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哲学》 朕是上架感言 问:上架什么感觉? 答:卡文的感觉。 再问:写上架感言什么感觉? 再答:卡死文的感觉。 唔,你们别不信,写了二十万字的没用星人面对几百字的上【tiao】架【xi】感言,真的觉得nk一片啊…… 我对着屏幕瞪了五分钟呢。 其实该说的早就跟我可爱的亲们说过了,不过在所有人都能看的见的地方还是再说一遍吧!首先是签编豆腐大人把我挖出来,然后是责编团子大人(都起这么萌的名字叫如此戾气的厌世君情何以堪)让我上架的,我估计看到我这么扑街的样子,编辑大大也很无奈。 扶不上墙的阿厌【特意想显得可爱一点,可是……阿嘞?】 _(:3」∠)_ 所以就更加感谢啦~! 编辑大大的几次推荐,让我能和诸君认识,这是最值得庆幸的地方。朋友相交要有共同兴趣,如果我说我们的共同兴趣是这本书,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凑不要脸? 厌世君语重心长地说:认了吧。 ╮(╯▽╰)╭ 法老的舞姬、蓝深深(《末世写手联盟》)、愿听长歌、林大美(《重生之神级败家女》)、蒹葭can?gcang,唔,其他人不要怪我没点名啦,叫你们不冒泡! 啊对了对了,还有一个《1892》君,看在狂砸的票票【我说什么了吗】的份上,本君昨天去看了他的文文……写的很好呢,沮丧脸【喂什么心态】。 本君一直是个有点【下划线】……随意的人,莫名其妙地写了开头,稀里糊涂地签了约,写着写着就上架了,不知不觉就认识了诸位。 很高兴。 很高兴很高兴,非常感谢。 ps:我知道你们一定会问上架之后有什么伐开心的地方,是吧是吧,要问的对吧? 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们。 存!稿!不!够!了! 呵呵呵呵呵本君会说这三天都二更,本君会说上架感言写这么多其实只是想逃避卡文的残酷现实吗?!!! 好吧我知道你们在笑,你们根本不会同情我=皿= 唔,另外比较难过的大概就是作者感言这个东西的出现,让我不能光明正大的以调戏为名灌水【啊喂】,而且那个东西看起来炒鸡死板啊,一点卖萌的心思都没有……恹恹脸。 唉,看不到卖萌的厌世君,你们不要太孤单。 十二点【左右】和十八点【左右】,今明后三天双更,以后还想要福利?容我优雅地说呵呵。 就酱紫,沙扬娜拉!十二点哦!打滚求支持!厌世君滚回去码字了! 最后再卖个萌。 (((o(*?▽?*)o))) 第一章 穿越末世 呲嚓! 低阶亡灵的弱点——头颅——被一刀砍下来,而满脸苍白惊惧的少女也随着姿势跌落在地上,如同一块儿烂泥一般滚了一圈,喘息着再也爬不起来了。 特么的这是什么见鬼的地界儿! 她喘息歇足了气儿,太阳热烈,皲裂的砖石路烫的如同沙漠中的金沙,两边是破败不堪,充满血腥脏臭味儿的商铺。宛如被抽干了空气的大脑终于有了力气转动。顾莲只记得在家里复习物理,夜晚太深忍不住趴桌上睡着了,梦里似乎梦到了被一群野兽追逐逃生,然后…… 醒过来就发现两只有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儿的骷髅正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瘦骨伶仃,破破烂烂,仿佛随时都会掉零件儿。顾恋魂飞魄散,几欲呕吐,吓得手脚并用往旁边爬滚,然而那五官空洞的骷髅却像是能看到她似的,缓慢调转了方向,又朝她慢慢却坚定的走了过来。 “什么鬼——!!” 顾莲一声尖叫,几乎快要被吓死,然而求生本能却让她赶紧找凶器,偏她运气好,在地上看到亮闪闪的东西,使劲一抽,竟是把一臂长的刀!卧槽,哪里这么凶残竟然随时能捡到刀?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然而骷髅当前,谁管的了这个,顾莲一个连菜刀都没拿过的小姑娘狠心提刀,喝呀一声,随便胡砍了过去。 这骷髅当真是脆而易推倒,她那力气竟然能把它弄散架。顾莲心喜,正要如法炮制,让她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散架白骨在地上晃了晃,明晃晃太阳下,白惨惨的吓人。然后,它们以飞快的速度,重新组成了一具新骷髅! 卧槽卧槽卧槽!! 顾莲的内心崩溃又绝望,几乎吓哭了,浑身发软提不起力气,颤抖不止,嘶喊尖叫,再挥刀那都是眼看着骷髅逼近时下意识地一挥——呲嚓!头颅飞了出去……那骷髅竟然就不再动了。 顾莲大喜过望,绝望之后的希望如此强烈,她不知从哪里又找出力气,勇猛的把另一只给干掉了。 即使过去了好久,顾莲躺在地上,依然久久无法平复内心恐惧。说话的法治社会呢?说好的和平年代呢?她十七年来流的汗都没今日多!她勉强撑起身体,向两边看去,一边是家破烂的店铺,没有招牌,勉强看出是个书店。另一边的招牌还在,写着陈氏面馆,小桌子小凳子,全都缺胳膊断腿,蜘蛛网密布,街上没有任何声音,死寂一片,一切都昭示着这附近别说是人了,连只鸟都没有。 ——只有骷髅。 顾莲脑中不由闪过这句话,顿觉寒气森森,她在如此强烈的太阳底下不由环抱双臂,瑟瑟发抖。 见鬼,这是什么鬼地方?!她再次咒骂,却掩盖不住心底深处涌出来的不安绝望无措。 又过了一会儿,她反应过来,这骷髅谁知道还会不会再来?她需要躲。便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先去了书店。 里面虽然残破,地上一片狼藉,电灯早就不起作用,然而书籍还有能看的。她不去多想最外面那些泼着暗红色的书是怎么回事,强忍难闻的味道,掩蔽随便挑了本干净的书。 《孙子兵法》。 哟,好熟悉!虽然是繁体字,顾莲还是眼睛一亮,翻了翻,果然是熟悉的那本书!也就是说,她还是在原来的世界咯?她心里想着,雀跃无比,正要放回去找其他书,忽然想起什么,翻到前面看印刷日期。 2600年8月第叄佰四拾次印刷。 顾莲眼前一黑,心头千万头草泥马在奔腾。2600!!戳瞎她的双眼吧!!如果真的是她熟悉的那个纪年法的话,她现在是在自己几百年后的子孙辈的年代啊!尼玛她可以见一个姓顾的就喊声好孙子不!这什么概念,明朝到现代的距离啊!! 顾莲越想越可怕,抖了抖,想到那俩骷髅,以及荒芜的街道,忍不住狠狠鄙视:你们这帮人是怎么把好好一地球村整成这个模样的?二十六世纪,出现个机器人统治世界她也就认了,骷髅统治世界什么的是不是太对不起二十一世纪的科技发展了? 她手指发抖,再去找其他书。终于找到一本时事书,大概将人类由信息时代进化为生化世代的种种过程概述了一遍,人们终于达到了探索最神秘的存在——生命——的程度,并捣鼓出来了无数有生命有智慧的奇形怪物。 后面的事情就消失了,她估计看这个样子,都不知道人类还存不存在了,自然作家这个奢侈行业也就不会继续下去。 简而言之,大概就是人类是被自己作死的。 具体情况她无法从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书上知道,她找了份儿地图,便走出书店,悄悄观察了一下街况,摸摸刀给自己打气,便走向那家面馆。 她确实不懂柴米油盐,没有生存经验,但是她知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确保食物是最重要的。 然而陈氏面馆里的东西似乎早被人扫荡一空,要么空了碎了,要么是颜色令人不敢置信的东西。她小心翼翼的两只手指捻起一个类似醋瓶的东西,闻了下……便确信就算几百年过去了再怎么口味变换,人类也不会堕落到食用这种东西。 “怎么办呢……”她自言自语,又去搜刮其他地方,没有任何收获。她隐约觉得手脚发凉,人体在暴晒之下能存活多久?就算按七天来算,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她也无法抱有任何期望!吃野草?确实,连脚底下的砖石缝隙都钻出不少野草,然而…… 让她吃这种东西? 顾莲不是想矫情,她是真无法想象。她记得原来有看过海上逃生的经验,称没有淡水的时候可以贮存尿液解渴,她当时看完就想摔书,觉得宁可渴死也受不了喝尿。 算了,她再走走,反正野草树皮是野生环境里少不了的。她安慰自己,坐在有屋檐遮蔽的阴凉台阶上,抱过沉重的有大腿粗的地图书,翻了起来。一开始是世界地图,她仔细研究,发现跟她原来的地方差不了多少,然而国家数量明显少了不少,海洋变广阔,消失了几个海岛国家,英国分裂,中东非洲大洗牌,东亚十国变成了一个统一国家,中国旁边的十几个小国家倒还是零零碎碎。 顾莲觉得荒谬又觉得可怕。虽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是古代小说王霸将相发动战争最喜欢用的借口,可那是古代,是封建时代,他们好不容易踏入了文明时代,还是没有办法阻止这个趋势吗? 再找出中国地图指引,她目光先对准了港澳台地区。既然是繁体字,她怀疑她现在并不在大陆。然而她很快发现,这本书出版地址是上海,上海、北京、厦门等大学学者联合起来编著的。而且繁体字与她认得的细微处有不同,她猜测或许是兴起了复古风,人们在全民扫盲成功之后,又推倒简体字回归繁体了。这不奇怪,她高中里就有不少老师同学喜欢用繁体字,虽然她一看到就觉得笔画繁复的眼睛疼。 能穿到祖国大陆,或许就是她最值得庆幸的了。苦涩的这般想着,她再次踏入书店,一般来说当地的地图、旅游志之类的会在相关类别的显眼处,然而这家书店太小太破,卖的大多都是心理、赚钱、风水、习题之类的。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发现收银台那边有个破损褪色的看不清颜色的锦旗,她的目光一下子被绣的落款吸引住了。 海淀区中关村街道处…… 顾莲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她一定是看错了她一定是眼瞎了她一定一定是还在做梦!! 她冲出门去,似是确定般左看看右看看,这、不、科、学!她熟悉的街道呢?看了十几年的风景呢?高楼大厦呢?摩肩擦踵呢?各大中小学呢? 然而,所见到的无一不是低矮的楼房,阳光炽热,望远看去,太过强烈的日光似乎使得前端扭曲模糊…… 寂静无声,毫无人烟。 她低下头,双手掩面,双肩颤抖。她见到骷髅没哭,知道穿越没哭,找不到饭没哭,然而这个时候,这一时刻,她一个人站在荒芜的街道中央,望着满目颓败再不熟悉的家园,孤寂汹涌而来,绝望如同潮水,她蓦地尝到了孤独辛酸的泪水。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蹲下抱住自己流了许多的泪。 阳光一点一点往下攀走,顾莲许久不动的身体终于晃了晃,抬起头站了起来。 神色坚定而空洞。 撕下几百年后的北京地图,揣着沾满鲜血的大刀,她一步一步,踩着砖石,踩着衣服,踩着枯骨,踩着干涸的鲜血,慢慢走出了这条街道。 第二章 两个男子 接下来,是无比痛苦而艰辛的三天。 她不停地走,不停地走,运气好的时候可以在酒店找到藏在角落里的酒,也能找到不知道还能不能吃的干脆面,可大多数时候,她被饥饿疲惫缠身,孤独寂寞揪着她不放。没人和她说话,衣服也不能换,睡觉就找个宾馆,躺在床下面,手时刻抓着刀不敢放。路上随时可以看到男男女女的衣服,可她下意识里觉得诡异,不敢碰。北京素来缺水,几百年后也没有变化,自然不可能找到河流冲洗。 然而最可怕的是,大街上时不时的出现的骷髅。尽管知道了它们行动缓慢,弱点致命,每当看到它们,她还是禁不住起了一身的寒意。这或许是因为,它们虽然没有五官没有表情,但是它们看到她的时候,互相对视的时候,她都诡异的感觉到它们的感情。嘲笑的,阴冷的,单纯的,疑惑的,欣喜的…… 后代科学家你们都捣腾出什么玩意儿了! 顾莲忍不住内心抓狂吐槽。 终于,第四天,她身心俱疲的走到了绝境。她被一群骷髅围住了。她眼看着白惨惨、高矮不一、摇摇晃晃的骷髅,宛如女孩儿看到自己的芭比娃娃一样露出甜美的笑容,一点点凑过来时,她真的,真的,真的,崩溃了。 四天没说话了。 四天没吃饱了。 四天没睡好了。 四天没见到活人了。 她想回家!她想见到父母!她想香软的米饭!普通的青菜!热腾腾的酱香茄子!冰淇淋!空调!她想说话!想宽大舒服的大床和痛快淋漓的洗澡!她想上学,想考试,她想……她想的快要疯了!! “老天爷,你饶了我吧……”顾莲似哭似笑,神情涣散。大刀本就沉重,她这几日片刻不敢离身,早就双臂酸痛没有力气了。就算能砍了一个、两个,可这一层一层的,怎么可能砍得完? 骷髅一点点,一点点,缓慢靠近。没有表情,她却仿佛看到了它们在快乐的微笑,下巴嘎巴嘎巴的开合,宛如已在模拟享受美食的样子。 她已然绝望。 “谁在那儿!” 突然,一道声音如同晴空霹雳传来,顾莲浑身一震,不敢相信。 “有人吗!” 伴随着这一声,外围的骷髅同时倒了两三层。这次顾莲狂喜,终于相信她有救了,反应迅速的大叫大跳起来:“有!有!有!在这儿呢!快来人!” 巨大的欣喜包裹住她。她不是一个人!人类还没死绝呢! 不知对方是用了什么彪悍的武器,骷髅竟然如同堆积的枯柴被无情的斩断,不过数秒钟,她眼前已经是一片生路。顾莲不管不顾的冲了出来,往有人的地方奔去,张开手臂就想撞上去。 “停!” 她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眼前的人,手里拿着一把剑,明晃晃的,正对着她纤细的脖颈。 举剑的男人神情莫测,低头看着她,她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瑟瑟发抖,感觉到了被掐住喉咙般的恐惧。 男人面无表情,不怒自威,浓眉大眼,英挺深沉,年龄大概不到三十。顾莲的大表姐夫也是这个年龄,然而光凭这气势,她怎么也不觉得他们会是同岁,两人如果站在一起,大概看起来能差了一个辈分。 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看的快,却认真,仔细……全面。脸,雪白的脖子,睡衣掩盖下初具形态的身材。顾莲从未被人这般打量过,她羞恼交加,却无法升起反抗的意图。不止因为命在他手中,还因为,他的目光不带善意不带猥亵,那是一种估量商品价值的目光。 商品? 顾莲怔了下,旋即恼怒非常。凭什么要被这么打量?凭什么他可以如此高高在上? 然而不等她有所表示,身后的骷髅群已经不知死活的再次慢慢靠拢了过来。听到动静,顾莲背脊一紧,而那男人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淡淡道:“当我们的人吗?” 嘎……? 顾莲眨眼。 男人并不是有耐心的人,他的剑抬起她的下巴,再次道:“当,还是不当?” 这是在雇佣童工吗?要签劳工合同吗?顾莲很想嘴贱一把,然而他神色一动,一副不用劳烦骷髅他自己来解决的煞气,她当即给跪,连声道:“当当当我当!我什么都当!” 尼玛不就是找同伴吗,这口气跟活土匪似的,他比她大这么多就是为了欺负她的吗? 那男人冷淡的瞥了她一眼,不见动作,她不敢回头,可也知道骷髅大军在靠近,眼前还是那柄剑,她进退不得,惊得不行。大哥你救不救,给个话啊! 却听后面一阵熟悉的呲嚓呲嚓声,像割麦子一样的顺畅,紧接着,一道年轻的朗笑声自后方传来:“陈志,我说你怎么没去超市里面扫荡,原来你在这儿呢?不就是几十个小杂碎,怎么您老还能被困住,啊?” 那声音愉悦轻快,让顾莲光是听着都觉得身心愉悦——总算让她听到人话了!! 名叫陈志的男人低哼了一声,收回剑,整理着袖口道:“抓了个女人,脑子蠢了点,费了些时间。” “……” 口胡!这这这……顾莲瞪大眼睛,该不会是指、她、吧! 那名年轻男子慢悠悠走过来,顾莲战战兢兢看去,刚才围成桶的骷髅大军仿佛从未出现,只有地上堆积的白骨提醒着她方才的绝望。走过来的男子约有二十三四,五官俊秀,神采飞扬,皮肤略黑,笑得时候眼睛眯起来,似有无穷活力迸溅出来。 她的好感被他一个动作打碎的彻底。 “嗯?让我瞧瞧。”那年轻男子伸手,抬起下巴,虽然笑得轻松随和,不知是身高优势还是怎地,有种居高临下的味道,语气也是散漫无比,瞅了两眼,点点头评价道,“还可以,正好那边有交易所,等过几天也可以交换过去。” 他说的隐晦,然而顾莲直觉不好,下意识打开他的手,冷冷后退一步。 年轻男子惊讶了一下,笑眯了眼,摇头好笑道:“她可不怎么愿意的样子,陈志,你确定人家同意跟我们走了吗?” “她刚刚亲口承诺的,誓言已经生效。”陈志漠然说道。 “难不成想反悔不成?”年轻男子摸摸下巴,愉悦的笑道。 这进展……这什么进展?顾莲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再顾不得,匆匆打断他们的对话:“抱歉,你们在说什么……?请问你们是谁?这里还是北京吧,你们知道那堆骷髅是什么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一个人都见不到?” 她本来只想说一句,没想到这几日来堆积的恐惧和疑问竟似弹簧般反弹,不管不顾的连珠炮般问了出来。 陈志二人面露惊讶,忽视一眼。年轻男子露出古怪的笑容:“我们是谁?我叫白恒远,他叫陈志,我们还有另外三个人都是一伙儿的,都是幸存者。不过你刚刚问的问题是什么意思?我可以认为你是白痴吗?还是赖账的新方式?有誓言在,你也没办法赖账啊。” 幸存者?顾莲咀嚼着这个词,句斟字酌:“我醒来就发现街上没了人,只有骷髅在袭击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第三章 誓言?泥煤! 陈志盯着她看,而白恒远也愕然凝视,似在辨别真伪。顾莲心中忐忑,尽量用最坦白、最诚挚、最柔弱的表情姿态来告诉他们,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她无比想念魂穿这个词。 因为一点都不了解现状,她连瞎编的本事都没有。 后面传来脚步声,又有三人过来,道:“嘿,你俩干嘛呢?” 竟都是男子。 看到她,都是惊讶又赚到的样子。仿佛……猎人在山中多宰了一只猎物的感觉。 不提其他,几人先带着她去了他们的集合地。那是一架大巴改造过的大车,宛如房车,设备齐全,有分隔房间,别说他们五人,再多五个人也住得下。 顾莲一脸惊叹,小心翼翼又带着雀跃万分的神情取悦了走在最后面的男子:“小丫头,很喜欢这个车?” 他肩膀宽厚,身量很高,俊朗白面,其年龄令人好奇,有着成熟与稚气混杂的神情,狭长的眼睛充满笑意,有着成人的包容和少年的邪气。拍着她的后脑勺,宽大的手掌令她心安。她不由得对他露出了个笑容,道:“从来没有见过。” 对她天真的神情和回答有点惊讶,紧接着,他哈哈大笑着说道:“那就乖乖留下来吧,小丫头!” 能够答疑解惑,能够活下来,还能有人陪她说话,她当然愿意留下来,可是……顾莲疑惑的摸了摸后脑勺,望着他们的背影,总觉得这个留下来的意思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在客厅一般的空间里,几人依次坐好。白恒远笑眯眯的给她介绍,刚刚和她搭话的男子叫范子凌;有个身高体壮,看起来有几分迟钝憨厚的叫郑一浩;而娃娃脸的精致男孩子,看起来至多十二三岁的叫魏宣,顾莲不大习惯和几个大男人呆在一块,正不知道眼睛放哪儿,一看到如此萌的生物,立即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了。 白恒远介绍完,就笑嘻嘻地看着她,顾莲知道,这是轮到她了。她有点苦恼的歪歪头,低声铺垫:“你们可能不相信我,但是……” “世界变成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陈志冷冷打断,不欲听她废话。 顾莲坐下来,腿就不软了,闻言瞪了他一眼,道:“我敢说你绝对会被吓到!” “小丫头挺有能耐啊。”范子凌嘻嘻一笑,大掌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像是玩个黑发娃娃一般。他身长手长,坐在沙发上倒是委屈了他,伸不开手脚,只能懒洋洋的躺在那里。 魏宣纯净的眼神看着她,一脸膜拜:“姐姐你好有勇气,敢跟陈志这么说话。” 顾莲看了眼陈志的脸,立马被他宛如凶兽般的神情吓到,有点退缩。 白恒远挑眉笑道:“不妨说说看?” 顾莲清了清嗓子,简单的将她穿越过来的几件事说了出来。她又不是穿到古代,不用担心被人当做妖魔鬼怪,唯一害怕的就是被人当做神经病或者是骗子,可这种情况下,她只能以诚待人,骗不了也骗不起。 几人神情倒是越来越古怪,到了最后,顾莲都不敢看陈志的表情了,而白恒远唇角也带着嘲讽,魏宣都眨巴着眼表示这个故事有点奇幻。 顾莲抿抿嘴,道:“你们看我现在穿的是睡衣……平常人谁会穿着睡衣上街?我的鞋子还是随便找了家店穿的呢。” “顾莲,你的故事很有意思,但是恐怕没有证据,我们不会信。”白恒远温和的说道。 顾莲心里着急,道:“我骗你们做什么!我一醒来,就看到俩骷髅,上来就险些没命,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好,谁也见不着,家也不能回,刚刚要不是陈志在,我差点挂掉……” 陈志冷漠的打断:“这是这个世界里的人的常态。” 顾莲一怔,心里发酸,忘了言语。 是啊,这是常态……多么可怕的世界。 范子凌搭着她肩膀,眯眼笑道:“陈志,别这么凶,我倒是觉得这小丫头说的可能是真的呢。” 几人扬眉看着他,他点点头,俯身温柔的拉起顾莲的左手,拉开袖口,就见到一只精致小巧的银色手表,他看了一眼,递给他们看:“你们瞧,这个牌子……两百年前就倒了,而且这种结构和材料,非常的老旧,除了复古款,已经几百年没人用过这种链条了。” 其他人没他那么懂,皱眉道:“你确定?” 范子凌笑着点点头:“我原来在交易所卖过些玩意儿,对手表品牌了解的挺多。何况,你们也不想想这鸟不生蛋的旧都,小姑娘一个人还能浑身干干净净活到现在,打死我也不相信没人帮助能这样。” 白恒远眼中闪过深思。不错,旧都这边已经是死亡区域,如果不是他们几个人要借道,也绝不会来这里。旧时的北京此时没有人,没有食物,只有安静和死亡。若她说的是真的,那她能活到第四天而没有被亡灵打死,已经是福大命大了。 而顾莲则大吃一惊,忙着追问:“旧都?怎么回事?北京被废了吗?那现在哪里是首都啊,南京,上海,洛阳,杭州?” 她的追问令几人一怔,又多信了几分。魏宣伸手握住她的手,叹息着道:“姐姐,你不知道吗……北京作为人口密度最大的城市,是除了沿海地带以外,第一个被主要攻击的城市。当时政要人员就撤退离京,而北京也成了一座死城,第一波攻击,谁也没有经验,死了少说有千万人。” 木讷不爱说话的郑一浩也低沉说道:“所有大城市都已经被湮灭,东南方彻底瘫痪,活人都往西北撤退了……北京,南京,上海之类的称呼都名存实亡,没几个人记得了。” 顾莲嘴唇颤抖,脸色发白,抖着声儿道:“我活着的……我生活的时候,地球有七十亿人口,中国有十四亿人口,现在呢?” 白恒远眼中闪过悲哀,淡淡说道:“国已不存,我们化为几个固定的基地,互相联系,按照登记人口,约有三千万。”顿了下,补充道:“全世界三千万。” 顾莲再顾不得,脱口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几百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能发生什么,如你所见,人类被自己创造的玩物逼到绝境而已。”陈志垂眼说道。 顾莲沉默,车厢里也陷入了抑郁的气氛。 过了会儿,白恒远打破了安静,笑着看她道:“这破烂荒谬的世道,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吧,我也懒得管了,不过有一件事,你可知道——”他拉长了声音,明显在吊她胃口。 她乖乖上钩:“什么?” “这个世界不止赋予了人类敌人,也赐予了我们天赋。” “那是什么?” “有一部分人,拥有异能,可以战斗,可以生存。”范子凌笑着解释道,“比如说我,我擅长防守,我拥有着中品的屏障,可以在六小时内不被人窥视。” 这么神奇!顾莲挠心抓肝,伸出手。范子凌一愣,奇道:“怎么?” 顾莲抿抿唇,道:“你能帮我看看我有没有所谓的异能吗?” 众人不由一笑。魏宣眉眼弯弯,小脸恬静:“异能就像是听觉、嗅觉一样,是自然而然拥有的,你自己不知道,那就真没有了。” 顾莲顿时沮丧。也是,异能神马的不都是身体天赋吗,那她这二十一世纪原包装的身体也不用多想其他了。 “可她没喝过圣水。”陈志突然道。 顾莲黑线,圣水?神父用来泼鬼的那个? 白恒远恍然,笑道:“确实,我们从小都喝过了,也就没想到,不过她如果真的是几百年前来的人,自然没喝过。” 听他的话,大概还对她三分信七分疑。顾莲有点想叹气。 白恒远把话题又拽了回来:“除了有多种生存效果以外,异能者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誓约。” 陈志垂眼,范子凌嘴唇一勾,郑一浩扭了扭脖子,魏宣看了她一眼。顾莲被他们的小动作搞得头皮发麻,鼓起勇气:“然后呢?” 白恒远露出笑容,轻快无比,看着她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像不怀好意:“誓约拥有天定的效力,你和他说的约定,是具有被异能保证的效力,而你,方才应当答应了成为我们的人。”他慢条斯理的咬着我们二字。 顾莲懵懂。 见状,几个男人反而不好说什么了,郑一浩脸皮最薄,低下了头去,陈志懒得看她,魏宣眨眨眼,笑得一脸纯洁,只有范子凌面色不改,凑近了她拍拍她的脸,笑眯眯的说道:“小丫头,你大概不知道,咱这个世界里面,女人有多珍贵吧。有没有想过学学母系氏族随便搞男人?” 顾莲倒抽一口气,心底寒凉,头重若千钧的环视着几个人,想到刚刚陈志估量她的眼神,不好的预感渐渐转化为残酷而令人无法接受的事实,一字一句如同锋锐的刀片划过喉咙,干涩疼痛:“女人……在这里……是商品吗?” 没人回答,而顾莲也在沉默中品尝到了绝望。 竟然领悟的这么快,范子凌夸赞似的又拍了拍她的脸颊,然而这回顾莲躲了过去,这个单纯的安抚动作在顾莲眼中已经变了味道,变得令人难以接受。见状他无所谓的耸耸肩,懒散笑道:“发泄的工具,男人的宠物,生育的道具——随你怎么说。这是乱世,是末世,没有谁有功夫跟你讲仁义道德绅士风度,没用的东西只能屈居二等。” 顾莲咬着嘴唇,咬的生疼,咬的呜咽。而几个男人看着她陷入窘态,竟无一人说话,无一人解围,无一人安慰,都如石雕一般看着她,宛如看着一个演艺不精的戏子,一场无聊生涩的表演。片刻之前,顾莲还沉浸在和他人交谈的兴奋愉悦之中,可此刻,顾莲只觉得绝望寒凉,再看他们,虽表情各异,稚子无邪,然在她眼中,无一不是傲慢冷漠的。 呵呵……顾莲只想冷笑。回到古代男尊女卑,想不到来到未来,还是打着灯笼找舅舅——照旧! 滚你大爷的贼老天! 第四章 陈志相欺 这之后,顾莲一直沉默着没说话。几人在旁边商讨起事情,刚刚他们找到了一家还没被掏空的超市,补充了物资。他们定好了移动方向,然后按照轮值,由郑一浩去开车,白恒远陪着去了。 魏宣抿着红润润的唇,晶莹的皮肤上面一双乌黑的双眼极其美丽,试探着拉了拉顾莲的手,谁料她看似石雕,却反应极快的抽出手来,死死抿着嘴,苍白清秀的脸上写满了苦大仇深。 范子凌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他很高兴有个小丫头能加入到他们的行程里,尽管很有可能需要马上卖掉,可是在一大群男人里面,再怎么清汤挂面那也是一朵小白花,就是陈志这种看着冷冰冰的家伙,也一定能感觉的出来有女人和没女人的区别。他喜欢女性独有的这种氛围,这个世界男女比例太不均衡,一个团队必须足够强大才能拥有年轻的姑娘,而外面流浪的姑娘又那么少,他们的人数不够多,队伍不够强大,已经许久没碰过女人了。 陈志嗤笑一声,眼睛也不睁的冰冷说道:“怎么?不服气?你以为你吃亏了不成?还是我们骗你什么了?我告诉你,这就是这个世道,换了别人,你只有更糟。即使有异能的女人,也不一定能守着一个男人。别以为能仗着你从别处来就可以躲避一切,不管你从哪儿来,记住,入乡随俗。若不是我们刚刚救了你,你连命都没了,别提其他。早早接受现实对你没坏处。” 顾莲怔怔看着他,苦笑起来。所以,她就该感谢他了?谁知道这破地方见面第一句话就问你卖不卖身的?若她方才没应,他当真会让她……思及此,死亡又侵袭神经,她打了个冷战,强制不再多做思考。 范子凌笑吟吟的说道:“陈志,你说话这么直接干嘛,把小丫头吓跑了谁再给我找下一个?” 他虽这么说,然而话里话外都在承认陈志说的话是对的。顾莲脑袋轰然。现实?什么是现实?她是不是一觉睡过去就可以回家了?那个温暖的家,日常的琐碎,高三的辛苦,暗恋的苦涩和……基本的人权。 可再怎么不愿意接受现实,她也知道,在武力之下,女性的脆弱。高喊人权只是个笑话,就算是她原来的时代,有战争的地方就会有**,报纸屡屡报出来,也不过被军队从轻处理而已。 把这片地狱,想成是二十一世纪的焦土战场,或许也就没那么可怕了。顾莲抿着嘴,苦涩的味道一阵阵袭来,她却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想到这里,她深吸口气,振作起精神,转头积极地打探:“我看你们关系很好,你们以前就认识吗?这个团队是一直就在一起的吗?”范子凌这个人有种奇妙的恶意,可不带侵略性,反而像是喜欢恶作剧的顽童,除了魏宣,她现在对他最有安全感。 范子凌笑弯了眉眼,小丫头振作的还挺快,精神坚韧,是个在末世里存活的好苗子。他的大掌爱抚着她的长发,漫不经心的提供着信息,道:“我们是在基地里自由组的团,要说认识也是认识,在一块闯荡了有五年了吧。”以前也各自有过团队,不过等到他们各自成为了基地里叫得上名号的人,他们就互相联络,一起离开了基地的束缚。 顾莲忍受着屈辱。在学校里,因为她个子矮小,长得*,男生女生都特别喜欢有事没事求摸毛,她也从不觉得有什么,炸毛玩闹非常开心,然而范子凌的手掌,她却只觉得屈辱。这不是因为他的抚摸有着其他意味,而是心理上以及地位上的差异造成的压迫,她也清楚,他是明知道她无法反抗,所以才可以毫无顾忌的摸毛。自己愿意是一回事,不得不愿意是另一回事。 她迫切的渴求起一样东西。 实力。 从来没有如此*裸的感受到人类社会的弱肉强食。 她垂眸,压下眼中愤慨,勉强微笑,轻声细语:“一直……都是五个人吗?”她说这话的时候,双拳紧握,谁也不看。落入范子凌的眼中,便化为了然,随手绕起她的一束头发,微微一笑,坦诚道:“一年前,这车里还有两个女人。” 尼玛她只是十七岁只拉过暗恋男生小手的清、纯、少、女!张口闭口女人女人的,是不愿意正视他们禽兽强要一个小少女不成!顾莲在心中破口大骂,借此压抑自己因莫名恐惧而砰砰砰的心跳。 等了会儿,没有人开口,顾莲按捺不住,小心抬眸看去,范子凌正似笑非笑的低头看着她,宛如等着猎物进口袋的猎手。身居高位者,有行使沉默逼迫对方的权力。顾莲认栽,软了腔调,不用装就出来一股恐惧又可怜的味道,问道:“那……她们现在怎么样了呢?” 享受着她的低头,范子凌狡黠一笑,道:“谁知道呢?留了她们两个月,就跟着其他男人跑了。想见她们?可以啊,我们去交易所看看,怎么样?说不定她们也在呢?”他凑近她的耳边,慢条斯理,满含温情。 顾莲没忍住,一把推开他,跳了起来:“别靠近我!”她喘着气儿,脸上是惊怕羞耻厌恶。 范子凌借势躺在沙发上,懒洋洋的笑,陈志睁眼看了她一眼,起身,拽着她的手腕,动作无情冷漠。 “陈志?”魏宣软绵疑惑的声音犹在身后。 顾莲被他拖拽着扔进了一间房屋,里面有两张床,两张桌椅,床罩、灯、水壶、衣物、水盆,跟军训时住过的宿舍一样。 砰! 她被摔在一张床上,骨骼生疼,还没来得及起身,陈志的身体已经压了过来,有力冰冷不容拒绝。 卧槽!你个禽兽!顾莲知道床乃万恶之源,手忙脚乱的要逃,他一动不动,却已经挡住她所有生路。终于,她放弃无谓挣扎,转向正主,看清对方冷漠清俊的脸,倒吸一口气,怎么也不觉得软言软语能把他赶走。 “别靠近你?”陈志缓缓开口,有如磐石,无人能动摇,带着冷漠倨傲。顾莲从未想过,在文明时代,还会从一个男人口中听到如此蔑视女人的口吻,“你有什么?你凭什么?别说你的身体,你的命都是我们的,你当真以为范子凌是个好脾气的,任你胡闹?不过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乖乖躺在床上就好了,少得寸进尺。”他最后四个字咬的很轻,清冷单薄,如同冬日大雪。 “把别人耍弄在手心,很有意思吗?你们大男人了不起,欺凌弱小仗势欺人,很得意是吗?啊呸!用武力压制女人强迫女人,我真心看不起你们!别跟我说什么我一无所有,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做的过分了,我只会怀恨在心,莫欺少年穷!”顾莲从小被娇惯着长大,之前的忿恨无奈羞辱恐惧早就被压抑压抑再压抑,此时听到陈志抹杀人格的话,她一点就着,什么话都往外倒了出来。 陈志脸色难看,掐着她的脸,五指用力,冷冷道:“你弱你有理?” 顾莲昂头,身体在痛,脸被捏的变了形,她却觉得痛快,同样冷笑,回道:“你禽兽你骄傲?” 她最恨别人说什么你弱你有理了,她信奉的是人人平等,你强只能说明你占有的社会资源多,只要不是对方太贱太不懂道理,照顾弱小是强者应该做的事情。她不是想要巴着对方不放,她也讨厌不劳而获,可是任何事情都要有限度,这样欺凌她侮辱她她还能不炸毛,那真是天生犯贱了。 “你别不识好歹!”陈志厉喝一声,猛地松手,顾莲刚觉得放松,忽然浑身一僵,一直大掌罩住了她的一处浑圆,她吓得一动不敢动,脑袋懵掉了。陈志掌心包着少女的浑圆,神色却冰冷如石,一字一顿,“形势比人强,你什么贡献都没有,只能任人为所欲为。你若还不知好歹,不懂进退,被人侮辱也是活该。这是末世,想活下去,就把你脑中那一套道德法律全都扔了,好好讨好男人。” 顾莲张口欲言,他猛地收拢五指,她一个激灵,呆张着口跟被雷劈了一样,瞪着陈志。他皱着眉头,道:“身体重要,还是命重要,你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去想。”说完,他松开手,起身走出了屋子,只留顾莲跪坐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 第五章 魏宣劝饭 范子凌正修炼歇息,看到他出来,不由一笑,扬眉道:“怎么这么快,憋久了,不能干了?” 陈志没理会,坐回原来的地方,魏宣关切的道:“姐姐怎么样了?你别太凶她了。” 范子凌就笑:“你小子还不懂,你陈志哥哥凶的越狠,越喜欢别人,唉,这么个冷面热心的人,怎么就在末世里活下来了呢?” 他含嘲带讽,偏偏说的儒雅温柔,颇具温情,就是个会装的。 陈志瞪他一眼,手却放在膝盖上,摸着膝盖骨,轻轻摩挲,似要擦掉留在手上的柔软感觉。再怎么不急色,生活在这样高压力高强度的环境下,又是久旷之身,心里没感觉,身体却蠢蠢欲动。 他冷漠的闭上眼,静静调息。这世道千般无奈,就连自己的身心都无从控制,就别提什么狗屁仁义道德了。 照她那不知死活的性格和标准,若是撞上人品再差点的团队,现在能被整死。她觉得穿越无辜,可这世上所有人都在挣命,谁不无奈谁不无辜。 没时间给她慢慢觉悟了。 晚饭时分。今天的饭菜因为扫荡过超市,略微丰富了些,一个罐头,一碗野菜泡饭,一盘炒野菜。 几人围坐在一起,白恒远扫视了一圈,唇角翘了翘,轻佻欢快的说道:“小姑娘呢?被你们哪个弄床上去了?” 范子凌冲着陈志挑了挑眉毛,陈志不理,冲一脸无害的魏宣说道:“魏宣,去叫下她。” 魏宣乖乖点头,起身敲门,没人回应,他推门进去,黑暗的屋内,有一小团蜷缩在冰凉的地面上,黑发披散,浑身僵直,说不出来的孤寂可怜。 魏宣顿了顿,靠近她,慢慢伸手,小心的触碰她的手臂:“姐姐?顾莲姐姐?醒来了么?该吃饭了。”软绵甜脆的声音,有着温柔和稚气。 许是这样的无害让她动了动,没躲避。魏宣再接再厉,温温柔柔:“不吃饱饭,怎么活下去?地上这么凉,你冻出病来,陈志会帮你吗?起来吧,一起好好活下去吧。” 他点出来了要害,字字戳心,顾莲身体一颤,抬起脸来,巴掌大的小脸是那样的无助绝望。魏宣晶莹的小脸蛋上有着令人放心的可爱笑容,顾莲抿着唇,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起身。 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尊严……等活下去,她一定要再讨回来。 她在作文里用了那么多次越王勾践的例子,却从没像今天一样感同身受,刻骨铭心。这一刻,勾践不是故事,不是抽象符号,他是她,她是他。 见她出来,几人纷纷抬头。她脸上平静,眼神澄澈,再看不见笑起来时露出来的甜甜梨涡,有什么东西,明明白白的被抹杀了。末世是一把刀,能一刀一刀砍去人物的丰满。陈志平静喝了一口菜粥,垂下眼睫。 白恒远笑吟吟的伸手招她:“来,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虽然本来也不咋地。” 她看到所谓的食物,本能的皱起眉头,却出人意料的没叫唤,抿唇微笑点头道谢:“谢谢你。” **给钱是大爷,她现在,大约沦落到给饭就是大爷的程度。 白恒远看出她的变化,瞥了眼陈志,笑笑没吭声。 顾莲使劲咽着糙米粗菜,喉咙从没受过如此虐待,几欲推出去,又被她强硬的咽了下来,几口吃完半碗,几天来头一次吃到热饭热菜,她却想吐。看着别人安之若素的谈笑吃饭,她蹙蹙眉,深吸口气,再没胃口也闭着眼睛把饭吃完了。 “好吃吗?” 她睁眼,才发现几人都在看着自己。范子凌饶有兴趣的问她。大家都吃一样的东西,你凭什么吃的跟多苦大仇深似的?顾莲扯着嘴角,点头道:“挺好吃的。”顿了顿,觉得说的太勉强,又礼貌的补充道,“很久没吃到热的东西,我很高兴。” 白恒远眼神一闪,笑着调侃:“你倒是挺好养。” “好吃就好,姐姐,这是我做的菜,你尝尝?”魏宣给她夹了一筷子炒野菜,美眸亮闪闪的,透着喜气。 顾莲心里发苦,最难消受正**,她现在胃里抽搐,再吃这种乱七八糟的野菜,她心理上的厌恶也会让她吐出来。可正太这么期待的看着她,众目睽睽,她能扫他面子吗?不能!尤其是,她以后或许会在这几个男人面前饱尝羞辱,可正太还小,她不用担心,在她心里,正太就是一朵盛开在心田的小白花,圣洁美好,更舍不得让他丢面子。 她于是咬咬牙,在魏宣漂亮的眼眸注视下,往嘴里塞了一口。刚一入口,她已感到恶心,发出一声,却被她强行咽下去,看着魏宣求表扬求评价的表情,她难看的笑了笑,想说话,到底身体不受控制,闭目强忍着,不敢说话。 “姐姐?姐姐?” 祖宗求你别叫了!顾莲心里叫苦不迭,现在能忍着,纯粹是心里一片对正太最强大的善意支撑着她。 几人眼看她难受苍白,终于摇晃着起来,虚弱的张张口,却无力的捂嘴,往洗漱间快步走去。魏宣还在后面担心的叫唤:“姐姐你怎么样?” 后脑勺却被范子凌的食指狠狠敲了一下,他嘟着嘴转头,撞到范子凌似笑非笑的眼神:“很好玩?” 郑一浩还在吃着饭,他体格大,饭量也大,异性相吸也比不过肚里米饭。白恒远嘻嘻一笑,倒了杯水,跟了上去。陈志看了看他的背影,没有出声。 顾莲终于忍着没吐出来。她知道食物来之不易,也知道终须要忍,撑着洗手的两边,喘着气,等气喘匀了,抬头看到了镜子。在末世,她头一次看到了自己的脸,脏,憔悴,苍白,疲倦。她长得不算是漂亮,要说只能说秀气,顶多有个萌属性,这萌属性来自于那双瞪人时圆溜溜乌黑黑的杏眼和笑起来的时候甜美稚气的梨涡。她生肖是虎,小时候大人总笑她有股虎虎生气。然而她现在双眼无神,面无表情,憔悴的不得了,又哪儿来的萌点呢? 最好再丑点儿。顾莲心里想道,紧接着又一转弯,想着若是太丑了,他们是不是一开始就不会救她?是不是转手就要把她送人? 她心里悚然一惊。不!跟着几个男人当道具已经够让人难堪,若被转手送出去,有一就有二,天知道她会不会沦落到“一点朱唇千人尝,一双玉臂万人睡”的境地。光是想想就可怕!不行,事已至此,她应当做的是死死抓住这几个人,努力做到不被抛下。什么身体什么尊严,现在还不算阿鼻地狱,若她不好好盘算,几个月后才是真正的地狱! “好点了吗?”轻快不知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她一震,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白恒远站在了门口。她努力平静,头一次为了讨好别人露出了笑容,“好多了,谢谢。”她解释道,“我只是吃不惯……你瞧,我饿了几天,今天遇上你们,终于吃饱了,就忍不住吃多了……我不会这样了……” 话还没说完,眼前清灵的少年已经轻快的笑了几声,把温水递给她,温柔道:“来,喝点水,会好很多。” 第六章 情非得已 她秉持不反抗的原则,乖乖喝下,果然舒服了很多。 “对不起,我们这里只有这些。如果是大点的基地里,饭菜会好一些,可惜我们在野外,只能将就。”白恒远的声音很好听,欢快清越,此时绵绵柔柔,又别有一番滋味。 顾莲想到我朝首都沦落成荒郊野岭,心里不好受,垂头嗯了一声,可怜兮兮的。白恒远替她顺了顺背,让她好受些,声音依然温柔又动听,轻轻的叹息声,如同倾诉一首泰戈尔的情诗:“顾莲,你这几天很辛苦吧……有遇上什么危险吗?吃穿冷暖可还好?小姑娘家的一个人,一定很害怕吧……可想家?” 所有都是她的委屈,可只有最后三个字,如同点穴一般,戳到她的痛处。想家吗?如何不想!她一直不明白小说中那些抛下回现代希望的主角是怎么做到的,家有双亲,未曾侍奉,光是想想就觉得心肺如撕裂了一般……且她不是死了,而是失踪!死了一了百了,只需怀念,然而失踪却是永远好不了的伤痛,她怕她的这一出意外,毁了父母!比起父母可能有的劳累伤痛疲倦绝望,她的一切又算的了什么?她咬着嘴唇,眼中朦胧一片。明明怪不得自己,可只要一想到父母因她而痛苦,她就恨自己恨得不行。 有温热的手指拂过她的面颊,她恍然发现自己竟然哭了出来。 “是想家了啊……” “别难过了,你难过,你的父母会更心疼。” “来,顾莲,擦擦眼泪,瞧你的脸脏的……” 年轻男子说的温柔体贴甜蜜,他说的越动听,她眼泪流的越多,她哭得越凶,他说的又越加婉转。 终于,眼看她泪珠汹涌,手指无法完全抹去,他俯下头,早已火热的嘴唇映上她冰冷发紫的嘴唇。顾莲头脑迷糊,泪眼朦胧的正要细看,却听那男子用甜如蜜的声音,宛如哄着年轻的小女儿一般诱哄:“乖,闭上眼睛,不要再哭了,嗯?” 她的脆弱被对手抓了个正着,薄弱的意志早就被狡猾的男子削的不知道如何抵抗。她在流泪的时候已经暂时撤下了心房,对方趁虚而入,如何能抵抗?晕晕沉沉的被人舔吻,渐渐地,她的嘴唇也烫了起来,习惯性地抿了抿嘴唇,对方纤长的手指立即移动到下巴处,俏皮的微微一挠,她痒的启唇,他顺势探了进去,还是温热的让人放下防备的温度,轻轻舔舐。 眼泪不知不觉停了下来,顾莲从头晕脑胀又被拖入了更深一层的头晕目眩,然而心底的悲凉却如永不停歇的涟漪,一圈圈扩大。 她的脑中出现了一句话:温水煮青蛙。又转瞬被他越发霸道的唇舌碾碎,她呜呜咽咽,柔弱的攀附,如同沉水前抓到的一把稻草。 白恒远眼中清明,闪过一丝轻快的笑意。小姑娘确实让人同情,可同情在末世里算什么呢?一文不值。他可以给她温柔,给她快乐,给她体贴,也愿意花心思你情我愿,这已经是末世的弱女子能够得到的最大限度的优待。 他愿意这么做,不过是因为她的不同。末世的女人除了少数地位尊贵或者能力卓越的,一贯是被圈养在基地里长大,麻木痛苦的接受男人给的命运,没有不甘也无法不甘。若说一开始他还不信穿越这回事,现在他却信了。早熟,青涩,莽撞,懵懂,迷茫,生气,温柔,体贴,这都是他们在孩童时期已经用完了的感情,却头一次在十几岁小姑娘身上体现。那么鲜活。 他知道陈志那厮一定和她说了些什么,因为再次出门,她少了许多灵气与生机。那些感情就像是消耗品,末世是头贪婪的野兽,以人性为食,他才不管对她来说怎样最能保命,他想享受的是鲜泼泼水灵灵的女孩儿,趁着她还懵懂还鲜活,早日摘花才是正道。 顾莲被吻得迷迷糊糊,渐渐地,身体跟化开了来一般酥软。睡衣宽大,白恒远的手指灵活纤长,一心二用,轻而易举的排开了她所有的扣子。白恒远不急不慢,两手捧着她的脸颊,待到他的手掌沾染上那热烈的温度,才缓缓贴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向上温柔摩挲。 顾莲察觉到异动,下意识地往后躲,却给了空隙,白恒远灵活如蛇一般窜了进去,握住了柔软。顾莲模糊轻叫一声,随即咬住唇,恢复了清醒。许是他的温柔给了她推拒的胆子,她抓住他作怪的手,心慌意乱的求他:“别,白恒远,求求你别……” 她的双眼迷蒙水亮,从未体验过的*在白净的皮肤上扩散,水润娇美。她叫他的名字那样的软那样的好听。 白恒远温柔如水的笑一笑,俯身咬住她软软小小的耳朵,低低沙哑道:“别逼我用强,你知道的,我不讨厌你……” 一句话就让她僵住了身体,感觉到她慢慢冷却的血液,白恒远一笑,抱住她往自己的床走去,两人一起倒下,他对着绝望的女孩儿轻声细语:“来,我会让你忘了疼痛和家乡的,小姑娘。” 房内的异动,外面的男人们自然听得到。郑一浩有些茫然的看了过去,突然脸就涨红了,难得放下了碗,有点渴求又有点羡慕害羞的低头。陈志盘腿修炼,充耳不闻,似是早有预料。范子凌嘿嘿一笑,冲陈志挤挤眼,道:“那小子可真不地道,明明是你救得人,却被他抢了头筹。” 他虽说的羡慕,表情却满不是那回事儿,有种恶作剧般的戏谑和千帆驶过的淡然,平静的不像话。 魏宣年龄小,摆出一副我什么都不懂的笑容,左看看右看看,歪着头想了想,继续扒饭。 第二天醒来时,天色还是暗沉的,如同一条青龙,片片龙鳞在日月交接之际反射出丝缕寒芒。 顾莲浑身酸疼,仿佛骨头被人拆了一遍。她勉强坐起身,白色的被子滑落肩膀,露出雪白青涩的身躯,她的美好和暧昧痕迹共存,她却恍若未觉。脸有点疼,她木然摸了摸,干涸的眼泪黏在脸上,绷得生疼。她尝试着起身,一次不成,那就两次。单人床上狭窄闭塞,床帘遮掩,她穿好衣服,忍着疼痛,跨过熟睡的年轻男子。对面床上是另一名男子在均匀呼吸。 她身体不能控制,两人又同床共枕,不知是否会弄醒他。会就会吧,去他大爷的。她脸色苍白而憔悴,强忍着酸涩剧痛以及身体的肮脏,嘴唇白的如同百合花一般。 她跌撞着进了洗浴间,花洒滚出温热的水,她木然站立,任什么也不知晓的热水冲走她身上所有的痛苦。过了许久,她反应过来似的,忽然又疯狂的擦拭起自己的身体,一遍一遍又一遍,要将所有的触感揉碎,将所有的痕迹抹去,要还给自己一个原来的自己。 她不知道洗了多久。 等白恒远进来捉住她的手的时候,她浑身被搓的通红,有些地方破了皮,被热水碰到,疼得她一抖。 白恒远握紧她的手,垂眼看着沉默的少女。过了会儿,他用低沉的不似平常的他的声音,淡淡道:“水源珍贵,你该适可而止。” 说完,便松开手,转身出了洗浴间。她呆立许久,终于抬手,一点一点把水关上。现在做什么都晚了,昨晚没有拼死反抗的后果就是这样,她该用现代人的思维好好开导自己,身体贞操没那么重要,有一条命留着才是正道。 可为什么她依然觉得难堪又悲伤? 她看着镜中*的少女纤细的身体,手指一点一点抹过自己滑腻的肌肤,坚硬的锁骨,脆弱的喉咙。 一想到她竟因为性命之忧躺在陌生男子的身、下,她就觉得恶心。然而她的怨怒悲伤却连个标的物都没有。该怨白恒远吗?或者陈志?可这是这个社会的规则,她最大的不幸不是穿越,而是没有实力。她不是被他们威胁,而是被未知的危险吓到。 她以为自己会更有骨气,然而她到底没能推开白恒远。他自始至终留给了她反抗的余地。是她!是她!是她!是她自己把自己推入耻辱的深渊! 眼泪一串串流了下来,她以为昨夜已经哭干,可原来眼泪可以这样没有止境。 第七章 适可而止 少女最后狠狠的哭泣了一把,然后擦干身体,穿好衣服。白恒远说的适可而止,显然不只是在说水。 出门恰巧遇上郑一浩,郑一浩看着少女通红的双眼,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谁知顾莲轻轻一笑,平平静静的说道:“早上好,郑大哥。” 郑一浩有点惊讶,结巴着道:“早……早安。”他想了想,从记忆里挖出她的名字,“顾莲。” 顾莲低笑一声,刚刚洗过澡的皮肤上染着红晕,漆黑的发丝湿漉漉的,她垂睫轻笑,安宁干净的不可思议。 郑一浩看着她的背影,脸不由的涨红了。在他身后,白恒远换好衣服,看着他们的样子,轻轻眯起了眼。 客厅里空无一人,她走出大巴,天已经亮了,不是很刺眼,清晨的风拂过她沾着水的长发,带来一阵阵凉意。 大巴昨夜停在原来的高速公路旁,道路干净笔直,两侧是一排排曾经种植的整齐的白桦树。她越过防护栏杆,走了两步,不顾地面脏,便坐在草地上,托腮凝望着远处杂乱的白桦树。 清凉的晨风是多么舒服。她大口大口呼吸,宛如渴水的鱼儿在舔舐甘美的河水。通过不停地呼吸,她觉得她浑身都像是被清洗换过一遍。 她似乎被眼前没有人的自然绿意吸引住了魂魄,勉强站起身,又往前走了两步。 咚。 一颗小石子砸在了她的脚面上,她脚步一顿,侧头望去,长发被吹了起来。陈志抱剑靠坐在防护栏杆上,依然垂眸,仿佛不存在她这个人一般。 “回来。”他低沉清冷如同泉水的声音响起,“再往前走就危险了。” 她转回头,又望了望白桦树。那一排排树摇摆着枝叶,仿佛在邀请,仿佛在欢迎,她有点遗憾的叹了口气,转身再也不惦记,走到陈志身旁两米处,自己也抱膝坐下了。 眼角余光瞥到她滞涩的动作,陈志眉目不动,似是一切了然于心。 顾莲知道他在守夜,另一边应该是魏宣。她觉得不可思议,便问道:“陈志,魏宣他也能战斗吗?他的异能是什么?” 陈志缓缓睁眼,看了她一眼,似在研判她的意图。她笑笑,摆摆手道:“他才十二岁,你们倒也忍心。” 陈志却道:“想开了?” 顾莲一僵,下巴搁在膝盖上:“……什么?” 陈志偏过头,清冷眉眼,英俊挺拔。他伸出一只右手,手心赫然有一道疤痕,横贯左右,指节突出的大手擅长持剑劈敌。她一抖,凝望着那只手,而陈志也没再动作,淡淡垂眼看着手。 过了会儿,一只莹白小手,慢慢搭在他的手掌上。一开始是颤抖的,然而等真的碰到的时候,反而镇静了下来。陈志看了看,触感柔软的手,如同一只白兔乖巧卧在他宽大的掌心。他收拢五指,轻轻碰了她的手一下,然后就收回了手,转身走回大巴内。 顾莲转头看着他的背影。她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她真的想开了,那么就应该柔顺的接住一个陌生男子的手,忍耐对方的触碰。是试探,也是一个近乎残忍的安抚。 顾莲五味杂陈,苦涩笑了笑,起身跟上。 大巴内,郑一浩和范子凌正在忙活着做饭。范子凌听到声音,头也不抬的说道:“你们先坐会儿,马上就好。” 陈志守了一晚上,眉眼难掩疲惫,走到沙发旁静静坐倒,揉着眉心驱散困意。她坐在角落里,看了一圈,白恒远不在,这让顾莲悄悄松了口气。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她不知道该拿什么面目在这里坐着——既是对他,也是对他们。 见面第一天就这样…… 天知道他们会怎样看她。 她有点难受地想着,抬眼看向范子凌他们的方向。范子凌身高体长,举手投足虽然利落,却有种贵公子的风范,明明速度不慢,偏有股雅韵。她的视线引起了他的注意力,抬头一看,狭长的眸子眯起来,冲她懒懒一笑,她不自在的颔首,偏过了目光,心里却稍微放松了。还好还好,没有想象中的嘲讽鄙视。 郑一浩似乎耐不住热,上衣脱了围在腰线上,赤铜色的肌肤布满肌肉,强健的身躯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动作的时候,一块块坚实的肌肉如同流水一般移动,令人赏心悦目。 一扇门开了,顾莲身体一僵,抬头看去,却原来是魏宣。他打着哈欠,嫩白的脸上一片困顿,顾莲有点心疼,起身轻声道:“你不休息会儿吗?” 魏宣一怔,拿下掩嘴的手,看着她眉眼一弯,甜甜笑道:“没事,已经习惯了。” 他慢慢走到她身旁,她这才看清他手里拿了瓶食指粗细的玻璃管,木塞塞住,里面是泛棕色的液体。 “给你。” 顾莲眨了眨眼睛,接了过来,小男孩儿顺势坐在她旁边,脑袋躺在她腿上。她或许反感男人,却喜欢极了小正太,顺手安抚宠物一般的摸了摸他的黑发,奇怪的问道:“这是什么?” 小正太闭着眼睛又打哈欠:“防身用的,你赶快喝了吧。” 防身……?顾莲一开始没转过弯来,思考了几秒钟,脸上立马烧上一片红云。 尼玛末世的孩子太可怕了!!!避孕药什么的她初中的时候真心没概念啊!!! 她僵了一会儿,尴尬的不得了。好在躺在她身上的小男孩儿困倦极了,拿她当枕头,不一会儿就呼吸均匀的睡了过去,她这才安下心来,拔掉木塞,闭眼仰头一口咽了下去。 并不难喝,似乎照顾到她的口感,里面加了类似蜂蜜般的甜甜地东西。 映衬着她内心愈发的苦了。 她伸手摸了摸他白嫩嫩的脸蛋,低声柔柔道:“多谢你了。”末世里接收到的第一抹关心,如苦极时候的一块饴糖,她感激不尽。 陈志眼皮一动,瞥了她一眼,复又如死石。 范子凌抬眼看到这一幕,哑然失笑,想开口提醒她,眼珠一转,如同万圣节讨到糖果的孩子,带着抹邪笑,开开心心的闭上了嘴。 她完全没有察觉,只是低头看着白玉豆腐一般的小正太,忍不住伸手调戏了两把。等捏完橡皮泥一般柔软的耳朵,正要大着胆子刮刮他脸蛋的时候,他似醒未醒的翻了个身,顾莲忙抱住他不让他掉下去,手是规规矩矩不敢乱动了。 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 魏宣耳尖动了动,眼睛一眨,这才抱着她腰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许是太热,脸蛋微微泛红。 白恒远回来的时候,一身薄汗,似乎是出去锻炼了。他没有特意去看顾莲,黏着范子凌二人直嚷嚷着饿了要吃饭。范子凌翻了他几个白眼,没好气地让他边儿去,郑一浩为人厚道,先给了他一片儿面包充饥。 气氛一时温馨安逸,烤面包的香气传来,映衬着门外碧天高树,有种不可思议的静好。 “再等两分钟就好,你让他们收拾收拾桌子,准备吃饭吧。”郑一浩说道。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却又柔和,如同大提琴一般厚重典雅。顾莲垂眼看着正太,耳朵里听着,想象着他铁疙瘩般的高大身躯,总觉得有种奇妙的违和感。 “好嘞!”白恒远笑嘻嘻地晃荡过来,眼角扫到她,宛如今日头回见着她似的,轻松一笑,招呼道:“早上好,准备吃饭咯。” 他起了调子,顾莲自然和着唱。她吸了口气,抬眼直视着他,自然地说道:“该把魏宣叫起来吗?” 白恒远笑容更加灿烂,点头道:“麻烦你了,叫这小子起床能费死劲儿,你能帮忙正好。” 他走到陈志身边,陈志不等他开口,便睁眼起身和他一起过去搬桌子。等两人走远了,顾莲才缓缓从肺里呼出一口气儿。在这里,若是别的姑娘处于同样的地位,也是这样的吗?自然地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她困惑于没有比较的标准,更不知怎样才能摆脱尴尬。 她低下头,看着小正太埋在她怀中的面孔。他正睡得欢,叫起来确实于心不忍。她小心推了推他,低声唤他名字,然而毫无动静。她加大了力气,同时提高音量:“魏宣,魏宣,醒醒,该吃早饭啦!魏宣?魏宣?” 这孩子还是不醒,甚至把头更往里埋了埋。她觉得有点痒,又躲不开,只好伸手捏他小脸蛋:“醒不醒来啊喂?早餐没了可别怪别人。” “……” 这孩子……睡得可真死。 顾莲无语,歪头想了想,手又伸到他脖子处欲挠他痒痒。然而手指尖刚一碰触他的皮肤,他猛然睁眼,冰冷的目光叫人胆寒,同时不等她反应,便一个扣手将她的手腕扭了过去,没用多少力,借着巧劲捏的死疼死疼。 她哎呀一声,吓了一跳,脸色转瞬疼的发白:“疼疼疼……”她忍痛空出另一只手,用力拍了拍他的手腕,示意放手,“是我,我是顾莲,你快放手!” 魏宣细白的手腕,拍上去却跟内有铁骨似的,她拍的手痛的厉害。他的眼神此时不再黑白分明柔软清波,透着死神般的冰冷死寂,她对上这样的眼神,不由一震,忘了手腕疼痛,内心攀上恐惧。 他仿佛手持镰刀,从地府而来,视人类如蝼蚁,高高在上冷漠无情。 那不是人类应有的眼神。 她额上悄然冒出细密的汗水,滑过发际,隐入青丝。 一动不敢动。 恐惧。 不知是几息还是说区区一瞬,魏宣冷淡的眼眸一动,忽然软软笑了开来,那笑意如同一卷丝绸铺展开来,渗入眼底。他松开手,照样躺着,笑吟吟的仰首看着顾莲,讨饶道:“好姐姐,对不住,我刚刚坐了噩梦,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她木木然收回疼的发麻的手,甩了甩,嘶的倒吸口凉气,疼的眼眶都红了。 第八章 入乡随俗 她觉得他再多用一分力,她的手腕便会如同那些脆弱的骷髅一般,喀嚓断裂。 见顾莲垂眸不语,魏宣眼珠子一转,讨好的握住她的手腕,在她那发红的一圈儿上面呼呼吹气,软软道:“顾姐姐,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给你吹吹气,你怎么说我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别生我气别不理我好不好?” 顾莲的视线对着他,他黑曜般的眼睛,如同猫仔一样讨好的眯起,唇红齿白笑靥无双。 这样的正太用这样的口气撒娇道歉,她就算心里依旧发寒,如何硬的起心肠怪罪?扯了扯嘴角,她象征性的摸了摸他的头发,木然道:“没关系,是我不对。起来吧,吃饭去了。” 魏宣依言乖乖站起来,却在她起身后,抓着她的衣角,怯怯瞄着她:“姐姐当真没生气?” 顾莲凝视着他。 他清亮的眼神忐忑,奶白色的皮肤柔软无瑕,似乎是依赖家人的孩子,撒娇般讨取被遗忘的生日礼物。 其实他真的没干什么,真要说起来,只是捏痛了她的手腕而已。寄人篱下,人家给点脸面,她还真当自己是姑奶奶不成? 内心一声长叹,又想起他不动声色的体贴,她收起心思,郑重点头,道:“不生气。” 魏宣如释重负一般绽开笑颜,眉开眼笑,拉着她走向餐桌。 这个时代,或许这才是正常的孩子。黛玉七岁入贾府步步谨慎,宝玉十一二岁初试*,生活在末世,她早该知道这孩子定是有其过人之处,才能被陈志白恒远等人看重。 四人已坐在餐桌旁,魏宣在离他们两步之时松开手,几下坐在了陈志和郑一浩中间。几人中间都有不小的空当,顾莲脚步一顿,目露迟疑。 范子凌笑得不怀好意:“快过来坐下啊。” 顾莲忍着气睨他一眼,他发而愈发笑得乐不可支。她抬步移到白恒远和陈志中间,端端正正坐好,大方的看着范子凌,不顾他的惊讶,笑道:“早饭都有什么?” 没资格矫情,那就不矫情。 白恒远无声微笑,眼中闪过几丝轻快:“肉粥,最近几日伙食较好,中午可有肉吃了。” 啧啧啧,这话听起来,真叫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祖宗感到悲哀。顾莲苦中作乐的翘了翘唇角,附和道:“肉末星子也是肉。” “都忘了你是从好吃好喝的年代过来的人了。”白恒远眉毛一挑,笑露白齿。 顾莲耸肩,叹道:“真想让你们去二十一世纪看一看。”顿了顿,“不过来这里几日,我都有点入乡随俗了,能见到肉,真心不容易。” “能够入乡随俗,最好。”白恒远眼睛清澈明亮的笑道。 两人对视一笑。 饭桌上几人看着他们一来一往,也没沉默,互相说着话。顾莲几句话表明了态度,又和白恒远缕清了关系,感到很满意。白恒远见她大方聪明,态度良好,笑得很开心。 饭毕,顾莲帮着白恒远一起洗碗,水资源珍贵,先拿储存的水滤过一遍,然后统一放到清水里泡,据说这已经至少是四星级待遇了。 顾莲只能认命。车子已经使动,她见几人并未商量行程,知道他们早有定论。她问出了一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们四处游荡不危险吗?你们说过已经脱离基地,我虽然不知道基地是什么样一个团体和单位,不过单打独斗,真的有必要在所谓的‘高危区’晃荡吗?还是说,你们是有明确目的的?” 想要融入一个社会,就需要了解这个社会是如何进行财富分配的,简单来说,就是——职业。 白恒远瞥了她一眼,眼中有着了然,微微一笑,道:“不错,我们是脱离了基地管理,但并没有和基地断了关系。高危区虽然危险级别高,然而机遇多,我们受不了拘束,干脆就接了基地的任务,一边游走各地,收集物资信息,一边描绘异物出没地图,顺便还能多消灭些异物。” 原来如此……顾莲若有所思。描绘地图,收集信息,消灭敌人,这在战争中大概就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意味了。据说古代只有帝王才有疆域地图,现在到了这末世,处处危机日日险境,能够得到这种标记骷髅群出没信息的最新地图,基地那边一定愿意出大价钱。在刀尖上跳舞的都是能人,从这方面来看,想必他们五人一定有着顶尖的实力。 她心思一转,又问道:“在基地里的人,常驻的人多还是像你们这样有着各种任务的人多?” 她觉得她隐约抓到了基地这个东西的形状。听他说的话,他们干的事儿很像一种高精尖职业——佣兵。这倒是有趣,而且佣兵这种职业在社会制度崩坏的环境下,算是一种相对有秩序的武力了。若是如此,她或许也可以看看自己能做些什么……不过最要紧的,还是想办法除去陈志抓在手里的誓言。有没有那个东西在,对她来说天壤之别。有本事让孙悟空别带着紧箍咒去西天取经试试,保准连师徒几个培养感情的机会都没有就跑回花果山了。对她来说,这份誓约就是卖身契,卖身契在别人手里,人家要打要罚她都束手无策。 只是……唉,这又谈何容易?她寻思着,哪日问一下小正太,他或许能告诉他誓言该如何解。 她在这里胡思乱想,等了许久,却不见白恒远回话,回过头,白恒远的视线不动声色的从她的双手移开,低头洗碗。 ……唉?顾莲眨了眨眼睛,难道他的意思是……她话太多,让她赶紧动手劳动吗?娘哎!要不要这么不人性化! 白恒远垂眸,眼前却还是那双白嫩的小手,她的手一看就是没有做过家务的,嫩的不行,不过是在水里冻了一会儿,已经哆哆嗦嗦冻得红肿。 这个女孩儿,手无缚鸡之力,除了解决需求,没有半点作用,总要被他们送走。所以,他也不希望她对他们产生什么幻想和期待。他们又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见个人就救见个人就救,那还有完没完!所以他早就打定主意,要测定好距离,该亲昵的时候亲昵,该分得清的时候分得清——这是一种现实的温柔。 只是,虽然打定了主意,他还是觉得……下次别叫她来洗碗了。 第九章 兄弟义气 阳光普照,甚至热烈的可怕,这便宜了太阳能驱动的大巴。几百年过去了,车速、性能,比起她在现代那些豪车还要高端,坐在车上,几乎毫无感觉。 路上无事可做,驾驶座上坐了两人,补交的睡了两人,只剩一个白恒远,却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思来想去,她借了他们的终端看资料,企图更加了解这个社会。 被郑一浩叫去吃饭的时候,顾莲看看时间,有点赧然。她一时看住了,忘了去帮忙,连着几顿都是饭来张口,她在这儿的唯一身份……心下羞耻,顾莲下定决心挖掘新角色。 郑一浩看着顾莲脸色连连变幻,自不知她在想什么。他看着人高马大,其实最是羞涩腼腆,抱第一个女人的时候,对方在他怀里一直嘤嘤哭泣,他被哭的手忙脚乱,明知对方造作,还是把身上所有的东西全给了人家。白恒远恨铁不成钢,范子凌抱着魏宣一大一小俩人快要笑傻了,陈志都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他,可他下一次见着女人哭,还是这样。他不懂女人心,但他有侠骨柔肠,末世里最不可思议的柔软。白恒远气不过,每次一边在团体内部骂他一边在外面替他赶跑那些心有恶念的人。 郑一浩每次傻笑看着白恒远出气,不在乎道:“你又何必,他们没人能伤的了我一根指头。” 白恒远上下打量他,冷笑:“若没有我们几个,我看你在末世活不过十天!” 他不懂顾莲的心思,但也愿意揣测一二。小姑娘家,莫名来到这见鬼的世界,确实可怜;莫名其妙被陈志和白恒远两人一搭一唱的转眼卖身,更是叫他有几分过意不去。他一面觉得这在末世太过常见,她吃他们的还被他们保着命,等价交换是应当的;一面又想到今早她从浴室出来的神色,替自己的兄弟欺负人家感到羞愧。 他嘴笨不大会说,仔细想了想,斟酌道:“其实……恒远不是坏人。他很好,为人义气,异能天赋很高,还会替朋友两肋插刀,真的,他是个好人……” 顾莲闻言,诧异的抬头打量着他。明亮的灯光下,高大的身躯如铜墙铁壁,撑起宽大的衣裳,古铜色的皮肤,显得愈发孔武有力。他的声音很动听,五官其实拼凑起来也很顺眼,如果不是身躯过于健壮,甚至能够让人感觉有几分……儒雅。 儒雅?顾莲被自己想到的词语酸了酸牙,然而就是如此,就算他就那么高高大大站在她面前,他倒下能把她压扁,可闭上眼睛她依然觉得他有一种儒雅温和的气场。 真有趣。顾莲为她的联想笑,也为他的话语笑,直视他的双眼道:“郑大哥,你好言好语和我说话,按照我的身份,我本不该不知好歹。可是白恒远在你面前有义气有担当,这不妨碍他高高兴兴插别人两刀。你是他哥们儿,他在你心中眼中肯定是好的,可我呢?过去来的一个来路不明还蠢得没边应下誓言的傻子,他是疯了才会跟我讲义气。” 郑一浩听着有点难受,他却没急着为好兄弟反驳,垂头仔细想,才慢慢轻声道:“他也是在护着你。” 虽然有了誓言,她不能无故背叛,可这誓言只有义务没有权利,等过两天到了有人的地方,只要被人发现他们还没碰过她,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对她胡来。碰上那起子混账的,她的未来只有更悲惨没有最悲惨,黑暗的让人无法想象。 何况,他确实觉得,女人在这个世界不依靠男人,还能干吗? 顾莲哭笑不得:“那还真是要谢谢他了。”拜托,怎么说着说着成了他吃亏她占便宜了!她气得牙痒,但作为一个声控,不得不承认郑一浩有着一把能让她气不起来的好嗓音,那低哑轻柔如同大提琴一般的声音慢慢道来,如同听一曲浪漫抒情的小夜曲。 她想了想,淡淡说道:“陈志和白恒远都和我说过类似的话,我现在要还给他们的哥们儿听:如果我遇上的是其他团体,我依然会是这个处境,甚至更糟。都是一样的,除了不甘心,我没什么恨不恨的。”所以也就别奢望她还能记着他好了。她又补充道,“何况,你们是早晚都要把我卖掉的吧?我要是卖到那些混账手里,他们还不是想怎么对我来就怎么对我来了?万一我被你们卖了,人家当天就当着你们面把我先啥后啥,你们还能替我拼命不成?其实结果是一样的。” 郑一浩听傻了,就看这只到他胸前的小姑娘睁着一双圆的可爱的杏眼,一本正经的下结论:“他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他的,你说我说的可对?” 郑一浩愣住,他想说她胡说,明明白恒远对她很好,可按照她的逻辑一理顺,咦,好像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他一门心思强壮身体的莽汉子,对全体和局部的把握能力实在不高,想了半天想不出反驳啥,瞪着眼看着她明明小小一只,还偏要做出淡然沧桑严肃的样子,呃……脑袋里更乱了。 顾莲很满意自己的话,看到郑一浩的反应,更满意了。她这人以前没发觉,到了险境才发现原来如此欺软怕硬,知道陈志白恒远范子凌都是硬茬子,看着怜香惜玉其实随时都能掐死她抛尸,魏宣萌的不管他有什么本事她都舍不得欺负,只有这郑一浩,不是她托大,他浑身上下有一股“我对女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女人是朵花要娇宠疼爱”的宽厚气场,她不能发泄的不满,正好可以全部发泄出来,不由嘻嘻一笑,心情畅快的不得了。 带着愉快的心情出门,结果迎面陈志那张冰碴子脸扫过郑一浩蔫巴巴的样子后,冷冷盯了她一眼……她就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车子停在一处河流旁,那水早已不干净,充满了各种垃圾,水位也很浅,有种浓稠的感觉。水里有股异味,她皱着眉头,很不乐意在野外吃。 “出来透透气。”陈志淡淡告诉她。 有人捏了捏她肩膀,她身体一僵,听到头顶白恒远含笑的声音:“别慌,是我。” 卧槽!知道是你才慌的好吗! 顾莲心里骂,仗着他看不见,翻着白眼直愣愣瞪着夜幕月亮星星,咦,还别说,星星就跟打翻了糖罐子一样不要钱的堆满了暗蓝夜幕,闪烁不停,像是极精美的钻石首饰。她也就在新疆见过如此浩瀚的星空,不由看呆了去,那星芒似能扫去地面所有的血腥肮脏。 等回过神来,他的手指已经移动到她的手上,从后面轻轻握着她的手腕,她不得已整个人靠着他的怀,惊得几乎要跳起来! “你……”她脱口想说话,可转眼看到其他几人正在不远处捣鼓火,她恢复冷静,想这厮再怎么禽兽也不会在外面还当着好哥们胡来吧?这才稍稍放下心。 白恒远听她气势汹汹却只喊出一个字,本来移动的手掌停在了她纤细的手腕处,食指若有若无地摩挲她的皮肤,宛若亲昵*。等了会儿,不见她说话,他右手一松,下巴抵着她额头,右手轻轻挑起她的脸,双眼含情,柔柔嗯了一声:“怎么?” 顾莲看到他的眼神,心里一凉,立刻庆幸自己没说什么不该说的。瞧他那样子,若她真的用质问的语气和他说话,他绝对不会放过她!他娴熟的手法和黑亮的眼神无声的告诉她,他并不是个介意对女子使用粗暴手段的男人。 她还是太傻,别人一和颜悦色,她就以为回到了说笑无忌的班级当中。 打女人?动粗?享用她的身体? 仓廪实而知礼节,朝不保夕的年代,谁特么跟你讲究绅士风度男子气概! 她乖顺的垂下眸子,问道:“你在干什么,白恒远?”虽然问的还是一句话,可那乖巧的语气,唤他白恒远的腔调,没了气焰,就可爱多了。 白恒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这姑娘直觉还不错,前方危险她就迅速绕道。奖励似的低头亲了亲她嘴唇,结果她惊得下意识躲避,紧接着又强忍着定住,他的唇就偏到她的唇角上了。 看着她有些惊惶的双眼,白恒远默不作声,双手却又沿着手腕往上揉捏起来。顾莲大惊失色,莫不是还是惹怒了他吧?她嘴唇颤抖,想求饶,到底没敢。 白恒远见状,满意的轻笑,低声道:“你的身体,还不错。” 顾莲脸色变白。 就听他继续慢条斯理的摸,慢条斯理的说:“……可惜还是有点肥肉,平时没怎么运动吧?身体素质挺不错,可力气虚,一点都没有锻炼过的身体,在末世,大概也就你这一个了。” “……”顾莲僵着脸,红红白白了一阵,终于明白过来,心里忍不住大骂。 你妹夫的!要体测你就体测!你这亲亲摸摸搞这么暧昧,成心耍她呢吧! 白恒远松开了她,退后几步,歪着头笑眯眯的看着她,清秀的五官一脸狡黠:“陈志说要多走走,你就多走走吧,要不然哪天逃命,别怪我们拿你当诱饵。” 顾莲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施施然的转身走向几个男人,双手攥紧。 ……简直混蛋! 想给陈志的说法打掩护,就不能简单直接不占人便宜吗! 她猛地盯向郑一浩,他正吃得欢,察觉到她的目光,呆呆看去,见她表情狰狞目光凶狠,不由手一颤,热哄哄的烤地瓜掉在了草地上。 义气!好人!郑一浩,你再劝一次试试! 她杀气腾腾,他吓得发傻,莫名其妙之余打了个寒战,思忖着……他这大胳膊大腿,又不是小时候了,怎的还会怕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第十章 值夜真好 顾莲小心翼翼地捡了个看着干净的地方,犹犹豫豫地坐了下来。她的拖拉引得范子凌一阵笑,她脸一垮,知道自己这身睡衣陪着她过了几天,坐过躺过还滚过,上面还有血疙瘩,此番作态纯熟心理安慰,可他可不可以不指出来啊? “改日给你凑凑干净衣服,待会儿先找白恒宇借几件衣服穿着吧,你们女孩儿家最在意这些。”范子凌似乎看出了她在腹诽,一乐,笑呵呵的说道。 顾莲一本正经的转移话题:“去哪儿能凑?” “路上遍地都是,随便扒一件呗。” 顾莲脸色发白,眼前突然闪现了罗生门拔死人头发的老婆婆的形象。 范子凌恶意一笑:“怎么,忌讳死人衣服?那见到人的时候直接抢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顾莲勉强笑笑,努力让自己相信这只是个玩笑:“那给多脏,去商场里拿几件吧。” “那些死骷髅哪个地方没去过?商场就是没被毁,也早被它们糟蹋过一遍了。有些骷髅喜欢黄金,有些骷髅喜欢衣服,哦,或者你胆儿大不在意?那就没关系,不过是被它们那手……”范子凌抓过抱着红薯啃的魏宣的爪子,白莹莹的小手在月光映照下宛如森森白骨,他的声音又轻又柔,还发飘发虚,“轻轻碰了碰,蹭了蹭,试穿一下而已……”到最后几乎没了声音。 他讲的太过生动形象,顾莲脑海不受控制的闪现出一幕幕画面,不由抖了抖,觉得恶心。这人太喜欢作弄人,顾莲决定不理他,默默啃地瓜。 范子凌满足了恶趣味,笑得心满意足。魏宣拽回爪子,白了他一眼,范子凌见状笑眯眯的伸爪欲拍他脑袋:“怎么,小家伙,你有意见啊?” “停,手!脏!”魏宣跳了起来大叫,警惕看着他,他伸过来的左手因为刚刚烤地瓜的原因,黑乎乎一片。 顾莲坐在篝火旁,晚上的风是暖和的,吹在脸上暖洋洋。头顶的星子多得仿佛随时都会坠下来,她浑身温暖的抱着地瓜啃,看着范子凌毫无大人样子的欺压小正太,脑子一热,恶从心头起,怒从胆边生。 “别欺负小孩儿。”顾莲忍不住出声。 “哈?他?小孩儿?”范子凌夸张的一句句反讽。 魏宣眼珠一转,看向顾莲,唇红齿白身材瘦弱的小男孩儿缩着下巴抱着地瓜的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爱。 顾莲的心早就偏的一塌糊涂,和范子凌据理力争:“没看他还小嘛,你这么一大把年纪的大老爷们儿,计较什么呢!” 其他三人各吃各的,看俩人斗法,都带着笑,看来有吃有喝还有戏看,娱乐生活很丰富。范子凌扫了他们一眼,最后看魏宣,结果魏宣撇着唇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他,不露一丝窃笑。 范子凌气笑了,收回视线,摇头叹道:“行,行,他小孩儿,我小气,成了吧。”他又仔细盯了她一眼,忍不住奇异的笑,“有你吃亏的那天,到时候别哭着跪着求哥。” 顾莲翻了个白眼,有鉴于她想不出如何既不立g又不显幼稚小气的回复,她选择了再次转移话题:“我们现在是到了哪里?” “明儿一早就能到原山东了。”白恒远懒洋洋的说道,一只腿盘着,一只腿支着,慢条斯理吃地瓜的样子,让人看了还以为是哪家贵公子来荒郊野岭玩野营了。 “这么快!”顾莲惊叹,不过开了两天车就从北京到山东,她不大敢想他们究竟时速多少。还好这世界秩序已经崩坏,没人查超速。 “山东可没那么好闯,那里是骷髅巢的集结地,今儿给多吃点才能有力气打架。”白恒远挑眉笑道。 顾莲回想了下一天多不见的骷髅,缅怀道:“我记得它们不算很难对付,只要将头颅砍下来就可以致死?” “哟,口气挺大嘛。”范子凌乐了,饮了口黄酒,道,“看来是砍过了?” 顾莲立刻骄傲的说道:“我第一次就一个人对付了两只,最多一次我打了埋伏,一次灭掉六只!” 众人哄然大笑。范子凌拍着一直没说话的陈志的肩膀,道:“小姑娘,你问问这位,他可是当年基地里最强输出!” 陈志喝着酒,面色清冷,不动如磐石。可队员几个人哪个没有过命的交情,一起出生入死了几年,谁不知道谁,范子凌毫不在意,兴致勃勃的说道:“一百个啊!第一次出任务就百人斩!你不知道,当年这小子收剑走人装逼的样子,绝世贱圣!啧啧啧,那场面,一片荒漠独他一人,周围堆里森森白骨,再往外是一圈男女老少,没人说话……别说那些没见识的小姑娘了,就连纯爷们也能被掰弯!” 顾莲很给面子的抽了抽气,眼睛一斜:“我看范大哥也不是凡人,就算比不了陈志,你也一定不比我弱的。” 范子凌顿了顿,毫不客气的屈指打了她的脑壳。死丫头!早知道他是防御人员不主输出,她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其实他是不知道顾莲内心的绝望。老天!一百个啊!她该怎么从这种变态手里抢回卖身契! 晚上白恒远和郑一浩值夜班,其他人回去歇息了,白恒远拉着她进入他们的寝室,在床底下的衣柜里扒拉,挑出件亮黄色的t恤,上面用英文粗体写着“fcuk”,跳脱的色彩样式很符合他的性格。又给她一条迷彩裤,长出她一大截,她觉得改造一下一条背带裤就出来了。 只有两个人,还是在这个地方。灯光照的墙壁白晃晃,安静地只能听到灯管和衣料的声音。不大的房间床占了一般的空间,怎么躲也逃不出视线。 “多谢。”顾莲心里发虚,言简意赅。 “不妨事。”白恒远眉眼一弯,如常轻快地笑道,衣服递给她。顾莲垂头,手抓住衣服就想拿,抓一抓,没抓动,加了分力气,照旧。 顾莲又气又急,猛地抬起头再用力,结果白恒远反过来一拉,她就倒入他的怀抱。他一脸惊喜,被撞得连连后退,最好柔顺的躺在了床上:“如此热情,小生很是欢喜。” 啊呸!顾莲气坏了,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她跪在他身上,两眼气得发红,要起来,结果白恒远轻松制住她,手又开始轻松的解开扣子。顾莲脸色一变再变,道:“你……不是要值夜班吗?” “知道为什么我刚刚和你说话,没人拦我;要借衣服,也找我借吗?”白恒远就像是没听到,夹着她的四肢,灵巧的解扣。 顾莲一僵,不敢动弹了。她听出了他的意思,也给出了她的选择。 ……能他一个,就他一个吧。 “乖女孩。”白恒远柔声说道,抬起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鬓角,旋即笑道,“也是识时务的女孩。” 他褪去她的衣物,她闭着眼睛脸色发白。她以为会有更多动作,然而过了一点时间,她听到他说:“伸手。” 她疑惑的睁开眼睛,他却是拿起那件t恤。