万人队已然穿过一线天,另一个万人队则正在开进之中。兵士隔得尚远,已然有弓箭纷纷袭来,竟是不分敌我,连这些皇家卫兵也伤了不少。只听传令官尖锐的声音在沙场中传了过来,催促众人极速进军,不可耽误。众骑兵齐声得令,不再与这二十四人纠缠,向日光城冲了过去。 这二十四人都知道,若是身在这些骑兵中,自己还能力战一阵,但一旦离开了他们,金国的万千箭矢顷刻间便会要了众人性命,这千军万马的征战,与江湖仇杀大大不同,任你武功再强,陷入兵马丛中,也难逃一死。 再回头望时,断天门旁,已经有了大半人员进入日光城中,进城之人已经展开城防,城墙上一轮弓箭急射,将两旁山坡上的弓箭手射退,更有人从城墙上放下云梯,群豪顺着云梯爬上城墙之上,都是大喜。照这样的速度,敌人到达之前,第二同盟能够全部疏散。东皇恨天大喜道:“形势大好,大家回撤,我们的大好性命还要拿来与完颜雍一较短长,怎可与这些喽罗胡扯?”众人齐声大笑,也调转马头,向日光城奔去。众人胯下坐骑并无披挂,速度胜于皇家的轻骑兵,放开四蹄,抛下众人,直奔断天门。众人离日光城尚有十丈,第二同盟已然疏散完毕,七弦子也手端血蝠弓,缓缓退入断天门后,他边走边射,同样的百发百中。眼见将要进城,众人都舍弃坐骑,在马背上一点,从南宫长万头上跃进日光城中。众人安全撤离,南宫长万送了一口气,忽然一阵眩晕,双手颤抖不已,一丝力量都发不出来。他的力量一少了,苦痴与青竹子等人如何还能撑住断天门,惊呼声中眼见断天门就要关闭,将南宫长万截成两段。忽然风满楼那一双银白色的铁手将断天门紧紧撑开,冷然一笑,大门竟然长得更开了。只听碰的一声,南宫长万倒地,被龙香与雷逸峰抢入日光城中。接着就连青竹子、苦痴等人都进入了日光城,风满楼冷冷一笑,将双手放开,断天门轰然关上,将他一个人留在了日光城外。 劫后余生(三) 到了这时,众骑兵方才感到迟了片刻,竟然让敌人全身而退了,众人恼恨交加,向风满楼扑来。风满楼刀枪不入根本不屑与之计较,抓住一副云梯,向城楼上爬去。一名神射手大声咒骂,一箭射出,碰的一声,云梯左边绳索折断,风满楼向城角坠下。众人只道最终还能俘获一名敌酋,哪知风满楼居然伸出手脚,凭空在这光滑的城楼上爬了上去。众人目瞪口呆,只觉匪夷所思,忽然弓箭破空,纷纷而至,竟是日光城头的一轮急射,轻骑兵装甲不厚,如何能够抵抗,急忙溃逃,留下数十具尸体。 风满楼冷哼一声,抓上了城墙上的巨石,另一只手伸了起来,被南宫玉树紧紧握住,南宫玉树用力一拉,风满楼稳稳落在城楼上。两人握住手,风满楼放生大笑,南宫玉树冷然远眺,至此,第二同盟全体人员疏散完毕,众人劫后逢生,齐声欢呼,声震长空, 这一刻,是我们活了下来,这一刻,希望重新照耀轩辕血的天空!在这绝望时刻之后,每个人都庆幸自己能够活下来,更仿佛觉得,自己能在这样的时刻生存着,是否是因为,自己还有着未曾完成的使命?欢声大笑,忘情拥抱,众人不自觉将旁人视作自己的生死之交,往日纵有什么恩怨,此刻一笔勾销! 忽然碰的一声巨响,仿佛山崩地裂,又更有无数金铁碰撞的声音,居然是来自重云深锁的九霄之上,抬望眼处,只见来生堡九重天上灰尘滚滚,无数瓦砾砖石下坠,忽然一声龙吟,好几把长剑从九重天上冲了出来,向四面八方飞去,其中一把长剑从众人眼前滑过,重重坠入玉山坪中,轰然刺入大地,深深陷了进去,不留一丝痕迹。众人面面相觑,这些长剑来势汹汹,飞火流星,哪里有时间看清是谁的剑,什么剑,只能隐约看出那近乎是包裹在火焰之中的钢铁是一口长剑。 跟着轰然一声,一次金属碰撞的声音从九重天中传了出来,久久不息,猛然间轰轰作响,这次没有什么东西落下来,但那声音仿佛是房舍坍塌的声音,众人心惊胆颤,不知九重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今日之战,众人早已确认什么黄天荡定然不是好东西,都期盼来生堡之战,是雷霆胜利。 来生堡中,胜负不明,日光城内,群豪色变,但雷霆手下的奔雷十八骑却神色泰然,完颜沁却更是神色平静。也许是因为他们未曾见识司空飞雪的力量,但他们却相信雷霆的力量,相信这一场战斗的胜利,最终都将是属于那个支配闪电与火焰的男人! 因为他就是雷神。 143风雷相济 风雷相济(一) 司空飞雪手中青锋流转,其他五把剑在他的牵引中飞舞来回,呼啸锋芒,在这些长剑的锋芒之中,雷霆与楚迎风节节败退,坐困愁城。他们武功虽强,但司空飞雪列成剑阵,便仿佛化身六人,自然将两人强力压制。 “嗤”的一声,楚迎风眉头一皱,手臂上中了一剑,跟着雷霆骂了一声,腿上也被划了一剑。司空飞雪冷笑一声,身如花丛中的飞蝶,飘然来去,越来越占上风。在这长剑主宰的空气之中,就连一丝微风都不能刮动。嗤嗤两声,雷霆左右手臂又双双中剑,幸而只是皮外伤。楚迎风连连挡了三剑,却无法穿透这六把长剑组成的天网。司空飞雪纵声大笑,长剑如飞一般来回。他忽然顿住笑声,眉头紧皱,盯着雷霆。身处剑锋夹攻之中的雷霆,忽然停顿了下来,傲然站立,他的手镇定而稳固,雷刀却仿佛伸出疾风大浪之中,颤抖不已。他一动不动,斗气却顷刻间充斥九重天的每一个角落,一种名叫毁灭的气压沉重的压了下来,而那种让司空飞雪记忆犹新的感觉,却再次将他俘虏。 他知道那是什么感觉,绝望。并不是因为知道危险的来临,并不是因为对手的可怕,而是那种最为天然的,最为深刻的“绝望”,绝望是因为绝望本身。那一刀,本来就能震动人类最深处的神经,唤醒那几乎是最为原始的恐惧。司空飞雪当然记得这种感觉,司空飞雪怎能忘记?两年前的和州城,陷入绝境的雷奇峰将完颜亮击毙之时,那时的天地,又何尝不是这样的绝望?这是雷刀刀法的最后一招,是霸王在乌江之畔的最后一击,这是“天打雷劈屠真龙”,用无尽的恨意,无尽的杀气,焚烧人类能有的所有希望。经过千年的漫长岁月,这样的绝望再次涌动,在霸王的愤怒之前,就连司空飞雪都不能保持卫道者的坚定,都忍不住在绝望之中挣扎。而这样的绝望,不过是这终极一招的前奏。 司空飞雪勉力抵抗,长剑在雷霆周身盘旋,却被楚迎风一剑剑挡开,他化身龙卷风,守卫着这最后一刀的诞生。位于风口的雷霆,却身处世界上最为安全的角落。就在雷霆的那一声大吼声中,雷刀在顷刻间化身千万,不管司空飞雪的剑来自哪个方向,都不得不受到雷电的冲击碰撞,在那一瞬间,雷霆周身的空气都化身成为刀锋,为他将四面八方的敌人屠尽!这一招,才是真真正正的“千刀万剐”,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只是那弹指一瞬间,雷霆斗气所在之处,尽是雷刀,雷刀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楚迎风与司空飞雪拼尽全力,方才能够勉力抵挡,而司空飞雪的那五把长剑,全被闪电轰击,四把冲破九重天,向四面八方震飞,只有崇礼勉强还握在司空飞雪手上,风骑被重重下压,穿透地板,坠落进了九重天下的那一层楼,嗡嗡动荡不止。经此一刀,九重天四面墙壁尽毁,只有两个残柱勉强支撑九重天穹顶的重量。而地板之上,深深浅浅全是刀痕,四处飞沙走石,风云大作,半空之上,呜咽不止,仿佛就连空气都为这一刀而胆战心惊。 “天打雷劈屠真龙”耗费甚重,凶险万分。雷霆一刀劈出,也不禁内息紊乱,四处流窜。他心知不得了,立刻盘膝坐下调息。要知这最后一刀,几乎就用尽了人体力量的极限,当年东方苍龙不过领悟了这一刀的七成力量,便能击败完颜郑家奴,然伤敌一万,自损八千,这一刀对施招者来说,同样代价巨大。 雷霆战力暂失,楚迎风却并未重伤,他知道时机难得,化身狂风向司空飞雪冲去,一剑当头斩下,萧杀悲壮。司空飞雪在雷刀轰击之下,周身内力几乎被打散,仓促之下迎敌,果然远远不及。楚迎风强大的剑力压迫,司空飞雪双手握剑,却支撑不住,跪了下来,乒的一声,兵刃交加,声音空灵,良久不散。轰的又是一声,众人身下一空,向下坠落。原来三大高手重招连连,九重天再也支撑不住,地板塌陷,将三人带入了下一层的阁楼中。楼层震动,楚迎风难以站稳,司空飞雪明明就要丧生这一剑之下,却侥幸逃过。外力得缓,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内息潜生,站了起来。只听崩的一声,楚迎风看着自己手上金戈,呆呆发愣,原来方才那一招双剑互撼,楚迎风手上长剑虽然是剑中极品,却难以承受这样的碰撞,轰然崩裂。司空飞雪大喜,趁势出击,忽然又是乒的一声,一块剑碎坠地,司空飞雪手中的崇礼,居然也有一大块破裂。他呆呆发愣,楚迎风从地板中抽出了那一把风骑,冷冷道:“这把剑又崩裂了,你一把剑都没有了!” 司空飞雪长长叹了一口气,冷然道:“真的么?”他眉头一皱,又是一剑向楚迎风斩去,楚迎风哪里肯让,舞动风骑而上,双剑又是轰然碰撞,这一次崇礼手上更重,全身上下都是裂纹。楚迎风大喜,又是一剑,向崇礼身上斩去,要将司空飞雪的兵刃完全粉碎。乒乒乓乓,司空飞雪退了两步,崇礼化为无数碎片,跌落一地。但他手中崇礼的剑把之上,居然还有一段狭长剑刃!剑锋锐利柔韧,银色光芒闪烁――在崇礼之中,居然还有另外一把剑! 司空飞雪冷然道:“我还有一把剑,就是身处于崇礼之中的‘逍遥游’。楚迎风,你想到过么?” 却听崩的一声,一块剑碎坠地,司空飞雪手中的崇礼,居然有一大块破裂,似乎在风雷二力轮番炮轰之下,这把剑终于支撑不住了。大战之际,宝剑崩裂,凶兆。楚迎风恨恨道:“剑亡人亡,你就安心去吧!” 司空飞雪长长叹了一口气,冷然道:“真的么?”他眉头一皱,又是一剑向楚迎风斩去,楚迎风哪里肯让,舞动风骑而上,双剑又是轰然碰撞,这一次崇礼手上更重,全身上下都是裂纹。楚迎风大喜,又是一剑,向崇礼身上斩去,要将司空飞雪的兵刃完全粉碎。乒乒乓乓,司空飞雪退了两步,崇礼化为无数碎片,跌落一地。但他手中崇礼的剑把之上,居然还有一段狭长剑刃!剑锋锐利柔韧,银色光芒闪烁――在崇礼之中,居然还有另外一把剑! 司空飞雪冷然道:“我还有一把剑,就是身处于崇礼之中的‘逍遥游’。楚迎风,你想到过么?” 楚迎风一呆,冷冷道:“那又如何!”挥剑抢上。司空飞雪冷然一笑,兵刃变化,他的武功招数居然也变化,他一直刚阳正大的武功忽然变得阴阳并济,玄奇圆转,剑势到处,仿如宇宙奥妙,锋刃游时,恰似长河九曲,长剑挥出,生死伤惊自有所在,虎躯翻腾,杜景休开自成体统。在这仿佛包罗万象的剑法之中,楚迎风的剑再有力量,都不能不被无尽宇宙分解得涓滴不剩。自古帝王治世,皆是外儒内道,司空飞雪的剑法,居然也是外儒内道。其实儒由道生,武学到了高度,自然也要回归本源。 风雷相济(二) 他的剑法来的突兀,但楚迎风却仿佛早就有了准备,逍遥游剑势圆转,自成黑洞,四周斗气尽被吸纳,却无法降低楚迎风的气势。司空飞雪的剑变了,楚迎风的剑术竟也有了新的变化,一改当初的凶猛凛冽,却变得来去无形,进退无相,招式之中尽是淡然,明明就在眼前,却无法捉摸。如果说司空飞雪的剑此刻变成了浩大无尽的宇宙,楚迎风的剑则成为了介于有无之间的存在。剑锋纠缠,两把长剑互相摩擦,并未接触,却火花四溅,嗡的一声,两人都向后退了一步,稳稳站定,盯着对方。雷霆天塌不惊,抓紧一分一秒时间调息内力,却也不由得佩服这两人。战到了现在,自己已经豁尽全力,他们居然还有所保留。 司空飞雪森然道:“你的剑一向霸道凛冽,现在却变成了这样无定之势,楚迎风,你又悟出了新的剑法了?” 楚迎风冷然道:“拜你所赐,若不是当日你将我逼到绝路,我也不会悟出这样的剑法。只是你,哼,一直都是那六把剑,走的是儒家的功夫,里面却是道家的功夫,你藏的好深!”雷霆暗自心惊,方才那玄妙的招数,竟是楚迎风凭空参悟出来的,此人武学天赋,当真不可小视。他心中赞叹,内息却没有丝毫停滞,渐渐的内息归于丹田,在通穷大法的引导之下,又熊熊燃烧起来。 司空飞雪摇头道:“我得到《紫剑录》,更从书中的提示中找到这六把长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从原本的儒家剑法中领悟到逍遥游的道家武学,毕竟还有凭借,可你却在短短三天时间内,凭空悟出精奥武学楚迎风,你果然厉害!”他与楚迎风虽是死敌,但同为武者,却又心有灵犀。 楚迎风冷冷道:“废话。”向前错了一步,风骑挥动,忽然长剑嗡嗡作响,变得越来越淡,竟然在他手上看不见了。司空飞雪大喝道:“好!”抢上一步,逍遥游直刺中宫,陡然间整个楼阁之中气流冲突,地上碎石沙尘,尽皆失重浮起,从这一刻起,这间楼台都是司空飞雪一个人的宇宙。楚迎风幻化为有无之外,司空飞雪却将这个空间变成自己的世界,这两人的最终交锋,已然超过了单纯的武学,达到了前人从未到达的境界,一挥一刺,便是洪荒宇宙,双剑交锋,不闻丝毫响动,但那剑意却充塞天地,从来生堡上流淌而下,淹没整个日光城。 日光城内,众人劫后余生,欢欣鼓舞,但他们欢笑的时间并不多了,完颜雍大怒之下,全军踏进日光城,十万兵马浩浩荡荡压境而来。胡大先生发号施令,第二同盟分成好几队,一队进入日光城中各处的武器库中,搬运守城辄重,一队配给弓弩,负责城墙防御,一队则尽快准备粮草,准备进行长期的战斗,更有一队巡查日光城,抢修断天门与各处碉堡。城下已经被金军占领,喊杀阵阵,潮生碧海,刀盾相撞,呐喊示威,就连山峦都在这喊杀声中颤抖。、 东皇恨天冷然道:“不过是些小喽罗而已,我们难倒就会怕了!诸位,糊涂先生和神农一笑的援军,不久,在他们到达之前,日光城中不容有一寸土地失陷!”众人轰然响应。 七弦子放声大笑,端起大翼血蝠弓,大喝道:“玉树,上阵师徒兵,敌人远远退开,自以为离开了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内,就让你我师徒让他们知道一下,什么叫做弓箭!” 南宫玉树应道:“好!”取过三张劲弩,绑在一起,率先搭弓,绷的一声,长箭掠过天际。金军远远站开,正是远远处于弓箭的射程之外,安全无虞,哪知一声惨叫,一名甲士栽下马来。众人都是一惊,接着“啊”“啊”惨叫不断,两张弓,十支箭,顷刻间便将十名甲士送上西天。七弦子与南宫玉树看得真切,这些人都是高官服饰,自然擒贼先擒王了。金军惊慌万分,片刻之间,尚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有七名谋克,三名猛安坠马。当下大军惶恐后撤,一边退一边就有人倒地,一直退到了普通弓箭三倍的射程之外,这才脱离了七弦子师徒的杀伤范围。 众人放声大笑,七弦子洋洋得意,正要言语,忽然惊道:“玉树,你”只见南宫玉树柱着弓箭,周身战栗,忽然身子一软,向后跌倒。七弦子抢上一步,将他抱起,惊道:“玉树,你”南宫玉树淡淡叹了一口气,伸出右手,阳光之下,那条深紫色的痕迹从已经穿过手腕,一直通向指尖。他冷冷道:“师父,好像我的时间,哼,也不多了。”他挣扎着坐了起来,盘膝调息,那种大限将至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却让他更加的平静。 南宫玉树时日无多,云舞却忽然捂住肚子,惊叫了一声。沁儿惊道:“咦,你是怎么了?”云舞是楚迎风妻子,与第二同盟没有任何关系,只有完颜沁与奔雷十八骑一直照顾她。云舞骂道:“好像,好像那个贼小子要出来了。早不出来晚不出来,现在动手,他是一定要要了爹娘的性命啊!”沁儿喜道:“大姐姐,你要生小孩了?小孩是怎么生的,从哪里来的?”云舞脸上一红,这个小女生天真的很,这生死存亡之刻,哪里有时间跟她解释,何况纵然是太平盛世,老娘也不会跟你说这些事情吧。 戴三娘骂道:“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时间废话?死公鸡,快去找间房子,收拾床铺,死肥猪,快去给老娘烧水。他妈的你们中有谁懂得接生的?” 她声音尖锐,众人都是大奇,想不到七弦子与姬三味如此英雄,竟被她呼来喝去,如差仆役,而更想不到的是后面那句“你们中有谁懂得接生”,这里尽是草莽英雄,湖海豪杰,有儿女的不少,却绝对没有人自己就懂得接生的,戴三娘一声喊,却无一人响应,大是懊恼。完颜沁奇道:“戴阿姨,难道你不知道怎么接生么?”戴三娘脸上一红,叱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生过。”正在胡搅蛮缠之际,云舞又是痛叫一声,坐到地上,冷汗淋漓。 风雷相济(三) 楚迎风心若冰清,完全处在物我两忘之境,风本无形无相,自然跳出五行之外,司空飞雪掌控天地,却无法奈何得了他。但忽然,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却将他拉入了现实中,仿佛是一种即将身为人父的直觉,又似乎是因为妻子的痛苦冥冥中刺痛自己。他心神一偏,便难以保证无形无相的境界,一脚从有无的边际踏出,进入了司空飞雪的宇宙。 在他的宇宙之中,一切都由司空飞雪主宰,楚迎风一时失足,立刻优势全失,被包围在司空飞雪的玄奥剑术之中,但听剑风萧萧,斗气漫漫,楚迎风神不守舍,如何是这掌握一切的司空飞雪之敌?手上一送,风骑剑竟被司空飞雪绞走,冲破石墙,破出来生堡,跌落日光城中,正落在群豪脚下。 一人将脚下风骑剑捡起,大喜道:“这是盟……司空飞雪的风骑剑,司空飞雪长剑被挑,他要败了!”很多人都认识这把风骑剑,立时欢声雷动。来生堡坚固无比,被从里面锁上之后,众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进入,其中战况如何,也只能从那霹雳闪电一般的声响中暗自揣测,而为剑客视为生命的长剑脱手,司空飞雪自然正处在不利地势了。 其实恰恰相反,楚迎风风骑脱手,更加难以抵抗司空飞雪的进攻。身处司空飞雪的世界之中,一切为敌人支配,捉襟见肘,连连挂彩。忽然一阵阵欢呼喊叫声从来生堡外传了进来,“雷霆,雷霆,雷霆!”仿佛是滚滚江水,从窗外充塞而来。 雷霆叹了一口气,“大家都以为我占了上风,可是……”楚迎风险象环生,而自己虽然内息已然平静,却没有丝毫自信突破司空飞雪这包罗万象的逍遥游。他低头看着手上雷刀,忽然心中一动,“他们使的这些武功,前人从未练成,都是他们自己悟出的,既然旁人能够悟出,为何我雷霆不能悟出?那两人得益于《紫剑录》,但武学中的道理,本来就存在,紫剑先生不过是将之归纳而已。紫剑先生能够有所参详,莫非我雷霆便不能?雷刀上的那些刀法,我不是也参悟了出来?那最后一刀,爹和义父不是也参悟出来了?《紫剑录》终究是人参悟出来的,旁人能够有所参悟,难道我便不能?” 阳光横斜,照耀在雷霆的头顶,来生堡外欢腾的声音仿佛离他已经很远了。战不过司空飞雪,又能怎样?不过一死!爹明知会死,也能斩杀完颜亮,义父剧毒缠身,却能将金蚁宫全军拔起,当时的他们,明明都知道会死,但他们又何尝有一丝的恐惧?人生大难,莫过一死,为何他们能够那么坦然?他们知道自己的死是有价值的,因为他们已经视死如归,已经将战死,当成生命中最后的荣耀。人固有一死,人不能逃避死亡,但人却有权力,选择死亡的方式!大丈夫为苍生立命,为国家捐躯,生死小事,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是来自东方苍龙的“潜龙爪”,背后翩翩飘舞,这是来自父亲的血虎披风。而我,我是雷霆,我是雷奇峰的儿子,是东方苍龙的传人,父亲,义父,你们已经离开,就让孩儿代你们,参与这巅峰之上的对决吧。爹,义父,你们想看我的刀么? 楚迎风连连躲闪开两剑,那连他都不知道是从何处而来的两剑,但第三剑终于无法躲过,右臂重创,伤可见骨。猛然四周剑气弥漫,上千把逍遥游向他一齐刺了过来,当真四面八方,都是剑锋。这一招却是司空飞雪从雷霆那一招“天打雷劈屠真龙”所悟,反其道而行之,一般的威力无穷。楚迎风心灰意冷,只待就死,猛然后颈一紧,被人从这剑牢中提走。 雷霆昂然站起,将楚迎风放在地上,淡淡道:“楚迎风,让我来对付他。” 楚迎风恨恨道:“你有这个本事?”雷霆淡淡一笑,回首看着司空飞雪,“让你看看我自创的一刀。”楚迎风一愣道:“你什么时候自创的一刀?” 雷霆笑道:“马上就要自创了。” 司空飞雪一愣,此刻的雷霆并没有“天打雷劈屠真龙”那时的杀气,却仿佛有着从未有过的自信。他的眸子中不再只是以往的那股霸气,仿佛复杂得多了很多。雷刀横斜,雷霆淡淡向前迈进了一步,凛然无惧的踏入了司空飞雪的世界。宇宙苍生,不过孕生湮灭,人生漫漫,唯有生死大道,胸臆奔腾,淡看生死,置身此苍茫宇宙,又能何惧? 在司空飞雪的眼中,雷霆的身影变得很模糊,很奇怪,他的身影仿佛是重叠着的,只是简简单单的眼神,却似乎已经蕴含了龙的傲慢,虎的萧杀,以及雷电一般的毁灭。雷霆缓缓道:“司空飞雪,这一刀,是我为你送终的最后一个礼物,风虎云龙雷神降。” 很多年以后,当楚迎风回想起那一刀的威力,都不能不感叹。雷霆的动作很简单,只是一个最基本的抽刀挥斩,不过是他当年自创的那一招“一刀两断”,可是在他挥出那一刀的时刻,他就仿佛不止是一个人而已。 豪光大作,狂风生,浓云动,霹雳响,战虎怒号,苍龙傲慢,雷神悲壮,那一刀仿佛已经超越了生死的区别,超越了存在与虚幻,雷刀力抗逍遥游,东方苍龙却出现在司空飞雪的背面,司空飞雪惶恐伸掌与他抵抗,雷奇峰的拳头却在他的胸口重重的坠落!