她瞪大眼,受到了冲击,一脸惊吓:“你要干嘛?” 白恒远笑吟吟道:“不想穿?可以,满足你。” 他说着就要放下,顾莲忙道:“别别别,我穿!我穿!” 白恒远这才慢条斯理的给她套上。真的是慢条斯理,灵巧修长的手指时不时擦过她的皮肤,不经意间的接触和滑动,只是把衣服推到肩膀,顾莲已经有点受不了了,又觉得痒又觉得热,主要还是尴尬,握住他的手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只是穿件衣服而已,你以为你天仙啊,这么小心。”白恒远没好气地白她。 顾莲差点被气晕。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说的好像他多一本正经似的!谁家姑娘脱了衣服还能镇静,她……她又不是天仙! 她没法,只能任人宰割,只求别做更过分的事。他还是不急不躁,垂眼低头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一脸认真细致。可他手指划过手臂,划过脖颈,套过脖子的时候又触碰到……顾莲简直要崩溃! 好容易穿完了一件,顾莲觉得自己以后真是没脸见人了。她脸上烧了一片,羞窘的要哭了,也难堪的要哭了。眼角余光瞥到他又伸手去拿迷彩裤,她一个激灵,不会吧?还没玩完? 白恒远侧头,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会儿,看的她越来越紧张的时候,呼了一口气,把裤子扔给她,皂粉洗过的味道顺风飘来:“自己穿吧,这么不领情,小爷不伺候了。” 顾莲刚扯下来,他已经走到门口,顿了顿,背对着她又说道:“今儿我和一浩不回来,你先睡着吧,用具都是今早刚换过的。” 他开门又关门,自个儿走了出去,顾莲呆呆看着他匆匆背影,半晌,笑容满面,几乎要喜极而泣。他放过她了!而且有床睡!一个人! 她快活的想打滚,一下子躺倒在床上,刚刚的羞窘一幕早就被她刻意遗忘。 值夜好啊,值夜真好! 郑一浩在大巴下面等好友,正奇怪拿件衣服哪儿那么婆妈,就见好友扇着风下来了,热的脖子都有点红。 “很热啊?”郑一浩随口问道。 “……嗯,很热。”白恒远坦然中有那么一点不为人知的羞涩与别扭。真是要命了,他还记着要值班,真心只是看她低垂着头耳朵都红了,觉得有趣,就拿她打趣逗闷子而已,真没什么邪念!真的!顺便揩油不算啥邪念吧?孤男寡女两人独处让他有点小激动不算犯罪吧?寻求点闺房乐趣不杀人犯法吧?所以说,他真的没有邪念啊!可是为毛老天要让他发现……她……眼睛瞪起来那么像个娃娃?抿着唇扁着嘴像个孩子?摸起来顺带捎的还有婴儿肥般的触感…… 他难道对个娃娃比对个盘靓条顺的大美妞还要激动? 白恒远觉得很悲伤、很悲伤。 他……真心没有不良癖好! 第十一章 战斗始末 第二天,顾莲走出来的时候神完气足,很精神的和范子凌打招呼,表示劳动最光荣。范子凌的眼神有点诡异的往白恒远的方向瞄了瞄,答应了下来。 早饭前,魏宣又给了她一管药水,顾莲默然瞅了半晌,暗自叹了口气,依旧道谢接了过来,心里对白恒远的怒气稍减一二。他占了她便宜,却也护了她一遭。 今日的旅途开始的顺利,顾莲吃完饭洗完碗,又跑去看资料。十点多,她看的眼睛酸疼,正在揉眼的时候,车子猛地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她随着往旁边倒去,脑袋磕了铁柱子。 什么情况?她捂着额头迅速打开窗帘,外面的窗户映出明亮的太阳,一如她这一周所见。很快,她发现了从大巴飞奔而出的范子凌和白恒远的身影,紧接着魏宣也出来了。 郑一浩打开门,沉着脸道:“你呆在范子凌身边,不要动……” 还未说完,陈志拽着他走:“走,别废话了。” 陈志冷淡的视线扫过她,很快两人就走了。顾莲有点害怕,这大巴里一片寂静,她赶紧跑步下车,几步到了范子凌身边,小声道:“出了什么事儿?” “骷髅巢。”范子凌简单的说道,目光锐利沉稳的看向不远处。 她什么也没看到:“……哪里有?” 周围是一片荒了的麦田,前后数公里都是一样的景色,一只骷髅都没有。 范子凌苦笑:“刚刚撞死了一只骷髅。” 呃,撞死……?那死法是有点惨……顾莲默哀,紧接着反应过来:“有什么问题吗?”谁没有砍过骷髅,杀人不见血,还嘎嘣脆,要多爽快有多爽快,可他却说得异常沉重。 范子凌抿着唇,似乎没听见她的话。魏宣在旁小声道:“骷髅一般都会成群结队的出现,如果只有独自一只,那么它应该是哨兵,前方一定会有骷髅巢,它一死,骷髅巢会有感应。” 这么有组织规模……顾莲惊叹骷髅的智商:“真聪明,联络手段真高端。” 魏宣哭笑不得,拽了拽她袖子:“姐姐!”他抿着红润的嘴唇,瘦小的男孩儿清稚的眉目间有着煞气,“你待会儿别离得远了,骷髅巢……很不容易对付。不知道是什么品级的骷髅巢,但里面很可能会有中品骷髅,高品骷髅虽然少见,也不是没见过。” 顾莲手里被塞进了两个小玻璃管,一瓶黄色一瓶紫色,他悄声道:“紫色是毒药,强腐蚀性,对低品骷髅有很大伤害力,保命用;黄色的是治疗用的,到时候服下。”他说着,指了指范子凌的背影,顾莲便明白,这黄药是让她以防万一照顾范子凌的。 她知道她这点本事,若是范子凌倒下了她也没戏唱了,因此很干脆的应诺,也算是找到点站在范子凌身后的底气。 过了五分钟,他们守成阵型,耐心的等候,一动不动。顾莲不敢破坏紧张的气氛,没有聒噪。又过了两分钟,突然,前方道路扬起了一片灰尘,道上隐隐一阵震动。 慢慢地,顾莲看清楚了,竟是成群结队的骷髅群一起跑步而来,隐隐成一个方队,粗略计算,至少有五百只!顾莲骇然,不知道他们怎么打得过这么多!就算陈志使剑使的好,可双拳难敌四手,他挥刀看完一片,下一片不照样围上来? 离他们还有五十米的时候,大地已经在震颤,骨头敲击地面的声音诡异清脆,顶着艳阳天前仆后继的样子让人觉得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了。 然而身边两人见状,却是齐齐松了口气,范子凌多了几分笑意,道:“看来用不上我出马了。” 魏宣也笑:“我也要跟你躲懒。” 范子凌白他:“你又费不了什么力气,躲什么躲。” 魏宣露齿一笑,慢慢回道:“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的药水都是拿珍贵化学物品做出来的,路上又没有补给,用一点少一点,不像你们,充电板一样歇一会儿就能缓过来。” 范子凌气得又要敲他:“臭小子,你说谁充电板呢!” 顾莲嘴角抽了抽,惨不忍睹的闭眼。这都啥时候了,您二位一定要吵? 却听一声破空,顾莲睁眼,一只箭飞驰而过,染着紫芒,以箭头为中心,仿佛披着紫色披风一般怒射而去,携万钧之势,冲进骷髅群中,顿时摧枯拉朽,倒下一片。 顾莲倒抽一口气,往旁边看去,白恒远正慢条斯理整理着无弦之弓,象牙般莹白光滑的质感,在烈日之下威风凛凛。 魏宣也看过去,轻笑一声,喃喃自语,语气竟有丝古怪:“恒远的弦月弓果然威力不凡。”他说着,转过头拉了拉顾莲的手,仰头笑道:“姐姐,一箭之威能毁灭数十骷髅,你羡慕不羡慕?” 顾莲没看他,也就没觉察出他的古怪,凝望着白恒远,歪着头道:“羡慕啊,恨不能抢过来,异能果然很厉害,我要是也有就好了。”她要是有这能耐,宁愿天天吃糠咽菜,露宿街头,也不愿意尴尬万分的留在队伍里,人见人笑。 没成想顾莲如此直白,魏宣一怔,黑葡萄似的大眼定定望了会儿她,眼睛又扫了下白恒远、范子凌的身影,忽然开怀一笑,欣喜无比,郑重的双手包住她的手,许诺:“姐姐,我会保护你的。” 顾莲这下回了魂儿,吓得忙低头看去,见这比同龄人要瘦小许多的男孩儿眉目坚定,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哭笑不得的道:“这是怎么了,突然的?” 魏宣抿唇笑着摇摇头,却不放开手,满眼欣喜地望着她。 顾莲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更是心里直打突。她喜欢小正太,全当弟弟般看待,却也知晓这魏宣平日里虽喜欢黏着她撒娇,眼神是极清明的,有时黑白分明的眼中,亦会流露几缕嘲笑。她就当不知道,尽心待他,算是她在这苦闷日子里的一点乐趣。 可现在魏宣的眼神却不同,宛如……看到了一个任其打扮的娃娃一般,欣喜而诚挚。是的,他的眼神不是看着一个会说会动的活人的眼神,分明是当做了死物…… 顾莲只觉不寒而栗,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却被魏宣拉紧,他甜丝丝的笑着,无辜地道:“姐姐,你怎么了?”他歪着头,可爱煞了人,笑道,“怕那些骷髅么?别怕,都有他们顶着呢。”他下巴一抬,往那边指去。 顾莲看去,只见白恒远微微含笑,休息片刻便射出一箭,骷髅成片倒下,年轻人看着满面笑容跳脱无比,但箭矢含着浓重的煞气;又见郑一浩肌肉突起,面容严肃,随便拿起一块板子,就是虎虎生威,脚边挑起一根铁棍,大力挑起十数头颅,在他这里,杀伐之事竟如同艺术一般,肃穆端庄,着着完美,浑然天成,毫无缝隙;再看那陈志持着一柄寒光凛凛的刀,横劈竖砍,动作缓慢,毫无滞涩,却有万千锐气,煞气滔天,一道道青光随着他的剑势劈了出去,摧枯拉朽。 顾莲傻了眼:“……他们是人吗?” 魏宣噗嗤一笑,眼仁乌黑,牵着她的手依着她,幽幽道:“他们一直很厉害,比我要厉害多了。” 顾莲闻言直摇头,觉得好笑:“你比他们小了多少,光看陈志也能知道,他是有着比你多两倍的岁月才这么厉害,等你这么大了也是一样。”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骷髅群只余最后一百,眼见即将被湮灭,剩余的骷髅踌躇一二,竟互相比了个手势,溃败而逃,四散看来,有种荒谬的感觉。 战斗后的安静突然降临,魏宣抿着唇,轻轻一笑,低声道:“姐姐,这是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 第十二章 谁的立场 收拾干净残局,白恒远走过来,姿态潇洒,完全不像刚打完一架的样子,神采奕奕的说道:“走,你也去砍两只练练手。” 大哥你要不要这么凶残?顾莲给跪,远目望去,见三只骷髅被困在范子凌的屏障里瑟瑟发抖,有一只还跪下来了,骨瘦伶仃,白惨惨的,陈志在旁抱手漠然看着,她瞧着怪可怜的。 便摇头道:“不了,你们……”她顿了一下,“解决掉吧。” 白恒远呵呵一笑:“你怕什么?有我们在呢,你现在不练练手,等到时候可就要了命了。” 顾莲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可到底不愿意无谓去屠戮,缩着脖子再拒:“算了吧,早些处理好,你们也好早日休息,刚刚那几下也累到了吧?”别以为自己装十三一副光彩照人的样子别人就看不出来你脸上全是汗。 “为何?” 顾莲憋了半天:“杀俘不祥!” “哈哈哈!”白恒远大笑,旋即脸色一变,眼神阴沉隐有寒芒,嘴角挑起的笑容令人闻到鲜血特有的铁锈味儿,“你同情它们?” 顾莲被其方才进行杀戮还未来得及敛去的煞气震慑,竟觉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稳了穏神,飞快地看了其他人一眼,凝滞的空气迅速地告诉了她应当做的选择。她当下提气抗住白恒远的威势,冲他微微一笑,他愣了下,就在他们的目光中,走向陈志,轻声说道:“劳烦。” 便快速抽出他的剑,看向范子凌:“我能进去吗?” 范子凌露出个略带奇异的笑容,伸手道:“请。” 她跨进了绿色半圆形屏障里,在骷髅哀求似的动作中,利落的斩掉头颅,白骨纷纷落下,她隐去叹息,把刀还了回去,又道了句多谢。 陈志深深看了她一眼,默然收剑。 顾莲露出笑脸,忍着疲倦说道:“可以回去了吗?走吧,我回去帮着做中饭,你们也喝喝水歇息歇息。” 或许是她目光中的哀求太过强烈,或许是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白恒远在不远处凝视着她,微微一笑,干脆应道:“好。” 顾莲慢慢拖着步子走着,陈志低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记住,坚守立场是持身之本。” 她愣住,看着陈志挺拔的背影越过她大步前进,嘴边露出苦笑。在她来讲,和这些骷髅的战斗就如同古代中原地区和蒙古之间的关系一样,所以战争的时候怎么胖揍都没关系,可对方没力气反抗的时候得饶人处且饶人。但她忘了,这是末世,朝不保夕的日子里,人们在鲜血和死亡中长大,怎么会忘记刻骨的仇恨和日夜逼迫的恐惧。更何况,对方还是如此异形异物,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就好像现代人和恐怖分子你死我活的关系一样,这是立场问题,如果你抛弃了己方立场去同情敌人,那么你也将被己方抛弃。 如陈志所说,她为了自己考虑,不应该让自己再继续思考下去。她只有屏蔽自己的某些想法,才能融入这个残酷的世界。 可放弃思考,真的对吗?顾莲不知道,只隐约觉得荒谬。 她只是个长在和平年代的普通高中生,面对这样刻薄的世情,她很茫然。 顾莲她回到大巴上,抛弃了之前的种种思考,一门心思投入到了做饭的过程中。她其实原来也不大会做饭,在家里一年能动手做两三次简单的菜色已经算多的了,好在这里物资匮乏,在郑一浩、范子凌他们的指点下,简单煮煮炒炒弄弄,花样不多,很快就做好了。 她抹了抹额上的汗,很有成就感的露出笑容:“怎么样,我也是还不错的吧?” 魏宣吞了吞口水,在郑一浩惊恐的眼神中捻起一片焦黑的猪肉片含进去,皱着眉头努力吞咽,范子凌看不过去,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手指和嘴角,而他喉咙滚动,苦着小脸道:“还可以的。” 顾莲有些发窘,他们的神情简直在控诉她虐待儿童。她抿着嘴,有点情绪低沉的挑起那些焦的不能吃的,全扒拉到自己碗里,最后低声道:“……我下次不会了。” 郑一浩最为心软,把碗递过去,也低声道:“给我分一半吧。” “不了,我自己吃。”顾莲摇首,扒着饭碗吃,垂着脑袋,连头发丝儿都流露出一种低落。她也着实没吃过这么祸害人的东西,没想到只是炒道菜,都这么难掌握。想到自己在家里,妈妈端上来的色香味俱全的菜,偶尔有焦的,也全细心替她剪掉扔了,说是对身体不好。而现在自己不仅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身为爸妈如珠如玉似的宝贝到大的独女,却要把这些原来全部被扔掉的东西一一吞咽,心里越发堵得厉害。 努力连着酸涩哽咽一同吞咽下去,顾莲觉得喉咙都痛了。母上大人,这焦的东西果然不对劲!默默地把自己的水分出来,递给魏宣。眼角瞥到郑一浩还在手足无措的捧着空饭碗,等着替她分担,她又筷子一拐,默默夹了两筷子好的,塞到了他碗里。 魏宣看了她两眼,乖乖接过水喝了下去。而郑一浩不知这样的时候体贴反而让她更难受,兀自犹疑,范子凌见状不由和白恒远对视一笑,开口慢悠悠的说道:“说来今日的骷髅巢,你们怎么看?” 白恒远知道这是在转移话题,立即跟上:“不知,看起来简单,不过这里骷髅比旧都还要严重,还给走几步再看看情况。我上次在远征基地听人讲,这几个月山东这片很不平静。” 陈志开口询问:“何事?” 白恒远摇头道:“这也是传闻,说是在这片有去无回的人挺多的,我这也是说一说,你们听过就算,可能这里出了中品骷髅巢。” “中品骷髅巢也不算什么,好歹是重灾区。”范子凌摇了摇头,瞥他,“不只吧?” 白恒远挑唇一笑,点头道:“还有……变异生物,可能是变异狼群。” 众人色变,顾莲扒焦肉的动作一顿,很想摔桌。这鬼地方,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宝贝东西没拿出来吓唬她的? “这方面……”陈志沉吟着,看了郑一浩一眼,“你那边消息多,有听说什么吗?” 郑一浩人品好,力量大,不摆架子,还肚子里很有墨水,在基地里比起陈志这种高高在上的剑客式人物,更受底层人民欢迎,谁有个病痛亡故他都能知道一耳朵。 郑一浩略一寻思,迟疑道:“基地里人数倒没变化,不过我听说青姐他们去的就是山东……” 范子凌挑眉惊道:“虞青?她来干嘛?”看起来有点发憷,转念又问,“多久前的事?” “至少两个月了。” 魏宣道:“两个月!” 几人神情皆严肃起来。顾莲听着听着觉得有点怕,不知不觉放下了碗,咬着嘴唇眨巴着眼,怯怯的样子。 白恒远转眼见到她这模样,暗里一笑,对着一直不好意思开口的顾莲道:“你可知我们为何刚一看清就知道这些骷髅毫无威胁吗?” 顾莲没想到会被点名,顿了顿,摇头诚实道:“不知道。” “你瞧那些骷髅速率虽然快,却杂乱无章,队伍也不整齐,毫无犹豫就奔了过来。”白恒远细细解释,“这就说明没有更高品的骷髅在指挥,群龙无首,对付低品骷髅无论数量再多,我们只要有力气在就不会有危险,这些都是靠经验就能看出来的。” 顾莲消化了一下骷髅的种族特性,回想一下,又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看起来要比它们打过来之前慎重不少?”即使知道山东危险,可要紧张不该在骷髅来之前就紧张吗? 白恒远赞许地笑笑,眼睛转向窗外,眉宇间划过一丝忧虑:“单独一只骷髅,很有可能是骷髅巢的探子,这件事你知道了吧?” 顾莲点头,心里头似有明悟。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再推广一下,一个低品骷髅巢也许是庞大的高品级骷髅巢的试探、前锋、探子?” 顾莲张大嘴巴,哑然无语,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这……不会吧?那些骷髅才只是哨兵,那后面给有多高端的兵等着?” 魏宣安慰她:“姐姐,你别紧张,只是一个可能而已,说不定只是巧合,对吧,恒远?” 白恒远有点意外的看了魏宣一眼,又瞥了眼顾莲,慢慢道:“可能性还是有的,倒也不用太慌,这种情况也不多见。” 第十三章 不敢思量 后来,顾莲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事情,深刻的知晓了白恒远真是个要了个命的乌鸦嘴。 下午的行程走的磕磕绊绊,竟连着遇上了三拨骷髅,众人的神色越来越凝重,魏宣跑去炮制药水——顾莲觉得应该是毒药,剩下两人开车,两人修炼,都是肃穆以待。顾莲不好添乱,又觉得无事可做很于心不安,便殷勤的换着茶水,敲了一下午的核桃。 到了晚间,更是多添了一个人值班,严阵以待。顾莲盘腿坐在自己屋里,望着外面暗蓝的星空,只觉阴风阵阵,叫人胆颤。 她早早歇下,却怎么也睡不安稳,翻来覆去半晌,把毛巾披上御寒,手里拿着魏宣给的两瓶药水,自个儿蹑手蹑脚的走到大巴门口,按了指纹开门下车。 门口是陈志,异常警醒,在她打开门之前就已经睁开眼睛冷冷看了过来。顾莲悄声道:“我可以在外面坐会儿吗?不捣乱。” “睡不着?”陈志看了她半晌,手从剑柄拿下,淡淡道。 顾莲一喜,关了门,用力点头:“感觉周围……怪怪的。” 陈志一笑:“你倒是敏锐。” 顾莲小心坐在地上,身体靠着车壁,惊讶道:“真有这么回事?” “看着吧,等天亮了,那些作怪的也该出来了。”陈志轻声道。 顾莲乐了:“我以为骷髅什么的都不喜光,喜欢夜黑风高的打劫呢。” “骷髅也需要歇息,我曾有一次任务,路边遇上一只倒地的骷髅,我全没当回事,在旁边歇下了。”陈志顿了顿。 顾莲对骷髅的事情感兴趣极了,捧场道:“后来如何?” 这姑娘真不知道是胆儿大还是胆儿小,陈志不由瞥了她一眼,道:“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吸足了一夜月光的骷髅站了起来,直接向我奔过来,好在我一直警惕着,没敢睡死,才把它砍下头,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小看任何骷髅骨骸。” 顾莲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景,若刚来的三天,她也碰上这种事,估计以她睡得跟猪似的睡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当下背脊窜上寒意,她叹息:“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养出这种宝贝玩意儿的,有生命有感情有头脑有组织,比起人也就差了一张皮。” 月牙小小的,暗黄卑微,被满天的繁星压迫的黯然失色。晚上总是凉的,风也是干的,吹拂在身上,却难得清明。周遭没有虫鸣鸟叫,两人一长一短的谈话有一种难得的闲适。 陈志静默半晌,忽然道:“你给我讲讲你们那儿的事吧。” 顾莲一震,垂头半晌,笑着抬头看他:“你信我说的?” “为何不信。” “白恒远还怀疑着呢。” 陈志淡声道:“他信不信,管我什么事。” 那倒也是。顾莲想了想,究其原因,大约在她心中她还是个外人吧。不只是在他们五人团队,而是在这个世界。她,和所有人。 摇头一笑,她眨了眨眼睛,仰头望着星空,那耀眼的星子直要把她眼睛看酸。她喃喃细语,描绘着她梦中的世界:“我家在北京,那里拥挤,忙乱,其实还俗气又土气,拜金又世俗,充满了高楼大厦和人海车流。小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秋天的大黄沙,可现在没了大黄沙,来了雾霾,到糟糕的天气里,人人带着口罩,跟生化危机似的,我一直策划着等我父母退休了,赶紧把他们送出去,免得夭寿。”她说到这里,嗤的笑了一声,无比自嘲,“现在想来,这里可不就是生化危机呢吗!” 陈志没说话,顾莲却说开来了,停都停不下来,胸口有一股气,让她越说越快,眼睛亮得如星子一般:“我家也在高楼……冬天的时候,就算有暖气,我也冻得出不了被窝,有时洗完澡出来,我都给紧挨着暖气发抖才能缓过来。我平时不大爱出门,就喜欢在家里看看书看看动漫,学校就在不远处,每日骑车十分钟就能到,我们管的松,七点半起床都来得及。” “学校其实很无趣,上上课,吃吃饭,再上上课,中途瞅瞅小说,我又不爱集体活动,参加个社团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顾莲说着,忽然嘴唇抿出个柔和的笑容来,似乎回忆起什么好事情:“不过我有一段时间,天天都往围棋社凑。” 陈志眼中光芒一闪,轻声道:“围棋社?” 顾莲没料到还能得个捧场,心里高兴,越发没顾忌了:“对啊,少女情怀总是诗嘛……”她一顿,陡然想起现在什么状况,旁边倾听着的又是什么人,眼神黯淡下来,苦涩一笑,摆摆手,“嗐,我现在说这个做什么?” 陈志却问道:“你喜欢他?你还想他吗?” 顾莲本来还沉浸在朦胧又伤感的暗恋情怀,眼中充满了缅怀喜悦,闻言差点被口水呛到,一脸惊悚的转头看他。老天!这是她认识的冷面冷心茅坑里的石头般的陈志吗!快告诉她这货也被穿越了吧? 现在什么情况?他他他,是在问她八卦吗?果然八卦是中华民族五千年……不对,近六千年来不变的传统啊!深受男女老少不同工种的喜爱! 顾莲皱着一张脸,深觉鸭梨山大。其实吧,如果换个人,比如说范子凌什么的,那绝对是大众好闺蜜,聊八卦谈人生的不二人选,她能拉着他谈个一天一夜。换成白恒远吧,她也能勉强接受,毕竟双方不存在感情纠葛,就某种意义来说,他还算是她在这里最亲密的人,倒倒心里话换碗心灵鸡汤,也能抚慰一下被末日的瘴气荼毒的内心。 可是!这是陈志啊!你八卦就八卦吧,可那刀削似的棱角分明的五官!清冷的跟匕首似的目光!这叫人怎么把一腔少女情怀娓娓道来! 顾莲表示,男同学,聊八卦也是要有气氛的! 可陈志还在看着她,双眼漆黑颇为专注,她莫名的紧张了一下,咽了口口水,宛如见到自家班主任午休时间抽冷子查默写,仔细思量起来。 喜欢?这个词在一周之前,还那么让她悸动开心,不求能成正果,单是把那个清月似的男生藏在心里,时不时的悄悄品一品,就能尝出百种滋味儿,又甜又苦,一会儿打鸡血一会儿吃黄连。 可是经历了这许多事,她只有四个字来形容:恍如隔世。 不是不喜欢,只是太奢侈。 朝不保夕,命如纸薄,步步谨慎,毫无自尊。 日日讨好着陌生的男人,装傻装憨卖萌卖蠢,对白恒远的言语调笑和动手动脚不仅不能拒绝,还给欲拒还休,深恐惹恼了他,每到黄昏总会担心有人唐突,而白日又深陷未知的恐惧中,生怕被丢下、抛弃或者直接扔进骷髅群里。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没有穿着衣服,置身于他们中间,他们的目光带有笃定,他们把她看的低下。是保命?是讨饭?她已不知。她确然不是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只世事难说,打了一口井就习惯了不停取水,人一旦突破一次底线,以后就容易没有底线,但愿自己不要迷失心性,忘记本心,真正堕落。 又怎可在舍弃一切,提心捏肝的时候,细细观赏她不染尘世的珍宝。 她怔怔出神许久,而陈志也没有打扰。最后,她长呼一口气,笑着摇摇头,遗憾道:“不敢喜欢,也不敢想。”稍稍一碰,心肝肺都疼得要裂开。 父母,好友,喜欢的人,和平的生活。 统统不敢回想,只怕哪日尘满面,心如雪。 陈志神色莫名,有着疤痕的手掌轻轻抚摸着膝盖,似陷入回忆之中,眼神怅惘。 两人各自沉默,各自思量。 听到狼嚎的时候,是凌晨四点钟,第一缕阳光已经破土而出,骄傲如涅盘之凤,只待翱翔。 陈志蓦然立起,而另两人也发出动静,顾莲得到陈志的眼神暗示,飞快跑到歇息着的两人窗前敲击提醒。 第十四章 突围狼群 他们停车的地方照样是一望无垠的道路上,两边不见土丘石山。 白恒远好心解释,这是防着异物打埋伏。 顾莲觉得这个连骷髅都晓得打埋伏设哨兵的世道,真心叫人摧心摧肝自叹弗如。 既然白恒远那么乌鸦嘴又喜欢显摆,顾莲就毫不客气的问了,牙齿打着颤:“那些……是普通的狼?” 包围过来的狼速度奇快,只是迅猛的几个起落,已经将他们的路团团包围。那狼各个都长得威猛,暗蓝色的皮毛泛着幽光,身长两米,四肢有力,四脚泛白,眼睛发着饥饿的绿芒,细长可怖,露出的牙齿森白吓人。 只是一只两只就能把毫无胆气的顾莲吓个半死,现在这么一圈围着,其凶猛威势有如刀剑,令人不自觉的臣服。 “普通的狼?”白恒远依然镇定,轻轻一笑,似是一名快活的江湖侠士,调侃道,“你的普通是指什么?能在末世存活下来的生物,可没有普通的。” 顾莲移开眼,默默吐槽,就你会装,装个毛线装。 这个人太会缝补风度,顾莲深觉没有安全感,举目一望,不动声色的挪到了范子凌身后。防御性人才就是这点好,只要攻击人员没有死绝,他们就不会死。 范子凌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顾莲缩了缩肩膀,讨好一笑,换来他一声嗤笑,摇了摇头。 双方彼此对峙,谁也没有动作,互相打量,互相评估,等着沉不住气的一方先做出动作,露出破绽。 狼群蓄势观察,吃人的气息毫不遮掩,铺天盖地。 人类不露怯意,坦然回视,凌厉的气势毫不示弱。 顾莲渐渐觉得心跳加速,紧张的不停抓握拳头,缓解压力。她不能做那拖累队友的人,率先给出破绽,否则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反手卖了自己。 额上有汗流下,她不敢擦。 太阳一旦出现,光芒就以比起漫长的黑夜宛若一瞬的速度,跳将出来,柔柔暖暖,抵不过那沉冷肃杀之气。 顾莲苦中作乐,想着以前嚷嚷着要看日出,总也起不来,今日倒是实现了一回,可见穿越磨人懒骨。 “不对劲。”陈志嘴唇微动,咬牙轻声道。 几人心里一动,范子凌压低声音:“被操纵的?” “看来是,给找到操纵狼群的骷髅巢,否则应付不过来。”陈志眯起眼睛,看着不断增加的狼群,眼中有着狠色。 五人经验丰富,默契十足,迅速决定由范子凌和陈志突出重围,擒贼先擒王,找出背后控制的骷髅巢。 “我也去。”顾莲默然见他们决定好了,这才开口。 他们吃了一惊,差点转头看她。郑一浩嗓门大,不敢开口,急的想杀人。范子凌眼睛一眯,道:“你疯了。” 她才没疯。顾莲心里很清楚,他们或许不想自己死,但绝不会在乎自己的死活。能护着当然好,护不了算她命衰。待会儿打起来,双拳难敌四手,她待在这儿就是个活靶子,能活下来才怪。跟着范子凌,以他的能力,他不死,她就死不了。于是她坚定地保证:“我不会捣乱,真的,让我跟着去吧。” 白恒远的脸色忽然难看起来,可时间不等人,狼群已经开始燥动起来,蓄势待发,陈志冰冷的看了她一眼,果断道:“想跟就跟,但别指望我们。范子凌,走!” 事成定局,几人迅速调整状态动手了。白恒远连发两箭,惊得狼群发出凄厉凶狠的嚎叫声,四肢发力,猛扑上来。白恒远又射一箭,郑一浩跟着陈志等人往前,以身为盾,替他们披荆斩棘;魏宣两手八个瓶子,灵活的泼向挡路的狼群,双手轮换,不要命一般替他们清路。陈志手持长剑,范子凌默然跟上,顾莲手握大刀亦步亦趋,三人并不恋战,趁着豁开的口冲了出去,留下三人替他们解决追兵。 不顾一切的跟着两个男人,跑出数十米后顾莲往后看去,狼群呼啸,前仆后继,兵器霍霍,紫芒时隐时现。他们已经被埋没在数十狼群之中了。 顾莲心里着急,被范子凌拉了一把,他喝道:“别分神,快走!” 她回去也没有任何用处。心定了定,她再次奋力跟上,发现二人并不是毫无目的的跑,似是心有笃定,一径朝着一个方向跑。 大刀沉重,二人又跑的飞快,要不是她身体素质好,学校里也练过长跑,此时根本不可能跟上两个练过的男人。饶是如此,全力跑了约有十几分钟,她已经气喘吁吁,神智涣散,只能凭着模糊的意识跟紧他们。 “在那里!” 范子凌轻声道了一句,三人倏地停下脚步。原来他们是在偏离了马路的草地奔跑,两边时有山丘,此时他们停在一处山丘底下,张望着对面一处五六米高的石窟,那石窟两侧是石山,寸草不生,道路狭窄。 石窟坑洼,上下都有成双成对的骷髅在巡查,气氛紧张,不时有几个骷髅兵来回奔波,指手画脚。 这就是骷髅巢?顾莲压下紧张,打量着那石窟,光外面巡逻的就有近两百骷髅,不知里面是怎么个光景。 范子凌开了屏障,这才放开声音,沉声说道:“能够控制狼群,一定不是普通骷髅巢,应是有高品骷髅坐镇。” 顾莲问道:“所谓骷髅巢的品阶,是由里面最强的骷髅决定的?” 范子凌点了点头,而陈志凝眉盯了半晌,道:“许是两个中品骷髅也不一定。” 双黄蛋可不常见,范子凌愣了愣,道:“无论如何,光你我二人都不可能应对的了。” 陈志冷静道:“我顶多只能杀死一个中品,抑或拖着两个中品一时半刻,可是若有其他骷髅在捣乱或者有高品骷髅,光我一个绝对不能够。” 范子凌到底是老道,即使如此情景,依然沉稳不见慌乱,平时充满戏谑的邪气敛去,思忖着道:“不过我们的目的不是灭了这个骷髅巢,只需把被控制的头狼灭掉就够了。” 陈志颔首:“给尽快,恒远那边恐怕撑不了多久。” 顾莲想了想,远攻的在肉搏战里占不了便宜还给需要人守护,使毒的终归有穷尽,唯一一个近身战的再怎么浑身是肌肉那也不是钢铁,被狼咬了还是要掉肉,现在已经过了十几分钟,恐怕能拖的时间不久了。 范子凌的屏障最大能有直径十米的一个圆,只能拦住低品的攻击,并且不能移动中使用。想要潜进去杀头狼,就要能钻进石窟;想钻进石窟,就给把敌方守备尽可能掉出来。 稍稍交流几句,范子凌便收了屏障,三人现形,范子凌留在底下,陈志和顾莲悄悄绕过山丘,爬向石窟的方向。陈志身手了得,顾莲手脚灵活,几下里攀着石块到了顶,离那石窟五十米远,却不敢再动,生怕引起注意。范子凌这个时候走了出来,还没走到石窟下方,一群骷髅已经发现了他。 他拿着顾莲托孤的大刀,左劈右砍,哈哈大笑,极尽出风头之能事。一时下面三四十只骷髅全都涌了上来,而上方的骷髅见他威风无比,便下饺子似的一个个往下跐溜下去助阵,眼看下方聚集了近七十只骷髅,范子凌算了算,还觉得不够,一方面让自己耍刀耍得虎虎生威,唬住骷髅,一方面悄悄拿魏宣给的毒药作弊,蒙住敌人。 他没有攻击异能,不像陈志一样能一刀下去砍下一茬,好在平时锻炼得当,一时半刻倒也能勉强守住。上方的骷髅坐不住了,石窟里开始涌现队伍,眨眼间又是近两百只出来了。 范子凌眼见不好,他边打边退,拿屏障守着背部,粗略估算,觉得能引出三百兵已经是自己的极限,然而一个能有高品骷髅坐镇的地方,他还想再挤出点油水,便眼睛一转,挥手像个锅盖一样罩住了眼前的骷髅。下来的都是炮灰级骷髅,自然冲破不了屏障。范子凌累极,哑着嗓子大笑,一把刀在屏障里一进一出,轻松割下头颅。 顾莲跟行军打仗似的趴在地上,敛声屏气,将下面的情况瞧得一清二楚,心里大为叹服。她果然还是觉得范子凌身边更有安全感,可惜她要是不跟着陈志上来,他们的任务估计也不好完成。 两人趁着范子凌大发威风,又吸引了两百骷髅下去,悄悄接近了石窟到近二十米的距离。 陈志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塞住顾莲手里,顾莲心想匕首能有什么用,砍骷髅也要被卡在骨头缝里,可到底一刀在手底气充足,拍了拍他的手背权作感谢。 范子凌的罩子密密麻麻罩着三四百只骷髅,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它们被罩在坚硬的绿色屏障里,跺脚、拍壁,骨头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尽管不能张口,却别有一番阴森凄厉之感。而外面还有两百只无法被罩住的骷髅,又绕过屏障像他奔来,饶是范子凌再怎么勇猛,也渐渐不支,额上出汗,手上乏力。 陈志当机立断,弓身弹地,如同弹簧一般窜向石窟,将石窟口五只骷髅瞬间砍掉,看都不往里看的顺手扔了枚魏宣品牌骷髅向毒气丸。 顾莲在后面紧跟上,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拿着毒药瓶。只听石窟口一阵噼里啪啦的骨头散架声,陈志等了数秒,不见有骷髅再冲出来,自己便弯腰进去了。 石窟狭窄,然而竟然点着柴火,一片暖橘色。原守在里侧的数十只骷髅被毒气消灭,只余森森白骨堆积在地,有如无用的柴火。 第十五章 黑色手套 陈志先顾莲一步,顺着石窟的墙壁拐弯往里探去,顾莲自然乐得捡便宜。打入敌营?她真是一辈子没干过这么激动人心的事儿。 陈志顺手就把挡路的骷髅解决掉了,他们畅通无阻的行了数十米,行进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一只骷髅,被骷髅们以众星拱月的姿态,保护在里侧。 那只骷髅比起它周围的要骨质更硬朗粗疏,高上一头,而它虽无表情,下巴却微微抬着,一派矜持。 顾莲视线转移到它的双手,那本应枯骨嶙峋的白骨,竟套着露出森森指节的黑皮手套!顾莲一下子惊得快要咳血,魂飞魄散。 然而很快,顾莲就没有功夫去欣赏探索这只特立独行的骷髅了。 骷髅们摩拳擦掌,士气比起她在路上遇上过的几百只,要强上不知多少。狭窄昏黄的壁道里骷髅盈满,陈志的笔直的背影是她惟一的依靠。 “顾莲!” 陈志清喝。 她强抑恐惧,应了声:“我晓得的!” 陈志背对着她点了点头,顿了下后,道:“尽力而为,要是实在危险……”或许是平时实在没说过这种话,这话酝酿再酝酿,才被清冷的男子郑重说出,“你就撤回来吧。” 真拼不过,打量她会傻缺的送死啊。顾莲很想说谢爷施恩,可惜场合不对,她也怕他。想想自己真没用,场上种种生物,她竟无一不怕。 陈志抽出剑的举动让还在估量的骷髅瞬间做出举动,一扑而上,大张着空荡荡的嘴张牙舞爪。陈志一剑横划,倒下一批。又竖着一划,砍出了一条通道。顾莲紧跟着陈志穿过通道,即将奔出重围,头发却被抓住,她疼得哎呀叫,往后倒去。 “别动!” 陈志喝道,揽着她的腰持剑横批,她的头发末梢被斜着砍去一截,黑发纷纷扬扬。身后又有骷髅抓过来,两人陷入重围,陈志却似背后长着眼睛,反手一剑,同时顺势躲开前面一掌,就势抱着她滚了一圈窜了出来。 眼前是那举止不凡带着手套的boss级骷髅。顾莲头晕目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志推到一边,她脑袋磕到墙壁突出的地方,嗡的一声,疼得厉害。可生死存亡之际,建功立业之时,她几乎是本能的一咕噜爬起来,躲过一只戴着黑皮手套的白骨手掌,在陈志的挥剑的声音当中跌跌撞撞的往前奔。 一路都是通道,她害怕的不行,生怕前方有骷髅突然冲出来。然而这一路极其安静,安静地可怕。她时不时回头,总觉得有东西跟着她,可到头来只有凌乱的脚步声追赶。 她越来越害怕,心脏跳到嗓子眼。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拐弯,突然一阵烈风含着腥臭味喷来,她被吹得一个翻滚撞在墙上,呛咳着瘫在那里,拼命地喘息,恐惧让她倒吸气儿。 原来前方豁然开朗,是一间布置的明亮宽敞的石室。在十米远处有一个石台,上面趴伏着一只庞然大物:那是头颜色近乎灰白的蓝狼,能有三四米长,一米高,尾巴又拖曳出一米来,委屈巴拉的垂在地上,近乎褪色。它四肢被铁链锁柱,奄奄一息,呼吸沉重,每一口气儿都带着湿热的腥气。它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被它的体重压死心脏而死,然而抬眼时那凛然的视线和近乎嘲弄的高高在上,以及搓摸着的狠戾牙齿,都在宣告这它的威严不可侵犯。 刚刚,她竟然是被它呼出来的气儿掀翻的?! 尼玛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轻! 顾莲震惊的难以言喻,看看手里一分米长的不锈钢匕首,再看看那皮毛都比她匕首长的狼头,她抓狂抑郁的想咆哮。 这这这……陈志!这叫她怎么尽力而为!!她敢拿这条小命发誓!她要是凑上去,还没等她捅它一刀它就能把自己喀嚓了!! 她靠坐在墙壁上,隔着一段距离和那头不堕威风的狼头默默互视,绝望地想撞墙。 她现在不战而逃的回去,会不会被友军劈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这里安静地仿佛外面根本没有那异常激烈的战斗。人类、骷髅、还有那狼群。彼此为了生存为了利益而厮杀搏命。 若忽略掉这股腥臭以及如寒剑一般刺过来的眼神,她会以为自己在哪个不知名的名胜古迹里静静坐着。 然而,狼头均匀的一呼一吸声,如同鼓风机,吹得她头皮发麻,面对现实。 “我……愿意把你放出去。” 顾莲开口,尝试沟通。她需要这么一份功绩供她立足。 头狼没有任何反应。它的眼神甚至愈发嘲弄。 能听懂吗?顾莲疑惑着,继续开口:“我的同伴,被你的儿郎们,包围了。他们正在战斗。可能就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你手下的一匹狼可能就丢了性命——你可明白?” 头狼略微睁大了眼睛。 顾莲凝眉略作思考,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灭了这个胆敢束缚你,折辱你,利用狼群的骷髅,狠狠报复回去,你可愿意?若是愿意,点一下头。” 那头狼用那狠戾的绿眸凝视着她半晌,缓缓点头。 顾莲大喜,起身稳步迈进,看似沉稳小心,实则步步都提心吊胆。看它并无动作,顾莲稍稍放心,最终走到了五步远的位置,打量着该怎么放开它。 它的四肢具被锁住,铁环连着臂弯粗的铁链固定在墙壁四个地方。那头狼看起来奄奄一息,顾莲想起魏宣说过,中品骷髅最令人恐惧的是瘴气,会令人浑身乏力,异能麻痹,精神不振,估计就是如此。 她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拿出黄瓶药水,蹲下来和近看大的可怖的狼直视,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这是能让人恢复的药,我不知道这对你有没有用,也不知道你能不能信我。你来决定用不用。” 如果它怀疑她的话,即使她强行灌它,她也相信它能张口把她腰斩。不知道这段时间骷髅有没有给它食物,那能有她半个人大小的大口微张,露出尖锐锋利的牙齿,齿缝间猩红粗粝的舌头露出,一串口水无力的垂下。 阿弥陀佛,她不要当饲料。 “等你恢复以后,你可以挣脱铁链,灭掉骷髅,报仇雪恨,救回你的部下儿孙,并且找寻食物,大吃特吃。如果你恢复不了,你就给一直呆在这里,永远被一群没脸没皮的骷髅拘束着,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屈辱一辈子,而你的同伴们,会失去英明高傲的首领,沦落为卑鄙无耻的骷髅的下手,不出几年,就会全部死亡。” 头狼被顾莲的话语激得发出低低的吼声,扭动着虚弱的身体,铁链碰撞摇晃发出沉闷声响,他绿眸变得血腥残忍愤怒。 顾莲紧要牙根,努力压抑住想要逃生的本能,面不改色一动不动。人类天生就对庞大的生物充满恐惧,近距离看着头狼发怒,其恐怖威势不身临其境无法感受。 她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你——可愿一试?” 头狼怒嚎一声,喷出的气息让她身体不受控制的摇摆,面色发白。它张嘴探头,黑暗的喉咙几乎出现在她面前,她的头顶是几颗如同匕首般的利齿,如果她愿意,她现在就可以数出它有多少颗牙齿! 顾莲几乎要昏过去,好在头狼的嘴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她这才明白过来,小手哆嗦着费力拧开塞子,扔炸药一样的把药水洒了进去——当真不够看的! 头狼喉咙呜咽一声,缓缓闭上嘴,顾莲双脚发软,摸摸脸,虽然冷的跟冰似的,到底绷住了。 第十六章 负伤回归 药效发挥之前的等待是那么的漫长,头狼如同睡着了一般静静躺在那里,庞大的身躯只有微弱的起伏,然而顾莲直觉有一双阴森的绿眼在凶狠的盯着自己,稍有不对劲就会将自己吃下。 忽然,头狼震颤起来,发出一声呜咽似的嚎叫,随着时间推移,那声音越来越雄浑有力,四肢颤抖着支撑起沉重的身体,昂头发出一声骄傲的充满戾气的狼嚎,宣示着它的回归。 随着它的动作,铁链牵着墙壁,簌簌发抖,有如臣服的属下。 陈志剑锋寒冷,身体一曲揉进中品骷髅的怀里,一刀砍去头颅,待站稳的时候,周围已经只有他一人立着。 感到墙壁震颤,他望着顾莲消失的方向,皱眉轻语:“她成功了?” 似是想到什么,素来冷傲的男子竟倏然变色,脚尖一弹急急奔去。 但愿那个蠢货脑袋里面有谨慎这两个字! 轰!一整块石壁被铁链拽了下来,露出一片晴空和绵延山丘,开阔的场景呼唤起大片大片的风。顾莲因见势不妙,提前几秒窜后几步,面色发白地盯着石壁。若再晚一点,她大约也不用再见明天的太阳了。 听到一声轻吟,顾莲倏然抬头,对上那双已经全然睁开的狼眼,它的目光嘲讽而慵懒,似在看着猫手底下的耗子。 顾莲眼神发冷,这头畜牲!从来没有打算顾忌她的生命! 一人一狼以不成比例的体型凝望半晌,头狼忽然露出森森牙齿,那模样竟然像是在微微的笑,嘲弄着藐小的人类。 顾莲觉出不对,而那头狼没有扑向她,却是往后一跃,消失在了那片青天之中;同时,身后有呼啸声传来,她来不及侧首,就地一个前滚翻,从腿的缝隙看到了两节柴火似的白骨。 阿弥陀佛,感谢祖国身体素质教育。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才是好孩子。 后方的骷髅与她以前遇上的低品骷髅不同,动作灵活迅速,一击不成再来一击,她背对着它,只能连连往旁边躲闪。 难怪!既然陈志拦着的是中品骷髅,那就应该还有一只中品骷髅。她身边只有那柄匕首,该怎么办? 又闪过一击,她前边就是墙壁,身体一旋,正面面对那只中品骷髅,避无可避。 骷髅咧了咧嘴,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如同利刃狠狠刺向她的心脏,她死死瞪大眼睛,往右一偏,同时早已准备好的右手将一瓶紫色药水泼了过去。 噗嗤!她的左肩被刺穿,扬起钻心的痛,停顿了一瞬,鲜血随着那骨头拔出,不要钱般的涌了出来。 她疼得没有力气喊,嘶嘶发着声音,脸色惨白。而那中品骷髅面对着低品药水,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脖子、肋骨等处的白骨发出白烟,融化了些许。 顾莲生死之际爆发出无比的勇气,一柄匕首狠戾地刺向那变得柔软的脖子,进入的时候柔软,然而不出所料的卡在了半途。 可这也足够,趁着中品骷髅暴躁的解救脖子的时候,顾莲巧妙的缩手避开,一缩身体,跌撞着冲向门口。冲出去七八步,拔掉匕首的中品骷髅紧跟上来,顾莲不敢回头出了石室往右拐,身后追兵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心脏蹦到嗓子眼的时候,砰的一声,她如同撞到了钢铁般撞到了一个人。她心里一凉,却听到这几日里较为熟悉的清冷男生,低低道:“顾莲?” 眼前忽然如山花烂漫,烟火满天,一切从黑暗转为光明,她心里的喜悦如春水化开,得救了!得救了!是他!是他啊! 她被顺势送到身后,陈志不再多话,持剑与它对峙,那中品骷髅顿住脚步,打量了男子半晌,竟转身就跑。陈志冷笑一声,道:“找死!” 慌乱之中失去分寸的中品骷髅犯了致命的错误,后背对着敌人,它的头颅与身体迅速地分家,诡异的是,它的头颅被甩向墙壁,而身体却保持着动作直到坍塌。 战事平定了……顾莲呼哧呼哧喘着气儿,流血过多的身体发冷,摇摇欲坠。陈志一把握住她的腰,没让她跌倒,目光在她疼的扭曲的苍白的脸上一扫而过,眼中掠过寒芒,他轻轻放下她,拿出急救的小药罐和布条。 他沉默的将她的黄色t恤从肩头扒下来,原本雪白的肌肤被鲜血染得触目惊心。顾莲从小就怕血,看都不敢看,闭着眼睛声音发抖的问道:“还……还有救吗?” 陈志本来心情不好,手里的动作轻柔的近乎怜惜,却听到这句话,手一抖,药粉洒在她的血肉上,疼的她嗷嗷嚎叫起来。 “天哪,这,这上药怎么比被人捅还要疼……”她嘶嘶吸着气儿,气若游丝。 伤成这样还堵不住她的嘴。 陈志嘴角抽了抽,瞪了她一眼,索性速战速决的上药包扎伤口。 “范子凌那边……”顾莲这才想起那个以一敌百的彪悍男子。 她承认,经过这次战斗,她给有十天半个月不敢跟他说话了。 谁说防守型人才没有输出? “他没事,不行还可以祭出屏障自保,守住命是没问题的。”陈志将几块白布联结,撑了撑,目光移到她的内衣上,顿了顿,手指僵硬。 顾莲身上疼的厉害,又血肉模糊,没注意这茬事,又记挂起小正太:“魏宣他们不会有事吧?” “……嗯。”陈志垂眼,速度解决,移开手的时候指尖莫名发热。 “好了?”顾莲睁开眼,动了动,疼的倒吸口气,偏过头一看,包扎的相当完美简洁。 “……嗯。”陈志面无表情地扶着她起来,两人走出石窟,恰好和悠哉盘腿坐在门口的范子凌遇上。 “哟,小姑娘受伤了。”范子凌扔掉咬着的不知名草根,打量了她一番。 “解决了?”陈志呼了口气,把顾莲交给了范子凌。 范子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瞥到她包扎好的肩膀上,邪邪一笑:“嗯,谁想出的主意,竟然把头狼放出来了,现在正在底下疯狂地咬死那群杂碎呢。” 顾莲被他半扶着,靠在他胸口,也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她在陈志身边总觉得坐立不安,莫名心慌,不敢实打实地靠上去。她闻言往下看去,果然见那头狼疯了一般左窜右跳,大口一张,咔嚓一声,就是一茬子骷髅被咬碎了骨头。只是那头狼只顾着发泄,口又太大,总不往头颅咬,破碎的骷髅不一会儿又拼凑起来重新站起,不知首领已死的骷髅们和头狼的战斗看来要持续一会儿了。 “就这么回去吗……?”顾莲试探着问道。 范子凌低头,看她脸色惨白的不像话,不由大掌抚了抚她冰冷的脸,替她抿了下散乱的头发,淡淡一笑:“让它们狗咬狗去吧,咱们回去。” 范子凌背着顾莲,三人绕过这片战场,下了山丘。才下去,就看到一头头狼从远处奔来,气势如虹,一只只对着天嚎叫,欢迎着头狼的复苏。 头狼睥睨回应,气冲云霄。 三人知道有它们的加入,这骷髅巢一定会被全灭,当下加快了步伐,悄无声息地往回走。才走了三分之一,熟悉的大巴出现在眼前,顾莲疲惫而舒心的叹了口气,终于昏睡过去。 范子凌转头看了看她,轻轻一笑,如同称赞疼宠的女儿般轻声夸奖:“做得很好。” 大巴停下,几人相视,疲倦狼狈,好在相安无事,具是默契一笑,欣然无比。白恒远以为顾莲睡着了,微笑着走上前几步,却看清顾莲的伤势,眼神一变,从范子凌身上接过她:“怎么回事?” 又转身喊道:“魏宣!” 魏宣好似见到心爱的娃娃被人弄脏了,脸色阴郁了一瞬,挑唇微笑:“这么容易受伤……”他漂亮的眼眸中渐渐翻滚出黑暗的毁灭欲,似要撕碎眼前的一切,贝壳一般的牙齿开合,似要咬碎糯米般的柔软红唇,“真是不好玩哪……” 白恒远尚在焦急,范子凌冷眼旁观,却是眉头一皱,低喝道:“魏宣!” 魏宣轻轻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他的笑容不再温柔,却美的愈发惊心动魄,“我的玩具,我会修好她……” 他转身朝大巴走:“带过来吧。” 白恒远盯着他的背影,愕然无比,看了看范子凌他们,道:“他……他什么时候看上她了?” 陈志凝眉,郑一浩忧心忡忡,范子凌则苦笑,扬扬手道:“你快去吧,她替你们解放了头狼,多照看着点儿。” 魏宣那小子又犯病了,只希望这次的小姑娘抗折腾点儿,否则…… 第十七章 正太无敌 白恒远望着魏宣忙碌的身影,眼带探究。 “……伤势很重吗?” 魏宣手上动作不停,唇角微弯,甜美温柔:“你说呢?” 这么多年生生死死,伤势重不重他难道还看不出来? “那你……” 从刚刚开始涂涂抹抹就未停下来过。 魏宣悠然一笑:“伤势不重,不过想要不留下疤,就不容易了。” 白恒远笑容微僵:“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她了?” 魏宣瞥了他一眼,明明是还未长开的精美容颜,眼角眉梢却有着惑人的味道,轻轻笑道:“如果你想问我是不是看上她的话,没错,我现在确实对她很有兴趣。不过你想对她动手我也不会拦着,只要别弄坏了她就好。” 饶是相识五年,白恒远还是觉得一股寒意窜了上来。只有熟悉魏宣的人才会知道他那诡异的性格,他喜欢上一件玩具的时候,容不得一丝一毫的不顺意,一定要将那人调教的服服帖帖,而若不再喜爱,其下场…… 他只知道,若顾莲这次的伤口无法完美弥补,此时动作轻柔小心,仿若对待至宝的魏宣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掉她——他那激烈的毁灭欲会将她彻底毁掉尸骨无存…… 幸好。 幸好……?白恒远咀嚼着这万般思虑之中陡然跳出来的情绪,唇边笑意古怪,反复琢磨着这点突如其来的感情。太久违了,也太难得了……以至于向来不喜冒险的他,竟也对是否掐灭这初生的感情而犹豫。 生活的调剂品如此之少,战斗、防备、算计,全都充满了铁锈色,无趣得紧。在这沉闷的空间中,养上一朵娇嫩的花朵,不失为一桩乐趣,只是要小心,甜美的陷阱或许会迟缓他的动作。 傍晚,彩霞是燃尽的色彩,透过玻璃窗和半边窗帘,投入到幽寂的屋内。 顾莲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巧至极的巴掌大的脸,白润细滑的肌肤,眉间微微蹙着,有如初开的花朵挣扎绽放,疲惫的神色如同一幅油画忧郁的色彩,微抿着软糯红唇,有一点委屈和倔强。 顾莲眨眨眼睛,使劲回想,努力催动睡得迟缓的大脑。这是……小正太?果然可口,长大了也不知祸害谁家姑娘……她促狭一笑,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胸口有一股淡淡的暖意。 人在黄昏的时候,总会有些脆弱。能在这既无亲朋也无好友,有如一缕孤魂游荡的世间,有一个人守着自己歇息,就算只是片刻温暖,顾莲也心生感激。 顾莲悄悄坐起身,试图下去,却被他牢牢牵住了衣摆,动弹不得。也罢也罢,偷得浮生半日闲,让她在这里偷片刻的残喘之地吧,休息过后又是不知何时才能终止的战斗。 她靠着床头,闲适的闭目假寐,手在魏宣柔软的黑发上轻轻摩挲,气氛宁静安逸,在这逐渐黯淡的天光中,召集着疲倦的人。 白恒远悄悄退出房间,嘴里挂着淡淡的冷笑。魏宣这小子……睡觉的时候也不忘摆pose,靠,向谁学的祸水样儿! “怎么又回来了?”范子凌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手里娴熟地玩着一副扑克,四色卡片被来回反复洗着,令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白恒远白了他一眼,看不惯他戏谑的笑容,撇嘴道:“也不瞧瞧魏宣那德行……那女人迟早要被他玩儿死。”他大手一勾,勾住郑一浩厚实的肩膀,用力拍了拍,“唉,我说你也够能耐的,你和他从小在一起,给知道多少阴私事儿还没被他灭口啊!兄弟,你真能耐!我该向你学习!” 郑一浩被他的手拍的震天响,明知道这家伙不敢惹魏宣,从他这儿找回场子,他也只能苦笑,任由白恒远发泄怨气。 陈志拿一方白布专注地擦拭着爱剑,理也没理他们的闹剧。 “行了,来谈谈咱们接下来怎么走吧。”范子凌啪的收回所有牌,在桌上一拂,竟然按照刚打开包装的顺序排列。 “一上来就是这么一盘大菜,该不会我们撞大运,来到大陆这边的骷髅巢穴大本营了吧?”白恒远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笑眯眯的道,“哎呀呀,这样的话,光凭我们几个可没那本事,我们绕道回基地吧,嗯?” “好逸恶劳!”范子凌不客气的评价道。 “那又怎么样,这次能从狼群逃脱,那是因为那群骷髅患了失心疯拘了头狼,而且骷髅那变态体质天生和狼相克,如果下次那群狼专门针对我们,我们能有几条命活下来啊?”白恒远翻翻白眼。“说到底,如果我们都不能应付下来,冯石他们肯定也不能,除非动用基地兵,那又不关我们事儿了。” “所谓功劳,不让别人得到也是一种。”白恒远翘起唇角,快意而冷淡的说出了真相。 范子凌嗤笑一声,道:“照你这么说来,敢情我们都在白忙活。”他竖起一根手指,轻声道,“你要知道,我们在这里,多往前走一步,就是一分功劳;多救一个人,就是一份人情。” 陈志抬眸,冷峻的眉眼带着丝了然:“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白恒远眼珠一转,喷笑:“你这范狐狸,真是什么大的小的便宜都要占……” 郑一浩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温厚儒雅,眸光透彻。 “你们就说吧,这便宜要不要占。”范子凌指尖轻点桌面,似笑非笑,“事先声明,危险还是有的。” “占,怎么不占。这个世界,人情大过天。”白恒远狠狠点头,阴阴一笑,“只要你肯卖力,我们怎么着也是处于不败之境。”屏障这种逆天防守道具,真是居家旅行必备。 陈志淡笑一声,起身拿过来一个铁皮盒子,打开,一柄柄长短不一的手枪出现在众人面前,全都是复古样式。几人知道陈志一贯不喜欢这几百年新研制出来的高精尖产品,有了余钱全都用来收购这些古董货,这几年下来,存货不知有多少。 “对付骷髅或许没办法,对付活物,这些枪也够了。”陈志淡淡说道,隐带血腥之气。 白恒远探手拿了把小巧的巴掌大的枪,若有所思的抚摸着上面古老的纹路,收进了衣服内。 “唔……”魏宣迷迷糊糊的抬起头,还未清明的双眼看到顾莲,下意识地给出了一个软软地笑,眼眸竟透出模糊的绮丽之色,“姐姐……” 顾莲一顿,暗叹小正太未来堪忧,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应道:“起来啦?身体难受吗?这么趴在床上,你小心点起来。” 魏宣甜甜一笑:“不妨事的,一点都不累。”他动了下身体,忽然顿住,又若无其事地撑着床站起来。 魏宣这么坐在椅子上趴着睡,顾莲是在长途大巴和远途飞机上体验过的人,当然知晓这有多不好受,见他还非要装着无事,心里不免疼惜万分。 只是心里总觉得有一丝古怪……她只是肩膀伤到了,后来流血过多昏睡过去而已,看魏宣这么大阵仗的看病,简直以为她刚做了个什么了不得的大手术。 魏宣眼眸一闪,心疼似的轻轻覆上她的右肩:“还疼吗,姐姐?” “不了……”说实话,疼,很疼,非常疼。顾莲只是稍稍动了一下筋骨,就感觉皮肤跟再次裂开来一般疼痛,她甚至觉得再被捅一下也就这样了。只是不知为何,皮肤确实愈合的极快,这与伤口不符合的疼痛只能让顾莲归因于愈合前的阵痛。顾莲掩饰着笑了笑,唇色苍白的安慰正太:“陈志帮我止血包扎过,你也帮我了吧?所以才好的这么快,真是谢谢你了。” “姐姐和我客气什么……”魏宣露出甜美的笑容,旋即眼圈却是红了,埋首亲了亲换好的白纱布,“你放心,不会有疤的。” 顾莲错愕一笑:“有没有疤又有什么要紧……”她是真心不在乎,只要不长脸上就无所谓。只是魏宣埋在她右肩的脸让她有点不自在,毕竟裸露了一大片肌肤,男孩儿温热的呼吸暖暖喷在上面,激起一点点鸡皮疙瘩。她觉着尴尬,好歹人家也是个初一生的年龄了,正是半大不小,该往少年迈进的时候,她推了推魏宣,试图让他起来,“我没事的,来,你先起来。” “对不起啊姐姐,魏宣没有用,才会让你受伤……” 谁知道魏宣竟抱着她呜呜咽咽哭了起来,一滴滴眼泪落到纱布上、皮肤上,烫到心里去了。顾莲心里一颤,虽然觉得这份情谊简直像攀花折柳般来的简单的不自然,到底暖人心脾。他这么一哭,她怎么舍得再让他起来?只能抱紧他,拍着他的背,柔声抚慰,哄孩子一般低低柔柔:“乖,咱不哭,我没事,真没事……喏,托你的福,一点都不疼了呢,若我没有你之前给我的药水,我肯定回不来了,正要多谢你呢……乖哦,不哭……” 顾莲拿出哄自家宝贝侄子的功力哄着他,表情异常扭曲。 ——娘哟,天杀的究竟谁用了什么药,正太这么压上去疼的她都要哭了! 好容易哄好了人儿,他却不肯再离开,窝在她怀里,跟个小黑猫似的。眼圈红红的正太实在可人疼,委屈又可怜兮兮的抬起凤眸瞅着她,顾莲愣是硬不下心肠拒绝,虽然左肩疼的跟撕裂一般,身体还被压的快发麻,也只能在一脸见鬼来送饭的白恒远注视下,被魏宣一勺一勺喂着红薯粥。 第十八章 左轮手枪 吃饱饭,魏宣还要赖着,被白恒远提溜走了,年轻的男子露出愉快的微笑:“这小子今天该值班了。” “啊?”顾莲有点眷恋小宠物的温暖,眼巴巴的瞅着他们。 “真抱歉,规矩不能破。”白恒远笑容满面。 魏宣背对着顾莲,冲白恒远露出轻蔑的神色,激得白恒远面色一变,拎着他就往外走,压低声音咬牙道:“要点脸。” “吃醋的男人最不要脸了。”魏宣慢条斯理地一笑,整了整被揪乱的领子,回头冲顾莲温温软软的道别,“姐姐好好休息,我晚点回来看你。” “……”白恒远关门,眯着眼睛盯着顾莲满脸不舍的表情看。 顾莲摸了把脸,顶不住他的眼神,眨眨眼:“……脏了?” 白恒远欲言又止,终于坐在床边,摇头叹了口气:“以后有你吃亏的。” 顾莲现在已经习惯把白恒远的话当放屁,漫不经心的哦了声,全没当回事儿。白恒远眼睛一眯,勾搭着她的肩,轻轻揉搓着她白纱和皮肤的边缘,低低暧昧道:“疼吗?” 瞧瞧!人家小正太问她疼不疼,就能听出心疼怜惜愧疚十八般情绪,听得她窝心极了;这说话阴阳怪气的混蛋就不一样了,语气暧昧不正经,充满了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不怀好意等等让人愉快不起来的意味,叫她怎么不想念小正太? 顾莲垂下眼,忍痛道:“你不按就还好。” 白恒远嗤笑一声,松开手,躺在她身旁,悠然说道:“早知如此,你何必逞那英雄,闯龙潭虎穴去。” 这话也忒没良心了!顾莲再三告诫自己要忍耐,可还是忍不住,气极反笑:“我好歹也算是间接救了你一次,否则就算他们两人能成功,也不知要多拖几分钟,你们也不一定只留下小伤,现在一切都了了,白先生就来问我何必逞英雄了?问” “气性还挺大。”白恒远亲昵地捏了捏她鼻子,被她皱眉躲开,神色就淡了下来,道,“为什么要去?” 顾莲一愣:“我不是说了……” “不是说结果,我是在问你,为什么一开始要跟他们去。”白恒远还在笑,可那神色却透着一股冷意,叫顾莲迟疑的冷意。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 “因为你觉得,我护不住你是不是?”白恒远亲近和蔼的靠近她,替她先说了出来,语气无害,“哦,你还觉得我可能不愿意护着你,是不是?” 顾莲迟疑的看了看他。她性格平和开朗,对他人的情绪也很敏感。此刻,她能感觉到白恒远温柔的笑靥下掩藏着隐隐的怒气。或许她不该诚实回答,可如果不是,他希望她给出怎样的答案呢…… 白恒远见少女沉默,也不着急,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捞起她的右手,软软的小手因为今日的冒险有着细小的划痕,显得无辜而又脆弱。他将她的右手放在唇边,轻轻含着,一点一点细腻的吻着,像是含着一块易化的巧克力,温软的舌尖不时划过那些伤痕,带来抽痛和抚慰。 顾莲浑身僵硬地看着他的举动,大脑空白。可怜她一个早恋都未有过的纯情少女,虽然有过不算粗暴的一夜,可那也仅仅只是不大难受而已,白恒远并没有给她足够的温存。后来几日相处,他虽然时不时勾搭一下,但也是戏谑玩笑的意义居多,她还可以勉强招架。 可现在白恒远拿出撩拨亲昵的态度,一点点接吻般温柔地对待她的手指时,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这是正常的温存吗?她只要忍耐就可以吗? 她想闭上眼不看,可一旦闭上眼,屋内安静而闷热,那有点暧昧的声音,火热的温度,柔软的触感,就清晰地仿佛黑夜里的一簇火盆,一条火热而灵活的蛇用那黏腻甜美的身躯,缠绵地盘绕着她的手指,抽吸吮吻,温情款款。他似乎知晓了她的忍耐,突然在她食指尖的伤口重重一吸,她疼得倒抽一口气,睁眼怒瞪他,一双黑溜溜的眼眸流转着水光,雾蒙蒙的,吸引着白恒远轻笑着凑上去又安抚地吻了吻。 顾莲呆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面,嘴角抽搐。这剧情发展的不对劲啊,他们不是在讨论很严肃的问题吗…… 白恒远对上她的眼神,忍不住笑起来,闷闷的笑声吹拂在她脸颊上,熏红了半边脸。这是什么反应,果然还是不解风情的呆女孩儿吗……几百年前的少女都是这个样子吗?被保护的这么干净,单纯,热烈。 那是个怎样的世界啊……他闭目试图想象,脑海中出现的却只有末世里的断垣残壁,丑陋人性,鲜血淋漓,手足相残,短暂的和平和猪笼一般的安逸。 一切,都是灰色的。 他睁开眼,对上少女漆黑而惶惑的杏眼,忍不住又沿着那单眼皮的线条,舌尖轻轻勾画。真好,真鲜活,他贪婪而又满足的叹息,仿佛这样,连他也能分到一点活着的鲜美。 顾莲不安的动了动,心跳快的要蹦出来,同时又有一种罪恶感从心底冒出来。她可以把出卖身体当做活命的筹码,却无法安然享受别的男人的亲昵温存。她心里有一个人,愿意喜欢那个人到不再喜欢为止,如此和白恒远亲近,让她觉得她在背叛那份感情,即使这只是她卑微的单恋…… 忽然,十指相扣的右手被松开,紧接着,一个冰凉的东西落入掌心,她慌忙低头,原来是一把复古的左轮手枪,小巧的恰好能被她的手掌容纳下。静静躺在手心的手枪呈乌青色,二战时期的宠儿在二十六世纪凝重的空间里散发着寂静的杀气,上面精美繁复的纹路让这柄血腥的手枪像是一个古董,然而手心里的重量告诉她这不是假的,这是,真实的。 他沙哑低笑道:“喜欢吗,顾莲?” 她慢慢握起那柄枪,着迷的望着它,本来应该害怕的,心里却升起一股奇异的满足。什么狗屁保证都没有这样一柄可以夺人性命,保护自己的手枪更能给她安全感,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一段时间,她头一次感觉到了双脚落地的感觉。 是的,或者这柄手枪不能完全保护她,以她的蹩脚,也可能玩火**把自己给坑死,可这是第一份切实地塞在她手里的武器,有了它,就算面临死亡,她也绝不孤独,因为她不必绝望,她有着可以反抗的微弱的力量。 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化为一股*辣的暖流,从那握着冰冷的枪的手部开始蔓延,沿着手臂,直直灌入心脏,流向头颅,冲向眼眶。 她如同一只小兽一般蜷缩起来,呜呜咽咽,模糊的重复着感谢:“喜欢……谢谢……我太喜欢了!我……谢谢你……谢谢你……” 她不知该如何表达这份感情,不断累积的不安和恐惧如同越高越摇摇欲坠的高塔,时刻面临崩塌。她忽然胡乱的亲吻起面前年轻的脸,额头,眉,眼,鼻梁,嘴唇,下巴,她哭的抽抽搭搭,举动亲密,却像个找到父母的孩子。 白恒远哭笑不得,半躺在那里,手握着她的腰和后脑勺,不让她摔倒,任由她如同懵懂小兽般宣泄着她的不安和感激,承接着密雨一般的吻,柔软的唇瓣和黏哒哒的泪水让心里头本来的不甘和怒火渐渐消失。 一柄手枪,仅仅是一柄手枪,竟然能让她这么激动。 她不相信他,其实是对的,在那种情形下,他没有办法给出她能完好无损的保证,而其他人,只会更加漠视她的生命。明知道如此,他还找她兴师问罪,不过是男人心头那一点点不甘心在作祟,他又有什么资格质问。 他忽然吻上她的唇,缠绵半晌,又狠狠咬了一口来泄愤。 ——到底还是不甘心。 谁让他小气呢,白恒远有点得意的翘起唇角。 第十九章 她不甘心 隔日清晨,看着顾莲明显不同的精神状态,几个男人同时看向白恒远。白恒远究竟做了什么,能让顾莲撑起“有男人撑腰的宠妃”的迷之精神状态? 白恒远若无其事地喝着小米粥,夹几口咸菜。不知道海的对岸在这个农业完全不正常的时代如何度日,反正他快爱死中国老祖先的腌菜发明了,带出来搁冰箱里供着,出行几个月都没问题。 顾莲哪儿管别人怎么看,她还处在手中有枪心里不慌的低层次贫民暴富心理阶段,尽管负伤行动不便,依然头发丝都写着喜气洋洋到……见谁都想蹦一枪。 好在白恒远知道这种精神状态下的顾莲就跟恐怖分子的人形炸弹一样可怕,跟她说好一定要克制、克制、再克制,简单教了她怎么装弹,并明确告诉了她左轮手枪相对自动手枪而言慢的可以,并且其他人手里的都是自动手枪。 顾莲明白了双方武器上的不平等,识时务的收起了小人得势之嚣张气焰,心理恨不得早点身体恢复,好练习枪法。 许是他们扫平的双中品巢穴在附近是维护治安的老大,虽然频繁的遇上低品骷髅,却都是入不了眼的小角色,而随着几日如此反复战斗,被他们推上去的顾莲逐渐适应了和低品骷髅的打斗。 范子凌见没自己什么事儿,还点着烟悠闲地在后面看着,指点她对付骷髅的绝招,它们的速度、盲区、动作迟缓的关节、可以压制它们的几个动作,搞得后来她也能徒手劈下一颗骷髅头。 渐渐地,顾莲连一开始接触骷髅的反感、厌恶,以及杀它们的恐惧、不忍都被磨平,面对骷髅的挑衅,她仿佛是看着格斗教室里用来陪练的木偶一般,心里无甚波澜。 ——大抵,他们的目的也在此了。 不是好心告诉她保命之道,而是手把手地把“敌我之分”四个字敲入她的榆木脑袋。就好像古代里的寡妇,顾莲有点无厘头的想着,没人关心她的生活是怎样的,辛苦不辛苦,孤独不孤独,只是在触及到“贞洁”二字时,掌握话语权的士大夫们才会前赴后继的反弹,高高在上,忠孝节义。 如此五日,凌晨之时,窗户被急促敲响,顾莲的第一反应是:“靠之,又要陪打了!” 然而紧接着,似曾相识的声音隐约传来,感谢大巴良好的隔音,顾莲走下大巴才听清楚那是狼嚎声,当即腿软给跪。 老天哟! 她心里哀嚎,哪个傻子定下的路线,非给跟那帮狼崽子凑一块儿! 她摸了摸腰间藏起的左轮手枪,腰包里还有一盒子弹。六发小口径弹药的左轮手枪……阿弥陀佛,但愿老天不还不想收了她。 那群狼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听起来似乎在激烈的打斗中,除了狼嚎声,时不时还传出枪声。 是其他人被缠住了?顾莲思索着此时该进该退,忽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尽管距离太远听不清楚,她却浑身一抖,有如被刺。 她将视线转移到五人身上,决定权并不在她身上。 他们的决定简单迅速。范子凌一弹烟头,踩灭,淡淡道:“去看看情况。” 开着大巴驶近一片废弃的居民区,那里的建筑全是顾莲未曾见过的样式,半嵌在地底,有长方形也有半圆形,玻璃和不知名的彩色物质互相配合,构建出肃穆斑斓的安静小镇。 然而此时,一头巨大的狼踩在一栋两层楼的华美建筑商,轮胎般的四肢陷在玻璃茬上面,狼阴绿色的眼眸立起,风吹拂着它令人骄傲的顺滑的黯蓝皮毛,威风凛凛,杀气满溢。 小狼环伺,有几匹和它颇为亲近的样子,匍匐在它身下的地面上,周围的建筑上也散落着几只高高在上,伺机而动的小狼。二十多只小狼则和底下八个摆出阵型互相搭配的人类对峙,其中间有一名男子躺在那里,受着同班的保护,左腿从膝盖以下全部被咬断,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他痛得几乎要晕过去,却强撑着给自己治疗,每动一下,都是血如泉涌。 顾莲闭了闭眼,忽听到一阵嘎巴嘎巴的声音,循声望去,头狼下面,两只小狼正亲密的你碰我头我碰你头,狼嘴边缘漂亮的皮毛上沾染了些许血色,它们亲昵的互相舔了舔,又低下头,分享着难得的美食……一只新鲜出炉的……人腿肉。 呕…… 顾莲捂着嘴唇,迅速转身蹲下,那一幕却无法从眼前消失。 “快来救我们!拜托了!”看到他们六人的出现,那几人大喜,挥舞武器的力气都大了几分,其中一名男子高声求救。 中间那一道人影明显是主力,挥退一只后,高声道:“几位高士,相逢是缘,还请出手相救,远征基地虞青不胜感激!”那竟是一名马尾高高扎起的女子!只见她凶狠的挥舞着一柄铁锤,上面覆盖着燃磷般的幽兰色光芒,同时和七只野狼搏斗威风依旧。 “是青姐。”白恒远眯着眼睛,简短地说道,“我给帮她。” “你这小子!你帮忙,不就是我们帮忙?”范子凌捶了他一拳,其他人也都一笑,话不多说,太熟悉对方了,五人互有先后,互为照应,奔向战场。 顾莲呆呆地看着,那种默契,那种热血,那种强悍,那种实力……无论是虞青他们,还是她所在的队伍,就算平时一样是人,一样有卑微阴私的地方,面临危境,却都有一种末世里锤炼出来的义勇和担当,那是一种特殊的气质,与二十一世纪安逸和平、灯红酒绿炮制出来的气质完全不同,她……她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五人加入使得人类阵营实力大为增强,他们都是各基地里数得上的好手,而狼群那边,除了头狼以及两只小狼以外,全都投入了战斗。 多可笑,生死战斗就在几十米开外,而她就像是在看一场电影,事不关己的坐在那里,无能为力的看着。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她没有异能,也没有魏宣施毒的手段,手中唯一的武器,只有那柄从未用过的,美丽的更像装饰品的左轮手枪。 何况没有她又如何呢,他们是那么强悍,而她和他们终究只是主人和仆人的关系,他们死了伤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心里各种理由和借口轮番闪过,却无法压过最堵塞的那一部分——不甘。 是的,不甘。 一个世界有一个规则,原始时代崇尚打猎好手,科举时代崇尚百无一用的书生,二十一世纪崇尚技术人才,而这个世界,信奉实力和强悍。 她不甘心让自己沦落为这个世界的弱者,奴隶,失败者,一个只能依附旁人,无从努力,从一开始就失败的下人。 她不甘心让自己的仁义道德礼仪规范被他们唾弃,沦为最无聊的废纸,被强权和鲜血强行剥离她坚守十几年的道德。 她不甘心在别人浴血奋斗的时候,她却置身其外,她,她,她……去他妈的理智!她就是不想在这里呆着!就是不愿意当个旁观者,这种热血沸腾究竟是否是不智,是冲动,是幼稚,是青涩……她不想管了!管他呢! 她握紧手枪,谨慎地缩起身体,小心地接近,胸腔里一阵擂鼓般的响动,热血一股股流淌,她从未感觉到如此畅快过。 第二十章 临危一枪 头狼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很快就把视线转回战场。 有了魏宣的出手救助和范子凌的屏障保护,那名男子很快就放心的昏了过去;而没了需要保护的对象,虞青八人气势大振,下手越发凌厉。 砰!重锤凌厉的敲击着一头狼的脑部,鲜血飞溅。 白恒远伸手拉弓,无弦之弓美丽洁白,却含着煞气,逼迫着狼群狼狈躲闪。他看到虞青的动作,哈哈大笑:“青姐还是那么粗暴。” “臭小子,弄什么鬼,装叉很得意是吧!”虞青一声朗笑,身形高大修长的女人面容英挺,鼻梁挺拔,双眉如剑,如鹰一般的自由桀骜。铁锤本来显得粗鄙,然而在她手中,却灵活得似有了生命,虎虎生威的气势叫人叹服。 “你们倒还有力气吵。”范子凌笑吟吟地袖手旁观,一圈绿色的屏障挡住外面的腥风血雨。 “这家伙这么悠闲,我他妈都恨不得回去捅他一刀。”一个矮个子,身形灵活,手里飞刀、炸雷不断甩出的男子气喘吁吁地笑骂。 “雷星,我定祝你一臂之力!”白恒远嘻嘻一笑,松手送出凌厉一箭,顺手抹去了豆大的汗珠。弦月弓极费体力,连着发出十几只,已经感觉到体力不支。 “恒远。”魏宣叫了一声,白恒远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一瓶药水。他一笑,看也不看的服入口中:“谢啦。” 陈志沉喝道:“都别废话了!” 他们顺手灭掉了近十只,可还剩下一半,并且最可怕的狼王依然在旁观。反观他们,虞青八人已是强弩之末,他们五人的实力,想拿下十几只狼并不容易。 范子凌喊了一声:“陈志。”却不多话。 陈志知晓他是想他拿出那些枪,犹豫了一瞬。由于末世刚刚降临的时候,人类曾经为了自保,抢夺兵器与食物,自相残杀,后来武器的流通和使用就受到了七大幸存基地的严格规范,所有武器需要经过相关登记,并互相监督,七大基地之间时常会派各自检察官巡逻监视。这道七大基地联合发出的声明,被称作“铁的条令”,需要严格遵守。 当然,蛇有蛇道,无论什么时代,永远不会缺少地下世界,陈志的武器大部分都不是寻常货色,虽然他上下都有人,却也不愿众目睽睽之下,给素不相识管他死活的外人留下把柄——说到底,有范子凌的屏障在,他们知道自己死不了,才那么大公无私的伸出手救援的。 他朝范子凌摇了摇头,示意再等等。远征基地虽然是鸿雁基地的附属,可是鸿雁基地也分两派,冯石手伸得那么长,谁知道虞青这队伍可不可信。 范子凌会意,朝魏宣使了个眼色,魏宣抿唇一笑,点头,用药就留了几分,从袖中甩出一颗药丸,喂进了毫无知觉的人口中。便笑眯眯的站起身道:“我也去帮个忙吧。” 范子凌全程观看,不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闲适的盘腿托腮,摆了摆手:“好走。” 好似外面血肉模糊的场景只是衬托他更加风花雪月的背景。 狼群越来越凶猛,几人的阵型越来越散。郑一浩浑身肌肉仿佛纠缠着蓝色的细线,这些细线激活了身体机能,让他的身体仿佛钢筋铁铸,不可动摇。一只狼咬上他的手臂,尖利的牙齿只是咬破表层肌肤,却无法再咬下去。郑一浩神色不变,另一只手握成拳,狠狠砸向它的头颅,砰的脑袋开花。郑一浩仿佛浑身浴血的不是他,只是毫不留情的甩开那匹狼,它的尸体沉重的砸在另一只企图扑过来的狼身上,嗷呜一声,那匹狼竟是生生被砸死。 他勇猛凶悍,逼退了几只狼,缓了一口气,四处一望,却愕然发现他与其他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而不知不觉间,他们离范子凌的屏障也有了一段距离…… 他心觉不好,可是又有狼扑向白恒远,他眼眸一眯,不得已再次陷入混斗。白恒远近战不好,决不能让他远离他的保护。 陈志陷入重围,他不动声色地张望着,眼睛下意识地朝顾莲的方向看去,却没有见到人……他猛回头定睛凝望,没有!他神色一厉,她去哪儿了? 范子凌支着下巴看着外面,眯眼算着胜算,顺手照看病人。忽觉异动,他眼含厉色,手中出现一把手枪,抬手便是一枪,不可谓不警觉,然而只听一声碎裂,屏障被一庞然大物生生撞碎,化为带着荧光的碎片,而那子弹也被其身前一只小狼挡住。 那小狼含痛悲鸣一声,眼神却狠戾如故,带着嘲弄,另一只小狼四肢用力,迎面向他咬来——一米长的狼扑过来,范子凌心中一凛,下意识又发出一枪,只打穿了小狼的头颅,那小狼满眼邪狞,却来不及闪避其后那只眸色碧绿的头狼。 “子陵!” “范子凌!” “小心!” 远处不知是谁大喊他的名字,范子凌只是苦笑,当真是大意了,以为有这屏障在手,便不惧普通狼群;有这柄冲击强大、堪比大炮的手枪,便不惧头狼。谁知道这年头他妈的连头畜牲都智多近妖,晓得兵行诡计,他输得当真不冤。 他尽力后仰,同时手抓住那名昏过去的男子,时刻准备着拿他当盾的时候…… 砰!砰砰砰! 连续数声枪响,仿佛是昭示了手枪主人的惶惑和不自信。 头狼脑袋和身子被连打了六枪,痛苦的嚎叫一声,范子凌眼疾手快,对着它的眼睛稳准狠的来了一枪,头狼不甘的瞪视他,逐渐气息消失,身体却保持着扑上去的姿态,尖锐的牙齿带着加速度狠狠刺穿了范子凌的腹部和肩部。 血。 狼的血,人的血。 混杂在一起,充满了血腥恐怖黏腻的味道。范子凌面色雪白,疼的嘴唇失色,却轻轻一笑,冲着浑身颤抖慢慢走过来的少女露出一个赞赏安抚的笑。 “丫头,干得好。” 顾莲闻言,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忽然跪在地上,手指却因为过于僵直而无法从扳机移开。 第二十一章 胜利与死 在她的感觉里,世界安静了许久,血蔓延下来,温热的舔舐着她的膝盖。她哆嗦着,问范子凌:“你……你还好吗?” 看着犯傻的姑娘,范子凌无声的笑:“不大好,你能帮我止个血吗?” 止血? 她茫然看去,范子凌身上可怖的伤势和头狼阴森的牙齿混在一起,凄美如一幅画。她一震,魂魄归位,她忙奔过去,道:“你告诉我怎么做!”又无措地转头喊道,“魏宣!魏宣!” 头狼的死去令众狼疯狂,声声凄厉的狼嚎,如同鬼魅降临,疯狂的扑杀,不惜代价的朝着他们所在奔来,顾莲迅速地拿回枪,按照这几天无数遍的练习,一颗颗塞着子弹。 范子凌戏谑悠哉的声音安然响起:“没事的。” 顾莲置若罔闻,依然在塞子弹。 “你相信他们,他们就会回报你。”范子凌无奈笑叹一声。 话音未落,熟悉的血腥味传来,顾莲下意识地装枪抬臂,眼前出现的却是那冷峻可靠的背影。陈志不知何时回到了这里,挥剑力道狠辣。 咻。 携着紫芒的箭矢划破空气与血污,将身后的威胁一箭穿破。 白恒远朗笑一声,唇角挂着轻快揶揄的笑,眼里却闪烁着幽光:“范子凌,你丫死了没?” 范子凌虚弱的笑了一声:“快了,别急。” 一个小巧的身影快速的冲了过来,沿途狼群不知为何行动滞涩,竟无一只跟得上他的步伐。噌的窜到范子凌身边,唇红齿白的小少年面无表情,动作利落地打开药箱,动手治疗。 郑一浩醇厚动听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他拳拳入肉的声响:“子陵,顾莲,你们莫怕。” 顾莲跪坐在那里,外面腥风血雨,狼嚎不断,身旁伤人流血,尸体横陈,可她手握手枪,满身血污,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很安心。 头狼似乎对狼群有一定的加持,而头狼死去,虽然令其余狼陷入疯狂,攻击力却不如之前,几番狠斗下来,终于在午时,将最后一只狼干掉,代价是虞青的队伍里有两人死亡,其余众人轻重伤势不一。 顾莲抱着自己,守在范子凌身边,茫然望去。周遭的建筑被毁的七七八八,无论男女都筋疲力尽,每个人身上都有伤,战斗过后的疲惫和安静衬托出死亡的悲伤。 风轻轻在建筑中间呼啸,如同宣告离别的号角。 “喝一口。” 一杯热水出现在唇边,顾莲抿住唇。 “喝。” 陈志低沉冰冷地命令。 顾莲依言抿了一口,热气散开,融到骨血里,她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体冰冷僵直。长长呼出一口气,顾莲垂首,低低道:“范子凌……怎么样了?” “不知道。”陈志顿了一下,眼里闪过忧心,“肩部的还好,腹部的伤势位置很危险,再加上流血过多……” 顾莲哦了一声,把脸埋到膝盖上。又突然抬首道:“那两个人……” “虞青他们会安葬。”陈志静静回答。 真的……会死人啊。 这个,该死的,游戏。 即使频频遇到危险,可是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顾莲还没有接触到死亡这个词。顶多是骷髅散架,可那货没血没肉,对她的震撼远不如活泼泼一捧狼血人血洒在身上大。 顾莲的情绪不可避免的陷入了低落。陈志在她身边陪着坐了一会儿,又无声地起身,安置其他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传来,顾莲懵懂地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双她不熟悉的鞋子。 “小姑娘,你做的很好。” 那是一道如海东青般自由爽朗,又如天空一般包容的女声。 她抬头看去,眼圈还泛着红色的虞青对着她微微一笑,长及腰部的马尾轻轻摇晃,女子的笑容有着豁达和温柔。 她坐在顾莲身边,轻轻搂住她,低声道:“我很高兴,能在战场上看到一名女子。” 顾莲的感情突然有了宣泄的出口,头轻轻靠在她宽厚的肩头,泪珠滑过她带血的脸颊。 范子凌的伤势不容移动,几人暂时回到了大巴上,等待着他的痊愈。都是在刀尖上跳舞的人,生死或许早已看透,不过几个小时,众人的情绪已经调整好。 顾莲洗了个澡,修整一番,水灵灵的少女走出来的时候,男人们的视线让她顿了顿,心里暗骂一声男人,径自朝虞青走去,靠坐在她敞开的怀抱里,缩成个球。 虞青戏谑的伸手在她红润细腻的脸颊上刮了刮,低笑道:“这个美人儿我喜欢,给我吧。” 白恒远和她相熟,闻言白了她一眼,哼唧:“靠!撬墙角撬到爷爷这里来了,青姐你别这么不厚道!” “也没见她怎么喜欢你,小子别这么不上道。”虞青毫不客气地回击。 “唉,这个姑娘怎么称呼啊?”矮个子的男子雷星嘻嘻笑着,一双眼睛仔细打量着顾莲,如同看着去鳞的鱼。 顾莲礼貌的颔首,声音清脆软糯:“你好,我是顾莲。” 她有问必答的态度让众人笑了起来,虞青自个儿横冲直撞许久,就是遇上女人,也多是给队伍里的爷们逗玩发泄的宠物,和她谈不来。难得顾莲看起来干干净净,眉眼清透没什么污秽,虽然没什么实力,但刚刚临危上阵的举动赢得了虞青的喜爱,她此时细细打量着顾莲,变多了几份软和,把玩着她的小手,道:“头一次上场?” 顾莲对威风凛凛,毫不逊色男人的虞青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只觉得靠着她便一阵安心,小孩子心性不由冒出了头,她故意可怜兮兮地瞅着她,委委屈屈道:“头一次染血呢,可害怕了。” 她只是在虞青身边放松了警惕,却不料出水芙蓉眸光粼粼,娇怯怯软糯糯的样子过于可口,神经紧绷急需发泄的男人们具是神色一动,尤其是虞青队伍里的人,看着她的神色愈发焦灼渴望。 虞青在男人堆里混久了,哪能不明白这群混蛋的作风,当下微微蹙眉,看向白恒远,也不知这小姑娘什么来头,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竟还能天真若斯。她揣度着或许是白恒远带来的,以他的背景,周遭倒是可能出几个被宝贝大的女孩儿。 “……青姐?”顾莲忆起白恒远曾如此称呼过,小心翼翼的试着唤道,拽着她的袖子,如同森林里的小动物一样讨好一笑,羞涩地道,“我能叫你青姐吗?” 看着少女满怀孺慕之情,虞青心里一动。大约是女子天生有着关怀,又或许是强大的人总会对软软小小的小东西没辙,她对顾莲卖萌的举动没法抵抗,只能举手投降,含笑说道:“怎么不能,这次多亏了你们搭救,我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别的不敢多说,这一路上我肯定会尽量维护你的。” 她凤目一扫,看到众人神色各异,却也稍稍收敛了丑态,心里轻轻一哼。她管不着白恒远他们几个,但自家队伍里的人,倒是管束的起。也真是丢人,才多久时间没碰过女人,就急成这个样子,回头去了基地,难道还能让他们素着不成。 顾莲脸红了红:“……我什么也没做。” 如果她也能和青姐一样威风凛凛彪悍无比,她也就没机会出一回风头;可说到底,她也就乱开枪了一把,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尤其是陈志等人后来赶来救人,那刀光剑影的样子,她光看他们的背影都足够自卑。 “已经很好了。”虞青默默发现自己对含羞带怯的小东西抵抗力真是低呀低,搂了搂小姑娘的香肩,在男人们写满“监守自盗”的眼神中安慰道,“如果没有你,范子凌死定了。你救了一个人回来,妄自菲薄就不好了。” 顾莲眨眨眼,迟疑的笑了笑。偶然事件可以当做骄傲的资本吗?顾莲实在没有安全感。 “对呀对呀,挺好的,想当年老子第一次被放出去的时候,妈的吓得差点没跪地上好吗,要不是有青姐带着,我早死了千百遍了。”叫汉堡的壮男大大咧咧的揭自己的短。 狭长脸眯缝着眼,显得有点阴郁的瘦男子葛宿冷冷一笑,道:“你怎么不说我才六岁就被你拖到战场挡子弹的事儿?” 汉堡浑身肉一紧,紧张兮兮:“哎哎哎,谁准许你翻旧账的,好汉不提当年勇,你老提这些想干嘛啊你?” “某些人卑鄙无耻下流龌龊,我不时常提一提,谁特么知道你会不会再来一次,老子的命可不比你少矜贵一分。”葛宿冷笑道。 “切,刘长青就不会这么说……”汉堡顿了顿,脸上拂过怅惘伤感,低低又重复了一遍,“刘长青就不会这么说……” 众人一静,顾莲猜到是刚刚死去的人中的一个。 第二十二章 看守病人 魏宣的医务室内,充满了浓重的药味和隐隐的血腥味。 顾莲敲了敲门,轻声问道:“我是顾莲,方便进去吗?” 半晌,门打开,俊美削瘦的小少年脸色苍白,眉宇掩不住疲倦,一个大大的口罩掩住了他大半张脸。 “他不大好,给看今日能不能熬过去。”魏宣简单直接地说道。 顾莲也说得直接:“有我能替你们做的事情吗?” 魏宣打量了她两眼,垂眸说道:“这是我的工作……” “我没有异能,没有常识,也没有决策力。除了这个,我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出力的了。”顾莲不是自艾自怨,而是异常冷静的说道,眼中有着柔软的恳求。 魏宣眼神一晃,几不可察的笑了下,解下口罩:“好吧,你去洗一下手,替我看着他,他发烧了,晚上有什么事你替我看着,我先回去歇一歇,回来我再替你。” “你若撑不住,我可以一直看着。”顾莲关切的看着矮她半个头的少年。 “没事。”魏宣软软一笑,等她洗完手,他告诉了她一切需要注意的事项,顾莲看范子凌呼吸急促,面色难看,她也有点心慌,拿笔记牢牢记下,魏宣这才脚步虚浮地离开。 房间安静,顾莲探首望着范子凌,手碰了碰他滚烫的皮肤,生命力仿佛化为实体,在与病毒搏斗。 她救回来的人吗……顾莲看了看纤细的手指,只有这个时刻,她才有真的救了人的实感。不是在射杀头狼的时候,而是在看到他安静睡去的时候。 心里头有什么模糊的在发芽,却又看不清楚。 晚饭是白恒远送来的,他陪着她看守了会儿,顾莲想到这么多人在这里,便问起宿舍怎么安排的。 “总共有五间房,咱们占了三间,剩下两间就给他们了。” “那哪里够。”顾莲掰着指头数,有点愁苦。 “怎么不够,不行还有大厅呢。”白恒远理直气壮。 “我和范子凌今天都回不去,你们让他们在我们床位上挤一挤吧?”顾莲没理他,兀自提议。 白恒远看看她,笑着捏她鼻子,道:“小妮子这么好心,怎么从没听你和我说要挤一挤的?” 顾莲忙躲,看了眼雪白床单上难受着的范子凌,有点着恼,道:“哎呀,你怎么这个时候还说笑呢?” 白恒远耸了耸肩,大咧咧的揽着她的肩:“好了,这事我们都有数,你好好替我们守着范子凌就好。” 她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好呢?顾莲狐疑地看着他,道:“你……和他们有仇?”不至于吧,看起来没那么小气呀,何况他可是第一个上去救人的。 白恒远气得想敲她:“丫头你傻啊,有仇我去救人家,有仇我把人家接咱家里!” 咱家?顾莲心里一动,却嘀咕道:“太监才叫咱家呢。” 白恒远差点吐血。 “好了好了,你和我说说你们怎么想的吧,嗯?我这么笨,可猜不出你们在想什么。”顾莲打完一巴掌赶紧送上红枣,嘴巴抹蜜。 白恒远没好气地瞪她,见她没脸没皮地讨好甜笑,翻了个白眼,叹息一声:“你把爷当猴耍呢。”顿了下,缓慢收了笑意,看着她,“按理说我也不是你父母,这话轮不到我说……” 顾莲一脸孝顺:“我在这个时代还不是天生地养,孙悟空似的蹦出来的,要说父母,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呢,爹。” 白恒远眼角一跳,眼神带着戾气,握着她的肩狠狠用力,疼的她哀叫一声,再不敢胡说,他这才缓了口气,道:“老子就是想告诉你,你别傻不拉几的太相信别人,就算信,你也别一见人就掏心掏肺的好。这世道人情虽大,但也没人跟你讲究谦让,你退一步,他进一步,只会当做理所当然。小事上不会拒绝,到了大事上,他们不会听你的。” 顾莲呆呆地看着他:“只是床位而已啊……” 白恒远拍了拍她的脑袋,起身端起小桌上的空饭碗走了出去。 晚上顾莲一直靠坐在范子凌床边悉心照料,给他擦身、喂水、换布,折腾到三点钟,魏宣准时敲门,把她换了出来。 “你去休息会儿,早上再过来替我。”魏宣微笑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凌晨三点是人体最疲惫渴睡的时候,顾莲抵挡不住睡意,回到屋里。她屋中本来空着的床位到底让给了旁人,黑夜中她也看不清,这一天过得太累了,她头一碰枕头就睡下,香甜死沉,恨不能再也不起来。 一觉谁的甜美,做了许多个梦,梦醒又都忘记。 她是被阳光洒在脸上的触觉唤醒,这里的太阳总是炽热得像是能把人烤熟,她睁开眼时觉得脸皮一阵发烫。她慢慢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揉了揉脸,又热又舒服。 好久没睡这么沉了……她心情放松的挑开床帐,恰好门开了,虞青走进来看到她,不由笑道:“快起来吧,正要叫你呢,该吃中饭了。” 顾莲脸都要红透了,作为一个每晚要睡足十个小时的高三生,她以为这个劣行不会带到这里,谁知道……她捂脸,闷闷道:“知晓了,青姐,你们先吃吧,不用管我……” 虞青忍笑:“好,你动作快点。” 要死,没脸见人了! 听到门关上,顾莲一跳而起,用最快的速度洗脸刷牙梳头发,忙糟糟地冲出门去,里面没人,她又冲向门口,突然脚步一顿,拐向医务室,敲了敲门。 “进吧。” 过了一夜,魏宣的声音重新变得清甜柔软。 顾莲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范子凌一定没问题了。果然,进去以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范子凌的笑脸,清爽戏谑。 顾莲一阵激动,扑到面前欢叫道:“你好了!” 范子凌哈哈一笑,张开无事的右手臂,爽朗笑道:“小姑娘,这么想我啊?来,让哥哥抱抱。” 顾莲依然激动脸,抱住他的手:“叔叔!” “死丫头!我有这么老么!”范子凌笑骂,手顺势敲了她后脑勺一记。 顾莲嘻嘻一笑。经过一番生死,顾莲能感觉到他对她亲近不少,她本就对他人的善意敏感的人,别人稍微释放一丁点善意,她就能顺着杆子往上爬。本来她觉得范子凌这人不可捉摸,现在……虽然还是神秘难懂,但她不怕他了。 “姐姐,早上好啊?”背后软软地声音传来。 顾莲背脊一挺,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他:“小魏宣,早上好……你,你昨晚休息的还好吗?” “吃完晚饭以后休息的很好,从凌晨三点到现在都不困呢。”魏宣笑眯眯的说道。 顾莲良心受到了谴责,闭了闭眼,摸着空荡荡的肚子沉痛地说道:“你去吃饭吧,我替你看着范子凌。”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呢?姐姐睡了这么久,体力一定消耗很多,早饭中饭都不吃,一天可怎么过下去啊?”魏宣笑容甜美稚气,充满了善意天真。 顾莲……她都快哭了!她只恨自己没有闹钟,羞愧难当:“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起来替你的……” 范子凌在旁边笑出了声:“魏宣。” 魏宣露出大大的笑容,狡黠地说道:“说来恒远还替我和子凌说了会儿话呢,咱们三个都居功至伟,范子凌应该好好谢我们。” 顾莲:“……”请问她是被初中生耍了吗? 被他们赶出来吃饭,她硬着头皮顶着众人诧异的、好笑的、嘲讽的目光,默默靠着虞青,捡了块玉米饼啃了起来。 “小心别噎到。”虞青觉得小姑娘鼓着嘴吃东西好像松鼠,手痒又泛起了毛病,端茶送水。 顾莲乖乖接过,咕嘟喝下,礼貌道谢:“多谢青姐。” 虞青笑容灿烂地摸毛。 这是在……驯兽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白恒远仰头望天,觉得这个场景美如画啊美如画。 吃着饭,众人讨论着行程。虞青几个人之前就死了几人,这次又折了俩人,外加一个人腿被咬断,成了废物,心情难免暗淡,急着回去在所难免。而陈志这边,考虑到范子凌的伤势和药物补充,以及虞青在远征基地的地位,商量之后也决定不再深入,去一趟基地。 第二十三章 变态瘸子 饭毕,顾莲乖乖回了医务室看护伤患病人。虞青队伍里那个被咬断腿的男人叫钟达,之前未免影响救治范子凌,被安排到寝室,等范子凌病情稳定下来了,他便被移到医务室。 顾莲带着灿烂的笑容开门,只听嗖的一声,一道银光擦过她的脸颊钉在了门上。那是柄小刀,小巧得称得上可爱,浅浅没入铁门,刀身摇晃得像一尾调皮的鱼,映衬出顾莲发白的脸蛋。 咚! 一声闷响,顾莲直着眼看去,范子凌浅浅笑着靠在床头,维持着投掷的姿势,而扔刀的罪魁祸首正捂着头哀嚎,凶器——热水瓶无辜地在地上滚了一圈,被把手卡着再也滚不动。 几百年后的科技果然发达,热水瓶被这么摔地上都不会碎。顾莲不合时宜地感叹一声,脸上渐渐回血,刚刚一瞬间停止了跳动的心脏重新有力。 基本上来说,她觉得她回了现代,除非遇上中东战争、克格勃巷战、拉美西斯复活,否则没什么事儿能吓到她了。 “靠,你竟然用装满水的热水瓶砸我!范子凌你个没人性的混蛋!”那声音又尖又利,让人觉得耳膜疼,从瘦削的两只手中抬起的脸如同没吃过饱饭的猴子,两眼明亮而锐利,下巴尖细似瓜子。 “我只是看你在练手,顺便也练一下,免得手生。怎么,不满意我的示范?”范子凌用优雅的声音犯贱地挑衅。 “练手?这他妈叫练手,你怎么不拿枪崩了我……”钟达还在歇斯底里的嚎叫,结果眼前出现了一个黑洞,范子凌脸上带着些许嘲弄,稳稳举着把枪,从容笑道,“你真这么想?” 顾莲倒抽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回手摸腰,果然空空。这家伙什么时候拿的!她回想了一下,他被救回来的时候换了衣服,什么武器也没有,那么犯罪时间只可能是早上接触的时候。亏她还感动地抱着他差点哭出来,这混蛋竟然顺手牵羊! 钟达蓦地闭嘴,眼中闪过疯狂的阴霾,旋即脸上带出了个亲善的笑,摊手道:“兄弟,别这么着,我腿可刚被那群狼崽子们享用完,精神虚弱的开不起玩笑,放下枪吧,你会吓着我的。”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最讨厌别人对我说‘放下枪’?”范子凌缓缓说道,脸上带着他惯有的温柔笑容,掺杂着点点恶意作为佐料。 “靠!”钟达低咒一声,举手道,“好吧,抱歉,我不该随便出手,吓到可怜的小女孩,虽然柔弱的公主一根汗毛都没被伤害,而我这个瘸子却被砸的差点脑震荡。” 顾莲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瞪了钟达一眼,收回了同情心。他对自己的刀法自信构不成拿刀甩她的合理理由,而他阴沉的神情告诉她就算他一时失手,他也一点儿也不在意。 范子凌哼笑一声,把手里的左轮手枪在宽厚的手心里转了个圈,伸手:“好了小姑娘,我也给你出过气了,拿好你的武器。” 顾莲磨了磨牙,好脾气地接过了她的武器,然后迅速撤退到门边。一个随便扔刀子玩,一个举枪举得这么流畅,顾莲觉得她需要以空间换取安全感。 钟达睁大眼睛看着她的举动,被一双滴溜溜地黑眼睛警惕戒备地瞅着,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冷嘲热讽道:“这么没胆的女人放在身边,我们的精英们也是堕落了。” 顾莲也睁大了眼,被气的。 范子凌看了我一眼,笑道:“慢慢就能练出来了。” “不是吧?你们来练?”钟达夸张的说道,极尽嘲讽之能事,“这小丫头片子身材不好长相不好,你们这么中意她?来给我说说看,她究竟哪里好,能让你们耐得下性子练。”他别有深意的目光上下看着顾莲,语出暧昧,顾莲觉得莫名,却又厌恶的缩了缩身体,握紧了枪。 “小姑娘刚救了我一条命,我不还她怎么行?”范子凌若无其事地淡淡笑道,又别有深意道,“至于其他,你给问问白恒远了。” 顾莲再傻也听得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当下涨红了脸,狠狠瞪了他一眼,抿抿唇,转身摔门就走了。 听到一声巨响,钟达懒洋洋的挖了挖耳朵,斜着身子看了范子凌一眼,嗤笑道:“你们哪儿弄来的这么个宝贝,敢这么对你?她看不出来你一只手就能拧了她脖子叫她下地狱吗?” “你也别太过分,白恒远的人,魏宣那个小恶魔也对她挺感兴趣,再加上我们队伍里还有个卫道士陈志,小心他们再弄掉你一条腿。”范子凌闲闲玩着一把军刀说道。 钟达闻言眉头一皱,又邪邪笑了开来:“就你们这队伍里怪胎多……我真喜欢。” “你个死变态。”范子凌轻笑一声,“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成了废物一个,如果不抓紧时间回去救治,以后你可出不了任务了。终身被关死在基地里,这和蹲牢也没什么区别。” “不劳你费心。”钟达低低一笑,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而范子凌见状,眼神一闪,微微笑了起来。 过了半个小时,顾莲又板着脸进来,这次进门前她聪明地打开了门,等了一个呼吸,听到刀子呼啸声,她才闪身进来,对着嬉皮笑脸的样子恨得牙痒痒,几步走到他身前,抬手一柄枪抵在他额前,她扯出一个笑容,甜甜道:“这位大哥,这滋味好受吗?” “还好还好。”钟达漫不经心地回道,一点儿也没拿那顶着额头的枪当回事儿。同一柄枪,顾莲拿着和范子凌拿着,威慑力天差地别。他甚至还嬉笑着伸手去攥她另一只手,口中道:“你如此热心周到的**,我怎么能不领情呢……” 顾莲的掩在床底下的手顺势拿起,只见寒芒一闪,一柄刀贴着钟达的脸。直直插进了床板上,顾莲撇撇嘴角,学着陈志的样子冷笑道:“多谢你领情!” “臭丫头,这刀可不是这么玩儿的呀……”钟达爱抚似的摸上她握着刀的手,其手感如同黏腻冰冷的蛇,吓得顾莲赶忙缩手退后几步,他顺理成章地拿起刀,弹了弹,笑道,“就你们这儿古董货多,德国制式军刀?好东西啊。” 他对着涂了哑光材料的军刀轻轻舔了一下,刀尖凝出血丝,而他一脸沉醉。顾莲浑身冰凉,缩到范子凌身边道:“他……他有病!” “是啊。”这一车子都有病。范子凌想着,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姑娘,是谁给你刀子的?”以她的心性,倒不像是会以牙还牙的人,何况还是暴力手段。 顾莲蒙蒙的,道:“我……出门的时候小魏宣给我的,说是防身用,钟达这人有一就会有二……他担心我。”说完,又神色变了变,咬牙道,“他担心的没错!钟达就是个变态!疯子!” 范子凌瞥了眼门外,低低笑了起来,告诉她:“好了,姑娘,让我告诉你一个事实。你没本事的时候,最好别随便挑衅一个惹不起的人,亮刀子是在送死,如果不是我在这里,你现在已经没命了。”魏宣这家伙,已经闲的找乐子了吗? 顾莲抖了抖,拧着眉毛道:“……我知道了。” 她有点委屈,但她小动物一般敏感的直觉能够感受到对面笑得一脸bt的男人身上散发的丝丝缕缕的寒意——或者叫做杀气。 一下午的时间,她都在钟达时不时地看过来的眼神中渡过,等到晚间出来洗漱的时候,她才发觉因为过于紧张,浑身都紧绷的发疼。 她觉得医务室里,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 她出了浴室的门,虞青正坐在她对面的床上打理她的锤子,顾莲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两眼,问道:“青姐,你的异能是什么?一定要用到锤子才方便使吗?” 虞青闻言笑出了声,英姿飒爽的女子抬头笑了看了她一眼,少女一脸的莫名。她忍笑摇头,说道:“傻姑娘,你真是……我该说你什么好?竟然一点常识都没有。” 顾莲讪讪,知道自己又犯傻了。 “唉,你这个样子,混在他们中间……”虞青叹息一声,旋即道,“你问我倒是没关系,我的异能很多人都知道,就是调整一定范围内的重力。我用锤子只是因为有了加速度,锤子用起来很方便而已,而且我喜欢一下子爆头的感觉,不像刀啊剑啊枪,一点手感都没有。不过我提醒你,你要是到了基地,可千万别随便问,他们会以生命受到威胁为名把你砍成碎片的。” 顾莲傻了眼,眨眼想了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就好像我问你你的重力范围一样吗?” 虞青本来还在笑,闻言一顿,连手上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顾莲感觉到周围空气都紧张了一瞬。但很快,虞青又露出一贯的让人放心的笑,她不由松了口气。 “你这个姑娘……脑袋倒是挺好使。”虞青赞道。不仅是通过她的言语抓到了核心,更重要的是她那奇妙的直觉。顾莲的直觉让她在选择语气、用词以及最重要的对象上面,都慎重的避开了雷区。随便哪点不对,虞青都有可能随着身体的本能反应扭了她的脖子,可偏偏都没有。 顾莲察觉到刺得浑身针扎般疼的感觉没有了,放松的坐在床上,嘻嘻一笑:“青姐可是这帮人里头一个夸我脑袋好使的,我真喜欢你。” “你这小甜嘴,哄人可真管用。”虞青失笑,瞪了她一眼。 “我不是哄你,我是觉得……觉得青姐你真好。”顾莲歪着头,道,“你不知道,我跟着他们,心里都快绝望了,他们那么厉害,而女人的地位又这么低,我怎么也想不出改变命运的办法……可我看到了青姐,我就觉得看到了希望。原来在这里,女人也可以这么强,女人也可以拥有地位,只要有实力,那帮男人会正视你,生活不是一条绝路……你知道吗青姐,战斗中的你简直帅毙了!” 虞青愣了愣,抬头看着顾莲。小姑娘双手托腮,细细嫩嫩的皮肤仿佛没见过多少外面能烤化人的阳光,五官软和,黑溜溜的眼睛清澈如水,能够让人清楚的看见里面满满的难过和认真。 坚硬如铁,在血水污黑里泡大的心,忽然就软了一下。顾莲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即使是以她的出身,女子之身在这个破世道上生存不易,若不是异能出众,她大约也会沦落成泥,而即使是像她这样脱颖而出,摆脱了悲惨命运的人,也不能改变女子的不公平地位,甚至一些女人比男人诋毁、侮辱她要更严重。她在战斗过程中,也渐渐忽视了自己的性别,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被挤到了第三个性别当中,不是男人,女人也不是。 可她确实是女人,一个不停战斗,冷酷好强的女人。 虞青放下了锤子,张手抱了抱顾莲,低声笑道:“傻姑娘,谢谢你。” 愿生活对你多一些慈悲和恩惠。 第二十四章 第一堂课 晚间,和虞青闲话一二,顾莲鼓起勇气,在脸上拍了拍,一脸悲壮:“青姐,出门了。” 虞青好笑,修长的身躯慵懒的摊开在床上,她手臂枕头,忠告道:“范子凌可比我们家钟达要凶残多了——虽然我不否认钟达也是个难缠的。” 难缠?这个词用来形容钟达可真……可爱。顾莲撇撇嘴,不以为意:“总是自家的狗窝窝比较好。” 顾莲闪身出门,听到了枕头砸在门上的声音,不由抱着肚子哈哈笑。她回了医务室,魏宣也在那里,正给范子凌换药,他因为上下都受了伤,几乎没穿衣服,顾莲红着脸转头当没看到,故作镇静地对钟达说道:“青姐让我好好照顾你。” 钟达欣赏着范子凌的脱衣秀,口中漫不经心地回道:“耍我呢,青姐宁愿亲自来我这儿揍我一拳也不会跟外人说这么恶心的话。”从他的语气中,能听出对虞青的亲厚依赖。 顾莲抽了抽嘴角:“你们交流感情的方式真独特,我很欣赏。” “姐姐,你进来都不理我。”魏宣委委屈屈地说道,手里收拾着药箱,范子凌换好了衣服,清清爽爽地靠坐在床上笑看过去。 “不理谁也不会不理小魏宣的。”顾莲转身笑捏了捏他的小脸,有如橡皮泥的触感让她爱不释手。 “嘿,蠢女人,你以为他几岁了,还把人家当小孩儿呢。”钟达简直就是一条狗,什么都要嚷嚷,忒不好听。 顾莲皱眉,斜眼看他:“我能比他大上五六岁,我都没成年呢,他怎么不是孩子。” 钟达翻白眼,嘿嘿冷笑:“傻子,你问问这个’孩子’,他几岁杀的人,你再问问范子凌,头一次碰女人是什么时候。成年?哪儿来这个概念。” “……”顾莲一噎,钟达这人这没法好好说话了。 然而当时的她,忽略了钟达用的词是,“杀人”。 闲来无事,魏宣在那里调起了试剂,一边随口指点顾莲。顾莲本来想当做是复习化学,可惜几百年过去了,元素周期表不仅填满了还改了排列形式,她只能当做是接受了一堂化学实验课。 十一点钟,顾莲出门取热水,此时大巴沉寂一片,公共区域灯都关了,沙发上能看到人影呼吸起伏。 她蹑手蹑脚换好水,经过自己房门时听到了什么声响,脚步一顿,往前凑了几步,想开门看看出了什么情况。 手刚触及到门把手,忽然听到了奇异的声响,撞击声,女子的轻吟,以及…… 顾莲浑身一僵,吓得进退不得,脸一下烧红。她深呼吸一口气,正要一步一步小心退后,又听到虞青哑了嗓子呼唤:“雷星,**再跟葛宿抢我就……” 顾莲傻眼了,这这这,莫非是传说中的三人行? 她觉得自己简直跟烤熟的虾一样烧得慌,尤其是后背,烫的吓人,脖颈处更是有*的呼吸…… 呼……吸? 顾莲张大嘴巴,头一点一点不受控制地转过去,对上了一双在黑夜里如同卑劣的老鼠般闪烁的眼睛,他此时目光灼灼,流露出来的意思如同他起伏灼热的呼吸,烧的顾莲皮肤都痛。 她大吃一惊,刚想惊叫,就被他猛地捂住了嘴。 她后退一步,背撞上了门,顾莲想起里面还有人,一动不敢动了。 钟达低笑一声,讥诮地压低声音说道:“想看看,嗯?光听声音都够*了,咱就打开门,看场戏如何?” 看你妹看!顾莲想骂人,可声音卡在嗓子里出不来。眼看他真的掰着门把轻轻打开门,她快吓得哭了出来,里面的声音越发清晰,她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哀求地看着他猛摇头。 “听听,好听吗?”钟达轻佻下流地声音在耳边响起,轻轻咬着她耳朵,手也往她腰上摸,身后则是屋内三人孟浪激烈的动作,顾莲脑袋一片空白,羞窘愤怒让她颤抖,她忽然扶住腰,翻出一柄枪,抖着手指着他,道:“你……你给我滚!滚开!别碰我!” 钟达嘻嘻一笑,好像抵住他额头的枪只是一柄玩具,他抱着她滚在地上,手还帮她固定在他脑袋上,冷笑道:“蠢货,大爷玩儿枪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哭呢,来,让爷教教你怎么玩儿,嗯?” 他埋在她脖颈上不停喷出热气儿,她胃里翻涌,恶心的几乎就要吐出来,眼圈泛红道:“你以为我不敢打……” “那你就扣扳机,你敢扣我就敢去死!”钟达蓦地眼神一变,狠戾嗜血,阴寒地叫她胆战心惊。 尼玛!这年头被人拿枪指着的都比拿枪的横! 顾莲恨不得真一枪毙了他,可她知道她不能。她在陈志等人的队伍里,身份不是队员,而只是一个附属,一个宠物,如果她崩了这个钟达,不说青姐他们,就是白恒远也不会饶了她。 可是她能怎么办?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或者把他另一条腿崩了?顾莲陷入绝望之中,手里仿佛有两个力气,一个凹出十八般造型拼命诱惑她扣扳机,一个却拼命阻住自己冲动是魔鬼……wtf!什么破世道!! 眼看他嘴不停乱亲,嘴里胡言乱语的说着,手也不老实的乱摸,她只能拼命踹他,咬他,打他,眼泪一串串滑下,心里冰冷恐惧。 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没人听到,怎么可能没人听到!可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沙发上的人翻了个身,之后却一动不动了…… 她几乎都要认命了,凄凉一笑,范子凌也说过,没有实力的时候就给忍…… 她理智上已经投降,可当他的手碰上她的胸的时候,大脑一空,忽然不知道身在哪里,等到意识回归的时候,她已经拿起枪狠狠砸在他的后脑勺上。人的后脑勺最为脆弱,他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顾莲大口喘息,使劲儿把他踹到一边,黑暗中愣愣地瞪着他。 “啪、啪……”有人轻轻鼓掌走来。 顾莲流着泪循声望去,来人已经慢慢拄着拐杖走到了她身边,一根拐杖抬起她的下巴,她泪眼朦胧中,看到范子凌在微笑,月影明暗,一半恶魔一半天使。 “做得好,乖女孩。” 他就像是那日在战场救他时一样,轻声地夸奖她,而她也如同那日一般,哭的很凶。 “虽然我说过,没有实力就不要蠢到挑衅,但一个没有反击之心的人,是活不下去的。你做的很好,小姑娘,做得很棒。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一堂课,现在,停止哭泣,把他搬回去,一切都将掩藏在黑暗中。”范子凌的声音醇厚优雅,动听如修士在吟诵圣经,清凉如锐利的尖刀。 “我觉得恶心……我真觉得恶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顾莲静静流泪。手里拿着枪,却只能拿它当板砖,她的憋屈无以名状。 “你若真的用了枪,你将失去所有人的信任。”范子凌安静地诉说着事实,无悲无喜。 “可他试图侵犯我!”顾莲如同等待着老师给出答案的优等生,睁大水洗过的明眸,看着范子凌。 “小姑娘,这个世界从来就不平等。”范子凌平静地微笑,眼眸闪烁,如同神秘的星子。 第二十五章 几许温情 那晚,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那死瘸子搬回了医务室的床上。范子凌靠在门边抽着雪茄,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踹钟达的脚,使劲揍他。 “你怎么不打脸?”范子凌拄着拐杖,慢悠悠的坐回床上。 “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打了他吗?”顾莲红肿着眼说道。她看起来情绪已经平复,黑暗中的脆弱来的突如其来,去的也迅速无比,一被刺眼的灯光打中,就剩下满满的活力。她此时不去看范子凌,眼睛狠狠地挖着死瘸子的肉,脖子僵直。 她露出的侧脸和脖子角度奇妙,透出一种别扭,孩子一般脆弱倔强,范子凌不由闷闷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难免让顾莲误解,她想到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哭的稀里哗啦,问题还问的那么没有水准,羞窘的直想把自己挖个坑埋了。 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心智成熟一点呢?她哀哀叹息,顺手揪起钟达脑后一条细细的小辫子,那是用彩绳编的,看起来很精巧,她拿把剪子就给剪掉了。 她一脸得意地把它在范子凌面前甩了甩,扔到垃圾箱里。范子凌呆了下,骇笑道:“丫头你可真敢,你知道他有多宝贝自己的发型吗?他醒来真能跟你拼命。” 顾莲一哼:“他断了腿也没见他跟谁拼命,就为了这一分米长的头发?” 范子凌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面前的蠢丫头:“他以前有个宠爱的女人,就因为在床上揪疼了他那辫子,第二天就断了她的左手扔给了一群手下。” 一……群?顾莲脸又红又白,狼狈不堪地道:“他也许只是天生小气呢……” “他小气是小气,但他是个受虐狂,平常一点儿疼痛他都当是情调,享受着呢。”范子凌漫不经心地告诉了她恐怖的事实。 顾莲嘴角抽搐,这尼玛是个什么神奇的地方,在这里一天的见识都够她原来十年的了。她悠然长叹:“林子大了,什么神经病都有……” “你不怕?”范子凌优雅的吐了口烟,挑着眉毛道。 顾莲爱干净,家里也没人吸烟,虽然范子凌的动作无一不精致雍雅,那味道仍然让她忍不住蹙了蹙眉毛,挪远了点,答道:“我的时代,也就是几百年前,美联邦政府的法律容许这么一件事发生。” 范子凌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她的话挑起了他的兴趣,他绅士的捻灭烟头,抱着手臂等着她的话。 这giveandpay也真够赤果果的……顾莲在内心里吐槽,点头示意谢意,继续说道:“一个人犯了杀人或者弓虽女干案,可能会判十几年刑罚。” 范子凌玩味的笑了笑,客观点评道:“很重的刑罚。” 顾莲挑了挑眉,没有辩解,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规则,十二铜表法再怎么有历史意义也是过去的东西,她只是往下说了下去:“但是一些人可能只是犯了些小错误,重复的犯罪,偷鸡摸狗的事情,然后就会被判几百年的罪行,扔进重仓里。” “听起来很不公平。”范子凌笑道。 “所以,我想在我被变态扔进重仓之前,抢着把砍头的事情一气做完。”顾莲不理会,只慢吞吞的说道,“你瞧,生物上不也说了嘛,神经电流产生后的一段时间里,不会再被刺激。所以这段时间对我来说,最大的罪名就是把他打晕了。” 范子凌想了想,点头笑道:“你想要一次性解决和他的矛盾。” 顾莲唉声叹气:“是啊,你看他这么个变态天天在我眼前晃荡,我不得罪他是不可能的,不如一气儿得罪的狠点,有个判刑,我后面几天也能悠着点儿过。” 她说的颇为哀怨滑稽,只是语气背后却透着无奈和沉重。 范子凌品味着她的语气,却也只是笑笑,弹了弹手指:“我只能保你的命。” 他欠她一条,他就只还这一条,公平干净。 顾莲看了看他,展颜一笑:“多谢。” 他低笑。有人拿他当好人,这世道果然是特么的神奇。 魏宣来替她班的时候,被顾莲死活堵着门口没让进去。他诧异地看着她,笑道:“姐姐用不着如此心疼我,我才睡完一觉呢,你若不好好休息,旅途不安全,到时候会有危险。” 顾莲苦着脸心里直叫娘。以魏宣能混在一群大神级人物的医术,大概只消看一眼就能知道瘸子不是在安静睡觉。何况她回去以后睡哪儿去?回房她是万万不敢的。可这两个理由她都没脸对魏宣说,只能悲壮地站在门槛上,求他:“小魏宣,小宣宣,你就回去睡吧,就当你帮一次忙,好不好?” 魏宣看她站在门槛上,居高临下地摇着他,不由歪了歪头。他笑眯眯地伸出手扶住她肩膀,劝她:“姐姐你别激动,你慢点儿说,出什么事儿了吗?”借着他的力,顾莲退了一步下了门槛,魏宣继续握住她手,迈前一步,正好站在门槛上,美丽的小少年双眼如星,闪烁着真挚友好同情,叫人恨不得把心里话全掏出来给他听,“我可以帮忙,只要姐姐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儿,我肯定帮你的。” 顾莲看着平视自己的小正太,在他温软的目光浸泡下,觉得忒辛酸,又温暖。她想起初中那会儿同学间喜欢认哥认姐,她当时觉得好笑,在外面乱认亲戚,最后还不是用来掩盖发酵不成功的暧昧和好感。不过此刻,她倒是有种认弟弟的冲动,不是有多投缘或者喜欢,只是想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试着生根发芽,找到可以停靠的凭证。 她仰头望着明亮的灯光,晃着眼,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起伏的心绪。顾莲你不要太卑鄙,人家小孩子叫你姐姐,你就真奢望着多个家人,也不过是太过思念父母才会想要个替代品,这种无耻的事情你好意思对着真心对你好的小少年做吗?坚强点,要点脸。游子思乡,谁没有过?homesick是种病,给治。 她露出笑容,贝壳般的牙齿露出来,很可爱。她笑眯眯的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柔软,笑意柔软,诱哄道:“乖乖魏宣,听姐姐一次话,好不好?我明天给你打一整天下手,要干嘛就干嘛,成不?” 魏宣很满意这个高度,他可以不用被俯视,也能清楚的看到顾莲的表情变化。她的情绪太过清澈简单,就像是一卷图画,什么情绪都从卷轴开端开始,慢慢铺展,色彩均匀变幻,结构清楚明了,到最后缓缓收尾平息。 在她面前,魏宣觉得自己不是满手血腥的恶魔,而是品味独特的艺术家,在沉静优雅的展厅里静静观赏,一幅幅图画不停流连,乐此不疲。 此刻,他读到了里面的百转千回,从激烈的开头到危险的漩涡,最后小船悠悠荡荡,回到了平稳的江面,仿佛曾经的怪石嶙峋、惊涛骇浪都是不曾存在的。 于是,伪装的艺术家也就顺从了画的意志,放弃了原本追究到底的小小恶意,退后了一步,露出了甜丝丝的笑,说道:“好,姐姐说好了的,不许反悔。我这就去睡了。” 范子凌猛地抬头,犀利地看着魏宣,嘴角衔着一丝古怪的笑意。他伸手摸向拐杖,耳中听着两人的对话。 “谢谢你,魏宣。”小姑娘还是那么天真地真诚回答,不知道自己身前漂亮的男孩儿其实是个黑到心肝的小恶魔。 “我回去多睡会儿觉,怎么还要姐姐来谢谢我,何况能为你做点事,我可高兴了。”魏宣的回答依然讨人欢喜,看起来童言稚语,意外地悦耳动听。 “魏宣真乖,千万别和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学。”顾莲果然一脸笑意,同时很唾弃地告诫小朋友,“钟达那个人就是个变态,你千万千万不要多和他接触……” “来,现在是小孩睡觉的时间,我送你回去。”范子凌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边,笑眯眯的打断了她的话。 顾莲啊了一声,意犹未尽地收回了话,和他告别:“晚安魏宣。” 魏宣的目光移向范子凌,一大一小互相微笑对视,一瞬间宛如兵刃相交,有金属的声音。他轻声道:“晚安。麻烦你了,子凌。” 两人关了门,在黑暗里默默走着,路过顾莲虞青的房间,默契地同时止住了步伐。 “今晚很安静。”范子凌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沙发上的人呼呼大睡,本应警觉的人今日许是太累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魏宣微笑着应道:“是吗。”漆黑的发丝挡住眼睛,里面的冰冷深邃也就无人看清。 可不用看清,范子凌也太清楚身边的人是个什么货色。他悠然微笑,手指轻轻敲着拐杖,在夜色里,有着清脆的声响:“今晚的饭菜,佐料可真有趣。有的是甜的,有的是辣的,还有的竟然一点儿味道都没有,魏宣你说奇不奇怪?” 魏宣甜甜一笑,仰着脸天真的看着他道:“是很奇怪,不过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口味吃,各取所需,不也挺好?” “各取所需?”范子凌嘴里轻轻念道,嘴角有着奇异的笑容,温柔说道,“那么告诉我,我为什么没有睡过去?” 今晚,有人睡的如同死猪,有人值夜清醒无比,也有人在床榻上热情过了头。 他本以为,他会是睡下的那一批,没想到有人如此看得起他,竟然让他清醒地旁观了全过程。大约有些人是知道的,可是魏宣下药的手法千千万,用了如此简单直接的手法,正是宣明他的无伤害性,于是譬如陈志、虞青等机警的人,也就默认了他的做法,随他去了。 如果说把顾莲推进危险,在黑暗中观察她,眼看着她陷入对自身处境和周围人的冷漠的绝望,只是魏宣惯有的操纵人心、恶意旁观的调教游戏,那么范子凌对自己在这场游戏里的角色感到好奇。 “我有起到你希望我起的作用吗?”范子凌在黑暗中轻声笑问道。 魏宣沉默半晌,渐渐化开一个绝丽而满足的笑容:“子凌,我从你出来开始,就一直在等。” “等?” “等你会不会问出来。” 范子凌沉默,而魏宣继续轻笑说道:“我喜欢知道我的娃娃身边人,对她都是什么态度。一浩那个人我和他从小认识,再了解不过;恒远的态度也很清楚,他是有意坦露给我们看的;而你,若即若离,很难捉摸,我只好出此下策。” 他问的是什么,并不关键。关键的是,以他默不作声静看好戏的态度,竟然问了出来。这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暗示。 范子凌叹了口气,耸肩笑道:“好吧,你知道我欠她一条命……”他顿了顿,似乎觉出这个话题不太好,又道,“你好像还漏掉了一个人。” “陈志吗?”魏宣接口,笑得又是开心又是古怪,歪了歪头,绝美的笑脸映着月光,越发唇红齿白引人遐思,“他我是永远不敢去想的。他的思维我不知道,也不敢知道。他太危险了,而我还不想死。” “他不是会杀死伙伴的人。”范子凌轻声道。 “是啊,我们是伙伴。”魏宣重复着,有点无奈地一笑,头一次露出了认命一样的情绪,“你瞧,这就难办了。我没办法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探出他的虚实,所以我永远不会主动招惹他。” 背对背互相掩护,厮杀中挣出来的情义,一份份互相欠下的命。 实在难以解脱这层束缚,沉浸此中的人最后只好承认,自己毕竟还是个人。 第二十六章 惊惧噩梦 顾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她本来在翻着本书,和范子凌闲聊两句,关上灯后觉得有点饿,就去厨房拿了两个馒头,啃完之后不知为何困倦异常,勉强回到医务室,摸到床单就跪在地上迷糊了过去。 她是被一阵刺痛弄醒的。 她疼得睁眼,迎面是一双闪烁着火光的漆黑双眼,犀利狠毒似泡了几辈子毒药。他近乎恶毒地盯着她,苍白瘦削的脸因愤怒而扭曲,一字一顿:“早上好,愚蠢的女孩儿。” 随着他的话语,她头皮上的刺痛愈发强烈,她痛得眼角沾了泪花,朦朦胧胧的望着这张亦熟悉亦陌生的脸,许久,这张脸在变换中终于于脑中定了型。 “死变态!”顾莲惊恐地失声喊道。 死变态钟达眼角抽搐,表情狰狞,却强做出笑容,语调近乎春雨桃花般细腻温柔:“亲爱的,你叫我什么?” 顾莲浑身一抖,使劲掰着他没有几两肉的手,同时怒声说道:“快放手!” “如你所愿。”钟达竟果真放了手,顾莲觉得被雷劈了一样可怕,正在怔忪,忽然一阵骨裂般的剧痛从抓着他的手腕处传来。她惊叫,叫得撕心裂肺,很快又发不出声音来了。 疼的。 她的手腕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垂下,她面色惨白,仰头微张着唇,汗水滚下额头,伸长的白皙脖颈以堪称脆弱乞怜的模样摆在钟达面前。而钟达目光专注地盯着她的脖颈——或者说是喉咙,没有怜惜,没有后悔,没有心疼,有的只有如同野狼般凶狠嗜血,如同鼠辈般卑劣阴险的目光,他在她面前是如此的没有遮掩杀意,牙齿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发出格格声响,使劲按捺着冲上去撕咬的冲动。 ——按捺,因为他有一个突破不了的牢笼。 “如果你们忙完了,或许我们可以开饭了。” 一道悦耳到近乎优雅的声音在他们后面悠然响起。范子凌手里玩着一把匕首,含笑望着眼前的一对男女,如同没有看到顾莲苍白若死的表情。 以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切了一声,钟达缓缓松开冰凉如蛇的手,重新躺回床上,慵懒地欣赏着女孩儿反应过来后泪流满面地样子。 他开口,声音阴冷干哑,让人联想到伦敦脏臭的地下水:“你以为这就够了吗?只是断一只手?” “你……还要怎么样?”顾莲咬着牙齿,尽力平静地说道,然而疼痛让这名女孩儿无法控制声音的颤抖。 “另一只手。”钟达一手撑着脑袋,视线如刀缓缓凌迟着她全身,许久之后,终于淡淡说道。 “请。”顾莲的身体在渴求着逃跑,她极力压抑着自保本能,颤抖而坚定地伸出了左手。 钟达冷眼看着,她掩饰不了害怕恐慌,浑身的颤抖让她装出来的平静更像是个笑话。她确实不像是个受过苦的女孩儿,虽然他曾经不信,不过现在他倒觉得这世上真会有生活的这么幸福而矫情的人,竟似连打针都会让她怕疼。他憎恶他人的幸福,他就像是藏在地下水里的老鼠,阴湿丛林里时刻窥伺性命的毒蛇,他无法忍受有人竟敢活的如此天真,白纸般幼稚阳光,影射出他的不幸他的肮脏他的卑鄙。 唯一让他赞许的是,她尽管颤抖,伸出来的手却并未往后退缩。她是一个可以用心灵掌控身体的人。 眼前的手细腻,白皙,没有做过重活或者握过武器的手。他的眼睛渐渐充血,疯狂的杀意在蔓延,心中的饥饿野兽已然失控。 他露出了嗜血邪狞的笑容。 如果黑暗无法调和,只好抹去白色。 他伸出了骨瘦如柴的手,贪婪地爬向顾莲颤抖的手腕。 冰凉的手指舔过皓白的脉搏。 尖锐的指甲扣进了柔软的肌肤。 就在他的双眼再也忍不住露出兴奋的光芒时,咔嚓一声。 那双手,出乎他的意料的,垂下了。 她浑身颤抖,疼的跪在地上翻滚,粗重的喘息。而钟达漠然抬首,看到了一张清俊年轻的脸,那双眼眸是冷的,冰的,清透的,如同早春的河水,而他的嘴边却挂着和眼神极不匹配的笑容,阳光灿烂,肆意烂漫。 “我们队伍的人,怎能劳驾客人动手?”年轻人轻声笑道,轻快地如同他们刚刚只是打了副牌,而他不凑巧地赢了。 他含笑蹲下,轻轻抱起疼的双眼空洞的女孩儿,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哄着婴儿。 “时候不早了,你们去吃早饭吧,顾莲大概需要洗漱一番。感谢你的宽宏,另外,请小心你的身体,毕竟刚刚失去了一只腿,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们都不会希望看到这种情况。” 他冲着钟达点头致意,又看了眼微笑着的范子凌,这次不掩藏情绪,嘴角向下撇了下,转身出了门。在门口,他看到了陈志,不远处公共区域里,几个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情况。有几人按捺不住瞥来一眼,也迅速地调转目光,好像没看到。 这里的法则就是如此,有事私了,只要没有闹出来,大家都当没看到。可白恒远想知道,他胸腔中跳跃的黑色的愤怒该如何浇灭,越用力压抑,越肆无忌惮。 差一点。 只差一点,她刚刚就会被钟达那条疯狗咬死。 万一她死了……万一她死了,有谁会记得她?有谁会替她讨回公道?有谁会替这个异乡来的娇客流眼泪? 死人留不住活人的关注,从来都是。 一个四肢残废乞讨为生的人,也比死人强。 范子凌想要救下一个人,该何其容易,然而他没有出手;陈志在门口站了多久,然而他只是沉默旁观;白恒远身份敏感,他本来应该静静看着她死去。 可白恒远为什么出手了呢? 为什么呢? 他越走越快,肩膀近乎凶狠地撞开了陈志,而陈志只是低着头,眼角看到她在白恒远臂弯中的黑发,脆弱狼狈。 衣袖中,袖珍手枪的安全栓已经打开。 想救她,又不想救她。 自私,卑鄙,肮脏,黑暗。 黑色的秘密在陈志心中卷起了痛苦的漩涡,他的内心几乎被腐蚀殆尽,空洞的能灌进冷风,他能看到自己的灵魂有多荒芜。 是谁在那里静静翻书?是谁在那里雀跃等待?是谁假装若无其事地窃喜?是谁在那明媚阳光下浅笑品味下午的缠绵与静好? 想不起来,不想想起来,他是他,又不是他,他是谁,是谁,是谁? 最终,心灵如同被老鼠啃噬的奶酪,千仓百孔,而陈志只是右手静静按着胸口,背脊微弯,勾着抹淡笑,拖着空洞的驱壳,看着白恒远愤怒压抑的挺直背影带走她。 “……’你们常存忍耐,就必保全灵魂。’”陈志低低说道,声音沙哑,轻如尘埃,带着卑微的渴求。 当人痛苦到极致的时候,大约就会疯狂地企盼上帝的庇佑,尽管你明知道bible在放屁,海盗在膜拜。 第二十七章 附加价值(元旦快乐么么哒!) 钟达皱了下眉头,看着白恒远的背影远去,低骂了声晦气,眼中的血色却慢慢消退。 “我说过,我要留下她的命。”范子凌轻声说道,手里越转越快翻飞如蝶的刀在指间一闪,没入了钟达的大腿。 钟达连哼都没哼一声,低头瞥了眼被血沾染的白裤,哼笑道:“这娘们可真够厉害的,你们一个个都为她神魂颠倒啊,不过一个废物,真是色令智昏。” 范子凌失笑:“神魂颠倒?这词不错,我从未想到会有人把这词用在我们身上。”他一敲厚重的书背,淡笑道,“顾莲还没那么重要。你不该不听我的话,冒犯我的尊严我却只给了你一刀,你该感谢我最近变得仁慈宽厚。” “你?仁慈宽厚?”狗屁!被他词汇的选择恶心到,钟达的声音微微扭曲,“我说你真是越来越退步了啊,自己的妞都看不住,看那姓白的小子猖狂的,老子都替你感到悲哀。” 范子凌眼神一闪,笑容不变,声音微冷:“不要试图挑拨离间,你动那个小丫头,我只会给你一刀;你敢动我兄弟,我能让你受尽一百零八刀而不死。” 靠!凌迟而已,说的这么含蓄!钟达翻了个白眼,哼唧:“要说你们也真是古怪,那陈志特么的还是人吗,我要动手时丫的那杀气,我一瞬间还以为掉进了血海里面……哎你告诉我,这厮顶了天也就三十岁,到底杀了多少人能杀出这种杀气?咱俩当年在训练营里杀的人都够那小丫头杀一辈子了,可丫的竟然比我们还猛!” 范子凌想起魏宣昨夜的话语,不由露出了微妙的笑容:“他啊……”顿了顿,他笑容扩大,意味深长,“他是我们的神。” 白恒远踢开顾莲的房门,里面空无一人。他快步抱着她到了床边,捧着她惨白失色的脸,低头,狠狠地吻向她。她眨了眨眼睛,终于木然中有了点反应,想后退,却被他掌控。他用尽了技巧在吻她,取悦她,将她冰冷发紫的唇瓣吻热,变得滚烫,又热情地挑逗着她牙齿与舌头。顾莲懵懵然,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秀男子,不知这个卸了她手的混蛋现在又想干嘛,忽然她闷哼一声,疼痛再次侵袭,原来白恒远趁着她神智转移的时候,把手腕接了回去。 还有一只手,白恒远目光灼灼,喘了口气,还要再吻,却见疼的大汗淋漓,狼狈不堪的女孩儿疲惫地摇了摇头,沙哑着嗓音低声说道:“就这么来吧,我想记着这痛。” 白恒远沉默地捧起她的左手,轻轻吻了一下手背,顾莲制止他,他却近乎固执地用唇舌暖化她的冰手。顾莲苦笑,无可奈何,闭着眼微仰着头,调整着呼吸,静等他的抚慰和疼痛。 咔。 她呼吸一窒,紧闭着眼,大口大口抽着气儿。 “乖,不疼,咱不疼啊,顾莲……”白恒远搂着她的肩膀,一遍遍吻着她汗湿的额角,咬着她的鼻尖,舔过她紧咬的嘴唇。 顾莲缓过疼痛,不适地躲开白恒远,可他依然不听她的,对她的阻止恳求置若罔闻。 仿佛不是她在接受他的抚慰,而是他在乞求。 可是,明明是他扭断了她的手。顾莲觉得荒谬而可笑,心里冰冷,即使身体在他的触碰下逐渐恢复了温度,可她看着他的头顶,眼神淡淡。 或许是这帮人的所有权赋予了他们高高在上的占有欲,宁肯自己折磨,也不愿意别人下手?顾莲随意猜测着,心不在焉地想到了钟达那个神经病。他的惩罚应该结束,说实话,到现在身体还在因为恐怖的疼痛而颤抖,想她从来没有被人打过,最大的疼痛来自于被自行车轮卡住脚,今早这一遭罪,足够让她做几日噩梦。 她转而又觉得自己平静地有点古怪,好像无意中窥探到了另一个自己,平凡乖巧的优等生不会有的一面。 “顾莲,你在想什么?”白恒远感觉到了她的冷淡和心不在焉,停下了动作,握住她的肩膀,直视她的双眼。 顾莲被迫和他对视,那双眼明澈清楚,里面有着忧心关怀。她几乎都要信了他的眼神,问他一句为什么,可转念间又吞下了话。 她是个懂分寸的女孩。 她不擅于做戏,但学校里的人情世故已经够她将自己的特色夸张的表现出来。人与人的交往本就是有意无意的演戏,顾莲不知不觉间已然明白。 她小小的任性娇嗔,偶尔的矫情流泪,悄然地思乡恋旧,不停地装憨斗痴,都是因为敏感的直觉告诉了她其实男性也在享受这样的氛围。多好理解,这样枯燥而又神经紧绷的惶然乱世,不管表面有多冷酷淡定不在乎,可有个娇憨的姑娘冲他们撒娇,说些不痛不痒的笑话,给旅途增添色彩与笑声,这简直是铁血男儿的终极浪漫好不好? 简单来说,这是她的附加价值。而她小心地把控着这个度,用花团锦簇修补着赤果果的灰暗现实——她,只是他们偶然捡来定下不平等契约的女仆。灭顶之灾随时会来,她如履薄冰,日日忧愁,揣摩他们的性格,片刻不得喘息。 再怎么疼痛难过,也不能越界。 一旦捅破这层纸,冰冷冷的关系将会一跃而上,她尽心尽力得到的些许改善就会付之东流,而且再难修补。 不行,还不到时候。顾莲吞下了那些心里涌现的话语,神色恢复正常,静静摇头:“谢谢你,白恒远。” 白恒远感到心里冷了一下,然而微笑却如同面具,不动声色地贴在脸上,灿烂依旧甚至愈发灿烂:“你……在怨我?” 他的语气发飘。 这不是她认识的轻快难缠而又精明的白恒远,顾莲本能地摇头,斟酌语句:“你能这么看顾我,我真的很高兴,你有你的不得已,我明白的。”她虽然早没了力气,还是扯动肌肉,露出了笑容:“我知道我要怨也该怨钟达,不干你的事,怎么会怨你?你已经对我够好了。”这话半真半假,白恒远对她确实够好,她怨他倒也不是假话。 顾莲心胸宽大,不爱记仇,平时也大方的有点迷糊,和人置气三分钟就能消气,可事情的好坏在心里是分的清清楚楚的,黑白分明。 她觉得,她没有那个本事记仇,总有本事控制感情流向吧? 她觉得,人如果连感情都控制不了,她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控制——这简直叫她害怕而茫然孤寂。 第二十八章 有如裂帛 白恒远静静听着她略带亲昵,进退得宜的话,她甚至还在这种情绪下冲他笑,可莫名的愤怒却在冲击着胸口,让他呼吸起伏不定。 不该这样的,他不该这样的。 他稳了稳情绪,握着她小巧的下巴,逼视她,也逼着自己微笑:“你刚刚很危险,钟达的脾气我比你清楚,稍不小心你就会丢了命……你该小心,没事儿别离他那么近。”到底没能彻底控制情绪,最后一句话听起来有点冲,尾音还有点儿抖。 顾莲握紧拳头,近乎麻木地让自己压抑心里的怒气。她的身份不适合生气,可她真的真的很生气。他知道她昨晚经历了怎样可怕的事吗?他知道钟达如果得手了她会怎样吗?他都没法阻止他对她惩罚,凭什么认为她有那个本事躲开他?她要是真的早早离得远远的,谁替她把那个死变态的怒气买单? 笑话! 顾莲闭了闭眼,还不习惯控制情绪,可她早就不是原来家里娇养的独生女了。她睁开眼,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好的,我知道了。 六个字,平平淡淡,让白恒远的血压飙升。他蓦地抓紧她的下巴,力道大的他控制不住,愤怒让他面无表情,逼近她,冷冷质问:“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我从钟达手下救下了一条命!我和青姐他们的关系……我……我特么的是最不该出手的人,可我为了你去惹钟达那个混蛋!你为什么还要不高兴?我做的还不够好?我哪里做的不好!”他急躁郁怒,越说越快。 什么狗屁逻辑,一条命?不就是一只爪子,还是被他大少爷的掰断的。顾莲简直要翻白眼了,深吸一口气,尽量客气道:“谢谢你,可范子凌告诉过我,他会保我一条命的。但我以后会小心,不给你们惹麻烦……” “范子凌?范子凌!”白恒远气得心口疼,只会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他的无动于衷,他的冷漠旁观,白恒远都看在眼里,而他的出手帮助却比不过范子凌的袖手旁观!她可真会捅刀子!他连连冷笑,眼睛都要冒出火来,失了风度失了冷静,厉声道,“顾莲!你有点良心!你眼里有谁?范子凌做了什么让你对他念念不忘?你别自作多情了,他对你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可我呢?我做的一切……你简直就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我真是吃饱了撑的,救你这种人!你真是下贱,无耻,脑袋都进水了……” 啪。 顾莲的精神本就濒临崩溃,在听到他口不择言的侮辱时,不顾她拼命地压抑,名为理智的那根弦,断掉了。她抬起酸痛的手,随手将桌上的玻璃杯扫到地上,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屋内的气氛也骤降到了冰点。顾莲收回手,拍掉他握着她下巴的手,这一下使劲了全力。她一字一句,脸色冰冷地说道:“你再说一遍。” 白恒远瞥了眼手,怒极反笑:“再说一遍?你果然是犯贱,那我就满足你,千遍百遍我也背给你听。你下贱,无耻……” 啪。 这次,这道声音来自脑外。现实中。 顾莲,狠狠地,甩了她主人,一巴掌。 理智在某个角落里暗暗抽冷气,可被怒气充盈全身的顾莲只觉得无比的畅快,从未有过的爽。 大抵怒气飙升到极点又能毫不顾忌的发泄出来,是真既痛且快。 “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你一个字儿都不该说。”顾莲咬字清晰,面对着白恒远可怕的脸色,她竟然也能笑出来。 天,她大概是被逼疯了吧。 白恒远怔住。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那样心疼她,那样保护她,比任何女人都要呵护她,而她的回报是什么? 一个巴掌。 看着她从未有过的疏离,他心口一紧,浑身冰冷。紧接着,比被扇了一巴掌还要炙热的怒火从心口燃烧了起来。他咬牙点着头,眼神狠戾地说道:“好,顾莲你很好……爷在战场上徘徊了十几年,身上不知被多少人开过窟窿,可被人扇巴掌还是头一糟,你有本事!打量着爷舍不得打你是不是?还是觉着有了范子凌护着,就不需要我白恒远了?呵,也不想想你什么身份,我告诉你,要不是有我在,你早就不知道被多少人睡了,还有本事跟我横?” 顾莲气得发抖,脑子发昏:“我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她没指望过他能替她讨回公道,但她亦没想到他是这么看她的。也是,一开始他是那样轻浮地对她下手,又怎么可能觉得钟达对她的侵犯是一种冒犯?大概还觉得她活该吧! “你不过是个宠物,女奴,最低等的人都不如……”白恒远一字一顿,口不择言,气怒之下只晓得挑这个姑娘最疼最痛的地方狠戳,只想破掉这个姑娘眼中的疏离与冷漠。 这些字眼如同针一般,密密匝匝地射在顾莲的心上,疼的她呼吸一窒。她忽然不说话了,脸色苍白,嘴唇紧抿,乌溜溜的黑瞳变得空洞,她骤然竖起的防备屈辱与难过让白恒远蓦然后悔。他是个温柔完美的情人,对待女伴一贯晓得体贴,然而此刻,他却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范子凌”三个字如同沉重的石头,死死压在心上,碾磨疼痛,嫉妒委屈让他喘不过来气,遑论道歉。 屋内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可怕的沉默如噬人的野兽降临。 吵架的中场休息绝不是和好的象征,两人都在拼命压抑情绪,于是如同缠得一团乱的麻绳,彼此揪紧绳子的一端,结越解越死。 不知过了多久,顾莲白着脸抬起头,脸上没有表情,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冷静。她淡淡笑了下,笑得白恒远心里一空:“主人,白大人,您终于说出了您的心底话。您早这么直接说出来就好了,之前劳您费心,对我这种下等人’倍加宠爱’,想必是委屈您了吧?多好笑,’宠物’只要安心享受主人的宠爱,跪在地上舔你的鞋就好了,竟然不知好歹,敢打尊贵的主人!呵,简直是罪无可赦,恬不知耻!” 感觉到情绪即将失控,顾莲深吸一口气,稳住嗓音,然而抑制不住的细微的颤抖,还是泄露出她的愤怒羞耻。想必白恒远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他的那些看似正确平常的话,对于一个在和平年代长大的女孩,是多么可怕、侮辱、痛苦的词汇。 再次深呼吸了几次,仿佛借此获得力量,顾莲藏在衣袖里的手握紧成拳,指甲扣入手心,她用平静的目光,看着白恒远,口齿清晰地说道:“很抱歉,白先生,是我逾越了。我随您处罚,绝无怨言。” 白恒远呼吸停了一瞬。 隐约听到了有如裂帛的声音。 眼前的女孩淡漠恭谨地垂首,字句如同珠玉落地,嘈嘈切切,清清楚楚:“我向您保证,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白恒远沉默,眼眸中闪过困惑,似乎听不明白她的话,似乎不明白他们怎么吵成这样的。多种情绪起伏,他敛眸,最后变成幽深寒冷的漆黑。 他沉默了许久。 “出去。” 轻轻吐出两个字。 顾莲一怔。 “滚出去!”他厉喝,蓦然爆发。 顾莲浑身一颤,心里默念谢主隆恩,低着头快步走出了令人窒息的房间。房门关上的刹那,她听到了他的低语:“你会后悔的,顾莲。你会后悔的。”声音压抑,辨不出情绪。 靠在门上,顾莲调整了下呼吸,对着看过来的众人勉强一笑:“对不起,吵到各位了。”不等别人反应,她匆匆走回了自己房间,紧紧合上了门,将众多探究的、疑惑的、复杂的视线一并关在了门外。 公众区域里一片安静。 须臾,从方才铁门开合的房屋内,传出隐隐的,压抑的低泣声。因为刻意压抑,那抽泣声只是时不时响起一声,很快又消失。 众人面面相觊。 第二十九章 他是个谜 中饭时间,两人都没出现,其他人的交谈不自觉的就变得轻声细语。雷星受不了沉闷的气氛,给虞青使了个眼色,和两人同时交好又是女性,简直是劝架必备有没有。然而虞青只是懒懒一笑,没有回应,拿筷子敲了敲他的饭碗:“安生吃你的吧。” 雷星郁闷地直抓头发。 魏宣正与郑一浩说着话,抬头看到熟悉的高挑身影从大巴走下,露出个一如往常的甜美笑容,清脆唤道:“恒远,你来晚了。” 众人皆望过去,年轻人俊眉修眼,体态修长,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嘿,可不是白恒远吗? 比起魏宣平平常常的反应,郑一浩反应大多了,倏然站起,迎上去,却又纠结着不知该说什么好。白恒远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眉毛一挑,嘿笑道:“怎么一浩,这么严肃,做错啥事儿了?咱俩谁和谁,只要不是把我的饭吃掉了,咱都好说。” 郑一浩讷于言,然而周身有一种让人沉静的儒雅平和,闻言宽厚一笑,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让他坐在旁边。 虞青笑了笑,作为在场唯一一名女性,她爽朗亲切的声音扫去了尴尬:“恒远,你们去了远征基地以后,打算多待会儿吗?” 白恒远抬头一笑,轻松说道:“这可给问问我们老大。” 陈志没看他,垂眸淡淡道:“不介意的话,容我们休整一番,但长期驻留恐怕不会。” 虞青饶有兴趣的看着陈志。这个清冷的男人实在神秘莫测,三十岁的年龄,饱经风霜的禁欲系男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高手,却无人知道他的过去;明明沉默寡言,却能让所有人不知不觉间听他的;明明做事狠戾,却在关键时刻留有余地,与其说是世故不如说是侠骨柔肠;明明沉稳老练,却有着少年郎独有的清冽和文气。 他是个谜,引人入胜,对于虞青这样成熟的女人来说,他是令人无法抗拒的陈酒佳酿。 她长眉一挑,清声笑道:“不介意,怎会介意呢?你们各个都是一把好手,我们基地巴不得你们一直留下来呢,待遇绝对比鸿雁基地优厚。” 她的眼神直直看着陈志,没有任何扭捏掩饰,里面全是坦荡的欣赏和注目。 男人们自然看得出来,都嘻嘻笑看着陈志的反应。 陈志就好像什么都没听出来一般,依然冷淡简洁:“多谢青姐的好意,但我们也不属于鸿雁基地。” 白恒远翻了个白眼,嘟囔一声无趣,又转头和旁人有说有笑起来。整顿饭他都很high,他本就说话风趣,此时功力全开,惹得一圈人不时爆发大笑。 彼时,顾莲一直在床上坐着,脑袋里全是白恒远最后的那句话:“你会后悔的,顾莲……” 那么顾莲后悔了吗? 是的,而且,非常的。 她简直要悔死了。 她哭完以后开始了自我反省。 首先,她不该和他吵起来。她明知道没有实力没有背景,她就没有地位,偏偏被激得不理智,她竟然还打了他一巴掌!老天作证,她除了和爹娘以外,从没吵过架,更别提动手!这又不是法治社会,如果此时不是白恒远而是陈志钟达雷星的话,她觉得她一定会被掐死的。她以为她来了这里以后,脾气已经够收敛了,谁想连番刺激之下,竟如此禁不起撩拨,她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修身养性动心忍性。 其次,收尾的时候不该那么冷冰冰。既然都已经道歉了,就是服软,可用这种态度,谁能受得了?也难怪白恒远会冲她吼了。声音甜一点,姿态低一点,认个错,也就罢了。多日积累下来的点点好感是她翻身的倚仗,她不该这么消磨掉。 可她明知道这点,为何没有做到? 这么一想,顾莲心里惶恐了。 为何没有做到? “因为你笃定他不会对你动手;也因为你知道,这样的态度才是最让他生气的。” 门口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吓得顾莲浑身一抖,这才发现她刚刚竟无意识中道出了疑问。 第三十章 再也不哭 她茫然抬头,并不意外地看到了范子凌拄着拐杖,熟门熟路似的坐到了她床上。 “你怎么来了……?” 范子凌脸上带着略带恶意的微笑,像是个闲适的贵公子,而眼神仿佛能洞察一切,犀利地看着她,轻声道:“小姑娘,你告诉我,你又是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 顾莲咬着唇,不愿意去思考。 范子凌伸出手,她下意识地躲,却在他淡淡的目光下定住,他温柔含笑,替她抿了抿散乱的头发,温厚的大掌覆在她脸颊上,粗糙的大拇指在她红肿的眼眶轻轻摩挲,娇嫩的皮肤感到刺痛。 他轻柔淡雅的声音静静响起:“不想说?那我替你说吧。你知道他喜欢你,所以你知道他不会舍得动手;所以你心里的火气不甘都敢往他身上撒。”他轻轻一笑,温温柔柔地道,“你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残忍呢?” 顾莲一动不动。 乌黑的眼中有着被说穿心事的狼狈羞愧。 她不愿意承认,不愿意去思考的事情,被眼前的男人全部摊开在台面上。她是有点呆,可是白恒远对她有好感,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只是潜意识里不肯去承认。她知道她回应不了,她心里的男孩那么清淡又固执,她知道她回应不起,不平等的地位令她的自尊在扭曲。 可她还是不知不觉中,一脸无辜地利用了这份好感。 她的原则和自尊心,无一不为自己感到羞耻,白恒远的辱骂,无一不刺激到自己。 她抿紧了唇。 范子凌轻声的叹息响起,他的拇指轻轻划过她的面颊,带起温热的触感。 “怎么会有这么爱哭的小姑娘呢……” 哭……? 顾莲疑惑地摸了摸脸,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湿漉漉的,早已红肿的眼睛泛起疼痛。 “对不起……” 顾莲茫然道歉。她不是故意要哭的,可是眼泪总是管不住,一串串掉下来。她只能咬着自己的手指,咬的泛青泛白,压住哽咽声,模模糊糊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也不知道给谁道歉呢。 “能哭是一件好事,像我们这种人,想哭都哭不出来,那才叫苦呢。”那他大概也不会管她闲事了吧,范子凌微笑着想,略带强硬地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咬。看到一圈深深的牙印以及溢出的一丝血丝,他眼神变了变,苦笑摇头,“你倒是倔……”他轻叹,拍了拍她的脑袋,有种如同父亲如同情人的宽容,“哭吧,哭完人就会变得更坚强。” 她就真的没出息的嗷嗷大哭起来。 而范子凌就真的那么坐着看她哭。 等她把心中的负面情绪倾泻完,他递给了她面巾纸,她低着头接过,边扭过头抽噎着擦脸,边在心里默默地想。 ——她这是第几次在他面前哭了? 范子凌似乎看透了她的赧然,揶揄道:“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我原先不信,现在却信了。你哪儿来的那么多眼泪要流,嗯?” 顾莲不好意思地笑笑,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我再也不哭了。” “当真?”范子凌扬眉笑问,明显不信。 看来她的案底太糟糕了,人家都不相信了。顾莲心想着,有点沮丧,用力点头,发狠:“当真!”要哭也不会再当着人面前哭。 范子凌就闷闷笑了起来。 小姑娘太好玩了。 为了那么点事情就又哭又笑,为了那么点事情就自责内疚。需要多纯粹执拗,才能够把事情分的这么黑白分明一清二楚? 她善良又干净,可面对钟达的狠劲儿又是真真切切的。她幼稚又单纯,可却能对白恒远的喜爱分的清清楚楚。 他想着,就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为何不接受恒远?”不是强推自家兄弟,是他真觉得白恒远条件不差,手段又高明,她还是寄人篱下的身份,春心萌动的年龄,怎么就能那么坚决地否定他的心意? 顾莲一愣,有点尴尬地移开目光:“他没那么喜欢我。” “唔。”范子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赞同,就在顾莲以为他放了她一马,暗松口气的时候,他忽而说道,“原来你有喜欢的人。” 咳咳!顾莲惊骇的睁大眼睛回头看他,眼神如同被狩猎的兔子。 “两情相悦?”范子凌饶有兴趣。 顾莲眼眉一耷。 范子凌就笑了,了然道:“看来是单相思。” 顾莲脸都涨红了,双拳握紧,腾地站了起来:“干……干嘛啦!”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所有在她看来百转千回的心思,在他眼中只是一条坦途、一幅素描,他只消瞥一眼,就能看穿看透、解析结构。 她感觉她在他面前,一览无余。 太可怕了啊啊啊啊啊!! 她看他眼带玩味地瞧着她,觉得瘆的慌,怕他继续问下去,忙转移话题:“你干什么过来?替你兄弟报仇的吗?” “我又不是他爹,为了你们这点破事报仇。”范子凌喷笑,没好气道。 “……那你为什么?”顾莲吸了吸鼻子,一边整理仪容,一边问道。她知道范子凌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没事儿跑她这里肯定不只是看她笑话的。 范子凌这回没急着回答,手指敲了敲拐杖,指甲和金属碰撞发出沉闷声响。他低头出了会儿神,才道:“白恒远的事情……别急着拒绝。” 顾莲嘴巴张大,没法掩饰住吃惊:“我以为……” “以为我是兴师问罪来的?”范子凌好笑摇头。 顾莲歪着头,还是不明白,疑惑道:“这又是为什么?”养病无聊,想坑兄弟一把?要不要这么鬼畜! 范子凌站了起来,顾莲跟着起身,想扶他一把,被他微笑婉拒了。 “其实我已经重复很多遍了,可你都没有放在心里过。这是我最后一遍说,请你记住,我说的一切、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件事情。”他拿起拐杖的姿势优雅沉稳,于是一切的狼狈都成了弹钢琴一般的悠闲,他淡淡一笑,道,“欠命换命,我做的一切,不过是保你一命而已。” 顾莲顿了顿,心头微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亦步亦趋,把他送到门口。 忽而,他临出门前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口说了一句:“虞青好像对陈志很有意思。” 八卦来的太突如其来,反而没了狗仔队的心情。顾莲一脸迷糊地哦了一声,见他还在看她,只好多发表一点感想:“陈志挺好的。” 这是站在虞青的角度品评陈志了?范子凌眉毛一挑,眼里闪过笑意,得到想要的答案,就不再理会满腹疑云的顾莲,关上门潇洒地走了。 徒留顾莲瞪着门,心里快被各种各种各种憋得要爆炸了,抓心挠肝煎熬得要死。 不带这么吊人胃口的! 虽然对范子凌这种只管自己丰衣足食,哪管他人冻死路边的行为非常愤懑,可顾莲觉得他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哭完人就会变得更坚强。 顾莲调整了心态,下午自己在心里排练了几遍道歉的场景,想必以白恒远的成熟和圆滑,只要她在众人面前诚心诚意地道歉,他一定会原谅她的。 第三十一章 毒蛇毒舌 连着翘班,心里自然不安,顾莲在做晚饭的时候终于出来帮忙,众人见到她面上言笑晏晏,说话伶俐有趣,自不会有人自找无趣地惹她不开心。 今日是郑一浩、虞青队伍里的罗章华一起做饭。郑一浩已经够不爱说话了,罗章华比之更甚,高大黑瘦,沉默寡言。若说郑一浩是一句话一句话的挤,他就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顾莲夹在两座铁塔中间,柔弱又可怜,这画面拍下来可以直接给各大安全保护公司一众保镖们打广告,绝对的安全感爆棚。 可惜,顾莲今天心情不好;更可惜的是,顾莲骨子里面有着欺软怕硬的邪恶基因。在有着钟达、范子凌、陈志、白恒远等一干作风硬朗、气质彪悍、君子动手不动口的强人气质压制之下,她那一点点恶趣味没有出头之日,现在好了,黑色的顾莲在心底蠢蠢欲动。 “一浩大哥,你看看我拌的凉菜好不好吃?”顾莲甜蜜蜜地笑道。 郑一浩眼睛瞥了一眼,心里抽搐了一下,脸上带着宽厚的笑容,默不作声地两大口吃下,嚼都不嚼就咽了下去。 ——现在谁都知道,顾莲就是个厨艺白痴。 “好吃吗?”罗章华突然问道。 顾莲讶然看了他一眼。 郑一浩咽下舌根的苦涩,面不改色,好脾气地点头夸赞:“很好吃。” 罗章华木着脸道:“那我这份也给你。” 顾莲藏在台子下面的手不知不觉被缠住,罗章华冰冷的双手在她惊讶的目光下翻出一模一样的小份凉菜,他把它递给郑一浩。 郑一浩张大了嘴:“……” 顾莲沉痛地闭眼:“……” 卧槽,看走眼了! 不是所有沉默寡言的人都是憨厚的,她忘了还有一类人叫**型腹黑。 “小花,你真是太客气了。”郑一浩的笑容不复儒雅,满满的苦涩。 “噗……”顾莲差点内伤,震惊地瞪大眼,结结巴巴,“你、你叫他什么?” 是她听错了吗? 小花? 一个一米九几,人高马大,皮肤黝黑,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铁塔,叫、小、花? 这世界真尼玛玄幻啊摔! “章、华,在文言文里都有花的意思。”郑一浩温文一笑,补充道,“我给他起的。” 一脸骄傲。 顾莲捂脸,这个世界给不给她这种纯善之辈一条活路了! 她打完下手,郑一浩围着围裙吩咐她:“去吧,跟陈志说差不多找个地方停下来吃饭,然后通知大家出去。” “好嘞。”