一时间龙气纵横,虎吼苍穹,千雷万霆,环绕其身,来生堡上,风云会聚,遮天蔽日,整座高塔轰轰颤抖,仿佛要将日光城连根拔起。 如果司空飞雪的剑是玄妙的宇宙,雷霆的刀却劈开了生死的界限,将早已死去的两名绝强者召唤而来,司空飞雪身处三大传说人物的夹攻之中,如何还能支撑得住?一声鸣金,万象消散,司空飞雪的绝对领域全然破裂,雷霆也从生死之外回归。 雷刀依旧,逍遥游却已然断裂。司空飞雪颓然靠墙而立,三大高手的夹击给了他致命性的重伤。手臂经脉错乱,胸腹骨骼碎裂。一刀决胜负,雷霆长长吸出一口气,缓缓走到司空飞雪身旁,他高大的身影压在司空飞雪身上,“你输了。” 司空飞雪紧皱眉头,忽然吐出一口鲜血,冷然道:“愿赌服输,我技逊一筹,无话可说,但是,雷霆,有一个人,请你帮我照顾,在我死后……她的名字叫做冰儿……你能否……” 雷霆冷冷看着他,“她叫刘冰儿,是扬州城中的千金小姐,完颜亮南下之时,烽火一片,她被金兵俘虏,一直到采石大战之后才得到自由。司空飞雪,如果不是因为完颜亮的南下,如果不是因为你的野心,她本不需要别人照顾!” 司空飞雪神色不动,但冷汗却淋漓而下,他呆呆看着雷霆,“你……她是你布下的一颗棋子,是不是?”雷霆冷冷道:“她是我见过的,和杨梅长得最像的女人。” 司空飞雪喃喃道:“你为何……为何要用她?”雷霆冷冷道:“我需要最后一次证明,你就是司空飞雪,我更要让南宫玉树看见,你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他一字一顿道:“你一直布下种种陷阱,玩弄别人,那你现在呢,被人玩弄的又如何?!”司空飞雪大口喘息,忽然尖叫一声,抓住雷霆手腕,语音中满是愤怒与绝望,冰儿是雷霆布下的棋子,她根本就不是真心对我!可是,宿州城中,那徘徊的倩影,又怎能与阴谋联系在一起? 他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雷霆,我们同归于尽吧!”雷霆手腕一振,只觉司空飞雪手上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正在强行吸扯自己的内力,“神农一笑与姬三味,就是在我的百川入海大法中失去全身武功,雷霆,你也逃不掉!” 雷霆冷冷看着他,他仿佛一点也不着急,反而不做丝毫抵抗,任凭内力源源不断流出体外。司空飞雪忽然惊叫一声,脸色错愕,雷霆的内力被他滔滔而来,有若大江滔滔,但他这一股内力却灼热炽烈,仿佛是来自地底的岩浆!司空飞雪惊得呆住,却难以有丝毫作为,只能任凭那股火焰一样的内力冲入体内,焚经、毁脉、灼烧丹田,用来自太阳的热度,将自己的每一分力量燃烧成飞灰! 144强弱悬殊 强弱悬殊(一) 积尸成墙,雄城依旧,公元1163年那一场死战进行到了尾声,宿州城的第一次战斗也进行到了决战时刻。(.无弹窗广告)讫石烈志宁的部队本已占领着绝对优势,但援兵的到来,却是女真军团惶恐的开始。高贵的苍鹫军团撕扯长天,来去自如,李显忠的部队斗志大振,杀气腾腾。此刻已经血战半日,烈阳之下,人马气喘,汗流透甲,却依然酣战不止。糊涂与神农一笑率领的生力军到达后,讫石烈志宁的部队就只能一寸一寸的后撤。中路战场一片较好,左翼的战争却陷入低谷,宋军已经扛不住金国骑兵的沉重压力,统制李福与统领李保都纷纷后退,却被李显忠截住退路,一刀抡过,将两将头颅斩下,大喝道:“诸军若有退者,以此二人为戒,若我李显忠有片刻倒退,无论是谁,都可以将李显忠的头颅取去!”三军战栗,齐声呼应,战得更加悍勇。讫石烈志宁久战不胜,而前方的猛安、谋克、蒲里衍一个个被抬到后方抢救,血透重甲,日薄西山,终于忍不住胆寒,眼见日光西斜,三军困乏,唯有暂避锋头,远远撤开,李显忠一马当先,击杀敌军上百,获得辄重无数。敌人尽退,诸军不再追赶,放声欢腾。李显忠立马高丘,眼见讫石烈志宁的军队远远顿开,却依然旗帜鲜明,行伍整齐,忍不住忧从中来,大宋任何一支军队,在溃败时,都不可能有如此的整齐,讫石烈治军,当真严谨。 长空鹰啸,两只苍鹫从前方飞了回来,在山丘上降落,糊涂与神农一笑众人迎了上来。一名骑士跳下来,“李将军,讫石烈的军队远远退开,今日只怕也不能再战了,可是西北角又涌动过来了一支部队,看起来,至少有十个万人阵!我看得清楚,那支部队是仆散忠义的军队。” 李显忠惊道:“仆散忠义,十万大军……”他回头望去,宿州城楼之上,一名战将悠闲远望,居然是副主将邵宏渊。若是邵宏渊肯出兵,今日之战,又何至于如此惨烈?他长叹一声道:“敌人纵然厉害,李显忠也死守宿州,不退一步!” 另一名苍鹫骑士却说道:“糊涂先生,日光城中的战斗已经开始,完颜雍的十万人马,已经在一线天外集结,此刻,只怕已经开战了。”糊涂沉吟道:“我们只料到完颜雍会进攻日光城,可是没想到他会两路同时出兵,在今日进攻宿州城,哼……”他本当就此赶赴日光城,但宿州城却是军事要地,一旦失手,两淮难定。李显忠昂然道:“糊涂先生,日光城中战事要紧,此处有我李显忠便行了。”糊涂沉吟道:“讫石烈元气未伤,仆散忠义更是有备而来,将军只有十万人马,邵宏渊阳奉阴违,只怕……”神农一笑朗声道:“糊涂兄,既然如此,你便率领大军,前去日光城增援,神农一笑留下来,协助李显忠将军便是!”糊涂皱眉道:“神农你……”神农一笑大笑道:“糊涂,神农一笑一身本领,又岂是只在武道而已?你全力进攻完颜雍,打得越凶险,我们这里越安全!” 远方的宿州城内,大军入城,人马疲顿不已,战士解甲,汗出不休。邵宏渊悠然而至,摇头大笑道:“如此炎热盛夏,纵然摇扇闲坐,尚且不堪,况蒸炙烈日中,被甲苦战呢。”他冷言冷语,冷冷看着远方的李显忠,你一个党项族的孽种,一个关西的莽汉,宿州城是守不住了,你想送命,老子却不奉陪! 公元1163年的5月二十二日晚,日光城全部陷入金军的包围之中,那天黄昏,司空飞雪的长剑从日光城中送出,传到了完颜雍的手中,司空飞雪死了?司空飞雪死了?完颜雍忍不住长叹,这样有能量的臣子死去了,完颜雍不知道是应当悲伤还是应当安慰,但他知道自己一定会为司空飞雪报仇。金国军队的攻坚战在战友们的尸体上展开,十万大军齐心合力,霹雳车纵横来往,将这安静的城堡带入了三十年前。雷霆与楚迎风伤疲交加,南宫玉树大限将近,只有东皇恨天与风满楼指挥战斗,胡大先生坐镇中央。这一战一直打到夜半时分,金国军队才鸣金收兵。凭借着日光城的坚固雄伟,第二同盟好歹未有重伤。但人人都是满脸忧愁,金军如此强横,而己军都不善于守城,完颜雍亲自挂帅的十万大军,乃是金军精锐中的精锐,纵然糊涂先生的援军到达,又能将之平定否? 已是后半夜,日光城内一处房舍之外,楚迎风与完颜沁守在门口,焦急等待。戴三娘暴躁的声音此起彼伏,“烧水,热水,这种水是用来干什么的?冰镇西瓜的么?”“喂,给个面子好不好,快出来啊,快出来!”楚迎风跺了一下脚,就要冲进去,沁儿将他拦住道:“戴三娘说了,女人生孩子,父亲是不能去看的。”楚迎风急道:“她是我老婆,我不去谁去?”沁儿摇头道:“三娘说如果孩子生不出来,那就全部是因为你了。”楚迎风瞪眼道:“我是他老子,我叫他出来,难道他还能不出来?”沁儿奇道:“他还没出生,他怎么知道他是你儿子?”楚迎风大怒道:“他怎么能够不知道?连自己老子是谁都不知道,岂非不孝!” 这边的人夹缠不清,等待着新生命的降临,不远处的一间房子中,却有人担心一个生命正在离去。一张收拾的很干净的床上,南宫玉树静静的躺着。他还有呼吸,虽然只是有如游丝一般,虽然还是冷冷有如冰块。(.)他的身边,南宫长万的伤口已经包扎,他深深的看着这个孩子,钢铁一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龙香缓缓在他身旁坐下,握住他的手。 南宫长万身子一颤,盯着龙香,又将视线转到门口,一条孤独的身影站在门前,看着南宫玉树,他的眼神同样的堆满了来自血脉深处的挚爱。 南宫长万长叹一口气,“你为什么不座过来,离他近一点?”他的声音很轻,担心将南宫玉树吵醒。雷逸峰淡淡看着他,缓缓走了过来,淡淡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看着龙香。龙香轻声道:“他还好,只是昏迷过去了,他会醒过来的,他会好起来的。他……”她伸手轻轻抚弄南宫玉树的长发,咽声道:“他不会有事。他不会有事。”可是她自己却承受不住,南宫长万将她抱在怀中,让她压低声音哭泣。 南宫长万缓缓道:“雷逸峰,你会不会告诉他,那件事情?”雷逸峰一惊,低声道:“什么事情?”南宫长万硬着声音道:“你知道是什么事情。他……他不是我的儿子,是不是?他这样的英俊,这样的天才,肯定不会是我南宫长万的儿子……雷逸峰,你,会认他么?” 龙香身子一震,从他怀中挣脱,“你,你一直都知道?” 南宫长万苦涩道:“我知道,可是我一直都不承认,他是我的儿子,是我最亲的亲人,雷逸峰,你要我怎样承认,他是你的儿子……”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会告诉他么?” 雷逸峰沉沉看着南宫玉树,忽然摇头道:“我不会告诉他……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他,他不值得为你我的事情,浪费时间。”南宫长万仿佛呆住,忽然重重道:“我不会感激你的。” 雷逸峰轻声冷笑道:“那又怎么样?”他看着天空中的那一轮月亮,长长叹出了一口气,南宫长万,到了现在,我难道还会在乎这些? 南宫长万看着南宫玉树,缓缓道:“香儿虽然是我的妻子,可她的心却一直都是在你这里,我南宫长万自惭形秽,无可奈何!这么多年来你受尽苦难,我南宫长万的东西,一切你都可以拿走,就当是我南宫长万欠你的,可是玉树,他是我唯一的东西,雷逸峰,你不能把他夺走!” 强弱悬殊(二) 雷逸峰呆呆无语,南宫长万,玉树本该是我的儿子,难道他就不是你先从我身边夺走的么?这个时刻,每个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南宫玉树身上,而雷逸峰、龙香、南宫长万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联牵绊,他们却并没有理会。 又或者,根本无法理会? 明月高悬,长夜宁静,风铃的心却跳得沉重。那是一种沉痛的不安,仿佛她即将会失去什么。铁笼之内的生活其实并不是很坏,完颜雍对他们都很好,虽然看管严密,却款待的很好。北宫狼依然的来者不拒,风铃却还是滴水不进。 北宫狼忍不住说道:“姑娘,你多日不饮不食,总是撑不住。放心吧,完颜雍将我们关了起来,就不会突然杀了我们。” 风铃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只是望着天空中的光芒,我在完颜雍手中,随时都会死去,已经半夜了,这样安静的夜晚,玉树,你又在做些什么? 两人都处身这铁笼之中,但多日以来,风铃不言不语,两人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北宫狼摇头道:“这些天你不和老夫说话,但是我也知道你是一个坚强的女孩,被抓住了又有什么关系,江湖儿女,担当道义,何必理会生死?” 风铃愁肠百结,忽然低声道:“我不怕死,我不怕死,可是我死了,玉树都不知道,他”一想到南宫玉树的绝情,她又忍不住心酸,但若是要她望了这个人,又实在是办不到。 北宫狼叹了口气,这江湖儿女之间的感情纠葛,自己还是避而远之比较好。忽然前方远远传来发令官的号令,无数火把点起,一队队战士休息完毕,集合队列。北宫狼皱眉道:“他妈的,晚上也打,有完没完!”敌人这般前赴后继的进攻,日光城中的人只怕还真扛不住。他们身在牢笼,消息却很灵通,早知这一战是围攻日光城,而第二同盟的部队全在其中。 风铃已经,挣扎着站起,看着日光城的方向,急道:“玉树,你不要死了。”北宫狼笑道:“原来你的情人也在这日光城中,果然是大宋的英雄儿女。玉树,是谁啊?听起来是一个女孩的名字似的。”风铃瞪了他一眼道:“你孤陋寡闻,南宫玉树的名称,江湖上谁不知道?”北宫狼笑道:“是,我孤陋寡闻,南宫玉树……”他悚然一惊道:“是南宫玉树,东方苍龙帮主的侄子,南宫长万的儿子?” 风铃冷然道:“原来你还知道一些事情。”不去理会北宫狼。北宫狼却喃喃道:“原来他还没有死,原来他到了现在还活着。”他猛然站起道:“那你又是谁?”风铃皱眉道:“为什么要告诉你?”北宫狼摇头道:“你有没有曾经听过,‘北宫狼’这个名字?” 雷逸峰缓缓离开那个房子,将家人的温暖留给南宫长万,反正我天生孤独,又何苦害得玉树死前孤独?一阵琴声缓缓流过,哀绪淡淡,正是七弦子月下抚琴,他的身边居然正巧又有一大壶酒。 雷逸峰叹了口气,“你又要我陪你喝酒?” 七弦子点头,“老雷,我心里不爽,你快过来陪我。” 雷逸峰低声骂道:“我迟早会收费的。” “这是他生下来就有如附骨之蛆的死神诅咒,就连神农一笑都不能治疗的病症。这个孩子,他只是生来命苦。”七弦子向雷逸峰吐露苦水,却不知道其实现在最需要安慰的,却反而是自己身边这个真正的父亲。 雷逸峰喝下一口苦酒,喃喃道:“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忽然一阵鼓声远远传来,七弦子皱起眉头,骂道:“他妈的,晚上也打,没完没了!” 雷逸峰一把抓住他道:“难道就连一丝一毫的希望都没有?” 七弦子叹了口气,“这种先天的疾病,也不是没有治疗的方法,这个世上曾经就有过一个北宫家族,他们就曾经找到过救治这种疾病的方法。可是现在又有什么用?北宫家族早就不存在了,我们到哪里去找到救治的手段?” 雷逸峰冷然道:“北宫家,北宫家的人究竟又到哪里去了?!” 风铃呆呆看着北宫狼,泣声道:“原来,原来玉树一直都有那种绝症,绝症……” 北宫狼点头道:“当日我看见他背上的那一条伤痕,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他的身体,和我们北宫家的人一样。可惜当时我人已重伤,此后更被完颜亮擒住,我早就应该想到,他也同样是被诅咒的人,同样有着北宫家人的悲哀。”风铃呆呆道:“可是你能够救他,是不是?” 她期盼的目光盯着北宫狼,良久,他点头道:“对,我们北宫家确实掌握了治疗死神诅咒的方法。”他指着自己,“我们的解治方法,早就已经藏在了我们的血脉之中,天下没有任何治疗死神诅咒的解药,唯一的解药,就是我们北宫家人的血!可是……可是我们逃不出去,我们逃不出去。”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不,”风铃冷静看着他,“我们会逃出去,我们能够逃出去……因为有我在这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很重要的决定,看着牢笼之外那一队女真看守,大声用女真话叫道:“你们帮我告诉完颜雍,说我想见他!” 日光城下,战事再次开展,这次进攻的金兵又是铁浮屠步兵,身穿重铠,完全不在乎城楼之上的弓箭,但却不得不当心霹雳车的威力。这霹雳车构造精巧,能将数十斤的巨石抛上高空,再呈流星坠落。这写器具是当年的天正教留下,第一同盟占领这座城池之后,便将霹雳车上主要部件拆除,锁入库中。但有风满楼在,顷刻间便修好了四台霹雳车,更将石弹改为硫磺弹,杀伤力更加惊人。不过霹雳车毕竟太少,更难以瞄准,有时一炮下来,乱石穿空,敌人安然无恙。 日光城下,无数军士聚集在断天门前,他们靠近城墙,远程攻击的霹雳车反而不能对他们造成伤害。断天门外破城锤轰轰咚咚巨响,却不能在断天门上造成一丝裂痕。第二同盟不精守城,眼见断天门无虞,都是心安。猛然城下咆哮连连,一排排云梯伸了出来,挂上日光城城墙,步兵纷纷攀爬而上。 强弱悬殊(三) 东皇恨天指挥城防,所有使大刀巨斧的豪客都守在城墙旁边,准备停当,但有人头冒了上来,就立刻隆重敲击。一名重装甲士冒出头来,东皇恨天一剑斩去,将他一条左臂削了下来,哪知那人甚是勇悍,大吼一声,右手一刀斩了过来。东皇恨天眉头一皱,正要将他结果,猛然一支标枪横飞过来,深入此人胸口,将他远远撞了出去,坠落城下。东皇恨天大喜道:“你休息好了?”力量如此雄浑,自然是雷霆所为了。 雷霆呼呼又扔过两根标枪,两名步兵刚刚探出头来便标枪刺穿头颅,远远跌落,连哀号都没有一声。他看着城下点燃的火把皱眉道:“死不尽,杀不绝!”他与司空飞雪一战,大耗战力,出得来生堡便开始昏睡,此刻却精神饱满,力量充沛,想来不但休息停当,更曾饱餐一顿。 两人鸟瞰万军,火光之中斑斑点点,敌人的部队甚是整齐,城墙脚下的尸体堆积了数丈之高,攻城的敌人依然前赴后继,仿佛源源不断,无穷无尽。东皇恨天皱眉道:“到了现在,为何糊涂先生他们的部队还没有到达,难道他们也出了什么问题?”雷霆摇头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到了现在,我们也只能靠自己了。”眼见云梯越来越多,不少金军士卒拼死爬了上来,防守一方,陷入了不利局面。 忽听一人放声大笑道:“敌人人多势众,看来咱们全然的防守,也是没有意义了。他们这么用功,就让他们灭火去吧。”正是风满楼。雷霆回头望去,只见风满楼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来生堡的最上层,战甲在身,威风凛凛,身旁更立有一台古怪机械,仿佛就是一个大箱子,但身上凹凸不平,藏有不少钢管,身下还有好几个大轮子。 东皇恨天喜道:“此人精通机械,莫非他又有了什么鬼点子?”却见风满楼朗声道:“就让你等常常我‘炮车’的厉害!”他右手擎着火把,放在炮车背后,过了片刻,猛然“嗡”的一声,炮车中嗖嗖嗖嗖,想天空射出了四五十支长箭。这真是名副其实的“长箭”,一支箭镞,简直有三支箭的长度,尾后火星四射,颜色鲜艳。 这些箭斜斜飞上重霄,冲了四十余丈远,尾部火yao燃烧已尽,啪的一声声,箭尾坠落,中段的箭身尾部又燃起火焰。原来这种“火箭”中藏有的火yao藏在了三段箭身中。从尾部开始燃烧,一节燃烧完毕,便将之抛弃,由接下来的那一节继续燃烧。第二段火yao冲力更大,箭则更轻,支持着火箭向前冲击了六十丈,啪的一声,又坠落一段,第一节火箭点燃,呼啸而去。 这火箭在三段火yao的支持之下,向前推进了整整两百丈远,射入金军营帐之中。这下后院起火,金军都是大惊,只道宋人还有更多古怪花样,哪里还有心情攻城?一个万人队一个万人队的后撤,将营帐再退后了二十丈,背靠一线天。 这天晚上的战斗到此结束,金军不敢再轻举妄动。第二同盟好歹有了喘息的机会,整理战场,修理武器,治疗伤员,补充给养。 雷霆走到城墙边上,倚栏远眺,只见远方火把无数,汇成一片江海,金军进退有序,虽是在退兵之中,依旧井井有条,再看火光之下,尽是北地大汉,身强体壮,装备精良。八方营帐井井有条,往来士卒纪律森严。雷霆忍不住一声长叹,他曾参与长江会战,也曾独闯宋宫,但看起来即使是李显忠的军队,甚至是宋国皇宫之内的护卫军团,都远远比不上这支军队。而眼前这支军队,甚至都不一定是金军中的最强战斗力。面对军备如此强大的金帝国,纵然今天这场战争我们赢了,可是以后呢,以大宋的羸兵弱卒,如何能够长久的保持国家安定强盛? 在这一刻,他忽然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北伐的目的,并不是夺取三四座城池,更不是为了要在这些军团的压迫下得到胜利。北伐的目的,是北定中原,收复故土。可是看着金军那强大的阵容,雷霆心中忍不住一片冰凉,如此强敌,自保尚嫌不足,北伐,如何能够成功?他心中昏乱,忍不住长叹一声。 一个苍老的声音淡淡道:“大战之际,何必长叹?”雷霆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师祖,是你。”胡大淡淡点头,冷眼看着那金军队伍,问道:“你看着这金国的队伍,你觉得如何?”雷霆摇头道:“如此雄师,只怕战无不胜。” 胡大先生远望重军,淡淡道:“这些军队,就是你眼中所谓的雄师?嘿嘿,比起大宋的军队,他们的确是大大的雄师了。”他叹了口气,仿佛意兴萧索。雷霆忍不住问道:“师祖,在你看来,和日光城,守不守得住?”胡大先生淡淡一笑道:“日光城?第二同盟万里奔波,就是为了守住这个日光城?”雷霆略一沉吟,问道:“师祖,你以为,北伐,会否最终胜利?” 胡大冷冷一笑道:“这需要问我么?你自己说,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所谓的北伐,有过成功过么?这中原的历史,不就是,南方的文明人,要被北方的野蛮人给统治么?所谓的北伐,不过是笑话罢了。别说这次北伐不可能成功,北伐永远不可能成功。国家的首都一旦迁移到长江以南,这个国家就永远都只能偏安一方,永远不会有北定中原的力量了!” 雷霆一愣,正色道:“可是,可是山河破碎,黎民苦难,我等侠义之士,难道就坐视不管?”胡大先生冷笑道:“山河破碎,黎民苦难,莫非金瓯无缺,黎民便不苦难了?中华这几千年,战国混战,百姓苦,汉唐强盛,百姓难道就不苦了?