顾莲有自知之明,在厨房里只做半成品,闻言擦了擦手,背手要解围裙,结果郑一浩细心的替她解开,还拍了拍她肩。 顾莲冲他笑了笑,办了个鬼脸,感谢他的温柔。 她知道他是在给她打气。 陈志和虞青队伍里的万长城听了顾莲的话,找到不容易埋伏的地方停了车。她又一间房一间房的敲门喊人,还剩两间,一个是白恒远、魏宣的,一个是医务室。她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圈,手移了又移,在一干噙着坏笑等着看好戏的混蛋围观下,她毅然敲响了医务室的门。 阿弥陀佛,让她有个缓冲吧。 她习惯性地等了两拍才进去,关上门的时候顺便看了眼门,钟达那厮不仅例行甩了她小飞刀,而且这次一甩就是三把! 顾莲黑线,他都折了她两只手腕了,他怎么还那么大火气? “你妈知道你用飞刀跟悉心照顾自己的人打招呼吗?”顾莲眯着眼睛,咬牙切齿。 钟达阴冷一笑,眼神幽幽,如毒蛇吞吐蛇信子,声音尖利:“我妈在地底下等着看你躺在我身下……” 顾莲脸色阴了下来,清喝道:“闭嘴!” 钟达不妨这怯弱的女生竟突然爆发,一时被她气势震慑,顿了下,眯起眼打量着她,漾开的笑容带着浓浓的嘲讽和恶毒:“哪儿去偷吃了,竟有这胆子跟老子叫板,这么想让老子办了你是吧?” 顾莲气得不行,跺脚怒道:“钟达!我当你是病人,瞧你可怜,才对你客客气气,你能不给点阳光就灿烂吗?嘴巴干净点会死吗会死吗?” 一旁看戏的范子凌忍了忍,终于把笑意憋回去,差点忍得内伤。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个小姑娘连跟别人吵架都这么……别具一格? 钟达这次是真的诧异了,上上下下打量她,皱眉道:“没伤没病啊,怎么突然患了失心疯似的?告诉我你哪儿借得胆子,老子也去借一借,忒有效果了,都快成傻大胆儿了。” 毒蛇果然毒舌。顾莲想了想,觉得智商上的人身攻击她承受能力还可以,不欲和他多纠缠,转头对范子凌道:“该吃饭了,你们出去吃还是在屋里吃?” “在屋里吃的话,你喂我们吗?”范子凌笑嘻嘻地调侃。 “明白,出去吃是吧。”顾莲点点头,“那你们收拾下赶紧出来。” 她转身,感觉到背后目光紧紧盯着自己,阴冷如蛇,背脊窜上凉意,她不由挺直了背,脸上却带了抹笑容。 她不是抱大腿了,也不是失心疯了,而是突然明白了末世人们的一个行为准则:giveandpay。 或许是社会太过混乱,使得他们失去了大部分的道德制约,而简洁、明快、过了今天不知明天的生活,也让他们无比青睐这种一饮一啄的报应方式。 比如说钟达被她砸晕了,他卸了她手臂,这便两清——当然,他冒犯她的事情她最好不要多想; 再比如说她救了范子凌一命,于是他就尽力还她一命。 所以,她赌了一把,赌钟达态度再怎么恶劣,也不会动手了。有范子凌在旁边,她才敢这么玩,不过她觉得这个冒险很值得,这种潜藏在人们意识里的行为准则是一个社会不知不觉间形成的规则,也是在书本学不到的知识,只有靠自己摸索,才能获得的宝贵财富。 正当顾莲想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敲响白恒远的房门的时候,门忽然自己开了。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三步,垂着眼,看到了他蓝色t恤上面绣的维尼熊。 她吸了口气,扬起笑脸,抬头道:“白恒远,该吃饭了。刚刚……” “抱歉,能请你让一下吗?挡着门,我出不去。”白恒远礼貌客气地说道,宛如一名彬彬有礼的绅士。 绅士?明明是禽兽才对。顾莲在心中反驳。 她抿唇,退开一步,而白恒远点了点头,勾唇道声谢,跨步走了出去。 顾莲愣愣听着他和其他人打招呼,又恢复他那笑嘻嘻、热情惫懒的模样,许久,揉了揉眉心。 冷暴力吗? 真的……很难受唉。 “姐姐别急。”魏宣跟着走出来,看到顾莲出神的样子,软软安慰道,“恒远很爱面子的,我也会帮你说一说。” 顾莲看着魏宣,笑了下:“谢谢你。” “只是说几句,不用那么客气啊姐姐。”魏宣笑得甜丝丝的,黑葡萄似的眼眸闪过一丝恶童般的笑意。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火上浇油什么的……他可没有做过。 第三十二章 男女比例(一) 走到外面,大部分人已经做好,白恒远旁边倒是留了一个位置。在对面的虞青看到顾莲,给她使了个眼色,顾莲心里一暖,点了点头,正迈步走向他身边,白恒远却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笑着拉过走在顾莲前面的郑一浩:“唉,你快坐过来啊,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郑一浩迷迷糊糊地被拉着坐了下来,抬眼接到虞青一记白眼,心里无辜极了。 顾莲脚步一顿,微微笑着,若无其事地走到了虞青身旁,坐下。 虞青同情地塞给她一碗青菜粥,压低声音道:“想惹白恒远生气还真有点技术难度,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顾莲接过碗,舀了一勺喂进嘴里,哀叹:“青姐你别说了,是我不对,这几天日子过得太舒服,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想到那晚顾莲对她说的话,虞青沉默了一瞬,低声问道:“是我的错?” 是不是她的出现,使得顾莲无法对现有的日子认命?是不是连这个女孩,也开始厌烦了她的出现?虞青苦笑一下,这也难怪,当几乎所有女子都在苦海里挣扎的时候,自由强悍的她又怎能不被她们排斥厌恶? 顾莲笑了,仰着小脸,圆溜溜的黑瞳嗔怪地看着豪爽的女子:“你可是我的动力,你给了我一个梦,如果连你都这么说,这日子可真没法儿过了。”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青姐,你优秀是你的权力,但如果你能把它当做一个义务,我会可高兴了。” 虞青一怔,胸口滚烫,她掩饰似的笑了下,低着头,叹气:“你可把我看得太高了。我不过是个普通人,我也没那能耐拯救女同胞。要知道,我在这个世界的地位,不是以女性的身份得到的。我是在用男人的武器,战斗在男人的世界里,其实我也是认输的那一个。” “青姐你可真谦虚。”顾莲目光灼灼,神色认真,“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胜利,一场突破。你不要太寂寞,只要你在这里,总会有其他女人爬上来,站在你身边的。” “比如说,你?” 顾莲顿了下,展颜一笑:“我很想呢,青姐。”她长叹一声,用力按着胸口,“很想很想。” 后面的话她却没说下去,而虞青也没问。 虞青只是幽幽望着夜空,静然出神,似是回忆起往事,眉心紧蹙。 “其实,我一开始,也只是个底层的女子……”虞青低低叙述,“充其量只是个有异能的女子。” 顾莲歪头,掩不住好奇:“我一直就很想问唉,按说这个世界的男女不平等,不是来自实力差距吗?可是这个世界又不是以前纯靠体力的时代,男女之间的差距明明可以依靠异能抹平啊,为什么会造成这种局面?” 虞青笑了下,喝了口打来的冰冷河水,道:“首先,末世的降临是急剧发生的。你知道,量变引发质变,虽然制造出骷髅、异变野兽是经过漫长的时间积累,各种原因堆积才有的结果,然而真正发生变化只是在一瞬间。人们猝不及防,异能者也没有系统性的被人认知,在这种时候,没有保护的女性被一群陷入恐慌绝望狂欢的禽兽侵犯,数量锐减,导致男女比例极度失衡。” 顾莲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恶心,眼露厌恶。 仓廪实而知礼节,没有道德法律约束的情况下,如何慎独? “现在还好,一比六,最惨的时候一比十,这还是彼时联合国给的官方数字。”真相恐怕更加惨不忍睹,虞青唇角微勾,笑容嘲讽。 顾莲被吓傻了:“一比六!”她左手一根手指,右手比了个六,瞪圆眼睛,用手势表示震惊,“青姐你别逗我!” 虞青本来心情不爽,被她夸张的反应反而逗笑了,道:“我逗你干嘛,这已经是这么多年来用心维持的数字了。当然,现在没有一个统一机构,全球也就活下来了这么几千万人,数据真不真实我是不知道了。说不定海的另一端比这还夸张呢。” 顾莲无语,摸了摸下巴:“你知道我们……二十一世纪的男女比例警戒线是多少吗?” 几百年前的事情唉……她哪知道!虞青一愣:“多少?” “男女比例107:100!”顾莲扶额,“中国一直超过警戒线十几个百分点,都被人当做大事,如果叫那些社会学家知道这里的男女比例,他们会疯掉的!” “你们在说啥,这么热闹?”一旁的雷星好奇插口,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顾莲捂着脸,一脸崩溃:“在说神奇的男女比例!天啊,天啊,理工科大学的男女比例也就这样了吧!” 然而其他人的关注点不在这里。 “你怎么才知道?”雷星怪异地道。 万长城一脸好奇:“理工科大学?” 情绪陷入激动,顾莲继续崩溃:“难怪人口会缩减的这么厉害,就算没那么多奇怪的生物在外面逛啊逛,就这男女比例,给把女人当母猪才能不人类灭绝吧!我勒个去,难道说女人地位低就是因为一直给生孩子,所以没有能力赚钱,然后就没有经济实力?太惨了!这真是猪狗不如的待遇啊!” 众人:“……” 坐在顾莲旁边的范子凌习惯性地屈指弹她的脑门,淡定道:“冷静。” 顾莲痛得嗷嗷叫。 虞青安抚地按下她的肩,对众人解释道:“她好奇,我就给她讲讲社会地位的问题。”她说的有点隐晦,到底一干人都是男的。 钟达眼睛一眯,似在看什么怪物,阴阳怪气:“哪儿来的蠢货,一点儿常识都没有。” 虞青队伍里的人不了解,陈志等人却是了然。这里的常识,顾莲确实不知道。 顾莲被钟达呲达,她却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文盲嘛,没读过书,不了解有什么稀奇的?” 这个理由很容易被他们接受了。末世的女人许多都是出生在安全的基地里,一直被圈养,到死都无法迈出基地一步,眼界也只有今日的女票客和贫困的生活,哪儿有空丰富精神生活。 陈志眼神一闪,一丝极淡的笑意迅速滑过漆黑眼眸,瞬间烟火,无人察觉。 钟达被她一堵,不恼不怒,阴惨惨地笑了起来,似是极愉快,而顾莲并不退缩地睁圆了眼睛和他对视。 这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虞青见状有点头疼,开口拉回小姑娘的注意力:“至于你说的异能者,虽然有,但是异能者本就是万里挑一,再加上男女比例,女性异能者更加稀少,无法左右大局。” 顾莲迅速心算了一下:“万里挑一,三千万人口,那全世界差不多有三千个异能者,女性异能者只有四百多人……真的好少。” 她心里有点低落,这样的话她是异能者的可能无限降低,万一她喝了那什么水,结果没有觉醒,凭着她的身体素质,靠什么活下去? 葛宿眼睛狭长,流转着阴冷的光芒,如同月夜下的毒蝎子,发紫的薄唇勾出冷淡的笑道:“其实没那么多,青姐没告诉你,男女出现异能者的几率并不一样。女人想有异能,远远比男人难。” 顾莲皱眉:“为什么?” “想知道?”葛宿笑,笑容如同沾染了毒液,见她用力点头,笑得越发古怪,慢吞吞地告诉她,“女人是稀缺商品,尤其是美人儿,在末世之初几乎被糟蹋光,剩下的美人儿就愈发珍贵。” 这种品评商品的语气……顾莲有了不好的预感,一层黏稠的凉意从背脊窜上来,她不由像个小动物一样往虞青的方向缩了缩,而虞青的脸色也不好看,伸手揽过她的肩,阴着脸沉默不语。 顾莲的反应取悦了葛宿,他变态的舔了舔毫无血色的唇,大发慈悲地道:“你知道优生学(ics)吗?” 拜各种乱七八糟的漫画、小说、电影所赐,顾莲听到这个词,已经知道了葛宿后面会说的话。 第三十三章 男女比例(二) 顾莲的脸色渐渐苍白,月光下,她皮肤白的透明,漆黑的瞳孔猛烈收缩:“优生学……’遗传学上的毒瘤’?” 葛宿薄唇一弯,愉悦道:“你知道?” “听,多美的评价。”钟达叹息,眼神阴凉,温柔如情人呢喃般说道。 顾莲抿着唇,指尖冰凉,觉得这帮人都有病。 魏宣浅浅而笑,眼神旖旎动人,既纯洁又魅惑,轻声细语:“其实优生学并没有听上去那么禁忌,虽然确实也有过纳粹种族主义、美国优生绝育政策等事件,但事实上优生学在各个地方都有应用。简单来讲,近亲不得结婚,就是一种消极的优生学。” 顾莲冷笑,头一次露出尖锐的神色:“’利己杀人寡廉鲜耻’,禽兽之道!” 她喜欢的男生是个杂学家,琴棋书画博览群书,境界之高如阳春白雪,她为了跟上他的步伐,暗自下过苦功夫,自然也读过一点墨水。 曾以为销声匿迹的优生工程在二十世纪大展雄风。二战德国虽然给人的印象是残暴血腥,更像一个高级黑社会,但其实纳粹吸收了众多知识分子,是个高智商犯罪集团,希特勒本人也是爱读书的好孩子。纳粹将社会达尔文主义与优生学结合,曾系统地“清除”不适合生存的人,众多犹太人被迫绝育,后来鼎鼎有名的纳粹毒气室,一开始其实是用安乐死(mercykilling)来进行优生工程的; 而自由民主的美国所实行的绝育政策虽然没有纳粹的种族淘汰那么臭名昭著,但其实施时间之长、影响之恶劣,足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由印第安纳州开始,以加利福尼亚州为最,三十几个州各自实行强制绝育政策,只要有法院和第三方家属同意,就会被迫绝育,甚至有些当事人都不知道,而让亲属偷摸去领福利金。美国遗传学界彼时一边倒的支持此项政策,低iq者、残障人员、犯罪者、吸毒者、少数族裔甚至被弓虽女干者、贫困者,都或知情或不知情地接受了绝育手术,从此失去了为人父母的权力。 优生学,虽然自有其利弊,但一向与种族歧视、人格抹杀、违反道德、优胜劣汰等难看的词汇相联系。曾有美国医生言:“每有一个中国佬在我们的土地上永久定居下来,都会使我们自己的血统降低。” 翻译《天演论》的严复老先生老年就用了“利己杀人,寡廉鲜耻”八字,批判了弱肉强食的禽兽主义。 “人类本来就是禽兽的一种。人类可以培育需要的性状,挑选产奶量足的奶牛,可以不停地使宠物狗近亲交配,用短短百年时间制造出’纯种狗’这种怪物,欧洲皇室血缘关系乱的一塌糊涂,我们又为什么不可以’净化’女性血统?”钟达近乎恶意地笑言,字字残酷,句句冷血。 顾莲浑身冰冷,捂住胸口大喘了口气,窒息的痛苦却阴魂不散。荒谬的感觉让她神志恍惚,她用手抵着额头,几近痛苦地低语:“所以,挑选’优质’的女性,甚至不优质的女性,圈养起来,让她们与不认识的’优质’男**配,产下子嗣,而她们的子嗣继续沦为生育工具?不停地近亲交配,不停地优胜劣汰,导致他们虽然长相美丽,却身患疾病,生育能力降低,健康状态堪忧,身体跟个移动疾病基因库一样,而异能者出现的可能性也越来越低?”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几近质问。 这种残酷的,可怖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竟然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这片她热爱的土地上。 她低笑一声,笑容宛如哭泣,喃喃:“见鬼了……我他妈到底在什么奇葩的鬼地方?”她还以为骷髅、奴隶以及性别歧视已经是极限了,谁知道变态没有极限,而人类的*如此可怕。 场间众人沉默,有的神情复杂,有的有些动容,可大部分人不以为意。 无论是虞青还是其他人,都是这个社会的既得利益者,对这样的社会也早觉得理所当然,自然无法与顾莲产生共鸣,甚至觉得她太过大惊小怪,虚伪无知。在他们眼中,她,才是那个异类。 沉默中,无可言说的寂寞如潮水侵袭涌来,在众人眼中,女孩儿双肩单薄,眼帘低垂,倏忽间浑身如笼罩一层清冷月光,将她和周围人隔绝开来。 那种刻入骨髓的寂寞,因她轻轻弯起的笑,让人望着,无端觉得疼。 一声清逸地轻笑声忽而响起,众人望去,原来是白恒远。他坐姿懒散,慢条斯理地拿纸巾抹了抹嘴,夜色中,其容颜清秀,眼神清透,直勾勾的望着她,神色嘲弄,嗤笑道:“你如今还有闲心去管他人死活?” 顾莲怔住。 范子凌眉头微微皱起,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而郑一浩亦一脸不赞同,正要开口拦住他,可白恒远的反应更快,在他人说话之前开口了。 他随意一笑,就是清风朗月,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拖长了声音:“哦……或者有的人物伤其类,兔死狐悲?”咬字清晰,含讥带讽。 这话,过了。 比之更过的,是他的语气,调笑中充满了恶意。 众人皆微微色变。 向顾莲看去,女孩微微垂着头,一边长发如水滑了下来,遮住她半边脸,露出的另一半脸毫无血色,紧咬的嘴唇充满了隐忍,面无表情,却叫人疼惜得紧。 范子凌看到,颇为玩味地想着,她不是又要哭了吧? 可她终究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一瞬。静默中拉得极长的时间叫人难受,顾莲终于抬起了头,脸色平静,甚至还微微一笑,安静地看着白恒远,脆声说道:“你说得对。” 女孩表现得太过平淡,就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有嘴唇深深的牙印,昭示着她曾激烈的情绪。 某种激烈的,有如固体钠与水发生反应一般燃烧的感情,在释放了大量的热量以后,湮灭了热度,化为了强腐蚀性的氢氧化钠,无色无味,冰冷蚀骨。 瞬间叫那神态风流、浅笑盈盈的年轻男子眸色黯淡,心里一空。 不欢而散。 饭毕,看着白恒远率先转身的背影,顾莲一脸平静。 范子凌见状,微微蹙眉,想了下,觉得他应该给顾莲一点时间去处理。 第三十四章 交心最难 范子凌给了她一天的时间。 顾莲确实没叫人操心,一天里数次见白恒远,和和气气,脸带笑容,身段放得很低,该道歉道歉,该殷勤殷勤,绝不含糊。任谁看了,都觉得她态度端正,反倒隐隐觉得白恒远有点过分了。 白恒远倒是没有失了气度,谈笑风生,言语风流,也没给顾莲脸色,或者再起口角。他吃好喝好,一不打人二不骂人,他只是——彻底无视她。 顾莲跟古代给爹娘请安一样的敲门喊早上好,他闷头不听。 顾莲好言好语端茶送水,吃饭时跟侍奉婆婆一样讨好他,他饭毕,碗里只剩下她给他夹的菜。 顾莲一脸真诚的道歉,任凭她口干舌燥、舌灿莲花,他照样该干啥干啥,当没她这个人。 其他人看着都要佩服顾莲的忍功了,她不知在想着什么,竟脸上不露分毫。 某个狗头军师旁观这一切,不禁皱紧了眉头,眼角跳了跳。 于是到了晚间,白恒远房门砰的一关,顾莲又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后,被范子凌押到了外面。月黑风高,他用审视犯人的目光看着她,挑着丝笑,道:“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顾莲闷不吭声。 “我不信你没听出来我之前说的话的意思。”范子凌笑,眼睛不笑。 顾莲低眉顺眼。 嘶……范子凌倒抽了一口冷气,气的。 我靠,白恒远跟你玩沉默玩深沉,你这是跟我cos锯嘴葫芦呢? 范子凌冷下脸,轻声喝道:“说!” 顾莲这才慢吞吞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垂下头,乖乖答道:“恃宠而骄。” 范子凌昨日跟她讲那些有的没的喜欢不喜欢的,不是来安慰她,他不稀罕这种精神安慰,以他的为人,肯定是上门给解药的。 他擅长揣摩人心,对白恒远生气的理由猜的能对个*分。 所以叫顾莲对症下药,药名:恃宠而骄。 白恒远不是对顾莲的疏远难过吗?不是看不懂顾莲的心意吗?不是觉得她分的太泾渭分明了吗?那就让顾莲使使小性儿,彻底把宠妃名分坐实,也好安安白恒远那颗萌动太晚、患得患失的少男心。 男人嘛,范子凌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很容易理解,有时候对他太好太乖,他心里不好受;骄纵点,提点要求,反而能挠到痒处,安下心来。 至少,别的不提,这代表顾莲把他的心意放在心里了。 以白恒远现在的昏君状态,顾莲这点子心意已经够灌一碗迷糊汤了。 范子凌本来以为顾莲是个聪明伶俐的,无需点明,定能领会他的深意。谁知道她不知是真糊涂还是揣着明白当糊涂,晚饭时候非要那么一身澎湃的圣母玛利亚气质,出尘超脱的叫人不敢打扰不敢玷污,这可不就是白恒远最受不了、也是最气愤的距离感吗?那小姑娘说出“你说得对”四个字的时候,声音那叫个清脆婉转,坚定不移,听得连他都心里发冷,遑论白恒远。 好吧,那晚的事实可能把小姑娘刺激到了,她一个手不沾鲜血,从文明社会来的女孩儿家,还来不及入乡随俗,一时头脑发昏,可以理解。 可你见过头脑发昏发一整天的吗? 再怎么出昏招找死,也不该坚持不懈一整天吧? 是,她这一天确实处处殷勤,时时注意,可那周到那关注,每一分都透着客气疏离的小心翼翼,她在他面前晃悠一下,就是告诉他一次她一点儿也不信任、依赖你,心性高傲的年轻公子哥儿怎么受得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对待? 范子凌气笑了,优雅沉稳的男人略微粗暴地拽住她的手腕,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来说说吧,知道为什么还这样?你要是自己找死,跟我说清楚,也好让我自己掐死你,还你一命,免得我先被你气死。” 顾莲头一次见到情绪外露的范子凌,有点惊讶,道:“……你真是个至诚君子。”没想到她只是出手帮了他一次,他就真的心心念念挂在心上了,现在更是成了她的恋爱军师。 范子凌瞪了她一眼,她收起嘲笑,一本正经:“我想过的,可是不行。” “性命重要还是你那点自尊心重要?”范子凌挑眉淡淡道,显然,他对她的心结一清二楚。 顾莲抿唇,压下一点酸涩,摇头道:“就算我不在乎,也不行。” “什么意思?”范子凌平静下来,缓声问道。 “白恒远傻吗?”顾莲突兀的问道。 范子凌一怔。 闻弦歌而知雅意,电光石火间,范子凌已了然,眉头却皱的更紧。 顾莲慢慢叙述她的想法:“我这次可以讨好他,可下次呢?” 越是聪明、世故的人,越要以心相交,以诚相交。 她的敷衍和伪装,将会成为她未来的罪证。 她看问题的眼光从来抓着始末两端,并不只看眼前,知道她不可能靠着拙劣的演技度过所有难关,于是她决定主动出击,由她来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现在白恒远会生气,可他们才认识几天?一点点喜欢和好感而已,她回应不了真挚地感情,可如果他只是宠爱,那么她的温柔顺意就是最好的回应。 她觉得这样的关系很好,至远不行,马上就到基地了,她记得他们说过以前待在身边的女人的下场;至近不行,交心的关心太过危险太过亲密。不远不近的距离,既安全又舒心,这样真的很好。 范子凌了解了她的意思,叹息一声,大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做得对。”至少单单在这件事上是对的,但以后的事情…… 算了,他想给她找个保障,可白恒远真的是个好的保障吗?也未必,他的身份太过特殊,对于无根无基的顾莲来说,是个双刃剑。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你真是让我欠下昂贵的命。” 这辈子都没这么劳心劳力还债过,没想到到了这个岁数,还要替小丫头操心情情爱爱的事情,说出去……真是跌份。 夜色静谧,不远处山峦起伏的曲线在星子闪烁下如同匍匐的豹子。 清风徐徐。 顾莲顺着他的力道靠在他胸口,温热宽厚,纯雅安然,令人安心。明明知道这个男子神秘莫测,也不是概念上的好人,可她在他身上能感到山岳一般的稳重。 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你和我爸好像。”安静中,顾莲忽然闷闷说道。 范子凌失笑,低着头抚着她柔润的黑发,心里竟有片刻安宁:“我没那么老吧?” 顾莲不答话。 范子凌叹气:“想家了?” 顾莲身体一僵,又往他怀里靠了靠。 范子凌便不再说话了,安静地环着她,高大的身躯环抱着娇小的女孩,真的像个宠爱女儿的父亲。遥遥望着璀璨星空,心头温热。 黑暗,总给人寻求温暖的渴望。 直到白昼降临。 魏宣正在读书,听到房门开启,不由笑抬头看着去而复返的好友:“怎么了,你不是去找青姐了……” 砰! 门被重重摔上,他顿住话,怔然看着清秀的年轻人脸色阴沉,绝美的脸蛋上掠过一丝疑惑:“你怎么了,恒远?” 白恒远重重喘了一口气,捂着胸口慢慢滑坐在地上,闭上眼,却全是一幕幕叫他心里灼烧的画面。忍受不了折磨,他重新睁开眼,眼神凌厉又痛苦,低低溢出一声笑。 “魏宣。” 少年软软嗯了一声,有着纯白和漆黑两个灵魂的他眼神有点担忧,又有点幸灾乐祸。 白恒远茫然仰头望着顶上晃眼的白灯,哑声道:“我栽了。” “我这次,真栽了。”年轻清秀的男子自嘲地重复,眼眶微红。 眼中闪过震惊,魏宣跳下床,慢慢走到他身前,蹲下来,探究地望着他:“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月夜下,星空底,他的至交和他的女人抱在一起,依偎温暖。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多余的言语,天造地设,默契天成。 容不得人打扰。 容不得外人打扰。 多讽刺,就在撞见他们相拥的一刻,心中本来幽幽燃烧的小火苗,忽然被投入一把柴,化为了浓烈的热炎,再也熄灭不了。 为什么会这样? 事情失控的太过意外,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攥紧拳头,用尽了全力,才压下破坏的冲动。以为嫉妒只是一只小虫,偶尔翻腾,却原来在他不在意的时候,嫉妒已经泛滥成灾,啃噬全身,连骨头都痛。 可他能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顾莲不是他的私有物,她是团队的所有物,本就是他的私心让兄弟们让着他,而就算范子凌和她勾搭上了,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止? 所以,这就是她的答案了吗?也是,这几日的态度表达的这么清楚,是他傻了,才会以为他再怎么使小性儿,她也不会跑。 她心里眼里,都是范子凌。 这就是她宁可放低身段,也不肯对他一句撒娇的原因。 他的百般借口,防御不了一句真相。 白恒远捶了捶胸口,低笑。 真他妈的疼。 第三十五章 夜聊八卦 顾莲和范子凌分开,溜达回房间,恰好撞见雷星一脸满足的从房间出来。她一脸尴尬,然而雷星却大大咧咧的和她打招呼,心满意足的样子。 红着脸关上门,顾莲迅速看了眼虞青,好在衣服收拾的妥当,除了脸颊红润点,没什么特别的。 虞青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袖,看到她鬼鬼祟祟的样子,反倒失笑了,瞪她:“干嘛,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这是做什么。” 顾莲脸一下子爆红,故意装的镇定自若。 这下虞青看出点兴味来了,探过身来大感兴趣的道:“怎么,没做过这桩事?不应该啊,就看白恒远那傻小子的样子,没吃到嘴里怎么可能成那个德行。唉,你们队伍里男人都算极品,你跟我说说,哪个比较合你的胃口?” 我的老天! 太太太……生猛了! 大姐你敢不敢矜持点! 顾莲猛咳,扭着脸叫道:“矜持!青姐,要矜持!” 她还没成年啊阿弥托福!果然在男人堆里混久了,什么话都能随口就来吗! “屁!这世道,想要啥就直接要,讲个鬼的矜持啊。”虞青表示不屑一顾。 顾莲睁大眼睛,尼玛这就是大姐大的气势吗!这话说的怎么就那么强硬、不讲理、霸气侧漏呢! 而她怎么就这么喜欢呢! 虞青还不放过她,她的表情告诉顾莲她是发自内心的想知道:“说,你最喜欢哪个?” 顾莲左看右看,可虞青毫不放松,目光灼灼盯着她,气氛越来越尴尬,眼见躲不过去,终于讪讪嘟囔了一句。 “什么?”虞青催促。 “……魏宣,我喜欢小魏宣!”顾莲一闭眼,放弃的大喊。 “噗……”虞青笑喷,“哈哈哈哈哈!我说小妹儿啊,你看上谁不好,看上那个家伙!眼光也忒差了!” 顾莲是真心偏心小正太,见她笑得厉害,不满极了,皱着眉头道:“青姐笑什么!小魏宣长得好,性格好,对人体贴温柔……” “哈哈哈哈!”不等顾莲说完,虞青已经笑得喘不过来气儿,只知道在被子里抱着肚子哎哟哎哟的叫。 顾莲愤懑的咬手绢,笑笑笑,笑什么啊! “哎哟哟,你可真是……怎么挑男人的眼光这么差呢!来来来,姐姐跟你讲,魏宣那小孩儿也就脸能看,其他都是垃圾,看一眼都能毒死人。”虞青笑够了,开始和她认真讲男人经。 顾莲尽管是魏宣的死忠粉,仍然觉得这个深夜聊八卦的感觉实在太美好。尼玛想当年在军训的时候,一熄灯她们寝室几个人就把男生一个一个扒拉遍有没有!品评的体无完肤有没有!有的没的八卦全呱啦遍有没有! 顾莲抱着枕头,享受着这氛围,浑身跟马杀鸡了似的。 所以说,一个女人不算一个物种,给复数才算。 顾莲不服气地道:“你说他不好,那谁好?” “自然是白恒远。”虞青张口就来。 顾莲冷笑:“虚伪!狡诈!口不对心!” 虞青便抓了抓头发,讪讪道:“唉,他不是我的小兄弟嘛,不顶他顶谁?我给讲义气。” 讲个鬼的义气,当她不知道那什么远征基地和虞青在的鸿雁基地有直属关系,明显是为了和白恒远拉近关系,义不容辞的把她给卖了!顾莲翻白眼,敲敲床单:“青姐,这里就咱们两个,不理那帮男人的面子,你跟我说说实话。” 她也很想知道,从成熟又彪悍的青姐眼里,什么样的男人算极品。 虞青诡笑两下,也抛开了见鬼的义气,贼贼道:“那肯定是郑一浩啊!” 顾莲大感兴趣:“我以为青姐会翻陈志的牌呢?” “哪个耳报神那么快的嘴?”虞青记得那次她不在场,不由意外地叨咕了一句,摇头笑道,“我可驾驭不起那等杀神,要知道,你别看郑一浩在几人之间样貌没那么突出,可你瞧那身材,在床上可是能把你弄得舒服极了,就这点,其他人谁比得了?就是白恒远那花花公子又怎样,手段再多,到最后还不是看谁体力强?” 顾莲嘴巴开合几次,被虞青毫不避讳的话惊得面红耳赤,结巴道:“青、青姐——” 这标准,是在挑男人还是在挑男宠啊? 哎哟喂,她的脸哟! 顾莲狂捂脸。 虞青继续她的惊世之语:“唉,其实吧,像陈志、范子凌这种身体锻炼的又好,长得又好看,手段也有的人,也是不错的人选,可谁愿意做最快乐的活儿,还给提防着枕边的毒蛇?” 顾莲黑线:“青姐你胡说什么呢!”顿了顿,好奇道,“陈志……” 她拉长了声音,只提了个名字,虞青顿时会意,意味深长的道:“你以为他就不玩女人?这末世,天天绷紧神经,娱乐活动又少,大家心理压力大着呢,只能靠这个排解,别看他冷着脸高高在上的样子,其实玩头多着呢!” 顾莲咋舌:“青姐也是如此吗?” 虞青大大方方的点头:“是啊,否则身心压力堆积过大可不好。” 顾莲继续问:“那青姐有……喜欢的人吗?” 她问的小心翼翼,虞青却哈哈大笑起来,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我要是有喜欢的人,早死了不知多少遍!” “雷星呢?” “我们是队友。” 顾莲歪了歪头,不解道:“和不喜欢的人……会开心吗?” “人类本来就是禁不起撩拨的生物,人心也是肉长的,怎么开心不了?”虞青一本正经的讲着歪理。 “那处着处着不会产生感情吗?”顾莲疑惑。 虞青一愣,想了想,道:“或许有,或许不会有。” 有了牵挂就有了弱点,战场上的心魔会让她不敢尽力而为,何况心被牵着走的滋味这样可怕。她虞青就想活个痛快,爱情会让她的心难以自由。 想着,虞青又笑她杞人忧天:“像我们这种人,感情都吝啬的很,哪里舍得往别人身上投资。” 顾莲似懂非懂,高山仰止。 两人又絮絮说了许久,顾莲好容易有了夜谈八卦的机会,吐槽之语拈手而来,精妙绝伦,犀利无比,而虞青肚子里攒了一堆八卦,平时全烂在心里,难得见人捧场的如此勤快,亦兴致勃勃的讲了起来,这那风流韵事、凄惨童年、争风吃醋、小兵奋斗史…… 真真是淋漓尽致、畅快已极,两人说得兴起,不知不觉竟说到了后半夜,眼睛都是亮闪闪的。 八卦真真滋润人心,温暖人心。 想那些几墙之隔的男人们,定然不知晓,他们及他们相好的祖宗十八代都已被人一夜之间扒拉光,还在安然入睡,静心守夜。 哦,阿弥陀佛。 虽然睡得晚,第二日顾莲还是硬撑着早早起床,去敲白大爷的房门。本来以为又是昨天的无限循环,长期作战的准备都做好了,谁知道门一开,她就傻了。 白大爷搭着门框,神清气爽地和她打了个招呼:“早上好,顾莲。” 笑容灿烂得能把她晃花了眼。 顾莲一时没反应过来:“早、早啊……” “早饭做好了吗?”因顾莲挡着门,白恒远手臂一伸,随手搭着她肩膀往外走。 “做好了……”顾莲下意识地点头。 “是吗,那叫其他人去吧。”白恒远自然地松了手,拍了下她后背。 顾莲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歪着头盯着他看。他轻松笑着耸了耸肩,无所谓的样子,轻声道:“去吧。” 顾莲便听话地转头走了。 白恒远慢慢收起笑,看了她背影一眼,双手插兜,自去坐了。 大家围坐在一处,见白恒远不再无视顾莲,以为他想通了,两人和好,都不由高兴起来。虽然都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身边人能少了矛盾,气氛也好受些。 周围人替她高兴,可顾莲觉得蹊跷,心里老不上不下的,觉得这路数不大对。她倒了杯水,递给白恒远,笑道:“白恒远,喝水吧。” 白恒远看看她,道了声好,微笑接过,手指不小心触到她手背,他迅速地收回,垂着眼睑,显得有礼极了。他温声道:“多谢。” 多谢?顾莲被震得抖了抖,脸色古怪起来。 范子凌隔了两个位置,来回观察着两人,见顾莲看过来,便递了个眼色询问。 顾莲自己也疑惑的很,歪着头抿抿嘴,表示很茫然。 眉来眼去完,顾莲觉得脖子有点痛,针扎似的,下意识转头,白恒远慢条斯理地拿着筷子在剔肉。 错觉……吧? 顾莲揉了揉脖子。 范子凌若有所思,过了会儿,抬头笑着起了个话题:“顾莲,我之前有答应过你教你些护身的拳脚功夫,你记得吗?” 纳尼,什么时候的事? 顾莲眨眨眼睛,不敢多说:“嗯。” “可惜我现在手脚这个样子,一时半刻教不了你,算我食言了。”范子凌有点无奈地说道。 顾莲嘴角抽了抽,只能顺着往下演:“啊……身体重要、身体重要。”她因为纠结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表情有点奇怪,旁人看来,反而觉得她这是在沮丧。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白恒远笑眯眯的插嘴。 范子凌冲他一笑,轻飘飘地道:“就前不久的事。” “是吗。”白恒远看着他半晌,也笑,笑得灿烂又欢快。 顾莲就想了起来,她头回见到白恒远,第一眼就被这个男子仿佛要溢出来一般的活力晃花了眼。 “不过,总给有人教。“范子凌目光逡巡一圈,掠过笑容从容的白恒远,落在了一脸冷静的陈志身上,“老大,你来?” 陈志一顿,抬头淡淡看着他。 “老大才懒得理会她呢。”白恒远嘲笑他。 “是吗?”范子凌有点愁的样子,笑叹一声,“那可难办了,郑一浩其实也可以,只是他的路数……顾莲恐怕学不来。陈老大要是不乐意,那也没办法,我只能求你了,恒远。” 白恒远吊着嘴角,夹了片菜叶子,哼笑道:“好啊,范子凌,你找遍了一圈才想得到我,就不问我乐不乐意?怎么,就兴陈志不愿意教她,就不许我说no啊?” 众人笑呵呵的看热闹,白恒远那张嘴,利起来,简直一个人都能精分玩抬杠,更何况这有一圈人呢。 “这什么话,咱兄弟几个谁和谁,我的事还不是你的事?”范子凌悠悠说道。 “你欠的债,倒叫我来还?”白恒远眉眼带笑,话语犀利。 郑一浩皱了眉,与魏宣对视一眼,都觉得隐隐不对劲。 恒远不是小气的人,范子凌不过说了几句,他怎么就似起了真火? 范子凌眉目一动,似察觉了什么,抬眼探寻似的直视着他,目若春波,沉稳从容。 两人对视了数秒钟,有点压抑,忽听一声轻咳,打破了僵持。 只见陈志放下碗筷,神情清冷,道:“就为这么点破事,吵吵什么。顾莲的事,恒远你要愿意带就带,不愿意,我接手就是。” 他神情太过平静,语气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当其他人惊讶诧异纷纷把目光跟探照灯似的往他身上打的时候,都被这种冷静给默默打了回去。 白恒远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很快展开,重新懒懒一笑,夸张地说道:“不是吧老大,你都这么说了,我哪儿敢劳烦你呀!”他对着顾莲挑眉嬉笑,“顾莲,你这个**烦,看来只有我肯接手了,感不感动?” 顾莲被这神转折惊得嘴角直抽,范子凌这时候倒是笑眯眯的喝水吃饭,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了。这狗头军师,还知晓功成身退,不过她也确实需要找个机会探探白恒远的心里路程。他转变态度转的太快,结果来说虽然是好事,可总觉得不对劲。 而且,他们肯大大方方商议教她练手脚,一定程度上给了她地位和肯定。是她上阵时候的勇猛还是照顾病人的周到入了他们的眼?总不能是她糟糕透顶的厨艺吧。顾莲虽不知其解,到底也高兴。 便把目光从范军师身上收回,脆生生地回应:“感动死了,真谢谢你,白恒远。” 却不料撞见白恒远来不及敛去的寒芒,她心里一沉,越发摸不清头脑。 第三十六章 危险处境 虽说这教导之事事出突然,有几分糊涂味道,可答应教的,是真心教;答应学的,是认真学。谁都知道她会点拳脚功夫,就能多点生机。 吃完饭,顾莲就被提溜到屋里去,白恒远先做体测,捏肩捏腰捏腿,一时疼到骨头,一时又软绵绵似爱抚,都是折磨,顾莲咬牙暗忍,低头看着他的头顶,怀疑他其实心中暗恨,借故在下黑手。 可想了想,白恒远在她面前一贯是大人的样子,总不会真这么幼稚。 待见他起身,一本正经开口时,更是觉得自己误会了他。 “身体素质还成,以前锻炼过?”别说,看她小脸嘟嘟的样子,没想到骨肉均匀,小胳膊小腿,还挺有力气。 顾莲答道:“学校里体育课会练,我选修过瑜伽、乒乓球,我课外还练过长跑,平时有练羽毛球、踢足球,每天有做五十个仰卧起坐。”她自己数着数着,也觉得自己挺棒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啊。 都是古老的运动,得亏白恒远因家族的关系,接触古代的东西多,闻言有点惊讶的挑眉道:“足球?” 顾莲有点得意地翘翘唇:“以前体育选修课,我选不上其他,就选了女足,没想到老师觉得我天赋不错,女足缺人手,时不时就让我去她们队伍里当替补。”最棒的是,旁边的场子是男篮的,休息的时候有时可以远远看着那人灵活跑跳,有时可以一起坐下来歇息喝水,聊聊马基雅维利主义和乔治奥威尔。 “你们生活倒是丰富。”白恒远想象了下,自个儿先乐了起来。 “再丰富也比不了拿骷髅当柴火劈。”顾莲就笑,吐槽道。 白恒远看了她一眼,别看她笑得呆萌,能在队伍里混的风生水起,他早该知道她会说话、会哄人。 他自嘲一笑,移开目光,随口打击道:“不过也就是比基地里的女人好点,在外面行走的,就是个小孩儿体质也比你好,我教你了你也使不出多少威力。只是时间不多,我也不要求你把体能先搞上去,两手多抓吧。” 顾莲自然点头应好。 他给她列了清单,在屋里先锻炼着,还有一部分给吃饭的时候抓紧时间在外面练。顾莲看了眼三位数的各套要求,吞了下口水,婉转说道:“吃饭就那么点时间……” “真在紧急时候,我们吃饭都是要求三十秒内吃完的。”白恒远笑,犹如恶魔。 顾莲冷汗:“我……我可吃不完!” “吃不完,就饿着。”白恒远灿烂一笑,不紧不慢地又补充道,“哦,不过你放心,以我给你安排的量,等到了中午你绝对看到食物就移不开眼睛。” “……” 老天,求劈! 俯卧撑、仰卧起坐、蹲起、蛙跳…… 轮番倒腾,每次顾莲都觉得她再找不出一丝力气继续,可每次被白恒远逼着去做下一套动作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又榨出来了力气。 又做了两百个蹲起,顾莲再顾不得形象,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双腿麻木的宁愿断掉,汗流浃背,眼神涣散,找不着焦距。 “还不错。”制造炼狱的某人优哉游哉地扔了武器晃过来,坐在她旁边,奖励宠物似的爱怜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笑嘻嘻地说道,“休息两分钟,咱们继续。” ……我又不是狗! 顾莲动了动嘴唇,却挤不出一句话来。 白恒远静静看着她,她现在就这样无力地躺在身边,连控制表情的力气都没有,疲倦而又麻木。 真好。 顾莲于黑暗中,感到嘴唇一片柔软湿润,她渴极累极,下意识地启唇去攫取,清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咽下。没了水,她不满足地睁眼,白恒远幽黑的双眼近在咫尺。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结果一下子砸在地板上,她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可白恒远还是静静的看着她,贴着她,唇角微翘,波澜不惊。 “还渴吗?”他嘴唇轻轻开合,摩挲着她的唇,有种异样的暧昧和危险。 顾莲身体紧绷,不敢开口,眨了下眼睛。 “说话。”白恒远却不满足,眉眼一弯,逼迫她。 顾莲觉得这样的他陌生又让人害怕,只能吐出一个字:“渴……”嗓音因为疲惫而沙哑无力。 “好,我喂你。”白恒远笑了起来,似是极为宠溺的样子,又含了一口凉水,动作却略带粗暴的掐住她脆弱的后颈,迫使她张开唇,他狠狠压了下去,其势凶猛得她被呛住,连连呛咳。 他不松手,也不管她难受与否,只忘情地缠绵着,要她的柔软,她的湿热,她坚硬的牙齿与逃窜的舌头。 就在顾莲以为自己一定会被呛死或者憋死的时候,眉眼俊秀的男子忽然毫无预兆的离开了她,舔了舔唇,似乎觉得味道还不错,似笑非笑的挑起眉,旋即退开几步,拿出秒表,毫不留情地下令:“起来,继续。” 顾莲垂头抹去唇上的水泽,摇晃着用尽力气站了起来,沉默地遵从命令。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他的言语间竟带上了棱角分明的嘲讽轻视排斥,甚至……厌恶?她不知道,可她知道,她无法反抗,也不能反抗。 顾莲顾莲,你真识时务。 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顾莲觉得那声音有如天籁。 “我们马上就去。”白恒远笑眯眯地说道。 魏宣视线绕过挡在门口的白恒远,轻易地找到跪坐在地上,汗如雨下的顾莲,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摇头轻叹,似是极心疼地道:“恒远,你太心急了,姐姐可受不了你这么折腾。” 可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白恒远哼笑:“不劳你费心。” 魏宣脚步声远去,白恒远关上门,轻松地抓住她的胳膊让她站了起来:“但愿你还有力气吃饭。” 顾莲觉得浑身都跟破木头似的,水分流干,拧不出半分力气。然而在她站定以后,还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开了白恒远的触碰。 这纯粹是出于心理上的防卫,本不至于反映到身体上,然而在身体几次濒临极限的时候,它是不会听从理智的指挥,反而会顺从于本能的控制。 脚步刚动,她心里就暗叫不好,心里一冷。 可来不及了,下一瞬间,她被扔到了床上,后背撞到床板,疼的她上弓起腰,痛哼出声。紧接着,黑暗覆盖,白恒远的身躯扑上来,那凶狠的架势让她下意识地挥拳,却被轻松地架住,他手一个旋转,两手被拧在身后,他的力道不重,却足够巧妙,她动弹不得,只能用无法掩饰恐惧的眼神望着他。 千般不愿,万般委屈,可还是迎来了撕破温情假面的一刻。顾莲自嘲,暗笑自己没有斡旋的天赋。 她的处境,比起跟他吵架时,要危险不知多少倍。 第三十七章 FCUK 不知是惊恐还是疼痛,冷汗润湿了她的发鬓,慢慢滑落。白恒远轻笑,清透的眼神带了一丝血腥,双脚制住她的身躯,而空余的一只手,慢条斯理地从她的脸颊轻柔划过,充满温情,最终,缱绻落于她柔嫩纤细的脖颈。 她的挣扎只是徒劳,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有如扣动扳机一般有去无回,杀气蔓延。她瞳孔收缩,品尝着空气逐渐稀薄的恐惧,看着骑在身上的男子。他年轻,清秀,指尖温热,唇角带着散漫又嘲讽的笑意,玻璃窗投来的光线让他表情陷入半明半暗之中。 他就这样,握着她的生命,而她在他的高高在上的主宰之中,忽而觉得她和范子凌的争执讨论都是个可笑的笑话。这样的人,会喜欢她?会由得她来决定什么?忒不自量力,自欺欺人了。 而最可笑的是,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想要掐死她的时候。 她竟然还为他感到了一丝丝心疼……尽管只有一瞬。 你真是博爱到神奇!她在心里对自己破口大骂。 顾莲知道自己无力反抗,她试图放松四肢,表现出顺从与温顺,然而生命受到压迫会自动抗拒,她的全身痛苦的痉挛抽动挣扎,而空气却一点也不眷顾她的努力。 窒息,痛苦,体内的空气越来越少,空虚如同利刃割破她的喉咙,她痛得火热灼烧,视线一片模糊。 就在她眼前发黑,以为他真的决定收割了她这条小命的时候,喉咙上的压迫蓦然一松,大量清新的空气迫不及待的涌入,她猛地推开身上的压制,捂着喉咙,剧烈的喘息,剧烈的咳嗽,似一头濒死的野兽。 “记住,这叫做杀气。”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温柔安抚,头顶白恒远声音含笑温文,似闲庭散步的五陵少年。他伏在她耳边,微笑着轻声道,“以后遇上这种感觉,立马就逃,明白吗?” tmd刚刚那样要她怎么逃!顾莲强忍住情绪急剧波动之后,心中升起的不合时宜的愤怒。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在微笑的年轻男子,情绪危险而紧绷,有如噬人的凶兽,她决不能刺激他。 “我们走吧,吃饭去。”白恒远翻身下来,坐在床边,仔细看着她,笑得没心没肺,很没诚意地道歉,“饿惨了,没收住手,中午的训练先免了吧。下午,咱们继续。” 顾莲坐在床上,浑身黏达达的,冰冷,心跳还在惊惧中快速跳动。 哟,她还活着。 她摸了摸脖子,不用看镜子,也知道那里肯定留下手印了。 顾莲抬头:“就这么出去?” “就这么出去。”白恒远眸光一扫,气定神闲。 好吧,你不怕,我更不怕。想是这么想,她还是不自觉地往上拉了拉t恤圆领,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那天,也是在这间屋里,他细致又调笑地给她穿黄色t恤的样子,温热的指尖一寸寸抚摸过她的身体,他出去了,她还窘迫的满脸红。 唔,可惜了,那件衣服染了血,还被撕碎,扔掉了。 她记得,上面的文字,是大大的黑色的,“fcuk”。 挺符合她现在敢怒不敢言的卧了个槽的心情的。 出乎她的意料,她这副行尸走肉、颇受蹂躏的样子没有引起任何惊诧,大家都挺习以为常的样子。 罗章华有点木的眼光扫过她的脖子,默默扒饭。 雷星和葛宿互视一眼,啃着骨头怀念似的嘿嘿嘿笑了起来。 钟达甚至还假惺惺地笑,斜眼看着白恒远:“舍不得下重手啊?” 白恒远眼神莫测,直直站在那儿,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看了钟瘸子一会儿,微笑着嗯了一声:“是下不去手。” 两人目光相碰,隐隐有刀剑之声,宛如当日情景。 顾莲一口饭差点没咽下去。大哥,您老看看这明晃晃的证据,讲讲良心,你这叫下不去手,什么叫下得去手? 她到底没忍住内心奔腾的千万头草泥马,咳嗽起来,咳得太厉害,周围人都看了过来。郑一浩把自己的水递过来,拍着她的背,温声道:“来,喝点水,慢慢调匀呼吸……” 顾莲刚接过水,抬头又看到白恒远凌厉的眼神和轻佻的微笑,顿时止了咳。 ……这润肺止咳的效果,比冰糖炖雪梨还棒。 顾莲就坐在那儿,捧着水,白着脸,眼眶还因为刚刚生死一线而红着,艳艳的,放任脊背撑着微微往后靠的头颅,有一种憔悴和脆弱,以及莫名其妙的无所谓。 魏宣觉得有意思,红润润的唇抿了口凉水,笑得眯起了眼睛,心里重复了遍,是无所谓的。 顾莲有一种奇特的底质,将她的最表面一层磨去,把平凡的女学生一点一点撕开,能够窥到她如大地一般牢靠,又如风一般随意的特质,这让她有着可塑性,无论境况好还是坏,她都能迅速地适应,那种莫名其妙,不知从何而来的无所谓是不变的,这成了她变化的底气。 不过,他还是喜欢看到境况坏一点的时候的顾莲,魏宣眉眼弯弯地想着,境况越坏,越有意思,平时的顾莲,多无趣。 下午的训练多了点变化,白恒远把人都赶回房里,占了客厅的位置,让她向他击打,她一开始不敢使劲儿,可几次被他毫不留情地摔在地上,疼的全身骨骼都疼了以后,她也开始学着用全力打。 白恒远跟猫捉耗子似的,轻松地左躲右闪,嘴里说着挑衅的话:“姑娘,来点儿劲儿!没吃饱饭吗?喂,打哪儿呢,你见过打架往这儿打的吗,毫无杀伤力……对,就这样!” 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顾莲又被扔了出去。 “顾莲,起来。”白恒远双手插在白色帽衫的兜里,居高临下地说道。 “……起不来。”顾莲觉得浑身都青紫红肿了,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她牢记着和范子凌的约定,不哭,可却又累又疼,真的站不起来了。 咚! 回应她的是一脚飞踢。 顾莲向后飞去,后背撞在了墙壁,闷哼一声,身体发出奇异的声响。似乎撞到了肺,她痛苦地咳嗽,口里一片咸涩。 疼,疼,被人拿锤子砸似的疼。 “站起来,还是继续挨打?”白恒远似是不知道她有多疼,挑着唇角,冷酷地笑道。 那疼痛太过剧烈,击散了她的疲惫,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举起拳头往他的脸砸去,白恒远再次不留情地踢向她柔软的腹部,把她踢飞,口中教训道:“记住,人体的柔软部分,要么攻击好,要么防御好。” 被摔了几次? 她不知道。 她还活着吗? 或许吧。 永无止尽的末日和疼痛,几乎击溃她的意志,然而白恒远就像是永不会倒下的恶魔,一次次叫她攻击,再击倒她;攻击,再击倒她。 钟达打开房门出来的时候,正看到顾莲最后一击。她使出全力,砸向白恒远的腹部,被他轻松格挡,可她反手紧抓住他格挡的手,借力腾跳,右腿凭着支撑在空中旋了半圈,砸向他的脊背。 通! 顾莲再次倒地。这次,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也疼得没有了力气,一动不动,如同破抹布。 白恒远揉了揉拳脚,目光复杂的看着昏过去的女孩儿。钟达拄着拐杖,慢慢进来,呵呵诡笑:“她刚刚若不是没了力气,就该打到你了。” 第三十八章 魂师钟达 白恒远眼中闪过厌恶,轻轻一笑,道:“你若是觉得我不够资格教她,或许你可以试试。” 钟达厉色一闪,翘起的唇角若同蛇信子,带着毒,无处不阴凉:“免了,瘸子一个,可打不动白三少。”他的话语讥讽,意有所指。 白恒远闻言侧过身,面对着死瘸子,双手插着兜,脸上笑着,不退不让:“我不过是继承不了家业的无用子,可不敢得罪高贵的’魂师’大人。” 钟达眼睛一眯,一时间毒气不受控制的疯狂上涌,聚起血腥煞气。 比起顾莲今日感受到的强烈十倍的杀气,陡然凝固在这小小的对视中。 “原来是真的。”白恒远翘起唇,灿烂笑道,“没想到我们小小的队伍里,竟然还有珍贵无比,全世界都没几个的魂师。” “你敢诈我。”钟达冷笑,平静地说道,目若淬毒。 两人的对话都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又快又低,都小心地不让第三人听到。 白恒远整了整衣服,同样平静地微笑道:“我知道了你的底细,你也早知道我的底细,我们公平交易,这不好吗?” “若真的是’公平交易’的话。”钟达凉凉说道。 “告诉我,你是谁的人。”白恒远眼神锐利地说道,“你不会是青姐的人,青姐的队伍还没强大到雇得起一名魂师,而且还是隐姓埋名的魂师。” “乱世谋生,我傻了不成,到处告诉别人我的异能!”钟达却桀桀怪笑起来,肆意嘲讽他。 白恒远轻笑,抱起手臂看着他:“若我是你,我再怎么隐姓埋名,也不会依附在一个连自己生命都保不住的队伍里。”他目光如剑,若有所指地扫过钟达瘸了的腿。 钟达眯眼,下意识地侧了侧身,挡住他扫来的视线。但很快,这名心思毒辣阴狠的死瘸子又重新建立起心理防线,冷笑一声,道:“你想试试是你的弦月弓快,还是我的摄魂之术快吗?” 白恒远和钟达对视数秒,沉默着,估量着,忽然双方都动了起来,白恒远亮出了一直藏在手心的掌心雷,而钟达双手结了个奇怪的印,额头上被乱发遮盖的位置,隐隐浮现一个黑色的印记。 然而双方僵持一会儿,白恒远低下头,收起勃朗宁袖珍手枪;而钟达也抬手理了理前发,散去了引而未发的魂术。 再不多言,白恒远弯腰抱起顾莲,低头亲吻了她狼狈汗湿的额头,走回了自己房间;而钟达兀自站了会儿,出神想着事情。 安静地客厅中,他拄着拐杖,背影有点寂寞。 转了个身——头顶再次面对着枪口,而他的指尖,已经稳稳点在了对方的喉咙上。 两个男子同样架着拐杖,同样动作阴狠迅速,这场面既危险,又有种隐约的滑稽。 “收回手吧,舍友,这可不是正确的打招呼方式。”范子凌眯眼微笑,斯文优雅,语气平和,浑不像是正拿把撤了安全栓装了消音器的枪顶着舍友的脑门。 “彼此彼此。”钟达嗤笑一声,对他的道貌岸然习以为常。 两人互相评估着,面上不显,彼此撤了制约与反制约。 “你们的枪多的有点不寻常啊。”钟达瞥了眼范子凌的袖口,改良过的格洛克手枪刚刚从那里鬼魅般消失。 他们是有多热爱古董货? “出门在外嘛,没它,我上次也要交代在那儿了。”范子凌拍拍手臂,笑道,“你要想知道这枪是不是登记过的,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没有。” 他的话实在是有恃无恐,钟达心思一转,暗自皱眉。老相识就是这点不好,你永远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你多少的底,不经意给你一闷棍,你那郁闷劲儿,都没处诉说。 “听到了?”转眼,压下心思,钟达歪着头,吊儿郎当地问道。 “你也知道,你和恒远两个人不想让人听到的东西,就是我也没法听到。”范子凌微笑道。 但他大概已经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了。钟达眯起眼,打量着他,嘲笑道:“怎么,这次’公主’和少爷闹矛盾,你不去调和了?我看她可是半条命都过去了。” 范子凌闻言失笑,轻轻摇头道:“我给了他们接触的机会,给了对策,也给了恒远一个既能对她好,又能把心里的火气发出来的机会,再管下去,我就真成了奶妈了。” 他做的还不够多? 还要他干嘛? “我看你是恨不得成为那个丫头的陪嫁了。”钟达撇唇毒辣道。 范子凌不以为意,顿了下,问道:“她有潜力吗?” 钟达挑眉,不客气地道:“都这个年龄了,潜力个屁啊。”毒舌完,又想起她最后那一击,皱了下眉,道,“……也许有点悟性。”可惜身体跟不上脑子,他在心里补充道。 “哭了么?”范子凌笑问。 “没。”钟达又有点不甘愿地道,紧跟着吐槽,“都这个年龄了,哭个鬼啊。” “没哭啊……”对后半句恍若未闻,范子凌泛起微笑,点头道,“那她肯定昏过去了。” 钟达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范子凌不语,浅笑转身,回了屋子。 钟达喋喋不休地问:“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 “不关你事。”被追问的烦了,范子凌漫不经心地道。 钟达瞪圆了眼,靠了一声。什么玩意儿,套完情报就走了!真特么不是东西! 范子凌想,还不明显吗,那个姑娘就是个水做的人儿,不哭是因为和他约好了,可有痛有累总给找个地方发泄,发泄不出来,只好昏倒了。 转念又想,知道她和他约好了的,只有他们俩,别人如何知道。 只有她和他约定的事情。范子凌在内心里念了遍,就抛在了脑后,慢悠悠地回屋养伤去了。 感到身上热腾腾的,有什么在身上留下舒适温暖的痕迹,顾莲好逸恶劳的精神重见天日,她舒服地轻叹一声,悠悠醒转。 “醒来啦?饿了吗?”甜软温柔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一如身上的舒适般叫人放松警惕。 顾莲下意识地嗯了一声,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大对,忙转头。只见那绝美清丽的少年露出个令人惊艳的笑容,凤眼旖旎,流转风情:“对不起,恒远太粗暴了,可他是好意。” 好意? 见鬼的好意。 ……等等,白恒远的事情先放在一边! “我……你怎么……”顾莲发现自己上衣褪去,只穿内衣,而魏宣细嫩白皙的手指,正稳定、熟练、精准地在她裸露的皮肤上揉捏。 往手里又倒了点药瓶里的东西,他轻轻抹开,滚烫的手掌心稳健地按摩着顾莲的肌肤,带来无法抗拒的熨帖。他轻轻说道:“姐姐,你的身体需要药酒按摩,否则是跟不上恒远的训练的。” 顾莲:“……” 她能说她觉得这个行为很不正统、很不妥当、很不和谐吗? 还是说跟禽兽混久了,她也思想不健康了,无论如何都坦荡不起来? 第三十九章 药酒是毒(勤奋的二更) 她愣了会儿,虽然觉得有种幻想式的自作多情,但“跟弟弟一样”这种掩耳盗铃的理由,实在无法把自己糊弄过去,谁家弟弟十几岁了还给你裸着按摩的,难看便难看吧,她还是尽量坦诚地说道:“小魏宣,我不习惯这样。” 魏宣怔了怔,有点难过地垂下眼帘,细密浓黑,长长如蝶翼:“……对不起,是我擅自行动了,原谅我,姐姐……” 姐姐二字委实威力非凡,戳中了顾莲这个死颜控对正太永远无法坚硬的心肠。她咬咬牙,硬着头皮道:“没有,是我有点矫情了,我很感谢你,不过……”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看,我已经十七岁了,这不太合适,对不对?” 现在不把他当小孩看了?魏宣趣味地翘翘唇角,依旧垂着眼,温软地笑:“姐姐不用说了,是我的错……”隐隐的委屈扑面而来。 顾莲哪里受得了敌人如此狡猾凶狠的软性攻击,内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能坚守原则只能说她抱元守真,意志坚定,值得钦佩。 她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你一点儿错都没有……” “可姐姐不高兴,就是我的错了。”小少年固执的说道。 顾莲……头疼,肝疼,心也疼。 “可是,这可怎么办啊……”魏宣停了手,却歪着头,一脸愁苦,“姐姐身上的淤青不化掉,明天连走都走不了,更遑论恒远的训练了。”他犹犹豫豫地看着她,问道,“没问题……吧?” 顾莲懵了,这哪里是没问题,如果日后白恒远还按照这个路数往下走,健康的身体都不一定撑得下来,更何况是乳酸堆积过多、淤青满身的身体。 顾莲也愁苦了:“没问题……吧……?” 魏宣几乎都要笑出声来。 但他面上真的半点儿都不显,不动声色地引导:“我今天快要涂完了,要么明天开始不这么做了?” 顾莲一听,觉得也对,人家都涂抹了半天了,你这么瞎矫情不是在抹杀人家的劳动成果嘛?到底只是觉得别扭,魏宣都说的这么委曲求全,她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人,便点头不好意思道:“……麻烦你了,魏宣。” “不客气。”魏宣笑眯眯地,手重新动了起来,一寸寸用心按摩,指法稳健,药酒温热,很快就把她一身的疲惫疼痛消去十之*,她更是在舒服的按摩下,险些睡了过去。 等做完,顾莲被魏宣叫醒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可以打个地洞钻下去了。人家小正太费心费力给她按摩,她竟然享受的睡过去…… 连连尴尬道歉,魏宣会说什么?他摆手抿唇微笑,拿了她十成十的歉意。 顾莲前脚刚离开,白恒远后脚就回来了。他伸手拿过瓶子晃了晃,闻了下味道,斜睨一眼笑容甜美的死小孩:“药酒?”拉长了声音。 “是药酒,也是药。”魏宣稳稳地回答。 是药三分毒,他不过是加了点迷药和引人上瘾的小小东西,不过分吧?他绝美的脸庞绽开一朵艳丽的笑容,狡黠而又伶俐。 “你放心,她明天会主动接受药酒治疗,不会耽误了你的训练的。”温软正太轻轻一笑,贝壳似的瓷牙咬着主动二字。 “你这人……”白恒远摇摇头,放下了瓶子。 魏宣抿唇笑,眼中滑过凉意:“我才要说你呢,明明说好我要这个玩具,你怎么能这么摔打。万一留了痕迹,我是扔还是不扔?”他虽笑语盈盈,言语稚气,可白恒远明白,这家伙在生气。 白恒远翻翻白眼,道:“谁管你。”顿了下,警告他,“我费了老半天劲儿锻炼的人,你可别给我使性子废了,要不然我和你没完。” 魏宣打量他一眼,冷静中肯的道:“你要是能当着她的面说这话,你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回答他的是白恒远的枕头、床头书、瓷缸大水杯。 顾莲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屋里,匆匆洗澡,倒在了床上。虞青替她存好了饭,她没力气,勉强吃下几口,重新跌回去睡觉。 她以为今天的噩梦已经结束。 所以当白恒远那张其实挺耐看的脸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很不给面子的尖叫了。 “怎么还没完?” “我有跟你说训练完了吗?”白恒远眯起眼睛,揉了揉受到蹂躏的耳朵,“你在训练途中自个儿晕倒了,我没拿冷水泼醒你,你该庆幸。” 顾莲简直要给跪了,有气无力道:“我现在真没力气……” “不会,我相信魏宣。”白恒远很坚决地拉着她走了。 你妹!相信你妹! 现在是九点钟,大巴已经停下来,守夜的人有陈志、白恒远,虞青队伍里的人提出帮忙守夜的时候,他们没拒绝,但是照样还是按照老习惯,两人职夜班。不是不信任虞青他们,只是他们只习惯把后背交给同伴。 白恒远拉着顾莲走远了点,然后手摸上顾莲的腰。多亏他今天一整天的悉心摧残,顾莲对他的动作有了条件反射,迅速后撤、握住、反拧、踢踹……呃,如果最后两步完成的话,其实还挺帅的。 咚。 顾莲一点也不意外她再次被摔在了地上。 她才刚洗完澡啊喂! 顾莲揉了揉肩膀坐起来,惊讶地发现之前疼痛的地方已经恢复了肌肤的柔软,魏宣果然是大神级正太。 “反应不错。”白恒远夸她,但看表情,他更像是自得,手里抛着个铁疙瘩,顾莲定睛一看,叫道:“我的小左!” 摸摸腰,果然果然,这帮人都是属耗子的,拿她的枪一个比一个顺溜。 小左?白恒远有点古怪地看看顾莲,好好一柄左轮手枪,起的名字跟仓鼠似的。 他把六颗子弹退出来,扔到顾莲面前:“装弹。” 左轮手枪顾莲已经很熟练了,飞快地一颗颗装好,白恒远数了秒数,点头通过。黑夜里没有光线,只有小小一轮月,不是练习设计的好时候,但架不住他给她了个夜视镜。 他给她设了个二十五米的靶子,叫她打完一百颗子弹,方可以回去。 她手臂没有力气,如果一开始还能有点准头的话,到后来每一击都是飘摇的。再怎么小巧,威力强大的左轮手枪后座力叠加起来,对手臂的负担不可小瞧,顾莲估摸着她明天这只手就要废掉了。 但这些,都没有白恒远的一句话,给她造成的杀伤力大。 “以后,不要用热水洗澡了。” 尼玛!这破地方,她惟一的乐趣就是晚上洗热水澡了啊摔! 每天洗冷水澡? 人!间!地!狱! 顾莲勇敢地提出抗议:“为什么啊?” “为了活下去。” 白恒远说完就走,和陈志交谈两句,回到自己该守着的位置上盘腿坐定。 顾莲自己想了很久,蔫巴巴地回去,蒙头就睡了。 第四十章 晨练惊魂 折腾的太累,一夜好梦,睡得昏天黑地。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她的文明社会,好好地当一名成绩优秀、人缘良好的高三生,梦里花团锦簇,幸福安康,而且,没有骷髅和变态。 所以,当她被掐醒的时候,发出一声尖叫其实也情有可原对不对? “早上好,美丽的小姐,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但愿你能一直有这样尖叫的力气。”白恒远坐在她的床边,气定神闲,笑得灿烂,玩世不恭的俊秀公子哥的样子——如果忽略掉他掐着她的脖子的手的话。 又掐!又掐!还特么有完没完了! 顾莲真是出奇愤怒了。 “你该多一点警觉性,如果我是敌人,你一个早上已经死了一百零一次了。”白恒远弯腰轻轻抿了下她散乱在枕边的头发,淡淡说道,然后起身离开了。 “五分钟,收拾好自己,出去跑步。” 顾莲呆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迅速收敛心绪,跳起来速度洗漱,头发来不及梳,只能随便绑起来,匆匆忙忙跳着下了车。 此时还是清晨,薄薄的雾笼罩着周遭,湿气浸润衣裳。深吸一口气,凉薄的空气进入肺腑,早晨特有的气息令人精神一震。 但终究是诡异的。 没有虫鸣鸟叫,只有风的声音,树叶的声音。踩在地上的枯枝发出喀嚓的声音,愈发显得周遭寂静空洞。 一个没有虫鸟支撑的生态系统,一个物种多样性如此脆弱的环境,究竟是怎么支撑着树木山林繁荣生长的? 顾莲觉得不可思议。 有时候,她会去想,这里真的是末世吗?真的不是她的一个无聊的梦境吗?或许她早上做的梦才是真的,而现在以为是真实的,只是一个梦。庄生梦蝶,真亦是假,假亦是真,她会不会也陷入了这种不正常的精神状态? 但白恒远总有办法让她瞬间收起幻想。 “那边有河流,沿着小道走就是,来回一万米,你知道我们的饭点的,别指望我们会给你留饭。”白恒远笑眯眯地道。 噢漏! 顾莲拔腿就跑。 知识就是力量?屁!食物才是。 白恒远给她选的路很刁钻,她需要穿越树林。树枝、灌木、荆棘阻碍着她的道路,而脚下厚厚的湿润的落叶层,也大大降低了她的速度。她的灵活和脚力完全无法发挥,护着脸,顾着脚,保持平衡,就这样,裸露的双臂还是划出了丝丝血痕。 最坑爹的是,她一开始进去的时候还有路可以走,可越往前,这条路越稀薄,到最后隐没在树林中,毫无踪迹,她需要时刻抬头望天,定个位,在脑中保持良好的方向感,不敢分神。 只要一分神,她就会认不出这些树谁是谁,回去都够呛。 她莽莽撞撞,跑过了树林,冲出来的时候,身上衣服被划破,丝丝缕缕,鲜血流淌,狼狈不堪。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感谢神佛,没让她挂在树林里。 等喘匀了气,她走到河边,掬了捧水,低头尝了一口,不由露出甜美的笑容。这里的清新自然,有着洗涤血腥污垢的纯净。 身后有喀嚓声。 她不以为意,想是什么小动物踩到树枝了吧。 但很快,她想到什么,身体一僵,就着河面看去,一个白惨惨的骷髅静静看着自己,枯瘦的手臂高高抬起,对准她的后脑勺—— 刺啦! 这是骷髅戳到地面,发出来的声音。 她千钧一发之际,就地一滚,躲过了它的攻击。她惊慌的连退几步,同时左右看去,还好,只有这么一只。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骷髅又僵硬而直接的朝她攻击,她连连躲避,知道不能被它们的手指划伤。 白恒远告诉过她,骷髅的指尖若划破了她的肌肤,会迅速衍生一种毒,使得正常的人迅速死亡、腐烂、重生为一具白骨。 可她也没有武器啊! 顾莲只有一柄枪,可她没有那个枪法能击中它的颈部;也不可能把枪当板砖使,近战她没有一点信心。 她只能不停后退着,不一会儿就到了树林边缘。 进去吗?可她这个状态躲进去,会找不到回去的路的。 呼!一阵阴风袭来,来不及胡思乱想,顾莲当机立断,借着树桩躲过它的攻击后,迅速回身,背对着它急速奔跑起来。 事实证明,骷髅虽然看起来呆笨迟钝,确实是有智力、有毅力的。 每当顾莲以为它不在,缓下步伐歇两口气的时候,它就嘎吱嘎吱地出现在身后,不屈不挠。 它怎么发现她的? 疑惑在脑中迅速闪过,她掏出小左,朝天空胡乱发射了几枪。他们能发现她吗?但愿吧,她只能赌,赌白恒远没那么狠心,真让她只身一人跑步。如果有人跟在她后面,发现她没回来,肯定能听到她的枪响。 同时,她心中又有疑问。她记得他们说过,单只的骷髅行动是很不正常的行为,一般来说只有探兵才会这样,那也就是说,就在不远处,会有一个骷髅巢吗? 它们知道她的存在吗? 它又为什么紧追不舍? 所有的疑问,都在树林悉悉索索的发出声响的时候,得到了解答。 她的左、后、右方,逐渐冒出了骷髅,粗略扫去,就有几十只,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多。原来如此……并不是那只骷髅一直在跟着她,而是不同的骷髅通过什么方式互相联络,不停地交换着跟着她,最终形成了包围圈! 眼看着它们越来越近,顾莲眼中有了焦灼。她浑身紧绷,观察四周,在渐渐缩小的包围中,前方始终有一条活路。 口袋战术? 一般这种情况下,前方都不会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东西。可现在这种天杀的情况,是死是活也只能自己去闯了。 她深吸口气,转头往前,然而越往前走,她的直觉越告诉她情况不对。来自小动物般的生物本能在不断地提醒她:前方危险! 她终于停下了脚步。 前有虎,后有狼,她冷汗一下子流了下来。顾不得想太多,她拿出枪,试探着超地面射了一枪。自然没什么用,前方也没有她预料中的骷髅抑或是奇怪生物蹦出来。 不如说,前方是一片死寂。 奇怪的死寂。 顾莲转头观察骷髅,敏感地发现它们似乎在很小心地避开那片区域,动作带着谨慎和恐慌。 或许是太过紧张,也或许是还在酸痛发麻的手臂根本控制不住,她的手指不自觉的扣动了扳机,一次,两次,三次…… 左轮手枪的震动惊醒了顾莲,也令骷髅们动作一顿。就在顾莲暗自懊恼的时候,轰隆一声,可怕的巨响,她感到一股热浪伴随着冲击力袭向了她,她惊慌失措之下,下意识地顺着这股热浪翻滚,躲在树后,牢牢地趴伏。 轰隆!轰隆! 大地在震颤,树枝不受控制的砸落,砸在她的后背,她闷哼一声,死死咬住嘴唇,硬忍着。身旁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她下意识地看过去,骷髅被那股热浪冲击,撞在树上,化为了白骨。有的特别倒霉,直接撞到了脖颈上,头颅飞出去ver。 阿弥陀佛。 顾莲喃喃念叨一声,就在重物砸在她的后背之后,不争气地晕了过去。 喂喂,白恒远、范子凌、郑一浩……不管是谁,别忘了找我啊…… 我不想在骷髅堆里死亡。 数分钟后,被巨大的动静引过来的白恒远、陈志出现在这片树林中。两人迅速扫视周围,把握情况,并搜寻着顾莲的踪迹。 在白骨堆里翻来覆去,都找不到她的身影,白恒远心里一慌,有个猜测不由浮现在心头。 会不会,会不会她已经被骷髅…… 他低喘了口气,心中正恐慌,忽听陈志沉稳的声音响起:“在这里!” 第四十一章 虞青木牌 白恒远身体一震,快步过去,陈志示意他一起搬开倒下的橡树,坚硬沉重的树干被移开,娇小的女孩儿蜷缩在地,一动不动,身上衣着褴褛,鲜血干涸成黑色。 “顾莲!”白恒远急喝。 陈志挡下他的手,小心扶起顾莲,低声道:“你太急了,我来吧。” 白恒远眉头一皱:“老大!” “我来。”陈志冷静地扫了他一眼,被他的目光盯着,一脸焦躁的白恒远深呼吸几口气,恢复了平静,点头,“那好,你小心点。” “嗯。”陈志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检查她身体情况的动作很轻柔,白恒远不由松了口气。 “没有大碍,内脏没有问题,都是皮外伤,可能有贫血的状况,回去让魏宣看看。”陈志双臂一用力,弯腰将她轻轻抱起在臂弯中。怀中的女孩儿皱着眉头,浑身冰冷,狼狈可怜,下嘴唇留下血印。 白恒远看了眼她苍白的脸色,很快就移开视线,目光变得冰冷,看向四周,声音有着怒气:“这里被人埋了雷,一整片都是雷区。” 嗯了声,陈志问道:“骷髅巢是哪里的?” 白恒远蹙眉,恨声道:“本来在河对岸,也不知是哪个本事人,拿鲜血把它们吸引了过来。我靠,过河啊!我怎么不知道它们这么本事呢!还会游泳?去你妈的!”他郁怒以极,怒气冲冲地踢了一脚正在重新组装的骷髅,那头颅嗖地飞了出去,它的身躯再次化为白骨,再不能动弹。 陈志沉默一会儿,抱着她大步往回走:“是我大意了。” 白恒远跟上他,道:“怎么就是你的事了?别什么事都往身上揽。”顿了下,他有点艰难地承认,“是我给了他机会。” 陈志摇头:“总是要动手的。你别激动,回去以后,跟他们说声。” 两人对视一眼,暗光闪烁,彼此都有了数。白恒远看看陈志怀中的顾莲,不是第一次看她昏过去,却是第一次感到愤恨酸涩。他咬咬牙,强忍恨意,道:“我知道了,我不会白叫她受伤的。”那么大片雷区,用来陷害他们这帮专业人士也就罢了,用来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tmd真看得起她!要不是这丫头傻人有傻福,不知怎的提前引爆了雷区,她有几条命都不够用,还轮得着他们来救她? 陈志感觉着手里的重量,一直沉默,快上巴士了,忽然把她交给白恒远,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拍了拍兄弟的肩,垂头低沉说道:“你别放在心上……” 他有点艰难地道:“这都是我的错。” 这明明是我们共同的错。白恒远心中纵使有无数疑惑,有无数的话要说,可到底忧心如焚,抱着她就找魏宣,没顾得上陈志莫名其妙的话。 都是我的错。 陈志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仿佛这样,就可以在心中愈发用力地烙印下他的罪恶。日夜被罪恶感折磨,得不到饶恕,对他来说是最大的饶恕。 太阳升了起来,灼热的阳光再次洒下不同寻常的热量。他抬起坚毅的面孔,眼中冷静如昔,如同千万年坚冰,不受一丝一毫的动摇。 他看了一圈惊讶、着急、忙乱的众人,最后看向虞青,沉声道:“我们遇袭了,有人害我们。” 一语激起千层浪。 游戏……加速。 把碗搁在床头柜上,顾莲舒服地躺在上面,摸着肚皮,宛如饱腹后晒太阳的大懒猫。 来到这里才多久,竟然几次三番躺在医务室里,她真是倒霉透顶。范子凌主动让出了床位,让她和钟达一个医务室,方便魏宣照顾。 顾莲本来是严重抗议的,她四肢健全的时候都难打过那个死瘸子,现在她断了骨头,给慢慢修养,她怕他再夜袭,她能挣扎出高位截瘫来。 不过范子凌神秘兮兮地跟她保证:“钟达不会再对你出手了。” 顾莲表示怀疑:“真的?” “真的。”范子凌肯定地点头,顿了下,又补充道,“但我不保证他会不会对你动手。” 感谢伟大的祖国,两个字微妙的差别,就这么把顾莲小小的女性尊严削的一无是处。 不顾她的腹诽,范子凌还是义无返顾的搬了出去,似乎她遇上的恐怖袭击事件影响非常的恶劣,两队人马全都变得忙忙碌碌的,之前略显悠闲松弛的气氛不翼而飞,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而其中暗流涌动,又非她一介“奴隶”能知道的了。 她只知道,虞青带着人去看过雷区以后,回来脸色就变得很难看,和陈志对话良久,之后情绪就不大好。过了两天,快到鸿雁基地时,她来到医务室,来回看看钟达和顾莲,半晌不说话。 顾莲是一脸莫名其妙,什么都不知道,而钟达则是如同往常一样,露出虚伪的笑容,眼神明灭,读不出情绪。 虞青一腔气势在沉默中慢慢磨灭,最后,她只是走到顾莲床边,握住她的手,塞给了她一块木牌。 这是一块乌木做的牌子,巴掌大小,上面用金丝刻着“鸿雁”二字,左下角有“青”字,同时底纹还有着一排雁子飞行的刻印,没有颜色,用手触摸才能感觉的出来。 顾莲愣住了:“这是……?” 虞青勉强一笑:“别的不能说,我在鸿雁基地里还算说的上话,你若有什么事,可以拿这个木牌命令鸿雁基地所属任何人办一件我的权责范围内的事。就算……”她顿了下,眼神闪烁,“就算你想要一个人的命,它也能给你。” 顾莲下意识地推回去,觉得烫手,慌道:“哎呀青姐,你胡说什么呢,我要别人命干什么!你拿回去,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干嘛?”她心里一动,抬起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虞青,道,“无功不受禄,青姐,你说对不对?” 虞青唇边带着一抹苦笑,淡淡叹了口气,没接,只道:“你这次受伤,可能……是被我连累的,这算是我的赔礼。” 顾莲还想说什么,被她断然阻止:“我不跟你说假话,如果一般人,我也不会拿这么重的礼去还,只是你我脾气相投,我很喜欢你,所以比起别人,我多给了几分优厚,但绝不会超出度,你放心拿着就是。其他的……我现在什么也不能说。” 顾莲心里万千思绪飞过,抿着唇,小手翻弄着沉甸甸的木牌,一时无话。一直在隔壁床位上挑唇看着的钟达慢悠悠地道:“小丫头,青姐给你自有道理,你不拿着,是想让她下不了台?那你成功做到了,恭喜你。” 顾莲瞪了这条毒蛇一眼,无法,她也确实需要虞青给她的这份力量,便攥着牌子,用力点了点头,看着虞青真诚说道:“那好,我就收下了,多谢青姐一番好意。其他的我也不多问、不多说,只是说句高攀的话,我是拿青姐当朋友的,我人微力薄,什么也帮不上忙,只能待以后有了力量,再说为青姐分忧之类的话了。” 钟达嗤笑一声。 虞青没理会那条毒蛇,只是看着顾莲,嘴边含笑,重重点头。 这是属于两个女子的暗语,不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所期望的种子,与立场无关,与地位无关,甚至与交情无关,埋在不适宜的土地里,期盼着最终的开花结果。 第四十二章 凌晨夜袭 虞青的身影一消失,顾莲就艰难地撑着床板,试图坐起来。 “喂你干嘛啊,急着找死啊?”钟达狗嘴吐不出象牙,嘲讽似的看着动作不便的顾莲。 她置之不理,努力伸手,终于够到了她的左轮手枪和弹匣,一颗一颗塞进转轮,抬臂瞄准,很快又撤下手臂,退下子弹,重复上述步骤。 钟达神情莫测地看了她半晌,翘起唇角:“你在害怕什么?” 顾莲终于停下动作,因为扯动伤处,她的头上有汗滴,她疲倦的靠回床头,看着钟达:“到达鸿雁基地之前,还会有战斗,是吗?” 钟达这次真的有点惊讶了,笑容扩大,可还是阴丝丝的:“为什么这么认为?” 顾莲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是傻子呀,你们不告诉我,我不会自己猜吗?我听范子凌他们说过,集团性的骷髅巢会呈圆形向外辐射,我们既然都已经决定回去那什么基地了,他们肯定会根据现有资料挑安全无害的切线走,所以气氛一直都很轻松,我甚至都有种旅游的错觉。” 她顿了下,观察着钟达的反应,继续说道:“可我那天遇到的事情明显不正常,首先是那个单只的骷髅,然后是整个骷髅巢来围剿我一个,有点小题大做是不是?最后等我的那个又是啥,我读书少,你能告诉我吗?” “雷区。”钟达阴测测地笑,话语里竟然还带着点惺惺相惜的欣赏,“是个高手做的,环环相扣,步步紧逼,用来喂陈志之流的高手挺好,用来对付你,就有点杀鸡用宰牛刀了。” 他话语里的蔑视真是……欠揍啊。 顾莲连着翻了他几个白眼,没好气道:“那还真是对不住了!”她又叹气,“你瞧,这种鸟不生蛋的破地方,有这么个人逼着我进陷阱,多看得起我啊?可骷髅没有阶级歧视还好说,人的话怎么会不知道坑我一点价值也没有呢?所以矛头指的肯定是白恒远他们。” 钟达越听越觉得有意思,眼睛闪烁着老鼠一般卑微阴狠的光芒,低笑道:“有意思……继续。” 顾莲忽然眼神锐利地看向钟达,手臂直直抬起,枪口稳稳对着钟达,她笑眯眯地歪头说道:“继续?说什么好啊?说我觉得这一定和他们的基地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内部权力斗争有关,还是说能做这种事肯定是有内鬼?哦对了,还有啊,青姐突然给我这么个大礼包,内鬼是出自你们队伍,对不对?钟达?”最后两个字,她咬的很重。 “很有意思的推理。”钟达似乎很赞同她的话,“可惜,完整的逻辑链需要条件、证据、推理过程以及结果。” 顾莲抿着唇看着他:“我可以认为,范子凌让我待在这里,是让我看着你不许出门吗?” “你?看着我?”钟达一阵错愕,旋即大笑出声,眼中闪过不屑于轻蔑,“蠢姑娘。” 顾莲点了点头:“明白了。” 不是她看着他,那就是……他看着她。 他们就这么相信这只死瘸子有能力保护她,并且还愿意保护她吗?顾莲歪着头,觉得头疼。 她放下枪,揉了揉额头,脑力工作果然不适合她,钟达是不是内鬼?也只是她的一个猜测。 但她知道,越接近鸿雁基地,战斗越逼近他们。 山雨欲来风满楼。 顾莲把自己当一只猪,成天不下床,吃饭、睡觉,和钟达抬杠,小正太每日都有半天时间混在医务室里,他还给她涂药、按摩。他的按摩真的很舒服,不知为何,只是轻柔的按捏几下,就能让人筋骨舒爽,引人沉迷,舍不得拒绝,顾莲反正也背部受伤被他救治,再推拒就矫情了,只好任他施为。让她疑惑的是,一直没见到白恒远,这让她感到微微的不适应。不适应什么呢?顾莲思忖着。 而4.5毫米左轮手枪一刻没有离开过枕头底下。 袭击来的突如其来。 夜半时分,凌晨,黑漆漆的夜色中,顾莲睡得正酣。 床头的电子钟正好化整为零,鲜红地跳跃,显示出此时的时间,三点。 门被咚咚敲了两下,顾莲警惕地醒来,听到了忙乱急促的脚步声往门口奔去。她速度起来,咬牙忍着背部的疼痛,拿好武器,她走向门口,而钟达挤在她前面出去,顺带还回头送了她一个嘲笑。 幼稚!顾莲在心中狠狠地鄙视他,快步走下巴士,月色中,每个人都神色肃然,骷髅群特有的整齐的脚步声和地面震动声传来,顾莲都已经听得熟悉了。 “还有多远到鸿雁基地?”这是陈志的声音,依旧清冷,冷静,毫不动摇。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这个人确实有这种让人不自觉的服从的坚韧可靠。 虞青的声音传来,带着凝重:“四百公里。” 这么近的距离,出了事,鸿雁基地难咎其职。之前的推测越来越成为现实,远征基地的白家三少以及一干顶尖高手被鸿雁基地的人坑了?这消息放出去,他们也不用混了。 虽然早有推测,然而当看到密密麻麻,满山满谷的骷髅,顶着黑夜,反射着月光,慢慢围上来的时候,众人还是不由起了一阵阵寒意。 “开车往回走比较好吧?”雷星咋舌道。 范子凌没说话,只是默然往后看去,那里,竟然也被骷髅渐渐堵在后头,不让人离去。 既然有人设套,自然不会忘了拾遗补缺。 夜风一吹,顾莲不由轻咳出声,魏宣说过,她的背脊、肺部都受了伤,养了几天,好了不少,行动已经可以了,就是见不得风。 白恒远迅速地看了过去,却不走近,远远地问:“你身体怎么样?” 这几日一直没见到他,顾莲抬头看去,月色模糊,看不清他表情,只能笑道:“没事。” 她看了看在场众人,不声不响地挪到范子凌身后。这种事情,她插不上手,还是继续默默缩在防守人员身后消除存在感吧。 范子凌啼笑皆非地摇头,大掌拍小狗一样按了下她的头顶,力道不轻,她就觉得万分的安心,抬头冲他笑了笑。 范子凌只看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压低声音警告道:“我可不是你爸。” 顾莲嘻嘻一笑,点头。我爸可比你帅多了。 白恒远看了眼毫不犹豫地站在范子凌身后的顾莲,便移开眼,再不看过去。 抿着的唇,有丝决然。 “这也是人为控制的吗?”顾莲咽了下口水,问道。数以千计的骷髅,无声无息,空洞的双眼漆黑一片,真的很可怕。 风吹过树梢,有宛如千万厉鬼凄厉哀叫的错觉。 “如果我所料不错,恐怕这是魂师做的好事。”虞青轻声说道。 顾莲眼睛一缩,某天的回忆猛然跳到她的脑海中,眼神不自觉的看向钟达,又迅速看向白恒远。然而无论是钟达,还是白恒远,都泰然自若,脸色不变,既没有心虚也没有动容。 怎么回事? 各种各样的猜疑涌上心头。 昏迷以后白恒远就没来见她……钟达的身份的隐瞒……内鬼和虞青的举动…… 她深吸一口气,夜晚寒意涌入胸腔。眼看其他人摆好阵势,迎接骷髅的第一波进攻,顾莲拽住范子凌,低低问道:“魂师是什么?” 范子凌低头看她,嘴边有着悠然笑意,似没看到这恐怖景象,不紧不慢地道:“一种异能者,因为异能太过特殊而稀缺,被人称为’异能之皇’,全世界也只有十几个。他们能够对精神直接操纵,任何一个魂师都可以操控近万骷髅抑或数百人类。” 顾莲低头想了想,问道:“全世界十几个魂师,其中有几个在鸿雁基地?” “明面上,一个都没有。”范子凌淡然一笑,是一种看穿一切的明澈坦然。 顾莲心跳加快:“那……” 范子凌忽然竖起手指,轻轻嘘了一下,神秘地微笑,却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也是知道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人类之间的自相残杀竟然已经激烈到需要利用骷髅来争斗了吗?如果说末世的危机来自于外部,为什么还会有人驱使骷髅来消灭有生力量? 不解,深深的不解。 既是对现状的疑惑,也是对这个社会的质疑。 所以,即使在人类数量几十倍的萎缩,大片大片秀丽山河成为了空城,一座座曾经灯火辉煌的城市陷入了荒凉,你们,数百年后的人类,选择的依然是自相残杀吗? 顾莲感觉自己的心跳快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第四十三章 单刀赴会 十几名有数的高手有条不紊地迎敌,你退我进,杀伐决断。譬如陈志之流的,一出手就是上百的损伤。然而骷髅们就像是被剥离了一切恐惧的因素,勇敢到木然地不断涌来,填补着亡者的空缺。 钟达的腿瘸了,他也没客气,就那么微微笑着,冷眼看着战局。月光照的这名青年越发苍白而阴冷,那由眼眉到唇角都是凉而狠的,似是把凉薄刻到了灵魂,无人能让他动容。 月色是有其魔力的,即使是这样的青年,银芒披散下来,影子里也有着神秘和苍茫。 他并没有闲着,苍白削瘦的手指银光闪烁,灵活得如同德彪西附身,只是一个黑白键按下,便有成片骷髅倒下,而他嘴角噙着冷淡的笑意,眼神似无处不在。 杀手,顾莲想着。天生的杀手。 战况正酣,忽然,骷髅群如同潮水般拥挤,分开,空出一条道来。无人耕种的肥沃土地是棕褐色的,静谧地等待客人的踏足。 “这是……” 所有人都惊住了。 一时纷纷收起武器退回,数千骷髅与十几个人类和大巴对峙,那条道路愈发显眼,在密不透风到让人窒息的包围中充满了诱惑。 “有人在邀请我们。”陈志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望着前方,安静有力。 “谁他奶奶的装神弄鬼!”葛宿神情阴冷,啐了一口,修长的身形大步向前。 ”别逞能!“ “小心!”虞青几人发出警告。 话音未落,整齐的嚓啦声,葛宿踏进去的小道旁,数十只骷髅齐刷刷地降下利刃般的手臂,饶是葛宿早做好准备,身体敏捷地往后倒去就是一个后空翻,也被刮了好几个口子。 骂了声娘,葛宿横眉倒立,道:“又是邀请又是不让爷爷过去,这些孙子想干什么?” 陈志若有所思,眸光一转,点名:“恒远。” “明白。”白恒远手里弓箭在指间轻快如跳舞地旋转两圈,灵活地跃到了肩膀上,他年轻的面孔上露出无畏的笑容,双手插兜,一步步走过去。 顾莲不觉屏息,紧紧盯着他看,所有人都紧紧盯着他看。 他轻松地踏上路,没有阻碍。 他回头扬了扬手,灿烂一笑,还想说什么,后面的骷髅不乐意了,扬起手臂逼着他只能直直往前走。于是年轻人稳步往前,背对着众人,同时高高地举着一只手臂,如同骄傲的旗帜,大声道:“爷过去看看。” 白惨惨的骷髅大军,茫茫不见边际,绵延到暗沉沉的天空,那道一人宽的道路上,那个人显得很渺小、很渺小。 顾莲喉咙一紧,忽听陈志再次下命令:“一浩、虞青。” 两人应声,一前一后踏上前,然而无一例外地被坚决阻止了。 只要白恒远一个? 浑身一冷,顾莲心慌地抓紧范子凌的衣袖,急道:“他一个人不行的!”让一个弓箭手淹没在敌人之中,简直没见过这么找死的。 “他们要见到他本人,不到目的地不会出手的。”范子凌眯着眼睛望着远处逐渐缩小的身影。 那条被空出来的道路随着白恒远走远,逐渐闭合,成了一条有去无回的死路。 “明知道要被坑,怎么能自己赶着去送死?”顾莲不赞同地道。他人就在这里,十几个人还能撑一撑,虞青已经联络过了基地,四百公里的距离,以这个时代的车速,两个小时就能来救援,哪有对方设了陷阱还主动往里跳的? 请君入瓮这个词简直太形象生动了有没有? “如果他们不主动邀请,我们是无法找到对方的。”范子凌简单说道。 顾莲凝眉,针锋相对:“他们知道你们是这种心态,所以才敢出这种正常人都不会上钩的招数。” “我们不是正常人?”范子凌挑眉。 哎呀!这都火烧眉毛了,大爷你别逗了! 顾莲一脸焦急,跺脚恨声道:“你们都是英雄!胆大包天无所不能老天都不敢收的英雄!哪儿是正常人能比的?” 一旁悠哉听着他们说话的钟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顾莲哪儿有空管他啊,拽着范子凌的衣袖,快哭了:“你们到底有什么计划……别是叫他送死去啊!” 范子凌若有所思地低头看了眼满面焦急的女孩儿,尽管情况不对,还是翘了翘唇,道:“只邀请白恒远一个,显然这里的不欢迎我们……” 顾莲睁大了眼睛,尼玛这是见死不救的节奏? 就听他话锋一转,噙着笑眼神陡戾:“可我们也可以压上去做客,不请自到,是不是?” 顾莲猛地抱住他的胳膊,哇哦欢叫一声:“是是是,你说得都对!你们真棒,就知道你们不会抛下他的!” 尽管在战斗,前方众人也听得到他们后面的对话,闻言竟笑出声来,雷星甩出两个爆弹,两手虚空一压,轰隆炸开面前一堆拥挤的白骨,回头嘻嘻笑道:“你可真是有情有意啊,嗯?” “还智勇双全,头头是道,是个女中豪杰。”长相平凡、脸上带着雀斑的万长城抹了把脸上的汗,附和着道。 顿时哄然大笑,笑声驱散了黑夜的压抑和血腥,森森白骨、漫漫骷髅,竟不显得阴森可怖了。 顾莲脸上一片烧红。她素来谨守本分,对战斗方针这种关键问题保持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大家闺秀风范,这次是真的着急了,才不管不顾地把想法都吐露出来,现在回想,自己有点越俎代庖了。 男人们未必乐意听她插嘴正事。 她心里懊恼,怯怯地抬眼看范子凌,却被他一把抓住胳膊往前走。 “唉?唉?你往哪儿走?” “你怕什么?”甩开了碍事的拐杖,范子凌好像从没受伤过一般大步走着,不答反问。 “……”顾莲一怔。 “情之所至,你又有什么好怕的?”范子凌走到车子前头,利落地打开门,把她塞到了副驾驶座上,扶着门框,仰头对她说道,“走吧,小姑娘,睁开眼,去看看这个世界,你现在所在的地方。拿好手枪,别犹豫。” 说完,他大力关上了门。 顾莲糊里糊涂,就听身旁熟悉的声音沉声道:“坐好。” 她吓了一跳,这才发现驾驶座上坐了个人——陈志。 他熟练地操作着大巴,操控面板与顾莲看到的任何车子都不同。自动化的设计,指纹启动,大巴微微地抬高,如同轮胎充了气,紧接着车身嗡嗡震颤,有如灌入了车子生命,脉搏跳动,一下子生龙活虎起来。 右手边花花绿绿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按键,他稳健的按了一个按键,刺啦一声,电台调音的那种,他对着前方开口:“准备好了么?” “罗章华收到。” “雷星收到。” “郑一浩收到。” 三道男声干脆利落地应道。 陈志简洁有力地命令:“出发。” 他拧开手闸,简单地试了试车把。那车把不是圆形的,而是启动以后从中央弹出来的面板和麦克风似的遥控器,他单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调了下面板的高度,在上面灵活跳跃,紧接着车子微微后退数米,如同准备助跑。 顾莲不敢开口,坐在震颤着的牛皮椅上,大巴的驾驶座很高,从明亮宽广的厚玻璃往外看去,视野格外不同。她心里有点兴奋,也有点紧张,大巴或许能够碾压十几二十只骷髅,却绝对没有办法碾出一条通道,如果直接往前开,走个七八米就会卡在半路,埋没在骷髅群里。 可她没开口,她信任身旁的男子,莫名的信任,个人崇拜的那种信任。 或许是像上次那样,同伴替他们开道吧。她这么想着。 “系好安全带。”陈志吩咐。 顾莲下意识地照做,心里刚想着还挺文明驾驶的,忽然发现大巴的震颤愈发剧烈,同时发出的声音即使隔了铁皮,依然能听得清楚。 她回头往外看,顿时目瞪口呆。 本来朴实无华,每日里看熟悉了的大巴两侧缓缓升起了雪白的利刃,如同飞机的机翼,长数米,坚硬锋锐,反射着月夜,更显得蕴含煞气,给人以……大菜刀的即视感。 呃,原谅她吧,她贫瘠的想象中并没有威风凛凛的名刀名剑,艺术来源于生活,她只能用熟悉的事物表达她的赞美。 在顾莲的惊叹中,早已蠢蠢欲动的钢铁巨兽嗷呜咆哮,如箭如炮,快而狠地往前冲去。只听哗啦声响,最前方的骷髅先遭了秧,被撞飞、碾碎者无数。紧接着,两侧发起了进攻,那可怕的钢铁之翼配合着骷髅的身高,如同割麦子的机器,无情地收割着惨白的头颅。 卡擦、卡擦…… 顾莲咽了咽口水,只是这五六秒的功夫,周围近百骷髅已经被切割了头颅,轮胎驶过,具是瘆人的声音。 这么牛掰的利器,为什么早不拿出来?顾莲刚这么腹诽,就觉得车子行走愈发滞涩,布满枯骨的地面和前仆后继的骷髅,使得巴士寸步难行。 噼里啪啦如同雨点的声音紧随其后,骷髅们互相借着肩膀往上跳跃,如同蜘蛛侠趴在大厦玻璃窗上一般,死死地趴在车身、玻璃、车顶上,愈发暗无天日。 顾莲捂着唇,压住扑到嘴边的尖叫和惊恐。 她瞪大眼睛,和一只扒在玻璃上的骷髅眼对着眼,时间仿佛静止,她看到它笑了下。 她听到了血液倒流的声音,安静如河流流淌。 心脏剧烈地跳动。 第四十四章 磷粉之路 手被人握住。 她浑身一抖,慌忙看去,陈志没看她,另一只空余的手娴熟的操纵按钮,车子旋转,后摆,极致的速度和尖锐的雨刷扫掉了大部分骷髅。同时,虞青等人也为了掩护他们,围绕在巴士左右,替他们清除着障碍。 陈志眉目不动,精确地控制着每一步,仿佛一个剥离了情感波动的完美的ai。 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瘦的有点硌人,清冷的气息随着沉静的脉搏跳动,慢慢借给顾莲安定与力量。 战况激烈,独他周边安稳如清风流水。 她忽然间明白了几个性格不一、各有难缠之处的男人,为何对陈志俯首听命了。 他是末世之中最稳定的磐石。 能够给任何人安全感,哪怕她系着安全带——哪怕那个人比他强。 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气质,与生俱来的天赋在生死历练下,被时光仔细酝酿,如磁石一般吸引着怀抱不安的人们。 顾莲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对着陈志道:“我没问题了。” 她或许没有力量,可她不能拖后腿,也不能输了心志。 陈志如同没听到,继续着华丽到令人瞠目的操作。 顾莲便不吭声了,她怕打扰到他的专注。 前方的道路不知不觉被他们腾挪出来,虞青几人冲他们竖起拇指,陈志这才松开顾莲的手,一边回了一个拇指,一边义无反顾地大踩油门往前冲去,很快突出重围,而剩余的人在骷髅的包围之下眨眼被吞没。 然而大巴也快要到达极限,它车身伤痕累累,轮胎也被爆掉一个,一个后视镜已经歪扭,从它奇异的角度,顾莲看到了车头的惨状:被砸出无数个窟窿,如同出了一场可怕的车祸,惨不忍睹。 艰难地走出十数米,大巴颤了颤,吱的一声,方向往右一拐,彻底熄火。 没有任何迟疑,陈志和顾莲解开了安全带,迅速地跳车。另外三人很快聚集在他们身边,白恒远在途中留下了记号,几人速度观察后,确定方向,快跑着跟去。 这里曾是一片农村,与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不同,农村建筑大方、结实,并且具有观赏性,道路也修得平整大气,废弃的农田边上有个围栏,各种高大上得如同机器人工厂的农用机器整齐排列,数十年没有被人碰过,布满尘土,垂头丧气,如同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后,颓败好闲的士兵。 夜黑风高,没有多少星辰的夜晚,随风起伏的杂草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诡异声响,有如毒蛇游走,伺机而动。 黑影幢幢,有如魅影,使人心惶惶。 白恒远一路上洒了磷粉,在杂草丛生,几乎埋过头顶的农田上发出幽幽的光芒。几人走过去,才发现这是两片隔开的农田,中间隐约还有一道夯过的路,却因为两侧沉甸甸的植物弯腰而被掩盖,若不是顺着他的指引,恐怕无人能够发现。 雷星从后面默不作声的走上前,和陈志交换一个眼神,便走在了最前头,陈志到了末尾。 联想到他在战场上的表现,他似乎对机关很有研究。 顾莲被夹在中间,前面是罗章华,后面是郑一浩,两座铁塔夹持下,连天都矮了下来,她摸着腰上的手枪,也就不觉得有多害怕了。 他们沿着这条路猫腰走着,迅速无声,只有草叶与衣物摩擦的声音,连脚步声都被土地吸收而听不大到。 顾莲跟在罗章华高大的身影后面,她本就矮小,两侧弯下来的不知名植物在头顶构成穹顶,将暗淡夜空掩映割碎,只剩下一块块破碎的黑布。在封闭的空间穿行,鼻尖是草木土地特有的清香,数着略快的心跳,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夜行的耗子,有种莫名的快乐,好像小时候的躲猫猫,游乐园里的鬼屋。 数分钟后,几人穿出了农田,眼前是一片桦树林,高大笔直,轻轻摇晃的树枝如同鬼怪摇摆手臂,开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午夜趴。 磷粉就此中断。 可也没必要了,他们听到了前方打斗的声音。几人脸色严肃,顾莲咽了下口水,焦急与紧张通过血液催化出莫名的情绪,心跳应声加快,她摸了下胸口,害怕敌人听到,也怕同伴听到。 她一直在思考一件与战斗无关的事情。 很严肃的事情。 她这么没用,范子凌为什么要把她推上战场,陈志又为什么那么理所应当的接受。 是她有那个殊荣,当他们挞伐中的一颗发光发亮的棋子,还是有其他意义? 联想到范子凌对她说的话,她很不安,很不安,黑夜中抱紧了枪,好像被看破谎言的孩子,有种想逃开惩罚的狡黠与无辜。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紧接着又一下,一下,一下。 连着四次,不同的力道,不同的手掌,抬起头,男人们手握武器,已经朝前方轻步跑去,背影笔直,影子斜长。 心口莫名暖了一下,痒痒的,有股令人振奋的力量。 她紧跟而上。 沙沙的草丛声,杀气凝重,快速的跑动和静谧紧张的气氛,让肺部还未完全痊愈的顾莲忍不住想要咳嗽。 越是想忍,越忍不住,她终于耐不住喉咙的瘙痒,咳出一声。 与此同时,似曾相识的轰鸣声自不远处传来,风浪压来,顾莲仿佛看到了那片令人恐惧的火焰再次嚣张的舞蹈,狰狞的扑面而来。 是雷区! 顾莲瞳孔一缩,很快反应过来,肺部和背部隐隐作痛。 白恒远、白恒远,你……你怎么样? 五人皆沉默着加快步伐,走了数十米,眼前豁然开朗,一段距离后,竟然是片凹下去的土地,下陷出个一百平米左右的两人高土坑,而此时里面焦黑一片,热气上涌,有着浓浓的硝烟味道。 太熟悉了,焦心如焚,雷星、郑一浩忍不住上前就要查看,陈志却伸手拦了下来,将他们拨到一旁,自己拄着剑一个翻滚,躲过了一波袭击,腾腾腾腾,紫色的巴掌大回形标仿佛在燃烧着一般刺在土地上,逐渐湮灭光芒。 “顾莲,趴下!” 陈志厉喝,同时手中长剑横着挥去,声势狠戾,光芒闪过,一波气浪朝着回形标飞来的方向毫不留情的飞了过去,顾莲恍惚觉得看到了半透明的影像,一匹饿的两眼发绿的巨狼,牙齿流涎。 顾莲不顾身体的疼痛,服从命令趴了下来。感谢白恒远的斯巴达教育,他教过她战场上趴伏的最迅捷的姿势,她刚一挨地面,头顶就飞过两只闪着绿芒的利箭,气势凶猛,一往无前,尽管离头皮有几分米的距离,竟削下她的发丝! 她冷汗滑过额际,头一次切肤感受到了异能者的恐怖。 那是一种强悍的,天赐的武器。 大自然馈赠了他们天赋,而现在,这迷人地力量正猎杀人命,以血为生。 可憎的力量。 ***~~(╯﹏╰)b 厌世君会做打滚求评价求推荐酱紫掉节操的事情吗? 会的啊!! 厌世君就是个ws的话痨啊! 第四十五章 轻如羽毛 其他几人迅速退回白桦树后,试图回击。顾莲打滚回到树林掩护之中,牵扯到了肺部,疼的脸色煞白,却顾不得许多,紧张地搜寻着白恒远。 攻击来自百米外的树林,五颜六色的异能不停招呼过来,然而白恒远的影子却看不到。她着急不已,转头却看到雷星、罗章华的脸色异常凝重,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难看。 “是石头他们!”雷星咬牙道,平时嘻嘻哈哈的年轻男子此时阴郁无比。 熟人?顾莲脑中浮现这个想法,很快否定。不,这个反应……敌人,是远征基地的人! 他们还能等到援军吗? 顾莲内心闪过沉重的疑问。 陈志闻言眼中一闪,很快,他命令道:“这样下去不行,我压制他们,你们去那边看看白恒远在不在里面。” 谁知道土坑里面埋了多少地雷和敌人,可雷星、罗章华和郑一浩没有任何犹豫地应下。郑一浩心里充满了对兄弟生死不明的怒气焦躁不安,而前两人虽然也担心白恒远的伤势,但更明白这是多严重的事,在家门口让自己人做掉白恒远,鸿雁基地离死也不远了。 外交事件,严重的外交事件。 于是,在陈志耗费力气,甩出数道凌厉气浪的同时,三个人窜出树林,翻滚敏捷地来到土坑旁,简单地扫视了下情况,就飞下去了。 顾莲看在眼里,却不动弹。她的本事她知道,也就一把手枪可以称道,可她的实力,打五十米的东西都没法打中,最远能射出八十米,再往前,就是给大家免费听个响,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对方的攻击稀疏起来,可能是体力耗尽,也可能是意识到这么盲目打下去,谁也讨不了好。 是了,这就是团队行动的原因。顾莲若有所思,近战人员需要远战人员给予掩护和配合,而防御人员和医护人士是他们的生命保障。像陈志现在这样单打独斗,又是空旷的地区,他的作用就被无限缩小,只能和对方僵持不下。 顾莲同学刚夸赞了一下自己绝佳的分析能力。 只见陈志收起刀,慢慢拿出背在身上的5.8毫米小口径狙击步枪,趴在地上,冷静地瞄准,如同盯紧猎物的猎人,目光锐利,手势沉稳。 咻。 装了消音器的步枪只发出微弱的声响。 子弹被陈志的异能包裹,凌厉如刃,加速朝敌方飞驰而去。 时间就此停止。 顾莲只恨视力太好,她看到在树后机警探头的男子,看到他惊慌的神情,看到他往后撤的动作,看到他的头颅被早已预料到他所有动作的子弹射穿,看到鲜血如恶毒的花朵绽放。 死亡的瞬间是什么样的? 是罪恶的,是麻木的,是不真实的,是轻如羽毛的。 视觉上的冲击,世界的扭曲,心理上的恐惧。 几番冲撞之下,现实中的顾莲只是摇了摇头,以摆脱微微的昏眩,而就在这迟疑中,陈志的手再一次扣动了扳机。 有着螺丝纹路的子弹杀气腾腾地扑向了对方,穿透了粗壮的树干,准确地打中了那人的额头。冷静,准确,爆发。 狙击手的枪法和异能者的能力,在陈志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化为了名为死亡的武器。 顾莲终于尖叫出声,可这声尖叫出口,才发现只是模糊的、哀伤的、短促的几个音节,而这也很快消失在她自己的掌心之中。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她享受着陈志他们的保护,就没有资格惺惺作态地要善良要纯洁。这会让刚刚杀了两个人的陈志多难堪? 在不得不为的事情上,她要有多卑劣才能将过错推在他们身上,独独自己陷入悲哀恐惧之中来彰显廉价的善良与正义? 她有她自己的道德标准,所以她不能容忍自己对他们有丝毫谴责。 可终究不是不难过、不恐惧的。 恐惧的不单单是死亡本身。 恐惧的是,人就像是一头鹿、一条狗一样,轻而易举地消失了。 而她能做的,只有睁大泪眼,死死咬着手指,压抑着哽咽,将死亡牢记于心。 当第三个人死亡的时候,对方再不敢有异动,零星的反击也消失了。他们被陈志精准的枪法和可怕的观察力威慑到,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动静。他的枪就像是手臂的延伸一般迅速自然。再次陷入僵局,对方不出头,陈志就没有办法狙击。会不会已经撤走了?顾莲浑身僵硬地猜测着,心里疯狂的祈求。走吧,走吧,今天就别再让我看到死亡与鲜血了,高考还有个一模二模呢,死刑犯还有个死缓呢。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紧接着,熟悉而虚弱的声音带着笑音响起:“老大,留点活口,爷难得这么狼狈,弄不死他丫的。” 陈志微不可察的一震,抬起头,嘴边竟有一丝笑意:“看来是没死成。” 顾莲欣喜若狂,猛地看去。 白恒远的形象不可谓不狼狈,鲜亮的衣服被炸得一缕一缕,成了乞丐装,漏洞牛仔裤是复古的时尚,本来就算不上多白净,被土灰炸得灰头土脸,只有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的洁白的牙齿和明亮清透的眼睛,让人觉得是璀璨的。 罗章华和郑一浩一边一个扶着他,对方似乎有什么动静,却被陈志头也不抬的一枪威慑住,让他们平安回到了身边。 “白恒远,你没事吧?”顾莲欣喜地叫道。 白恒远身体一僵,猛抬头,诧异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低吼道:“你来干什么?!” “受伤了吗?”她紧张地扶住他坐下,上下打量着他。 “你作死是不是?”白恒远狼狈地靠着树干,眼神却异常凶狠。 “卧槽,你真的没死成!”顾莲激动地叫道。 “你……”白恒远恨不得掐死她,深吸了一口气,却牵扯到胸腔伤口,疼的一咧嘴,怒气冲天地大吼,“顾莲你给我滚回去!” 雷星正蹲地上捶着肩膀,背着个人爬土丘,相当累人。闻言嗤笑一声:“你丫别说笑了,这可几千只骷髅呢,让她自己回去?还不如留着给你收尸呢。” 白恒远一窒,闭着眼把头往后一靠,深呼吸缓了半天,才将怒意压制下来,再睁眼时,漆黑的双眼冰冷一片。 “你来干什么?” 顾莲被问的一愣,这是他第二次问了,可她都不知道的事情,她该怎么回答? 只能喏喏的道:“我也不知道,是范……” 她话没说完,就被他不耐地打断,突兀的道:“范子凌?” 顾莲抿着嘴,没说话。 他眼睛忽然就黯淡下去,冷着脸,吐出两个字:“碍事。” 她心里就忽然酸涩的无以言表,疼痛疯狂涌来。她所有的惶恐、担心、不安、焦急、害怕、厌恶、自卑,就如同炸药包一样小心折叠在心里,她的审时度势将一切应该宣泄出来的情感压抑压抑再压抑,本就负荷满满,随时都有可能爆炸,而他那两个字,透着疲倦淡漠和不屑,如同火星子,激起的委屈与愤怒生生将导火索点燃,在心里炸开一片,疼的她垂了头,弯了腰,无声抽气,肩膀剧烈起伏。 ***话痨的厌世君想说*** 第一、传说中的卡文大神在本文中第一次降临,白恒远的傲娇情节最难搞定,忧伤的表示快没存货了; 第二、感谢编辑大大,厌世君这根朽木第二次上分类强推,弯腰鞠躬谢谢思密达; 第三、写文到了这个字数,自己写下去总觉得在走独木桥,木有踏实的感觉啊,如果有看文的盆友能给一点评价和建议,那就太好了。 明天见!沙扬娜拉! 第四十六章 高手气质 “恒远。”郑一浩儒雅的声音带着重量,无声谴责。 深深吸了一口气,吸得肺都疼了,白恒远揉着脑袋道:“我知道。” 这是战场,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他不再看她,往远处眺望:“……把我往陷阱引的是个矮个儿男人,留着一条辫子,黄头发,长得贼眉鼠眼。” 罗章华开口道:“那是二子。” 顾莲本在难过,闻言呛咳一声。 罗章华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道:“跟我的小花一样,是代称。” “……” 顾莲她……觉得她捡不起难过的心情了。 “他死了?”罗章华又问白恒远。 “他死了。” “哦。”点了点头,罗章华垂头静了一秒,很快又抬头道,“还有呢?” 白恒远看看他,了然,抱歉地垂眸道:“对面还有至少五个人。” “魂师……?” “肯定没有。”白恒远道,“若有魂师,我已经死了两百次了。” “他们找你说了什么?” 如果单纯想要白恒远命,把他诱到那条骷髅小道上就足够了。 白恒远哼笑一声:“还能说什么,想让我把我大哥取而代之呗。”他自嘲的耸耸肩,“我看起来就那么傀儡吗?” 顾莲心里想,这帮人确实够蠢的,这么大动干戈求叛变,他人就在这里,回了基地神不知鬼不觉的对个暗号我是吕不韦你是秦嬴政多好。 “基地里不好杀人。”陈志瞥了她一眼,说道。 顾莲一默,摸摸脸,有这么好懂吗? 也就是说,他们怕露口风,所以事不成就要灭口?呃,那也够嚣张啊。 想低调,还想灭了事主的亲弟,最坑爹的是亲弟还没被灭掉……顾莲挠了挠脸,怎么那么不靠谱呢这帮人? “我已经杀了他们三个人。”陈志平淡的讲述,好像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顾莲低下了头,谁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交给我。”白恒远淡淡说道,语气里却有股火气,看来他也被对方的雷给炸得气得够呛。 他摇晃着要起来,顾莲眼眸一动,伸手去扶,他低头,见她神情冷淡,嘲讽一笑,遂拂开她的手,扶着树干站直了。 顾莲使劲咬了下唇,才没去咬他。 嫌她碍事,她扶他起来也叫碍事? 他逞英雄怎么就不碍事了! 你妹夫的白恒远! 白恒远看也不看她一眼,恰好和看过来的陈志眼神撞上,两人默契的无声交流,陈志调整步枪准星,白恒远则双手平举,弦月弓慢慢从空气中浮现出来,无弦之弓,皎洁如月。 他凝力虚拉弓,拉了个满弓,深呼吸一口,忽然眼神一凝,手上一松,携着全身之异能,带着光芒箭矢飞速射去,摧枯拉朽,竟如炸弹一般将那片地的树林砸出个十几平米的洞! 顾莲目瞪口呆,有些树被从中生生撞破,因为速度过快,等到尘埃落地,上半节树才轰然落地。 惨叫声隐约响起又迅速湮灭,顾莲还没回过神来,陈志连扣扳机,自动步枪发出突突声响,两声闷叫过后,一切烟消云散,只剩寂静。 这两个人……还是人吗?顾莲被他们的暴力彻底震慑。 而就是雷星和罗章华也有些意外,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早知道他们是高手,可到了今日才切切实实地感觉到差距有多远。这不仅是从异能高低,而是从战术思维、能量应用、团队默契、时机把握等多方面多角度,都技不如人。 一时目瞪口呆。 而这种高手光环特有的静寂效果,被白恒远的怒骂打破。 “你大爷的陈志!老子要活口,活口知道么!”白恒远气得跳脚,转着圈,恨声道,“爷爷我的形象全被他们这帮孙子弄没了,怎么能这么便宜的让他们去死!” 雷星:“……” 罗章华:“……” 你大爷的白恒远!考虑一下迷弟心中的偶像情结好么!高手特么的不该有责任有义务维护脱俗出尘的气质吗! 心!都!碎!了! “还活着。”陈志淡然说着,站起身来,把枪背后面,低头整理衣服。 “活口有多珍贵你造吗……”白恒远还在顺溜地说着,忽然一愣,抬头,“什么?还活着?” 陈志淡定点头。 愣了一会儿,白恒远反应过来,先靠了一声。 “你枪法什么时候这么糟糕了!”他痛心疾首。 众人默。你想怎样你想怎样你说你到底想、怎、样! 陈志不理他,往对面走去:“我换了麻醉子弹,剩下两人都扛回去?” 几人跟着一起走,不忘戒备。雷星闻言嗤笑一声,摇头道:“陈老大你什么时候这么幽默了,哪有押回俘虏还带两个的!” 信息只要一个人提供就够了,这是刑讯常识。 可这里恰恰有一个人,就这方面来说一点儿常识也没有。 “两个就两个呗,还可以隔开审问互相作证。”顾莲迫不及待地说道。 能救一个是一个。 知其不可为而不为,知其可为而为之。 白恒远翻了翻白眼:“你背啊?” 顾莲大喜,用力点头:“我背。” 众人一愣,这姑娘真会顺杆爬。互视一眼,都不肯说话,谁也不想当这个坏人,可谁也不想因为这个不想而当好人。 “你知道他们被带回去,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吗?”雷星缓下声气儿,从温情的角度入手,描述,“身不如死的滋味,可不好受。当他真正尝过这滋味以后,一定会恨死你为什么不让他现在就死,而不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时候让他徒然痛悔……” 顾莲静默听着。 “可怕吗?”雷星邪邪一笑。 “炒鸡可怕。”顾莲点头,反问,“可你们会吗?” 她问的那样自然,眼神那样清透简单,于是反将男人们逼得狼狈。 最后,还是陈志率先抬眸,冷静地说道:“我们需要信息,只会不择手段。如果你能忍受的话,你负责背一个人回去。” “陈志。”郑一浩阻止他,“没有必要。”如果她看到她执意救回的人最终会变成怎么样,他怕她会崩溃。 然而陈志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嘴,而他还笔直的望着她,道:“但我也有条件。” 顾莲生怕他会反悔似的,踏前一步,道:“你说你说。” “我们行刑的时候,你要在旁边看着。”陈志淡淡说道。 白恒远浑身一震,猛抬头道:“老大!你想干什么?她看不得这些!” 顾莲脸色发白,而不知怎的,被他这句话刺痛了内心。 ……虽然,她不确定她是否真能撑得住那样的场面。 私设刑场! 有的时候,理智无法完美支配感情,就如同她完全不应该对这群几百年后的男人们产生感情,这种不平等地位之下的相处令她感到深切的屈辱,然而点点滴滴的相处,依然会让她为郑一浩的宽厚维护暖心,为范子凌的伤势担心,也为白恒远的安危坐立不安…… “如何?”陈志不理会白恒远的话,步步紧逼。 顾莲抬头,没有任何选择余地,白着脸没有表情地道:“好。” 再挤不出多的话。 她沉默地挑了一个瘦弱些的男子,他看起来很乡村非主流,一头酷炫的紫色挑染拉面头不到肩膀,很年轻,皮肤苍白,单眼皮,眉心有一颗芝麻大的痣,下巴上包,嘴唇自负地抿起,有点稚气,耳边带着一只黄金做的耳钉,明晃晃能亮瞎狗眼。 你瞧,他和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他有那么多值得叙述的特点。怎么能不救呢?差一点,他就要彻底消失,再不留痕迹了啊…… 罗章华走到她身边,无声地替她扶了一把,想要和她一人一边,分担重量。她感激地看着大部分时间沉默,剩下的时间爆发的男子,抿出微笑:“我自己来就好,多谢你啦,罗大哥。” 刚刚失去友人,他依然能够体谅她,她觉得正因为身边有这样的人,所以救起一个人的意义也会变多。 第四十七章 杀马特君 郑一浩背起了他们要的那个人。 来时已经消耗不少体力,又是田里奔跑又是土里打滚,身体已经隐隐作痛,再背上成年杀马特,她走了几步,就忍不住低咳起来,但很快又强自压抑下去。 他们健步如飞,她拖在后面,努力跟上。 负重练习而已,她告诉自己,白恒远布置的任务,一定要完成,知道不?完成不了,就会没饭吃。 没饭吃啊!! 她努力让自己振奋起来,然而她一来身娇体弱(跟那帮身高体长的男人比);二来有伤在身(她跟钟达那种瘸了腿还生龙活虎的不明生物没得比);三来背负百斤(百斤!),没等穿过树林,她已经被甩在了后面,只能隐约看到罗章华令人信任的背影。 顾莲默默,信他们会有绅士风范是她傻。 别看她这样,事实上她可真是个有原则有毅力的人。 怎么说? 雷星在前方晃晃悠悠地吊着嗓子高喊一声:“要帮忙不?” 那声音成分非常复杂,混有挑衅、轻松、愉悦、幸灾乐祸等多种糟糕的情绪。 顾莲想都不想地回了个:“滚!” 声势浩大,空寂的树林震颤,她甚至有种身后的人也被震醒了的错觉。 唔,都是错觉。 出了树林,她摸摸脖子,结果被人斥了一声:“别动!” 脖子上的刀逼紧了一点,她感到有血丝流了下来,凉飕飕的。 她过了许久,才明白过来,她被绑!架!了! ……这一定都是错觉。 她不敢动,眼角余光看到非主流青年挑染过的紫色头发垂到脸颊边,冰冷冷的,却意外的柔滑,还沾着土灰。 “你想干嘛?”顾莲深吸一口气,尽量只用口齿虚声说道,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劝你别动。”那人明显状况不咋地,身体大半重量靠在她肩膀上,艰难地呼吸着,浊气喷在她脖颈上,属于陌生人的气息如同只知侵略的野兽,令她有种猎物般的错觉。 顾莲一动都不敢动。 只是刚刚说几个字的功夫,尖锐的刀锋又往深里刺去。 她努力克制颤抖,然而身体却被那刺激着神经的冰寒气息控制,停不下细微的颤抖。 她很害怕。 顾莲不停地告诉自己,他要她有用,不会直接做掉她的。 可没有用,她感觉到了,白恒远让她品尝过却比之浓烈十倍的东西。 杀气。 如针,如刺,如芒,无形却宛若有实质,动一下就会被杀死。 手中女孩的孱弱无力和沉默顺从让杀马特眼中闪过惊奇。谁设陷阱谁知道,本以为能跟过来的,就算不是白恒远级别的高手,怎么也给是有异能的吧,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好,逮着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等。”他简单的说了一个字,尽管身体虚弱无力,手却保持着高端杀手的良好素质,平稳如玄铁,一动不动地架在她脖子上。 等什么?等他们回来? 顾莲站的直直的,觉得浑身都僵硬了。前方是杂草丛生,高过头顶的稻田,依然黑影幢幢,颜色灰暗。头顶浩瀚夜空,黑夜将尽未尽,如同调色不匀的画板,从黑色中不动声色地流淌出迷人的灰褐色。这个时候的夜晚,它不纯粹,它混沌而又黑暗,星光暗淡,月光暗淡,零零散散点缀着它的美丽。 像是个衰老而美丽的老夫人。 老夫人垂首,是骄傲而矜贵的; 而她仰着头,却是被人拿刀逼得。 顾莲觉得自己可怜巴巴的,他们走得远远的,这个时候,明知道不应该,她还是觉得有点委屈,被抛弃的孤独感窥伺到她的脆弱,趁虚而入。 唉唉唉,她真是讨厌自己的脆弱。 这一刻,她无比的想念现代。很奇怪吧?她想念了无数次,夜晚独自睡眠的时候,和白恒远谈笑的时候,被钟达逼迫的时候,被范子凌抱在怀里安慰的时候,吃饭的时候,难过的时候,绝望的时候,受伤的时候……可没有一次,比起这个奇特而喧嚣的夜晚,她被一个乡村杀马特拿刀架着脖子,脚踏实地仰望星空的时候,想念来的更加汹涌强烈。 周恒昀。 她心里轻轻念叨,一遍又一遍。 她终于在这个让人坚强又脆弱的夜晚,把这个名字,从她的国度召唤出来,在这片血腥的天地间呢喃,一声声,都是缠绵悱恻,都是伤心欲绝。 她以为她忍得住,可终究没有呀。 当这个名字,终于突破重重禁忌,降临在二十七世纪的时候,她仿佛听到了有如玻璃碎裂的声音。 周遭还是一如既往的寂静,夜空还是一如既往的幽远,杀马特青年的呼吸声一如既往的粗重。那大概是,她内心中和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的距离被打破的声音。 她的内心中也有一个范子凌一样的屏障,被打破了,她的心就没的护身,该受伤时会受伤,该拼搏时要拼搏。 如果不是今夜积攒了这么多让人忍耐不下去的事情,如果不是她被他们远远抛在身后,如果不是远征基地近在咫尺,如果不是杀马特青年被麻醉药打了还生龙活虎,甚至如果不是这夜色这么迷离美丽…… 她都能坚守住她的阵地。 哦,她都要恨起杀马特了。 杀马特啊杀马特,你为什么是杀马特呢? “陈志你大爷的快放手!”后方传来的怒声让两人同时一震,打破了静默。 紫发杀马特带着她转了个圈,白恒远正甩开陈志的手,从他们出来的小树林里大步走了出来,看到顾莲的脖子,眼中有一股怒气,很快移开视线看杀马特,嘴角斜挑有股邪气,阴阴地笑道:“说吧,想怎样。” 原本虚弱的杀马特宛如打了激素,一瞬间站直了身体,掩盖住了疲惫疼痛,若无其事地拿冰冷的刀面拍了拍顾莲的脸颊,嗤笑道:“没想到这个小东西还挺有用。” 她被冰了一下,木着脸抖了抖。 陈志漠然道:“条件。” “嘿,这么冷漠。”杀马特笑了下,风骚地露出有点斜歪的牙齿,“都是同行,报个名字呗?” 靠!明知故问! 白恒远挑着眉笑,越愤怒笑得越灿烂,吐出三个字:“白恒远。” “陈志。” 谁知杀马特脸色变了下,垂头静想两秒钟,忽而手臂一抬射出一个紫色回形标,将蠢蠢欲动的白恒远逼得狼狈闪躲,他笑得很友好:“别乱动,相信我,再有下次,这个小东西会比我死的更快。” 小东西……顾莲无语,已经不去思考这帮人无论男女对她的称呼前必加一个“小”是为哪般了。 ***厌世君的分割线*** 再次嘚瑟的感谢编辑大大分类推。 然后就是手残的厌世君,把鸿雁基地和远征基地搞反了,远征基地是虞青他们的,鸿雁是七大基地之一…… 咳咳,自己把设定说出来好羞耻,就酱紫吧。 第四十八章 誓言保身 杀马特自言自语:“陈志……疆域基地的陈志?白恒远……鸿雁白家吗?卧了个槽,这乐子可够大啊……” 陈志观察着杀马特,缓缓问道:“你不知道你的任务对象是谁?” 杀马特耸了耸肩,似乎觉得很好笑,摇头道:“很愚蠢是不是?我被坑了。我还想要命,看在同行的份上,我跟着你们混怎么样?以身抵债,不错吧?别看我是男人,我就算在床上也能比这个幼稚的小东西能带给你们的快乐大。”他比了个pose,展现他的漂亮的腰线。 顾莲头一次见到这种积极主动卖自己的说法,简直惊呆了。 杀马特同学你叛国投敌的无缝衔接实在是太流畅、太娴熟、太不要脸了! “好啊。”白恒远轻快地答应下来,然后伸出手,笑眯眯地道,“我们现在是同伴了,为了表示诚意,可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了吗?” 谁是东西……呸,顾莲把自己从无限循环死逻辑里拯救出来,觉得白恒远答应的太快简直是不怀好意,他这个禽兽、色鬼,一定是被杀马特同学的身段和手段诱惑住了。 杀马特很遗憾地摇摇头,叹息一声:“你们人多,我就一个人,为了表示诚意,这个小东西还是再借我一会儿吧,反正抱着也挺软乎的。” 说完,他还用力搂紧了怀里的顾莲,头搭在顾莲的脑袋顶上。他行为看起来轻佻又挑衅,但顾莲知道,这货是撑不住了。 看来陈志的麻醉子弹果然没那么菜。 白恒远和陈志同时眸色一沉。前者笑容微敛:“你什么意思?你到底要什么?” 杀马特抿唇偏头想了想,非主流气质混合着弱受气质异常独特,他笑道:“我要求也不高,你们给我发个誓言,保证不会动我,我立马放开她,跟你们走。” “你没必要跟我们走,直接让我们放你走不成?”陈志沉声道。 “我的吸引力看来不够大嘛。”杀马特惊奇地挑起眉,虚弱的低喘口气,嬉笑道,“没办法,本来是想这么做的,可谁叫我得罪了你们呢?一个鸿雁基地一个疆域基地,我若是这么走了,原中国境内我是呆不下去了。我还蛮喜欢这片土地的,可不想当丧家之犬。” 白恒远似笑非笑地打量他半晌:“你叫什么?” 杀马特一笑,露出一排牙齿,愉悦地说道:“看来交易成立了。我是远征基地的紫苑,排名十一,身手不错,业务态度良好,童叟无欺,诚信经营,不信回去可以调查一下。” “你的雇主呢?”白恒远在指尖玩儿着弦月之弓,笑了笑。 “我的雇主——”刚刚还话痨的杀马特紫苑忽而顿住,意味深长地笑笑,道,“我们可以回到你们的大本营再说。” “我以为,毫无保留是投诚的基础。”白恒远勾唇道。 紫苑惊奇地摇摇头,很无辜地道:“我们可是在交易,买卖双方不知道对方底线也可以友好合作,是不是?”他笑眯了眼,手抹了把顾莲软滑白嫩的小脸蛋,夸赞一声,“好触感,在外面这么久,难为你能保养得这么好。教教我呗?” 白恒远阴郁地眯起眼睛,轻哼,伸出手冷冷发誓:“我白恒远承诺不主动攻击紫苑。” “并且接受紫苑的投诚,直到紫苑背叛。”紫苑好心提醒。 白恒远闷哼一声,咬牙道:“……并且接受紫苑的投诚,直到紫苑背叛团队。” 两道绿芒从白恒远的手心飞出,窜入紫苑的眉心,他转眼看向陈志,陈志没什么多余的感情波动,照做。又是一道光芒闪过,紫苑心满意足,放下制住顾莲的刀,却还搂着她,背脊放松,有如狗皮膏药一样地黏在她身上,懒洋洋地道,“好了,我们回我们伙伴身边吧。” 这厮可真是自来熟……白恒远嘴角抽了抽,不爽道:“松开你的狗爪子!” “我不!”紫苑嚷嚷着,揽着顾莲,鼻子蹭了蹭她滑腻的脖子,亲昵地道,“我现在也是陈志队伍的人了,所以我也可以抱你,对不对?” 顾莲闷不吭声,被他看似搂抱实则裹挟的推着往前走。事实上,从白恒远发誓开始,她就没说过话了。 她低垂着头,黑发遮住了她沾灰的脸颊,安静地像个木偶。 “真乖。”紫苑低低在耳边说道,声音不似和陈志二人说话般跳脱无畏,而是冰冷无情的。 走出十米,白恒远在身后叫了她名字,她脚步一顿,想要回头,却被紫苑威胁似的咬了下耳朵,她嘶的倒抽口气,不敢再停留。 紫苑你个新时代杀马特,属狗的吧? 白恒远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想说的话在口中拐了个弯,他轻松笑道:“顾莲,别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啊,小心被范子凌看到。” 顾莲心里一窒,主动加快了步伐。她庆幸自己没转头,否则她一定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直接呸过去。 数日未见,她还以为和白恒远之间的冷战已经结束,没想到他竟还要出口伤人。她之前还替他担心?真是多管闲事! 她心中有一丝酸涩。 抿起嘴唇,白恒远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攥紧拳头,复又泄力般的松开。 连范子凌也不能让她停一停脚步吗? “恒远。”陈志唤他,该往回走了。 “老大……”白恒远眼神茫然地看着他,执拗地问,“她为什么过来?” 陈志没答,只是淡淡道:“她很担心你。” “她为什么过来?” 陈志默然。 “为什么?” 陈志叹气,像是拍着顽劣长不大的弟弟一般,拍了拍他的脑袋:“你不是知道吗?你究竟想得到什么答案,还是只是想责怪我们?” “……对不起,老大。”白恒远一怔,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是我在胡乱迁怒。” 陈志宽容地看着他,眼神带着怜悯。 “可我,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白恒远揉着额头,俊脸暗淡,难过地道,“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东西,我抓的越紧就消失得越快?是我太没用了吗?” 陈志眼神一暗,淡淡道:“方法错了罢。” 有些错,改正即可;有些错,沉重到需拿一生偿还。 可他的一生,为何如此漫长? 他已然累了。 第四十九章 我要自由 顾莲被紫苑挟持着,沉默往前走。稻田上泥土的味道、风的味道、植物的味道、荒凉的味道,这是个一切都很荒谬的早晨。 她忽然鼻子一耸,问道:“你伤口开了?” 一丝血腥气混杂在清冷的空气中。 紫苑手臂还在顾莲的脖子上,好像个树袋熊,懒懒地嗯了一声。 顾莲皱眉,说道:“我的衣服都是向他们借的。” 紫苑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白家三少有钱得很,你算是傍到大款了。” 顾莲哭笑不得:“傍大款?”这个词能落到她身上,真是意外。 紫苑鼻子里发出一声,似乎嫌她肩膀硌得慌,下巴换了个地方搁。 周遭安静,空气宁静,清冷的风吹拂,能听到染露草木哆嗦发出的的悉悉索索声。掩在高大的植物下,走在泥土的小道中,恍然有种全世界再无其他人的静默孤寂。 许是光芒一点点破除黑暗的早晨叫人心绪散漫,杀马特同学清透的嗓音也沾染了疏淡散漫之意:“七大基地之一的鸿雁白家三公子,在这乱世中能提供给你的可不止是金钱财富。” 顾莲笑笑:“所以你才要加入他们队伍里吗?” 听到她的用词,紫苑沉默半晌,若有所思:“你这小东西,倒是无情。” 根本没听懂他的意思,顾莲喊冤:“哪有!他们要杀你,还是我阻止的呢!要不然你哪儿有命劫持我。” 紫苑一怔:“你救的我?” 顾莲眼珠一转,甩了甩肩膀:“对啊,你看,我不会害你的,所以你放开我呗。” “不要。”紫苑拒绝的干脆利落,顺便又调整了下姿势,“我走不动路了。” 她看不到,他袖中光芒一闪,本来抵着她柔软的胃部的刀被收了回去。 顾莲觉得这个杀手特别不要脸,这句话她七岁以后就没对她妈妈说过了呢。她觉得她跟龙珠里的龟仙人一样,背着个沉重的壳慢慢走。 还是来大姨夫的壳。 她孜孜不倦地问他:“你为什么要加入他们队伍啊?” 紫苑想了想,继续文不对题:“你这个小东西,真是暴殄天物,妄作女生。” 顾莲大惊失色,她被一个富有伪娘气质的紫发杀马特评为妄作女生了!她真对不起爹娘! 紫苑很遗憾地叹道:“我要是你,身边这么多有钱人,肯定会长在他们身上,榨出一大笔钱……”这语气,这不屑的小眼神…… 顾莲黑线:“醒醒!大哥!你不是号称什么排名十一的高手吗,还缺钱?” 紫苑有点落寞:“远远不够。” “你要养一家子?”顾莲琢磨了一下。 “我孤家寡人,哪儿来的一家子。”紫苑甩了她一个白眼。 那就是爱财如命。顾莲腹诽。 紫苑却悠悠叹道:“我想买一样东西,很贵很贵的东西。” 哦,顾莲肃然起敬:“什么东西?” “我想买自由。”紫苑继续保持飘渺悠远的腔调。 顾莲觉得,紫苑说“我想买自由”的语气,就跟她说“我想要肉包”一样诚挚。 “你本来可以自由的。”顾莲暗指他不遗余力的卖身行为。 “我又不急着去死,我要有吃有喝,安安全全地自由。”紫苑不屑地道,“我要是现在就走,第二天的太阳都见不着。何况,就算他们这次能饶了我,在这个破烂世界上,我可不知道我能活到什么时候。来,爷告诉你个秘密,那些大型幸存者基地的高层手里都有地图,安全地带、骷髅和变异兽出没地图、粮仓、石油、电力、适宜居住地……这些,他们统统都有。只要把这些拿到手里,我就可以和这个该死的世界说再见了。嘿,你不向往吗?在这种充满了荒凉、残酷、血腥的世界里,过着陶渊明的生活……堕落和纯净的极致对比,多么刺激……多么美丽……” 他一脸陶醉,话语里带着悠悠的向往。 顾莲怔住,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个陌生的男子,手染血腥,心中竟然在渴求那样一方净土。那种对自由和未来的向往,和她多相似……这让她激动不已,不由冲口而出:“你知道该怎么解除誓言吗?我想离开他们。” 紫苑惊讶地道:“离开……那你去哪儿?” 像她这么弱小的存在,在末世只有被蹂躏这一条路可走。在紫苑眼中,白恒远他们对她已经够好了。 “你别管这个,你有办法解除誓言吗?”顾莲迫不及待地说道。她自己也知道,她身上的问题远不止于誓言,可她现在心里充满了强烈的渴望,不停地敲击着内心。她心里全是焦躁,觉得自己处于茫然之中,找不到出口,她想回家的梦想仿佛永远都只是个梦想,她迫切地需要完成一件事情,做到一些事情,来证明她回家的可能性不是她的一场幻想。 “这个我也不清楚,毕竟如果誓言这么好解除,我也不会找他们要了。”紫苑皱了皱眉头,顾莲心里一沉,就听他又道,“若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可能解除誓言,那肯定是魂师。我们这些异能者只能对外施力,可魂师却可以对这里,”他歪头,指了指脑袋,“作用。不过这世界上魂师这么少,我也只认识一个,肯定轮不到你这个小姑娘来指使……” 顾莲刚听说魂师二字,就听不下去他后面的话了。她心中狂喜,肩膀颤抖,魂师?钟达不就是魂师!但转瞬间,她又想到两人之间的矛盾,不由皱起眉头。 钟达每次看她的时候,都像是一只想啃肉骨头的大狼狗,垂涎欲滴,蠢蠢欲动。她的直觉告诉她,不知为何,钟达对她有着隐隐的敌意和恨意,犹如一触即发的可怕漩涡…… “……小姑娘家不要好高骛远,你怎么就只能看到眼前丁点大的东西?我跟你说,人生还长着呢,你要有长远规划啊,你智商这么低,又没什么姿色,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再不奋发图强,你就是一个死字你知道吗?”等顾莲回过神来,才发现紫苑还在往下说下去,“唉,你听着呢吗?别嫌我说的烦,我这都是为你好知不知道?规划!多重要的两个字!看看《青少年的x大习惯》、《成功人士的n*则》,全都这么写着呢……” 顾莲嘴角抽搐。 乍见面的时候,顾莲被刀逼着,觉得紫发杀马特是个冷酷无情的高端杀手;哪知道这个杀手不仅不太冷,而且还鸡婆又啰嗦,浑身流着血跟她唠叨人生规划…… 这场面不要太玄幻。 她想起家里面,老妈每次都跟她念叨:“不要以为高一就轻松了,你要有计划有规划,马上就高二了……不要觉得高二可以玩,再不好好计划,高三一下子就要来了……高三要提起精神,专业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 她忍不住微笑,转头跟杀马特君说:“唉,我跟你说,你感觉跟我妈一样……” “你说什么?” 低沉优雅的声音,刻意缓慢地说着,明明柔如春风,却更加让人胆寒。 顾莲和紫苑近距离眼对眼,过了两秒钟,同时反应过来。 这句话不是紫苑说的! 他们惊讶地抬头,原来他们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稻田的尽头,前方高大的身影在晨光中沐浴一层浅浅金光,富有压迫力,唇角微挑,神情莫辨,锐利的视线直直刺了过来。 第五十章 宿家二少 “回来了?”范子凌优雅地微笑,俊面白脸,浓眉上挑,抱臂看过来的姿态悠闲从容,却是随时可以防御的姿势。他看了眼紫苑,很快视线又回到顾莲身上,温声细语:“雷星他们回来了,远征基地派人救援,骷髅也都撤了。受伤的人不多,也没人死亡,我听说你捡了个麻烦回来,陈志和白恒远又一直不回来,担心你们可能会出什么事,才特意过来看看……”他絮絮说着,不紧不慢,详尽叙述,眼看着顾莲神色变换,这才笑了笑,收手,“谁知道是我多心了。不介绍一下这位朋友吗?不打不相识,反正恒远那小子还活着,我不会计较的。” 顾莲嘴唇动了动,想说紫苑人挺好的,想说她是被绑架的,想说他已经是队伍里的人。可最后,她都觉得这些听起来都很借口,在这种情形下,说什么都很无力,最后只说到:“这是紫苑,远征基地的紫苑,刚刚陈志和白恒远对他发了誓言,他要加入队伍里。他们还在后面……紫苑身上有伤。” “哦,加入我们队伍?”听她拉拉杂杂说了一通,范子凌扬眉,似笑非笑,眼睛依旧盯着顾莲看,“远征基地的紫苑倒也有些名气,可真是多谢你替我们招揽了一员大将。” 顾莲被他的语气搞得毛骨悚然,缩着头,如同受惊的兔子,不敢说话。 “你倒是会打交道,和紫苑兄弟这么快就熟悉了。”范子凌赞道。 顾莲心里一个激灵,她琢磨着他这话,他不知听了他们的对话多久,但真正出声是在她说紫苑跟她妈妈一样的时候…… 而她记得,在不久之前,她还把范子凌比作她爹…… 呃,范子凌,该不会是不爽她……拉郎配吧? 顾莲忍不住抬头仔细观察他的神色,他眼神凌厉如刃,笑容缥缈莫测,她不由一阵心虚,更是加深了这个猜测。 ……不对啊,范子凌有那么膈应这种事情吗……她听说这个时代,不仅婚姻制度被废除,而且由于悬殊的男女比例导致单身汉过多,这里的人都是男女不忌的啊…… 顾莲在刚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还偷偷yy过陈志几人的说…… 咳咳。 顾莲把神思拉回来,对着范子凌恳求道:“范子凌,我背不动紫苑了……” 虽然不知道真正原因是什么,但是范子凌不悦的源头在这个男人身上,她明哲保身,自然要把紫苑这个**烦甩出去。 范子凌嗯了一声,走上前拉起紫苑,然而手指刚一触到他的皮肤,紫苑就下意识地躲避开,两人对视一眼,凌厉的杀机互相碰撞,属于同类的排斥宛如本能深植于骨髓。 两人表面平静,然而私下里彼此气势消长抵抗,暗暗交手数个回合。顾莲有点疑惑地望着他们:“你们怎么了,一动不动的?” “没什么。”暗暗吸了口气,紫苑垂下眼睛。 “看来紫苑先生并不需要我帮忙了。”范子凌从容收回手,唇边含笑。 紫苑嗤笑,他是和陈志二人定的誓言,在他们不在场的情况下,誓言对范子凌没有直接约束力,更何况他对顾莲这个小白兔没戒心,对浑身充满血气的范子凌绝对反应过激。 三人缓慢前行,陈志二人很快追上来,几人交换了眼色,却都没多说什么。走到已成废铁的大巴边,发现魏宣他们已经移动到了周围,而周遭还多了另一辆看起来更加宽敞的军用大车,以及一群不认识的人。 虞青等人见他们回来,不由满面笑容。虽然早从雷星处知道他们已经无碍,他们迟迟不归,还是让他们悬了一颗心。她侧头和几个陌生的男子交谈几句,带着人迈步走了过来,笑着介绍:“这位是远征基地统帅宿白明二弟宿景明先生,这位是基地军的总管万青城先生,两位特意带着我们基地最精锐的基地军赶来解救。” 宿景明三十几许岁,长相英俊,皮肤白净,看起来没有经过日晒风吹,笑起来时尽显风流,许是顾莲看惯了陈志等人笔直的站姿,看到宿景明矮了他们一头、松松垮垮地站着的样子,竟极为不习惯。 他笑眯眯地伸出手,和几人轮流握过,口中说着“久仰、久仰”、“受惊、受惊”之类的客套话,跟白恒远更是客客气气、热热烈烈地寒暄,等在最末尾看到顾莲,忽而眼睛一亮,主动伸出手道:“竟然还有女英雄,不愧是白三少啊……”他看了眼白恒远,笑容带着点别的意味。 他堪称彬彬有礼地问道:“还未请教小姐名讳?” 顾莲现在是前所未有的狼狈,因之前的战斗,浑身都脏兮兮的,脖子上还有紫苑留下的伤口,闻言看了看自己沾了灰土的手,又看了看对方,他周身清爽,手也干干净净,不由有点迟疑:“呃,我不算什么女英雄啦……” 她会说,她在自己的时代里,最怵的就是这种看起来事业有成的ssman吗? 似乎看出她的纠结,对方毫不在意地探前,紧紧握住她半伸出的手,感觉到她小手柔软,又状似无意地摸了把她的手心,没有任何握过刀枪武器磨出的茧,便了然地一笑,口中极有风度地说道:“不必自谦,陈先生、白三少,还有队伍里的其他人,都是我们国内数一数二的高手,能被他们带在身边,自然有你的过人之处。” 顾莲越发不好意思起来,却见宿景明友好地一笑,俊朗的面孔,却逗趣似的挤挤眼:“我夸过你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顾莲噗嗤一笑,戒备之心顿失,大大方方地说道:“你好,我是顾莲,很高兴见到宿先生。”宿景明是个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更何况他与她周围一群战斗状况的人不同,他身上有种她熟悉的现代的感觉,喝着咖啡西装革履住在办公室的那类人,这令她倍觉亲切。 “哦,哪个顾莲?盼君一顾的顾,惹人怜惜的……怜?”宿景明悠悠笑道,凝望着面前的少女。 宿景明有着权钱中打滚出来的风流气度,顾莲尽管一知半解,仍然有点脸红。但她现在这个样子,委实不算好看,而且在成天只能看到同龄人的高中生眼中,大学生都算老了,三十多岁的宿景明真的是大叔级别的人物,自然没多想,只是心中有几分好感,微笑道:“是莲花的莲。” “唔,出淤泥而不染的莲啊……”宿景明拉长了声音,轻笑出声。 白恒远忽然从斜刺里走出来,玩笑道:“宿先生,你眼里怎么就只有小莲呢,手都不舍得松开?” 宿景明将视线移到他身上,白净的脸上带着点点笑意,这才松开手,道:“怎会、怎会,只是惊讶什么时候多了个虞青第二……” 顾莲一噎,觉得这称呼自己要是认下来,简直是太臭不要脸了,便从白恒远身后探出头来,忍不住道:“我真的分毫比不上青姐……” 虞青温和地看了她一眼,却搭腔道:“顾小姐是在自谦呢,她是个很有潜力的女孩儿,说不定哪天就比我强了呢?” 她用的是玩笑的语气,在一群男人中间,虞青女性的身份很适合打圆场,缓和气氛。宿景明身后半步的万青城身材清瘦,笔直如枪杆,不苟言笑的铁汉子模样。他闻言竟笑了下,道:“拭目以待。” 谁都听的出来,那冷硬的语气中自有一股轻蔑。 顾莲当做没听到,却看到虞青背对着他们,冲她眨眨眼,撇了撇嘴,她差点笑出来,波光盈盈扫了她一眼。 宿景明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紫苑身上,眼神一沉,勾唇笑道:“这位高手……似乎有些眼熟。” 紫苑嬉笑一声,吊儿郎当:“宿先生能记得在下这等小人物,真是荣幸。” 宿景明眯起眼,却是对陈志等人道:“此间事,我们远征基地一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郊外不易叙话,不如我们回去以后,再细细叙说。” 陈志轻轻点头:“我们相信远征基地一定会如同鸿雁、疆域基地一样,秉公办事,定不会徇私枉法、掩盖真相的。” 宿景明笑了笑,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了,但他转念一想,这又如何呢?他只是以宿家的身份过来晃一下,既不跌份又显得看重贵客,后面的事情等回到基地了,自然有他哥哥接手,他还去做那自在逍遥人。 其他人正在远征基地开来的大车里照看伤病人员,宿景明带头,领着他们往前走,紫苑被围在中间,众人对他暗中警惕,却见车里下来一个人,手柱拐杖,瘦削苍白,抬头时一双狭长眼眸如同鼠辈,狡诈阴狠无情。 第五十一章 意外波澜 紫苑见到他,眼眸一闪。 电光石火间,他弯身从众人的防御圈中突破,欺身上前,左手是他从顾莲身上顺来的左轮手枪,右手紫芒闪烁,回行飞镖凌厉嗜血。只听数声枪响,钟达以惊人的速度闪过,然而由于断了一条腿,身体不稳,平衡无法掌握,就在这时候,感觉到有紫色物体闪了过来,钟达眼中光芒连闪,竟然不闪不避。 就在众人以为他必死无疑的时候,叮叮叮三声,陈志长剑一挑,竟将三只回形标全部拦了下来,站在钟达面前,神色漠然;而白恒远则是对着紫苑狠踹一脚,逼得他跪下,他压着紫苑的背部,双手连动,卸了他的手臂,呸了一声,神色狠戾:“在我们面前动手动脚,找死呢啊?” 他抬脚再次踹,踹中紫苑心窝,他受不住力,猛喷出一口黑血,脸色白如金纸,紫发黯然失色,却是死死盯着钟达,虚弱地大笑,说不尽的悲凉:“哈哈哈!钟达,钟达!你竟如此害我!我被抓的时候,就猜到是你在害我,可我不愿承认,非要跟着过来,亲眼见一见我才甘心……哈哈哈,多年兄弟情义,你竟如此害我!世上这么多棋子,你为何非要选中我?你要我命便罢了,为何这般轻易就舍弃我?我竟是如此无用不成!” 钟达身形在陈志的背后,矮了半个头,因拐杖落地,他环胸靠在大巴上,默默凝望着他,神色复杂。 寂静中,他终于幽幽开口:“你胡说些什么,你引来大批骷髅,又设埋伏意图杀害鸿雁白家的人,罪无可赦,就不要再胡乱构陷了……” “我胡乱构陷?我胡乱构陷!”紫苑瞳孔一缩,抽搐般疯癫大笑,陡然神色一厉,道,“好好好,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他猛地看向白恒远,眼中奇亮,令人害怕,“你知道那些骷髅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吗?” 宿景明神色一动,隐隐觉出不妙,正要开口,却被人打断。 钟达清喝:“闭嘴!” 他只说了两个字,过于干脆利落,宿景明一肚子话被憋回去,心急如焚。 紫苑被钟达刺激,更是不管不顾地道:“是他!都是钟达!他把它们引过来的……” 虞青蹙眉,本能地反驳:“如此本事,只有魂师才可能……” “他怎就不能是魂师!”紫苑厉声道,这话如同惊雷闪电,在空中轰然作响,一时间众人全都色变,不敢置信。 “钟达,你……”虞青最是不愿相信,本来白恒远遇袭,远征基地就已经难咎其职,现在她的队伍里再掺杂着一个连国内两大基地都当宝贝的魂师,她现在真是有口难辩…… “我还说你是魂师呢。”钟达抬眉冷笑,乌黑散发下,一双眼睛凌厉狠辣,宛若毒蛇。 “想要证据?你前面挡着的人,不就是证据!他们和我定下了誓言,可刚刚却对我动了手,世上除了魂师,谁有这个本事解除刚刚定下的誓言!”紫苑凄厉道。 宿景明脸上的笑容褪得干干净净,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他掌控的范围,他心里疯狂跳脚,沉声道:“都给我住嘴,这些事情,等回去以后再做定夺。” “虞青……”宿景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该知道怎么做。” 虞青队伍里的人面面相觊,一起数年,钟达嘴再贱、人再狠,也是队友。万长城一脸不忍,哀求似的看向基地军总管:“哥……” 万青城只是摇头。这事玩大发了,岂是他们可以管的。他上前两步,走到钟达面前,道:“伸出手来。” 钟达抬起头,亮得出奇的双眼隐带疯狂阴毒,竟让铁汉也觉得蚀骨腐心,倒抽一口气。然而他没有反抗,只是略带懒洋洋地挑唇笑了下,伸出骨瘦手臂,苍白的青年像是黑夜中漫不经心地滑动的毒舌,嘶嘶吐着蛇信。 “请。” 万青城定神,从身上拿出一管针筒,将异能毒剂灌进去,不过片刻,他的异能已经无法使用,他的四肢也麻痹无力。 钟达、紫苑和另一名男子被关在一处,由万青城查看。其他人陆续上车,眼见远征基地近在咫尺,顾莲本该兴奋激动,然而变故连连发生,让人目不暇接,所有人都没了兴致,坐在大厅沙发上,各自沉默,无人愿意开口 于是,整辆车里只有宿景明和白恒远两个出身相仿的人交谈甚欢的声音。 钟达指使的紫苑等人暗杀白恒远?那么钟达是谁的人?是白家的敌人吗……钟达身为尊贵的魂师,又是被什么打动,隐姓埋名,甚至断了一条腿,也要做出这种事情……紫苑与钟达会怎么样…… 一时思绪纷杂,顾莲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窗外的风景逐渐多了人气,建筑物如同被雨水滋润的植物,随着车子前行,逐渐长了出来。偶尔能够看到人烟,几辆大巴往他们相反的地方离去,经过时,双方按喇叭彼此致敬。就在一栋宛如鸟巢一般的大型建筑,闪着珍珠般晶亮的光芒,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关押钟达等人的房间里发出了一声巨响。 顾莲浑身一颤,众人互相看看,郑一浩起身道:“我去看看。” 不一会儿,他走出来,神色有些无奈:“钟达……出口不逊,紫苑他们情绪紧张,呃……受不起刺激,打了起来……万总管已经把他们打晕了,现在没事了。” 他吭吭哧哧,说的委婉,真是正人君子,奈何在场众人都是饱受毒蛇攻击之人,一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由面色古怪。 顾莲无语,钟达真是无时无刻不发挥毒舌本性啊…… 越过警戒线,车子稳稳地停在了门前,此时,早有一伙人出来迎接。 为首之人与宿景明长相相似,正是远征基地的统帅,宿家白明。他比起弟弟大了七八岁,更加沉稳内敛。身材高大,方脸阔鼻,一派英雄人物,对着风尘仆仆的众人嘘寒问暖,极尽亲切,并安排人带领他们先去梳洗,过后再详谈。 钟达等人自要被对方接手,白恒远眼中光芒一闪,微笑道:“他们身上还有伤,魏宣是极出色的医药师,不妨先让他去看一看。” 宿白明哪里不知道他是怕他们对俘虏下手呢?面上不显,他毫不犹豫地点头笑道:“还是诸位想的周到,就是劳烦魏小兄弟了。” 白恒远满意的一笑,魏宣乖巧地跟着他们走了,只是悄悄对白恒远递了个不满的眼神。他也很想去梳洗啊,刚刚战斗一番,又是替人救治,现在浑身都是灰尘,难受死了。 白恒远挑唇,挥了挥拳头,赶他走。 顾莲跟着宿白明安排的人走。那是个黑发白肤的姑娘,穿着很有民族服饰的味道,藏族图式的抹胸充满诱惑,露出不堪一握的腰肢,松垮的喇叭裤裤脚上也有黑底绿边的菱形图案,看起来既传统又暴露,走在前面,腰肢轻摆,金铃叮当,别有一番滋味。 第五十二章 依依柳柳 顾莲看了两眼,觉得脸热,把目光移开,看向周围。这栋建筑在外面看是个没有各种树杈的鸟巢,椭圆形,表面光滑莹润;而内里别有洞天,共有十二层,地底又有六层,里面晶莹闪耀,地下两层和地上三层中央是个巨大的空地,两侧环绕这各式各样的房间,中间穿插着数不尽的电梯、电梯扶手、以及奇怪的滑板,看样子是交通工具。 他们从一层进入,和虞青等人分开,直接乘着电梯坐到顶层。下了电梯才发现宿家只安排了五间房间,顾莲一头黑线,眼睁睁地看着几人各自进入写有名牌的屋子,她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没发现她的窘境吗?还是觉得无所谓呢…… 正在踌躇间,忽听银铃般的一声轻笑,她偏头,看到那名领路的姑娘转过身来,果然是个美人儿,杏眼桃腮,白嫩诱人,波光如水,秀色天成,再看她那腰……身轻腰软易推倒啊。 顾莲此时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多狼狈,何况自己就是干干净净了也没人家漂亮,女生之间打照面,第一件事就是攀比容貌,此时输了一城,被她嘲笑,不由撇了撇嘴。 “宿统帅未曾给小姐留房,若是不介意,不如由柳柳给小姐在下面安置一下?”少女掩唇轻笑,明媚的大眼中,充满了轻视与同情。 顾莲蹙眉,淡淡说道:“不必,想来宿统帅也是知道,我和他们一间屋子住惯了才这么安排的。” 柳柳抿唇一笑,意味深长道:“旅途寂寞,一时不便,这也不奇怪。” 一时不便?不便个鬼啊! 一路上都是和硬邦邦的男人们在一起,难免受了点影响,顾莲真是不想用一颗女汉子的心去对付一朵白莲花,女人何必为难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本就心情烦躁,她有点恼了,道:“柳柳姑娘不在旅途,看起来倒也寂寞的很。需要找人排解寂寞吗?我替你找个百十个人来!” 柳柳脸色一变,旋即轻笑,难掩嘲讽:“就你?” 你妹!看不起她是么!顾莲真想甩出一把第五套人民币摔死她!用毛爷爷的慈祥微笑融化她! 可她现在有钱吗? 没有! 顾莲顿时泄气,为什么她睡觉时候没往兜里缝个几千几万呢?穿越过来带一把古董,那可赚发了。 柳柳的目光流露出果然如此的味道,她不服气,忽而心中一动,手里从腰包里摸出一块牌子,白嫩的小手抓着牌子晃了晃:“认得它吗?” 柳柳本来不以为意,眼光一扫,忽而惊呼一声,掩唇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顾莲特没出息的暗松一口气,放心装大尾巴狼,嘻嘻笑道:“哦,我以为这么狗眼看人低,定是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呢,想不到对着活人没眼色,对着死物倒是眼光毒辣的很。” 柳柳明眸眯起,心里惊骇,然而看到顾莲被土灰淹没的小脸,又是不服气。她早就知道统帅今日让她接待的人都是什么身份,而且那几人的相貌她都看过了,确实是人中龙凤,年轻英俊,气度不凡,她见了便觉心喜,尤其是那白三少…… 鸿雁的白家!如果能够讨得他的欢喜,她这辈子都不需要再卑微,可以有享不尽的富贵,再不用日夜担心命如草芥。只要提供身体,曲意讨好,就能够保住性命、荣华富贵,得到别人几辈子也享不来的福气,这种无本万利的事情,谁不愿意呢? 何况白恒远不仅身份尊贵,而且俊面风流,眼似桃花,唇角轻快的笑意,似是能把缠绵春风停留在此刻,他只是笑一笑,就似珠玉迸溅,无穷的活力与风流从眼角如水墨流泻。 柳柳红唇微张,正在痴痴回想,忽又想起她方才无意中瞟见的一眼……她走在前面,自然步步生花,用了最动人的姿势,眼睛却看着两侧的玻璃和金属,观察着众人反应。范子凌悠然含笑,欣赏地望着她的腰肢,郑一浩则面上泛红,看下别处,正在心喜,却见到她最在意的白恒远,眼神竟一直落在那个没甚姿色的小丫头片子身上,凝神注望,时而微笑时而撇嘴时而负气…… 柳柳脸色陡然难看起来,道:“也不知你是用什么手段拿到这个令牌的,既然有此令牌,当如贵宾,我去安排一间房间给你,你稍等一下。” 转身欲走,忽听一道清越男声含笑响起:“小莲,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两个少女侧头看去,白恒远抱胸斜靠在门框边,不知看了多久,似笑非笑,俊逸难言,双眸灿若星河。 柳柳一窒,有点慌乱,而顾莲也怔了下,被他的称呼镇住。这是他第二次在人前如此称呼了,难道很有必要在柳柳面前佯作亲密吗? 正在迟疑,白恒远眼神沉了沉,笑容愈发俊美灿烂,伸出手,语气亲昵地道:“小莲,快过来,还嫌身上不够脏吗?我带你进去洗洗。” 柳柳听着是亲近到让人嫉妒的声音,可在顾莲听来跟威胁没什么两样了。 怕死的顾莲忙上前,把手搁在他手里,却见他手臂一环,把她贴紧在身上,修长的手指爱怜地划过她的脸庞,笑道:“瞧你,都成小花猫了,还是女孩子呢。”他的语气似是对待他最宠爱的女儿,视若珍宝,疼宠有加。 顾莲眨眨眼睛,黑溜溜的眼中闪过疑惑茫然,让白恒远心中一叹,暗暗咬牙。 柳柳暗暗咬牙,柔声呼唤:“白先生……” 绵绵如柳絮,柔柔似云朵。 少女身姿曼妙而惑人,目光盈盈有流光,正欲语还休地凝望着他。白恒远扫了她一眼,她眼中一亮,他却嗤笑一声,揽着顾莲往里走,她几疑看错,忽然他脚步一停,她心中漫过喜悦,只听他头也不回地淡笑道:“说来这位姑娘……” “我叫柳柳。”柳柳不由笑起来,清楚温柔地说道。 “嗯,柳柳。”白恒远漫不经心地道,“替我给她找几件衣服来,这一路上她都是穿着我的衣服,连内衣都……” 倒抽口气,顾莲脸红,大叫:“白恒远!”能不能不要这么坦然自若地说啊! 白恒远闷笑,踢上门前,柳柳还能听到他的柔柔细语:“好,我不说,我帮你看看……” 木然看着合上的门,柳柳不能相信,也无法明白,凭什么她竟输给那样一个……一个她都不愿称之为女人的小姑娘? 屋内明亮,干净整洁,线条流利,以白色、棕色为主,富有现代风格。套间足有一百平米。 此时,顾莲和白恒远却并未像柳柳所想的那般情意绵绵。 她一进门,白恒远就松开了手,顾莲刚想:果然如此,忽见他迈动长腿,大步走了过来,顾莲避无可避,退了两步被他逼到墙角。他把她撞在墙壁上,骨头生疼,脸色不好看地道:“你理她做什么?” ***厌世君有话要说*** 那什么,厌世君是个喜欢妹纸【大雾】的人,所以情敌啊白莲啊都狠不下心写多差劲,写这么狗血已经是极限…… 还有,终于有封面了有木有!很开心有木有!在一群有封面的大大面前,终于可以直起腰了有木有! 昨晚围观fb,实在没有精神,就不把仅剩的存稿贡献出来了,继续熬狗血去…… 第五十三章 墙里佳人 头顶着他的阴影,浑身逼仄,顾莲缩着头,委屈道:“我这不是没屋子住嘛。” 白恒远脸色还是很差:“这段时间,这个基地的人你都别理。” 顾莲小心翼翼地问道:“还会出什么事吗?” 白恒远却不答话了。他微微抿着嘴,眼睛黑亮,屋里突然沉默了下来,近在咫尺的面庞和无处可躲的呼吸,叫顾莲无端紧张。 心脏砰砰跳,她膝盖悄悄弯起,想偷偷拉开点距离。