圣贤百代君王,又有谁人能够大蔽天下寒士了?”雷霆愕然道:“那我等保家卫国,拼死血战,难道就没有意义了?” 胡大先生沉默了一阵子,忽然说道:“天下兴亡,百姓皆苦,但天下兴亡,匹夫都是有责的。只是这天下,这天下……”他看着远处的一线天,摇头道:“自从秦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后,华夏人都知道,这世上有国家,同样有天下,天下,重于国家。匹夫的责任,也许就是让天下重归一统吧。天下只有实现了统一,民族才能融合,百姓的生活,才会稍为好一点,不至于颠沛流离,赤地千里。可是,你说,这天下,是大宋国,能够统一的么?” 雷霆吃了一惊,北定中原,已经是大宋子民世代梦想了,何况天下?他沉默不敢言,糊涂点头道:“凡是汉人建立的国家,如果在它建立后的十几年了不能统一天下,它就永远没有统一天下的能力了。它的君主会越来越无能,它的政府,会越来越腐朽,它的军队,会越来越软弱。赵匡胤没有统一天下,大宋就永远不能统一天下。”雷霆呆呆不语,回想起来,李显忠的算是一代名将了,但他带出来的兵也难以比拟女真铁骑,赵玮算是大宋皇帝中最为果断决绝的,可也断然不是完颜乌禄的对手,他踌躇道:“那天下,难道要让女真人来统一?” 胡大先生冷冷一笑,“女真族为什么就不能统一天下?汉人能够统一,女真人便不能统一了?哼哼。不过,女真族也失去了他们的最后机会了,他们的国家,由于汉化的太过于迅速,也在像大宋一样,变得软弱。你看到这支军队,说是雄师,可是比起四十年前的铁骑军,也不过是插标卖首者而已。宋国一向软弱,金国也正在软弱。天下的统一,等不到他们了,也许要靠西方的日耳曼人,也许要靠东岛的大和人,也许,就只能靠北方的蒙古人了。总之,我们这个民族,内心中就没有觉醒,就好像草地上的羊群一样。狼群来的时候,还可能聚成一团,同舟共济,狼群去了,就只知道埋头大吃,只知道窝里斗,只知道变得累赘肥胖,唉,被人统治,天理如此。” 强弱悬殊(四) 雷霆如坠云雾之中。知道此人说的没错,但就是不愿意接受。摇头道:“那难道天下的统一者到来了,我就要放下雷刀,不去抵抗?甚至与他一同,收伏江南?” 胡大先生叹道:“天下兴亡,家国盛衰,如何取舍。也让我久久迷惑。”他指着远方,“强吞弱,大胜小,这是天道。猛虎吃掉麋鹿,你认为是对还是错?”雷霆愕然道:“那又有什么对错之分?”胡大先生笑道:“那若是麋鹿吃掉猛虎,你认为如何?”雷霆一时呆住,摇头道:“这怎么可以?麋鹿,麋鹿怎能……”他一时想得迷糊了头脑中浑浑噩噩。 胡大先生大笑道:“你想糊涂了?我当年又何止糊涂?痛苦不已啊。雷霆,既然猛虎吃掉麋鹿,乃是天道,大国吞并小国,也是天道,那为何当年墨者会辗转天下,协助守城?一直延续到今日的丐帮?”雷霆讷讷道:“难道,难到墨者、丐帮,都是逆天行事?”胡大先生哈哈大笑道:“逆天行事怎么了?天是什么东西,就不能逆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它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告诉你,这世上,不止有天道,更有人道!人行于世,便当行人道,大宋会不会亡,天下会由何人统一,何必去管?苍天造世,自有它的安排,我们何必为它操心?人生所行,只需问心无愧,便是人道了,其他的东西,何必去管!”雷霆惊得呆住,他生为楚人,早就是我行我素了,却没想到胡大先生更加的无法无天。他也不知这个老人说的是对是错,但心中震撼,却非通寻常。正要再问,胡大先生大笑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着,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哈哈哈哈……”负手飘然而去,不再言语。雷霆迷迷糊糊,似懂非懂,忽听远处东皇恨天大声道:“苍鹫,那是苍鹫!”他手指天空,奔到雷霆身边。一对身影从月亮边缘掠过,向日光城俯冲而来,正是轩辕墓的看守苍鹫。 黑天之上,双翅迎风,城头之上,降下一头苍鹫,背上那名骑士向雷霆奔来,大声道:“闪电侠,完颜雍兵分两路,一路在此处围困第二同盟,另一路却已经对宿州城展开了总攻,李显忠将军几乎守不住。此刻糊涂先生也唯有分兵,神农一笑率兵继续在宿州城死守,而糊涂先生的两万大军正向日光城赶了过来。” 雷霆吃了一惊,“分兵?李显忠守不住?师父他们何时能到?”那名骑士摇头道:“糊涂先生请闪电侠坚持守城。如今局势大乱,只怕我们的增援……只怕我军的增援……”雷霆拧住双眉,将这人提起,大喝道:“我军如何?我军如何?”那骑士气喘吁吁,摇头道:“糊涂先生说,我们算计司空飞雪,可是司空飞雪也不笨。我们的军队,遭遇了金军的伏击……敌军十万!是,是仆散忠义从汴京带来的军队!” 雷霆大惊,手足无措,东皇恨天骂道:“独守空城,独守空城!攻城的,可是十万金军啊,十万!宿州城……宿州城外,讫石烈志宁有十万部队,此刻再添上仆散忠义的十万军队,这,我们两路受敌,进退失据!” 忽听一声声号角,从金军营寨传了过来,火把重新点起,战马嘶鸣,敌人居然又准备列队出击了!东皇恨天抽了一口凉气,惊道:“这些女真军,他们难道不用休息么?”他冷冷摇头,抽出腰间绝天刀,大声道:“全部人等,回到岗位。金军的进攻又来了一轮,必须坚持住!糊涂先生的部队,马上就会来增援我们!” 雷霆低头鸟瞰战场,皱眉道:“这是为何?”只见从金军营帐中冲出来的,火把星星点点,却只是不过两三千人的骑兵部队。日光城雄伟无比,这区区三千人,又能有什么作为?只见那些军队奔腾而来,城头上箭雨如蝗,一轮急射下去,居然只有两名骑兵倒地。这一队骑兵在城下分开成了两队,向左右两翼散去,又急速后撤集结成一队,马上又调转方向,再次冲击。这样的战术,毫无意义,金军莫非吃饱了撑? 他猛然身躯一震,想到其中奥妙,大声道:“停止,停止放箭!这些骑兵全身铠甲,射不死!他们是来消耗我们的箭镞的!”众人理科恍然。但一旦停止射击,这些骑兵又囤积断天门下,轰轰轰轰不止,居然在马上用上了破城锤。等到武林盟众人以巨石箭镞向下砸击,骑兵队又马上撤退,绕转而回。 东皇恨天狠狠道:“这些恶贼!他们就是要用这三千人,将我们死死拖住,消耗我们的军备和体力,剩下那九万多人,可都在养精蓄锐呢!”雷霆握紧双拳,他并非精于军团交战,而两军实力相差这么多,纵然是孙子吴起在世,也未必能想出破解的方法。 日光城下的军队凶猛进攻,第二同盟死守城墙,却实在难以抵抗这潮水一般的军队,接着断天门处轰轰作响,在破城锤无休无止的进攻之下,就连断天门都不得不屈服。人人大惊失色,当下便有数百人前去增援断天门,却疏忽城头守备,不时便有上百人爬上了城中。风满楼急率大队好手赴援,这才将那一百人全歼墙头。在这样的战斗中,第二同盟纵然没有太大的损失,也都耗得筋疲力尽,难以应付。 脚步声渐渐传来,风满楼自来生堡奔下来,指着远方道:“我们这里是刀兵铁马,敌人的营帐背后,可正在做饭呢!我在塔顶看见了,敌人至少有三万人已经休息了,马匹至少是两辈!”若是所料不差,天亮之后,他们的总攻就要开始了!雷霆暗自盘算,大声问道:“那现在距日出,又能有多久?”风满楼看着天际,说道:“只怕还要有三个时辰。”雷霆怒道:“只有三个时辰……难道,难道第二同盟日光城一战,结局就是我们全军覆没么!” 145和平 和平(一) 清晨。 太阳将要升起来的时候,完颜雍从他的睡梦中醒来。今天似乎是一个好日子,因为他起床的时候就感觉很快了。休息好了,战争就要开始了。但是今天最美妙的地方,就是他不但将要征服这座城池,更将要征服那个女人。 完颜雍的牛皮帐篷很华丽,很坚固,更非常的大,仿佛就是一座小型的宫殿一般,四面的牛皮之上挂满了他行猎的战利品,这当然是有历史记载的,据说我们这位完颜乌禄先生,是当时金国皇族中骑射打猎的第一名。 要进这个帐篷并不容易,风铃居然还必须先香汤沐浴,再换上一身美丽辉煌的彩妆,然后又被完颜雍手下的护卫封住内息,再在层层的警戒之中,被送入完颜雍的大帐。 完颜雍的性质很高,牛皮帐关门,巨烛燃起,一派温馨。牛皮帐中只有四名男子守住四角,负手而立,拱卫着完颜雍的安全。他们太阳穴深深凹陷,一看便是高手。想来完颜雍不相信完颜亮的旧人,又换上了一批新的宫中侍卫。他走到一张桌子之旁,正襟坐下,笑道:“风铃姑娘,请坐。”他指着那一张桌子上琳琅满目的食物,“这些都是江南的美食,风铃姑娘想必饿了?” 风铃坐在他的对面,“江南的美食,你又是怎么弄过来的?” 完颜雍好像越发觉得好玩了,笑道:“朕刚好有好几个江南的厨子。因为朕希望,朕的女人总是能够及时的吃到家乡的饭菜。” 风铃淡淡一笑,她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完颜雍耍什么花样,居然就真的大吃大嚼起来了。当然,她的吃相其实并不怎么好看,完颜雍笑着看着她,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他忍不住问道:“你们南朝的女人都是这么吃饭的么?” 风铃摇头道:“南朝的女人也分很多种,而且本姑娘很饿了……而且,我不得不告诉你,换一个厨子吧,他弄的东西一点都不正宗。” 完颜雍笑道:“真的?” 风铃瞪了他一眼道:“废话,是你懂还是我懂?” 完颜雍哑然失笑道:“对,这倒是我的错了。”他从桌旁取下一张丝巾,低声道:“风铃姑娘。”将丝巾伸到她的嘴角,为她小心擦拭。风铃眉头一皱,将他的手抓住,却叹了口气,没有挣扎,只是将他的手握紧。 完颜雍温柔看着她,“我很奇怪,是什么让你忽然间改变主意,不再与我为敌?”风铃苦笑道:“我是女人,女人都是很现实的。你也许太老了,可是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力的男人。” 完颜雍微微一笑道:“不过你可以放心,朕一点都不老,朕的青春时刻,现在才开始,不过你说的很对,朕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力的男人,朕还将成为世界上更有权力的男人!”他将风铃的手握住,“朕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是朕的人了。当朕攻下南朝,就将整个江南当作是你的嫁妆。” 风铃的脸离他越来越近,那张俏丽的脸庞没有表情,眼神中却深藏一丝痛苦。“完颜雍,我有我的条件。” 完颜雍一愣,缓缓道:“条件?” 风铃点头道:“我可以不离开你,可是,请你将北宫狼释放。”她的眼神坚定,更然完颜雍着迷。可是完颜雍还是叹了一口气,松开她的手,坐了回去,缓缓道:“就是说,你想做的,还是一桩交易?” 风铃沉默良久,点头道:“对,你会交易么?” 完颜雍冷然道:“你错了,不管你是谁,都不能和朕做交易!朕是天下的主宰,任何人都不能在朕面前讨价还价,不管她是多么美丽的女人!”他长叹一口气,“你不是被朕打动,你只是做一场交易而已,朕不做交易,朕要真真正正的让你倾心。帖木儿,送风铃姑娘出去!” 一名侍卫朗声答应,向风铃走了过来,风铃缓缓站起,忽然柔声道:“我真真正正对你倾心,真的那么重要么?”完颜雍一愣,低声道:“朕,朕当然所言不虚。”他看着风铃,红颜依旧,那一双明星一般的眼中却满是泪水,“我的心就在这里,你为什么不自己过来拿?” 完颜雍一喜,霍然站了起来,帖木儿自然乖乖闪开,让完颜雍有足够的空间将风铃抱在怀里。他笑道:“朕自己都不相信,这次,你是真心对朕么?” 风铃看着他,忽然皱起眉头,“当然不是了。”完颜雍下颌一寒,风铃的手很紧,手上是一把小刀,“我就不明白了,吃江南的点心,又不是吃你们的烤羊肉,有筷子就行了,你用餐刀干什么?” 东皇恨天又是一剑,将那名冲上来的甲士刺死,他已然全身鲜血。清晨时分,在风铃进入牛皮金帐中的那一刻,今天的进攻,开始了。三万精锐骑兵,四万步兵,潮水一般涌向日光城下。第二同盟砸毁堡垒,拆除房舍,依然不够补充霹雳车所需弹药,而弓箭手手上的箭镞,也已经消耗的再也不剩多少了!风铃拿起筷子的时候,破城锤砸上了断天门,完颜雍吞下一只饺子时,一架云梯竖起,风铃在鸡腿上咬下一口时,弓箭手手中的箭镞,平均每人只剩下二十支,完颜雍用餐完毕时,一队步兵爬上了日光城城楼。弓箭用光了,我们还有刀剑,武器斩碎了,我们还有拳头,肢体伤残了,我们还有鲜血,鲜血流光了,我们还有呼吸!日光城墙上,立刻展开了一场血战,在断龙长城左端的据点上,金宋两军展开拉锯战争,区区数方之地,却囤积了上百具尸体。 东皇恨天斩落一颗头颅,脚下震震有声,断天门外的攻势同样不浅!登高远眺,他忽然惊道:“这是怎么回事!”金国军队的后方营帐,核心地带,却忽然火光大盛,那宏伟的帐篷不知何故起火,熊熊而燃。军马集结,号令声声,仿佛那里正发生着一些重大事件。他武功高强,身在日光城墙之上,对远方的事物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一男一女从帐篷中现身,那男子一身金黄,女子却容颜俏丽,仿佛是那个娇小女孩劫持了那名男子。那女孩转过脸庞,猛然七弦子大声惊叫,他弓箭娴熟,视力更强于雷霆等人,“那,那是风铃!”雷霆奇道:“什么?”放眼望去,那个女人果然是风铃的长相,再看她挟持的人质,更是惊道:“这,这是完颜雍!” 强弱悬殊(二) 七弦子奇道:“什么?”雷霆大喜道:“这是完颜雍,完颜雍现在正在风铃手上!”七弦子又惊又喜,随即大奇道:“风铃怎么会进入完颜雍的军营中?” 完颜雍觉得一把餐刀应该不能够将自己怎样的,他也觉得自己应该有力量控制住这个小姑娘的手。若是在几年前,他一定有胆子和这个女人拼一下,让她知道自己不是那种只能依靠别人保护的男人,不过现在不同了,完颜乌禄先生荣登地位,当上皇帝之后,架子和脾气都变大了,偏偏胆子却仿佛就突然缩水了。四周高手遍布,万千大军,顷刻之间便能要了风铃性命,却一个个投鼠忌器,不敢有丝毫动弹。完颜雍无可奈何,只有在万军面前丢脸,被一个小女孩挟持着一步步向北宫狼的囚笼进发。完颜雍在手,风铃仿佛同样享有无上权力,将北宫狼放了出来。 完颜雍冷然道:“风铃,这里所有人都是朕的人,你们根本逃不掉。”风铃骂道:“住嘴,逃不掉就和你同归于尽,本姑娘也有面子!”北宫狼放声大笑道:“风铃果然厉害,居然连完颜雍都成了你的阶下囚!”他武功未失,一恢复自由便将完颜雍提起来,纳入自己的掌握之中。众人更是心惊,此人力大无穷,一双赤手,尚能生裂狮虎,皇上虽然是龙体,但只怕也就未必比别人的要硬。 北宫狼大喝道:“完颜雍,你落入老子手中,也就不必再想安生了,随我们到日光城中玩玩吧!”却见四条黑影飞来,将他们三人围在垓心,正是完颜雍最新招入麾下的新一任四大统领。北宫狼冷冷一笑,大喝道:“你们有谁胆敢乱动,老子就将这个鸟人捏死。”忽然一人放声大笑,北宫狼一愣,不知他为何如此高兴,忽然另一人猛然一动,向自己飞窜过来,北宫狼冷冷一哼,手指上稍稍用力,刺破完颜雍咽喉表皮,完颜雍吃痛大叫,那人迟了一惊,不敢妄动。哪知风铃惊呼一声,身子一晃,竟然被一个高大汉子抢在手里。北宫狼不知她被封住武功,否则以戴三娘的高足,怎么可能被人就这样轻易制服?那汉子冷冷道:“北宫狼,你将皇上放了,我们就将这个女人放了。”北宫狼冷冷道:“放屁,放了完颜雍,我们两个只怕死得更快。”那汉子正要辩解,忽然一声巨响,从日光城中远远传来,竟是断天门最终失陷。 断天门尘封三十年,早已不如当年,何况刚刚才在耶律衍与第二同盟的破坏之下伤痕累累,终于无法经受成千上万次破城锤的轰击,终于溃裂。上百金军从断天门内涌入,却顷刻之间被早已埋伏好的江湖豪客以巨石弓箭消灭殆尽。但断天门已破,日光城看来已经失守了。 雷霆暗自心惊,大声喝道:“日光城已经失守,退入城堡中,放弃城墙!”众人虽然不甘心,却也知道此刻无力回天,纷纷从日光城城墙上撤入,此刻烈阳堡已经崩溃,三万豪客分别进入四座城堡之中,严守门户,更有人爬上第三层楼,进入这些城堡之间联系着的铁桥上,以弓箭、巨石向来犯的敌人还击。十座城堡同样坚固稳定,金军一时间也无法攻克,更有许多兵丁在第二同盟的反攻下丧命。但连断天门都被攻克,要毁灭这十座城堡,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大批人员退入城堡中,就连正在妊娠中的云舞也紧急转移到了来生堡内。只听杀声阵阵,越来越近,又有数百人涌入日光城内,被断天门后与城墙上的守军全歼,但这一次,第二同盟也折损了一百人。照这样算下去,就算糊涂的大军能够到达,第二同盟也必将全军覆没,更别说是要杀掉完颜雍。忽然风满楼放声大笑,扯过一匹战马,跨了上去,大声道:“敌人这样无休无尽的攻进来,我们也都只是战死此地,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全力冲出城去,杀向完颜雍的大营,还有一线生机!”东皇恨天骂道:“你他(和谐)妈的就是找死,哼,老子也活腻了,老子陪你一起去就是了。”他朗声道:“生死一线,唯有全力一拼了,有谁愿意与我等一齐杀向完颜雍的大营,就唯我等马首是瞻!”他身为东皇帝庄庄主,早就得众人敬仰,他说的豪迈,群豪更是应着如云。雷霆豪气冲霄,抽出雷刀,大喝道:“好,大家既然视死如归,我们就让这些金军看清楚,我们中华人,是什么样的民族,如果上天注定我们要全部战死于此,就让那些敌人他妈的与我们同归于尽吧!” 金军攻破日光城,却依旧不断受阻,冲进去一个百人队,便损失一个百人队,也不知这日光城内是否就是刀山火海。正要再放入一个千人队,忽然杀声滚滚,从日光城中冲了出来,三千名骑兵,踏破城前的上百步兵,杀出日光城去,向完颜雍的大营冲锋而过。 金国军队先是一呆,这才醒悟、敌人是在直捣老巢,惊慌之下就连日光城都管不着了,向这三千人背后截过去,只留下数千步兵继续入侵日光城。 这三千骑兵都甚是不简单,中路由风满楼与东皇恨天统领,左路是姬三味与七弦子执掌,右路则跟随南宫长万夫妇和雷逸峰。右路力量稍弱,但有雷逸峰统帅的血兽军团协助,却也能应付的来。金军十万大军屯驻于此,本不该惧这三千骑兵,但这三千人不与众人缠斗,全力冲刺敌酋,更出乎敌人意料,浩浩荡荡而来,居然是推枯拉朽,穿越重围而来。 日光城上众人眼见这三千铁骑势如破竹,都是放声欢笑,正要突入完颜雍的中军,忽然两队骑兵从左右两边冲了过来,布成了一道人墙,群豪拼死冲上去,将那道人墙撞飞,却见人墙之后竟是两排拒马,将中军帐牢牢守卫,当先数十豪杰无法收住奔马,在据马上撞得粉身碎骨。拒马抗衡,骑兵再也无法冲突自由,背后杀声想起,三队骑兵从左右两侧横向冲过,将这三千人截成四段,首尾不能相顾,只能各自为政。 北宫狼与那名侍卫互相对峙,双方都不作让步,正在相持之时,忽然一个人影窜了进来,向北宫狼背后偷袭过去。北宫狼眉头一皱,一拳向那人轰去,他只道那人多少也有些武功,不至于太不济,哪知一拳下去,那人立刻毙命,尸体更轰然爆裂,血雨漫天。北宫狼一愣,忽然背后一凉,已然中了敌人暗算,仿佛是十数根银刺插入体内,一招落点甚是精妙,北宫狼本该捏紧双手,却因为这一刺双手发软,情不自禁将完颜雍放了下来。 完颜雍刚刚落地,便背后一紧,被人扯了过去,惊魂不定,冷汗淋漓。北宫狼暴吼一声,强横内力从伤口中喷涌而出,将偷袭者震退两步。这偷袭者来得如此迅速,用的是尖刺武器,更对北宫狼的武功这么了解,身份自然不言自明,北宫狼冷然喝道:“檀笑间,原来你还没死!” 强弱悬殊(三) 檀笑间冷笑道:“只可恨完颜亮居然没把你杀了!”这五大高手联手出击,北宫狼一时不慎,居然让完颜雍被人夺走。檀笑间一招得手,却并不抢着进攻,另一名大汉却大喝一声,挥舞手中长棍向北宫狼头顶压了下来,他只道北宫狼重伤之下,战力必定锐减,哪知这头苍狼却更加勇骠,大喝一声,一拳挥过,与他硬碰硬。拳棍相撼,那人大叫一声,连退三步,几乎倒地,北宫狼冷哼一声,忽然背后一阵凉风,十根银刺穿透衣服,居然是檀笑间再次偷袭。 檀笑间知道北宫狼的本事,不敢与他正面对抗,却频频偷袭,北宫狼背上一凉,只道又要再受伤,忽然一声凤鸣,一把长剑连着剑鞘平平向檀笑间飞去,向他胸口撞过来。剑还未到,便有狂风滚动,来得浩大威猛,檀笑间大惊退开,却还是被劲风扫中,连连转了三个圈子,这才站定。 又是一把长剑,完颜雍心中狐疑,今日他明明差点丧命巨爆之下,是一把长剑救了他的性命,如今北宫狼重伤,又是一把长剑救了他性命,难道自己的军营之中,一直藏着一名高手? 高手!那名抓住风铃的帖木儿正在得意,忽然一阵微风吹了过来,风中淡淡的剑意切割空气,向他奔腾而至。帖木儿心中一惊,连忙退了两步,却手上一麻,臂弯一空,风铃已经被一人救走。这人明目张胆从自己手中救人,而自己毫无办法,这份武功当真是匪夷所思,他若是想要自己的姓名,只怕十个帖木儿都得完蛋。 众人眼前一花,一名步兵已经站在众人垓心,将风铃救了下来,放在北宫狼身边,他轻轻在风铃背上一拍,风铃“嗯”了一声,被封住的穴道全数解开,内息流畅自由。 那名步兵低着头,看不见他头盔下的面貌。他淡淡站在众人之中,不露半分威势,却有一股皇者气派,隐隐弥漫,沉声道:“皇上,这些人虽然行刺皇上,大不敬,但他们却都是英雄好汉,还请皇上放了他们一条生路。” 完颜雍一愣,身旁一名壮汉大喝道:“你又是谁,怎么突然之间冒了出来?”那人淡淡道:“我本无名小卒,以前的名字都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那名壮汉冷冷道:“无名小卒?那也敢出来献丑?”大步迈出,伸出蒲团大的手掌,向这人扇了过来。那名步兵微微一笑,伸出左手两根手指,格在面前,那壮汉千斤大力,却被他轻轻易易挡住。那名壮汉眉头一皱,跨上一步,一拳向他胸口轰去,那人不避不挡,任由他一拳击中,却听那名壮汉怪叫一声,连连退了三步,一跤跌倒,大叫道:“邪门!”那步兵叹了一口气,此人的武功虽然不错,却连远在北宫狼、檀笑间等人之下,完颜雍的新任护卫,也不过是这种程度。那名壮汉倒地,其他人都是悚然大惊,不敢造次。 那人冷然道:“皇上居于深宫,却突然率兵出征,旁人虽然不知道,在下却早有耳闻。江南豪杰甚多,在下只怕皇上中了暗算,这才保卫在皇上身旁。哼,皇上手下的侍卫果然都不过如此,若是南朝高人行刺,岂非全然不堪一击?” 完颜雍惊道:“你一直都在朕的身边?”那人淡淡道:“也只是从皇上离开皇城之时开始。皇上身为九五至尊,身系天下安慰,怎可妄动?若有闪失,大金国宗室相争,岂非又是一场祸患?” 完颜雍恍然道:“原来你一直都在暗中护驾,今日那一剑,也是你救的朕?”那人低声道:“是,战场之上,流矢飞弹,危险万分,皇上不该靠的太近,更不该与这些大宋好手为敌,惹来无妄之灾。” 完颜雍一愣,随即点头道:“你既然要保护朕,为何又让这些宋人得手,为何更要护着这些刺客?”那名步兵微一迟疑,低头道:“皇上,这两人是冒犯皇上,但都是光明磊落的好汉,还请皇上手下留情。”完颜雍眉头一皱,冷然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你究竟是我大金国的子民,还是南蛮汉人?”那人长叹道:“在下,自然是大金国的子民了。” 完颜雍冷哼了一声,“既然是大金国的子民,为何又要袒护这些南蛮汉人?”那人呆了一呆,摇头道:“南朝人说我们女真人是野兽,我们骂他们是蛮人,其实大家都同生为人,为何要强自分为汉人女真?” 完颜雍大笑道:“说得好,既然同生为人,为何要强自分为女真汉人?对,朕策马南下,将江南土地平定之后,天下子民混为一统,同宗同族,便不必再强自区分了。好,你既然说这两人是英雄好汉,朕平生最敬重的就是英雄好汉,朕就听你一言,不与他们两人为难。风铃姑娘,北宫先生,朕不与你们为难,行刺之罪,朕不加追究。来人啊,送两位下去休息,为北宫先生疗伤。”他指着那名步兵,笑道:“阁下武功高强,气魄超群,朕深为赏识,如蒙先生不弃,与我同入大帐,纵谈天下如何?” 那名步兵微微一笑道:“军国大事,在下又懂得什么?不过皇上方才说道,要南侵大宋,平定天下,在下深为,不以为然。”他将这四个字重重说了出来,两名侍卫正要将北宫狼与风铃擒下,也吓得不敢再前。 完颜雍眉头一皱,森然道:“不以为然原来阁下还是心中向着南朝。嗯,阁下武功高强,莫非也与南朝有什么牵连不成?” 那人凄然一声长叹,苦笑道:“有什么牵连不成,有什么牵连不成。在下身为女真族人,自然以大金国为重,若是有人要侵略大金国,臣同样也会上阵杀敌,身死报国。不过皇上若是想要入侵南朝,一统天下,臣却不敢苟同。”他缓缓道:“当今之世,诸国林立,大金国虽然强盛,却却并无吞并天下的力量,何况皇上妄自挑动战争,定然又是一番风云突变,生灵涂炭,在下劝皇上为生灵计,切勿妄动兵戈。” 完颜雍冷然道:“阁下此言差矣,我大金国兵强马壮,财政富庶,甲于天下,铁骑到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要扫平天下,易如反掌。至于生灵涂炭,哼,要一统天下,这些人命上的牺牲,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那人淡淡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当年完颜亮率领举国力量南侵,天下骚动,我曾劝他放弃南侵,否则南朝豪杰同仇敌忾,大金国便不能抵抗。完颜亮顽固不听,结果果然大军溃败,更身死人手。赵宋虽然软弱,但那些中华人却并不软弱,这个民族经历了几千年的风风雨雨,依然矗立世界,自有其顽强的生命力,纵然这些人总是目光短浅,利欲熏心,但一旦这个民族遇到了危及,他们总是能够团结起来,凝聚成无可匹敌的力量……皇上,以完颜亮当年的强横,一样战死江南,完颜亮身死人手,无暇自哀,皇上若不鉴之,只怕更使后人哀叹……”他话音未完,完颜雍大喝道:“放肆!”那人吃了一惊,淡淡顿住。 完颜雍大怒道:“你既然自己承认是女真族人,满口却都是为宋人求情!你,你,你,你,你老老实实告诉朕,你搅来搅去,你究竟要什么!” 那名步兵默然,抬起头来,看着那明亮的东方,“我要什么?我要的是……”良久,他叹出一口气,说出了一个沉重的名词。 “和平。” 146从天而降 从天而降(一) “和平……”南宫玉树呆呆站在城墙之上,看着那城下的千军万马,血雨厮杀。断天门陷落已经两个时辰了,但第二同盟的部队却依然死守着这块领地,在断天门与金军展开了拉锯战。金军的百人队,千人队,一列列的冲了进来,却一个个的死在箭矢之下,而日光城内,却同样是伤兵满营,第二同盟的好汉们也不知道有多少在这场厮杀中丧生,只知道那些英雄的尸体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山丘。远方兵马重围,是金国军队最集中的所在,更惊心动魄的战斗,就在那里进行。第二同盟的三千铁骑军队在那里被截成数段,陷入敌军重重包围之中,与金军展开了白刃战。东皇恨天大声下令,声音一直都能传到日光城,“大家分散行动,散于敌人中间,不要将自己暴露在弓箭手面前!”这些人都是武林好手,在敌人的马腹之下穿插来回,散入敌群之中,金军果然反而无从下手。但纵是如此,三千人陷入十万重围之中,消耗的也是急快,不到片刻时间便有上百人毙命,但这些江湖豪客在敌人丛中往来,也夺取了近千性命。 南宫玉树看着自己的手指,那致命的伤痕已经蔓延到了指尖,哼哼,看来我的寿命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天的时间了。他看着渐渐发白的东方天空,我终于要走了,风铃,又身处何方?眼前的场面只剩下血腥,南宫玉树却忽然想起完颜纵横临死前的那些话语:“玉树,为师的一身武功,你要好好利用。日后天下大变,只怕苍生生死都将会掌握在你一人手中,如何抉择,你自己决定,但为师之希望,如果有一天,天下大事能由你一人决断,请你牢牢记住两个字。请你记住,和平。”大限将至,南宫玉树仿佛更能理解完颜纵横当日的心情,却不能理解他的这句话。将死之身,残存性命,还能有何等作为,又能如何掌握天下苍生?纵然有这样的机会,“和平”二字,又能又什么意义?城下这鲜血挥洒的战场,让生命变得像落叶一样卑微,也许只有经历这样的血肉磨练,愚蠢的人类才能知道,和平的可贵。 战事凶险,云舞同样处身危险之中,一直到了现在,戴三娘依旧在那个房间中忙碌,楚迎风依旧在门口焦急。完颜沁一直都站在城墙之上,关切的注视着远方,第二同盟与完颜雍的军队互相厮杀,她却不知道应该希望谁是胜利者,她只知道这样的战争,实在是不应当发生。她向两侧瞟了一眼,这才发现南宫玉树的到来。 她走到南宫玉树身边,问道:“你……你好了么?”她并不知道南宫玉树身患绝症,还以为他只是受伤晕倒。南宫玉树冷冷道:“我一向很好。”完颜沁“哦”了一声,只觉得这个人全身都像冰块一般,不敢与他靠得太近。 南宫玉树忽然说道:“今天……今天那些人吹奏‘魔音’的时候,你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将‘天乐’演奏出来?你难道不知道,‘魔音’的计划,都是对你的父亲有利的么?” 完颜沁一愣,说道:“那些人在‘魔音’之下受到了很多的折磨,我只是想帮助他们。”南宫玉树冷然道:“可是他们是你父亲完颜雍的敌人。” 完颜沁低下头,“我知道,可是他们就在我面前受苦,我能够帮他们,就一定要帮他们了。[]至于后果会怎么样,我没有去想啊,难道救人也要想后果么?” 南宫玉树淡淡一笑道:“怎么能不想后果?这些人如果活下来了,对你们大金国可不是一件好事,你身为大金国的公主,不是应该国事为重么?” 完颜沁呆了半响,低声道:“国事自然为重,可是,可是人命应该更重啊,不管是你们的人命,还是我们的人命,人的生命,应该是最重要的东西,国事再重,也应该是在生命之后吧。” 南宫玉树身子一震,盯着这个小姑娘,生命是最重要的东西,这个道理他从来没有听过,自从他记事起,见到的都是锐身赴国难的英雄好汉,都是视生命如粪土的豪杰,从来没有听人说过人命是否重要。他呆立良久,缓缓道:“那现在这里的战争,你又希望是谁胜利呢?是你的父母之邦,还是我们?” 完颜沁一愣,缓缓摇头道:“我不知道,你们大家都很好,都不应该死的。我不希望谁赢,不管谁胜利,输的人和胜利的人都会一样痛。我……我只希望没有这样的战争,大家都互相间无冤无仇,为什么一定要展开战争,互相厮杀呢?为什么这些优秀的民族,就一定要彼此伤害,却不能共同的享受和平?” 南宫玉树呆呆的看着她,他的目光奇怪,却仿佛带着一丝的尊敬。完颜沁的赤子之心,反而看得比我们的远,谁战胜谁,谁征服谁,又能有什么分别,失败者会痛苦,胜利者就一定会快乐?为什么这些优秀的民族,就一定要彼此伤害,却不能共同的享受和平?他忽然淡淡一笑,仿佛忽然想到了很多的事情。完颜沁看着他的笑脸,这个人冷冰冰的,但是他笑了起来,还是很帅的嘛。南宫玉树悠然道:“完颜沁,有一件事情,请你答应我。” 他不等完颜沁回答,说道,“你和老雷那个混账,早晚是会在一起的……”沁儿“啊”了一声,满面飞霞,“我知道你们会有很多的孩子,但是,你愿不愿意,让你们的第一个孩子跟我一样,也姓南宫,让他成为我们南宫家的孩子?” 从天而降(二) 完颜沁奇道:“你……”南宫玉树微笑道:“我快要离开这里了,南宫家从此无后,本来雷霆他应该生不出什么好孩子,不过将就吧。你们可以将那个孩子送给我父亲,让他继承南宫家的一切。”他伸手摸了摸沁儿的头发,“谢谢你。” 他甚至没有等待完颜沁的回答,就转身离开,向来生堡的方向走去。完颜沁跟在他的身后,奇道:“你,你怎么了?为什么你要离开,你留下来不好么?啊……你……”她猛然捂住嘴巴,仿佛看到了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这个冰雪一般的男人,满面萧瑟,眼角竟有一丝泪意。 他看了看完颜沁,忽然笑了,“我没事,我只是,快要死了。” 进攻,防守,胜利,死亡,鲜血,死尸,地狱,天堂。三千骑兵冲入金军丛中,被切分为一块一块,分化瓦解。最左边,东皇恨天率领三百好汉在金军人丛中穿插来回,短兵相接,血肉横飞,正东方,风满楼那一队全军覆没,只剩下他一人凭借魔仆战甲苦苦支撑,而姬三味与七弦子则正联手冲击,血蝠弓与骨肉分离冲突来回,在金军的深重盔甲上摩擦出道道火花,他二人一身武功,但落入沙场之中,却只能随波逐流。[]南宫长万被截在一旁,他身旁三百人如今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人人血透重甲。忽然一声大喝,两把巨斧向他狂猛撼动,南宫长万挥锏抵抗,却只觉一股大力传来,强横无比,将他震得连退三步,这才站稳。如此力量,南宫长万想都不想便大笑道:“柳昆仑,是你么?” 柳昆仑大步跨来,“南宫兄,今日我们也该再续当日一战,好好的较量个痛快!”南宫长万吐了一口唾沫,笑道:“好,能与你壮烈一战,虽死何憾!” 战场的另一边,血兽军团与铁浮屠大军正面交锋。这些猛兽让战马惊悚颤抖,让骑兵皮开肉绽,却在这些铁浮屠大军的面前失去效用。铁浮屠的兵刃无法在血兽身上留下伤痕,但坚硬的爪牙也无法让重甲之后的身躯受到伤害。雷奇峰与龙香被困垓心,身旁两百多名丐帮子弟全军覆没,冰刀霜剑再次联手,从铁浮屠部队最为薄弱的护甲下手,屡屡得手,但敌人却远远不断,纵然不能将他们杀死,却迟早也能将他们挤死。太阳渐渐升高,这场争锋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但多过一刻,对第二同盟便多一分损失。 “和平?”完颜雍盯着这个人,似乎有点好笑,仿佛是一个大人听小孩一本正经的在将童话,身为宗室,身为亲王,身为帝皇,他学到的东西比一般的人要多得多,可他从来就不知道“和平”是什么鸟东西。“和平,你要和平,朕可以给你,只要江南的朝廷向朕乖乖投降,只要大宋的疆土归一到朕的地图,朕可以给任何人和平。但是现在不可能,因为和平,从来都只能是由胜利者施予,由战败者乞求。” 他冷冷看着这名神秘人,“你告诉朕,到了现在,还有什么人,能够阻止朕?”那名步兵默然,“皇上,宋军进犯金土,夺我虹县灵璧宿州三城,皇上若是要将失地夺回,臣下愿为马前卒,但若是皇上执意侵略南朝,残害生灵……七步之内,天下无人能阻挡我剑锋见血!” 他冷然抬头,盯着完颜雍,眼神锐利有若剑锋。完颜雍心中一寒,众卫士急忙聚在他身边,但在那人锋芒之下,都是惴惴不安。完颜雍退了一步,随即皱眉道:“你身为大金国子民,难道敢对朕动手?”那人冷冷道:“我是大金国子民,却不是你的子民,你不过是一个皇帝而已,若是杀你一人可以解救大金国万千子民,我又有什么不敢?”他冷然踏上一步,众人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 完颜雍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那你为何不动手?杀了我,让契丹族的人再次谋反?让大金国的朝政四分五裂?还是让南朝的部队踏过淮河,将我们逼回白山黑水之中?”那人悚然一惊,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完颜雍看透他心思,跨上一步,厉声道:“李显忠的大军随时都能够掌控两淮,吴磷的大军早已枕戈待旦,完颜亮南侵让大金国元气不复,此刻前线三座重城已经沦陷,国门大破,大金国的军队恐怕抵抗不住敌人的进攻。若是让日光城中的这些人重出生天,他们必定会协助宋军,将我们女真人辛辛苦苦建立的基业,打得七零八落,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朕想要和平,他们肯给么? 那名步兵又退了一步,踌躇道:“宋人只是想收回中原土地,并无意灭我种族。”但他这话显然站不住脚,就连自己说的都甚是不肯定。完颜雍冷冷一笑道:“是么?当年的契丹人与宋人同样的无冤无仇,还不是与我们女真族签订海上盟约,合力攻打辽国。大宋的二十万大军涌入城下,辽国的使者求和,换来的还不是宋人的卑鄙偷袭?这一仗,朕若不将他们全军覆没,异日燕京危及,你是不是会当朕的韩昉,在李显忠的后营痛哭流涕!”那名步兵悚然大惊,呆立原地,无话可说。完颜雍想引军南下,昭然若揭,但第二同盟一心收复中原,直捣黄龙,同样也是昭昭可见。 从天而降(三) 完颜雍又逼上了一步,“你告诉朕,到了现在,还有谁可以阻止朕!” 然后他就听到了他很熟悉的那声咆哮,他吓了一条,东张西望,“雷霆?!” 声音来自天空,当那三千铁骑冲入金军的汪洋大海时,雷霆却并没有成为他们的一员,只是骑上那头苍鹫,从一片苍白的天空进军。由于风铃的缘故,完颜雍的中军帐彻底暴露在第二同盟的面前,纵然有千军万马拱卫,却无法阻止来自白云之上的袭击。 苍鹫长啸,逆风滑下,向中军帐俯冲而来,离地尚有三丈高时,防守的弓箭手都急忙警戒。雷霆一声冷笑,从苍鹫背上跳下,高高坠落,在一名骑兵肩上一点,又在一名步兵头上一落,又跳上一匹战马,将马上骑士扔了下来,随即调转马头,向这中军帐冲了过去。他高高落下,冲力急剧,全都卸在了那两名肉垫身上,骑兵人马俱折,步兵粉身碎骨。他一落马背,已然进入了金军部队的核心之中,将那防御的上万骑兵数道拒马全部抛在脑后,向完颜雍冲了过去。两名骑兵策马上千,挺枪疾刺,雷霆抓住枪头,大喝一声,两人便飞到之上九霄,无影无踪。他横绰两条长枪,推枯拉朽一般直到中军帐前。 此人来得太快,完颜雍的护卫还未反应过来,那四大高手都不知此人厉害,一齐扑了过来,雷霆一个跟头翻下马背,一脚踢在马臀上,那匹马先有奔跑之速,又有雷霆巨力,自然高高的飞了起来,将三名护卫撞开,第四名护卫大惊失色,只听劲风呼啸,竟是长枪打来,他横臂抵挡,连退五步,手臂酸麻。 雷霆堪堪落地,大喝一声,左手长枪如电袭出,直入中军帐中,将整座牛皮大帐扯了起来,高高飞起,插入身后巨石之中,右手则高举长枪,触到完颜雍咽喉。他这下迅雷不及掩耳,完颜雍眼睁睁看着他闯了进来,却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金军的防卫森严,本来是绝对不可能冲进来的。但再森严的防卫,也绝对想不到会有人从天空来袭,此刻飞将军从重霄入,将完颜雍轻轻易易制服。他长声喘息,心中砰砰砰砰乱跳,连自己也想不到,竟然如此容易得手。其实若不是风铃将完颜雍劫持出来,雷霆等人也不可能发现完颜雍的位置。 苍鹫长啸,缓缓降落,周遭士卒不敢妄动。雷霆冷笑道:“完颜乌禄,我的好义兄,您近日可好!”他手上微微用劲,完颜雍喉头鲜血渗出。 完颜雍强自镇定,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义弟你。你我兄弟,可有一年没有见面了吧,义弟这些天可还好?”雷霆冷冷道:“还好,义兄你当上了皇帝,作威作福,屠杀生灵,给老弟我设下重重阴谋诡计,看样子日子过得还不错。大哥贵人多忘事,是不是又忘了,你的帝位是谁帮你夺过来的!是不是又忘了,你在大海之上发下的誓言!”他满腔怒火,将长枪又向前伸了一寸,完颜雍咽喉剧痛,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你有生之年,若对大宋动兵,必定不得好死,你忘了这个誓言,上天却不会忘,就算老天爷碰巧忘了,小弟我也不会忘记。”雷霆冷然道:“完颜雍,你纳命吧!” 完颜雍魂飞天外,大惊道:“义弟,你,你……为兄确实发过毒誓,但此次征战,确实宋人挑起,朕意欲与之议和,是宋人先出兵夺我州郡,义弟,你也曾立下重誓,大宋先对大金动兵,你也不得好死。” 雷霆冷哼一声,“我孤身入你营帐,本就没有准备活着出去,你我今日就一起不得好死又如何?”他冷眼横扫诸军,霸气凛然,众人簌簌不敢动弹,大喝道:“完颜雍,今日就让你死于我手下!”这一声惊天动地,整个战场地动山摇,人人情不自禁缓住厮杀,回头望去。只见中军所在,雷霆绰枪傲立,完颜雍命悬一线,金军无不大惊失色,日光城内却欢声雷动。倒是战场之上那三千雄兵却死伤大半,如今只剩下七百多人苦苦挣扎。 完颜雍冷汗淋漓,颤声道:“义弟,我将大军撤出日光城,你我握手言和,当日誓言,日后更当遵守,如何?”雷霆冷冷道:“我早知你的奸计却不拆穿,就是要等到这个机会将你千刀万剐。”完颜雍惊道:“义弟何必如此冲动,你纵然对我有怨,也当理智行事,我若身死,你们还能活着出去么?” 雷霆傲然道:“日光城坚固无比,你若身死,群龙无首,哪里还拿的下日光城?”他震慑群场,却偷偷递给风铃一个眼色,风铃微微点头,拉着北宫狼慢慢走向苍鹫身旁,准备从天空离开,北宫狼却恨恨不愿单独逃生。 完颜雍长吸一口气,哀求道:“若是我死了,你也不能独生,你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敌得过这里的千军万马!”雷霆纵声长笑,将他一把提起,“我父亲也是身在万军从中,将完颜亮一举击毙,我雷家两代父子,干掉金国两个皇帝,也算是一代佳话,你看我他妈的不敢。哼!”他大吼一声,左手提起完颜雍,右手长枪一摆,檀笑间正准备寻隙偷袭,却被长枪扫中,十指生痛,倒飞出去。雷霆将长枪对准完颜雍胸口,冷然道:“有一句话,当年你龟缩东京城内没有听见,我就再跟你说一遍。任何人胆敢入侵我的国家,我都不会放过!胆敢犯中华者,虽远必诛之!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你现在可以瞑目了。”他眉头一皱,长枪往完颜雍胸口刺去。穿衣透甲,顿时鲜血淋漓。群豪远远听见他的豪情状语,都是齐声欢呼,若是能将完颜雍就地处决,我等纵然身死,又有何憾? 147火凤重光 火凤重光(一) 猛然一声剑啸,雷霆只觉萧萧剑气滚滚而来,居然就在自己身侧。[.超多好看小说]他想也不想,回枪守御,却听嗡的一声,长枪猛地从中一破为二,跟着一声凤啸,飞火流星,直至面门。这一剑快得不可思议,雷霆想都不想,抛开完颜雍,向后退了两步,双手合十,将剑刃夹住。