这个距离太近了,这个姿势太具有压迫性了,她怕自己不能控制住自己。 可她只往下溜了一点点就动不了了。 因为白恒远。 他在她动的一刹那,弯下腰来,猛地揽住她的腰,手在她脑袋上一扣,将她抱在怀里。 她僵住了。 她眼前是他的蓝色t恤,其他全部都看不到,脑袋上面顶着他的,沉甸甸的。许是被闷到了,她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吹拂的眼前的衣服也一下一下贴紧年轻男子的身躯。她迷迷糊糊的想,还好这不是白衣服,否则一定看起来很脏,白衣染血最可怕了…… 血? 她突然心里一凛,欲要推开他:“白恒远、白恒远,你起开,你身上有伤吧?”她记得他回来以后就发生了紫苑袭击钟达的事情,后来他和宿景明联络感情,一直没机会好好看下。她只是被雷区波及了一下就伤成那个样子,白恒远可是在坑里被炸的,谁知道伤成什么鬼样子了。 “是这样吗?”白恒远却是更紧地搂住她,脸埋在她的发丝里,闷闷道。 什么这样那样,还专业的呢,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好好保重。顾莲加大力气推他,有点生气:“快给我看看你的伤!这都多久了……” “别动!”白恒远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双臂一使劲,勒得她细腰生疼,抽着气差点晕过去。 “白恒远!”顾莲气得七窍生烟。这人发什么疯!她使劲拍着他的背,让他松手。 可他却固执地不松手,头埋在她的脖颈上,温热的气息在她裸露的皮肤上吞吐,执拗地问:“还是这样?” “……”顾莲迷惑。 “范子凌是这么抱你的吗?他还怎么对你了,你告诉我。”白恒远修长的身体包裹住娇小的顾莲,双腿夹着她的,好像孩子抱着熊娃娃一样,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又有熔浆般的滚烫,一声声地询问、质问、逼问,“你说啊,我都看见了的,你别想瞒我。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他抱你了,亲你了,你们是不是还……” 他忽然嗓子一哽,抬起头来瞪着她,咬牙切齿地道:“你不敢说是不是!” 顾莲被问得晕头转向,皱着眉头道:“你说什么呢,为什么总提范子凌?” 他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在别人身上,这位大爷为什么正事不谈,总扯无关的人?这样很有意思吗? 白恒远情绪愈发恶劣,冷笑着箍紧她的腰,道:“你敢说你对他没有别的想法?” 顾莲深吸一口气,尽量冷静地道:“我敬重他,也依赖他,这算是’别的想法’吗?” 白恒远眼睛一眯,点着头道:“很好,很好,够诚实……”他年轻清越的声音透出丝丝狠劲儿,他总是这样,骨子里狠着,面上灿烂笑着,顾莲也是上次才知道这名平日里风流俊雅的男人,竟然本性是如此霸道倔狠。 可有时候,她又觉得他像个孩子,比她还幼稚——比如说这种时候。 她心里的火气就这么降了下来,半上不下地吊着,忍着他攥出来的疼痛,低低叹道:“你知道我为何会亲近他吗?” 白恒远不语,黑眸沉沉凝望着她,有点期待,又有点畏惧迟疑。 “因为他在我需要的时候,在我身旁。”顾莲直直望着他,开诚布公,“那晚钟达要对我……不轨的时候,为什么你不出现,为什么范子凌会出现?那日我被你和钟达一人卸了一只手腕的时候,你和我吵架,而范子凌又在我身旁。” 白恒远抿了抿唇,压下对范子凌的那点不满,转而道:“所以,你在气我没有救你?气我不仅不阻止钟达的惩罚,还替他伤害了你?”他说着说着,眼睛慢慢明亮起来,唇边甚至蕴含了点点笑意,如珠玉飞溅,神采飞扬,叫人睁不开眼来。他快乐地叫道,“你是喜欢我的,你在意我,是不是,顾莲?” 顾莲差点被气死。她纠结的地方,她难过的地方,他全都不关心,只一个劲儿地向她索取,她真想问一句:凭什么? 哦,凭的不正是那个该死的誓约吗。她自嘲地冷笑。 她的冷淡,让白恒远的热度稍稍减退,他稍微退后一步,火热的双手攥着她的肩,低头含笑凝视着她,说道:“你心里有我。” 有吗?她不敢问,就算如此,也不会承认。 绝不会。 顾莲笑笑,有点疲倦地说道:“随你怎么说吧。” 他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反正她在这里一点发言权也没有。 闻言,白恒远脸上的笑容一僵,脸色慢慢阴了下来。但是转瞬,他又笑了起来,说道:“钟达的事情,我现在还不能说,我只能保证,当夜我虽然随了魏宣的意思睡过去了,但是就算我不出现,你也不会出事。” 顾莲抿着唇笑,不说话不表态。看着她的笑容,白恒远几乎撑不住笑,松开手退开,转身进了浴室:“我先进去冲一下,等会儿那个女人给你送了衣服,你再洗。” 他没听到顾莲的应声,匆匆抱着衣服进了浴室,宽敞得像是小型泳池一样的洗澡池,按一下标志,选择了温度偏好,六个狮口同时流出温热的水流,快速地注入。 温热奢华的气息随着白色的薄雾蔓延,舒缓着战斗后的身躯。 白恒远脱了上衣,抬头看到了镜中俊朗明亮的男子眼中的寒冷决断。 好言好语打不破顾莲固守的城池,那就别怪他们,使用不好看的手段了。 缓缓的,年轻人露出了一个漂亮,而又阴冷的笑容,与他一贯灿烂的表现完全不同。 骨子里的东西,压抑住的猛虎,似乎在顾莲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下,蠢蠢欲动。 小莲,这可不怪我啊……他含笑轻叹,手指尖轻轻抚摸着心脏。那里,心脏跳动的如此有力、急促,如同即将猎食的野兽。 白恒远门一关,顾莲长长松了口气,沿着墙壁滑了下来,她紧紧抱住了自己。 一部分的自己清醒、理智、敏锐,安静地待在坚固地城墙内,指责着白恒远的种种;另一部分的自己,却在暗暗沸腾,每一次白恒远的接近,对于她来说都是一场战斗,不止是和他的,也是和她的。她一边镇压着内心的骚动,一边调动全身的力气,与气势那样强烈而有侵略力的男子对抗,真的不容易。 他年轻,勇敢,风流,热烈,又有着不为人知的霸道缠人,如同热烈的风浪,叫人避之不及。想要抵抗住白恒远这样的男子的魅力,实在是很艰难的事情,尤其是在自己地处卑微,衣食性命掌握在他手中的时候。 她有时候会怀疑,一开始被逼无奈的讨好献身,是不是逐渐成为了奴性的习惯默认。 有什么事情,比习惯更令人恐惧? 不,她决不能沦落于此。 顾莲深吸一口气,迷茫无助的眼神恢复清明。 回家,回到父母的身边,回到周恒昀的身后——只要这个目标不曾改变,她就无所畏惧。 顾莲不知道,有的时候,无所畏惧也等同于一句话:初生牛犊不怕虎。 *** 这一章快把厌世君磨吐血了……m(__)m 第五十四章 晚宴请帖 她不知那样蜷缩着坐了多久,耳边是浴室里哗啦哗啦的声音。忽然,敲门声响,顾莲一开始没理会,不一会儿,又响起了敲门声,同时还有柳柳柔美悦耳的声音:“白先生,我是柳柳,方便开一下门吗?” 顾莲吐出一口气,扶着墙壁让自己疲惫无力的双腿又站了起来,她打开门,对着愣住的柳柳面无表情地说道:“谢谢。”她接过了几乎要摔下去的袋子。 柳柳的笑容消失的干脆利落,一点儿影子都找不回来。她往里看了一眼,声音依旧甜美动人:“白先生不在吗?” “他在洗澡。”顾莲简洁地回道。 “是吗。”柳柳款款抿了下头发,黑亮柔润的长发如同缎子,女人都想伸手摸一摸,她露出个从容不迫地笑容,“宿统帅命令我亲自给白三少等人递送请帖,劳驾让个路。” “什么请帖?”顾莲眨眨眼。 柳柳的笑容妩媚而又高高在上,她重振旗鼓,自然不会被那枚令牌再镇住,水眸中重新溢满了令人不悦的同情:“宿先生召开晚宴,欢迎陈志先生等五位的到来,晚宴多日之前就已开始准备,集全基地之力,供以最好的招待,只是……”她话锋一转,掩唇而笑,“顾姑娘可能就没口福了,我们姐妹要替统帅招待。”她着重咬重了“招待”二字,盈盈一笑,美不胜收。 顾莲一怔,旋即笑了笑,有点无谓的样子,伸手道:“知道了,请帖给我吧,晚上玩得愉快。” 顾莲的反应让柳柳出乎意料,她停顿了一瞬,才道:“宿统帅命我……” “宿统帅宿统帅,你真见得到他吗?你若真说他如此命令你的,我就叫白恒远他们晚上去问一问;实在不行,我拼上用掉这块令牌我也要跟你赌这一口气,你到底是给我还是不给吧。”顾莲不耐烦了,又不是小学生吵架,动不动就请家长来。俗话说的好,无事一身轻,她现在无官无爵,只是个见不得人的小宠,地位差的太悬殊,她反而不用惧怕什么宿统帅。 那块令牌当然不会被这么浪费地用掉,她又不是脑袋进水了,关键是起一个威慑作用,就像是现代的核武器,谁都知道轻易用不得,可谁都拿它当做最后手段来威慑威胁他国,这种可以无限次无成本无下限使用的好方法,性格懒散的顾莲同学怎么可能不用呢? 柳柳果然被镇住了,她看着一脸豁出去的顾莲,心里拿不定主意。谁知道啊,小年轻多容易冲动多容易意气用事,这种事情捅上去,不论结果如何,光是领导面前的名声上她也完了。 遂不再强求,冷着脸把请帖拍在顾莲手上,她有点气恼地道:“告辞!”转身离去,长长的头发摆出美丽的弧度。她去敲下一家了。 顾莲拿着请帖掩住嘴,悄悄笑了下。她觉得,她这么生气的样子还真的有那么一丢丢可爱,如果她是男人,绝对会心软。她转而想到旁边的屋子,那是谁来着……貌似是陈志吧?不知道那个冷冰冰、仿佛永远不会动容的清冷男子,面对这么一个尤物,心里会不会骚动。 顾莲关上门,懒懒靠在门边想象了下,八卦之血又沸腾了,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白恒远这时候带着蒸腾热气打开了门,舒服地拿毛巾擦着头走了出来,见她诡秘地笑,不由奇道:“你在笑什么?” “你的请帖。”顾莲看到他出来,把请帖放在他手上,边走进去边说道,“宿统帅邀请的,说是有个接风宴,柳柳刚刚送过来了。” 白恒远嗯了一声,随手翻看了一下。顾莲锁上门,看着堆在一边的脏衣服,她忽然想起来,她忘了问白恒远的伤势……转念间,她又想着,他都能洗浴了,肯定就好了,遂不再多管。 白恒远浑身清爽地躺在床上,轻松愉悦的环境,干净舒适的大床,他这名公子哥儿也有好久没享受到了。 闭上了眼,本以为会沉沉睡去,隔着门隐约响起的哗啦哗啦的水声不知为何放大了数倍,在耳旁徘徊不去。哗啦……这是试水温……玉白的手甩了甩水珠,她满意地笑笑……小巧的玉足慢慢浸入滚烫舒适的热水之中,瞬间烫红了一片白净肌肤,她瑟缩着玉珠般的脚趾头,又小心翼翼地探入…… 明明只是水声,白恒远却在脑海中补上了氤氲雾气中生动的美景,颦蹙伸缩,似乎具在眼前……他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几次想强迫自己入眠,却又辗转反侧,身体发热。 说起来,另一种享受,他也很久没有过了…… 他躺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愤恨地捶了一下床,身如火烧。 顾莲这个澡,洗了有一个半小时。之前在路上,洗半小时的澡,都被他们鄙视浪费,他们曾经非常不可思议地集体问她:“你在洗浴间呆那么久能干什么?” 顾莲表示,这群爷们真心和妹纸们不是一个物种,太不了解妹纸们对于洗澡这项有益身心健康的运动的热爱了。 现在,没人在耳边聒噪,她不用介意时间与环保,痛痛快快地洗一个热水澡,那当然是怎么作怎么来了。她发现这个可以游泳的澡池相当高级,一个按钮下去,灯光缓缓暗淡,同时轻柔舒缓的钢琴乐如清水流淌,音符飞扬,仿似母亲的手抚摸你的背脊,叫人舒适地想叹息。澡池也随之变成了透明的发光体,在昏暗得令人想要睡去的屋中,变幻着散发出迷幻的色彩。水是流动的,于是保持了恒温,同时也冲击着身体的各个部位,如同按摩。顾莲捧着一捧水,看着温热微烫的汤水从指间流过,只觉得让她再躺个一百年也没问题。 她还研究过,对面的墙壁可以撤去,变成一个可以伸缩的屏幕,电视/电脑两用。她换着台,按了一个按钮,画面一变,里面忽然出现的影像却让她吓了一跳——原来是屋内的情景,白恒远看上去不大对劲,翻来覆去,一会儿坐起来一会儿躺下去,时不时还要眉眼忿恨地捶地捶床,额上出了细密的汗,死死抿着唇仿佛在瞪着谁,过了一会儿,又躺倒下来一动不动。 基地里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她思忖着,见状也没心情继续洗下去了,又赖了五分钟,懒懒地穿衣服吹头发。哦,不得不提一句,六百年的时间果然没白费,吹头发再也不用拿吹风机拿的手都要断掉了,墙壁一侧有个可拉伸的杆,她往外拉,发现是套装置,她舒服地躺在上面,离头几厘米处,罩着个类似烫发的头盔,它全自动化,会根据你的身高、体型、发质、头发长度等数据,电脑自动调节吹风各指标,顺便给你按摩松缓一下。 顾莲琢磨着回现代以后,自己还能不能由奢入简,回到手动吹发的年代了。 基地——或者说,柳柳给她准备的衣服显然不打算让她展现出女子力,简单粗暴的白t恤,运动保暖的蓝色外套,棕色阔口长裤,其他衣服也大差不差。她心里暗笑,柳柳这是严防死守,丝毫不打算给她参加晚宴的机会呢。 ***锵锵锵,周末愉快*** 感谢编辑大大,下周继续分类强推榜上厚脸皮地吊着。 你们猜,白大爷发生了什么事? 第五十五章 早已拆穿 顾莲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套间外面一层是会客休闲的地方,此时安静一片,麻将桌、餐桌、电视机等种种设备在安静地等待着贵客的触摸。外面的落地窗明亮清澈,早晨已然驻扎于此。 天气晴朗,正值夏末入秋的季节,天空高远,一碧如洗,远处莽莽荒原,点点苍绿。大自然趁着人类一时失势,重新浩然夺回了失地。 她身上还冒着洗完澡后的腾腾热气,好在屋内温度已自动调节到人体最适温度,湿润温和,不显干燥。 顾莲出神望了外面一会儿,这样的时刻,这样的景色,这样的高空,总能让人有种寂寥而又旷远的心情。 她能够看到,现代化的建筑只有自己所在的这栋楼,再往外,就是低矮连绵的楼房与零落的人群,一辆辆造型不同的车子小的如同玩具车,里面载着性格不同的人们,向着四面八方的荒原驶去,迎接他们的,或许是荣光,或许是死亡。 顾莲走进卧室,见白恒远抱着枕头伏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似睡着了,便走上前,关切地推了推他的手臂,轻声道:“睡着了吗?” 她刚摸到她的手臂,便惊了一下,他坚硬柔韧的手臂热度惊人,这并不正常。 他忽然长臂一伸,她猝不及防,被他拉着趔趄着跌在柔软的床上,很快他热乎乎的手臂压在她身上,刻意加了力气,如同滚烫的铁条,沉重得要命。他脸贴了过来,瞬间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眼中有着丝丝狡黠,孩子气地高声道:“我抓到你了!” “……”顾莲险些被他给吓死,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有点不对劲,呼吸也浑浊混乱,她担心地伸出手碰了碰他的额头,道,“喂,你是不是生病了?” 可他像是倒回去十岁,调皮地捉住她的手,干燥火热的唇一下一下啄着她的掌心,眼神明亮,笑嘻嘻地边啄边软软说道:“小莲……我早就想这么亲你了,你知道吗,第一次你陪我洗碗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我当时都不记得你问了什么,可就记得你的小手看起来好白好嫩,放在那么冷的水里,冻得通红通红的,我怎么忍心呢,你说,我怎么忍心呢?” 顾莲听得脸红发蒙,愈发确定他不太正常了,可手挣了几次,不仅没挣开,他还捉得更紧,长长的睫毛眨了眨,许是因为在生病,本来就比别人要富有生命力的眼眸如同黑曜石般璀璨耀眼,灼得人心里发烫。 她正在恍神,忽然手心一痒,只觉得温热湿软,她吓了一跳,却见他正笑嘻嘻地从她的手心抬眸看着她,如同狡黠得意的小豹子。他生气发怒的时候没叫她动摇,现在这么看着她,却叫她心里一阵阵发软发麻。 “阿莲,莲莲,小莲儿……我也早就想这么叫你了,你连名带姓叫我的那天晚上我就想了,小莲,小莲,好不好听?”白恒远眉眼弯弯地咕哝道。 顾莲一头黑线,因为自家爹娘都属于比较彪悍的类型,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叫她顾莲,常规用语是“顾莲,吃饭了!”、“顾莲,去浇水!”和“顾莲,还不学习去?”,所以还真没多少人这么叫过她…… 还没等顾莲别扭完,白恒远脸色又忽然一变,她心里一紧——他又怎么了?他眼眸中涌起丝丝的委屈与忿恨,似乎压抑了许久,笑意黯淡下来,负气道:“可你不喜欢我这么叫。” 顾莲好笑,道:“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了,你别冤枉我。”这个人真是烧糊涂了吧。 “你有。”白恒远却截断她的话,目光灼灼,止不住满腔的怨恨与难过,又埋首在她温软的脖子里,嗅着她沐浴后的芳香,低低控诉,“你不说,可我就是知道。我们都知道,你根本不愿意呆在这里,你不想和我们在一起,你心不在这里,你……你连名字都不愿意让我喊。” 不满的声音,黯然又委屈,顾莲不由呆住了。 屋内一时安静。他带伤入浴,又折腾了大半天,发烧和怒气的蒸腾,柔软与温暖的诱惑,让他终于在她怀里沉沉睡去,睡时呼吸灼热紊乱,吹得她脖子上很快红起一片,而眉心又微微蹙起,仿佛连睡着了也要和她置气。这种行为实在太像他会做的事情,霸道又固执,反而平添几分稚气。 久久。 屋里静的令人心慌,令人窒息。 耳边只有他微急的呼吸声。 顾莲仰头呆呆看了会儿天花板,缓缓地、缓缓地转头,凝视着白恒远。他埋首在她颈部,又沉又热又痒,另一只刚刚用来压制她的手臂还沉沉压在身上,她却顾不得许多,只是凝视着他。 原来……他……不,他们,都知道。 是啊,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们个个都是心思灵巧、敏感聪慧的人,于她来说,是今日才败露的,于他们,却是久久压在心底的事实。 从多久之前察觉出的?她竟不敢细思。一思量,罪恶感便会与心疼一起,从她筑起的墙里涌出,丝丝缕缕,缠绵不绝……阴魂不散。 怎么可以呢?心里怎么可以有犹豫呢?本来就是一条孤独而又艰难的路,一条在没有穿越者的时代,注定只能独自行走的险路,若是心有牵挂、心有顾忌,她该如何继续前行呢?面对困难,她会选择软弱地退缩;面对选择,她会难过地想哭。 她不属于这个时代,不属于这群人们,她是独立的存在,唯一的存在,与这个世界不该有深入牵扯的存在,在她消失的时候,她不需要再费心抹去自己痕迹的存在…… 她眼眶一热,喉咙一哽,又被她拼命吞咽下去。 顾莲有点怨恨他们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呢,怎么可以这么聪明,怎么可以察觉到……怪她吗?才不怪她呢,她甚至不讲理地想,他们知道就知道,又何必跟她说呢……炫耀他们双商高吗?她真不开心,真不开心。 许许多多曾经不解的话语、不解的事情,忽然从记忆深处爆发喷涌,将她的不解连同她的心房齐齐冲刷。 …… “情之所至,你又有什么好怕的?”范子凌走到车子前头,利落地打开门,把她塞到了副驾驶座上,扶着门框,仰头对她说道,“走吧,小姑娘,睁开眼,去看看这个世界,你现在所在的地方。拿好手枪,别犹豫。” …… 她一直在思考一件与战斗无关的事情。 很严肃的事情。 她这么没用,范子凌为什么要把她推上战场,陈志又为什么那么理所应当的接受。 …… 白恒远一窒,闭着眼把头往后一靠,深呼吸缓了半天,才将怒意压制下来,再睁眼时,漆黑的双眼冰冷一片。 “你来干什么?” …… 顾莲笑笑:“所以你才要加入他们队伍里吗?” 听到她的用词,紫苑沉默半晌,若有所思:“你这小东西,倒是无情。” …… “哦,加入我们队伍?”听她拉拉杂杂说了一通,范子凌扬眉,似笑非笑,眼睛依旧盯着顾莲看,“远征基地的紫苑倒也有些名气,可真是多谢你替我们招揽了一员大将。” 顾莲被他的语气搞得毛骨悚然,缩着头,如同受惊的兔子,不敢说话。 “你倒是会打交道,和紫苑兄弟这么快就熟悉了。”范子凌赞道。 …… 原来,他们早知道了。 原来,他们不是不介意的。 顾莲用手轻轻描摹着白恒远的轮廓,他的皮肤偏棕,俊眉修眼,眼尾挑衅似的微微上挑,真是英俊,真是不羁。她的手小而白嫩,不知不觉停在了他的眉间,专注地试图抹去那褶皱,可怎么也做不到。 她自己皱起眉来,不开心地向下弯了弯唇。 下一个瞬间,鬼使神差,她凑上前去,轻轻吻向他的眉宇。 轻如鸿毛的一吻,在门铃响起的一刻,叫她惊得魂飞魄散。 她在干什么?在干什么! 惊怒交加,她对自己又气又慌。手忙脚乱地扒开他的手,跌撞着下了床,冲出门去。木质地板被她的跑动惊得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她站在门前,握着门把手,喘着气告诉自己:那是意外,只是个意外,忘了吧,全忘了吧。 ***厌世君的分割线*** 怒,厌世君表示很想继续推动剧情啊,为神马白大爷你总要抢戏! 第五十六章 重犯牢房 顾莲缓了一会儿,等心跳不那么强烈了,才打开了门。 她以为又是柳柳,然而入眼却是黑色的衬衫。沿着白扣子往上看,清冷俊颜,黑眸深邃,神情冷峻,眉峰微蹙——是陈志。 “呃,陈志……你怎么来了……” 顾莲缩了缩脖子,声音透着心虚。 她以前对陈志的印象是沉稳,可靠,冷峻理智,一双深邃平淡的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他人的思想,现在,她需要稍稍改变一下这个印象。 不是仿佛,是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人家已经把她彻头彻尾地看穿了。 哦买噶,太尴尬了。 陈志垂着眼,看着只到她胸口的女孩。她刚刚肯定洗澡了,头顶传来洗发水的清香。她白嫩小巧的脸上还带着莫名的红云,一双黑亮的眼眸不好意思地垂着,透着些许慌乱和……心虚? 他往里看了看,没有见到白恒远,套屋外面关着灯,一室寂静。这不算正常,刚来到陌生的基地,他几个小时前还被人刺杀,此时应该还在亢奋和警戒状态中。 他又看了眼神态有着几分女儿娇柔的顾莲,低声开口:“抱歉,打扰到你们了吗?” 顾莲摇头,退开来请他进去:“没有没有……”打扰的正是时候!顾莲脸上发烧地想着,蹲下来给他找拖鞋,“他就在床上躺着呢。” 陈志换鞋的身影一僵,隔了一拍,嗯了一声。 “魏宣他回来了吗?”顾莲点开灯,看着他弯下腰穿鞋。 “没有。”陈志迅速地抬头,神情略微严肃地问道,“你们两个谁受伤了?” 他的黑眸沉淀了太多东西,古老的、故去的、辛酸的、悲伤的,常人无法承受的。平时他总习惯性地垂眸,敛去眸光,此时沉沉望着她,就多了几分充满威慑力的锋芒,沉凝气势宛若实质。 顾莲只觉得心脏一阵压迫,深吸了口气,脑袋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一下,这才觉得能够开口说话,道:“是白恒远。”她顿了顿,着急道,“他的伤势我还没来得及看,现在发高烧,人都有几分糊涂了,我估计他身上有伤口,直接进的澡池,发炎了也说不定。” “我去看看。” 未等她说完,他就疾步往里走,甚至不等顾莲带路。她虽然着急,还是忍不住感慨,多好的大哥啊。 他探了探他的体温,眉头一蹙,又略带粗鲁地掀开t恤一看,身上密密麻麻的小划痕,有的凝固了,有的又裂开了。陈志低骂一声,起身匆匆而去:“顾莲,跟我走。” “我也去?”顾莲惊讶了,指指自己说道,“我还是留下来看着他吧,他自己一个人,谁知道又会出什么事……”她埋怨道,语气里又有丝心疼。 陈志看看她,忽然微微笑了下,眉目舒展,如冰雪初融,轻轻道:“你能这么关心他,我……很高兴。” 他难得一见的温和笑容里,不见了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沉凝端肃,不见了锐利得叫人恐惧的清冷杀气,此时他就像是一名长相英俊的普通青年,或许他独居的时候,还喜欢看梭罗的书呢。 顾莲被震住,直到他转过身,她还没反应过来。 “走吧,我本来就是你找你下去的,现在正好。”陈志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仿佛刚才短暂的温柔,不过是一瞬幻觉。 看着他高大笔直,宛若利剑般的背影,不知为何,她没觉得受宠若惊,只觉得隐隐的悲哀。悲哀?为什么?顾莲凝眉,直到他的手指按下电梯的按钮那一刻,她忽然心里一震,恍然明白过来,那悲哀的感觉不是她的,而是身前沉稳的男子的…… 望着电梯面板上跳动的数字,顾莲怔怔出神。 他的过去里,究竟写上了什么样的故事,才会让一名不到三十的男子,拥有如此慑人的气势与凌厉?他的人生中,要经过多少的磨砺,才会让他比起末世里的男人们,还要显得成熟而深不可测?他明明是个热血的男子,为什么总是显得冷漠寡言,拒人于千里之外,而为什么他就连展现出温和的一面时,也要隐隐透出无可挽回似的绝望的悲伤…… 他就像是个要将窥探的人一同卷入的黑色漩涡,铺天盖地,阴暗激烈,明明想要逃脱,却又身不由己。她有些明白了,为何青姐曾感叹过:“别去碰他,他的黑暗太可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吞噬。” 顾莲尽力从一个又一个引她毁灭的漩涡里挣扎出来,不敢再多窥探。算她自私吧,她的麻烦够多了,一个有实力、有钱财、有权力的成年男子,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去替他背负呢?她清楚得很,别说救苦救难的菩萨,连解人忧愁的知心姐姐她都算不上。 这么一想,她真是没有任何优点,也就只有白恒远脑壳坏掉了,才会喜欢上她吧。 但她现在隐隐有感觉,这名实力莫测的男子,掌握着她的誓约的男子,大约是不会再轻易提出把她卖掉的事情了。 方才的那句话,能算作是……大哥对她的肯定吧? 她这么想,不算自作多情吧……?顾莲抿着唇,不确定地望了眼陈志,恰巧对上他看过来的黑幽双眸,她吓了一跳,却不知为何,那眼神让她忽而想起一个早晨。 那是她与他们见面后的第二天,一个天气清冷、微有薄雾的早晨。她刚刚用大量的水洗刷掉堕落的痕迹,心情麻木时被远方的树林吸引,她着了迷地往前走,被他叫住。 他静静望着她的眼神,是在审视着她是否接受了现实吗? 那他现在的眼神,又是在审视她是否接受这个世界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被领导审查的感觉吗?果然叫人紧张又害怕…… “电梯到了。”陈志忽然简洁地开口。 顾莲愣了下,这才发现电梯门早就开开了,只是她被吓得没发现而已,心里不由郁闷得要命。 哦买噶,为什么这帮爷们一个比一个难懂呢? 他们一下电梯,就感觉到了一阵属于地下室的阴冷。地下六层,重犯中的重犯被看押的地方。听起来可怕,事实上,走在灯光昏暗,两侧具是牢笼的地下室里,可以发现大部分牢房都是空的。 这让顾莲心里一时放松一时紧张。没有她想象中的暴力血腥,她当然高兴,但顾莲怀疑,在一个没有严格的枪支管理,异能使用并无限制的时代,治安真的会好吗…… 而一个治安不好的地方,重犯牢笼却空荡荡的…… 她不知是被阴冷的寒气侵袭还是怎么的,陡然一个激灵,拢紧了外套。 这一条道路长而寒冷,有一段的灯管坏掉了,一闪一闪的,明暗不定。地牢寂静,除了时有时无的水滴声,只能听到他们二人一快一慢的脚步,错落跳跃,如同吉普赛舞曲的节拍,回音似在蓄满污水的地道里回荡,传向远方。逐渐的,两人的脚步合二为一,摆脱了一重尴尬,却又更添一段诡异。 顾莲唾弃自己,又不是自己被关起来,怎的还这么紧张。她于是数着心跳看看自己多没用,数到十,又觉得心慌,改成英文,到了四十,她高三生的本能蹦出来,她琢磨着是forty还是fourty,只是一刹那的分神,又被脚步声弄乱了。 因为陈志突然停下了脚步。 暗淡的地牢内,突然有了刺眼的光芒,前方是一闪白色的铁门,仿佛是哪个大学的生物实验室,从门上小小的窗口,散发出亮橘色的光芒。 只是,这样一张高端、明亮、坚固的金属门,在这阴冷、昏暗、潮湿的地牢中,只会显得突兀而叫人恐慌。 第五十七章 GEEK “魏宣。”顾莲不由地微笑起来。 被她一眼叫出名字,那双漂亮的眼眸笑得越发好看。他伸出手,软糯的声音掩在口罩里,有点闷闷的,反而增加了萌属性:“姐姐,你快进来。” 顾莲刚要应声,触手的湿滑叫她一震,低头,鲜红的、还未干涸的血液沾满了她的手,她惊叫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魏宣眼疾手快地攥住,不容退却地微笑,天真甜美,空气里还流淌着血液特有的甘美气息,柔声道:“小心,不要摔到了。” 顾莲不知为何,本当惊惧,本当害怕,被他的手攥住的时候,香气忽然浓郁了起来,那柔软的触感和血液的湿滑让她想起了被他按摩的夜晚,仿佛身体被按了某个开关,突然就没了力气,等她从神思恍惚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他牢牢地牵着,进了屋中。 怎么回事? 顾莲还未来得及思考,眼前的情景就彻底废掉了她思考的能力。过于明亮的灯光异常刺眼,集中打在了正中央的银白铁床上。在冰凉的铁床上躺着一个人,身无寸缕,四肢被牢牢地用铁环禁锢住,*被灯光打的花白。 一个大男人,赤身躺在面前,顾莲却没有脸红。不仅没有脸红,她的脸色刷的惨白,捂着嘴唇,毫无血色。 只因那人身上皮开肉绽,血液四溅,手指扭曲成不正常的弧度,根根外翘。身上还有烧伤、烫伤、电斑,他的身体几无完好的皮肤。 这哪里是让魏宣来治疗?分明是在行刑…… 恐惧堆积到了一定程度,就转化为出离的愤怒,她猛地转头看向魏宣,双眼被气愤点燃,怒火熊熊燃烧,气得声音直颤,道:“魏宣!你在做什么?你对他做了什么!” 魏宣笑眯眯的,手还牢牢地抓着她的,闻言诧异地扬起了眉毛,天真地道:“姐姐看不出来吗?”他如同甜美开放的有毒花朵,散发猩甜香气诱惑着猎物靠近,轻声笑道,“我在拷问啊。”他就像是想看到顾莲会有什么反应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他的回答让顾莲无言,他的理直气壮更是让她胸口一堵。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既怒又凉,还带一点失望。早就知道魏宣不是那么简单的孩子,可当真看到他手染鲜血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幻灭。 沉默间,忽听到旁边有一道声音懒洋洋地传来,在这明亮血腥的行刑室里,透着诡异的慵懒闲适。 “何必呢,这么大惊小怪……” 顾莲漠然转头,原来这里还有一个人。那人穿着白大褂,双手一边解着血淋淋的医用手套,一边漫不经心地道:“这人还没死呢,按照这失血速度,要再等半个小时他才能死,你这女人先歇歇,攒点力气到时候再骂吧。” 他是个瘦削的男子,二十五六岁,苍白淡漠的脸,眼神懒散麻木,脸庞有若刀削。他如同一条疲倦厌世的豹子,即使站的笔直,骨子里还是散发出颓败慵懒的味道,这让他带着一点尼古丁般致命的诱惑。 顾莲被他的话气得心肝肺都疼,这特么是人话吗! 天可怜见,其实这位白大褂的男子是在真心实意地安慰她。她不知道的是,面前这位在她眼里和钟达一样浑身散发着变态的同类气息的男人,在这座基地里也是难得一见的一朵奇葩。他从小沉迷于医术,有一身堪称优异的异能却不稀罕用,成日里古古怪怪地和尸体伤人打交道。 其实说他沉迷于医术,可能也不算太恰当,因为他曾经有过把整个重仓犯活活实验死的恐怖记录。即使是深爱其才,尤其是爱能够救他的命的才的宿统帅,在面对被“消耗一空”的重仓牢狱时,也冷汗直流,三天没胃口吃饭。 据说,基地因此在一段时间里获得了难得一见的安宁与和平,人们在暗地里,偷偷地称呼他“开膛手玉真”,宁可排着队等其他医生治疗,也要让他“门前冷落车马稀”。 我们也说过了,颜玉真此人,放到二十一世纪,大约就是个geek,放到美国大片里,大概就是个每场生化危机背后的怪教授,此生只对人体机理感兴趣,让他一下只有死人可玩,没有活人可碰,这可为难坏了他。 他就像是突然被断了海.洛.因的瘾君子,一开始靠着以前录制的动刀子的片子过活,几天以后就撑不下去了,跑到三层,出任务的男人们习惯聚集在一起喝酒聊天的地方,面无表情地求道:“有没有病人?有没有病人?大家都是血里来血里去的爷们,谁手上没点罪,我们都是一样的。” 尼玛,谁和你一样?! 男人们表示,他们就算砍过杀过,也绝不承认和这个变态一样!被开膛手玉真相提并论?连玉人馆最低档的女人都会拒绝接客,他们不、答、应! 事实证明,颜玉真真的对“料理”活人有瘾。 因为,他产生禁断反应了。 一个星期没碰到血淋淋的活人就产生禁断反应了!! 哇靠,哪个星球派来的变态,整个基地都被惊呆了好么!!! 看着活像被生剥了鳞片,疼的翻来覆去满地滚的颜医生,宿统帅悲悯叹息,一声令下,派人捉了几个受伤的人来到颜玉真面前。一闻到那熟悉又怀念的味道,颜玉真立马一个鲤鱼打挺,好了。 他出手如电,迅速地治好了哭丧着脸的这几个人,当他们完好无损、有惊无险地出现在围了一圈又一圈围观者的门前时,欢声雷动,群情振奋,活像迎接民族英雄,总算是把颜玉真臭到姥姥家的名声给挽回几分。从此以后,有疑难杂症,也会陆续有人往这名天才变态身上送。 嗯,没错,是天才变态,不是变态天才。 _(:3」∠)_ 综上所述,首先,这是一个情商被狗吃了的geek;其次,这个geek仅剩的情商都用来讨好对他的人体生物学研究有帮助的人身上了。 所以,让我们回到那句将顾莲气个仰倒的话上头来。颜玉真是个不会撒谎、也不会绕圈子的人,他安慰你,是真的安慰你,千万不要妄想他会使用诸如反讽、嘲笑等表现手法,除非他也被穿越了。 而他安慰顾莲的目的,纯粹是为了讨好她旁边的魏宣。 他被美丽的小少年身上散发的与他如出一辙的腐朽颓败的气质深深地吸引,这种吸引在得知他调配药剂及掌控人类疼痛度上的杰出能力以后,得到了升华,产生了质的飞跃。 简单来说,他看上他了,作为一个同志。 嗯,别误会,是志同道合的志。 虽然顾莲一进门就表现出对魏宣的排斥,刚刚更是用超出正常分贝的声音大声地冲他吼,可是不要小看他,他可是个geek!一个对身体里流淌着鲜红液体的人类拥有强大的观察能力的geek!他排除了一切干扰元素,机智又敏锐地发现,他们的手一直是握着的! 人体可是有一个应激范围的,也叫交际距离。你看,刚刚一直无意识地和他处于1.2m以外的公众范围的魏宣,此时和顾莲的距离范围绝对突破了45-的私人范围,闯进了15-45cm的亲密范围,足见他们关系是最亲密的。 于是,并不知道两个人手下暗自较劲的天才武断地下了个天才的结论:他的话能够安慰顾莲,安慰顾莲就能讨好顾莲,讨好顾莲就能在魏宣面前刷好感,刷完好感两人就能一起愉快的玩耍……活人了。 殊不知他的武断,让以为来了个助纣为虐的家伙的顾莲火气烧的越发凶猛。 还想刷好感? 啊呸!刷你妹的好感! ***╮(╯_╰)╭*** 厌世君不明白,为什么这群爷们一个比一个变态。 第五十八章 嗜血少年 顾莲冷下脸来,毫不客气地道:“阁下哪位?” 颜玉真淡漠的脸上有一丝笑容,真诚地展现自己:“我是基地里最好的医生颜玉真。” 从来没有见过顾莲发火,魏宣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着,还回过头冲陈志挤挤眼,却见陈志凝望着她,漆黑深邃的眼中有一丝压抑不住的怀念。 魏宣不由愣住了。 那头,顾莲气势汹汹地道:“医生?这是医生干的事情吗?” “你……希望我医好他?”颜玉真若有所思,非常“聪明”地说道。 废话!顾莲差点吐血,她多好脾气的人哪!都能想要揍死他!没好气地道:“是!可你能吗?” 没想到颜玉真此时正处于类似于娶媳妇前要讨好大舅子这样诡异的心理状态,二话不说地重新开了个新的手套戴上,自信地道:“这有何难。” “……” 阿勒?剧情……好像哪里不太对? 在顾莲呆怔的目光中,颜玉真真的好像一位尽职尽责的大夫,为了在顾莲……旁边的魏宣面前,展现出最好的技术,专业的精神,他飞快地处理着被他们整出来的伤口,速度飞快,下手精准。 不一会儿,一个浑身缠满绷带、吊带的木乃伊出现在他们面前。 颜玉真为了刷好感真是拼了,吐血大放送,顺便附加了清洗业务,拿个毛巾几下扫清了那张和身体一样不忍卒睹的脸上的血肉,于是,一张苍白若死、伤痕累累的脸露了出来,单眼皮,眉心有一颗痣,右耳垂带着一只俗气到爆的黄金耳钉。 他竟是紫苑。 没有一点阻拦,顾莲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怎么能是紫苑呢?那头标志性的杀马特紫发在哪里?那嘚瑟起来比她妈妈还能说的杀手在哪里?那个口口声声要自由,明明娘的要死还偏偏愚蠢地冲到钟达面前作死的混蛋在哪里? 几个小时前,还生龙活虎地在自己面前蹦跶得欢实…… “谁让你拿刀威胁我的……你活该……”顾莲捂着嘴哭的泣不成声,嘴里含糊地骂着,软软跪倒在被血水弄得黏达达的地面上。 他为什么不逃?为什么被抓到?一开始为什么会蠢得被人骗来执行什么破任务? 为什么,他会满身伤痕,恍若死去一般躺在那里…… 陡然,一股更大的恐惧侵袭上心头,她蓦然握紧了还被魏宣死死扣住的左手,仰头望着他,急急道:“魏宣……他不会死的,是不是?是不是?” 魏宣俯视着她,嘴角慢慢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温柔地道:“当然不会。”就在顾莲露出放松的表情的时候,他近乎恶意地补充道,“在他说出我们想要的东西之前。” 顾莲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明亮的光线有如锐利的刀剑,刺得人眼疼。 “被敌人抓住以后施刑,熬不住就说,说出来就死,”陈志斜倚着墙壁,目光淡淡地望着紫苑,眼神宛若望着死人,平静地说道,“这是我们的法则。” 他冷静到冷酷的话,奇妙的让顾莲逐渐冷静了下来。他暗有所指,紫苑是敌人,若不是他还有信息提供源的作用,他们早就让他下地狱了。他在指责她,更是在提醒她,她答应过什么条件。 “我们行刑的时候,你要在旁边看着。” 这就是陈志的条件。 原来,这就是他带她下来的目的……顾莲心里发苦,露出一个略带悲伤的笑容。他们对她的改造工程真是不遗余力,只是从来都这么蛮霸用力,从不考虑她是否能接受、是否愿意接受,还真是信任她啊…… 她该道谢吗? 谢他八辈祖宗。 顾莲竟就这么笑着,抬头问陈志:“那现在呢,你们动完刑了?还是没有,等着我来重新来一遍呢?” 陈志看向她,只一眼,就弹开了目光。 少女软软地跪在地上,一只手被魏宣以一种抓住心爱的娃娃的霸道姿态死死攥住,而她恍若无觉。她膝盖以下全部浸泡着血水,嫩白的手指因为鲜红的血迹而显出诡谲的美感,柔软的面颊褪去了方才的血色,黑润如鹿的明眸黯淡而绝望,宛如被逼到死角的猎物,在黑洞洞的猎枪面前垂头认命。她脸上带笑,如同玉兰将凋,让人无端心痛。 ——然而,在心痛以外,另有一种情感在滋生,少女那凄美的、矛盾的、脆弱的姿态,有一种近乎诡秘隐蔽的生命力,在血液中冲撞沸腾,他觉得她像一朵待人采撷的雪荷,只消一个手指,就能轻易摘取,让人既想爱怜又想凌虐…… “不必。”还未多加思考,突兀的两个字已经倏然冲出口,陈志定了定神,垂下眼来,不去看魏宣惊讶的视线,冷淡地道,“比起这些,恒远更重要。颜医生,麻烦您跟着她走一趟,我的同伴需要您的医术。” 颜玉真淡漠的眼睛一亮,说真的,这具活尸体他已经玩腻了,没有一点看头,既然是陈志魏宣他们的伙伴,那身体素质一定很棒,他或许可以悄悄采取一点样本…… 顾莲扯了扯嘴角,白恒远当然重要,她当然知道,可既然如此,干嘛把她带下来?只是为了弥补她看不了施刑全过程的遗憾,特意给她看一眼紫苑的惨状吗? 顾莲心中对陈志的敬重爱戴逐渐冷却,甚至隐隐带上一丝恨意。她压抑着自己,不去看陈志,疲倦地对颜玉真淡淡说道:“颜医生,请随我来。” 颜玉真问了下白恒远的情况,带上自己的药箱高兴地跟着她走了。屋里气氛古怪,可他从不关心自己感兴趣的范围以外的问题,临出门前,他转头对着魏宣依依不舍地道:“你等等我,我马上就会回来。” 门轻轻地阖上了。 “刑讯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最简单的手法就能得到最想要的结果。”陈志静静地开口了。 同一时间,嚓的一声,一只薄如柳叶的银色小刀如同切豆腐一般插进了手术台。魏宣手里握着刀柄,细腻如陶瓷的手背上洒满血液,微颤抖着,隐隐透出青筋,他低头含笑,双眼被手术台上的鲜血染红,透出异样的绝美,他轻轻地软声道:“陈志,你把她送走了。” 他温柔地叙述着一个事实,然而这句话一出,由温度控制器常年保持着温暖的室内,竟凭空冷了下去。 “你这么晚才带她过来,我心里很不高兴,一时控制不住,就在这个倒霉蛋身上多添了些伤口。”魏宣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轻声咕哝着,旋即灿烂地笑了起来,“还好,你还是带她过来了,她的表情我很喜欢,我也就原谅你了。”他斜着眼看着陈志,目光潋滟,盈盈笑道,“可你竟然又把她送走了。” 他平静含笑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仿佛带着深重的压抑,里面的嗜血狠戾如同野兽的爪子蠢蠢欲动。 他真的,真的已经忍耐很久了。 耐心地培养心爱的小动物固然是一件趣事,可是这过程中的反复偶尔也会给他带来一重重烦躁,尤其是带来干扰的人是自己不能动的人的时候。束手束脚可不是他魏宣的习惯,他从六岁杀了第一个人开始,就已经享受起了无拘无束的血腥生活。 有了同伴,他学会了收敛,可刻入骨髓的嗜血残暴,依然在不定期地发作。 之前的两个玩具,他才刚刚玩上手,就被郑一浩和陈志这个烂好人抢先卖了出去。 他当做不知道,脸上依然带着甜美的笑容,可越压抑,越渴望。 难得又遇上一顿大餐,这次,陈志还要打扰他吗? 他又能为了陈志,忍到什么程度呢? 魏宣笑,漂亮的五官,雪白的牙齿,透出森森残忍。 第五十九章 棋差一着 重犯牢房阴森森的,刚出了温暖的屋子,寒意再一次袭来。 原路返回,这一次,除了更加杂乱的脚步声,还有让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的水声。 顾莲每走一步,就在地上按下一个血印,血液滴滴答答,黏稠地叫人恶心。血腥味无时无刻不侵袭着她的嗅觉,不仅来自身上,还来自身旁的男人。 他还穿着溅了血的白大褂,脚步悠闲懒散。他身姿笔直,眼神淡漠,周围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无意义、无色彩的。 “你的心跳速率很快,需要我给你打一针镇定剂吗?”他忽然停下脚步,歪着头看着她,荒漠一般的语气里带了点热切。 顾莲心情很不好,很灰暗,她现在真的不想理这个奇怪的人。因为她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就算她本人得到了陈志他们的认可,那也只是从情感层面,打一个比方,就好像我很喜欢我家的宠物狗狗,别人欺负一下也可能欺负回来,但讨论杀人抢劫投资升学之类的大事情,狗狗在旁边叫两声你都会嫌吵…… 依靠这种感情,她根本不可能救下紫苑或者任何人。 颜玉真见她脸色阴郁,也不在意,背着手懒懒地问道:“魏宣是从哪里得到的医术?他和你一样没有任何异能,竟然能够达到顶级药剂师的水平……” 顾莲的思路一顿,转过头,一双乌黑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异能的?” “嗯?”被打断了话,颜玉真困惑地歪了下头,似乎在想“连这个也想不明白吗?”,语气带着点怜悯,“我的异能是【窥伺】与【培育】啊,只要在三米范围内,我就能知道这个人有没有异能,又是什么类别的异能。” 停了一下,颜玉真饶有兴致地说道:“你们队伍里的人很棒!魏宣调配药剂的能力就不说了,陈志这个人,我的【窥伺】竟然没有作用!他的心志一定很坚定。” 顾莲吃了一惊,来到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对自己的能力都遮遮掩掩的,陈志等人也不例外。像上次,她询问虞青的异能时,她甚至动了杀机。她头一次见到这么大大方方、毫不遮掩地坦露自己的异能的。 “你不担心别人知道你的能力吗……?”顾莲忍不住问道。不知道【培育】是做什么的,但她清楚,既然大家都在遮掩,那么【窥伺】这个能扯掉朦胧距离美的能力,就很违背大家的游戏规则了,他怎么还能生龙活虎地站在这里? “异能这么神奇的东西,是大自然给人体的宝物,我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异能。”脸色苍白的怪医生以一种平淡的语气叙说着他的狂热,旋即轻描淡写地说道,“当然,也有一些蠢货妄图利用我的生命掐断我的异能,不过都被我的顾客打死了。” ……你真的确定你不是因为性格招人截杀的吗? ——所以说,培养第二专业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尤其是人品不好的人。 顾莲想了想,不去吐槽他称呼病人为“顾客”恰不恰当,而是谨慎地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圣水’吗?” 须知,以颜玉真的臭名昭著,能过他的手的孩子真的不多。他的兴趣也不在那些软绵绵经不住几刀的弱小生物上,所以他迷惘地想了两秒钟,才点点头说道:“哦,不就是给孩子激发异能用的圣水吗?那东西配方很古怪,成分复杂,但是配料体现出来的竟然是很古老的医药思路,我以前还专门研究过,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先见之明,那么早以前就配好了对人体无害的药水……” 顾莲掩藏着激动,若无其事地问道:“这个圣水只能给孩子用吗?不见得吧?” “给孩子用肯定是效果更好啊,给大人用估计也没问题吧?”颜玉真不太确定地歪了歪头,“但凡是基地出生的孩子,满三岁的时候一定都会分配到一碗圣水,这样的历史已经有三百年了……” “你难道没有想过试一试,大人用一瓶圣水会怎么样吗?”顾莲抿了抿嘴唇,试图引起他的兴趣。 这是她不习惯的说话方式,所以诱导也显得生涩稚嫩,但眼下顾不得许多了。 颜玉真眼睛孩子般地亮了下,对科学的渴求占了上风,然而下一瞬间,他已经遗憾地说道:“我没有准确的配方,我研究出的配方只是拿样本分析出来的,并不准确。” 顾莲皱眉,冲口说道:“这不可能!”由于激动,她的声音在阴暗的牢房里传出去很远。这让颜玉真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你这个女人,不知道耳朵是极其纤细,容易受到损害的吗?” 谁管你的耳朵怎么样!顾莲忿忿地一掌拍在电梯按钮上面,说道:“供应每一个人类一碗圣水,这么庞大的量,怎么可能没有配方流传出来?” 颜玉真觉得这个女人好没常识,但想了想刚刚她见到那个活“尸体”时大惊小怪的表现,他觉得大概人蠢是真的没救的,摇摇头,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看得她莫名其妙。 “配方是疆域基地流传出来的,所有基地的人每年都会派人购买所需数量的圣水。” 顾莲愣住了:“……购买?”是她听错了吗? 颜玉真现在一点都不惊讶了,说话真是耐心极了,解释道:“一份圣水很贵的,何况每年数十万的产出,疆域基地也要收取材料费和加工费啊。你不能不重视人家的劳动成果是不是?”作为一名以此为生的医生,颜玉真很郑重地强调。 顾莲呃了一声,迟疑地点点头。确实,是她忽略了这个问题,这其实就跟过去的可口可乐公司一样嘛,配方拿不到手,只能乖乖认宰…… 不过有买的就好哇!顾莲重新振奋起来,问道:“有没有可能基地里还剩下些圣水?下一次购买是什么时候?” “怎么可能,圣水对喝过的人没有用,虽然每一次统帅都会多买一点,但是剩下的肯定会倒掉啊……至于购买嘛,”颜玉真想了想,纤长苍白的手指敲了敲太阳穴,指尖与苍白的皮肤构成很奇妙的场景,他说道,“现在是八月底……马上就要到寒冰期了,一个月内肯定会出发吧。” 顾莲有些沮丧。这也太不准确了,而且她也不知道陈志他们会在这里呆多久…… 叮一声,电梯缓缓地打开,暖橘色的光芒一点一点泄露出来,披散一身。顾莲抬脚迈入,刚刚踏进去一步,身后的男子忽然轻笑一声,莫名的让人发寒。紧接着,他缓慢地开口,懒散的腔调,却意味深长地说出让她毛骨悚然的话。 “你觉得……如果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魏宣,他会喜欢我吗?” 她深深吸入一口凉气,直到腹部灌满阴冷猩甜的空气,这才缓缓转过头。 笔直如标杆,眼神似倦世的归鸟一般淡漠的年轻医生,嘴边挑着一抹堪称愉悦的笑容,站在一步之外的黑暗中,对她露出一口白牙。 ——她大意了。 寒意侵袭着背部,顾莲嘴里发苦。明明是那样危险的男人,然而因为他对她的漠不关心,对她的有问必答,和对圣水的渴望,她竟然将自己的心思完全袒露在他面前。 最糟糕的是,她一点也看不清眼前人的心思。他想做什么?他刚刚的表现是假象吗?他和魏宣有什么关系…… 她闭了闭眼睛,白恒远狠戾如孤狼的表情和魏宣诡谲似罂粟的笑容在脑中交织出现,最后缓缓定格成陈志冷静淡漠,仿佛看着死人一般的眼神。 她问的这些问题,从来没有对他们问起过,反而问了一个只认识不到一刻钟的外人……以他们的深沉心机,她可以奢望他们看不出她想要逃离的心思吗? 她打了个寒战,不敢去想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好歹经历了许多事情,顾莲推开一切无用的推测,静静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少女清脆冷静的声音,如同噼啪落地的珠玉在黑暗的牢房中弹跳,莫名的有种冷冽。 ***_(:3」∠)_*** 收藏涨了一丢丢,厌世君内心升起了猥琐的喜悦。 话说……小正太的魅力>现行男主白大爷,是我的错觉嘛?!! 第六十章 时间信徒 行刑室里,木乃伊眉峰紧蹙,似在做噩梦一般呻.吟一声。 但很快,在双眼阴寒的小正太快如闪电的敲击下,他重新昏迷了过去,而小正太坐回原地,唇角噙笑,手里灵活地玩耍着锋锐的手术刀,仿佛什么都没做过。 屋内重新陷入了奇妙的静默中,安静得能够听到调节温度的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魏宣低垂着头,发丝遮掩住他线条绮丽的丹凤眼,不知他在想什么。沉默良久,漂亮得仿佛是只日本人偶的少年软糯的红唇轻启,轻柔的嗓音似三月的樱花,含着微妙的笑意,唤道:“陈志。” 明明是如此柔软的嗓音,却蕴含着莫名的压力,宛若实质。 陈志表情不变,然而眉宇间添了几分凝重。 “你应当知道,我是知道你们在做什么的。你也应当知道,我和大个子,跟你们不是一路人。”魏宣柔声说着绕口的话,悄无声息地将他们的关系揭开了一角,“之所以我们五人能一路披荆斩棘,相交莫逆,都是因为有你在。你是个天生的领导者,你握着指挥棒,不动声色地调和着我们的关系,我很感谢你,因为你的存在,使得我们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不同的理念、道德、信仰带来的矛盾,我们看起来似乎只是意气相投、生死相依的好伙伴。” 他安静地陈述着,气氛随着他的温情脉脉逐渐缓和,然而紧接着,话锋陡然一转,少年抬起漆黑的眸子,隐含锋锐,道:“可是,这只是’似乎’而已。我们从来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同伴’,我们能够相安无事的真正原因,是你有能力、也愿意同时满足我们所有人的利益与愿望。” 残酷的,真实的原因,却真真切切地躺在生生死死血汗眼泪浇铸过后的铁一般的亲密关系之下。 叹息一声,魏宣轻轻微笑,带着樱花凋零的遗憾与怅惘,温柔而直接地指责:“可你现在,失职了。你所做的,将会破坏我们之间隐藏的平衡。你在试图把你们的道德与感情,凌驾于我的渴望,我的自由,我的……爱之上。” 稚美的少年红润的口中轻轻吐出畸形的爱语,眼神绵绵,隐带痴迷。少年的爱从来都是单方面的,就算弄断娃娃的手脚、就算把娃娃变成人形玩偶,他也能爱的无辜而痴狂。他是疯癫的,故我的,也是喜新厌旧的,或许连少年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追求些什么,然而他还是我行我素地执迷于今。 他爱着自己的爱,而于旁人——尤其是被“爱”的那个倒霉蛋来说,这无疑是不幸并且让人恐惧的。 陈志是了解这一点的,如果刨除掉咏叹式的文字,从学术的角度来讲,可以称之为反社会性心理障碍以及ocd患者。这大概也是颜玉真那个变态会被魏宣深深吸引的深层次原因——不只是医术上的惺惺相惜,更是病情上的同类感应。 陈志有点烦躁地往下拉了拉黑色的丝质衬衫,随手弹开了最上面的扣子,良好的质料与沉静的色彩愈发衬托出男子清冷神秘的气质。他从兜里掏出烟,熟练地打上火,修长稳定的手指夹着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浓郁的尼古丁味道数百年来从未改变。熟悉的味道让他的情绪略微放缓,他吐出一口云烟,低沉说道:“不一定非得是她。” 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与当年弱小的魏宣一样,没有异能、柔弱无力、随时会被放弃的人,这样的女人在基地里遍地都是。 “对于你其他的行动,我可以视而不见。”陈志的这句话说的艰难而又坚定,仿佛举起利刃,毫不拖泥带水地挥刀砍下柔软的累赘,有着他特有的果决。 魏宣双手撑在台子上,也不嫌脏,跳坐在手术台上,头微微歪着,脸上挂着奇异的表情:“白恒远那个笨蛋也就算了,他总是觉得自己聪明得要命,什么都要傻乎乎地碰一碰,一栽就栽个彻底也不奇怪,可是你……”他仔细打量着陈志,像是遇上什么可笑的事情,笑容愈发古怪,好奇地道,“一块万年寒冰,是怎么被一个没有姿色没有阅历的小丫头攻略的?我还以为我这辈子也看不到你会为了其他事情动摇了。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色令智昏’吗?” 陈志沉默了下来,只是低头,吞云吐雾,俊挺的侧脸被强烈的光芒打照,有如在切割着金刚石,质地坚硬,光芒璀璨。 “这是不一样的。”良久,陈志低声说了一句。 魏宣正等的百无聊赖,闻言透过薄薄的烟雾探究式的望去,那人嘴边带着若有若无的自嘲,隔着这朦胧的短短一段距离,他竟觉得微仰着头靠在墙壁上的陈志,身上有着深重无边的空洞。 “哪里不一样?”魏宣慢慢眯起了眼睛,追问道。他隐隐感觉,他离陈志背后隐藏的巨大的黑暗野兽,或许只有一步之遥。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既兴奋,又隐隐恐惧。 “他是干净的,从过去,到现在。他可以跪在上帝面前,坦然地承诺,而上帝必将宽恕于他。” 宛如传教士在布道的话语,被陈志以平稳至极的口吻道出。 上帝?魏宣皱了皱眉,他只信自己,若再捎带上他人,那也只有陈志几个伙伴能够勉强入围,他对神佛的存在素来嗤之以鼻。然而,自从末世降临以来,不得安宁的心灵在炼狱般的世道上煎熬不得脱身,大批大批本无信仰的人倒向了诸天神佛的怀抱,甚至各种不知名的邪教由于曾经宣传过“末世论”而得到了疯狂的追捧,绝望的人们把希望珍而重之地存放于不知真假的神佛手中,催生出许多习惯于忏悔的人群。 甚至在早期,新的社会结构还未形成的充满黑暗的“混沌时期”,许多人将珍贵的口粮乃至妻女交给宗教中,用自己的血肉骨肉供养自己信仰的宗教,如同落叶滋养着巨树,一户户落得家破人亡、饥饿而死的下场。 这种疯狂的情绪不仅在当时推动了诸多宗教得以枝繁叶茂、蓬勃发展,更是让那些虔诚的信徒在幸存者中占有绝对数量,并且这些信仰伴随着血脉一直继承了下去……若不是乱七八糟的邪教、小教数量有若繁星,洗脑的手段也与日俱进,否则人类真的要变成一个大一统的宗教国度了。 只是……上帝的力量,真的有如此魔力,连陈志这样身心的强者都能降服吗?而他究竟做过什么事情,使得他在上帝面前无颜面对? 他是在赎罪,还是……忏悔? 他挑起眉,甜甜笑道:“我从不知你是上帝的使徒。” 闻言,陈志淡淡一笑,弹了弹烟头:“我喜欢《圣经》,它能让人找到借口宽恕自己的罪行,并且学会认命。”他微眯起眼睛,视线透过他的发丝,穿过渺然白雾,似是看到了遥远的彼方,“而我唯一的信仰,是时间。” “还不如上帝呢,时间终有一天会抛下你。”魏宣轻笑。 “不,时间永远不会抛下我。”陈志平静道,视线依然缥缈不定。 ***今天的基调是爱【大雾】*** 投推荐票的孩纸们,非常感谢思密达! 唔,不知道这一章剧透的够不够多?求留言~~ 第六十一章 奇妙约定 电梯前。 “你想要什么?” 少女的诘问如同掉在深渊的石子,除了最开始的两声,再得不到任何回应。 眼前的苍白男子眉头困惑地纠结起来,略微侧首,思忖了半晌,诚恳地发问:“我想要什么?” “……” 顾莲无语,望天。 谁能理解她这种和非人类交谈时哔了狗的心情?! 尼玛,她怎么知道这个有着神奇脑回路的医生到底在想什么啊摔! 然而颜医生此时确实非常的迷惘。他的五感灵敏,虽然没有启用异能,但是感知系的异能仍然自动自发地让他在无意识间收集着人体自动发射的信息。 这个少女很……奇怪。她说着许多没有常识的话,她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没有喝过圣水的成年人,她见到木乃伊的样子好像从没见过尸体一样,她的愤怒与冷静……零零总总,他的主观意识由于兴趣爱好的原因,并未对这些信息进行汇总分析,然而只是这些,依然让直觉敏锐的怪医生用一个“奇怪”来概括出在她身上隐隐感觉到的违和感。 ——直觉,其实是大脑不愿意或者是不能够主动分析出来的事情的懒惰解法。 所以,就是这一丝“奇怪”,让颜医生没有揣着信息抬脚走人,摇着尾巴讨好病友,而是呆呆地站在这里,疑惑地凝望着顾莲。 对于感觉敏锐的人来说,这种不上不下的直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颜医生不大喜欢在这种事情上面动脑筋,于是很直接地道:“你很怪,这让我觉得不舒服。” “……” 口胡! 顾莲真想分分钟吐血给他看! 她一点也不想被眼前的人嫌弃啊!还不舒服?不舒服个鬼啊不舒服!!! =_= 她按住电梯的开关键,电梯由于长时间不闭合,发出了抗议的尖锐鸣叫声。在这能让人逼疯的环境中,顾莲深吸一口气,英勇地咽下了所有的吐槽。 她才不和蛇精病计较。 顾莲直接抓重点:“你因为觉得我很……怪,所以不去找魏宣告密?” 颜玉真懒得说话,点头。 “为什么是魏宣?你们之前认识?”她明明觉得陈志的存在感更强。 颜玉真觉得莫名其妙,用一种女人真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她:“怎么可能,我和魏宣是一见如故。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懂不懂?” 如果他是用白大爷那种嚣张的让人想揍他的得意语气说的,说实话,有了免疫力的顾莲还是可以忍的;偏偏颜医生的眼神是淡漠的,语气是认真的,神情是无奈的…… 卧了个槽! 颜玉真简直是对顾莲的修养与脾气的最大的考验!! 她用空着的一只手揉了揉额角,然后她心里就再次卧槽了——她用的是魏宣那只血淋淋的爪子狠狠抓过攥过的手…… 顾莲真是快哭了。 在她的欲哭无泪中,颜玉真忽然说道:“你告诉我原因,我替你保密。” 顾莲神情一凝,认真严肃地看了他一眼,确定他同样是认真严肃的,便郑重地伸出血红的爪子,另一只手牢牢按着电梯开关按键,肃然道:“成交。” 在电梯疯狂凄厉的尖叫声中,两个浑身充满血腥味的人,一个站在电梯内,一个站在电梯外,面无表情地在悬殊的身高差下凝望、握手,场面异常的……重口。 如果不是《咒怨》级别的鬼片,至少是某些极端的兄弟会入会仪式级别的。 虽然颜玉真的求知欲是旺盛的,但是顾莲觉得再把白大爷扔在房间内,他真可能烧坏脑回路,便硬生生拽着颜玉真回了房间。 顾莲在门口找卡的时候,颜玉真还拉着一张脸,漠然的脸上因为生闷气而多了一点儿人气儿。 两人换好鞋,啪嗒啪嗒走过套间外面,进入了卧室。 甫一踏入,只听轻微的咔哒声,两人顿住脚步。床上,不知何时醒来的白恒远倚靠着床头,微喘着气,肤色泛红,发烧让他眼中水波粼粼,然而手却稳稳地举着一把p7. 顾莲只是顿了一下,就走过去,有点无奈地坐在床边,拉下他依旧直直地指着颜玉真的手臂:“这是给你看病的颜医生,你别激动。” 哦买噶,她什么时候习惯了枪支这种可怕的东西随时随地会出现在眼前的生活? 白恒远身体虽然虚弱,却依旧坚强地冷笑了一下,眼眸幽幽望着从头到尾表现得很冷漠的颜玉真:“颜医生?”他语气古怪地哈了一声,“明明是开膛手。”不过他还是乖乖放下了手。 开膛手?顾莲帮白恒远躺下,心里一突。 颜玉真依旧站在门口,遥遥看着他,没什么表情。或许是刚刚的情绪还在影响着他,颜玉真此时愈发像是懒洋洋的豹子,淡漠而警戒地望着敌人。 “我在鸿雁基地十年前的通缉令上看到过你的照片,虽然后来取消了,不过在白家的秘密档案里,你依然是标着最高警戒等级的高危人物。”白恒远不想躺,攥着她的手不让她动,依然冷笑着对颜玉真道。 颜玉真微微翘了下嘴唇,却不含有任何感情,平平说道:“我最讨厌高高在上的政客。” “哈,真巧,若你说的是家父,我也很讨厌。”白恒远笑了下,可额上汗珠不断滚下,呼吸急促,脸色很难看。 顾莲就急了:“你们有什么话不能等看完病再说吗?” 白恒远撇唇耍赖:“我不。” “躺下!”顾莲发火了,他都成什么狗熊样了还非要装十三!转头又对抱着手臂一步不肯多走的颜医生凶巴巴地道,“想听故事不?那就快点,要不然戏份减半!” 顾莲那点破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恰好挠到了颜医生的痒处。颜玉真低声抱怨一句,只好一步走半步挪地蹭到了床边,又被火大的顾莲催道:“颜医生你快点!” 颜玉真懊恼地直抓头发。 啊啊啊啊啊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八百年没被人这么命令过了,他真是伐开心!不就那么点破事吗?他不听故事了成不成?成不成? …… 可他怎么就这么没出息,下不了决心摔门出去呢!!! (┬_┬) 白恒远被被子盖住了半边脸,却掩不住笑得满脸桃花,狐狸似的双眼一弯,幸灾乐祸的弧度。结果顾莲转头看到了,更气,拿手敲他。 “哎哎哎你干嘛啊!”白恒远很够意思地让她敲了几下,可见她没完了,下手还忒重,忍不住嚷嚷道。 “我看到你就生气!”顾莲大声喊道,跳下床,啪嗒啪嗒跑出去了。 留下白恒远目瞪口呆,半晌,他拿眼角悄悄瞅了下颜玉真,见他也抽着脸皮一脸惊悚,顿时觉得舒心多了。 瞬间满血复活,打回原形的白大爷大大咧咧地伸出手腕,很给面子的样子:“来吧。” 颜玉真回过神来,冷冷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拿出了最的针筒。 第六十二章 犬科动物 顾莲稍微洗漱了一下,把衣服换掉,便烦躁地在外间走来走去,然而拖鞋在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在寂静中更是叫人烦躁。她停下脚步,咬着食指指甲,望着外面灰色的山脉,心里起伏不定,几乎喘不过来气来。 什么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知道她不该迁怒白恒远,可紫苑躺在手术台的样子在眼前不停闪现,而圣水的遥遥无期更是叫人抑郁。她不知道,该不该在一个连原住民的淘汰率都达到万分之一的渺茫希望上面,继续堆加赌注。仅仅是探问圣水的信息,已经不小心被颜玉真那个不知深浅的人抓住了尾巴,而她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和陈志、魏宣二人起了矛盾…… 说好的穿越金手指呢? 尼玛老天一点特殊能力都没给她,这叫她怎么玩儿! 她深呼吸几口气,正调整情绪,颜玉真的脚步声传来。她表情微僵地抬头,颜玉真神情古怪地说道:“你们队伍里果然都是怪物。” “……什么?”顾莲揉着额头。 “他不是伤口感染……嗯,准确地说不只是伤口感染。”颜玉真说道,眼神闪烁,“他发烧的主要原因是——他又有一个异能生成了。” 震惊了三秒钟,顾莲少女的心是卧了个槽的。这就是学渣拿着不及格的卷子看到学霸进阶学神从此登上神坛的草泥马的心情吗? 她怎么突然这么理解了呢!!! 虽然白恒远是无辜的,顾莲还是受到了森森的伤害,觉得她方才担忧着急的心真都是喂了狗了。 颜玉真还在那里木着脸感慨:“我本来以为我这种双异能的已经够少见了,没想到不只是陈志,现在连白家的小少爷都是双异能,果然人外有人,呆在偏远的小地方,虽然很适合消耗素材,但是人也容易变得坐井观天啊。” 原来陈志也是双异能啊……顾莲想着,故意忽略了“消耗素材”这半句不知该作何解释的话。 总觉得……真相不会很愉快。 ——这也是直觉。 再怎么懊恼,顾莲都给跟个打不死的凹凸曼一样坚强地去看护病人。颜玉真整个人都哀怨了,被她赶下去时一步三回头的模样,活生生一幽怨弃妇,袅袅娜娜。临出门前,顾莲忽然又叫住了他。 他眼睛一亮,飞快地转头。 ……其实,他不是豹子这种猫科动物,而是犬科吧。 顾莲握住门,警惕地往后看了一眼,悄声嘱咐他:“帮我稍稍照看一下紫苑,拜托了。” 颜玉真抿起唇,眼神冷淡下来。他不多的耐心,快要被顾莲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耗光了。那幽幽冷光让顾莲背脊一寒,她不动声色地加了一个筹码:“我们队伍里还有两个人。” 颜玉真眼睛忽闪了一下。 顾莲继续不要脸的卖队友:“陈志的眼光和实力你应该知道的。” 颜玉真的小心脏扑通了一下。 顾莲察言观色,立马给予重击:“我们关系很好,他们很快就要离开基地。” 颜玉真当机立断,拍板成交:“交给我吧。” 看着明明不大情愿,却又一步步笔挺前进的颜玉真,顾莲摇了摇头,转身回房。她现在有点摸清了这个古怪的医生的脾性,或许……这会是一个机会。 “你能不能有点戒心?” 顾莲一进门,迎头就是这么一句诘问。白恒远闭着眼睛,难受得直哼哼,还不忘教训顾莲,“你才见人家几面,就跟人家热乎上了?是不是几百年前的高中生都是这么不长心?” 顾莲不理他,心想,是啊是啊,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不是热乎上,是直接上了。 “老大叫你下去的?”白恒远等了一会儿,又问道。 “嗯。”顾莲心不在焉。 眉心飞快地皱了一下,白恒远探过手,滚烫的手握住她的,声气儿放柔了些:“发生什么事儿了?”他打量着她,“脸色够差的。” 顾莲心里一动,抬眸看着他说道:“他快死了……” 怔了下,白恒远脸上带笑,攥紧她的手说道:“你没被吓到吧?” “我去的时候,已经行刑完了。”顾莲低低说道。 白恒远露出吃惊的神色,眉毛皱的更深,脱口道:“怎么回事?”顾莲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一顿,安慰她道,“紫苑也不希望你看到,好歹没死,已经很好了。” “是啊,紫苑没死,真是太好了。”顾莲古怪地重复了一遍。 她的语气太怪,让白恒远又是一怔,神色冷下来:“你不会在为了个想杀我的人怪我吧?你才认识他多久……”他冷哼一声,“你是有多巴不得我死啊!” 顾莲微笑,那笑里滋味很复杂,她轻轻说道:“不是这么回事儿。” 她站起身,往外走,白恒远冷眼看着,不再叫她,胸脯起伏不定。然而她在门边背对着他,说了一句话,叫他脸色蓦然一变。 “呐,总共有三个人,两个俘虏和钟达,你怎么知道是紫苑的?” 顾莲出门以后,犹豫了一下,左拐,敲了一扇门。 旁边写着“郑一浩先生”的铭牌的门很快就开了,背心加牛仔的打扮,完美地烘托出他有力流畅的肌肉。他有些惊讶,但还是温柔地笑了一下,把门让了开来,招呼道:“过来了?进来坐吧。” 就好像看到一个礼拜前就已经约好的朋友来访一样,笑容纯粹,简简单单,让人没有任何负担。 从以前,顾莲就觉得他有许多地方和这一身肌肉很违和。比如说他言谈中总有一种学者般的儒雅书生气,比如他柔和低沉有如大提琴般优雅的嗓音,而此时此刻,他安静坐于落地窗边的藤木圈椅上,室内未开灯,光线根根照射,金边绘出他强壮有力的轮廓,膝上一本敞开的顾毓琇先生的《》(《禅史》),藤木高腰玻璃小桌上,一杯清香的绿茶,散发出古朴的雅意。 郑一浩舒服地坐在藤椅里,双手交叉,随意地放在书面上,侧首望着阳光热烈的窗外,几缕薄云穿过,在他安静的面容上覆盖一片阴影,很快又复见光明。 明明是一样的风景,顾莲看到的是恶山恶水,阳光炙烤,可在他眼里,许是每一片风景都是值得珍惜的。悠长安定的呼吸声里,旧日看云卷云舒的心情,随着袅袅茶香,与偶尔敲击窗玻璃的风,又一点一点漫过心头,抚平了心灵的褶皱。 于是,坐在郑一浩对面的顾莲,将满肚子的话全忘在脑后,竟一心一意和郑一浩一起静默着望起窗外的风景来。 安静的时光缓缓流淌,静谧而温柔,在尘世中绽放刹那芳华。 最先开口打破沉默的是郑一浩。 “已经很晒了,你不能再这么坐下去。” 郑一浩眼眸蕴含笑意,温和地说道。 这话若是换了别人来说,或许会有人误会他是在赶人;然而由郑一浩说出口,却是那么的自自然然,说的人不必小心,听的人不会多心。 ***╮(╯_╰)╭*** 乃们知道每章起一个四字名字是多么费脑筋的事情嘛?真想写成“第六十二章:劳资就是不起四个字怎样!”啊…… 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不要问我为什么会如此勤奋的二更,一不小心存稿下来以后厌世君就跟藏不住钱的暴发户一样忍不住炫耀了!就是这么嘚瑟! 第一章 远征基地 郑一浩说完,推桌起身,走到墙壁一侧,上面有一个嵌在墙壁里面的精巧遥控器。他简单操作了几下,很快,那扇落地窗外的风景便不再是烈日、荒漠、苍山,而是旧时巴黎花神咖啡馆外的模样,闲花落地,悠然安适,光是看着,就觉得气温温柔地降了下来,清凉慵懒极了。 “这是投影和粒子碰撞共同制造出来的仿真场景,不是真的。”郑一浩见顾莲好奇,便笑着招手示意她过来。 顾莲探头一看,现在的文字是“1992年,春,欧盟法国巴黎花神咖啡馆,npc:non,音乐:off。” 顾莲一下子笑了出来:“竟然还是我出生前的!” 和一个未来人一起看更早以前的过去,真是有意思极了。她玩的不亦乐乎,迪士尼乐园、白宫、海底三千米、北极,甚至仙剑、洛天依、齐天大圣、星你……等等不一而足,而灯光和温度也会随着景象变化而调整,尽量体贴地做到身临其境的效果。 她的玩乐是在即将点击到“2108,夏,玉女走廊,npc:yep,音乐:on”的时候,被郑一浩猛地捉住肩膀阻止的。 顾莲茫然地看着他,他面颊微红,眼神游移,轻咳一声,推她坐回去:“你来找我是有事要说吧?这么玩下去,马上就要吃午饭了。” 忘记本职工作的顾莲羞愧地坐回原地,没有看到郑一浩大松一口气的样子。于是,他们就着兵长一米六的丧病鬼畜无声舞蹈,认真严肃地展开了会话。 “远征基地人口大约有四万人,因为是附近最大的幸存者基地,聚集了很多异能者。大部分异能者都住在六层到十层,根据能力、贡献、地位划分住宿条件,而十一、二层则是贵宾歇息的地方,平时除了宿家人,不对外开放。 “一层是前台询问中心;二层是网吧,只能上基地提供的网站、论坛,上不了外网,不过一般情况下也够用了;三层主要是餐饮、酒吧,这又分为异能者和普通人习惯聚集的地方;四层既是宿家的办公地点也是一个大型交易市场,晶石、情报、黑市、地下任务,以及……”郑一浩顿了一下,轻声说道,“女人。” 他飞快地跳过这个问题,继续描述道:“五层是任务发布中心,各种猎人都会在那里赚钱,紫苑、青姐他们都在那里公布的排名上榜上有名。” 他在说起紫苑的时候神态自然,显然不知道他的青梅竹马魏宣童鞋一上午时间又做了什么好事。接下来,他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为难地抓了抓头发。 “怎么?”顾莲已经猜到了,可还是问道。 “六层是玉人馆、红袖堂、怡情院、潇湘亭。”郑一浩艰难地说道,眼神躲闪。在一名比自己小不少岁数的纯洁少女面前如数家珍地说这种事情还是很有压力的,尤其是在顾莲顶着一张比真实年龄看起来还要小的脸,眼神清澈地望过来的时候。 这名字起的还真恶俗……或许恶俗的东西,反而能够更加激发人的快感吧。顾莲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这就是传说中……优生学实施的地方?” 郑一浩摇头:“这四个馆是按照年龄和才情挑选出来的,都是容色俱佳,培养多年的女孩儿,这种女孩儿数量很少,基本上客人也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在年轻貌美的时候,并不会太难过……而真正需要面对……交配,以及生育的女人……都在地下一、二、三层……” 一、二不够,还有三……?! 顾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郑一浩的话还没说完,“她们住的地方被叫做’波坎诺夫斯基’,不过这个名字太长了,大部分人直接称呼为’伊甸园’……” 他的话里带着淡淡的无奈。 “……”顾莲呼吸控制不住地急促起来,垂着头,双手紧握成拳,愤怒与无力随着血液在血管中左突右撞,撞得她浑身都疼。 郑一浩沉默地等着她的情绪平复。他知道,她是个隐忍的姑娘,有时候她身上散发的压抑沉重得叫他感到忧心,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在他面前,不用掩饰情绪,只需用全身的力量压抑住体内的猛兽就好。 许久——郑一浩看了眼时钟,整四十分钟过去了——顾莲抬起头,脸色惨白地笑了下,无限嘲讽地哑声道:“这是哪个天才取的名字?” 愤怒的余烬于她刺耳的话语中苟存,却也能听出她已经重新控制好情绪。 坎普诺夫斯基,阿道司·赫胥黎著名反乌托邦小说《美丽新世界》里不断让卵.子萌蘖,让一个受.精.卵生成近百人的程序;伊甸园,上帝早出亚当夏娃的地方,别称乐园,也是他们偷吃禁果的地方。 太具有讽刺意义了。 郑一浩忽然表情严肃起来,满怀敬意地说道:“是我们的秩序奠基人,江海先生。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后文明时期的社会架构,也不会有现在的我们,人类的黑暗时期还将延续至少百年。” “可是……”顾莲不知该怎么说。 “一开始,这个制度是为了保护女性才存在的。”郑一浩知道她的意思,苦笑着说道,“那时女人被男人狩猎,仅有的女异能者也被体力、人数占优势的男异能者联手围剿,毫无还手之力。虽然知道再那样下去,人类或许会灭绝,只是利益使然……” 他叹气,道:“若无人从旁强行终止,这种情况将不会停止。于是江先生运用他强大的影响力,设置了这样一个繁殖营。事实上这是为了给女人一个基本保障,不会被来自内外的死亡阴影所威胁。正是因为赋予了她们任务,使得基地管理员根据男人在基地里的表现分配女人,这才让那些认为女性不配享有安宁的男人们放下了屠刀。” 在顾莲鄙夷的目光中,郑一浩顿了顿,低声说道:“虽然现在这样……但这不能说是江先生的错。” 一个动乱时期妥协出来的临时产物,在社会安定下来的年代继续发扬光大,作为固定制度留存下来。或许就是人类的劣根性吧……得了便宜就舍不得吐出来,除非拿暴力推翻你的统治。 郑一浩的语气里对江海先生充满了推崇,好似是他的脑残粉。他告诉她,江海先生是一位美洲华裔,在美洲留下了七大基地之一密尔沃基基地,而在华夏留下了同样是七大基地之一的鸿雁基地的原型。 顾莲试图在脑袋里面勾勒出这位伟人江海先生的形象:强势,悲悯,富有力量,手腕强悍,并且有着丰富的文学素养,甚至在性格上有点黑色幽默。用这种明晃晃的反讽手段,说明他对当时的人类有着悲观、厌恶、轻视的心理。 可既然如此,他又为何非要拯救人类呢?为了自保? 郑一浩又告诉了她一些远征基地需要注意的地方,期间两人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午饭,顾莲便告辞了。把她送到门口,郑一浩看着只到胸口,宛如小松鼠般的顾莲,眼神带着担忧,最后提醒她:“顾莲,你该知道,任何社会都有它的黑白两面,这一点是不管末世是否来临,都无法改变的。” 长期备战高考语文的顾莲点头表示知道。他盯着她问道:“那么,你知道你原来的社会和这里,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最大的区别……顾莲坐着电梯,一路来到了二层的网吧,脑袋里还在思索这个问题。但很快,她就把这个难解的问题抛到一边,眼前的一切叫她感到新奇。 网吧占据了一大部分二层从空心的中央往外的环形,里面灯光明亮,每人都有一个约两平米的空间,他们坐在有如电玩中心中的赛车、摩托车般的蛋壳状的设备上,眼前的透明屏障从头顶延伸到胸口,人们舒适地坐在里面娱乐办公。由于蛋壳是可以旋转的,于是这群人有的对着门口,有的背对着,有的两两互望,整齐的区域划分又派生出混乱。 