他双手都套上了潜龙爪,足可锁住天下一切刀剑,哪知铮的一声,那人轻轻易易将剑刃拔出,向雷霆双眼斜斜削了过来,剑光快得惊人,雷霆不得以再退两步,尚未站稳,长剑又化为一只神鸟,展开双翼向他胸口奔袭而至,这一剑不如前两剑快捷,但威势惊人,劲力笼罩四野,雷霆避无可避,再退两步。这人不过此处三剑,便将雷霆逼退六步,剑法之强,当真是匪夷所思,司空飞雪已然战败,天下又有何人有如此可怕的剑法?雷霆侧目看去,惊觉完颜雍已经远远逃出自己势力范围,大喝一声,不去理会这突如其来的剑术高手,向完颜雍跳了奔去。哪知剑锋流转,仿佛一条长鞭,在雷霆身旁环绕纠缠,剑光霍霍,将他周身空间切割成一块一块,妄自踏出一步,便是走进死亡禁区。雷霆心中焦急,大喝一声,雷刀从背后出鞘,碰的一声,刀剑互撼。他只道能够一刀将那人震开,哪知那人冷笑一声,剑身回转,仿若流云,将雷刀上的力量卸的干干净净,更趁势回了一剑,直刺雷霆眉心。寒光晃动,雷霆不得不连退两步,只见寒芒如雪,凝立不动,那人若是刺得更快一分,自己便不能退得如此容易了,他大吃一惊,这才不得不收起轻敌之心,凝视来人,心知若不能将这人击败,便无法踏出他的包围圈半步。 但见那人一身步兵衣着,脸庞遮在帽檐之下,看不见他的相貌,而他似乎有意掩饰身份,全身气势掩盖得严严实实,但那一股仿佛帝王一般的气质,却让雷霆觉得不由自主的熟悉与亲切。他忍不住说道:“你是……你是……”却一时想不起来这人究竟何人。 那人仿佛吃了一惊,长剑锋回,又向雷霆逼了过去,寒芒点点,全都向雷霆胸口招呼,这一次剑招更加快得不可思议,将雷霆再逼得退了两步,剑在他手中,便仿佛是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每一个动作,不论是点劈挑刺,都早已成为身体的本能。雷霆勃然大怒,纵然面对司空飞雪,自己也从来都没有像如今一般的陷入被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人!一出手便陷于被动,在对手的急攻之下,形势只能越来越对雷霆不利,而完颜雍更早已脱离两人的包围圈中,被卫士牢牢封锁。 北宫狼迅速估算情况,雷霆目前失利,但以他武功,顷刻间不可能失利,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两人身上,完颜雍身旁并无好手看管,正是最佳的时刻。他向风铃使了一个眼色,向完颜雍纵身越去。他来的凶猛,那四名高手哪敢小视,一齐冲了过来,四面夹击。却见人影一晃,风铃趁机从这四人身旁掠过,向完颜雍冲了过去。忽听一声冷笑,一张笑脸从一旁穿了过来,十指如钩,正是檀笑间。完颜雍吃了一惊,急忙再向后退,被数百甲士团团围住,这才高枕无忧。只见盔甲摆动之声呼呼大作,上千名弓箭手增援到此,张弓搭箭,指着争斗中的雷霆与步兵,只等完颜雍一声令下。 退,再退,这人的剑一气呵成,一旦占住优势,便不会有半步退缩,而那股仿佛帝王一般的自信却比剑法更加的可怕。雷霆一招失守,全盘皆输,在他的猛攻之下毫无反击之力。但那人似乎旨在将雷霆逼退并未出杀手。忽然铮的一声,长剑向雷霆左手手腕斜劈,却被雷霆牢牢抓住。那人吃了一惊,天下间所有的武功中,都没有这么奇怪的空手入白刃,以血肉之手与三尺青锋硬拼,最多也只是空手入血刃而已,任谁都不会来这样一手。但雷霆得天独厚,手上正戴着东方苍龙的潜龙爪,刀枪不入,何惧锋刃? 趁那人一时发呆,雷霆右手一扬,雷刀闪电奔袭那人头颈,此人长剑被封还能如何抵抗雷刀之锐?那人似乎也微微吃了一惊,雷刀劈空而至,让他再也没有保留的余地,放开手中长剑,铮的一声,居然又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淡蓝色的锋芒与雷刀硬撼,单比力量,居然也不在雷霆之下。只听碰的一声,他方才那把长剑在潜龙爪重压之下霍然被生生捏碎。 雷霆呆呆愣住,看着那把长剑。剑开单刃,色呈淡蓝,翎羽护手,飞翼长刃,这样的长剑,纵然没有见过,也一定能够叫出它的名字,何况这把剑,是雷霆再熟悉不过的儿时记忆? 霎时间,雷霆明白了,为什么他有这样的帝王气质,为什么他有这样的剑法神髓,为什么,他又能给自己这样熟悉的感觉。天下剑客众多,司空飞雪奔腾玄奇,楚迎风迅猛飘忽,南宫玉树寒霜凌锐,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但单论对“剑”道的坚守与领悟,天下最强的剑,唯有横行天下的不败神话,剑帝凤凰,司空飘雪。 雷霆愣愣的看着这封锁在盔甲中的人影,“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他心神激荡,雷刀却没有一丝松动,又是一刀向他奔去。他有心想试出来者的身份,刀法上不做任何保留,正是一招“万里黄沙舞神龙”,刀光一化三,三化万,乒乒乒乒向那人连绵不断的轰击。这一招一洗颓势,打出对手意料,那人立刻陷入防守之中,这一招雷霆连连劈出了三十刀,方向无定,幻化万千,居然全都被他破解,守得是固若金汤。 凤凰锋刃,自然可以抵挡雷刀狂暴,但雷霆醉翁之意不在酒,刀风往返,目的却是他身上的盔甲。只听碰的一声,接着噗噗噗噗响声连绵不绝,那人身上盔甲寸寸碎裂,轰然崩溃,露出盔甲之后的一袭白衣。在他护身真气的保护之下,金铁盔甲全都粉碎,但那轻薄白衣上却没有一丝破损。但雷霆以刀风将他衣甲击破,可算是胜了一筹。 雷霆心中一喜,忽然右手一歪,那人长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探入雷刀的之上,蓝光一搅,雷刀不由自主脱手,回风翻舞,直逼雷霆胸口。两人武功只在伯仲之间,雷霆破其衣甲,却也不得不输一筹。这一剑迅捷不已,正是名动江湖的“凤翅天翔”雷霆惊而不乱,一把将凤凰扣在手中,两人互相角力。 朝阳破云,洒在他的脸上,长发飘逸,风采庄严,雄姿英发,气度依旧,不正是九年前消失江湖的剑中帝皇,司空飘雪?雷霆怔怔道:“司空大哥,果然是你!”九年不见,天涯孤旅,却没有想到今日重逢,却是在这战场之上,互相厮杀。 司空飘雪一愣,皱眉道:“阁下是?”他这九年来远离中原,不闻世事,只在当年完颜亮南侵之时曾云踪一现,自然不知道这位手握雷刀的少年,便是当年那个令人头痛欲死的可恶小孩。 雷霆长叹一声,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阻我动手,你也站在金狗这边了?当年的凤凰神锋,已经变成了完颜雍身边的鹰犬了么?”司空飘雪已经,忽然道:“雷奇峰你是雷霆,你是雷霆!”他眼中闪过一丝热切,却随即叹了一口气,“我自己本来就是金狗,难道你忘记了?” 雷霆一呆,黯然道:“对,你本来就是金国人,你和司空飞雪一样,你们两兄弟都是金国人,本来就是与我们为敌的。”他放开手,低声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你们金国人不就是要杀我们宋人么?”雷霆一生,司空飘雪对他影响莫大,而再见当年偶像,却互成敌仇,心灰意冷之下,忍不住自暴自弃。 司空飘雪长叹道:“我为什么要杀你?难道我是金人宋人,会影响到你我的兄弟情谊么?”雷霆怒道:“那你为什么要出现在完颜雍的身边,你是想要保护他,还是早就和完颜乌禄串通好了,要在日光城将我们全军覆没?是谁叫你来的!” 火凤重光(二) 司空飘雪武功高强,但性格却没有雷霆、东方苍龙等人强烈,他退了一步,低声道:“那天,飞雪找到我,请我帮助他,保护他的皇帝。那时,我和梅子过着悠然洒脱的日子……我们的两个儿子,他们也长得好快……雷霆,你有时候,去看看我们,看看他们两个?”雷霆想不到他会在此时说出这等话来,大喝道:“司空飞雪找你,是为了让你保护完颜乌禄?他说什么,你就信了!”司空飘雪默然半晌,缓缓道:“完颜亮南侵之后,大金国风雨飘摇,全靠这个人,才能保证金瓯无缺。他轻率南下,未必安全,我暗中保护,只是为了大金国太平昌盛。这不但是我身为女真人,不得不尽的义务,这更是飞雪留着眼泪,对我做下的请求,我,我司空飘雪虽然身为大金国人,但我的兄弟、挚友、师长,都属于大宋,飘雪何人,怎会做出对不起大宋武林的事情?” 雷霆冷笑道:“这日光城中,本有三万大宋国的精英组成的第二同盟,此刻只剩下了一万多人,完颜雍一声令下,铁蹄践踏,绝无活口。你保护完颜雍,便是对不起大宋武林!” 司空飘雪一时无语,只能转头面向完颜雍。无论是完颜雍还是雷霆,这些人都有他们各自的归属,都有自己的信仰,两国交锋,互相厮杀,不需要带任何包袱。但司空飘雪却身属女真,心在神州,背负了他人不会经历的沉重。他此刻愁肠百结,心中矛盾一片,但纵然是交好有如雷霆、糊涂者,也不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思。 良久,他长叹一声,对着完颜雍单膝跪下,“皇上,皇上将放过日光城中众好汉一把,而大宋也从此不再侵吞大金国疆土,两国和好,永为兄弟如何?” 完颜雍冷笑一声,摇头道:“原来剑帝司空飘雪就是这样一副模样,且不论朕是否答应你,就是我的好义弟雷霆,纵然我将日光城中的人放了,他们会放弃反攻中原的机会?”雷霆朗声道:“不错,纵然你就此退兵,我等也不会感恩戴德,中原土地,祖宗社稷,岂能留与豺狼?”完颜雍点头道:“司空飘雪,你看到没有,大金国与大宋国早就是仇深似海,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和平的可能。纵然朕手下留情,他们,难道会放手!是金人,还是宋人,你自己掂量,自己决断吧!” 司空飘雪悚然一惊,他本想能够要挟完颜雍让他退兵,以解救日光城中的生灵,但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错了。战到此刻,这血海仇恨,根本就没有化解的可能。此刻的情势,更不是任何一方放手能够解决的。救了日光城中的人,全了故人之情,对大金国却是十分的不利,而纵然大金国此刻想和平,李显忠的大军,第二同盟的好汉,却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和平。何况今时之战,并不是完颜雍主动求战,反而是大宋首先开火,入侵了大金国的领土。 金宋之争,向来只在二帝与中原领土之上。两位皇帝老儿成了女真族的阶下囚,在国外继续丢人,老爹轻佻赵佶在一一三五年的时候就隆重嗝屁了,儿子赵恒则在一一五三年完颜亮先生组织的马球比赛上坠下骏马,被践踏而死,尽显东亚病夫本质。这两人之死,自然是道学家们耿耿于怀之事,但江湖豪杰如东方苍龙、糊涂之辈却并不在意,第二同盟同样并不在意,大家真正在意的,是中原地区的沦陷的领土。金人南侵,淮河以北全部沦陷,山东豪俊,尽成亡国奴。张俊北伐,显忠起兵,天下豪俊云集相应,便是力图收复那广袤的国土,干那两个皇帝鸟事。在雷霆等人看来,中原沃土,自然是天经地义,属于大宋,然而在金人看来,这些土地同样是自己的父辈们三十多年前洒尽热血,为女真民族得来的生存空间,同样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国土。抛开是非伦理不提,这广袤的土地如果还给了汉人,女真民族势必只能北退,而那里贫瘠的土地,绝对不可能养活生机繁衍,人丁大增的女真民族。何况,金宋之争,若是女真族战胜,最多不过是汉人被女真族奴隶,从一个皇帝变成了另外一个皇帝,但若是汉人胜利,则女真族势必绝种,公元五世纪的五胡十六国结束之后,汉民族摆脱了统治,从而匈奴、羌、羯、氐等民族全部灭绝,北伐战争若是胜利,大宋军团必定直捣黄龙,女真民族也同样会步羌羯后尘。雷霆与完颜雍各为其主,力场坚定,都不能理解司空飘雪此刻的两难心情。 司空飘雪陷入苦思,雷霆却没有时间可耗,右手一扬,雷刀重回手中,纵身向完颜雍跳过去,雷刀一挥,他身前十余名步兵被砍得飞上半空呜呼哀哉。 完颜雍大声惊叫,檀笑间与那四大高手立刻回防,将北宫狼与风铃抛在一边,只听“啊”的一声,帖木儿一时不慎,中了北宫狼一拳,整条左臂都抬不起来。雷刀再落,就要招呼在完颜雍身上,众人急忙各挺兵刃,抵御雷刀,一刀一剑,两根狼牙棒都挡在雷刀面前,但雷神之威,又岂是能轻易化解,四人齐声惊叫,被压得跪在地上,骨骼嘎嘎作响。 檀笑间却早就知道雷霆厉害,此人武功越来越强,只怕更在当年完颜郑家奴身上,哪里可以正面对付?雷刀力压四大高手,他却绕到雷霆背后,十根尖刺再次偷袭。雷霆冷冷一笑,不避不挡,真气激荡,背后披风猛然掀起,坚硬如铁,向檀笑间撞了过来。檀笑间一惊,退了一步,碰的一声,右臂一痛,竟是骨骼碎裂,北宫狼苍劲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檀老弟,好久不见了!” 完颜雍连连后退,一排排步兵在他面前组成肉盾,而肉盾又在雷刀轰击之下满天飞舞,初阳灿烂,朝霞如血,完颜雍大声喝道:“司空飘雪,你就任他将你大金国的兄弟们一个个残杀么?” 司空飘雪已经,举目望去,又是一排士兵飞了起来。本来这里防卫森严,但雷霆与完颜雍相距不过数丈,什么弓箭、投石机都不敢妄动,而在这里防护的,就只是这两百步兵与数名高手。这两百人都身穿重铠,战力不弱,若是冲了上去,将雷霆团团包围,雷霆甚至还不一定能够突围,但他们为这强大斗气震慑,只知守而不知攻,自然越来越处于劣势。司空飘雪一惊,完颜雍的话语又在耳旁响起,“你就任他将你大金国的兄弟们一个个残杀么?”无论司空飘雪向做何选择,也再也不能容忍雷霆对金国军团的杀戮,他再无犹豫,飘然而落,一剑向雷霆背门刺去,虽然此刻依旧天人交战,但皇者风范一样凛然不灭。 雷霆听到耳后尖啸,唯有回身还了一刀,怒道:“你果然是选择跟随完颜雍!你果然!”他不知司空飘雪心中痛楚,只觉得愤怒莫名,狂吼一声,连连三刀劈了过去。他斗志昂扬,司空飘雪却心存犹豫,自然不是他的对手,连连退了三步。忽听战马嘶鸣,竟然是上千名骑兵从后方包抄了过来,将二人团团围住,更有一个千人队将完颜雍护在中央,长枪手围在最外面一层,弓箭手在其后一层,完颜雍藏身此处,重复自由。战场上众人都看着雷霆与司空飘雪这一战,浑然忘却了战斗。 司空飘雪恨恨道:“雷霆,你不要逼我,我也身不由己,大宋若是胜了,大金国同样也要生灵涂炭!”凤凰连连转了三个圈子,将雷刀的劲力卸在身后,刀风剑气四方溢散,围住他们的那一圈战马同时惊叫,连连后退,身上莫名其妙闪出血痕来。当今天下,若论剑术,自然以司空飘雪为尊,说到刀法,则无人再出雷霆之右,雷刀凤剑相争,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刀剑上的劲气无形无相,却能割裂空气而伤人。众骑兵不明白此中道理,却也知道靠近这两人一分便是离鬼门关近了一分,不由自主的后退后退再后退。 火凤重光(三) 雷霆怒火攻心,杀红了眼,大吼道:“生灵涂炭又能如何,你们金人侵占大宋山河,又有什么人是好人了!”他忽然心中一跳,忍不住自问道:“金人中便没有好人了么?完颜纵横我虽然没有见过,但却是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魏须武同样是金国人,可是他却是不可多得的好朋友,眼前的司空飘雪一直是自己挚友,又能坏到哪里去,日光城中的完颜沁,天真烂漫,又能有什么罪恶?我担心大宋子民受到伤害,但大金国生灵涂炭,难道我就能心安了?”这些东西他从未认真想过,却在司空飘雪的剑下忍不住苦苦思索。他想得深了,头脑中更是千头万绪,一番矛盾,再无方才的斗志激昂,锐气大减。 武学之中,剑道最重君子雍容,刀法却重在刚猛锐气,雷霆锐气一泄,威力也不复从前,与司空飘雪斗得旗鼓相当。忽听风铃“啊”了一声,原来此刻已然有无数长矛手向北宫狼与风铃压了过去。北宫狼独战檀笑间,旗鼓相当,风铃却被四大高手围攻,险象环生。 自从雷霆挟持完颜雍开始,众人便全都惊得呆住,完全忘记厮杀。此刻完颜雍身在重围之中,稳如泰山,再不用担心有任何刺客袭击,他大声叫道:“战斗,战斗,将这些乱贼为朕全部剿灭!”号令一层一层传出去,军队齐声得令,战争继续。日上三竿,一缕缕阳光穿透云层到达战场,第二同盟酣战多时,筋疲力尽,金军有后勤保障,换上了另外一批人马,又是生龙活虎,战争向更加不利于第二同盟的方向继续。在这样连绵不断的进攻之下,就连血兽军团都阵亡殆尽,就连魔仆战甲都渐渐开始出现裂纹,就连断天尺上的锋刃都要开始卷曲,就连骨肉分离与大翼血蝠弓都变得残碎,那些在千军万马中奋战的肉体,又能持续多久? 忽听“轰”的一声,回响连绵,竟然是日光城的一段城墙无法承受累积的进攻,轰然碎裂,城墙上数百人跌落,粉身碎骨。继断天门后,日光城再现漏洞,第二同盟再也坚守不住,胡大先生无可奈何,命令所有人马上退入来生堡中。但日光城陷落,来生堡的毁灭,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战场这边,雷霆与司空飘雪的战斗在迷茫中继续。曾经是两个对战争渴望兴奋的人,却在经历了这惨烈的战争之后,更加的彷徨。中原土地该不该收复,女真族人该不该死去,金宋两国究竟是应该你死我活,还是应该和平共处?雷霆与司空飘雪的脑袋一样混乱,遇到这样的问题,东方苍龙与雷奇峰应该会如何决断,星眸又该如何决断,沁儿又会如何决断?两人斗志不坚,但同为当世无敌,刀光剑影变幻,龙虎彩凤奔腾,同样精彩豪华,让围住他们的金军惊心动魄,好像就连剑锋反射的阳光,都能伤人一般。 忽听完颜雍冷然道:“朕不想再等待了,杀了他们!”竟然是连司空飘雪都不放过了。身旁一名军官大声答应,大声传令,数千骑兵将众人团团包围,最里面一排都端起长枪指着众人,一声令下,众人纷纷策马向包围圈中冲去。司空飘雪惊道:“皇上,你……”却听惨叫之声连连,最先冲上来的十余骑为两人飞散的气劲所伤,跌下马来。司空飘雪一惊,急忙住手,唯恐再伤人,雷霆却横刀荡去,嗤嗤指向,四匹战马前蹄被斩,将骑士掀了下来。三根长枪刺了过来,司空飘雪一惊,急忙回剑削去,自然而然的将剑锋一带,只听“啊”的一声,一名骑兵被凤凰擦中,倒毙马下。司空飘雪吃了一惊,心生歉意,又有两把长枪刺过,他自然挡了一剑,但凤凰剑法守中有攻,他自己都没有意识过来,又是啊的一声,两人坠马。 他一时间彷徨无错,只听雷霆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杀了他们,突围出去!”司空飘雪惊道:“杀了他们?”别人要杀我,我不暇思索,杀了别人,无可奈何,不算我有错,但若是我有心杀人,那岂非大错?我身为女真人,自然不能杀自己的兄弟亲朋了,但这样的话,那汉人又能不能杀?他们不是我的亲人,可人生同种,女真人与宋人,又有什么区别?我身为女真人便不杀女真同胞,但我身为宋人之时,我剑锋之下也有不少汉人魂魄,当时我自以为是汉人,为何就能下得了手?对,当时我杀的人,都是奸佞之徒,问心无愧,是了,不管宋人还是金人,我也只能杀奸佞之徒,而不能杀英雄儿女。 可他看着这写金国的骑士,又忍不住踌躇,这些人又算不算是奸佞呢?他们攻城略地,手上满是血腥,但身为军人,为国厮杀,却是英雄好汉的所为,哪里算是奸佞呢?然则难道破家者为贼,破国者反而为雄么?此刻我该是被他们杀掉,还是让他们杀了我呢? 九年前司空飘雪得知自己的身份,远走天涯,隐匿江湖,自我放逐。但九年来的心路,不过是在逃避自己心中的枷锁,从来都没有真真正正面对它。到了今天,他才认真反思,反而越想越僵,不由自主,竟然呆立当场。剑帝飘雪,乃是当世一等一的天才,但遇到这种家国身世之事,却也深陷其中,难以摆脱。这些人想杀我,究竟是对还是不对?我是他们的族人,是他们的兄弟,可他们还是杀我,我被他们杀了,可我还是杀我的人的兄弟。我死在他们手上,究竟是我错了,还是他们错了?还是,还是,在这样的战场上,根本无所谓对错,战争本就是天下最大的错事,它摧毁美丽扭曲人性,这样的战争,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那若是将主宰这战争的人杀死,是不是就是好事?可是这样的战争,难道就一定是赵玮和完颜雍能够左右的?他们自以为能够发动战争,但他们又何尝不是“战争”的奴隶? 司空飘雪头昏脑胀,仿佛老僧入定,雷霆大叫道:“你究竟在干什么!”当当当又是三颗人头落地,尸体倒在地上。他一把拉住司空飘雪,雷刀奋勇开道,劈开血路,向外一步步突出。但数千人马围成一堆,想要突围,哪里可能?这些骑兵一个个冲上来,一个个倒下,尸体积成一座山丘,却依然前赴后继。完颜雍身在后方,但雷刀的威力同样让他惊骇,顷刻之间,雷刀之下已经倒下了将近一百人!猛然间司空飘雪冷哼一声,手臂上一凉,竟然中箭,跟着箭雨纷纷而下。那些弓箭手都一直扣弦守望,但两人埋在人群之中,找不到目标。此时两人站在尸体之山上,顿时被弓箭手发现。雷霆挥刀拨开弓箭,而身旁骑兵却又不少遭殃,好在箭矢很难穿透铠甲,伤亡还不严重。忽然雷霆腿上一痛,右腿竟然也中了一箭,他眉头一皱,挡开一箭,将一名骑士连人带马斩为两截,只觉右臂酸麻,几乎连雷刀都提不起来,崩的一声,竟是雷刀也终于承受不住上千次上万次的猛烈轰击,出现了刀锋上裂开了一小块。雷霆长叹一口气,霎时间斗志消散,雷刀,你都承受不住了,难道我是大限已至么? 连雷霆都灰心丧气,这里的战争,该是何等惨烈? 148老天,再给我时间! 老天,再给我时间!(一) 南宫长万向后连连退了两步,只觉得全身力气已经空空荡荡的不剩一丝一毫,他大吼一声,拼尽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抡起巨锏与柳昆仑的双斧互撼。碰的一声,柳昆仑双手一振,巨斧脱手,邦的一声,南宫玉树的巨锏也终于无法承受,轰然断裂,锏上伤痕累累。两人斗到此刻,都已经是再无力气,南宫长万身中三斧,柳昆仑则肋骨尽碎,两人同时坐倒,看着对方,忽然低声大笑,如此战场,两人都不抱活下去的愿望,能在死前与平生宿敌痛快一战,再有何憾。忽然绷绷之声荡破苍穹,两人都不作理会,却都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两千余支羽箭飞起,向两人的方向落下,要将第二同盟最后的一丝力量就此毁灭。他们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在这样的箭雨之下,任何人都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但这无论是身材性格还是武功路数都十分相似的两个对手,却仿佛比多年的朋友更加的了解,更加的知己。南宫长万闭上眼睛,终于要到最后的那一刻了,只是,这个时候,玉树他还好么,香儿你又是否安全? 龙香倒退了一步,将左臂的那支箭拔了出来,霜剑还是将面前的一名步兵刺死。一名长枪手策马冲了过来,却被雷逸峰一刀斩为两段,但他也同时不暇防备,连连三箭射中后心小腹。战到此刻,三千铁骑全军覆没,雷逸峰身中七箭,龙香则有三道刀痕两处箭伤,而金军的部队还是潮水一般连绵不断,践踏在那一千具自己人和敌人的尸体上。龙香苦笑一声道:“我好像支持不下去了。”雷逸峰冷冷道:“我也是。”他忽然笑道:“只是我没有想到原来我们可以一起死去。”龙香微微一笑,“非常荣幸。” 雷逸峰跳入敌军之中,冰刀连环,龙香紧随其后,霜剑飘逸,两人心知必死,毫无保留,别的也不去理睬。雷逸峰使出一招“雪藏千山”,龙香便是一招“冰封江海”,雷逸峰一招“我自乘风”,龙香则是一式“且看长空”,正是昆仑山的两仪刀剑术。他们两人武功自成一路,早已卓然成家,但大限将至,却将高深武功尽皆舍弃,反而同时使出了当年在昆仑山上熟练了上千遍的武学。如今两人灵台清净,仿佛两只蝴蝶翩翩飞舞,一招一式,不再思考是否伤敌,反而重在符合对方的节拍。这一套剑法乃是昆仑剑派中的最强武学,却一直没有合适的男女能将这剑法的神髓表现出来,而两人波劫渡尽,归于沉醇,此刻更再无牵挂,反而能与剑意符合得丝丝入扣。一套剑法舞尽,又有数十人倒地,两人却已经油尽灯枯,不再有半分力气。雷逸峰傲然站定,随手将冰刀一抛,扔进人丛之中,龙香微微道:“为什么?”雷逸峰深深吸了一口气,搂住龙香纤腰,“我只有一只手,如果我还握着那把刀,我将用什么来抱着你?” 完结了吧,这一刻,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就任敌人的脚步更近吧,就任世界陷入黑暗吧,让那些手握长矛的敌人在我们面前迷惑而颤抖吧!这一刻,我只想抱着你,为了我们多年前的快乐,为了我们二十多年的痛苦,为了我们的有缘无份,不为什么,就为了我们,这一刻,除了我们,又能剩下什么? 那个时刻,是一个绝望时刻,虽然那个时刻的太阳依旧灿烂。很多年后,日光城一片孤寂,玉山坪荒草丛生,依旧有很多人会来到这里,西风凭吊,凭吊当年的万里长城,那时的缕缕幽魂。荒地之上,英雄不再,只有一块块的石碑零散错落着,记载着当时战争的惨烈。很多年后残存的死亡名单中,很多名字依然被人牢牢记住。丐帮的五千烈士,当时仅存的三名长老全部阵亡,昆仑少林死伤惨重,青竹子为国捐躯,第二同盟的部队,在第二次日光城战役之后,活着回来的,不过八千二百三十二人。 轰然一声,来生堡大门终于也被轰开,守在城堡中的战士们依旧奋勇反抗。来生堡的顶端上,天乐依旧在被演奏,在这场人与人的厮杀之中,似乎这是那时唯一的一点光亮。绝望时刻来临,似乎每个人都丧失了反抗的力量。 来生堡第一层的一江阁中,上百名武林人士持兵抗守,人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轰轰然刀剑飞舞,直到金军丢下三百具尸首,才将第一层攻破,而四面的日月风云四座高塔上,同样是血战酣然。远方杀声浩浩荡荡,战到现在,第二同盟已经兵败如山倒,战意黯淡,绝望,绝望。战争是不可能胜利了,我们都要死了,还为什么战争?直到传出那个声音,战意才有了转机。 转机不是源于死亡,而是源于生命。杀戮的战场上,日光城中忽然响起一声响亮的啼哭,惊醒了酣战中的人群。孩子,这里有一个孩子!仿佛是传染一般,来生堡的战斗中,每个人心中都不期然的泛起温柔,戴三娘大声狂笑:“我就说吧啊,老娘就能让你生出来!”她的声音中满是兴奋,却又何尝不带酸楚?来生堡的第四层高楼之上,楚迎风撞开那一扇门,却又缓缓的走向云舞的床前,看着妻子虚弱却喜悦的脸庞,呆呆的接过戴三娘递过来的那个孩子。 “是个女孩,很漂亮的女孩。”戴三娘看着她,“我真恨不得咬她一口,啊。”楚迎风握住戴三娘的手,不知道想说什么,他忽然坐到云舞身旁,“你看到没有,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她长大之后,一定向你一样美丽!”来生堡下莫名其妙的传来一声声欢呼声,这个孩子并不是他们的孩子,甚至也与第二同盟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在这样的战场中能够有孩子出生,却总是莫名其妙他妈的好。因为……因为孩子是最单纯的最美丽的东西,因为孩子就是生命,因为,因为那是孩子啊! 楚迎风将她抱起,“云儿,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她……你给她取一个名字吧。”云舞伸出手缓缓触摸她红红皱皱的脸,“她叫太平,”她看着楚迎风,“希望她能够带来和平,希望在她之后,这样的战争不会继续,这样的悲惨,不会重演。”楚迎风用力点头,将他的孩子抱在胸口,忽然冲出房间,对着众人大声高呼,“这是我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她叫太平,太平宫主,太平宫主!”顿时楼下欢声一片,“太平公主,太平公主!”欢声沸腾。群雄莫名其妙的勇气大增,似乎真的希望能够造就一个太平的世界,让他们的公主好好的生活下去。 楚迎风笑道:“他们跟着我喊什么,这些人都是有病,是不是?太平?是不是?”云舞微笑道:“可是他们和你喊得不一样,他们呼唤的肯定不是另一个金蚁宫主,而是他们的公主,无忧无虑的公主,我们的公主,也是他们的小公主。” “太平公主?”南宫玉树淡淡一笑,“楚迎风那个男人,取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不大符合他的个性啊。”他身在八阵阁上,凑过残破的围墙,看着远方那战斗中的队伍。他独自一人,太阳斜斜照射在他的身上,映出一身的辉煌,但他的皮肤却仿佛是透明一般,血管都能看到。 老天,再给我时间!(二) 南宫玉树微笑,缓缓道:“楚迎风,我会很想念你的,还有你,雷霆,还有那个怎么杀也杀不死的风满楼。”大限将至,他反而更加的从容,抽出虞美人,插入墙壁之中,剑光横削,将这里的半边墙壁连同头上的九重天阁楼断墙斩为两段,轰轰巨响,两层楼台倾斜倒坠,重重撞在地上,压死来生堡下上百名围攻的步兵。 他无意在这些小卒身上浪费时间,伸出手擦去鼻子下面的淡淡血迹,他将那张巨弓插入地板。九张劲弓被打绑在一起,九根弓弦汇聚一处,南宫玉树究竟有何打算?面对远方,他朗声道:“完颜雍,我第一箭,要射死你左边的那个矮子,正中头颅!”声音穿越战场上的厮杀,清清楚楚传到了完颜雍的耳中。众人不知这声音来自何方,正在东张西望,只听一声惨叫,完颜雍左边一名矮小骑兵倒在马下。众人目瞪口呆,只听那个声音再度传来,“完颜雍,下一箭,我要射中你身后的那个大胡子!”完颜雍与他的卫队到了现在还是不知道敌人究竟身在何处,只听邦的一声,就连弓弦响动的声音都震荡苍穹,他身后那名大胡子惨叫一声,坠下马来。完颜雍惊慌失措,正要找一个可以掩护的所在,只听南宫玉树朗声道:“从现在起,你只要动一步,我就赏你一箭。” 完颜雍大惊,情不自禁将马肚夹紧,那匹马向旁边侧了两步,只听一声箭啸,完颜雍“啊”了一声,一支箭破空而来,将他皇冠射飞。众人惊慌失措,一人忽然手指日光城的方向,惊道:“敌人,敌人在那里!” 众人举目望去,果然来生堡上半截楼阁不见了,一人傲然而立,撑着一把巨弓,指着完颜雍的方向。但,但从那来生堡到这里,足足有普通箭程的二十倍,那人怎么可能将箭射的这么远?纵然他有如此的箭力,也不可能瞄准的如此精确,精确到左边的矮子和后边的大胡子。只听南宫玉树的声音响起:“下一箭要射你左边的马脸。”“下一箭要射你右边的弓箭手。”“下一箭要射你前方的独眼龙。”他一声声下达死亡命令,仿佛只要知道敌人的长相便能将人致死,果然一箭箭飞出去,被选中的人一个个坠马身亡。众人吓得目瞪口呆,动都不敢动,南宫玉树高高在上,完颜雍前后左右之人,尽在他死亡名单之上。 完颜雍惊慌失措,忽然一声巨响,竟然是来自一线天之后,一条巨龙冲霄而上,盘踞天空,张牙舞爪,轩辕血! 金军尽皆吃惊,忽然间马蹄声碎,从一线天外滚滚传来奔马之声,战鼓之声,一队重铠步兵忽然冒了出来,将一线天路口围住手中长枪伸出,与昨日金军的动作一模一样。声声鹰啸,上百头苍鹫部队滑过云霄,接着朝阳的霞光,霸占天空。众人回首望去,只见灰尘斗乱,仿佛在一线天外正有千军万马盘踞,日光城中人人欣喜,一齐高呼:“糊涂先生的援兵到了,一齐冲出去,全歼敌人,杀了完颜雍!”士气大振,冲出来生堡,居然将来敌杀出日光城。 来生堡上,南宫玉树身处高处,战场全貌,只有他一人能够看得清楚。只见一线天外有将近一万人列阵,前方五千人盔甲鲜明,后方五千人则全是骑兵,尾巴上缠着柳条,奔来跑去,震动大地,斗乱尘土。糊涂先生的部队,为何只有一万?而这后面五千人马,为何又都士气低落,似乎是残兵败将一般? 完颜雍惊慌万状,却不敢稍动身体,忽然只听一个声音大声道:“在下糊涂,有请大金国天子完颜雍陛下答话!”一个人影从甲士中闪出,是糊涂骑在战马之上。那匹战马浑身装甲,金盔银袍,极尽奢华。前有南宫玉树杀敌立威,后有轩辕血震慑群人,金国战士再次忘记战争,三军视线都放在完颜雍身上。 完颜雍不敢回头,大声道:“朕便是大金国皇帝完颜雍,糊涂先生有何见教?” 糊涂冷然道:“在下糊涂,率领手下三十万大军来到宿州,会和李显忠将军援兵二十万,特来参见大金国皇帝陛下!”他随口吹牛,顷刻间便将人数扩大了五十倍,众人听得心惊肉跳。而他说回合李显忠的援兵,李显忠既然能分兵援助,难道宿州城之战,是讫石烈志林输了? 完颜雍吞了一口唾沫,朗声道:“阁下带来大军,是想将朕和这十万军队吞了么?” 糊涂放声大笑,摇头道:“五十万军队,已经是举国之兵了,要请陛下束手,估计也不是很困难。糊涂大胆,想向皇帝陛下要一件东西!” 完颜雍心中一惊,这东西,莫非是朕的人头?以他的才智,理应怀疑那五十万军队是否有诈,但他处在南宫玉树箭锋之下,心神俱乱,难以判断。他颤声道:“阁下究竟,要什么东西?”此刻战场上一片平静,没有一个人敢多发出一个声音,完颜雍声音虽小,却平平稳稳传到糊涂耳中。 糊涂沉默半晌,缓缓道:“糊涂是代表大宋国的仁人志士,百姓苍生,向陛下要一件东西……和平!” “和平”,又是“和平”。 完颜雍仿佛愣住,和平,对这些人来说,究竟又是什么东西?他正要回答,忽然一个声音将他推上绝路,“完颜雍,下一箭,我要射死你。” 南宫玉树优雅搭箭,这一次的箭,竟然是他的那一把虞美人!剑锋顺着阳光,指向完颜雍,汇聚光芒,照射在完颜雍的位置上,照出一个大大的圆斑。风云汇聚,嘶嘶作响,仿佛这一箭射出,不但完颜雍,这整个圆圈之中,都不会有任何生命存在。 完颜雍惊慌道:“阁下,阁下……却不知该如何言语。”一线天内,糊涂看着南宫玉树,却也同样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三万人的部队,在宿州城集结,却给神农一笑分兵八千,自己率领了两万二千精英部队,向日光城开进,却遇上了仆散忠义率领的十万大军。原来整个中原战场都集中到了宿州城中,讫石烈志宁率领十万人马屯驻睢阳,完颜雍亲率十万大军,仆散忠义则率领燕京城中的十万军队而来,而在他的身后,则更有二十万的后援部队,金国的军队,才是不折不扣的大军。仆散忠义的军队有如鬼神一般,一番交手,己方只剩下区区一万人马,换来的不过是仆散忠义不到两千具尸体。此刻日光城已破,自己手下更不过区区一万残兵,若是完颜雍就此身亡,激起金国军队的反攻,自己这一万人不说,日光城中的人铁定一个不留。何况,如今似乎已经不是杀死完颜雍的时候了,如今甚至不是隆兴北伐的时刻了,宿州城内的苍鹫,给他带来了一个他绝对想不到的消息。此刻,绝对不能伤害完颜雍的生命。 老天,再给我时间!(三) 南宫玉树冷冷道:“完颜雍,你的性命不值一钱,如果你还有眷恋,我要拿它换一样东西。”他叹了口气,哼,太平公主,真是一个很烂的名字。他冷冷开口,道出了那个时代最为沉重的名次,“我要,和平。” “和平”,又一次,“和平”。 虞美人的光芒照耀,完颜雍不敢有片刻的动弹,就算是风铃的挟持,雷霆的冲击,纵然近在眼前,也还是有逃脱的机会,可是这个怪人的箭,却没有一丝一毫闪避的可能性。战场之上,姬三味低声道:“玉树的箭实在是太远了,原来你这么厉害!”七弦子缓缓摇头道:“天下不可能有人能够将箭矢控制在这种程度,不可能。但是玉树可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北宫狼的视线变得模糊,但他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战场上的人很多,现在却一个都没有厮杀。他推开檀笑间的尸体,嘶声道:“风铃……风铃……”风铃似乎是完颜雍特意不下杀手,她现在并没有受到什么重伤。北宫狼捡起一个头盔,让自己断臂上的鲜血留了进去,“风铃……我有最后的一些话,要告诉你……”风铃侧耳在他的嘴边,“玉树现在的状态……他的时间不多了……那,那死神诅咒的解法是……是……你,你快去,快去找他,他的时间不多了,快帮他将那种怪病,解除,解除……”风铃大惊失色,跳上一匹战马,向日光城的方向冲了过来,战场上千军万马,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她。 完颜雍怔怔看着南宫玉树,大声道:“你,你希望朕怎样给你们带来和平?” 那声音穿过十万兵马,淡淡飘上来生堡。南宫玉树仿佛有点呆住了,和平,现在完颜雍希望和平了,但和平是单方面能够给于的么?他没有回答,因为远方的糊涂已经回答了。 “金宋两国,各自退兵,所有国境,恢复绍兴合议时的状态。此后你我五十年内,不再妄动刀兵!陛下,你看如何?” 完颜雍冷然道:“这只是你一人之言,未必便是南朝君臣所想,朕未尝想挑起战争,你们就打起来了!”糊涂朗声道:“大宋皇帝陛下将倾国之力托付在本将身上,本将口中军令,便是大宋朝的决定!所谓北伐,不过是张俊等人贪功,意图彰显自我,本将已经上表朝廷,要将张俊、李显忠等人撤去官职,再请汤思退大人重掌相权,与大金国重订盟好。” 完颜雍将信将疑,他身边一人低声道:“此人是糊涂,不过是一个江湖草莽,未必便能代表朝廷。”完颜雍微微点头,正要出言询问,只听糊涂朗声道:“陛下若是再有怀疑,陛下手下的将领,自会向陛下解释一切!”这边糊涂部军队让开一条道来,一名战将穿着金军服饰,伏在马背上,颠簸而来。一队金军将他擒下,解到完颜雍面前。 这个人完颜雍居然还认识,是仆散忠义手下一员勇将,名叫蒲里衍乌骨,此时应该正追随仆散忠义进军宿州,怎么被人给俘虏起来了?看他一身血污双目涣散,想必吃了不少苦头了。完颜雍皱眉道:“你怎么成了这番模样,仆散将军的部队,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蒲里衍乌骨茫然道:“宿州城大战,讫石烈将军全军覆没,仆散忠义将军率军投降。小将不愿投降,为他们抓获……”他手指远方,“那个,那个糊涂,手中握有五十万大军,是如今大宋军政上的,领袖……”他大叫一声,双目失神,昏了过去。 完颜雍手足冰冷,“不可能,不可能,宋人的兵力,朕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们哪里来的这种力量?讫石烈志宁全军覆没,仆散忠义,率部投降?这,这……”他放声道:“将军,如今完颜雍被尔等围困,为何不将我部全歼,反倒此时期盼和平?” 糊涂哈哈大笑,手指北方道:“陛下,你当真以为,我等是愿意与贵国议和么?”他大笑摇头,策马而来,冲进金军军营中。金军投鼠忌器,不敢阻拦,看着他冲到完颜雍身旁。糊涂持鞭行礼道:“两军至此,本将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所谓北伐,也只是为了做给江南士人看看而已。陛下以为我大宋国皇帝陛下,真的想北伐胜利,将那些赵家宗室迎回来么?”这句话说得完颜雍恍然大悟,“当年你们胜中求和,就是为了不让岳飞迎回二帝!” 糊涂点头道:“当年的皇帝陛下赵构,毕竟也算是皇子,同样拥有继承权。可如今的皇上,却是皇上的养子,最多算是皇家的宗亲,谈到皇室血统,那是远远不如北方那一批囚徒了。所以皇上请本将向陛下建议,我等罢战言和,北方那些宗室,以及他们的子孙,皇上不想再听到、见到,陛下以为如何?” 完颜雍点头道:“这样说来,也有道理。”他与完颜亮都是篡位登基,深知皇位很难坐稳的道理。他眉头一皱,“难道就是这样一个理由么?”糊涂笑道:“自然并非仅仅如此了!皇上,中原建国,总是长久的受到北方民族的攻击。先有大辽,后有大金,连绵不断。此刻我等纵然收回领土,却又不得不受到契丹、女真、蒙古各族的进攻。所以,嘿嘿,请陛下为我大宋守住北方的门户,让我大宋世世代代安享太平,不必再受北方的威胁。陛下不知道啊,就是修整长城,每年都不知道要耗费我等多少钱粮……”完颜雍点头道:“说起来,朕的江山,北边一块,也是风雨不息啊。”糊涂大笑道:“那也只好麻烦陛下多多费心了。大宋每年上交的这么多岁贡,不就是用来装备陛下的军队,好抵御北方蛮族么?我等安处江南,享尽太平,嘿嘿,也是不亦乐乎。” 完颜雍微微点头,皱眉道:“将军的意思,便是大宋皇帝陛下的意思?”糊涂右手一扬,一支翎羽箭镞飞到他手上,“两军就此罢战,各派使节,商谈停战合议。天下和平还是战乱,就在陛下一人抉择之内。我,大宋武威神策上将军,蚩麋侯,糊涂,代替大宋国皇帝陛下,在此立誓,此后与大金国约为兄弟之国,签订合议,永世不相征战。有违誓言,有如此箭!”他手上微微用力,那支羽箭吱吱作响,化为粉碎。完颜雍面上变色,点头道:“朕,朕答应你就是了!”糊涂微微笑道:“陛下知道便是最好。此刻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军此刻便退兵,陛下再缓缓退兵。宿州城我们便空出来,供陛下使用。日光城这座残城,我等也不准备久住了。陛下以为如何?” 完颜雍微微沉吟,忽然身上一凛,一股寒气在自己身上蔓延而来,那是来自远方的弓箭,来自那冰冷的死神。南宫玉树的脸上看不见任何人类的仁慈,虞美人剑反射而来的阳光,仿佛都充满了极冰的深寒。完颜亮明白,他没有选择,在那个人的箭下,没有人,能有,任何选择。 来生堡顶,烈日之下,南宫玉树依旧冰冷,他的手还很镇定,他的身体挺立有如标枪,他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但那绝望的伤痕,已经蔓延到了指尖。目光正在涣散,呼吸渐渐乏力,仿佛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鼻腔中无法遏制的留下紫红色的血液。 我要死了,可我不能现在死!那种疼痛,那种让人无法喘息的疼痛,今天是加倍的清晰,可是我不能动,可是我的手,必须能够稳住。我要看得见,我要站得正,我要拿得稳,我要振作,我要支撑,老天,给我时间!给我时间! 149人生自古 人生自古(一) 公元一一六六年的夏天,和中国几千年来的夏天没有太大的不同,今天的这个五月十一日,似乎是中国历史上最为平淡枯燥的一天。杭州九龙山下的酒楼茶肆,一样的人声鼎沸,但有一座叫做“龙山客栈”的饭厅,二楼之上,却是人人寂静,侧耳倾听。 “是以当日一战,凄惨壮烈,第二同盟经此一役,死伤近半,十二个门派全军覆没,丐帮精锐子弟死伤八成,帮中领袖人物全部丧生,唉,这一场战争,一共有两万一千好汉战死沙场,完颜雍的部队,却也因此折损了整整三万人。”