手里拿着郑一浩塞给她的备忘录,她边进入网吧,边读第一条:如果有人主动搭讪,无论男女老少,第一反应是…… 这时恰好肩膀上被人敲了敲,身后传来一名少年略带油滑的声音:“这位小姐,头一次来?我们网吧可是要收……” “费”字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浮夸的发型下面、精明的双眼上方,有个黑漆漆的洞——眼前娇小白皙的少女手里正拿着一柄巴掌大的左轮手枪,上面繁复美丽的蔷薇图案与黄铜色的枪管相得益彰,透着血气与唯美,凛然蕴含杀机。 让我们继续读郑氏备忘录第一条:……掏出枪来,毫不犹豫地进行震慑。 ***(╯3╰)*** 扑街派代表作家对深受荼毒的乃们表示同情。 可是你们见过如此勤奋的扑街作者吗?简直感动全中国! 正式开启第二卷,我不会说我是因为前面的数字看起来好烦于是决定清空重来。 至于卷名…… 呵呵呵呵呵呵 起名会死斯基表示我已经尽力了。 第二章 坑爹范氏 少女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乌溜溜的眼睛如同某种小动物般湿润,看起来真是个无害而可爱的女孩儿,波光流转间,眼神鲜亮而富有生机,宛如新鲜可人、还沾着水滴的黑葡萄,叫人垂涎。然而网吧入口却陷入了一阵极为怪异的沉默,以少女为圆心,美杜莎的魔力如涟漪般一圈圈往外作用。 手枪。 一柄拥有精美雕饰,看起来美观性比实用性还要强的手枪。 这在这片土地,意味着少女是有主的人,并且她背后的人既强力又强势。大白天会混迹于娱乐设施里的,大部分都是异能者,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他们大部分人都从小在生死间摸爬滚打,对于强者的信号实在是太过敏感。一瞬间,他们已经在心里把顾莲划在了接触范围之外,不愿多惹事端。 诡异的安静中,顾莲轻轻微笑起来,柔声说道:“不好意思,这位先生,请问您能再说一次吗?我刚才没有听清。” 她看也不看周围凝视过来的目光,自顾自地对着头发油腻的网管先生说话,话语彬彬有礼,乖巧如邻家小女孩,简直毫无威慑力嘛——如果忽略掉她一动不动地举着的枪的话。其实对异能者来说,枪不算什么太可怕的东西,只是她太过平静淡定了,叫所有人都摸不清她的底细,小白兔的柔弱反而衬托出手枪的威慑力。 顾莲嘴边噙着微笑,一滴冷汗悄悄滑下额角。 郑氏备忘录第一条附录:此法霸气侧漏,刚过易折,你一定要坚持住,不要泄气,一旦暴露,你会死的很惨。 卧槽槽槽槽槽!!!你不早说!!!! 顾莲外表看起来甜美可人镇定自若,装十三之王八气十足,生生镇住了一群好汉,实际上被这么多身上有着煞气的雄性异能者们团团围观,她这个没用星人早就脚软体虚手心出汗,魂飞魄散只剩一个驱壳在强撑,内心简直要崩溃了好么么么么么么!! 范、子、凌!! 顾莲暗自磨牙,恨不得徒手撕了他。 这种充满了恶趣味的手段和幸灾乐祸的戏谑口吻,她给往脑袋里面灌几升浓硫酸才能看不出来! 啊啊啊啊啊……这么不靠谱的暴力拆除法,她是相信郑一浩的人品才会毫不犹豫地照做的啊,谁特么知道范子凌竟然还晓得披着马甲来上阵,不坑死她他就伐开心是么! 呼……好了……现在,该怎么收场呢? 备忘录的写法仿佛也是为了满足范子凌这狗头军师的指挥欲,一条占一页,还想看锦囊找攻略?那就请翻页。 众目睽睽之下,公然作弊?哦买噶,今年真是她顾莲近十二年学生生涯里最浓墨重彩、光辉灿烂的一年。好学生顾莲纠结了半刻,复杂地望着这本郑冠范戴的备忘录,终于下定决心,翻开新的篇章。 郑氏备忘录第二条:永远、永远、永远记住,装完十三,就要急流勇退。 顾莲嘴角一抽,重重地合上了本子。 然而,备忘录的封面上,之前不明白的一句话在跳入顾莲视线的一刹那变得简单易懂。 郑氏备忘录第二条附录:请善待本宝宝哦。 附带一个smile表情。 ”……“ 顾莲已经无力吐槽了,不抱任何希望地撩起眼皮看了眼周围,却发现网管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肃然起敬,高山那个仰止。 和顾莲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在群众的眼中,顾莲少女含笑而立,于众异能者中坦然自若,一手举着枪,一手却拿着一本很有文艺范的小本本,垂首默读,唇边噙笑。尤其是在翻页前,那久久的、专注的凝望,完全超然物外,根本没有把一众人放在眼里,简直……帅呆了有没有!单手翻页后顺手抿发抿唇的样子,简直太仙了有没有!一手枪一手书,这气质简直太渺了有没有! ——以上来自每一个男人都有的宅属性os。 从理智、科学、客观的角度来讲,或许可以这么说:在几十个异能者有意无意放出的威慑下,一个感觉不出异能波动的少女能够泰然自若,实在是摸不清底细,而摸不清底细意味着危险。 那是当然的啊!顾莲虽然是个战五渣,可是别说陈志等五人当世难有匹敌的战力了,就是虞青等人也是这帮异能者难以望其项背的人物,天天和他们混在一起,顾莲对于普通的异能威压早就没感觉了。 看到少女重新抬眸,略带疑惑地望着自己,网管一个激灵,赶紧说道:“因为要分配账号,所以需要一个房间号,账记在房间号上就行了……” 顾莲松了口气,不由甜甜微笑了一下,道:“劳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网管脸诡异地红了一下,忙不迭地掏出移动端,让她输入。 顾莲按了“1202”以后,长相酷似pos机的中枢移动端嗡嗡叫着,不情不愿地吐出一张金色的卡片。 本来偷瞄着少女的网管眼睛一缩,本来看没热闹了,正要各找各妈的人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金卡…… 卧槽,这简直是有生之年系列啊!!! 一群人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金卡可是有着类管理员权限,除了特意加密的内容外,所有人的灌水、加密、马甲行为,统统都能尽收眼底,还可以无视别人意愿,任意构建不限人数的服务器;而放在四层的交易市场,任意级别的物品她都有资格浏览购买;放到任务发布中心,任务的具体情报免费实时提供…… 总之,就是普通异能者流着口水都想要的攻略级别宝物啊! 天啊啊啊啊,这姑娘究竟什么来头? 人们眼神火热地盯着她,如果翻译过来,大概就是齐刷刷的三个字:求、包、养! 专供十二楼用的电梯总是处于安静的状态,孤零零静悄悄。如果它能够说话,它大概会百无聊赖地求陪聊。 然而,今日与往日不同,电梯上上下下,从天刚亮起就不停地忙碌。就在刚刚,它还送了个小姑娘去了二楼。 是日下午,它又等来了人。 高大的男子从十二层下来,出了电梯,缓步从容地在有如蜂窝般的地下一层走着。坎普诺夫斯基——繁殖营——伊甸园,管他呢?这里的房间有如曲折的蚯蚓,弯曲重叠,总在意想不到的角度骤然拐弯。白日里的伊甸园较之夜晚要沉寂许多,因为她们的主要服务对象是占基地绝大多数的普通人。然而,这并不代表着没有人白日宣淫,异能者可以无论时间、无论等级,随意地享用。 大部分女人在白日里睡眠,灯光有意调成催眠似的昏黄,于是高大优雅的年轻人沉稳的脚步声愈发显眼。 他在复杂混乱的地形中毫不迷惘,眼神扫过一扇扇门上的数字与名字,终于在一个两人间前停下了脚步。 “一等,b148,菊亭/雪云” 看来那人的情报没有错。他心里想着,唇边含笑,抬手敲了敲门,稳定有力。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通过走廊尽头的光线,他特意往那贯穿上下的楼层中央看了一眼,因为某种诡秘的期待,年轻男子嘴边衔了一丝带有趣意的笑。 ——或者说,有点恶趣味。 里面的人似乎在睡觉,过了半晌,才慵懒地扯出一声:“谁呀……” 伊甸园里的一等女人,基本上都是从“楼上”退休回来的人,天生有着与其他女人不一样的风情韵致,散漫的一声问候,也能叫人觉得浑身酥麻。 “我来找雪云。”范子凌收回表情,轻声说道。 屋内静了一秒,旋即传出拖着鞋子急急跑来的声音。 门骤然开了,屋内昏暗,屋内昏黄,在有如时空扭曲倒置的氛围中,因为方睡醒而衣衫凌乱、眼尾绮丽的女子眼睛睁大,逐渐盈出泪水来。 ***~(≧▽≦)/*** 感谢深深的平安符,顺便宣传一记《末世写手联盟》,设定很有趣是吧是吧~~~ 唔,成绩惨淡成这个doge样,我还能如此欢脱,这是为神马呢…… 让我去想想…… 第三章 钱的味道 顾莲莫名其妙地看着网管少年激动的样子,直觉周围的气氛变了,有点糊涂地说道:“可以把卡给我吗?” 她指了指快被网管少年捏爆了的卡片。 “哦、哦、哦……”网管少年手忙脚乱地收起移动终端,再三确认金卡上面没有自己的爪印后,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殷勤地询问,“请问您需要我提供什么帮助吗?” 老天!老天!老天!刚刚他确实是碰到了金卡了吧?不是梦吧?哦,他决定他三个月不要洗这只手了。 顾莲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变得古古怪怪,不过感觉到没有危险了,便慢慢把枪收了起来。网管少年面色一松——他可是在场这么多人里面唯一一个普通人啊,对枪械的恐惧也是最深的。 顾莲不想承受莫名的关注,便往里走去,然而她没有发现,即使是这样,她依然很引人注目,因为没有一个基地里的女人会来到网吧…… 她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按摩椅一般的蛋壳装置,在她坐上去的瞬间叮的一声响,底座缓缓升起,调节着舒适的角度、高度,同时面前的屏幕也打出欢迎的标识。 “请把您的一卡通插入卡槽。” 顾莲在右手边找到了一个平放的卡槽,把它塞进去,滋滋声过后,又是叮的一声,屏幕对着难得一见的金卡客户,谄媚地加上了各种效果,烟花绽放,背景变成美女,字体还变成夸张的水墨效果。 呃,顾莲下意识地看了眼备忘录。 郑氏备忘录第三条:金卡妙用无穷——只要有钱。 顾莲:“……” 喂,她最没有的就是钱啊…… 郑氏备忘录第三条附录:金卡将自动读取房间主人的信息,根据房间主人的喜好改变个性化设置。 顾莲嘴角一抽,视线来回在那布满美女的背景图和备忘录上转换,着重观察了各种撩人微笑着的美女共同特征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所以说,男人果然是个只喜欢胸大腿长妹纸的恶劣物种吗? 特么的说好的内、在、呢! 笑笑笑,笑给谁看啊! 顾莲眼睛冒火,几下操作后,屏幕上弹出警告:“rm!您的操作将无法撤销,您确定将您的美女资料库永久删除吗?” 顾莲按下一个按钮,类似siri的语音命令程序启动,她微笑着残忍道:“确定。” 倒垃圾的刷拉声。 “!此项操作半年内无法再次更改,您确定将您的性向改为男吗?” 顾莲恶狠狠地说道:“我、确、定。” 叮的一声,伴随着欢呼的小人和怒放的烟花,屏幕上弹跳出了对话框:“恭喜您!您的操作已生效,我们将重启个性化设置,请耐心等候60s。” 紧接着跳出来一颗彩蛋,顾莲滚动鼠标一敲击,砰的一下,彩纸飘散,一条大红色的横幅滚动出现。 “撑同志,反歧视!!” “噗嗤……”顾莲立马喷了,抱着肚子不顾周围人诧异的视线哈哈大笑起来。 不知道是电脑根据白恒远的性格分析还是电脑工程师特意设计出讨好金卡而做的彩蛋? 哈哈哈管他呢反正顾莲眼泪都笑出来了。 ***我是气氛变化的分割线*** 地下一层,昏黄的走廊。 安静,昏沉,旧日时光的味道,走廊里安静地仿佛整个建筑都死去了。 “看来我打扰到你休息了呢,雪云。”范子凌微笑着说道,温热的食指屈起,状似怜爱地拭去她的泪水,抬到唇边轻轻吮去,滋味咸而滚烫。 ——那个小家伙看到紫苑的样子,大概也哭了吧。 略一分神,范子凌看着眼前二十几许的女子激动哭泣的样子,目光中除了一丝怀念,更多的是审视。 在基地里,女子到了二十五岁,就过了保护年龄。这不仅意味着她们可以脱离坎普诺夫斯基——伊甸园——的束缚,转而被某一名男性长期拥有或者转让,更意味着她们之中成绩不出彩、基因不够优秀的人,将面临被送出设施良好、食物充足的基地,在外围的“女子福利院”哀哀等死的危险。 也就是说,在二十五岁以前,即使没有任何天生优势,也可以得到一口饭以及基地的保护,而二十五岁以后,全凭各自的本事,美貌、才华、性格、人脉、体格、身段…… 但任凭再怎么出色的女子,到了三十岁的时候,已经是“人老珠黄”的年纪,百分之九十五的女子在这个年纪已经不在基地里,只有最有风韵或者人脉的女人,才能继续在此逗留——毕竟,对于成熟知趣的女子的市场需求也是不少的。 很明显,雪云已经踩在了青春的尾巴上,她看起来有二十六七,实际上的年龄却是二十九岁。这名美丽的女子曾经是玉人馆里的头牌,钿头银篦击节碎,她曾笑得骄傲而矜持,笑起来时眯起的双眸如陈酒般令人沉醉,可惜,她已经到了年龄。此时,她尚还美好的容颜,由于终日惶惶而带有一种神经质的脆弱,恐慌在她顾盼之间无意流露,未知的未来如同慢性毒药,在一点一点腐蚀她的灵魂,不动声色地改变着旧日容颜。 “你来了!”雪云哽咽地叫道,伸手让他进来。她近乎急迫地抓住他的手腕,生怕他走掉。 嗯了一声,范子凌微微弯下了腰,好从略显低矮的门中通过。黑暗的室内没有窗户,墙壁的另一头想必是一间同样的房间。三四十平米的屋内,两张结实宽大的床,摆满瓶瓶罐罐的梳妆台,侧边有一面全身镜,卫生间的门轻轻掩着,缝隙中能看到挂起晾晒的衣物。 屋内有着香水和浑浊呼吸相错的味道,古怪而复杂,被范子凌身上的清香扫过,雪云露出了一些局促。 另一张床上,这时传来翻身的声音,有人——菊亭——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雪云……有客人?” 雪云带着窘迫地看了眼范子凌,轻轻嗯了一声,于是菊亭依旧困顿着闭着眼睛,手摸索着把厚厚的床帐放下,屋内又陷入安静。 雪云垂首,轻轻说道:“我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她又流泪了,喜悦地欢笑道,“这可都十年过去了,可真久远,不是吗?可我到现在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场景,那时候可真欢乐呀,我这辈子都记得。” 十年了吗?范子凌对这个数字没有太多感觉。那个时候,宿景明还只是远征基地的太子爷,他则刚刚从训练营中逃脱出来,只想离那个恐怖的地方越远越好,在一个反常的暴雨天,他在这座东部最大的基地落脚,雨水中晶莹的建筑仿似一颗会发光的珍珠,令人目眩神迷。 那一晚,他拥有了第一个女人。 暴雨声中,思绪极端混乱而又迷惘的少年度过了一个癫狂痛快的夜晚,醒来以后,他感到惊奇又兴奋——终于,终于找到一个办法,将心中的杀意通过别的方式宣泄出来。这里离训练营已经足够遥远,他一面小心隐藏自己,一面了解着这个社会的真实情况,就这样,在远征基地里,他修整了整整一年,而他在玉人馆,也持续指名雪云。 于他来说不过是方便简洁的选择,在年轻的雪云心中,却渐渐滋生出了不一样的意味。在那一年即将到头的时候,她忽然跟他说起了未来。其实并没有直白的言语,她只是问了他,他能否想象她二十五岁以后的样子呢? 但对于一名敏感的少年已经足够了。 一个月后,他就在她面前彻彻底底的消失了,除了一笔财富,一点痕迹也不留。 ***(╯▽╰)*** 嘘,别说话…… 我闻到了起点币的味道…… 哈哈哈,叉腰仰天小人状~~继@唐深深之后,又得到盆友支持啦!@法老的舞姬(《当下》小美女插画好可爱)@林大美(《重生之神级败家女》,对比辣么强烈其实本扑街作者是含着泪推荐的qwq) 嗯,看到本章标题表打我,小莲儿简直是说出了我的心声……(╯3╰) 第四章 温香软玉(吐血二更) 顾莲动手浏览着这台机器。 看着看着,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呆滞,嘴巴逐渐张大,流露出不可置信的意味。 这是六百年后的世界? 顾莲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所谓的平行时空,这里的互联网协议简直是倒退了一百年啊有木有! 其实电脑里的内容很丰富啦,3d/平面的各种游戏,浩如烟海的藏书,各种类别的视频,以及随时更新的论坛…… 只是,你不能连外网而已。 这简直能让各种死宅崩溃好吗! 要知道,远征基地作为东方边境最大的基地,也只有小小的四万人。而普通人白天工作,晚上泡妞,是没有什么时间碰电脑的,这就缩小了上网人群的范围;异能者们天天为了生计出生入死,愿意去宅的人只是少数,而过分细分的娱乐种类又使得各个娱乐项目都显得很小众。在这样的情况下,宅们该如何找到归宿?!! 尼玛打游戏,打来打去就只和认识的小猫三两只打,这特么和单机游戏有什么区别? 好不容易萌上个二次元眼镜娘,激动地想找人建个粉丝团,却发现二次元界人才凋零,每一个分支都只剩下几个人在死守阵地,粉个毛线粉! 但你说顾莲一个爱读书爱运动的软萌妹纸,一不打游戏二不碰acg,有什么好崩溃的? 可事实上她快要心塞死了好吗! 她上网不是为了补充知识、建设社会的,她是来刷论坛、获取情报的啊!然而他们的论坛却上不了外网!不仅如此,他们的界面还老旧又麻烦,看着宛如电脑终端被调用出来一般,黑底白字、顶头消息不停被新的消息往下刷的论坛界面,顾莲都要摔键盘了! ——如果有键盘的话。 顾莲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个该死的蛋壳上面,非常诡异的没有安装输入装置。 顾莲已经形成了有困难看备忘录的好习惯,然而这一次她失望了,显然范子凌与郑一浩都没有想到几百年来的科技差异可能会让顾莲有些时候看起来很土鳖,郑氏备忘录第四条写的是: 陌生人的搭讪,肯定不是看重你的美色,请放弃妄想。 ……啊呸! 顾莲她不死心,上跳跳下踹踹,左摸摸右找找,丁零桄榔的声音引起了周围的注意。 ……呃,或者说,一个大白天出现在全部都是雄性出没的环境中、一刻钟前还拿着把枪嚣张无比地出现、同时拥有着金卡的古怪少女,到了哪里都是被人注意的对象。这或许就是郑一浩默许了范子凌的胡闹的根本原因。 ——可惜,胸不够大。某些人砸吧砸吧嘴,颇为遗憾地想道。 “你看起来好像需要一些帮助。” 这时,顾莲头顶响起一道声音。 b148房间内,几乎看不到光线,黑暗浓重而滞涩。 在范子凌和雪云静静互视中,时光带着往事四处流窜,气氛渐渐变得凝滞而暧昧。谁也不知道是谁先伸出的手,一切都发生的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两人纠缠的身影隐藏在厚重的床幔中,沉默中偶有逸出叫人脸红的声音。 芙蓉帐暖,一度*。 许久,云消雨歇,雪云眼神迷蒙地倚着床头,看着他慢慢穿衣。少年的身影已在这具成年人健硕的驱壳上找不到半分相似,他不再是那个沉默生涩的凌厉少年,他的心事只多不少,然而眼眸却深沉如渊,脸上带着似笑非笑,他的情绪被从容不迫所遮盖,叫人揣摩不透。他的举止增添了迷人的优雅,修长的指尖从容扣着扣子,而一刻前,这指尖还带着磨人的热度,在狂热中依然有条不紊地探索寻求,冷静到恶劣地逼出她的疯狂。 那个会被她的一句话吓跑的冷冽少年,真的不见了啊…… 雪云怅惘地叹息,轻拂发丝,雪白的肩头犹若凝脂。她垂首怔怔凝望着被子上的一朵怒放芍药,轻声道:“你怎么了?” 一个十年前,尚还年幼青涩的时候不肯接受她的人,十年后,又怎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呢?她不知道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寻找什么,这人的沉稳与优雅让她慌乱甚至隐隐恐惧,而即使最快乐的时候,依然压在他身上的绝望,她又如何察觉不出来呢? 范子凌的手一顿,他微笑着侧首道:“我很好,很快乐。” 快乐……雪云笑得苦涩。 在屋内老旧的中央温度调节器发出的嗡鸣声中,范子凌借着整理衣物,来贯彻沉默。 如果不用沉默,他或许无法压抑深重的失望和随之而来的痛苦。 他想找回最开始的那种近乎完满的快乐,然而孤寂依然如同附骨之疽,阴暗地啃噬着灵魂,狂欢过后的空虚简直让人难以忍受。无论是行走在荒凉道路上,还是住进热闹的基地里,他都隐隐觉得喘不过来气,孤独每时每刻都在心灵深处大声呼喊,这让他觉得他说出去的每一句话都进入无底的空洞,连回音都被苍白吞下。他被无名的怪兽追缉,不得不寻找着能让他分神的一切,烟酒、女人、杀戮、致幻剂……然而没用,那不过是把他一次又一次往深渊里抛的无聊手段。 躺在女人温热的怀抱,让他得以有片刻躲避孤独的截杀,但没有得到救赎的空虚和死板的餍足,让他比任何时刻都感到孤独。而再没有比自我意识到这一点,更让他痛苦的了。 男人收拾好自己以后,似乎意识到他又重返人间,轻轻叹了口气。 “谢谢你。”范子凌抚摸着雪云柔软的头发,想要给她一点安慰。 雪云侧开了头。 范子凌手停在半空,然后缓缓收回。她听到他无声地叹息一声,轻轻说道:“或许我今天不该来。我很抱歉,雪云。”他等了一下,对方没有出声,他又道,“如果你需要我提供任何帮助,请你告诉我。” 雪云没说话。她听到他起身,拉开床幔,穿好鞋,步履轻巧地走向门外。 门轻轻地开了,又合上,仿佛从来没有访客。 雪云呆呆地坐在那里,中央温度调节器的声音突然变大,这时,隔着两重床幔,对面传来一声梦呓一般的话语:“你可别犯傻,雪云……” 可她喜欢他啊……雪云在心里呐喊。喜欢少年时的他,喜欢现在的他,喜欢他的温柔优雅,喜欢他皱眉时候泄露的一丝丝她看不懂的绝望孤寂…… 他的抑郁与痛苦,残忍与温柔,罂粟一般迷人的哀伤……她都喜欢,都喜欢。 在意识还没来得及挽留前,女人跳下了床,飞奔到门口,猛地打开了门。 一阵风和昏黄的灯光吹了过来,眼前空空荡荡,只有对面干涸起皮的墙壁。 她的心里蓦然一空,却在这时,旁边溢出一声轻笑。雪云缓缓转头,她爱的那个少年跨越了时空,正靠在墙壁上,单手揣兜,似笑非笑地偏头看着她,垂下的右手夹了根烟。 烟在这个年代是个高级货,限量供应,就是在她现在的情人身上,也很少见到。只是近一个月,才看到情人不无得意地在她面前用一种特意展现的优雅,吞吐着昂贵的尼古丁。 她似真似假地奉承了几句,可在她心里,却幻想过无数次,他吸烟的模样。与身份无关,与价格无关,雪云眼中的他就是高雅的,而她想象中的他,正是这个样子——微垂着头,含了一口,眼睛微微眯起,又在仰头时,慢慢吐出一股白烟。 优雅,漫不经心。 让人瞧不出他到底是名男人还是少年。 他看到她出来,并不意外地微微笑了起来,温柔而平静。将烟撵灭,少了白雾遮掩,雪云瞬间觉得她从云端回到了人间,而他,则从人间,又回到了云端。 ***厌世君的内心是崩溃的*** 感谢蒹葭can?gcang(???)的平安符&评论,厌世君如此奔放不羁的文能被夸奖文笔好人设棒一定能火(阿嘞?不要问我为什么能背下来),简直是不要太怕文歪了一起被打脸 ( ̄e(# ̄)☆╰╮( ̄▽ ̄///) 只是……我是个多能出意外的girl啊! 那个……一激动……加精时删评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嘛……咳咳,那什么,起点书评区真是太渣了(义正言辞)!连回收箱都木有! 所以……存稿快要见底的厌世君,颤抖着奉上了还在斟酌会不会吓跑喜爱范子凌的乡亲们的章节……顶锅盖拜拜!说好了明天继续见哦! 【bgm:青春再见——太应景了有木有!】 第五章 居委代表 顾莲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主动请缨的男子。 那是一名纤细的男人——如果这个词可以这么用的话。瘦弱而又单薄的身躯穿着一件空荡荡的白色长衬衫,长长的下摆盖到大腿,背部微驼。而那条牛仔裤也跟里面没有肉似的,飘飘摇摇。他的脸色很不好,如同常年没见到阳光般苍白脆弱,细细的眉眼,温和得称得上懦弱,长相称得上清秀,笑得时候肌肉牵动,有点神经质。 顾莲总觉得这人莫名地眼熟,但当她试图和他对视的时候,却发现这个人不敢看她。他总是匆匆地看她一眼,便红着脸,无措地抓住衣衫下摆,害羞腼腆得像个良家妇男。 ——那坐在他面前的她算什么……街头恶霸吗? “这位小姐……?”她沉默地太久了,使得这名易羞的男子终于忍不住红着脸叫了她一声。 这一声让她脑中飞快地闪过什么,她仔细凝望他一眼,点头笑道:“请允许我接受您的好意,我确实需要一点帮助。” 纤细的男人眨了眨鹿一般怯生生地眼睛,高兴地笑了起来:“我是顾亦笙,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顾莲。”顾莲毫不设防地笑道,“我们是老本家呢!” “真巧。”顾亦笙似乎被这个巧合打散了些腼腆,他的笑容灿烂了许多,露出漂亮如给高x洁打广告的牙齿,“或许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人。” 啊,那大概是不可能的。顾莲默默地想着,嘴角微翘,心里诡异地有了一种占人便宜的优越感。 “你是头一次来吗?哪里遇到问题了?”顾亦笙温声问道,慢吞吞的。 像是被他的温吞所感化,顾莲不好意思地一笑:“其实……我找不到键盘在哪里了。” 顾亦笙啊了一声,殷勤地给她指导:“原来是这样啊,这很简单……”在此途中,顾莲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安静玩电脑的众人,默默地收回视线。 郑氏备忘录第四条附录: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注意!如果周围人忽然对你失去了兴趣,你最好祈祷你的长相正好对了对方的胃口。 附带sad表情。 顾莲的手心出了微汗。 “顾小姐?” 顾莲咽了下口水,回过神来。顾亦笙正温和地和她解释,原来键盘是靠感应,即无论你的手指放在哪里,都以你的两个食指为基础,产生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虚拟键盘。 基地的论坛非常的神奇。 它和古老的irc(-ry-chat)很相似,黑白简洁的界面,最原始的字体,信息如同一行行代码不停地蹦跳在顶端,刷掉之前的讨论。它如同一棵巨树,有着一个主板界面,所有人都可以看到;还有丛生的各个独立的小微界面,需要单独开设服务器,拥有人数限制,并且只有拥有银卡及以上的人才有资格开设。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id,虽然可以改变,但是在一个能够轻松调出代码源的简易论坛上查出地址实在太容易,披不披马甲没什么区别。 顾莲还发现,这个论坛,非常便于管理层管理,因为它最多只能往前滚五页历史信息,如果在主板上发出来,如同小鱼入大海,分分钟就会被吞掉,一点浪花都起不了;而如果在分论坛上说话,银卡以上的人那么少,一个服务器也只允许塞几十个人,监管起来不要太轻松…… 顾莲刚刚看到一个id为“黑鲨鱼的眼泪”的人在主板刷了一条:“宿家人都是冷血独裁的暴君!老子三个月前完成的任务到现在还没打到卡里!打客服却告诉老子等、等、等!老子等了俩月,再打的时候客服tmd拒接了!同志们,今天的我可能是明天的你们!不要再接受他们的指挥和洗脑了!” 这名维权人士活像过年讨工资的倒霉员工,顾莲觉得亲切,正囫囵读着,就被涌上来的无数条无关信息刷掉了。这条消息以惊人的速度跌出界面,信息刷新的速率快的眼睛都要跟不上了。 咦了一声,顾亦笙颇为惊讶的样子,道:“基地出什么事了吗?以前可没有这么多人大白天的待在主板里……” 原来这在本地人眼里也属于不正常现象啊。顾莲滚动着鼠标,从下往上阅览着弹跳出来的信息。 龙の传人:卧槽槽槽槽!我看到青姐了,是我的幻觉吗! 飞鸟是吃鱼的啊侬个撒子:女神归来!! 打滚求宠爱:楼上别炒作啊…… 想知道我的异能吗呵呵呵呵:???什么情况,青姐不是几个月前出任务去了吗? 地图炮:逗比们别刷屏了,一个男人婆也值得你们激动。 飞鸟是吃鱼的啊侬个撒子:楼上去死! 喂你一碗毒鸡汤:楼上上去死! 黑鲨鱼的眼泪:宿家统治下的历史是令人悲痛的历史!他们私自占有伊甸园的女人,不顾繁殖名额任意让女人怀孕,通过不合理的操作吞掉任务奖励,以权谋私,严重*!同志们,觉醒吧! 欢迎喜好二次元的朋友们移驾我服rrr./998(二群):哎呀好热闹啊,代表炮姐向各位问好。友好的部落哦~~~(╯3╰) 龙の传人:是真的!我还看到了雷星那个逗比!那谁……万青城的弟弟也在! 龙の传言这句话一出,整个主板安静了一瞬,然后轰地一下,爆炸般的信息如洪水冲刷着主板,各种死鱼瞬间复活,顾莲甚至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用的是*阶级的金卡,挤也挤不掉的话,她肯定已经被恐怖的流量轰出去了…… 安静的美男子:!!!卧槽,那不是说毒蛇也回来了吧?雅蠛蝶啊! 真主保佑:……我主又将迎来新的一批信徒。 华山剑客:哇靠老子不活了,老子要领任务去,有谁组队吗?!直接到我服@我就好!低本免谈啊。 地图炮:一群懦夫怕一条毒蛇,呵呵,不如回你老家种田去。 二师弟别慌:……地图炮别瞎bb,你现在能找着一块儿地种老子膝盖送你一双。 简直是一片哀鸿遍野,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整个论坛的情绪惨淡得让人发指,而这竟然是一个人产生的效果……顾莲活生生地体会到了没有主题也要创造主题、没有版主也要创造版主的群众癫狂,不由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 这个毒蛇……该不会是她以为的那个毒蛇吧…… ……这么看来,她没在路上被钟达掐死,已经算她运气不错了……? 真的可以这么自我洗脑吗?!! =皿= 海淀区居委代表:……钟达……很可怕吗? 这条一出现,立马被一群人狂喷。 活跃用户:哪儿来的新人丢人现眼?快让你们老大拖走拖走! -it:卧槽卧槽卧槽,哪个蠢货把这俩字打出来的!我要被毒瞎了,快快快谁给我来一瓶洗洁精! 你爹:楼上竟然拿洗洁精洗眼?!明明该用消毒水好吗! hacker:无知的人总是幸福的……居委代表是神马? 地图炮:围观一群**丝对一只极品**丝的吊打。 顾莲默默望着隔着屏幕喷涌而来的鄙视,感觉他们激动的唾沫星子都能洗脸用了,抬手抹了把脸。 ***思考该用什么表情的分界线*** 感谢《1892》君【我真的不造你马甲背后是谁……】及法老的舞姬【软妹纸,我的】以及不冒泡的诸君投的票票。 请尽情鄙视我的起名能力吧,傲娇脸。 为什么这么欢脱无脑的情节我写的辣么开心呢……蹲墙角画圈圈。 保证不是凑字数! 厌世君是最喜欢在情节里挖坑然后忘填最后拿更大的坑兜回来的坑货,怎么可能凑字数! 对于新人物的出现,我表示……没有一点点防备,正在思索该怎么赋值【手动再见】。 第六章 远征三怪 “你对毒蛇很感兴趣吗?”柔和缓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种独有的含在嘴里说话的方式有着温吞怯懦的感觉。 被震撼到的顾莲这才想起她旁边还有个人呢。 顾亦笙难掩好奇地打量着她,看起来比起刚刚的问题,他更感兴趣的是“你怎么连毒蛇都不知道?” 顾莲迟疑地点点头:“呃……是有点好奇……”她抿着唇,补救一句,“你知道的,我不怎么出门。” 对方一脸了然地点点头,至于他是怎么脑补的……管他呢。 他笑了笑,主动解释道:“那个人是整个基地里都不愿意提及的人,可以说是’远征三怪’,有经验的人都会躲着他们。” 顾莲心里一动,道:“哪三怪?” “毒蛇、柳千变以及开膛手玉真。”尽管周围被噼里啪啦的打字声所覆盖,顾亦笙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隐隐透出神秘和畏惧。 ……果然,颜医生不是什么好人…… 三怪里自己竟然认识两个,顾莲不知道名字和“扬州八怪”高度重合的他们,是否也拥有同样高的社会地位…… 呃,想也不可能吧…… ~~(╯﹏╰)b “虽然毒蛇在远征基地里,异能者战力区域排行上只进了前二十名,但这是因为没人真正见过毒蛇出手,只知道但凡是得罪过他的人,第二天都服毒自杀了……” 顾莲暗暗咋舌,然而以为故事就此结束的她实在是太天真了。 “让毒蛇真正成名的是两年前的’百人服毒惨案’,当时基地里出名的好战团队在胜利归来以后,包下了最大的酒吧夜森林,他们清场赶人的时候态度很不客气,很多人都对他们很不满,但因为对方人多势众,又以霸道血腥闻名,全都不好说什么,而恰巧那天毒蛇就在里面……” 随着顾亦笙略带恐惧的轻声叙述,顾莲觉得自己冷汗都要下来了。 那一夜,酒至半酣,一名小侍者过来看要不要添酒,在踏着激昂的鼓点哼唱着穿过酒吧的时候,忽然发现激烈喧嚣的金属音乐中,有一丝诡异的违和…… 小侍者疑惑地环顾四周。 很快,他就弄明白究竟哪里诡异了。 ——上百个爷们在喝酒,竟然无一人说话,整个酒吧里,只有扩音器发出的富有挑逗性的音乐,伴随着节奏感强烈的鼓点,愈发让人毛骨悚然…… 是夜,上百人服了过量的阿道司药剂——一种几乎人人皆有的异能者恢复剂——身亡,无一人幸免于难,酒吧中遍布尸体,死状惨不忍睹,毒蛇一战成名,排名从前百霎时跃至前二十。 而大部分人都坚信,如果按照真实的战力排名的话,毒蛇绝对能杀进前十。 顾亦笙一脸的心有余悸:“其实那天我也在场,一想到说不定毒蛇就坐在我旁边喝酒……不怕你笑话,我之后半年时间都不敢踏足酒吧了。” 他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顾莲太能够明白这种感受了,她脑中闪过毒蛇阴冷湿滑的目光,不怀好意的笑容似冰冷的蛇尾轻轻滑过她的面颊…… 业已存在的恐惧在顾亦笙的描述下得到了固化,不知为何,顾莲甚至觉得他不在面前比他在面前还要让她感到害怕,仿佛周围的气压都低了下来,阴寒的气息从脚底慢慢升至头顶…… 许是对钟达的惧意突然攀升至顶峰,顾莲再看顾亦笙的时候,竟不再觉得戒备,反而多了一丝友好亲切,他们轻声交流着,在顾亦笙温吞吞的笑容下,她感到了宛如泡在温泉水中的放松,滚烫的温泉蒸腾起茫茫白雾,舒服地仿佛浑身毛孔都打开,热气化为汗珠流下,沉沉睡意不知不觉攀附上她的意识……她迷糊着想,多么好的人,她之前怎么能怀疑他呢……他若是知道了,该是多么的伤心啊…… 朦胧中,她听到了有人对她温和低语,似乎见她没有反应,那人摇晃起她的肩膀,同时,那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顾小姐,顾小姐?你怎么了?” “唔……”顾莲茫然睁眼,入目是一张略显女气而神经质的脸,此时因为焦急恐慌,愈发显得毫无主见,然而那友善关切之意,又如温水暖人,沁人心脾…… 她睡着了吗……顾莲过了一会儿才勉强把发散的神智聚拢回来,左右看看,自己还在蛋壳之中坐着,面前的屏幕上,论坛依旧被疯狂的信息量不停刷新,再看时间,只不过刚刚过去五分钟而已。 “我怎么了……”顾莲模糊地嘀咕着,轻轻按揉着太阳穴。是她太困了吗……也不是不可能,要知道,虽然看起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实际上从她凌晨三点被一群骷髅围攻开始到现在,连十二个小时都没过去,而这期间她一次都没睡着,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占据了心神,突然犯困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真相是这十二小时作者已经写了两周了,不困才奇怪吧_(:3」∠)_】 “我们聊着聊着,你忽然就睡过去了……”顾亦笙松了口气,他似乎比她还要担忧,本就苍白的不像话的脸上,愈发没了血色,眼角忧郁的线条也愈加显眼,“你没事吧?对不起,是我说话太无聊了……” 顾莲的思路被眼前比她年长的男子自责的口吻所打断,她脑中那阴冷可怖的眼神早被眼前青年温和忧郁的眼神所替代,他刚刚的忧心焦急还停留在眼前,她怎么可以让他露出这样难过的表情呢?这是多么过分的事情啊!他的心地是那样的善良,他的温柔如同沉稳的青山,他真心实意的表情简直让她感激得要流泪! “不,是我太累了,不是你的错。”顾莲摇头道。 “真的吗?真的是你太累了吗?”顾亦笙带着点期盼地看着她,又黯然摇头,“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我很无趣。” 啊,那么好的人!顾莲心里最后一点犹豫被抹去,她想也不想地点头,重复道:“真的,真的是我太累了。真的,是我太累了……” “那你先回去休息吧……” 昏沉着,她听到顾亦笙柔柔说道,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语气关怀备至。 这是为她好啊!顾莲又点点头,睡意又袭来,她强打精神,正想最后看一眼论坛,又听他温和地提醒她:“那你别忘了收起东西,小心落在这里,以后找不回来的。” 是啊,不能落在这里,会找不回来的。顾莲心里想着,伸出手拔掉了金卡,屏幕啵的一声抹去了一切痕迹,回到了初始页面。她把卡慎重地放在兜里,又抱起郑氏备忘录,心想,这样就不会丢了。 “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些,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啊……”青年在身后轻轻地笑道。 约定?什么约定……哦,不过不管是什么约定,她都会遵守的。顾莲点了点头,平静地离开了网吧。 顾亦笙站在原地,看着少女步履缓慢平稳地走了出去,笑容温和。渐渐地,原本的表情如同面具被融化,明亮含羞的眼神褪去,再找不到踪影,他歪着头快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虽然和煦轻快,然而在他毫无血色的五官上绽放,平淡得好似某种冷血动物的脸在静静咧嘴…… ***╰( ̄▽ ̄)╮*** 对不起,不正常人类又多出一个,我以后会控制自己的!!大概…… 第七章 该起床了 顾亦笙双手插兜,悠然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掏出一张银色的卡插进卡槽中。娴熟地跳过开机步骤,他径自点开论坛,滚动鼠标到最后一页,恰巧看到最后一条一闪而逝,如同被一个浪头打翻的小船,沉入无边海底。 海淀区居委代表:可是……钟达真的那么强的话,怎么会被关起来啊……难道是我看错了吗? 这条语气弱弱的信息效果惊人,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人对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id狂轰滥炸,一条接着一条的质疑、惊讶、询问在黑白界面上通过一行行文字爆炸,顾亦笙随意浏览了一圈,用自己的id注了点水,便轻巧地从闹成一锅粥的论坛退出,转而去玩游戏了。他套上了3d拟真设备,扛着把枪,突突突地灭着随时出现的敌人,全身心地投入,仿佛那因他混乱的论坛与他毫无关系。 下午四点,魏宣从行刑室里出来。从凌晨开始劳累了一天,灰尘与鲜血的气味在周身萦绕,少年身上却看不出一丝疲惫,一双凤眸异常的明亮,精神奕奕笑容甜美。 他脱下了一直穿着的白大褂,用颜玉真给他的手帕随手擦了擦还沾着血的手,旋即嫌恶地一皱眉,扔在一边,毫不留情地踩了过去。 真是的……少年眯着幽深黑眸,在黑幽幽的地下六层走着,伴随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他心里埋怨。怎么会有这么能使唤人的人呢?就一句话,竟让他陪着耐心和那古里古怪的医生呆了一整天,若不是怪医生中途出去了,到现在他还脱不了身呢。 想到他那殷勤的样子就感到恶心,他还把他引为同类?哼,谁闲着没事喜欢动那些脏兮兮的臭皮囊啊,他感兴趣的只是那些心爱的娃娃们,医术只是手段,而通过外在的皮囊来操控内心,才是值得追求的美感…… 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双美眸弯起,笑容绮丽,流转无限光华,歪着头自言自语:“我这一下午的辛苦,归根结底可都是姐姐害的呀。或许我该去讨债了?” 为了留下颜玉真,陈志竟在最后退让一步,接受了他的要求,这可真是让人吃惊,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呢?魏宣只是一闪念,很快就把这个念头扔到了某个垃圾桶里。他现在快乐万分,兴致勃勃,才懒得去管他们在做什么呢。 他带着甜美惑人的笑容,踏入了电梯,在电梯的光芒对比下,背后整片黑暗都如同他的影子。 然而,他的好心情只维持到了不到五分钟。 “他是谁……”魏宣轻声细语,眼中闪着幽幽冷光。 顾莲离开网吧以后,很快回到十二层。强撑着身体看了眼白恒远,她在外间的沙发上蜷缩躺下,只是几个呼吸,她便抵抗不住睡意,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睡得极沉,仿佛几个世纪都没如此睡过了,睡魔从深渊里探出千百只渴望的手,抓着她的意识不停往下坠去……坠去…… 她做了梦,纷繁离奇,有如爱丽丝梦游仙境般荒谬奇幻,她在一个个场景中不停地跳跃切换,画面带着彩光飞速流逝,她潜意识里试图去追踪,却快的让她抓不住。就在她隐隐焦躁的时候,画面突然有如踩了刹车一般陡然定格,那是一道背影,削瘦颀长。 那人缓缓转头,顾莲屏息凝望,只见一张熟悉的脸清晰**地出现,他的表情她能看的一清二楚,那竖起的瞳仁,翘起的唇角,仿佛连笑容都淬着毒,他嘴唇微动,说了一句话—— “啊——!” 顾莲猛地坐起身,大喘着气,醒了过来,揪着衣领紧张地四处张望,然而周遭静寂,什么人也没有。关了灯的屋子带着寂寥,黄昏暗沉沉地透过落地窗渗入凄凉,她怕冷似的抱膝坐在沙发上,隐约能听到门后的绵长呼吸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最近天黑的越来越早了…… 顾莲看了眼电子时钟,红字刺目,显示着四点整。 ……四点了,该起床了…… 耳边仿佛还留有钟达阴冷含笑的声音,如一缕阴风,缠绕不休,阴魂不散…… 顾莲更加用力地抱紧自己,明知道周围只有自己和白恒远,还是莫名觉得不安。有人……有谁?有约定……什么约定?不要忘记……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可究竟是什么事情? 顾莲大脑一片混乱,忽而门铃轻响。思维的混乱彻底搅乱了她的行动,她在自己反应过来前,跳下了沙发,拖鞋也没穿地跑到了门口,一把打开门。 那人一脸惊讶地低头看着她,温吞吞说道:“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急急躁躁的,小心跌倒。” 顾莲喘了口气,目光无法从那人双眼移开。是他么?她在等他么? “来,顾莲,我来接你了,我们走吧。”那人声音轻轻柔柔,如同在梦里听到。 顾莲穿着拖鞋,跟着他离开了房间,隐约听到了叮的一声,顾莲下意识地想转头看,那人却轻轻揽住她的肩头,带着她来到一扇门前。 “……1205?”顾莲喃喃读了出来。 “对,我们的房间。来,把你的金卡给我……”那人用温柔的语气在她耳边说。 她觉得耳朵痒痒的,拿爪子抓了一下,乖乖递给他金卡。 嘀的一声,门锁解开,他推着她进去。 夜一点一点地渗入,家具仿佛隐匿的怪物,在黑暗中看不清面目。顾莲害怕地抓住他的衣服后摆,如同头一次上街的五六岁小姑娘一样,颤声道:“黑……” 不舒服…… 好不舒服……大脑仿佛在抗议一般的疼痛…… 那人不语,只是牵着她的手。那只手清凉而柔韧,如同薄荷,摸起来很有弹性,她任由他带着,进了里间,被他放在了床上。 关灯的屋内,晚霞黯淡,那人的眼睛如同碎星,晶亮含笑。 ***(>﹏<)*** 乡亲们: 责编团子大人(撒花)传来圣旨命我明天上架。 咳咳,本扑街货第一次上架,有点懵,为了表示歉【xi】意【yue】,郑重承诺今晚二更~ 另外,本君心灵脆弱,能求宠爱求抱抱吗? _(:3」∠)_ 第八章 真假情人【传说中的二更】 顾莲的心脏不知不觉跳的厉害,砰砰砰砰,心慌在蔓延。 “你是……”她发出猫一般的轻喃,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有人溢出一声轻笑,温和羞怯,然而她却听出了一丝讥讽。 “我是你的情人啊……” 这声音是如此的动听,如同泰戈尔在念着情诗,声韵来自古老的国度,缠绵悱恻,顾莲脸红了起来。他一边缓慢解了一颗衬衫扣子,一边缓步踱了过来,气息如同看得见的热浪,带着侵略性,铺展过来。 她的情人…… 顾莲呆呆地看着他逼近,脑袋转不过弯来。为什么每个字都知道,拼在一起却读不懂了呢…… 看不清楚,却有一只柔软清凉的手掌,覆盖在她的脸颊上,动作温柔,却隐含着肆无忌惮。那人单膝跪在床上,大半的重量压在她身上。他如同握住高脚杯一样轻轻握住她的下巴,俯下脸,离她极近,近的她的眼前只能容纳他的脸,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口鼻上。陌生的气息流窜,顾莲下意识地想推开他,然而手在触及他的胸膛时,反而被他一把捉住。 双唇随时落在一起,屋内只闻两道气息此起彼伏,极尽的暧昧中,他低低柔柔,轻喘着道:“来,宝贝,告诉我你的名字。”他的咬字亦是含糊暧昧的,有一种唇齿交缠的亲昵与情动,只是一句话,就将隐隐躁动的气氛推向更高的温度。 “……顾莲。”顾莲神情呆滞地呢哝。 “真乖。”那人奖励似的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角,触感亦是清凉的,柠檬一般。他叹息一般温柔地问,音色清灵如钢琴,“那我是谁?” “顾……亦笙……” 看来可以了。顾亦笙歪头想着,秀气的脸上,露出一个和温柔亲切的语气完全不匹配的邪气的笑容。 他循循善诱,声音似滚烫的蜂蜜,甜烫缠绵:“你和谁住在一个房间里?” “白恒远……”顾莲长睫一颤。 黄昏在窗外燃烧,屋内昏沉下来。大半边脸沉浸在黑暗中的顾亦笙露出了一个诧异的神色,旋即玩味的笑笑,诱哄着道:“那陈志呢?” “……?”如同被操控着的玩偶一般,顾莲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然而她微微侧首的动作,依然泄露出她的迷惑。 只是怔了片刻,顾亦笙便一脸了然,略带女气的脸扭曲了一下,竟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掩住涌上来的笑意。咳,那个蠢货,让他大动刀戈把人整过来,却是完全搞错了…… 他就说嘛,这个姑娘既没有异能,又这么单蠢,陈志怎么可能看上她。不过……现在该怎么办呢?顾亦笙稍稍远离了距离,望着她,歪着头,表情发愁,眼睛却像个得到玩具的孩子般亮晶晶的。 事已至此,他可不打算再放过她。要知道,使用这个能力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呢,怎么也给得到点回报,何况这个女孩儿也有足够的利用价值…… 风无声地从门里进入,柔柔的夜晚的味道。 顾亦笙的手指轻轻勾画着少女略显呆滞木讷的脸,细细寻思,兴致勃勃。要不用她来操控一下白恒远?他早就看那个小少爷不爽了,反正那个人也没说不许对白恒远出手,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罢了……唔,说起来,颜玉真那个变态竟然能被她所用,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啊,他还以为他这辈子只会被躺在手术台的人体吸引呢…… “你这个蠢丫头,怎么总是往身边引变态呢?”清秀的青年若有所思,恶劣地又亲了一下她,看着她毫无反应的样子,不由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你若再不动手,我来。” 突兀的,一道清甜却冷酷的声音在身后冷然响起,令顾亦笙浑身一僵。下一个瞬间,他闪电般出手,就在即将扼住顾莲的喉咙的时候,木偶娃娃忽然眨了下眼。黑眸弯弯,流转光彩,犹若石头被乍然注入了灵魂,变化倏然地让顾亦笙一怔。 “唔……”低吟一声,他睁大了眼睛,仓促间只来得及避开颈后,然而一只针管仍然牢牢地插进他的肩膀内,混合着异能麻痹药和强效催眠剂的药水注入他的血液,数个呼吸过后,他身体一松,沉沉压在了顾莲的腿上。 “好重!”顾莲哀嚎,费劲把他扒拉开。 此时顾莲活动自如,露出笑容,还带着点狡黠和得意,哪儿还有方才混沌迷糊的样子?想到刚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样子,她一时怒从心头起,伸出爪子,揪着沉睡的青年苍白而脆弱的皮肤狠狠一扭,哼哼道:“不仅骗我,还敢对我催眠?去死吧!” 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顾莲想了想,忙补充道:“你才蠢!” 房间内传来一声,软糯甜美的……嗤笑。 说完那一句警告便不再出声的少年,此时将这两种特质混杂的非常自然。 紧接着,啪,灯开了,驱散了愈来愈肆无忌惮的黑暗。少年皮肤雪白,凤眸幽幽,绝世之玉一般华彩盛然,笑容绮丽似色彩饱满的油画,带着暗夜的魅惑。 “魏宣,你怎么来啦?”顾莲被他光芒所慑,有点心虚地缩了缩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现在,呃……很危险…… 他不答,慢悠悠地坐在床边,低头拔出针管,在鼻尖嗅了一下,笑容越发灿烂:“这不是我配的药,谁的?”声音轻且浅。 顾莲看着他,他还是姿容绝美,声音清甜,眉眼弯弯宛若天使,却不再让她觉得安心,阳光的气息尽数退去,此时的他,仿佛暗夜附身,有着别样的……恐怖。 顾莲一时踌躇。 然而魏宣却自问自答起来,若有所思地道:“这药配的霸道,却不难解,只注重效用不在乎伤人效果吗?直接……不,直白?专注,而且自我……”忽然眉峰一动,笑了起来,“咦?还有异能增持药效……是【培育】吗……” 顾莲目瞪口呆地看着魏宣凭着分析一步步接近真相,他确定他没有异能吗?正在膜拜,他忽然斜眼看了过来,展颜一笑,她吓了一跳,莫名胆寒。 “究竟是谁给姐姐的啊?”少年甜甜若撒娇似的问。 他还不知道!顾莲大松了一口气,道:“一个朋友……” 说实话,要不是在电梯里,她顺口问了颜医生一句他的【培育】异能是干什么用的,她还真不知道,他口中用来治疗她心跳速率过快的“镇定剂”竟然就是这个把顾亦笙一针药倒的东西…… 想起来就牙痒痒。那个怪医生! “你才来这个基地不过一日,竟然又是朋友又是情人的全搞上手,我当真是小看你了,在路上我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有手段呢?”魏宣翘起修长的双腿,灵活的手指把玩着针筒,针芒闪过寒意,绝美的少年嬉笑一声,双眸似弯月,声音绵软动听,“哦,我忘了,白恒远现在可躺在床上动不了呢,难怪。”最后两个字又轻又软,还蕴含笑意。 温温柔柔的话语,带着无尽的嘲讽。 顾莲一震,惊讶地抬头,急急辩解道:“这个人我不认识,根本不是什么……” “你竟让这种货色催眠了。”魏宣挑着唇角,似没听到她的话,悠然弯腰打量顾亦笙半晌,嗤笑着把他扔在了地上,含笑温柔地轻轻吐出两个字,“碍事。” 你们见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用一种看垃圾的轻蔑眼神,看着活生生的人吗? 顾莲现在就见到了。她倒吸一口气,五脏六腑都似冻结了一般。 ***o(╯□╰)o*** 明天就要上架了,我看着存稿,真是悲从中来…… 为什么每当我觉得存稿够我用的时候,生活就来打我一棍子呢=皿= 有人看过水果篮子吗?我现在就很想学学那里面的犬犬草摩紫吴大人啊~~~ 【但愿编辑大大没有看过】 唔,虽然没什么信心,不过很感谢一直给我支持的朋友们啦,头一次知道没有见过面的朋友是什么感觉,心潮澎湃ing。 商量下,看在我废话了这么多的份上,不要因为我断在这里打我怎么样? 第九章 誓言游戏 “魏宣,你怎么了……”顾莲喃喃。 魏宣低笑一声,凤眼斜睨,柔软惑人,细瓷也似的手轻轻抚摸过顾莲温热的下颌,如同亡灵的手,带来一片蚀骨凉意。他一寸一寸打量着她,似是在剥皮去骨,描摹灵魂,眸光幽幽地轻笑道:“白恒远一个人不够?” “什么……”顾莲刚说了两个字,又被打断。 “再加一个陈志也满足不了你?”魏宣与其说是在问她,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歪着头,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叹息也似的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贪心呢……” 柔软清凉的手指,自她的眉骨、鼻梁划过,最终停在了她润泽的唇上。顾亦笙方才的轻薄放肆仿佛就在眼前,凤眸中厉色一现,笑意越盛。 顾莲打了个寒噤,她觉得这个世界真是莫名其妙的,陈志、陈志,他与她有什么关系,一个个说的好像她和他有jq似的。 可她没敢说话。 因为眼前不厌烦地用手指勾勒脸型的小正太,眼中似有碎钻,微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的样子,仿似野兽。 克制不住想要撕了眼前猎物的野兽。 顾莲想甩开这个荒谬的念头,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一个容颜绝美的男孩,她竟然用野兽来形容! 可是本能比她的意识要警醒的多,她的背脊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哪,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小少年轻声道,微笑着,甜甜的,柔柔的。俯下身,在她耳边,虚声说着恶毒的话,“就是你这样没有男人就不行的女人啊……自以为伟大,自以为善良,却能一转身就把我抛弃……” 他说着,眼睛似点了火把一般明亮。那是种能把一切都吞噬成黑暗的明亮。 笑意凉薄似弯刀。 癫狂。而又冷酷。 顾莲在他掌下克制不住地发抖,他在说什么?说谁?他究竟为了什么生气……毛骨悚然中,顾莲拼命运转着脑筋。他现在的状况明显不对劲,想想,快想想什么话能够引起他的注意…… “我们打个赌吧。” 顾莲脱口而出。 魏宣一怔,疑惑地眨了眨凤眸。哂笑道:“姐姐又要玩什么把戏了。” 顾莲直直望着他,轻柔的语气。尽量露出镇定的神色,说道:“我们来赌,我会不会抛弃你吧。” 魏宣顿了一下,眼神微动。不知在想着什么。忽而笑容如花瓣一般柔软展了开来,绵绵低语:“姐姐的直觉总是这般灵敏呢……” 是在说她“只有”直觉灵敏吧,顾莲暗想。浑身都随着漂亮的少年气势放软而渐渐放松下来。 既要引起少年人的兴趣,又不能激起他的愤怒。更需要点住他的穴位,电光石火间能总结成一句话来——顾莲觉得她这辈子的智商都用完了。 很明显,魏宣的死穴,就在“抛弃”这个词身上。 顾莲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举动,才让眼前凶猛又漂亮的少年,把这个词连同他过去某段惨烈回忆一股脑地加在她身上,可她现在不得不反过来利用这个词来保护自己。 “姐姐想怎么赌?”小少年似乎有几分兴趣,懒懒离开她,抱着手臂笑睨着顾莲,一派天真的口气。然而如同平常一样稚美的声音,在这样的气氛里,平添几分戏谑嘲弄。 顾莲松了口气,连忙坐了起来。即使对方是个比她要小好几岁的孩子,可被他那么压着也绝不算什么舒服的事情,尤其是对方其实是藏着小尖牙的美丽野兽的时候。 她抬头,魏宣正在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回答。 “——就用誓言吧。”顾莲深吸一口气,声音清脆,斩钉截铁。 魏宣玉似的手托着腮,诧异地看着她笑,顿了会儿,道:“……姐姐倒是学得快。” “如果誓约成立,那么就是我为了摆脱誓言而与你对峙的游戏……”顾莲笑眯眯地说道,“这个游戏,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魏宣学着她的样子,同样笑眯眯地看着她:“可是若你不与我对抗,游戏本身就不成立了——怎么看都像是我白白签了个无聊的协议嘛。” “那就说明,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抛弃你呀……”顾莲轻声说着,如同伦敦清晨的薄雾,飘渺悠远。 ——仿佛,一句已然流传了千百年,绝不会变的誓言。 魏宣心里如同被狠狠撞了一下,脸上有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表情。回过神的时候猛地转开头,旋即又看了她一眼,手揉了揉额头,带着点无措,忽而呵呵轻笑起来,越笑越厉害,全身抖动着。 顾莲迷惑地望着他,不知自己该去关心还是不去打扰比较好。犹豫间,他渐渐缓下了笑,放下了捂住眼睛的手,翘起唇角,浅浅一笑若玫瑰疏忽绽放,说了一个字:“好。” 轻轻的一个字刚刚在空气中响起,便有一道光芒闪过,汇入魏宣的额头隐没。魏宣摸了摸额头,如同看得到似的,轻笑道:“我倒要看看姐姐又能玩出什么花头。” 这语气太过飘渺,顾莲垂眸不语。 眼前的男孩,漂亮得让人心疼,却也叫人害怕。 魏宣眼中光芒一闪,已如往常一般,甜甜一笑,有点可怜委屈地摇着她的手臂说道:“姐姐再也不肯和以前一样同我说话了吗?” 顾莲看了他一眼,无语。还提以前?只能让她想起自己跟个傻瓜一样被他耍弄的过去,历历在目,简直是……惨不忍睹。 说句实话,她现在真的在用全身的意志克制自己,不要一巴掌拍掉他抓着她胳膊的爪子。 长长呼出一口气,顾莲不答反问:“你是什么时候在的?” “一直都在呀。”魏宣可爱地笑道,眼睛眯起,眼睛的线条漂亮得如同艺术品,溢出笑意,“我看到你们进了其他房间,也不叫上我,我觉得好孤单啊。我手上也有金卡,能打开这一楼层任意房间的卡呀,我就跟上来陪你们了。” 啊呸。顾莲心道。 魏宣眼睛一转:“还是说……”轻笑一声,拖长了声音,“姐姐希望我不要出现打扰你们?” 打扰个鬼啊,顾莲被这词吓得一哆嗦,摩挲了一下胳膊,强调道:“我这是在搜集敌人资料。” 魏宣噗嗤一笑,笑盈盈地道:“你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 “唔……一直都觉得很奇怪,但是直到他问我他是谁的时候,我才醒过来。”顾莲想了想说道。 “哦……”小正太不解地眨眼,显得无比纯真,疑惑道,“为何?” 这个叫顾亦笙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本身的异能【暗示】已经够厉害,再加上他自身的催眠技术,虽然不愿意承认,可魏宣也不得不说,这是个不容易打破的暗示。 这真是个问题。顾莲一脸茫然地说道:“我脑袋里面出现了顾亦笙这个名字的时候,感觉到了很强的……嗯,违和感?就是……”顾莲琢磨着用词,说不出心里的感觉,最后放弃似的耸耸肩,“可能我之前就觉得顾亦笙这个人很奇怪,潜意识里抱着警惕吧?” 魏宣若有所思地颔首,笑了下,没有告诉她,如果真是这样,她一开始就不会被催眠。 “我们走吧,这个地方呆着总觉得怪怪的……”尽管屋内温度怡人,顾莲还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 能不怪么,你妹夫的,她今天差点接连被两个人害了!而且……想到这里,顾莲心里一沉。什么都还没解决呢,身上又背了一个沉重的枷锁…… 真尼玛憋屈。 “嗯,晚上还要……”魏宣滑了下来,蹲下的时候,声音忽然消失了。 顾莲奇怪地下床,走过去问道:“怎么……” 她也哑了。 ——顾亦笙不见了。(未完待续。) ps:完了,面对如此严肃的章节感言,我竟然酝酿不出卖萌的情绪……容我酝酿两天,今天先用新闻联播版端正态度说,六点钟二更,我们稍后再见~~~ 第十章 随手关门 一个大活人,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没有引起两人任何注意的消失了!! 顾莲瞠目结舌,躲开她容易,能瞒过魏宣,这可不简单。她颇不可思议地摇摇头,道:“你们可算扯平了。” 一个悄无声息地潜在身后,一个默不作声地偷偷溜走,可不是棋逢对手了吗? 听出顾莲语气里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魏宣轻哼了一声,带着点恶意的笑了笑:“姐姐被他催眠,又放倒了他,也算扯平了。” 顾莲默默敛笑。他是在嘲笑她最后也没能抓住顾亦笙吗?死小孩,怎么报复心这么重。 两人往外走去,果然,门大敞着,由于长时间未关门,门锁处发出低低的鸣叫。 “也不知道随手关门。”顾莲摇了摇头,批判道。 魏宣不语,四处观察,清透的目光转瞬间将周围的细节尽收眼底,最后定定注视着一侧的卫生间。那里门扉半开,黑幽一片,悄然无声。 “顾亦笙……应该是他的人吧?”魏宣回想着什么,喃喃自语。 “你在说什么?”顾莲回首。 魏宣轻笑一声,带着她出去:“没什么……今天先放了他一马吧。” 顾莲有点郁闷,抱怨道:“远征基地可真危险。” 仔细想想,她今天遇到的都叫什么事儿!从白恒远,到陈志、紫苑、颜玉真,再到顾亦笙、魏宣,没有一个不是吓唬心脏的。 “给你药的朋友叫什么?”魏宣忽然随口问道。 “颜……”顾莲心不在焉,张口就答,刚说出一个字就差点咬到舌头。冷汗都要下来了。 “嗯?”比她矮了小半个头的少年笑得可爱,却让她倍觉压力。 “颜……睿。”顾莲咽了一口唾沫。颜玉真手里握着她的把柄,何况她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绝对不能让人在这个阶段察觉到她和颜玉真有什么联系。 魏宣唇角一翘,深深看了她一眼,软声道:“好名字。” 顾莲心里砰砰跳,赶紧转移话题:“你们是不是要去参加晚宴?时间上来得及吗?” 魏宣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他的房门前。顾莲如释重负,笑道:“那祝你晚上吃好喝好啊,别太累了。” 魏宣模糊地笑笑。道:“宴无好宴。” 顾莲看着魏宣进去,关门的啪嗒声清楚地传进她的耳中,她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凉了。 后怕裹挟着恐惧。在她的脊梁处爆发,她下肢发软。脸色发白,心脏剧烈地跳动。说不上是顾亦笙还是魏宣更让她感觉到害怕,她觉得自己如一叶扁舟,随时都会被吞噬。而无人会替自己哀悼。 脆弱,而没有安全感。 就在这一刻,她坚定了在寻找圣水上面堆加赌注的决心。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法。在这个混乱的世道,都没有比起加强自身的武力值更加重要的事情。 值得一赌。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地抬步,走向了电梯。 许久。 本应无人的房间轻轻开启,清秀的青年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穿着一件显得他空空荡荡的长衬衫。他瘦削而又苍白,似乎从未见过阳光,而脸上的笑别有意味。 他靠在门边,轻轻喘着气来压抑随时能将他的意识击倒的药效。明明很痛苦,他却不表现在脸上,只是饶有兴趣地微笑,低声自语:“能破除暗示的……只有暗示。颜玉真说的就是那小子吗?小小年纪,手段倒是毒辣。” 还好颜玉真那家伙的药,他全都有抗药性,否则今日可真要丢大脸了。 他玩味地一笑:“颜睿……?”往前走了两步,青年忽然一顿,想起什么,又回去关上了门,然后很自满地摸了摸下巴,像是对面真有人似的嘱咐,“小姑娘,我这次可是关上了门的,你不能再说我了。” 1202。 卧室,白恒远的。 此时,屋中迎来了两位客人。 白恒远看起来好了很多,只是精神蔫蔫的,靠在床头,看着门口,怔怔然不知在想着什么。 一侧,无论何时都背脊挺直的陈志坐在椅子上,正垂首专心削着苹果,小刀锋锐,他只是灵巧地旋转苹果,长长的苹果皮便呈螺旋状地垂下来,露出漂亮多汁的果肉。 屋内寂静。 忽然,拖鞋声响起,白恒远神色一动,只见郑一浩从门口走进来,端着一盆凉水,见到白恒远,不由皱皱眉头,道:“你好好躺着,干嘛坐起来。” 白恒远嘴角向下一弯,俊脸沉下,不悦地说道:“怎么是你。” 郑一浩又好气又好笑,大掌使劲一推,让身体虚弱的白恒远躺平放好,口中说道:“是我就这么让你不满意?”他边说边拧干了冰毛巾,敷在他额头上。 白恒远哼唧着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你呀……”郑一浩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你们竟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做了那种事情,也难怪顾莲要生气了。” “她生气?我还生气呢。”白恒远冷笑,轻嗤道,“不就是个杀手嘛,我随时都可以废了他,管她何事!” “那你去呀,反正你们要的信息都已经到手,没人拦着你。”郑一浩脸上带笑,语气却是凉凉的。 白恒远语塞,沉默了两秒钟,锤着床单咬牙蹦出一句:“你.丫!” “如果要把她留在队伍里,只能这么做。”陈志出声,将削好的苹果细细切成瓣状,眼也不抬,淡淡道,“她再以那样的心态跟着我们,只会产生不利的影响。”无论是对她,还是对他们。 郑一浩闻言也安静了下来。显然他亦同意他的观点,只是…… “你们也不问问人家的意愿?”郑一浩轻叹。 “意愿?那是什么,能吃吗?”白恒远一哂,轻笑道,“一浩,你书读多了吧,这世界对待弱者可没这么友好。” 郑一浩不理他。只定定看着陈志。陈志一直没说话。直到最后一片苹果被他放在盘里,他才掏出一张黯蓝色的手帕,轻轻擦拭着修长的手指。垂眸道:“她糊涂,从来做不出正确的选择。” 郑一浩皱起眉头,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陈志。他一直以为他们是一类人,在这个荒谬的年代追求那些不可多得的东西的人。可现在他怎能如此武断而又冷酷的断定顾莲不需要呢…… 白恒远可不管那么多,他只是带着点得意地翘起唇角。眼中迸射笑意,神采飞扬地道:“瞧见没?老大也这么说了。” “你少说点话。”陈志淡淡说着,把果盘端了过去,吩咐道。“来吃点。” 白恒远笑嘻嘻地享受着陈志的服务,稍稍坐起,拿牙签插了一块就大口吃了起来。陈志则一边端着果盘。一边问郑一浩:“顾莲那边的事情……妥当了吗?” “嗯,我把范子凌做的备忘录交给她了。我上网看了一下,她也照做了。”想到好友做的那个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很乱七八糟的备忘录,郑一浩无奈地笑笑。 其实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范子凌真是个人才,一本备忘录,既要保证安全,又要有实用性,还要兼顾他们的目的并且调戏顾莲以娱乐身心,一般人可做不到。 ——当然,一般人也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目的就是了。 “那就好。” 陈志垂眸,若有所思,空着的手在膝盖上有节奏的敲击着,将事情在心中又推演一遍。沉默中,郑一浩忽想起一事,道:“我想……柳千变也在活动。” 陈志很快抬眸看了他一眼,颔首道:“舆论都交给他管,这是说好了的。” 白恒远百忙之中停下了进食,插了一句:“这人忠心没问题吧?” 郑一浩轻咳一声,看看陈志,手抵着鼻尖掩住笑意。白恒远很快也反应过来,嘻嘻笑道:“是我瞎操心了,有老大在,能出什么事?”便舒舒服服地又靠坐着,安心吃起苹果来。 陈志面色淡淡,也不接茬,只是道:“范子凌那边呢?” “我什么时候出过岔子。”门口一道优雅的声音响起,三人望去,高大的青年含笑走了进来,对着陈志点点头,旋即看着躺那里跟个大爷似的白恒远,好笑道:“你真是到哪里都是个大少爷。” “老大这么心疼我,我有什么办法。”白恒远不以为意地嬉笑,嗅了一下空气,忽而又笑道:“你才是,到哪里都是花花公子。” 范子凌不答,舒舒服服地坐在床边,靠着他的腿慵懒躺下,顺手从陈志手里拿过果盘,自己悠哉悠哉地慢慢吃了起来。 白恒远眼睛亮亮的,往前靠了靠,八卦兮兮地悄声问道:“滋味怎么样?” 众人轻轻笑了起来,这人在外面看起来眉眼风流,贵气十足,谁知道他私下里竟如此幼稚。 范子凌嗤笑一声,懒懒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道:“怎么人又被你气跑了?” 一句话,顿时让白恒远心塞塞,躺回去悻悻撇嘴,赌气道:“我管她去死!”想到白天的事情,修眉俊眼的年轻人又烦躁地蹙起眉,道,“老大,你让魏宣给我看病不就好了,干嘛把那个开膛手给叫过来,我看到他就烦。” “我可不喜欢没事给臭男人看病。” 伴随着清凉软糯的声音,长相精致的俊美少年走了进来,看着白恒远盈盈而笑,“颜玉真那个变态医术不错,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给让他每天都来看看你。” 闻言,屋内安静了一下,几人都奇怪地看着他,范子凌扬眉道:“你心情很糟糕?” 魏宣没答,笑容有些阴沉,轻哼道:“老大,查个人。” 陈志眉目一动:“谁?” “顾亦笙。” “谁……”陈志顿住话,轻轻将这个名字在嘴里念叨了几遍,沉吟半晌,忽道,“他做了什么了?” “你认识他。”魏宣看着他的表情,肯定地道。 陈志颔首,坦然望着他道:“他是我们的人,你多担待。” 魏宣耸肩道:“要不然我不会放了他。”因为没有座位了,他看了一圈,径自拉过郑一浩就坐在他腿上,而看郑一浩的表情,显然也习惯了魏宣的以小欺大,表情都没变一下。他舒舒服服地蜷着,突然想起什么,又道,“哦,还有个人,叫颜睿,帮我查一下。” 陈志没多问,嗯了一声。远征基地人数太少了,查一个人,尤其是异能者,实在是很轻松。 魏宣绽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姐姐,你最好没有骗我…… “颜玉真他……” 闻言魏宣下意识地皱眉,凤眸中闪过一丝厌烦,恹恹玩着柔顺的黑发,道:“没问题啦……” “我们需要他,不止今晚,我们还需要他的名气给你做背书。”陈志看着他,提醒道,“此人感觉灵敏,背后能量也很大,只不过平时心思不在那里而已,你别大意。” 魏宣不耐烦地弹了下舌。他揉了揉脸,再抬头的时候,表情变化了,只见少年唇红齿白,笑容灿烂,凤眸弯弯,如同纯真善良的天使,声音软糯地道:“我知道的啊,你放心就是了。” 范子凌等人都笑了起来,白恒远笑骂一声,陈志也勾了勾唇角,轻摇了下头。 “时间差不多了。”由着几人斗了几句嘴,陈志轻咳一声,众人安静下来,便听他静静道,“寒冬期即将来临,之后按计划行动吧,我们要给鸿雁基地带去一份大礼。”他看了眼郑一浩和魏宣,“我知道你们志不在此,但这次帮我一把吧。” 他虽然人极冷,话语却坦荡诚恳,沉静幽深的眼中清澈一片,需要帮助时,就那么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实在难让人起恶感。 郑一浩微笑着点点头,而坐他怀里的魏宣则撅起嘴,指责他:“你太狡诈了,这让我们怎么拒绝?” 可他眼里分明闪着盈盈笑意,所以谁也没拿漂亮男孩儿的抱怨当回事。 “走吧。”陈志站起身,黑眸闪过一道光芒,一语双关,“别让人家等急了。” 另外三人纷纷站了起来,一个个笑看着白恒远。 “好好看家。”这是郑一浩说的。 “生着病,晚上悠着点。”这是范子凌说的,顺带还拍了拍他的肩。 “吃完饭我叫颜玉真来给你看看。”这是魏宣说的,满脸真挚,诚意满满。 白恒远对此做了统一回复,竖起中指,风度翩翩地吐出脏话:“*!” “哈哈哈……” 范子凌跟着陈志等人出了屋子,说笑间,眉眼依旧带着浅浅笑意。 有的时候,和有些人在一起,他也能笑得不带一丝阴郁。 大概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愿意在此停泊的吧。 吾心安处是吾乡。(未完待续。) ps:我知道你们想吐槽什么=皿=这名字,嗯,起的挺可爱是吧?你们快快夸我,这一章多肥~~! 第十一章 网管少年 夜。 远征基地里的普通人也下了班,白日的平静如浪潮退去,夜晚携着喧嚣,从一个个如同蚁穴的房门涌出,人群似被某个程序规划了步骤,沿着每日的轨迹,与身边人大声谈笑着去往固定的地方。 顾莲正好在这时汇入了这嘈杂的人潮中。站在代表特权的十二层专用电梯里,往下望去,人人都是没有意义的黑点,金色的墙壁和坚硬的玻璃将嘈杂隔绝,孑然一人居高临下,自然而然地给人以尊贵的感觉,连孤独都是一种有别于他人的享受。 然而一旦进入人群,将自己化为这无数黑点中的一员,那嘈杂和热闹便如同一股热流,流进血液中,渐渐地,竟觉得心脏都与众人一同搏动,欢快、热烈而又渴望着与他人交流,孤独如同被阳光照耀而退回角落里的卑鄙阴影,她感到了生命在跳跃。 但她只享受了片刻这样的喜悦。 当她来到网吧门前的时候,她已经脱离了人群。 他们有他们的工作,而她要寻回她的根。 网管少年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他撑着下巴,一脸困顿,由于长时间呆在电脑前,他的皮肤暗淡,秀气的单眼皮向下耷拉着,两天没洗头了,头发油腻腻的。 可是这也无所谓,一群大老爷们,谁关心你的头发怎么样呢? 他不住地看着时钟,视线则在一个个论坛的屏幕上切换。他的工作,除了负责网吧的秩序维护、问答工作以外,也要负责把工作时段内的论坛主要内容总结、记录下来,同时还要监管其他服务器的言论。别看他只是名小小的网管,可这个工作是“世袭”的。如今这个年头,能有这么一份不愁吃喝、没有危险、不会辛苦的好工作,真是太不容易了。 就像……嗯,放在过去叫什么来着?网管少年歪着头想了想,国家公务员,不错,就是这个名字。 当然。这么大的工作量。上层也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完成。和他一组的总共有四个人,同时做上述工作。他一天的工作时长是十小时,现在已经五点半了。还有不到半小时,他就可以吃饭了。 经历了下午的信息大轰炸,他真是筋疲力尽。不停地阅读、切换、摘抄,还给维护服务器。脑袋都要炸掉了,如果他有一张金卡。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把在平静的信息湖面上投下炸弹的家伙封号一年。 想到金卡,网管少年不由分神了,脑中那张象征着身份地位的金卡一闪而过,旋即。眼前出现了那名少女的幻象。 漆黑柔顺的头发,白嫩细腻的皮肤,眉眼弯弯。眼眸明亮,笑起来时。透着可爱的稚气与善意。 很……萌。 她有多大了呢?看起来娇娇嫩嫩的,或许十四五岁?但她持枪的姿势可真漂亮,冷静而又淡定,或许有二十岁也不一定呢。想到她拿枪指着他脑门的样子……网管少年脸上红了红,因为羞愧。除了恐惧,他竟然感觉到了一种奇妙的……刺激,还有冲动。那种感觉,到现在回想起来,他还忍不住一阵脸红心跳。 不知道她的金卡权限是怎么来的呢……网管少年想到这儿,苦笑了一下,重重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蠢货,哪个男人给的呗。 唉,他没有异能,这辈子是没有可能拿到金卡的了。这一生的路似乎就在眼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当一生的网管,攒点小钱,过点小日子,没钱的时候看看片儿,有钱的时候装回大爷,也上楼见识见识去。等资历熬够了,他就能被分配到一个生育名额,他可以在自己层次上的伊甸园女子里,仔细挑选一个孩子他妈。 那孩子会怎么样呢?大概除了跟他走一样的路,别无他途了吧……一个阶层被固定在一个阶层,一条血脉被固定在一个职位,这是这个基地的常态。 平平淡淡,也挺好…… 网管少年略带茫然地想着,却隐约咂摸出了苦味儿。 明明是从出生开始就了解,并且接受的命运,为何直到今天,才生出不甘愿来。而一个人,生出不甘愿,却又无能为力,是件多么苦痛狼狈的事情…… 怨恨,愤怒,隐约的悲伤。 少年体会到了从未体会过的情绪,而他对这样的自己,陌生又无措。 “那个……” 声音入耳,浑身一颤,网管少年绷紧了身体,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个,请问……你怎么了?”少女小心翼翼的声音,落入他的耳中,犹如黄鹂鸣啼,清丽动人。 网管少年又一个颤抖,直直地抬头盯着她,久久久久,才明白过来—— 我靠!原来不是幻象!! 此时,对面的顾莲心里有点郁闷。她一个姑娘,站在柜台前被每一个经过的男人有意无意地打量,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可是眼前的网管少年竟然一直对她不理不睬,神情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诡异的是他还会时不时的脸红一下……若不是下午的时候,网管少年的态度非常良好,给她留下很好的印象的话,她真要怀疑他在故意羞辱她了…… 等等。 