他长叹一声,抚弄胡须,喝下一口浓茶。 周遭酒桌上这三十多个人都忍不住太息,一名商贩模样之人问道:“请问先生,那完颜雍究竟是怎样实现和平二字?”老者道:“当日完颜雍在南宫玉树长剑威胁之下,惶恐不安,而糊涂趁机给出了他的要求,那就是要他金兵的部队,在完颜雍有生之年,不可有一日跨越淮河,入侵南朝。在他所有的时间之内,都只能与大宋永为兄弟之邦,不可有侵略之心。更让他在三军将士之前立下重誓。” 旁边一个大胖子摇头道:“这样的誓言有什么意义?听闻当年完颜雍也在闪电侠面前立下这样的誓言,结果还不是忘记的一干二净,想尽一切办法要铲除中原豪俊?”那名老者点头道:“这两道誓言,虽然是一模一样,但是两者意义,却不可同日而语。要知道当日的盟约,其实可算是完颜雍在闪电侠威吓之下所立,原因是闪电侠一人的暴力,而日光城下的盟约,却是源自我们整个民族的力量,经历了那样的一场战争,完颜雍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民族的内聚力量,承认单凭自己手上的雄兵铁骑,是永远也不可能征服这个民族。何况当日誓言只是他一人所立,日光城下的誓言,却是在三军面前立誓,他倒是难以反悔了。” 又一名白袍长衫问道:“但完颜雍立下这样的誓言时,他也应当知道当时的局势,若是大宋军队直渡淮河,北定中原,他又该如何决断?”众人都是点头,完颜雍身为一国之君,这些问题是必须考虑的。 老者叹道:“当时完颜雍也问了同样的问题,朕同意和平,但是大宋也会同意么?今日宿州城之战,并非大金国主动挑起,难道大金国自己的城池受到攻击,朕也不还手么?若是要朕做这样的挨打皇帝,不能守卫国家疆土,朕这个皇位又有什么好座的?倒不如在阁下的剑下引颈一快。”众人都忍不住称赞,一名潦倒书生低笑道:“这个皇帝倒还是多多少少有皇帝的尊严的,比起咱们大宋的几代皇帝,那可是强的多了。”众人眉头一皱,只觉得此人实在无礼,但仔细想想,却也不得不承认大宋国的皇帝实在是祖传的软骨头。 老者微微一笑道:“和平不是他一个人接受就能得到的,和平的承诺,完颜雍可以给予,大宋国的皇帝,同样能够给予。大金国与大宋国,是时候放弃兵戎,坐到桌子上去谈判了。第二同盟的豪杰们,不需要完颜雍给出不动刀兵的承诺,大家需要的,是大金国皇帝陛下坐到谈判桌上的诚意!只要皇帝陛下发誓能够以和平为贵,退兵还朝,开始和谈便可。” 那名贩夫一拍桌子,皱眉道:“为何要提出这样的条件?中原北定正是时机,山东豪杰翘首盼归,一箭将完颜雍射死了,纵然全体壮烈牺牲,同样名垂青史!”不少人点头附议,一名文雅儒士道:“大宋的主和派都是软骨头,若是谈判,想都不用想便是割地卖过,最好不过是将疆土维持到完颜亮南侵之前的状况罢了。” 老者缓缓点头道:“的确,合议对大宋并非最好的选择,但是战事,就一定是好事么?大家自己想想,以大宋当时的军事状况,如果不采用合议,在谈判桌上解决问题,又能怎样?再来一次靖康之役么?完颜雍的部队离开玉山坪,第二同盟与糊涂会和之后,同样有更多的人指责他的软弱,但当时的糊涂,却有着别人不曾知道的讯息。我们在一场冒险的战役中胜利,我们却输掉了另一场决定江山的战争!”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雷霆长叹一声,连雷刀都握不稳,就这样躺在地上,迎着初升的阳光。完颜雍的部队缓缓启程,绕过这些英雄的躯体。这一仗,一定很惨烈吧,不知道大家现在都怎样了。 糊涂朗声道:“有请大金国皇帝陛下移驾,所有部队,全线退避三舍!”一线天外隆重响应,声势惊人。完颜雍残存的七万军队离开之时,一线天外只剩下不到一万名部队,但远方尘土飞扬,树木晃动,自然是敌人的五十万主力部队。糊涂远望南宫玉树,他站在来生堡上面,一线天外的军力状况,只有他看得清清楚楚,这个视生命如粪土的男人,为何又在他的最后一刻想到了和平的意义? 完颜雍缓缓离开,但虞美人反射的日光却没有一刻离开他的身体,如影随形,阳光炽烈,完颜雍的后脑却冷风淋漓凉气呼啸。“完颜雍,记住我的这支箭,千万不要忘记。如若你胆敢忘记今日的誓言,无论你走多远,无论你藏身之地如何坚固,它都会找到你的所在,刺穿你的头颅。只要这支箭存在一日,整个大宋的疆土,就是你完颜雍的禁区!” 怎能忘记,完颜雍在这支箭的指引下渡过了他人生中最为艰难的一个时辰,一直到他离开十里之外,虞美人反射的阳光才变得淡薄,才能让他有喘息的余力。但是他此后的四十年人生,却总是会突然感觉到脑后凉飕飕的,仿佛那个冰冷的少年,依然举着那把巨弓,提醒他自己的誓言。此后的四十年里,几乎没有几个夜晚完颜雍能够的安稳的睡着,总是在午夜时分惊醒,梦中那把夺命弓矢,依旧让他冷汗淋漓。公元1170年,宋朝的贺生辰使到达金国,完颜雍命令自己手下的神射手与宋人比箭,大金国弓马娴熟的战士射中了七靶,而生辰使司马汲等人却中了整整五十,那一刻,完颜雍的后脑又开始凉飕飕的,当年的英雄,此刻依旧么? 一个身影走到雷霆的身边,遮住阳光,“雷霆,云舞有了一个孩子,她叫太平,太平。”雷霆微微一笑,“楚迎风,到了现在,连你也希望太平么?”楚迎风缓缓摇头,“天知道,任何战争我都不会害怕,就是死了我都不会害怕,可是我现在有了孩子,我反而更希望能她能太太平平的长大。不过说起来,太平不太平,都是你们的事情,关我鸟事?” 雷霆长长呼出一口气,“楚迎风,到了现在,我还是不知道,太平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我希望能够北定中原,可是我又忍不住对这样的战争感到疲倦。楚迎风,如果你是一个金国人,你会怎么想?” 楚迎风一愣,坐了下来,“我怎么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哪国人,身为哪一国的人,对你们来说,就非常重要么?” 雷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个愤怒的声音传来,“糊涂,你是什么意思!”正是东皇恨天。完颜雍全军退出,玉山坪中之剩下第二同盟的残众与金军的尸体,大战后的幸存者却并没有任何的欣喜。日光城战争惨败,全员伤亡惨重,完颜雍却安安全全逃出生天。一线天外五十万大军,居然不敢战斗,这简直是第二同盟最为悲惨的一战。东皇恨天与大宋王朝不共戴天,但胡汉之争,却早已敦促他忘记了皇家恩怨,“日光城的战斗,大家明明就可以胜利了,完颜雍即将毙命,纵然要我们就此殒命,我东皇恨天也毫无怨言,可是你,为什么要与完颜雍定下合约,我们明明可以胜利!”他悲怒交加,身上五处受伤,依旧依旧死死抓住糊涂胸口,仿佛要将他一口吞噬。 人生自古(二) 糊涂怅然摇头,“因为我们输了,我们已经完全输了。与其让金国再产生一个雄才大略的英主,倒不如留下这个心有顾忌的皇帝,与其让大宋武林全军覆没,不如保存这一颗星火,传承下去。”东皇恨天大骂道:“放屁,什么输了,我们什么时候输了?我们……”他忽然闭嘴,呆呆看着一线天外,那里没有五十万大军,只有不满一万的残兵败将,那些人不是宿州战役的胜利者,而是仆散忠义手下的败兵。 糊涂的声音遥远悲怆,“因为我们输了。我们未曾输在这场胜算不高的战争上,反而输在了那场稳胜的战争。现在大宋国的国门完全洞开,金军的铁骑随都能够渡江,再来一场,靖康战役。” 东皇恨天呆呆放开糊涂,喃喃道:“输了?难道,难道,宿州城?”一名苍鹫骑士涩声道:“在我们赶来的路上,讫石烈志宁进攻宿州城,神农一笑率领八千人守卫宿州,我们的人却在来的陆上败在仆散忠义手中。昨日下午,讫石烈志宁与仆散忠义两路进攻宿州城,邵宏渊按兵不动,李显忠将军孤军作战,到了夜晚十分,宿州城,已经攻破了。” 东皇恨天呆呆后退两步,整个玉山坪一片死寂,扑的一声,他跪了下来,“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战败?” “战争进行到夜晚,邵宏渊之子邵世雄与中军统制周宏、刘侁,统制左士渊、统领李彦孚各率领自己的部队遁走。李显忠将军抵挡不住,大败入城,而统制张师颜、张渊、张训通、荔泽等人,更随即逃走。兵败如山,万千军马自相践踏,横尸狼籍,宿州城门几乎被挤破!军队死伤数以万计。金军趁势攻城,李显忠将军孤军奋战,斩首两千有余,积尸可与羊马城相平。李显忠将军亲持战斧,与众相低,最终宿州城垂破,李将军负伤力抗,为宋长风护送离开。大宋军队十三万之众,趁夜逃离,却在符离县为敌军追袭,死伤过半,所有军用物资,全部失去。我们,我们败了,惨败!” 老者长叹一声,“大家都应该知道,宿州之败,符离之溃,北伐军力全部丧失,两淮地区再无军员,金军当时若是全军南下,长江天险无人可守,只怕大宋如今,已然亡国了。世事无常,谁能够想得到,日光城中的战役,第二同盟尚能抵御,宿州城内的战争,却惨败到了这个地步?诸位看官,李显忠与邵宏渊一共二十万大军,拒城而战,北有山东豪俊云集相应,南有江南士众人财支援,当是之时,皇帝陛下斗志高昂,朝堂之上更有张俊、王十朋、陈康伯一班忠臣,文臣有虞允文之智,武将有李显忠之勇,金国则刚刚平定起义,国力耗散,所谓名将,仆散忠义年老力衰,讫石烈志宁年纪轻轻,大宋占据战略上的绝对优势,谁能想得到,宿州城竟然会守不住,不但宿州城守不住,大宋的十三万国防军,居然全军覆没,何等可惜!”众人纷纷以拳锤桌,那名儒生长叹道:“天意啊,天意啊。当日李显忠将军被迫撤离,就曾仰天长叹,‘天未欲平中原乎?竟阻挠至此?’若不是天意,怎会有宿州城中的战况惨重?” 只听那名潦倒书生放生大笑,“天意,天意?苍天有道,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符离之溃,错在人事,与天何干?”众人听他说得峻奇,都忍不住静下来。那书生长叹道:“大宋朝自从开国以来,便废弛军备,以致连连被欺,王安石变法之时,曾力图训练国防军,却被韩琦阻止。大宋国战力低微,这才有了靖康之辱。此后天下英雄纷起,朝廷明明有了万里长城,却不加应用,将军空老,雁门关内,致使王彦兵解,岳飞丧命,这便是自坏长城!而朝廷对自己的军官,也是百般约束,刘琦顺昌大捷,反被闲置,吴磷攻取州郡十三,更被召回。李显忠治军严谨,但他的军队却从来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而是被分成了大大小小无数分支,一旦大战,各种各样的统领统制自行溃逃,李显忠根本无力回天。而朝廷为防备将领独大,每次出兵,都必定会派出平级将领相互牵制。宿州之战,若是只有李显忠一人统领全军,焉能有如此之败?”他这一段话直刺朝廷要害,慷慨激昂,众人忍不住大声叫好。那书生长叹道:“江山倾颓,英雄无用,河山如何收回!”话语中一片悲怆。他身边一人忍不住问道:“阁下气概过人,不知是何方神圣?”那人苦笑自嘲道:“不过是一个落魄书生,无名小卒,气概过人,却又如何能与日光城中的那些英雄争锋?只可叹,一众豪杰,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却只能壮志未酬,可怜白发生。”他疯疯癫癫,一跤坐倒地上。 那名胖子问道:“先生,说到英雄,日光城战役中的那些英雄,此后又是怎样的一番情况?”那名老者笑道:“日光城战役中人人都是英雄,你叫老朽如何答复?”那名儒生问道:“十方武者算是一代豪雄,此后是什么状况?” 老者叹道:“那两年的风云变幻之后,十方武者只剩下了六人。神农一笑倦看江湖,隐居仙人居中,司空飘雪却依旧未能解开心结,自我放逐,至于那求婚三人组,则依旧游戏人间,只怕现在还在继续每年的求婚大战吧。至于糊涂,却行踪不定,最有根据的一种说法是,他不再过问江湖朝廷,专心在岳麓山下开设书馆,招收学生,更有说法,他如今还是与朝廷有了联系,国家负责的太学生选拔教育,正是此人。” 众人一愣,那胖子皱眉道:“这,这可不是搞笑么?糊涂如此人才,却教太学生,简直就是浪费人才。”那名老者摇头道:“糊涂先生掌管太学,可算是入仕了,他曾与亲友豪俊说道,中原不定,在国力不胜,国力不胜,在人才不兴,人才不兴,在教育不举,而天下欲出人物,必从太学开始。这个国家,必须用它智慧上的提升,来弥补它躯体上的残缺。当今皇上励精图治,将太学全权交给了糊涂先生掌管。” 只听一人笑道:“嗯,这个皇帝这点终究还是有眼光,他让糊涂全权负责,自己不加干预,太学便能顺利发展了。否则天天严加看管,太学变成猪圈,学生变成小人,只会让大宋国变成猪猡遍布的乱葬岗而已。”那人声音豪迈,满脸虬髯,看起来仿佛是一个走江湖的。众人听他说的有理,不禁对他注意起来。 又一人问道,“那楚迎风、雷霆,还有雷逸峰那些人呢?”老者皱眉道:“这个老朽可就不是很清楚了,江湖上的事情,我这一个说书的人,如何知道?”却听方才那个虬髯客笑道:“在下多多少少在江湖上混了很久,日光城战役虽然没有参与,但这些事情,却还是能够听说过。楚迎风身为金蚁宫之人,与大宋武林依旧水火不容,自创逆风堂,远在苗疆。但当日日光城诞下的太平公主,却是我们所有武林中人公认的宝贝,明日便是太平公主两岁的生日,想来庆贺生辰的好汉一定不少!”众人一齐微笑,想不到那个小姑娘,生的是时候,竟然成了武林中的宝贝。“至于风满楼,那铸剑山庄正在重建之中,不过此人最近却是麻烦事情缠身。”那虬髯客笑容古怪,“他接任丐帮帮主之后,本来消息灵通,但女人的消息却比他更灵通,现在每天都有不知多少青春少女要找他讨回公道,搞得这位丐帮帮主绯闻缠身。雷逸峰战死玉山坪,据说他与龙香、南宫长万的尸骨都埋藏在仙人居中,由他的妻子赵嫣然看管。”众人默然,这三人的恩恩怨怨,实在是不好分辨,也不知龙香幽魂一缕,如今希望是和谁同墓而居。“而东皇恨天,东皇帝庄旧址上正在隆重动工,帝庄不但重建,而且中兴,除非瞎子,谁人不知?”那虬髯客笑道:“至于雷霆,行踪倒是很古怪,他一心想与金国开战,身边却是不折不扣的一个金国公主,天知道他有何打算。不过听说这些日子范成大、魏杞等人使金,他都有参与,想必隆兴合议签订,他也有其中一份。” 那名潦倒书生一声长叹,说道:“不是辛某废话,谈判合议,何等无聊,隆兴之约,更是屈辱,闪电侠堂堂男儿,为何要参与其中?”说书老者摇头道:“看官只知功业自许,其实隆兴合议,也是一场战争,比起日光城战役,少了许多的腥风血雨,但谈判桌上一攻一守,却更加艰辛。国家大事,我老朽是不懂的了,我只听说,魏杞到了燕山,金人见了国书上‘大宋’二字,便威胁要他除去那个‘大’字。魏先生说道:‘南朝天子,不愧圣神,现今豪杰并起,共思敌忾,北朝用兵,能保必胜么?不过为生灵计,能彼此息兵安民,方免涂炭,所以命杞前来修好,若北朝果允践盟,幸勿再加指摘,迫人所难。’何等气魄,隆兴和议之时,完颜雍等人明明对魏杞再三嘲讽,后来却不敢妄言,魏公之行,虽然四洲被割,但他一正名,二退师,三减岁币,四不归附人,已经将国家权力维护到了极点。当时的状况,老朽不知道闪电侠究竟做了什么,但隆兴合议艰难悲壮,不输于疆场厮杀,我却是知道的。” 人生自古(三) 那名潦倒书生摇头道:“纵然和谈成功有怎样,真正的胜利,还不是要靠战争打出来,五十铁骑,纵横敌军,建功立业,这才是正途。”却听一名醉汉摇头道:“君言差矣,兵者乃国之凶器,贸然开战,不是正道。”那人醉眼惺忪,一直都默然不语。他看着那少年书生,问道:“阁下以为,以宿州一战而议和,并不合适,但纵然宿州之战胜利,日光城内大劫,便一定是好事,以大宋如今弱不禁风的国防军力,真能直捣黄龙,杀尽蛮夷?纵然金人死光,大宋将白山黑水纳入自己的版图,阁下以为,凭借大宋先有的财力军力,能够掌管这样一大块疆土?能够防范西夏、吐蕃、西辽,还有蒙古草原铁骑的进攻?”那书生一时语塞,缓缓道:“那以阁下所言,难道就这样当缩头乌龟,便是好事?” 那醉汉道:“缩头乌龟,也比种族尽亡要好吧。当今之时,只有向糊涂先生所说,图经济,壮人才,厉军马,缓缓而图,三十年内,若是民风大改,士气豪迈,或可北定中原。否则人人纸醉金迷,国家势力必然衰弱,到时候不是在金人的攻击下毁灭,就是在蒙古的铁蹄下悲号。呜呼,叹我中华不振,岂是兵马一道而已,兵马之后是经济,经济之后是文化,人人都酱在虚假的道德酱缸中泡来泡去,这个民族,哪里有什么希望?唯有将那些伪道君子全部驱逐,国家才有兴盛的可能!”众人听他说的深刻,都忍不住缓缓点头。一人也忍不住问道:“阁下又是高姓大名?”那醉汉不过二十来岁年纪,他缓缓摇头道:“在下与那奸人韩琦颇有渊源,自惭形秽,不敢自报家门。四十年后,国运昌盛了,韩某人再统兵百万,二次北伐,哈哈哈哈……”他站了起来,却碰的一声,倒在地上,烂醉如泥。 那名胖子忽然问道:“那么南宫玉树呢?他那一剑逼走完颜雍,北宫狼的鲜血,最后救了他的性命么?”只听“邦”的一声,一双筷子落地,两个食客一直都坐在后方,安静不语,那名高大男子忽然将筷子弄丢了。众人没有理会他们两人,只听老者缓缓道:“当日来生堡上,南宫玉树一人之力逼退完颜雍七万大军,一直到完颜雍远离,他都保持着搭弓射箭的姿势不变。风铃姑娘奔上来生堡,众人只道这神州救星能够活下去了。可是,可是,唉。” 玉山坪中,雷霆与楚迎风看着南宫玉树,那寒冰一样的少年,他的姿势丝毫没有改变。楚迎风摇头道:“他究竟要摆姿势道什么时候,真是臭屁。”雷霆笑道:“他一剑逼退完颜雍,天下还有什么臭屁的事情他不能做?”他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兄弟,忽然间有一股很不安的感觉。一声鹰啸,苍鹫缓缓升起,载着风铃飞向来生堡的方向,北宫狼战死,却在死前将生存的希望交给南宫玉树,他的鲜血流尽,却永远灼热沸腾。 雷霆看着南宫玉树,忽然眯起了眼睛,那个男人的身前,忽然升起了淡淡的薄雾,将他包围起来。那种雾气渐渐的升腾,凝结成水滴,冻结成寒冰。雷霆惊道:“不对,那,那寒气是从他自己的身体中发散出来的。” 不安的心情更快的控制了雷霆,来生堡中,完颜沁忽然心惊,猛然记起那个冰一般男子的话语,“我只是,快要死了。”难道,他也会死去? 雾气弥漫,寒冰更封住躯体,从南宫玉树的双腿蔓延到腰身,蔓延到头颈,将他整个人冷冻在坚冰之中。头顶烈阳如火,此刻更是灼热的五月,可是那个男人,却冻结成了冰块!风铃一声惊叫,从苍鹫背上跳下,却发觉整个来生堡都变成了寒冰一般,而此刻的南宫玉树没有一丝表情,却在透明的盔甲之后若隐若现。雷霆站了起来,忐忑不安,看着风铃素手触着他的脸庞,可是,可是那坚冰的寒冷,哪里是人类的身躯? 他死了,他死了。他在最为艰难的时刻,支持了下来,将最后的生命,挥霍一空。来生堡顶的那个瞬间,他成就了一个神话,也成就了一份悲壮。 仿佛是万念俱灰,风铃跪倒在地,而更仿佛是被感染着,日光城中之众,玉山坪内战士,纵然是高傲如东皇恨天、雷霆之人,纵然是毫无关系如楚迎风等,都忍不住隆重向他下跪。不为他的身份,不为他的功勋,不为他的牺牲!只是他的那精神,不灭精神,纵然成冰,依旧如轩辕血,九天翱翔! 150千刀不尽 千刀不尽(一) 老者缓缓道:“就是这样,南宫玉树最终还是走了。但他却永远的活了下来,来生堡从此冰封,日光城年年朝拜。他只活了短短二十岁,但冰封箭神的传说,却永远都不会老去!” 众人喘了一口气,良久,一人问道:“那么风铃姑娘呢?南宫玉树最终死去,她又身在何方?”老者哑口无言,后排的那名壮汉却沉重道:“她?她现在还活的很好,在完颜雍的深宫中,她嫁给了金国的皇帝。”众人悚然大惊,齐声道:“这怎么可能!她怎可如此!” 那名壮汉幽然道:“南宫玉树用他的生命变成了一支箭,捍卫神州的和平,风铃继承了他的精神,她用自己的时间变成了一支箭,同样坚守轩辕领土。她身在金国人的宫殿中,让自己的敌人成为丈夫,她做的事情,与南宫玉树,又能有什么分别?在南宫玉树的冰墓之下,她立下的誓言,与他们两人的命运一般凄惨,她的使命就是杀死自己的丈夫,一旦她感觉到他将再次成为神州的祸源!”他缓缓闭上眼睛,隆兴合议之时,坐在完颜雍身旁那悲哀而坚定的姑娘,哪里还是当年那顽皮可爱的女孩?这样的女人,就是大中华的女人么? 雷霆第三次看见完颜雍的时候,是在燕京城中,隆兴议和的会议厅内。完颜雍仿佛有点吃惊,宋使是魏杞,他的随从居然是雷霆。宋使魏杞,这个难以对付的外交官,让北伐失利之后的宋国,反而得到了比北伐前更好的待遇。他的坚强,是因为他天生的勇气?是因为他身边有这样一名勇士,还是因为他们南朝人,那所谓的轩辕血? 公元1165年,在经历了完颜亮南侵,隆兴北伐等多年战役之后,这两个帝国,再次缔结合约。在那天晚上的签字仪式上,金国与宋国皇帝的印章在同一张纸上留下了印记,那个星光明媚的夜晚,相距数千里的两个皇帝,当他们仰望夜空的时候,他们都知道,这一场战争,没有人胜利,也没有人失败。就是在这场和平协议的酒会上,雷霆,再次看见了风铃。 他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到她,更没有想到,她会成为完颜雍的妃子。但他好像又并不吃惊,南宫玉树能够为这块土地牺牲,风铃,又何尝不可以?硝烟洗礼,风尘困顿,对她这种牺牲的方式,雷霆仿佛能够理解。(.无弹窗广告) 心有灵犀,两人缓缓走出了大厅,来到门外宽阔的走廊。倚着栏杆,他们能看见灿烂星光。 反倒是她先说了话,“该当玉树承担的责任,我会承担,玉树没有承担的责任,我也同样。你这样的英雄,也许都会看轻了女人,可我们女人,在应该坚强的时候,总是能够坚强起来。玉树的箭,冻结在冰块之中了,可我的箭,依旧还在身上。”她看着雷霆,“我会随时准备着,杀掉我的丈夫。” 雷霆默默看着她,不知道是应该为她担心,还是应该为她祝福。风铃淡淡一笑,不再有当初女孩的灵动,而是女人的坚强。“很久以前,师父曾经问我,说你认为,中国历史上贡献最大的女人,应该是什么人?我回答说,那当然是樊梨花、穆桂英那样的英雄了。师父大笑,不过虚妄的人物,我说,那莫非是鱼玄机、李清照这样的文人?师父冷笑着说,不过如此。她告诉我,说她最佩服的女人,是汉代的冯僚、文成公主这些人。她们是以一人之力,保卫国家的安全,将天下的道义,担当在自己的肩上。冯僚嫁入乌孙王国,让大汉朝的威严,在整个世界散布,文成公主进入吐蕃,让大唐的文化,能够驯服天下。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走上和她们相同的道路。” 雷霆沉默,良久,“你,你如果想离开这里,我随时都可以带你走。”风铃淡淡一笑,指着天空,“你看,那一片的天空,天空上的群星,它们像不像一名射手?”雷霆顺着她手指望去,看见的只有漫天繁星,哪里有什么射手?风铃摇头笑道:“你是个俗人,看不到的。这些星星,是他骑在奔马之上,手执弓箭,玉树死了,但他就在天上,成为了这天空上永恒不变的图案。玉树,他总是在这里,我又何必离开?” 雷霆长吸了一口气,“那么,你真的愿意配在完颜乌禄的身边?”风铃叹了一口气,“当初我们在长江边上相遇的时候,你有没有喜欢我?”雷霆一愣,那仿佛是好久好久之前的故事了,“我,我不知道……”风铃淡然一笑,“当时我们相见的时候,你带着我飞翔,今天过后,我们可能就不再见面了,你能带着我,再飞一次么?” 那天的月亮很朦胧,完颜雍持酒远眺,两个身影缓缓的飘过,滑过月球美丽的边缘,长袖飘飘,红裙舞动,那娇媚的飞天,是他的新娘。让他们飞吧,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过了今天,这个曾经活泼的小鸟,就只能在皇宫那个巨大的鸟笼子里,陪伴他的君王了。 从这间高楼跳下,他们飞了起来,却很缓慢。没有了当年长江岸边的风华正茂,意气年少。月光如水,洒过两人的脸庞,这些曾经经历地狱的英雄,却忍不住洒下眼泪的痕迹。生命给了我们许多的无奈,但我们同样拥有选择的权力,只是为什么,这样的选择会如此的痛苦,为什么,要用满身的伤痕,才能铸造一个坚强的灵魂? 老者看着那名壮汉,点头道:“风铃下嫁完颜雍一事,江湖上也有传闻,人人褒贬不一。但在老夫看来,这样的行为,是王昭君一样的壮举。也只有这样坚强的中华儿女,才能有这样无怨无悔的牺牲。”他向众人扫视,“这就是我们那轰轰烈烈的隆兴元年,这就是我们那轰轰烈烈的日光城。今天说的书,就此完结吧。” 一名书生忽然打断老者,“还有一件事情,我们也很关心。日光城战役之中,完颜沁身为金国公主,却一直在来生堡顶弹奏天乐,她此后的命运是如何?雷霆会为了她,忘记星眸么?”这书生一直都并不怎么喝酒,眉宇间总是暗含一股感伤。那名姓辛的书生喃喃道:“大丈夫何必儿女情长?陆兄啊,陆兄……” 那名老者微微沉吟,长叹道:“有一首诗,是大唐帝国的李商隐先生所写,诗曰‘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首诗,若论感情之澎湃,并不如当世陆游的那首钗头凤,但若是说到深沉淡痛,却又略胜一筹。无量山下,仙人居旁,就有着这么样一首诗,是闪电侠以铁手刻在巨石之上,目的,是为了纪念他的妻子星眸。这首诗的背后,还有一个震动武林的故事,讲述这一个人的战争。” 众人原本是听有关日光城的评书,但此刻却反而听得更起劲了。老者轻摇羽扇,“隆兴合议之后,闪电侠这才带着沁水公主,南去无量山,再入仙人居,这里又有了一些新的居民。雷逸峰战死日光城,仙人居也是一番愁云惨雾,但愁惨的,不止于此。那块收敛着星眸尸身的冰块,发生了一些别人没有想到的事。 千刀不尽(二) “怎么会,怎么会!”雷霆看着那块冰块,他的手在发抖。冰块很干净,很美丽,但是里面什么都没有。雷霆用冰寒将他妻子的美丽保存了起来,可现在,这冰块之中,却只剩下她的一身衣装。 “这种毒,叫做‘无奇’,原来南少林的人围攻你的时候,他们的箭镞之上,都涂有剧毒。”说话的是神农一笑,他和容敏儿也是这里的居民了。“这种毒,能够破坏人的身体,让中毒者,化为无形。” 容婕儿握住雷霆的手,“你走了很久之后,天气渐渐变暖,她的身体就开始越来越透明,色彩也越来越淡。十天之内,就什么都不剩下了。”雷霆呆立当场,如同雷轰,忽然抓住神农一笑,“你,你们就什么都不能做么?” 神农一笑摇头:“她已经去了,我还能做什么?臭小子,她已经去了,你放开手,让她离开吧。守着一具尸体,又能有什么意义?”雷霆退了一步,看着那空空无有的冰馆,“我原以为,纵然她不在了,我还能够看见她的样子,还能够回忆我们的世界,可是,可是”沁儿走到他身旁,抱住他的手臂,却什么话都不说。 雷霆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是愤怒,是伤心么?纵然有,也已经没有当时那样的强烈。是遗憾么?如果仅仅是遗憾,又为什么会这样的痛苦?那一种淡淡的悲伤,浓浓的悲痛,总是蔓延在空气中,挥之不去,连绵不绝。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曾经见过的一首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当时读到的时候,总是以为李商隐无病呻吟,装神弄鬼,可是现在,脑子中来回碰撞的,却都是这一首诗了。它背后的悲伤,难道只有受过伤的人才能品味么? 这种感觉一波比一波强烈,雷霆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仙人居旁那一块巨石身边。当年,他就是将这块巨石上的冰雪融化,才与之同时跌落来生堡的。仿佛是为了宣泄悲伤,仿佛是毫无意识的举动,雷霆伸出手指,铁指在那巨石上来回飞舞,石屑扑簌而下。“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他反复品味着这一句诗,忽然间仿佛只想找个无人的所在大哭一场,忽然间却又仿佛想提起雷刀,见人就杀!猛然间头脑中一阵灼热,又一阵冰凉,一时无力,一时疼痛,隐隐然一个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老公,为我,报仇,老公,为我报仇,老公为我报仇,老公为我报仇老公为我报仇报仇报仇……”陡然间他睁开眼睛,他仿佛平静,但眼瞳中却燃烧着野兽一样的血色光芒,神农一笑退了一步,因为这个雷霆他好像很熟悉,太熟悉了,九年前,在飘絮山庄的后山之上,他看见了疯癫中的雷奇峰,此时的雷霆,与他的父亲一样,岂不是一般的癫狂? 他冷冷转过头,看着神农一笑,“这种剧毒,是谁研制?这支箭,是谁铸造!” “苦谮这个名字,就是因此才会在江湖上如此有名。”老者说着,“就是因为,这种剧毒是他发明,而那一年的南少林危机,就是为了这一个人。从仙人居中回来后,闪电侠就开始变得可怕,非常可怕。他带着奔雷十八骑,开始了对‘无奇’的疯狂剿灭。他阻击了从日光城回来的少林寺弟子,南少林箭盟从此全军覆没,他将江湖上所有使用过这种剧毒的人都捉住,将他们全部杀死。最终的战争,他闯入了南少林,他的目标是苦谮,‘无奇’的创造者。” 众人呆呆不语,良久,一人问道:“他这样的行为,仿佛是疯了一样。”老者微微点头道:“只怕,他真的是疯了……雷奇峰就曾经疯癫过,雷霆也有可能。那套雷刀刀法,对人体自身的损害,恐怕就是在大脑上。可能,练这种刀法的人,总会受到影响,变得残暴,变得乖戾。但是不管怎样,这是南少林寺第二次遭受劫难了。从少林寺山门,他一直打到罗汉堂、达摩院,南少林弟子,无一是他敌手,最终,甚至连苦痴都成了他的囚徒。” 151 欢乐英雄 欢乐英雄(一) “苦谮,苦谮在哪里!” 苦痴淡淡叹了一口气,“施主,苦谮是生是死,在你心中,当真重要么?施主,杀了苦谮之后,又有什么打算?”雷霆一愣,“你何必问这些!” 苦痴冷冷笑道:“施主,苦谮在哪里,你又何必问我?以闪电侠如今的实力地位,想找到我南少林的一个和尚,可能有什么难处么?你吵吵闹闹,仿佛要将整个天下都给掀翻了,是想要报仇,还是仅仅只是想发泄?”雷霆又是一愣,确实,若是我真的就是想找苦谮报仇,何必要惹这么多的麻烦,废这么多的时间?苦痴大笑道:“可笑闪电侠刀震天下,何等人物,居然会将自己囚禁在我南少林一个不起眼的老和尚身旁!施主你杀气腾腾,是想杀苦谮呢,还是想杀‘人’呢!你是为了让苦谮死去呢,还是只是想杀戮呢!”雷霆愕然无语,一时间惶然无主,忽然大喝道:“你不需废话!苦谮,你出来,你不出来,我便先废了苦痴武功,再将他四肢扯断!” 只听一个残破的声音缓缓飘来,“施主,你不是要找我苦谮么,我苦谮就在此处,你要我性命,何必牵连无辜!”这声音毫无力道,仿佛说话的人随时都会死去。雷霆一惊,向声音来源之处看去,顿时又是呆住。 “这就是苦谮?”苦谮是和尚,而且还真的是老和尚,是一个随时都会死去的老和尚。他颤巍巍的走过来,一手扶着一名小沙弥,一手拄着拐杖。他大声咳嗽,“苦谮如今已经七十六岁了,一辈子,籍籍无名,想不到,快要死的时候,居然能让闪电侠如此看重,咳咳,咳咳……闪电侠,你既然要杀我,为何你不动手?”他坐倒在地,咳嗽不已,脸上深深的皱纹仿佛都要将皮肤撕裂。他身旁的小沙弥一脸紧张,为他捶背。 雷霆一阵迷失,他一直期盼苦谮是一个武功高强的魔头,自己与他大战三百回合,再手刃仇人,何等痛快,哪知道竟然是一个不需要自己动手都会死去的老头,他大声道:“你,你不是苦谮,叫苦谮过来见我!” 苦谮嘿嘿一笑,“施主,莫非你认识苦谮么?你不认识苦谮,你为何知道我不是苦谮?施主你口口声声说我不是苦谮,但如今你杀气生处,天下人都是苦谮,你慈悲起时,天下人便都不是苦谮了……”雷霆大喝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之乎者也!我今日便要杀了你!”苦痴淡淡笑道:“老僧年老命薄,活着也是混时日,施主愿意援手,老僧高兴都来不及呢。施主既然要杀贫僧,还将掌门方丈提起来,为的是什么?” 此人无惧死亡,雷霆反倒不知该如何应付了。他大喝道:“我偏不杀你,我要在你眼前将苦痴杀了,将南少林一把火烧了,看你如何伤心!”苦谮摇头道:“闪电侠怎么也学女人脾气了?少林寺存是空,灭是空,掌门人生生死死,又何尝未能看透?施主尽管动手,老僧等着便是。” 雷霆目瞪口呆,忽然将苦痴抛了下去,一伸手,苦谮身旁那个小沙弥飞到他手中,“那我杀了你的弟子,你也等着便是?”苦谮一愣,惊道:“这个,守怀并非佛门中人,他虽未少林弟子,但与佛门只怕无缘,施主何必与他作对!”雷霆见他担心,哈哈大笑,悲号道:“那我妻子呢,她便与佛门有缘,注定要死在你南少林的箭下是不是!她有什么错,有什么罪!”苦谮无言以对,“研制‘无奇’之毒,是老僧少年时的糊涂举动。尊夫人离世,也是皆数,一切天意,难以……”雷霆爆喝道:“放屁!天意?天是何人,你叫他出来,让我一刀将他宰了!这个小和尚他如今死在我手中,也是劫数,也是天意!”他说得疯狂,将那小和尚的咽喉扼住,提了起来,手上微微使劲,小和尚一张脸胀成紫色。雷霆见他一脸坦然,毫无畏惧,甚是无趣,手上松开了一点,问道:“你难道不怕死?”小和尚守怀冷冷道:“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既然无法选择,唯有坦然接受。难道我守怀还要像俗人一般,执着于生死,什么都放不开不成?”雷霆一愣,随机勃然大怒,“你是说,你是说我放不开了?我如何放开!她是我妻子!”守怀冷冷道:“人生大道未有一死,你放不开她,让她如何超生?” 忽听一阵仙乐,悠悠扬扬飞舞而来,正是天乐。一人长发广裙,缓缓走来,手提琵琶,五指流动,仙乐飘飘,自然是完颜沁了。她淡淡走到雷霆身旁,一言不发,走在地上,仙乐照旧。雷霆不知她是什么意思,皱眉道:“沁儿,你在做什么?”这些天他一心要将苦谮碎尸万段,都不知道沁儿在干什么。 完颜沁淡淡道:“你为星眸姐姐报仇,她此刻一定在天上看着你,我们很少见面,便弹奏一曲,让她听着高兴啊。”雷霆一愣,“你说,她正在看着我?”沁儿点头道:“你的仇恨是枷锁,你的疯狂是监牢,你不能平静,她如何安息?”这等话若是少林弟子说的,此刻便已经横尸就地了,但沁儿说出口,雷霆反而呆了下来。 沁儿继续道:“她既然说叫你执着与报仇,你便报仇吧。她看着你呢,你就把这个孩子杀了吧,她定然会高兴的。”雷霆胸口有如巨锤撞击,将守怀放下,“我杀死一个孩子,星眸如何能够高兴?她如何能够高兴?”沁儿手指不停,天乐笼罩全场,“那你杀不了一个孩子,难道就杀不了一个老人了?你去把他杀了啊,星眸姐姐叫你为她报仇,她对仇恨一定执着的很,你报了仇,她才会高兴啊。” 欢乐英雄(二) 雷霆呆呆道:“她对仇恨执着的很?她,她怎么会执着于仇恨?可她明明是叫我报仇的,她……”沁儿摇头道:“她离开的时候,她身边的人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雷霆哥哥,难道你不知道么?”雷霆昏昏然道:“我该知道什么?”回想那日的无量山上,星眸坠崖身亡,死前她的脸上,又是眷恋,又是伤感,却断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怨恨,“她,她向来不记恨别人,为什么,为什么她又要我报仇?” 沁儿轻轻站起,走到他身后,“傻哥哥,她,她定然是怕你伤心,怕你随她而去,所以才叫你报仇,让你能够挺过去,让你能够不至于,自暴自弃。”雷霆愕然无神,伸手抓住沁儿右手,天乐便断绝了,“她,她当真是那样想的么?” 沁儿眼圈红红,“沁儿不知道,只是,如果当时是沁儿快要死了,沁儿也会这样说的。”雷霆一阵感动,心中一股温柔泛了起来,杀气渐渐平复了下去,“沁儿,不管是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会放弃我么?” 沁儿脸上一红,微微点头,“我永远不会放弃雷霆哥哥,这里的这些好朋友,他们也都没有放弃啊。”雷霆一阵愧疚,向糊涂等人看了过去,不知该说什么。众人见雷霆渐渐冷静,都是舒了一口气,没料到这北斗大阵加上杀破狼阵法,还不如一个小姑娘的三言两语,糊涂叹了一口气,“妈的,老子又能有什么办法,你他娘的闯了祸,还不是老子收拾残局。”风满楼摇头长叹,“想不通,怎么着都想不通,就雷霆你阁下那副尊容,怎么会有美女喜欢你,还居然是两个美女!”楚迎风冷冷道:“他安静了就差不多了。你们这些人都是我金蚁宫的死敌,以后再一个个整治你们。姓雷的,没事的话,我就走了!”他大步迈开,这个独来独往的男子汉,反倒是最能放得开的人。 雷霆放声大笑,震动苍穹,“楚迎风,我记得,你成亲那天,我还捣乱了的是不是?”楚迎风冷冷道:“哼,你还记得。”雷霆将沁儿抱住,“那么我的婚礼呢,你还想闹么?”楚迎风一愣,又放声大笑道:“好,你敢成亲,我就敢闹!”众人都是嘻嘻笑笑,看着雷霆,没想到他从疯狂中醒来,马上就露出了色狼的本色。 雷霆抱紧沁儿,“那好,我们现在就离开此处,东皇恨天,你的东皇帝庄,借给我用一用如何?”东皇恨天冷冷道:“想得美,你以为可以不给钱么?”说着脸上也浮现了笑意,“不过,沁儿要在我东皇帝庄嫁人,那是千真万确的。”雷霆放声大笑,将沁儿一把横抱,踏步便走。沁儿满脸羞红道:“别,别……”雷霆大笑道:“为夫我天天说不定就会发疯,到时候你不在我身旁,出了乱子,你能负责?” 雨过天晴,众人都是开怀,忽听一人大哭道:“师父,师父,你何苦,他们已经要走了!”正式守怀。雷霆一惊,放下沁儿,飞到苦谮身旁,只见他胸口插着一柄匕首,鲜血淋漓,眼见不活了。雷霆大惊道:“我已经放过你了,你何必死?” 苦谮气若游丝,缓缓道:“施主放过苦谮,苦谮如何放过苦谮?施主为了苦谮,杀害少林弟子四十三名,江湖人氏,二十六名,这六十九口人命,注定要苦谮来还了……咳咳,苦谮只叹,苦谮,还不起……咳咳……”他声音越来越低,闭目死去。雷霆呆立当场,放眼四周,十几具少林弟子尸体横在一旁,他杀上少林,雷刀之上的血腥,难道少了么? 他站立良久,长叹道:“好,苦谮,看在你这一死,我雷霆与你少林寺的恩怨,一笔勾销,从此以后,我雷霆誓死也不杀你南少林一人!”他转过头来,便要离去。却听守怀大喝道:“恶贼,你还我师父命来!”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向雷霆冲了过来。雷霆眉头一皱,左手一扬,那把刀飞上半空,再也不见。守怀明知自己不是对手,依旧怒目相视,毫不畏惧。雷霆点头道:“好,你说得对,少林寺惨案,是我雷霆欠你们的。可你想让我雷霆束手等死,只怕不可能。”守怀冷然道:“那你就慢慢等我吧!我练成武功,便找你报仇,你武功高强,我却不怕你!”雷霆大笑道:“好!有胆识!”他右手一扬,雷刀出鞘,冷哼一声,雷刀呼啸而下,插入这演武场的花岗岩地板之中,深入没柄。尘土飞扬,惊天动地,守怀终究是小孩,心中害怕,却还是屹立不动。雷霆大声道:“我雷霆便收了你的挑战。雷刀我便留在南少林了,等到有一天你能够把这把刀拔出来,你再到江湖上找我吧,我给你机会与我决斗!” 欢乐英雄(三) 老者说到此处,众人才呼出一口气,那名商贩赞道:“想不到南少林寺中的一个小和尚,也有如此的胆气,敢直面闪电侠。嘿嘿,不知道二十年后,他该是一副什么样子,江湖,又该是什么样子。” 老者点头道:“南少林经此一役,元气大伤。但那个少年守怀,却成了江湖人最为关心的一个人物。大家都想知道,他要用多久,才能将雷霆的刀拔出来,他又能不能将这个武林神话击败。”那名姓辛是书生此刻酒醒,大笑道:“所谓神话,就是要拿出来给人破灭的,否则这武林,这天下,又怎会进步?”那名姓韩的书生却摇头道:“在我看来,守怀若是只想报仇,只想击败雷霆,他就永远都不会有那样一天。”老者皱眉道:“看官为何有此言论?”那少年哈哈大笑道:“雄鹰之所以巍峨雄鹰,非有大翅迎风,而在其目光千里啊,哈哈哈哈……” 雷霆与沁儿走出那间客栈,沁儿轻轻靠在丈夫的肩头,“你说,守怀那个孩子,会不会有打败你的那么一天?”雷霆回忆着这些人说的故事,摇头笑道:“这重要么?胜负成败,何必看得这么清楚?守怀希望战胜我,这是他人生的目标,正是因为我们都有这这样的目标,我们都为这样的目标去奋斗,这个世界,才会有今天这样的美丽。”他抚摸着他脸上的虬髯,微笑道:“在这轰轰烈烈的时代中,我见证了无数的英雄。最初我们的目标,是为了国家,此后,我们是为了天下,最终,在日光城中,反而是玉树看得比我们更远,他的箭,指向的是和平。而现在,当这个时代的烟尘开始消散,我需要更多的目标。”两人微笑着,走进了大海边的一艘船上,他们忠诚而能干的仆人们,已经在此等待他们许久了。这艘船很大,它将带着他们航向大海,在大海的彼岸,有着一个未知的世界,有着他们另外的一次冒险,他们要踏上胡大先生的航路,再次航向海外,去探索这世界的尽头。 海风温柔,吹散他的头发,吹动他的胡子,雷霆远眺重山,看着那远方的江南天地。沁儿靠在他的肩膀,“怎么?舍不得离开这里么?”雷霆缓缓摇头,“这里是我的祖国,却并不是我全部的世界。我要从南走到北,看遍这个世界,可我一定会回来的。”沁儿笑道:“从未有人到过世界的尽头,那里是野兽的领土,是蛮荒的世界,为什么你会对那里有兴趣呢?”雷霆微笑道:“因为,这个英雄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是时候,开始一场崭新的旅行,抒写一段崭新的传奇,我,和你。”他握住沁儿温柔的手。 “可是,”沁儿的嘴唇轻轻滑过他的胡须,“你又不见了,江湖上的人们,可都会猜测哦,我们的英雄,现在会在哪里,现在会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雷霆看着湛蓝的天空,“他们都会知道的。因为我是英雄,我们的英雄,都不会寂寞,我们的英雄,总会是快乐的。阳光如此明媚,我们的英雄,当然是欢乐英雄。” (《傲血轩辕》全书完) 终于全书结束了,写了很久了,因为也是一个做了很久的江湖梦。说出来,与江湖上的朋友一起开心吧。写了还有发了也好几年了吧,有些读者喜欢我,有些看过就走了(当然,所有的读者加起来也都好少)。但无论如何,感谢你们,跟我一起做过这个江湖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