顾莲一懵,仔细回忆起来。 呃……那个……仔细想想……她下午似乎做了件很过分的事情啊,对着初次见面、还是执行本职工作的少年,她、她、她……哦买噶,她都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来着? 啊啊啊啊啊,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一想到,她不仅那柄手枪吓唬人,事后也没有任何歉意的表现,她被少年欺负、报复一把……那什么,怎么想都很理所当然吧?! 顾莲立马被吓蒙了,愧疚之心一起,连带着声气儿都小心翼翼的:“那个,请问……你怎么了?” 闻言一个激灵。网管少年反应过来,心头一点一点泛起喜悦。 他年龄不大,却是切实的社会人,脑袋灵活,轻咳一声,便收拢起表情,一本正经地道:“姑娘有什么事?” 他问的一本正经。眼睛却没少往她身上瞄。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何况瞄两眼而已,没道理旁边那帮混蛋可以那么肆无忌惮地看她,他却傻乎乎地在喜爱的少女面前逃开。 唔……等等。喜爱……?!!! 网管少年乱掉了。 顾莲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是这样的,我想问你一些事情。”顾莲客客气气地说道,“请问我怎样才能查找一个人的身份?” 网管少年愣了一下:“去任务中心可能更快一些吧……” 顾莲蹙眉。 基地封闭,消息闭塞。知道陈志来远征基地的人只有领导层,把虞青等人加起来也不到二十个。顾亦笙是主动靠近她。并且第一时间对她下暗示的,这说明他早在她进入网吧的时候就认出了她,而这才是最可怕的——一个她才来基地几个小时,就知道她的存在的人。目的为何? 通过她来制衡陈志他们吗? 网管少年只觉得她一拧眉,自己的心也跟着拧了一下,又生怕她就这么走掉。心口一跳,张口便道:“不如问问我?” 他见她惊讶地望来。故作镇定地道:“帮你们的忙,是我的工作。我看这位小姐……呃……”他停顿了一下,看看她,一脸迟疑。 她果然弯眉笑了笑,似柳叶遇春风,笑眯眯地道:“不用这么拘谨,你叫我顾莲就好。” 少年心满意足地笑了,点头道:“我叫周昭,你叫我阿昭也可以。”他脸皮厚,脸不红心不跳,坦荡荡地看着她。 顾莲等了一拍,见他不说话,受不住沉默,只好又挤出一句:“阿昭。” 周昭笑着露出牙齿,应了一声,这才道:“顾莲,你要找什么人?”又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你过来些。” 网管少年的谨慎影响到了她,她依言走近两步,小声道:“你知道一位先生叫顾亦笙吗?” “什么?” “顾、亦、笙。”顾莲这次把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 哦了一声,周昭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其实他第一次就听清楚了,只是想多和她说两句,颇为遗憾的咂咂嘴说道:“抱歉,我没听说过这个人。” “啊……”顾莲有些失望,正要告辞,网管少年又叫住了她。 少年笑得明朗而随意,说道:“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你的金卡要怎么用?这里面门道可多着呢,配合上我的权限,说不定很容易就能查出那个人来。” 顾莲心里一动,她现在手上的资源少得可怜,若是能够挖掘出这张金卡的功用,在找寻圣水这件事情上或许也能大有作用。 “可是阿昭你方便吗?”顾莲带着点期盼地看着他。 “我说过,帮你们的忙是我的工作,哪儿有方不方便的。”周昭少年笑得很爽朗,忽然眉毛一皱,哎哟一声。 顾莲忙问:“怎么了?”心里却不是很意外。早就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们习惯了give-and-pay模式,他既然说了要用他的权限,肯定需要一定的报酬,只希望他不要太狮子大开口就好。 周昭一脸懊恼地看了看时钟,很抱歉地说道:“我要下班了,你看,快六点了……” 顾莲表示理解,她刚想说她不会打扰他,可以去问其他人,就听他一脸歉意地诚恳说道:“你能明天早上八点以后找我一趟吗?我那个时候可以教你的。” 顾莲迟疑地看着好心的少年:“不用这么麻烦你的,我可以找其他人问一下……” 话还没说完,就听少年慌得竖指嘘了一声,紧张地四处看了看,道:“阿莲,我也就是看着你头一次来,我看你什么都不懂才好心指点你的,你可别到处跟别人说我要借你权限,否则我这职位可就保不住了。”他趁机握住顾莲的手,指尖刚一触到那柔软的掌心,便觉得身体发软,心醉神迷。 顾莲被他给吓了一跳,僵僵地道:“这么严重啊?” “那是当然,所以你给保密,对外面,你就说你要找我问问怎么上网吧。反正第一次来的人不会用电脑也很正常。”周昭一脸严肃地说道。 顾莲彻底被他唬住,点点头,跟他约定好了,心里一阵一阵的感激。她平时其实也没这么容易感动,只是来了二十七世纪以后,很少有第一次见面的人愿意对她释放善意,想想一开始陈志、白恒远那帮人怎么对她的吧……这么一对比,周昭少年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上起来。 心里谨记着少年的好意,顾莲和周昭郑重告别以后,带着微笑踏出了网吧。虽然什么事情都没有解决,但有一个盼头,还收获了一份好意,她很高兴,现在应该满足一下口腹之欲了。 沿着中央的空心,她扶着栏杆慢悠悠地走着,因为来往的人很多,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几个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眼神丝毫不离开她。 走了半圈,在电梯和网吧门口中间,人一下子稀疏了起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顾莲身后的时候,她也没多加注意,只是侧了侧身,想让后面的人先走。 由于心情好,她还漫不经心地转头扫了一眼。 可真多亏了这一眼。 她眼角余光扫到一缕寒芒刺来,背脊一凉,下意识地往后一个弯腰,背抵着栏杆进行了闪避。(未完待续。) ps:感谢林大美(《重生之神级败家女》——败给我吧!),蒹葭can?gcang(已经习惯中间加个问号了…),愿听长歌(认得的认得的~),臻空(《狩魔之猎》嘿嘿嘿)的平安符,蓝深深(《末世写手联盟》真的很好看哦~)的香囊和票票~果然有种过年的感觉。唔,不得不感慨本文真是个小众的文【摸下巴深沉脸】,但还是要大写的感谢,你们看我加一些废话进去,其实打赏名单也很好看对不对?晚上见~~要回外婆家了 第十二章 口舌救人 是针筒! 虽然没有看清楚那让她感到危险的东西是什么,可她知道肯定不是匕首,因为在来远征基地的路上,有一次在医护室里和范子凌还有钟达闲聊,他们告诉过她,真正的兵器上面绝不会有“寒芒”这种会暴露自己的位置的存在,熟手们会在刀面涂上一层哑光材料。 身后的人发出了意外的咦声,她听到有个人嘀咕一句:“反应还不错嘛。” 又有一人开口催促那人:“罗祭你快些,别废话,有人来了!” 刚刚拿针筒刺过来的男子人高马大,浑身肌肉,眉宇很宽,鼻梁也高,五官非常立体。闻言撇撇嘴,埋怨一句:“真啰嗦!不就对付个娘们。” 手上动作却并没有因为这样的插曲而停下,将那因为偷袭失败而失去了作用的针筒丢在一边,随着啪的一声脆响,他眼神一厉,五指如钩,快如闪电地抓向顾莲的脖子。 感谢顾莲每日未曾停止过的锻炼,她用凝集了上千次重复动作的速度迅速撤手掏枪射击,动作如行云流水,竟也带出几分行家的味道。 然而她的动作并没有给对方带来威慑,那人轻哼一声,带着不屑,手的方向一拐,竖手为刀,狠狠砸向顾莲的手腕,顾莲吃痛,闷哼一声,枪掉了下来。那人的力量太过可怕,她的手腕手指皆麻的颤抖,完全控制不了。 “枪可不是给女人玩的。”罗祭嗤笑着用力抓住了顾莲的手腕,顾莲的手腕在他的大掌手里,不必玩具差多少。 浑身一颤,顾莲的身体比脑子动的还快,借着他的大力。跺地旋身,右腿绕了半圈狠狠砸向罗祭粗壮的腰身。罗祭又咦了一声,带点笑意,却不躲不闪。 只听咚的一声响,顾莲啊的叫了一声,疼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手还被对方紧紧抓着,人却因为疼痛而滑跪在地。单臂抱着腿咝咝抽着冷气。 罗祭弯腰得俯视她。带点得意地嗤嗤笑道:“我这身肌肉,比钢铁还要硬,你这娘们不是自找苦吃吗?” 这场战斗结束的干脆利落。没有一点悬念。顾莲能和这名魁梧的大汉交上一两手,除了作为一个只有浑身肌肉是优点的单身狗在妹子面前想炫耀的配角之心以外,还要归功于白恒远那一日把顾莲当麻袋摔的斯巴达教育。 另两人收了屏障,也围了过来。周围来往的人见路通了。瞄了一眼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顾莲,都脚步匆匆地走了。就算有的人还有那么一两点英雄救美的心。在看到罗祭的瞬间也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这姑娘也是倒霉到家,竟惹上了罗祭。别说他们,整个基地能救她的人也不多。 一名中年男子——也就是刚刚催促罗祭的人——抱胸俯视着她,微笑了一下。他人生的白净斯文。西装笔挺,叫人易起好感,然而他下一句话就把这点好感打入谷底:“难得既有情报又有女人。我们可以赚两手钱了。” 负责打开屏障的是个体型圆滚的胖子,肚子上一个游泳圈——这个体型在拿命挣钱的异能者当中可不多见。他白白胖胖。笑起来的时候嫩如豆腐的皮肤一层层叠起来,总让人担心肌肤会不会就这么碎掉。 胖子不是很关心的样子,乌溜溜的黑眼睛一直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周围,在顾莲眼里,那双眼中甚至带着几分茫然:“抓住就快点走吧,我肚子饿了。” 斯文的中年男子嘴角一抽,道:“你不是五点钟刚吃了两个肉包子?” “那也配叫吃?”说到吃的,白胖子神情活了起来,一下子收回了视线,神气活现地斜睨一眼中年男子,摇头晃脑道,“塞牙缝还差不多。” “那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三点钟吃的奶酪披萨,中午吃的黑椒牛扒,早饭吃的巨型三明治,也都只是塞牙缝?”中年男子嘴角一抽,没好气地道。 罗祭插了句嘴:“中饭之后他还吃了个布丁。” 中年男子闻言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排在了胖子脑勺上,呵斥道:“徐非你想肥死吗?” “徐非、徐肥,可不就是给肥死吗?”罗祭一乐。 可惜没人响应他的冷笑话,中年男子和胖子都跟没听到一样。被中年男子瞪着,胖子渐渐低下头来,只是看样子还挺委屈。 顾莲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三人。 不过,这是好机会。她眼珠子一转,悄悄观察起出路来。 谁知她刚起这个心思,中年男子就跟后脑勺长眼睛似的,头也不回地淡淡道:“海淀区居委代表小姐,我们不喜欢动武,能拜托你老实一点吗?” 听到这个名字,顾莲心里一惊,脑子立马运转起来。她只在下午上论坛的时候用过这个名字,然而对方似乎并不晓得自己的真名,也就是说…… 果然,下午还是太招摇了吗?!! 他们肯定是将她的突然出现,与“海淀区居委代表”这个id的不寻常之处联系起来,并且对她守株待兔,证据就是那一管针筒。没有谁会没事带个针筒出来,真想迷倒人只会想到用放了药的手帕之类的,用针筒的唯一可能就是他们不确定她有没有异能。 ——顾莲发誓,她回去以后一定要咬死范子凌! 顾莲深呼吸一口气,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会听你们的,先放开我,让我站起来好好说话可以吗?” 中年男子转过身来,用一种近乎居高临下的欣赏眼光看着她,笑道:“你很冷静,经常遇上这种事情吗?”他扬了扬下巴,示意罗祭让她起来。罗祭不甚耐烦地直接拽着她的胳膊让她站了起来。 顾莲因他的粗鲁踉跄了一下,站稳以后在心里骂。这什么破话,她给多悲催才能经常遇上这种事情! “能让这位大哥松开手吗?我不会逃的。”顾莲看着中年男子道,她看得出来。他是三个人的首领。 “任何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这么说的,可爱的小姐。”中年男子笑道。 “如果你觉得我不是一个蠢货,你就该知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生在三个异能者的包围下,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顾莲回答,掩藏起悄悄捏起的手掌心,“你们这样,让我很难相信你们不会对我不利。你们不是为了侮辱我。而是有情报需要我提供。对吗?我认为在一个更加心平气和的环境下,我们的沟通会更顺利。” 中年男子不为所动,微笑看着她。带点嘲弄和宽容,就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也是,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相信她,顾莲叹气。 她不太想用这个手法。可此时也顾不了许多了。 “你们不想引起他们的注意吧?我身上有他们的誓约,我只要说出一句话。他们就会感受到誓约被背叛,你们也将暴露自己。信不信由你们,愿意赌一把吗?”说着,她自嘲一笑。“说真的,只是松个手,好好谈话而已。你们刚刚也应该知道了,我没有任何异能。你们实在不必对我这个普通人这么小心。” 豆腐胖子闻言看了她一眼,似是第一次看到她,然后偏头对着同伴打暗号似的点了点头,中年男子见状顿了下,轻笑起来,不知是赞是讽的说道:“小姐很会说话。既然如此,我们姑且相信你一次,罗祭,”他对着一脸烦躁的罗祭道,“依她所说,放开她吧。” 罗祭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大声道:“江冉,有没有搞错,磨什么洋工?喂,我们是不是还要签订一个和平友好条约?” 然而他的抗议并没有得到作用,中年男子只是轻轻做了个手势,罗祭只好不甘不愿地服从,边嘟囔着边松手:“好吧,你总是有理……” 顾莲并没有听完他的话。事实上,他的“好”字一落地,顾莲便转身就跑,身后传来罗祭不耐烦地弹舌的声音,她刚跑出半个身位,就被对方抓了回来,她挣扎着,用慌张的口气道:“放开我……你放开我!” 罗祭轻蔑地一笑,道:“早就知道你会这么做了……” 他俯视着她,恰巧此时她也抬起头来,入目的是一双黑溜溜的晶亮眼眸,没有慌张,有的只是狡黠和冷静。 ——一种几经事变以后,被一点点磨砺出来的冷静。 罗祭心里一跳,怎么回事? 他忽然睁大眼睛,唔了一声,旋即身体晃了晃,险些摔倒在地,被顾莲一把撑住。两百公斤的钢铁之躯砸下来,顾莲艰辛地扶着他,喘着气笑道:“那你知道我会这么做吗?” “你做了……什……” 罗祭眼中充满怒气而惊讶,然而他只坚持着说了这几个字,就头颅一垂,彻底失去了意识。 完了,她会被他压死的……顾莲正哀叹,忽然感到压在身上的重量逐渐减轻,像是开了孔的皮球,如钢铁般坚硬的肌肉竟慢慢柔软起来,好似纸泡了水一般。 “唉……?”顾莲呆住,颜医生的药效这么好,还附带美肤美容效果吗…… 如果说这个时候,顾莲还可以勉强保持镇静的话,当她发现罗祭的身高如同缩骨功一般一点一点缩水,甚至连五官都在变化的时候,她身子一抖,差点把罗祭摔下去。 江冉踏前一步,要去扶罗祭,却见面前的少女戒备地退后一步。他于是停下了脚步,带着亲和的笑意,温声说道:“你不要害怕,他这是异能被褪掉了。你能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吗?” 这时候态度倒是有商有量起来了,显得她才是出手伤人的那一方。顾莲笑笑,拔出趁着罗祭抓她的时候塞到他胳膊内壁的针筒来,靠着栏杆小心把矮了一截的罗祭放下来。此时罗祭看起来小了一圈,衣服松松垮垮,几乎挂不住。他眉目轩朗,鼻高眼深,负气似的抿起来的嘴唇有着少年人特有的倔强——本以为是二十几岁的青年,竟然只有十七八岁! 顾莲被这一变化惊得倒吸了口气,定了定神,转身继续她的对峙。自打顾莲反抗开始,这条走廊上面就无人再通过,周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围观,这让生性谨慎的江冉皱了皱眉,对徐非打了个颜色,徐非提不起精神地抬起眼皮,抓了抓白嫩的脸,点了下头,下一瞬间,蓝色的屏障出现在了四人之外,牢牢地将他们的声音连同身形锁在了屏障里。这引起了一些好事者发出不满的声音,然而毕竟没有人会为了看热闹丢了性命,骚动很快平息。 但就是在外面,也能看出来在那名少女开口以后,屏障内气氛陡变。(未完待续。) ps:两个小时……你们知道打一个字卡一个字是什么心情吗……是母鸡生蛋的心情啊!!! 呼,这章过后,本基地的出场人物已经到齐,我终于可以愉快地发便当了,写了这么多字,一个有名有姓的人都没有死,本君都不好意思说在写末世文了~来来来,有想弄死的吗?尽量满足! 第十三章 是柳千变 天黑的越来越早了。 白恒远插起一块切好的苹果,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眼睛静静看着漆黑的窗外。 烧几乎都退下来了,身体发了通汗,已然好转。 这本是桩好事,然而他俊秀的眉眼间却挂着淡淡的寂寥,在听到门口的人故意放出的脚步声时,神色一动,旋即唇边挂上一抹自嘲的笑,表情愈发懒怠。 “哪位?进来说话吧。” 他懒洋洋地扬声。 她就像是从笼中放出的鸟,即使依然被关在屋里出不去,也不肯回到笼中。 门吱呀一声,悠悠打开,闪进来的瘦削身影似一柄利剑,白恒远一开始还以为看到的是另一个人,待看清楚,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不害怕吗?你现在只有一个人,而且还生着病,我随时可以要你的命。”来人悠然笑道,带着点戏谑,却也有着不容忽视的认真。 慢吞吞地收回审视的目光,白恒远将最后一口苹果喀嚓咬进嘴里。 来人看着他,又自问自答起来,嗤嗤笑道:“也是,你怎么会怕呢?完全就是一出自导自演的政治剧啊,什么紫苑、钟达,都不过是你们的刀具,想来从和虞青他们相遇开始,一切就都在你们的计划中了。” “要不然你以为双主中品骷髅巢那么好对付,而那匹狼就那么好巧不巧地让他们遇上?”白恒远终于开口了,轻轻微笑着,将那些阴暗的、血腥的事情,全部都以一种近乎轻巧的态度承认了下来。 “所以那个小姑娘只是个引子,你们恰巧需要一个人来让袭击顺理成章。钟达的背叛不那么突兀,而虞青只会紧张队伍里出了叛徒,当时的情绪更是误导了宿家人。有谁会相信钟达会为了别人断一条腿呢?只是可怜那个蠢姑娘,一直被蒙在鼓里,不仅差点被害死,还要继续被你们利用。” 白恒远沉默了一下,道:“不会死。我们有安排过。” 来人哧的笑出声来。笑意弥漫,讽刺道:“你是说一大片能把一个人炸的尸骨无存的雷区吗?” “最没有资格说的就是你了吧,毒蛇的奴隶。恶魔的走狗。这些事情哪件与你没有关系,顾亦笙?这个名字起得不错。不过柳千变,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吗?” 仿佛被他的话语击中痛处,白恒远冷下脸。尖锐地说道。 “我可不想被政客这么说。”哼笑一声,顾亦笙——不。柳千变脸带厌恶和嘲讽地道,“你帮我让一个人闭嘴,他很碍事,我还不想在小姑娘面前暴露身份。” 白恒远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懒懒道:“自己去,你不是天天干这种脏活的吗。” “我今晚要去晚宴。”柳千变不以为意地道。 白恒远皱皱眉。道:“谁?” 顾亦笙说出了名字。 “这是颜玉真配的药。” 屏障内,顾莲开篇立意。第一句话就让徐非和江冉同时变了脸,目光变得郑重几分。顾莲见状心里一松,暗自感谢颜玉真的臭名远扬。 完全没有想到这名普通的少女会和颜玉真那个变态联系到一起去,此时顾莲在江冉眼中形象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带着评估的眼神打量着顾莲,只见少女依然面色镇定,仿佛颜玉真只是个路边小兵,而她现在面对的也不是劫持与反劫持现场一样,冷静地继续道:“这是复合药,药效有二,其中之一是催眠,当然,足够强力。” 说谎要九真一假,顾莲谨慎地道出了一部分真实,而两人平静的表情显示他们并不惊讶。顾莲继续说道:“其中之二,是一种慢性毒药,它会一点一点侵蚀异能,两个星期内若是没有得到解药,他将变成一个普通人。” “他的异能呢?”白胖子忽然说道。 顾莲直觉这是个不好回答的事情,脑袋里幻想着自己是陈志,冷酷着脸,手掐在了罗祭脖子上面。即使罗祭从l号缩成了s号,依然是个健康有力的男生,白嫩的小手掐在少年棕褐色的脖子上,明明看起来像小孩在玩家家,却让人笑不出来。 顾莲的话证实了两人的不安:“我回答完你们的问题了,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是谁?找我的目的为何?” 江冉目光一闪,刚欲开口,就被顾莲轻喝打断:“不要多说其他,否则别以为我不敢下狠手。” 徐非一直在静静观察她,不是颜玉真那种仿佛在看科学样品的虔诚目光,而像是……一台超级电脑面对着被发送过来的数据解码一般。 而现在,他已经解码完毕,于是开口了:“告诉她吧。” 江冉无疑非常信任徐非的判断,闻言颔首,道:“我们是情报商人。” 顾莲意外地道:“情报屋的人?”她听郑一浩说起过,情报屋是在交易市场上贩卖情报的地方,其背后是宿家,但有着官方背景的人怎么会对自己动手? 然而江冉摇头,否认了她的想法:“我们是地下商人,官方给不了的消息,我们都能提供。” “所以找我要情报?”顾莲哭笑不得。 徐非静静道:“对,我们想要一条情报。” 顾莲苦笑:“抱歉,我身上没有。” “不,你有。”江冉定定看着她,“我们只要一个人的消息——紫苑。” 顾莲脸色一变,急促道:“你们认识他?” 徐非却道:“告诉我。” “他的解药还在我手里。”顾莲道。 但她的威胁落到了空处。 “你很清楚,没有什么解药。”徐非微不可察地笑了下,白玉豆腐似的脸一颤,“他中的不是毒药,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只是催眠剂和异能麻痹剂的混合药剂罢了。” 江冉哦了一声,奇异地笑笑:“开膛手的事情也是假的了?” “不,那个时候她没有说谎。”徐非看着惊得说不出话的顾莲笑了下,黑眸乌润,不再走神的白胖子高深而又睿智,“你的谎言编的没有问题,但是你忽略了一件事情。罗辑的异能是【钢铁】,每当受到击打,身体就会变得坚硬一分,直到硬如钢铁,然而这个异能有个缺点,一旦撤去异能,身体就会重新变得柔软,需要再击打才能再次达到钢铁的强度。” 顾莲抿嘴,镇静道:“这又怎样?” “你不知道,为了保持这钢铁之躯,罗辑受了很多苦。他不停的使用异能,耗尽以后又恢复,压榨着身体潜力,这才到如今这个地步——无论醒着还是睡着,都可以潜意识中催动异能,维持身体的硬度。” 徐非带点怜悯和敬意地看了眼昏迷的健壮少年,静静微笑:“你觉得,慢性毒药可能让他恢复原状吗?” 顾莲无言以对。忽然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印象中,也有一个人如罗辑一般…… 思路却被白胖子打断。徐非平静地看着她,说道:“好了,现在,主动权回到了我们手里,你可以回答我们的问题了。” “他的命你们也不在乎吗?” 徐非轻笑:“请相信我们,你若是真的要了他的命,你的处境只会更糟糕。” 顾莲默然。拿一条自己杀不起的命做威胁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她在面对钟达的时候已经有了切身体会。 局势再次颠倒,顾莲用尽计谋得到的微弱优势再次被破坏,现在是江冉和徐非的胜利。 ——只是暂时的。 有如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嗡嗡交谈的喧嚣一下子涌进了破裂的屏障中,顾莲微微笑了起来:“现在,是2:1了,先生们。”(未完待续。) ps:春节坏电脑…orz很抱歉发晚了,pad打字什么的不要太*。 第十四章 宿二相邀 远征基地二层,雪白的砖墙砌成的走廊上,人潮涌动,越来越多的人聚在一起围观,兴奋焦躁的情绪蔓延开来,其间骚动甚至引得中央空洞上下的人群趴伏在栏杆上,俯仰旁观。 人群中央,视线聚焦之地,斯文的中年男子和白如豆腐的胖子立于一侧,娇小的少女紧紧站在昏迷坐倒于地上的健壮少年旁立于另一侧,本应是对峙状态,却因为突然闯进局中的人而转移了注意力。 一名身量高挑的青年缓步而来,微微带笑,对于万众瞩目并不放在心上,气度潇洒自在,眉眼俊雅舒展——正是远征基地的宿二宿景明。 地上,盈盈碎芒如星辰闪烁,其形状隐约成一个圆形。 【反制】,神一样的异能,可以解除任何异能效果,对于异能者,尤其是擅长使用辅助异能的非战斗人员来说,是最头疼也是最讨厌的异能。 ——不过,像宿景明这样性格的异能者,或者更加讨人厌。 “一群人围在这里做什么呢?”宿景明悠然说着,白面风流,负手而立,“也让我凑个热闹呗?” 人群逐渐安静下来,宿二在基地中并无实务,在兄长的庇佑下过的逍遥自在,招猫逗狗,呼朋唤友,倚红偎翠,成日不理人间俗世。 然而他最惹人嫌的地方并不在此。 “宿先生。”徐非和江冉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是黑市商人,赚基地不愿意赚的钱,本身干的事情就见不得光,更何况遇上的还是这位…… “一群猎人的味道。挺难闻的。”宿景明蹙眉尔雅一笑,一句话令众人色变。 宿景明是出了名的ap(anti—psychic),对于异能者的存在抱有反抗甚至厌恶的态度,认为这是不符合常理,并且彻底分裂了人类社会,使其成为永远无法弥合的两个社会阶级,破坏了一切固有的文明。 他的理念或许和他的异能有关。谁也不知道他是因为【反制】而厌恶异能。还是因为他本身性格如此而催生的异能。 但对于基地所有异能者来说…… 我靠,你作为这个制度的第二受益者,吃好喝好不事生产。靠我们这群异能者躺着挣钱,你丫好意思说?! 众人虽然碍于其身份不好说什么,但气氛逐渐渗入了一丝丝紧绷和诡异。 “你们是……”宿景明眯起眼睛,看着二人。忽而一扫地上的罗辑,恍然道。“原来是你们。” 他看了眼顾莲,笑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做生意了?” 他虽笑,却有股迫力,压在众人心上。 这个时候。忽听有人打破了沉默。 “宿先生,您不去参加晚宴吗?”顾莲微笑询问,少女的盈盈浅笑让场间气氛陡然一缓。 宿景明意外地看着她。笑道:“听到骚动,就过来看看怎么回事。顾小姐初来乍到,怎会与他们在一起?莫非几位认识不成?” 这话明显是给顾莲撑腰的,“骚动”一词可大可小,只消顾莲一句话,就可以将之升级为“滋事”。 江冉明显颓然起来,徐非看看顾莲,却笑了下,并不担心的样子。 果然,众目睽睽之下,顾莲只是笑着道:“这位罗先生倒在这里,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恰好他的朋友们过来了,不是什么大事。” “哦?”宿景明挑眉笑看她,“可当真?” 顾莲点点头,宿景明便意味深长地笑道:“既然如此,我们走吧,晚宴的时间要过了。” 顾莲随着宿景明走,人群自动分出道路。经过江冉的时候,因为令人倍感压抑的安静,他的低语异常清晰:“……紫苑的事情,我们终究要一个交代。” 离开了人群,宿景明缓下了步伐,等着顾莲跟上来以后,笑睨了她一眼,道:“顾小姐原来是个和平主义者。” 顾莲抿嘴笑下,道:“宿先生难道很爱记仇?” 宿景明轻轻笑出了声。 来到电梯门口,顾莲郑重道谢:“今日多谢宿先生解围,若无您出手相助,不知会怎样呢。” 宿景明俯首笑打量了她几眼,沉吟着道:“怎么晚上还一个人跑来跑去,一个姑娘家,没人陪着还是有些危险的。” 一句普通的询问,却叫顾莲心里一沉。他这样的人,简单的话也可能有深意,她心里也隐隐约约知道,她这一日跑来跑去,不知有多显眼,被多少有心人看在眼中,之所以没有老老实实呆在屋里,除了为了多探知消息,结识本地人以外,更是想知道白恒远等人的态度。 而他们的态度是……没有态度。 放任不管,甚至带着鼓励,现在想来,那本看似玩笑之作的郑氏备忘录,也不似表面简单。 她深知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中华民族骨子里面都有着低调的心理,这么被轻飘飘地拱在上端,她犹如踩在云端,惶惶然不知所措。 而面对着宿二等待的姿态,她只能玩笑道:“我不过是小小女生,哪里找人当保镖呢?” 宿景明忽而笑道:“怎么没有,我不就是吗?” 顾莲一怔,以为他指的是刚刚的事情,却见俊雅成熟的男子忽然退后一步,弯下腰来,优雅地伸出手,对着蒙住的少女微笑道:“晚宴无伴,实在无趣,顾小姐可愿携保镖同去?” 四层一间专门宴客的房间内,四壁澄金,书画古朴,琴音袅然。室内温暖如春,香气萦绕,宾客皆衣冠楚楚,言笑晏晏。 一张乌木长桌旁,按主客左右坐了一溜儿,除了虞青以外,每人左后侧都坐了一名眉眼精致的少女,轻声细语浅笑盈盈,在男子们低沉的谈话声中,加入了嘈嘈切切的娇软脆声。 就连一看就是小少年的魏宏身后,都坐了一名火红旗袍的清秀少女。两人都是肤色雪白,面庞晶莹漂亮似仙的人物,此时衣冠整齐,笑意盈盈地并排坐在一起,一黑一红,直如仙童般璀璨夺目。 陈志身后坐着的少女黑发白肤,虽不是最漂亮的,却最有韵致,一抬手一举足,都如玉石生辉,如果顾莲在这里,便能认出这名少女便是早上挑衅的柳柳。 柳柳此时温言浅笑和陈志说话,虽然不是白恒远,让她有些失望,可是陈志本人也是眉眼清冷,当世难匹的男子,她也就尽心尽力地讨好他。 范子凌一边漫不经心地和身旁的少女调笑,一边观察着在场诸人。尽管看起来和乐融融,然而宿统帅沉稳的眉宇间隐带一丝焦躁,而从他往下万青城开始,亦都时不时地看向门口。 ——是的,在如此重大的,可以说是关乎基地命运的晚宴上,宿家二公子竟然迟迟不来! 诸多情绪混杂在一起,让这充满珍馐宝玉的宴厅里游弋着一丝丝奇妙的气氛。(未完待续。) ps:我知道我晚了多久,然而看在我是手机打字的份上饶了我吧……2016新春快乐,感谢的话说了那么多,不过今天春节,可以允许我再说一句是不是?感谢相识,祝诸君新春快乐,万事如意! 第十五章 好巧好巧 宿白明的心情很焦躁,很郁闷。 闷闷饮了一口茶,但愿有人能体会有一个不靠谱的弟弟是什么心情。 他腕上的移动端在震颤,宿白明不动声色地低头,点击屏幕,弹出来的对话框让他忍不住额角起青筋。 3min——我马上就到了啊,别急别急。 8min——不记仇的小东西肯定也不记恩,我还是算了吧。 15min——哥,抱歉啊~路上看到一个有趣的小东西,晚点到。 卧槽,他是倒了几辈子大霉才会摊上这么一个坑货?!!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宿白明的脸色越来越差,而陈志等人虽然按兵不动,但魏轩的脸上笑容越来越灿烂,就连郑一浩的视线都时不时地扫过那个空位置。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两个脚步声,一个沉稳,一个凌乱,众人纷纷往门外看去,范子凌饶有趣味地笑,把玩着茶杯,心想这位宿二竟然还带了人来,也是够风雅了。 紧接着门被打开,宿二的身姿出现在门口,待众人移开视线时,场中忽然陷入了沉寂,所有人都失去了言语。 陈志目光一凝,范子凌停下了把玩杯子的手,魏轩诧异而又危险地眯起眼睛,郑一浩吃惊地张大嘴巴,而宿白明以及他们对面的虞青等人见到熟人,也都表情微妙。 众人沉默中,范子凌轻轻放下茶杯,杯子和桌子碰撞发出一声轻响,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摸索着光滑的背面,微笑注目道:“顾莲。你也来了。” 尴尬地站在宿景明身边的顾莲干笑两声:“是啊,好巧……” 一旁传来宿景明闷笑声。 顾莲郁闷地悄悄瞪了他一眼。陈志他们没提出带她去,她傻了才会和敌友不明的宿二一起去赴宴呢,于是她婉拒了他的邀请,本以为宿二是个成熟的绅士,谁知他直起腰以后,冲她尔雅一笑。下一瞬间便抓着她直奔四楼。还不顾她急切的推拒解释,笑着悠悠说道:“身为一名称职的保镖,是不能允许保护的女士独自一人的。” 卧槽。这什么见鬼的理由,一名称职的“保镖”就是这么对付雇主的吗? 顾莲真是想吐槽死他! 但宿二完全不理会她的抗议,依然把她带到了现场,并让她面对着如此尴尬的场面。 沐浴着各方熟人投来的意味不明的视线。顾莲一阵阵心虚。坐在主位的宿白明轻咳一声,笑着道:“真是巧了。景明怎么和顾小姐走在一起?” 他在见到顾莲的一瞬间就觉得眼前一阵晕眩,宿景明说的“有趣的小东西”竟然是陈志他们的女人!这个世道,女人的地位低,被人转手来转手去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他万万想不到,宿景明竟荒唐到直接把人带到人家面前,尼玛这不是活生生的打脸是什么?! 他只能期盼。自家弟弟没坑到这个地步,他是有原因才把她带过来的。 被众人盯着。宿景明似完全感觉不到压力,笑着耸耸肩说道:“恰巧看到顾小姐被罗辑他们纠缠,顾小姐是陈先生他们带来的贵客,我当然不能放任不管,救下来以后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便带过来了。”他笑着低头看她一眼,又道,“因为这个,不小心来晚了,真是不好意思,陈先生以及诸位,还请别在意。” 很少能见到把成熟和风流结合地如此完美的人,宿二看起来尔雅俊秀,成熟从容,眼底眉梢却又有着压抑不住的风流倜傥,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陈志淡淡道:“不敢,还要多谢宿先生救下顾莲,她在基地中乱跑,给宿先生添麻烦了,我替她向您致谢。” 宿白明也大松了一口气,救人是好事,至于为什么救完人还不嫌事多的把她带过来之类的事情……他暂时还是不要想了吧。 他笑道:“陈先生太客气了,诸位是贵客,家弟保护顾小姐是应当的,何必言谢?” “是啊是啊,我与顾小姐一见如故,怎能眼看顾小姐陷入危险呢?”宿景明随口笑着接话,边说边往空位上走。 顾莲眼看他走了,心里一阵着急。泥煤没见过这么坑队友的,把她带过来也就罢了,竟然还撒手不管了? 留着她站在门口被人拿眼神凌迟吗! 宿景明走到半道,似才想起来,回头唤道:“顾小姐,怎么还站在那里?” 顾莲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哪里是才想起来的样子,分明是就想看到她陷入窘境,不安好心。 她心里发苦,看看陈志他们。只有魏轩和郑一浩在看着她,魏轩漂亮的眉眼如美玉华然,笑容灿烂到刺目,而郑一浩则带着担忧和宽慰地看着她。 又被宿二含笑唤了一声,顾莲只能一步步走过去,背脊挺直,如芒在背,视线刺在身上,只觉得浑身都疼。 她心里沉重,本来在他们心里就思想觉悟不够高,现在再被宿二这么一搅合,越发显得她的立场不坚定。然而这个场面别说她了,就连郑一浩也无法开口救她,他们必须顾及宿二的面子,在这个时代,稍有地位的人都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出什么请求,这是被人嘲笑和鄙夷的事情。 顾莲一步步走近宿二,他优雅含笑等着她,看起来风度翩翩,而她心里清楚,这是这个人亲手设下的局面。 看她倒霉,他觉得很有趣吗?顾莲嘴角牵扯了一下。 走到左侧第二位,宿景明在自己的位置前站定,看看他右后侧的少女,微笑了下。 少女脸一红,羞怯地回了个笑,轻轻叫道:“宿先生。” 宿景明微笑着弯下腰,看着她,温声道:“你叫什么?” “巧巧。”她脸上红晕更甚,略带痴迷地望着他。 ——也不知道这表情有几分真,几分假?顾莲在旁敬佩地想道。 “巧巧,”宿景明眼眉含笑,却轻声道,“今天能麻烦你先回去歇一歇吗?我改天再来找你。” 巧巧一脸怔愕地猛抬头,嘴唇一动,但她看出眼前男子不容置疑的表情,最终一切情绪都被压抑回体内,垂下头,白着脸起身,无声行礼,静悄悄退了下去。 她到最后都期望有人能挽留她,然而没有。 门砰地关上,将整个基地的贵人都隔在里面,她面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她感到屈辱以及愤怒,而这种情绪,最终化为了对顾莲的仇恨。 顾莲看着巧巧袅娜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低垂着头,掩去表情。 从柳柳到巧巧,这帮人不遗余力地给她拉仇恨,而没人过问过她的意愿。(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少年心事 夜晚的走廊灯光明亮,昭示着远征基地的人们活动的时间到了。 迈着轻快的步伐,周昭熟练地穿过复杂盘曲的地形,逆着人潮回到了位于一层的宿舍当中。哼着歌打开了灯,里面简单而杂乱的陈设一览无余。他有三个舍友,但此时屋中空无一人,只有住在门前左侧的那个懒家伙忘关的收音机在播放着聒噪的金属乐。 很显然,他们都去享受夜晚的美妙了。 几百年前的音乐,有什么好听的呢?周昭按了按发疼的耳膜想着。这个问题他问过张生无数次了,而他每次都摇头晃脑,装腔作势地说道:“现在的音乐没有灵魂,都是花钱制造的噪音。”见周昭发笑,他哼笑着补了一句,“反正你不懂。” 不懂就不懂呗,他本来就是俗人,听个音乐还讲什么见鬼的灵魂。只是周昭今日心情好,听着喧嚣的音乐不由摇头晃脑起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连不喜都淡去了几分。 他现在需要分享自己的喜悦,这样热烈的音乐敲击着心灵,和他心跳的鼓动合二为一,他觉得整个房间都蔓延着他的愉悦。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前,上床下桌的结构,作为一名男生,他的桌子收拾得颇为干净整齐,按照使用习惯设计的摆放可以显现出他做事缜密有条理。 他抽出纸笔,托腮转着笔,想着心事。 她要找的人是什么人?既然来网吧找,那大概是在那里认识的人。他想到顾莲问他怎么找人的样子,不由轻轻笑了起来。明明是想问他的。却非耍心眼,她的手段青涩又天真,一眼就能看透。可为什么他连她耍心眼的样子,都觉得狡黠可爱呢? 而那么趋利避害,当惯了小人物的他,又为什么迫不及待地把自己送上去,供她使用呢? 他想到他骗得第二天和她见面的约定。有点得意。而这种得意在转念间,变得黯淡。 她属于别人,一个不知长相姓名。却有权有势的男人。只要想到她躺在他人身下,取悦别的男人的模样,少年的心便有如刀割。 这是男女共享的时代,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女人可以被多人共用。然而他现在心中滋生的嫉妒,却是陌生的。超出了他的教育体制外的。 没有关系,少年告诉自己,同时在纸上写下一行字。那个男人就算有权有势,也比不上他的容貌年轻;更没有他的一腔赤诚。而那个男人甚至连她的一点小忙都帮不上。 可是未来呢?他没有任何异能,晋升无望,天生的能力如同一道天堑。断绝了他的一切可能性,他该怎么做才能拥有她呢? 他茫然地凝视着纸上的字。无力如同毒蛇啃噬他的心灵,他狠狠咬了一下嘴唇,疼痛让他清醒。 没有母亲,只有一个麻木冷漠的父亲和冷酷绝望的现实,这让一名没有异能的少年过早的成熟。他不习惯自怨自艾,将几个事项记载下来,动笔如飞,似将一腔无望心事全都诉诸笔端。 光线明暗,照的他桌面上的笔记暗了一瞬。 少年眯起眼睛,掀起一页纸,又写了几个字。 放下笔,转头,面对着紧紧抵住喉咙的匕首,少年显得很冷静:“阁下有何贵干?” 拿着匕首的年轻男子轻快地一笑,眼中似有光芒流溢,灿烂得叫周昭眯起眼睛。 “我们商量个事,你死一下怎么样?” 宴席上。 顾莲看看巧巧留下的位置,自嘲地笑了下,正要坐下,却见宿景明做了个手势,让她稍候。 她歪了歪头,就见宿景明对虞青笑说道:“青姐,往旁边挪一挪成吗?” 虞青应了,自有人上前替她挪动椅子,宿景明将椅子往前一提,对顾莲微笑道:“顾小姐,请坐。” 顾莲一怔,某种情绪渐渐滋生,她需要死死咬住嘴唇才能控制住自己。她心中无比感激,甚至比方才他出手解围时更甚。就算来到这个荒谬的年代,成为这样的身份,她还是天真地想要保存一些自尊。 以前在车上,未曾有过比较和身份的定位,她还可以假装看不到自己艰难的处境,而一旦坐在巧巧的位置上,和其他少女一道坐于男人身后,就不得不逼着她承认自己沦落到什么地步。 虽然不知掉宿景明这么做是出于什么心态,可她感谢他替她保留了最后的尊严和体面。 她凝视着宿景明,真心微笑道:“多谢你,宿先生。” 无论你听不听得懂,我都铭记于心。 宿白明先是愣了一下,转念一想,这样也好,人家的女人,坐在宿景明身后像什么样子,坐在旁边虽然不伦不类的,但左右还有个据说和她关系不错的虞青,算是无奈中的最好安排了。 “既然人来齐了,我们也可以喝喝酒,吃点东西了。”宿白明笑着开口,让诸人注意力都集中过来,手中举着酒杯,起身道:“忝居主位,不胜惭愧,这头一杯酒,替诸位洗尘,愿陈先生以及诸位在远征基地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众人纷纷饮酒。 “第二杯酒,替诸位压压惊,一路上辛苦了,在家门口都出了事情,好在我们带人即时赶到,否则白先生恐怕病情更加严重,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宿白明沉声笑道。 顾莲忍笑想着,好会说话。 身后的女孩儿再倒一杯酒,宿白明第三次举杯:“这第三杯酒,祝愿诸位贵客与我宿家以及远征基地的友谊长青,永远不变。” 陈志淡淡一勾唇,举杯道:“我们也希望如此。” 再饮干,三杯酒下肚,气氛热烈,顾莲悄悄左右看了下,拿餐巾掩唇将酒倒掉。 她是未成年人,才不和他们一起拼酒呢。 将洇湿的餐巾若无其事地放下,一抬眼,却看到范子凌似笑非笑的眼神。 呃……顾莲一顿,咧嘴冲他讨饶地笑了下,就见他轻咳起来,差点被酒呛住。 “没事吧?”陈志瞥了他一眼,范子凌一贯沉稳,怎么会一开场就失态。 “没事没事。”范子凌咳了半天才缓过来,摆着手说道,抬眼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 顾莲一脸无辜。 菜肴开始一道道送上来,众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宿白明是个善于恭维和抛话题的人,又有一干远征基地的人推动气氛,一时间场面热闹极了。 顾莲一时觉得她回到了现代。 “很无聊,是不是?”宿景明轻笑着晃着酒杯,啜了一口。 顾莲闻言转头,奇怪地看着他,道:“无聊,却是有必要的事情。” “对谁?”宿景明扬眉。 “对他们,也是对宿先生。”顾莲答道。 宿景明若有所思,笑道:“你在质疑我方才对罗辑他们的态度。” 顾莲也不否认,笑道:“只是好奇而已,宿先生亦是异能者,然而方才的态度有些……”她找着词汇,“奇怪。” “你是没有异能的人,不也为了异能者打抱不平吗?”宿景明似真似假地讽笑道。 顾莲蹙眉道:“有能者上其位,自古就是这样。” “你知道魏晋时期的门阀制度吗?”宿景明突如其来地问道,见顾莲点头,他笑笑,“你觉得那样的社会如何?” “不公平。”顾莲客观地回道。 “是啊,不公平,而现在的远征基地就是这个样子。” 顾莲本能地反驳:“这怎么一样!普通人和异能者一样领着工作啊,他们是自由的。” “生存资料完全掌握在上位者的自由,叫自由吗?”宿景明不屑地笑,“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无法打破的天然鸿沟,资源的不流通,哪一样不是一样的?甚至我们连律法都没有,比之古代还不如,而最可悲的是这里的人们甚至连这点都没有意识到,愚昧,无知,历史摆在书籍里,却没人” “为什么?” “因为伊甸园啊。”宿景明轻轻一笑,因为激愤过度,反而有种奇异的平静,“只要给人类秩序、工作和享乐,其实我们和牲畜也没什么区别。” “可是你在享受着这一切。” “是。”宿景明坦言,“我无能为力,而可笑的是我竟然在出生的时刻已经注定了我是这一制度的最大收益人,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所以你放弃了权利?” “我放弃的是我的人生。”宿景明摇摇头。 灯火辉煌,觥筹交错,面前风雅俊秀的青年脸上,带着近乎绝望的笑容,如被囚之鸟哀哀然。(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祸水东引 听完宿景明的话,顾莲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 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她一直以来,都用一种旁观者的眼光,看着这些人。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然而她一直浑浑噩噩,一心想着回去,却从未认真思考过,他们的社会、人生、性格。 她难过的是她的自私。 良久,顾莲开口道:“或许……只要你心中有这种心情,这个世界总会变好的。魏晋时期的人,也不会想到会有科举制度,会有现代文明,会有法治社会。思想也是一种力量,异端只是一时,人心只是一句话,一句话被人说的多了,就成了人心。” 顾莲在这个时候,觉得自己看到了她在这个时代的特殊的位置——一个旁观者,没有被这个世界的世界观侵入,很多他们以为正常的事情,她会以为这是畸形,而他们觉得异常的事情,她却能够尽力理解。 ——无论文明前进还是倒退,对于“常识”的反抗都是最为艰难的。 所以,顾莲敬佩这个“异端者”,无论是否认同他的思想。 宿景明静静凝视她半晌,舒然一笑,展颜道:“承你吉言,那我就试试看吧。” “宿先生要加油啊,人类的未来就放在你身上了。”顾莲嘻嘻一笑,因为这番交心,原本的生疏被打消了,她有种两人距离一下子贴近了的感觉。宿景明失笑:“你这个小东西,哪里来的这些奇怪的想法。” “宿先生,请叫我顾小姐。”顾莲敲了敲桌面,故作严肃地说道。 宿景明呛咳一声,摇头笑道:“顾小姐小小年纪如此严肃正经。在下佩服佩服。” “宿先生出身富贵,还能如此知错能改,本人惭愧惭愧。” 两人互视一笑,隐含默契。 顾莲拿起茶杯饮了一口,忽然感到一道视线,左右张望了一下,一下子看到隔着虞青。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一条……啊。不,是一个人。 是颜玉真。 他的脸色依然如同长期未曾出门一般苍白,不过顾莲猜测他其实是研究福尔马林研究过久了。他有一双黑幽幽的眼睛。平时那双眼淡漠而麻木,带着懒散,隐隐约约透着一股厌世的黑色诱惑,然而若是遇上感兴趣的事情的时候。就会专注地好似周围都是空气,犹如一只被驯服的黑豹般直直盯去——正如此时。 呃。坦白说……顾莲被他盯得有点吓到了。 她试着扯起嘴角笑了下,颜玉真眼神专注;她往后挪了挪,靠着椅背躲,然而他的视线如同手术刀一般又利又准地穿过缝隙。刺在她身上。 卧槽颜医生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很可怕啊!!! 他们的动静很快扰得虞青都没法当作没看到了,修长的手指转着酒杯,她无奈地中断了和对面郑一浩的对话。侧首看着颜玉真道:“颜医生,你有话要和顾小姐说吗?” 虽然同为宿白明的爱将。可是领域不同,何况两人性情天差地别,一个热情而又精明,一个冷漠而又无情,实在是谈不到一起去,若不是这种时候,讲真,她真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 颜玉真眼睛都没抬一下,依然定定看着她。 顾莲觉得,只有她能够解读出他那种……呃……像是等着主人给块骨头的狗的眼神…… 不对不对不对,这货明明是开膛手啊,可怕血腥又冷酷的开膛手啊,她怎么能这么不知死活。顾莲猛地甩甩头,想要抛开这个荒唐的念头,然而等她定睛看去,他又是一副求勾搭的表情…… 顾莲嘴角一抽。虽然她知道他沉默是在恪守保密承诺,但是他这个样子……真的比他说话还要糟糕好不好?! 她不用抬眼,就能感觉到对面魏宣过分温柔的视线如针一般扎在身上。 给想个办法解开这个僵局。顾莲干笑一声,对着颜玉真道:“颜医生,白恒远他身体应该没问题了吧?” 谈到专业问题,颜医生拿出专业的态度,终于给了点反应,漠然点点头道:“死不了。” 顾莲笑容一僵。 似乎觉得自己描述得不太详尽,偏头想了想,颜玉真补充道:“去杀个把人还是没问题的。” “……”顾莲表示头疼。 “姐姐。”魏宣软糯清脆的声音响起,循声望去,他笑意盈盈地举杯,道,“今晚姐姐受惊了,都是我不好,没有陪在姐姐身旁,这杯酒我敬你,算是给你赔罪,好不好?” 温柔甜美的语气,如同猫的尾巴轻轻扫过顾莲的背脊,她生生打了个激灵。 周围人都是乐呵呵的模样,就连范子凌等人也笑着看热闹。今晚发生的事情只有他们两人知道,顶多还有个隐隐约约察觉到的陈志,所以范郑二人还以为魏宣依旧在顾莲面前扮着乖乖娃,完全不知道他看着她的时候,眼底幽黑隐带冷意。 “姐姐,你怎么了?”见她迟迟不动作,魏宣软声催促,凤眸魅惑。 傍晚时分的恐惧仿佛又重新降临,顾莲明知道不会有事,还是感觉到喉咙似被人掐紧了一般疼痛。她勉强笑了笑,举杯道:“没有的事,是我不该乱跑,还给宿先生惹麻烦了。” “那还是我的不对,没把姐姐看好。”魏宣抿着红唇,轻轻一笑,柔柔看着顾莲,“你说是不是?” 顾莲浑身一寒。她听得懂他的潜台词,然而真正让她感觉寒冷的是……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想要把她牢牢地看着,仿佛玩偶,仿佛禁娈…… 似乎感觉到她的恐惧,魏宣笑容愈盛,似牡丹华彩,而那漆黑幽深的凤眸中,除了冷酷的温柔与贪婪外,又隐带着一丝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怜意。 然而对于一个失控的男孩儿来说,若有若无的怜意,只会逼得他更加偏激地去攫取。 宿景明坐在顾莲旁边,对她的情绪很敏感,侧首看她,见她虽笑着,下巴却绷紧着,眼神晃动,他隐约察觉出不对,遂笑着开口打岔道:“这本也怪不了人,要怪只能怪我未曾早些赶到。不过顾小姐面对罗辑、江冉以及徐非三人,还能坚持那么久,连罗辑都被她药倒了,真是深藏不露,难怪青姐夸赞她呢。” 一席话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宿白明意外地道:“你说罗辑?”罗辑在基地里也是有数的高手,若不是一直不肯为宿家所用,今天的席位上也能有他的一个位置。他的钢铁之躯是硬功夫,对付以技为长的人极为有利,何况还是这么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姑娘。 ——说句残酷的实话,若不是罗辑担心自己力气太大,一个砍刀过去可能会控制不住力道把顾莲直接砍死,他绝不会用药这种麻烦的方法,也就不会倒霉催地被顾莲这种战五渣药倒,颜面扫地。 而陈志则微微蹙眉,和范子凌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思敏锐,都明白事情发生了不可预测的变化。 “他们是情报贩子……她太引人注目了,我们必须加快速度。”范子凌看着前方,微声道。 陈志叹了口气,轻轻颔首,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这边厢,宿景明将顾莲引为知己,有心替顾莲扬名,遂不顾她拼命递来的眼神,炫耀似的夸道:“哥你是没看到,顾小姐一个人和三个人对峙,罗辑的异能都被她撤去了,江冉也被逼得不得不和她交涉,可惜她就是太心软了,下不了狠手,要不然哪里用的了我去救?” 卧槽这厮真是面不改色地吹牛,顾莲恨不得挖一个坑把这货给埋了,被一双双惊讶的眼睛盯着,她心里苦不堪言。 事关紫苑,她方才才会放了江冉他们一马,现在被宿景明这么一说,陈志他们难道会不起疑?她悄悄看去,见陈志眉宇凝重,却并无介怀,她心里奇怪,转念就明白了过来。 他们一定以为江冉他们是被她在网吧里的行为引起注意,来找她挖情报的,这对情报贩子来说再正常不过,又怎么会想到他们是为了紫苑而来? 她微松了一口气,这才不好意思地笑道:“宿先生太夸张了,我若有这种本事,在外面遇袭的时候,我就不用因为帮不上他们的忙干着急了。” 此话一出,气氛微妙地紧张起来。 顾莲若无其事地拿着茶杯,往椅背上一靠。他们今晚的目的就是谈这个事情,他们绕来绕去不说正题,连她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谁是故人 场间安静了下来。 仅仅沉默一瞬,宿白明率先开口道:“关于那起恶劣的袭击,我们正在调查真相,请相信,我们远征基地一定会查明真相,不会放走真凶的。” “真凶?难道在贵方的钟达以及紫苑等一干人背后,还有其他人?”范子凌玩笑似的挑眉道,然而在场没有人会蠢到以为这只是个玩笑。 “范先生说笑了,他们都只是本基地里活动的人,却不是我们的登记居民,怎能说是我们的人?”宿白明不紧不慢地撇清。 “据我们所知,紫苑是在基地土生土长的,而钟达更是贵方虞小姐的属下,已经在一个团队数年之久,恐怕很难说是纯粹的外人吧?” 虞青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只是从顾莲的角度,能看到她喉咙上下动了动。这是这名英气的女子作出的唯一一个可以表现内心并不如此平静的迹象。 “正因为我们被熟悉的人背叛了,所以更加感到痛心啊。”宿白明一脸沉痛,“我们都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若是早知道,定会阻止他们的。” “宿统帅难道说,在远征基地数公里范围内,受到来自远征基地的人的袭击,差点使得鸿雁基地的二公子遇难,这些事情都与贵方没有任何关系?”范子凌轻笑一声,步步紧逼。 “对于我们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问题,并且管理好来往基地的异能者这件事情,我们确实有所失职。”宿白明的回答滴水不漏,“何况我们和鸿雁基地一向交好,也愿意为了维持这段友情尽可能的提供帮助。” 范子凌又笑了一声:“真不愧是宿统帅。论起口舌,无人能及。” 似听不出他的讽刺,宿白明稳稳地答道:“不敢,诸位都是贵客,只是身负一座基地数万人的营生,不敢过于让步罢了。” “鸿雁基地是七大基地之一,宿统帅若是真为远征基地着想。应当更加仔细考量才是。”郑一浩温言说道。言词却带了压迫力。 顾莲静静垂头,默听着隐有硝烟味的你来我往,渐渐明白过来。鸿雁基地……呃。或者说,不在场的白大少对自己遇袭这件事表示很愤怒,对远征基地远居西边隐有老大之势表示很不满,想要一口吞掉觊觎已久的远征基地。然而宿白明这个土皇帝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事情,一直在左推右挡。将责任撇清。 讨论越来越激烈,双方的人纷纷投入其中,范子凌的机变,郑一浩的儒雅。魏宣的敏捷,万青城的一针见血,虞青的进退有度。而陈志一直保持沉默,宿白明也从激辩中暂时撤退。神情沉稳地看着。 他们是双方的首领,只要在最后一锤定音就好。这之前的讨论,他们不能也不必参与进去。 然而范子凌他们也只是虚晃一枪,谈了十几年未曾谈成的事情,他们也没想过这次就能一蹴而就,不过是借此讨价还价罢了。 最后,他们提出他们要低价购买一批物资,以武器为主,还有小部分食物和衣物。宿白明虽然早有准备,但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对远征基地本身并不是真正感兴趣这件事情,还是让他暗松了口气。 他相信这是鸿雁基地对他传递的一个信息,并且也愿意为了这份安心而进行一定的让步来传达自己的善意和服从,遂简单进行一轮砍价以后,双方达成了协议。 宿白明舒心地笑着,朗声道:“我希望用这杯酒洗去我们所有的不愉快,铭记我们的合作与友情。下一周是小女的三岁生日,彼时诸位一定要赏脸喝杯酒庆祝一下啊。” 陈志淡笑一声,道:“宿统帅的好意,我们欣然领受,令嫒生日是件喜事,我们一定会前往的。”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中途虽有波澜,但最后都化为了欢声笑语。最后,宿白明提议换个地方去聚聚,一起喝喝酒。 寻欢作乐嘛,谁不喜欢?众人纷纷起身,往外走去。颜玉真没有理会身旁少女的细语,左右看了下,准确地找到正与虞青说笑的顾莲,正要过去,眼前被一道身影挡住了。 颜玉真不耐地绕过去,又被人挡住。他终于抬起头,瘦削苍白的脸上一片漠然,看清是谁时,依然面无表情:“范子凌,我刚刚可没有挡着你们的路。” “唔,我以为你看到老朋友,会更有人味一点。果然,让一个开膛手开窍,还是给要纯洁美丽的少女吗?”范子凌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顾莲,笑道。 “还有事吗。”颜玉真懒懒说道。 “我只是希望你以后也别挡路。”范子凌笑容柔和地轻声说道。 颜玉真看了他一眼,竟然笑了:“你在威胁我?”他唇角挑起,眼睛微眯,倦怠散漫渐渐退去,露出一点点狠色,如一头被激怒的黑豹。 “我更希望这只是个玩笑。”范子凌笑容不变,从容说道,“你该知道,这不取决于我。” 颜玉真眼神一厉,冷笑道:“你和十年前一点没变,都是一样的卑鄙无耻。” “这个世道,我没有办法。”范子凌也不否认,语意黯然,旋即微笑道,“你没有对宿家卖命的必要。我不要求你别的,只要别把我过去的事情说出去就足够了。” “我也没有听你的话的必要。” 范子凌笑了,走上前一步,凑到他耳边柔声低语:“听着,开膛手先生,你看看那个小姑娘吧,她很柔弱,是不是?我一只手就能把她的脖子扭断。”他用眼神又示意颜玉真看向另一边,“还有那个男孩儿,他没有一点异能,只能靠他对药剂和医学的天赋在我们队伍里战战兢兢求生,你不觉得他漂亮得让人想要毁掉吗?” 颜玉真几乎要笑出来。偏过头和他面对面,苍白的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你用你们队伍里的人来威胁我?” “觉得可笑吗?”范子凌耸耸肩,微笑着道,“你解剖过那么多人,应当明白人与人有多大差别。有些人,即时是自己人也能随手就卖掉,毫不犹豫。比如我;而有些人。只要对了脾气,就不会分什么敌我,比如你。我不觉得你少了他们会有任何不便。但你不觉得会有些寂寞吗?没有人倾听你的异说,也没有人分享你的成就,所有人对你不是当一把锋锐的手术刀利用,就是当作残酷的怪物躲避……” 他轻声描述着。 颜玉真没说话。脸色阴郁。他熟知心理学,当然知道眼前的男子正在对他进行卑鄙的诱导。然而他没有办法破除,因为他说的是真的。 颜玉真讨厌一切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贵人”,昔年没有权力只有凌厉血腥气的逃亡杀手如今翻身成为了成熟优雅的人上人,他没有办法从他身上找出一点熟悉的影子。 眼前闪现过他替三五不时受伤的沉默杀手包扎的样子。当时他还只是个小医师,却已经展现出不一样的一面,在零和的环境中。僧多肉少,年长的医生因他的才华厌恶他。年轻的医师们被他的怪异执着吓到,在找到同样恐惧的同伴以后,他们进而取笑、孤立他。 渺小聚在一起,就能成为力量,他们发现了这点,并大加利用。 在如同影子般独来独往的少年时代,只有那个俊秀寡言的少年每次带着杀气陪在他身边。他太过锋芒毕露,医生们不敢接触他,颜玉真彼时在同样被躲避的他身上找到了安慰。两人在一年的接触中,逐渐有了一点点交流,少年们交换着只言片语,思想的碎片,未来,现在,但不是过去。少年杀手不提及过去,而他的过去和现在一样乏善可陈,没什么好说的。很难说他们是朋友,这只是两颗孤寂而年轻的灵魂在互相汲取力量,但到底曾经温暖过。 而现在,那名少年施了名叫时间的魔法,施施然站在他面前,带着阴谋,强大和操控欲。他第一眼就认出了范子凌,但他没有多看。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颜玉真的寂寞。 范子凌无疑知道,并且毫不犹豫地利用了这一点。颜玉真痛恨他对他的掌控,然而一名医生在被一名杀手点住死穴时,是无法动弹的。 颜玉真的眼神游移了一会儿。他或许在看顾莲,那个奇怪天真的少女;或许在看魏宣,笑容烂漫而骨子里透出颓靡的少年;也或许在看他,她,他,无数个过去和现在,记忆和现实中的孤寂,旧时的容颜,陌生的故人。 终于,他眼中一切言语都消失了,懒懒看了范子凌一眼,如同看着陌生人,带着满身疲惫倦怠,背脊笔直地转身走了。 “怎么样?”陈志不知何时来到范子凌身边。 “谈妥了。”范子凌耸耸肩,笑容自在,“由我出马,有什么谈不妥的?” “我不是在问你这个。”陈志静静看着他,眼神隐带悲悯,“对不起。” 范子凌一时失了言语,在陈志面前,他就像是个口拙的弟弟面对兄长一样不懂掩饰。陈志的眼神太过锐利,浸泡过时光的沧桑,能撕裂他的一切伪装。一开始他厌烦过,恐惧过,后来就释然了。既然会被看穿,又何必遮掩呢? “他是很重要的朋友吧,”陈志淡淡说道,“让你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范子凌闻言反而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笑容,摇头道:“这是我和他的规则,不提过去,只看现在和未来。何况,你想做的事情,也是我的理想,你永远不必因为这个而道歉。” “那为了什么?” “让我想想……比如说,你身边的姑娘比我好看?”范子凌歪着头说道。 两人互相看看,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走吧。”陈志拍了拍他的肩膀,尽管范子凌比他要高不少,带着无言的安慰和体贴,然而他的声音依然冷淡坚硬,范子凌知道,他不会用言语留下形迹,“今晚临时改成这个剧本,我们做的不错。” “小姑娘可真会给我们惊喜。”范子凌和他并肩走着,轻轻笑了起来。 陈志不语,他的视线停在和顾莲并肩而走的宿景明身上。 一个无所事事、流里流气的二世祖…… 恰巧顾莲被他逗笑了,偏头灿烂一笑,他微微含笑垂头看着她,背影和谐,侧脸柔和。陈志被刺到一般撇开视线,一种附着于记忆的隐痛蔓延,他们的背影和过去的残影重叠,叫他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心脏一阵阵钝痛。 为什么,她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只会选择别人…… 心里有什么在撕裂、骚动,然而又被他用强大而坚硬的理智死死压住。 错误,不可以再犯。赎罪之身,莫贪。 ***以下不计字数(哈啰今天好早啊~)*** 啊嘞嘞,昨天才发现作者感言这个东西时灵时不灵啊,抓狂ing。咳咳,之前几天的感谢再刷一遍吧~ 感谢迹修、林大美、愿听长歌、法老的舞姬的打赏,新年的温暖啊~~~~( ̄e ̄) 还有编辑大大给的推荐!之前忙晕了都忘了刷感谢~ 电脑彻底阵亡,见过开机要半小时的mac吗呵呵呵呵。从昨天开始我贪掉了哥哥的电脑码字,手感慢慢回归(自我感觉),好开熏! 所以那什么,前几天各种错字什么的就别计较了好不好?我真的懒得改啊思密达~~求治懒癌 =m= 好久没有废话了,哈哈哈哈,手机打字什么的再、也、不、见! 就酱~(未完待续。) ps:让我来试一试章节感言~ 第十九章 无聊牵挂 远远地缒在大队伍后面,顾莲盘算着什么时候能悄悄退出,她没想过要和众人一起去续摊。 她现在浑身疲惫,谁也不想看到,只想回去睡一觉,只是…… “宿先生,你不去吗?”顾莲糊涂地看着身侧的男子。她真不明白他在做什么,晚宴上没发言也就罢了,晚上宿白明想拉拢感情,正是好玩善言的宿景明发挥作用的时候,他却跟在自己身边。 “你这个人,是不是记不住别人说过的话?”宿景明斜睨她一眼。 “请叫我顾小姐。”顾莲翻白眼,噎他。 宿景明果然被噎到,缓了两秒钟才没好气地道:“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所以你要养男人?”顾莲继续噎他。 “……”风流了一辈子的宿二一阵恶寒,敬谢不敏,“我是直男,纯的。” 看着他无比认真的样子,顾莲一怔,旋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个爷们一本正经地宣布直男身份……噗哈哈哈…… “喂喂喂,你笑的有点过分了啊。”宿二郁闷地瞪她一眼,“玉人馆里有男人,不比你们女人差,只不过我守身如玉,才没碰过。” “……”轮到顾莲失去语言。好吧,社会风俗如此,她不该嘲笑他,至于守身如玉什么的……她还是可以当做没听到的。 前面的大队伍已经来到了金色的电梯前,那是不向普通人提供的,此时有一部分人搭载上去,还剩下一部分人在等着下一批。 顾莲放缓了脚步,观察着前方。不想凑到近前引起注意。宿景明在她身侧默默看了她一会儿,直到她又将视线投注在他身上,他这才如同赢了什么游戏一般展颜一笑:“我是你的保镖,不把你送回去,我与心难安。” “……” 顾莲无语,这个保镖cos游戏还没玩完吗? 让她想想,上次他说这句话以后。发生了什么好事来着? 顾莲停下脚步。叹口气,说道:“宿先生,我厚着脸皮当你是个朋友。你想做什么还是和我直说了吧,我能帮的,肯定会帮啦,只是求你别把我当靶子了。好吗?” 宿景明敛笑,垂头看着她。她整个人柔润娇小。犹如未经风吹雨打的花儿,让人想要保护,然而此时她眉间微蹙,带着浓浓的疲惫。眼神黯淡,叫人觉得……心疼。 “你别这样。”宿景明不自觉地抬手,揉了揉她的眉心。专注地化开她的倦意,“小姑娘就该多笑笑。老皱眉头怎么行。” 顾莲惊讶地抬头,甚至忘了闪避。 只听他柔声说道:“之前……对不起。我不知道白恒远他不去,我只是想逗他生气而已,不会再这样做了,我跟你保证。” 顾莲闪了闪神,退后一步,有点不自然地偏过头,继续往前走:“……为什么?” 宿先生,你这是要多无聊才特意去惹人不开心啊! 宿景明见状笑了笑,迈步跟在她旁边。 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虽然之前从未见过白恒远,却久闻大名,早已知道白家三少主动放弃了安逸的生活,没有接受家里对他的安排,而是四处游荡,靠当一名猎人为生,并且年纪轻轻,已经成为了知名的猎人。 他们有着相似的出身,却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他看着他就莫名地憋气,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被自己放弃的可能性,满腹委屈和生气。 异能就如同眼鼻一般,是身体的一部分,无论是视听、智慧还是异能,压抑着与生俱来的能力都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情。他听从于自己的理念召唤,将他的可能性如同祭品呈献了上去,然而人的情绪毕竟不是理智可以全部压抑的,当看到白恒远精神奕奕的样子的时候,他心里不自觉的就想要碾压、打击、排除他,他想看着他抑郁的样子,只有这样才能抹平他多年以来积攒的不平。 ——在基地外面,第一次见到顾莲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对白恒远的意义不同。他看她的眼神是不一样的,他年轻的眼中有着压抑与渴求,而宿景明在当时就记在了心里。 其实在顾莲被袭击的一开始,他就在不远处,他认出来罗祭他们,自然也知道他不好惹,出于看热闹和某种阴暗的心理,他压根就没打算插手。 唔,他发自内心地觉得白恒远那个混蛋的女人跟他没什么关系。 但事情的进展和他想象的大相庭径,那个看起来不堪一击的小姑娘竟然在有限的环境中,几次进行了反抗,她没有异能,也没有厉害的武器,却以锋锐的言词和机敏的反应辗转腾挪,竟也打出一手好牌,到最后,他都想替她鼓掌叫好。 所以在最后,她被徐胖子重新镇压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地站了出来。 ——当然,这个说辞听起来比较英雄惜英雄,很爷们,但真实原因大概是因为……他看到了一名普通人的反抗。 他见过太多人,在知道面前是异能者以后,退让、躲闪、恐惧,以普通人自居,而忘记了反抗。这让他在反抗来自异能者的压力时,尤为孤独,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他究竟在为了什么在坚持。 可她不同。 她没有因为意外而丧失冷静,也没有因为悬殊的差距而丧失战意,她身上散发着隐忍的、却不阴暗的柔韧,一双熠熠生辉的黑眸似能将他所有的苦闷燃烧,将他所有的黑暗照亮。 在那一刻,他心中对白恒远的怒意不知为何,又多了一分。 而在顾莲充满感激地向他道谢时,他想到她即将回到白恒远的房中,那么理所当然,自己也不知道脑子怎么就抽抽了,直接甩出去一句极其……丢人的台词。 老天知道他当时觉得有多丢脸,所以连顾莲的反抗也当做没看到,径自抓着她就去赴宴了。如果他知道她会那么反感这件事情,他不会这么做。仔细想想,这么做对顾莲确实异常糟糕,她会这么坐立难安,精神紧张也是正常的…… 靠,该死的正常! ——这是他在和她聊完以后的第一个想法。 知己难逢,他借着饮茶来遮掩兴奋紧张,白恒远不在场,他心里既有遗憾,又有诡秘的喜悦,还替顾莲感到放松,一口茶含在嘴里,五味杂陈,倒是极为下饭。 而现在,他也不过是想借机多和她相处一段时间罢了,所以…… “顾小姐,别拒绝一名绅士的温柔啊,享受一回骑士保护公主感觉不好吗?”宿景明扬眉笑道。 请你,别拒绝。 两人刚好走到缓缓合上的电梯门前站定。顾莲纳罕地笑了下,觉得有些莫名,但她能感觉到他话语中并无恶意,不由放松下来,刚要点头,本来已经快要合成金色的郁金香的电梯门突然一停,这吸引了她的注意,宿景明见状也转头看去。 一只细嫩、雪白、柔软的手突兀地抓在电梯门上。 高性能的电梯警觉地止了动作,停顿了一瞬后,缓缓移动,郁金香重新一分为二。 修长漂亮的少年轻巧地跃出电梯,虽未长成,却如绝世白玉,华光流转。只见他笑弯起眼,甜甜说道:“差点忘了呢,姐姐,这次我陪你回去,肯定不会有事了。” 少年的黑眸犹如墨玉,笑如弯月,丝丝夜的凉气漫溢。 ***以下不计入字数~*** 乡亲们,恭喜我又有存稿了吧~! 即将回家,可以修电脑了哈哈哈哈~ 唔,是不是进度有点拖啊,摸下巴。我也很想快起来,但是每次都被枝枝节节绊住,炒鸡苦恼。 求建议qwq哪些是废话哪些可以砍掉都告诉我吧~很想加速啊,小莲儿的buff明明就在眼前,却总觉得像背着个乌龟壳似的,走啊走啊走不到那里去,怨念ing。(未完待续。) ps:有存稿的厌世君才是真的厌世君(骄傲脸)不要问我为什么两边都写,当我话唠吧,反正不要钱,换个角度想说不定还能觉得是赚了呢(啊喂!)~ 第二十章 你自找的 宿景明怔住了。 不只是他,电梯内外的人们皆怔愣一瞬,宿白明脑子转的最快,深深看了眼顾莲,开口笑道:“景明,既然魏先生这么说了,你也就不用担心客人有闪失了,快点进来吧。” 宿景明瞥了眼少年,若不是他一直没要过子嗣,儿子都该比这小鬼大了。他转头低声问顾莲:“没事吧?” 他也不知道他希望她回答有事还是没事,而顾莲笑着点点头,替他干净利落地做出了选择。他只好耸肩一笑,优雅地弯腰,冲她眨眨眼:“那好吧,晚安,我亲爱的小姐。” “晚安,宿先生。”被宿景明夸张的行为逗笑,顾莲笑眯眯地道。 “也要劳烦魏先生了。”宿景明直起腰,对着魏宣微笑道。 闻言魏宣脸上止不住笑意:“怎么会是麻烦,宿先生真是爱说笑话呢,是不是,姐姐?”他拉了拉顾莲的手,直如撒娇的孩子般望着她。 顾莲现在一被他碰,就浑身紧绷,寒毛直竖,恐惧如针一般刺痛皮肤,哪里还听得到他的话,只是胡乱地应着,试图脱离其掌控。 电梯内的颜玉真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顾莲。 宿景明眼中闪过锐利,轻笑了下,便转身进了电梯。门再次合拢,这一次,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门外,只有顾莲和牵着她的手的魏宣,一个表情过度僵硬,一个笑容过分灿烂。 “魏宣,人走了……”顾莲见他不说话,也不动作,只好晃了晃他们的手。示意他松爪。 “所以呢?”魏宣歪歪头,可爱地问道。 顾莲不语。 他便笑了起来:“姐姐以为我在玩笑吗?” 顾莲忙摇头道:“不是这样,我是说……”她灵机一动,手指了指电梯,“该按电梯了。” 魏宣瞥了她一眼,松开手。两人安静下来,这边走廊本就没几人通过。此时在明亮的光线下。愈发显得寂静。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顾莲如释重负。踏步进去。一路无话,到了十二层,魏宣按住按钮让顾莲下去,他才轻轻开口道:“宿二是个ap。” “……” what?顾莲歪头。 漂亮的眼中闪过一丝烦躁。魏宣咬了咬唇,说道:“就是说他是个反异能者。会亲近普通人很正常。” 哦了一声,顾莲点头表示明白。这她早知道了嘛,宿先生的理想听起来有点不太可能,可是女权运动、解放运动什么的不都成功了……只是他和她说这个做什么? 见她这个样子。魏宣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暴力地握拳砸了一下电梯控制面板,在顾莲目瞪口呆的视线中。电梯重新关上了门,也将小正太漠然的表情一点点掩去。 啊嘞? 顾莲抓抓脸。好奇怪,他究竟是为了什么陪她上来一趟的?总不会真的以为她是天生霉运,上个电梯都能出点什么事吧? 她隐约觉得不对,刚刚的接触虽然让她心理上产生了排拒,然而此时身体却放松下来。这种放松很熟悉,有点放空的感觉,轻松、舒适、还带点慵懒,洗去了一天的烦躁,仿佛……顾莲仔细想了想,确定地点点头,仿佛她在车上天天享受资本主义*,被小正太按摩的时候。 这种怪异的感觉不是第一次有,她蹙眉,心里不安,然而想了半天,依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把这些心事放在一边。她带着金卡,站在1207室门前,犹豫半晌。 她不想见到任何人,而回到1202意味着她不得不面对白恒远。他还在生病,如果他见到她,他会更生气,病也养不好的吧? 她在心里说服着自己,同时把手伸向了刷卡的地方。 “好困……”打了个哈欠,神情跳脱的年轻人揉了揉眼睛,觉得脑袋还有些昏沉。烧还没完全退吧……这么指使病人,他明天一定要在陈志面前狠狠告柳千变一状,那厮绝对是看他不爽,才特意挑那个没有其他劳动力的当口出现。 试着用了一下新能力,比想象中还要消耗体力,等回去喝点水,再睡一觉好了…… 他懒懒想着,抱胸无力靠在墙壁上。 到了楼层,他来到门前,光线明亮,照的铜色名牌反射出暗光。他没急着开门,额头轻轻贴在门上,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他累,可他更怕黑。 停了一会儿,他打开了门,里面不出意外的一片漆黑寂静,让年轻人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下。判断精准,这是好事,说明他没烧糊涂。 他拍开灯,倒了杯水,浑身乏力,慢慢走到卧室门前,抬眼看去,忽然一震,全身僵住。月色朦胧,清辉洒照,他的面容隐在黑暗中,神色变幻,终于,一点点喜悦似泉水迸溅,灌溉着干涸的大地,双眸逐渐明亮。 慢慢地,走到床边,白恒远望着她蜷成一团的身影,睡梦中,她疲倦地蹙着眉,带点委屈地抿着唇,而他却偏偏觉得喜悦。 她的黑发铺散,看起来柔亮纤细。他出神望了许久,弯下腰,伸出手指,轻轻缠绕着发丝,忽然如同得到了玩具的孩子,低低地愉悦地笑了起来,轻声呢喃:“这可是你自找的……” 顾莲不耐地咕哝一声,转了转头。 他愣了下,旋即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神带着笃定和柔软。 他很快换了衣服,钻进了被窝,抱着沉睡的少女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屋内只留两道悠长的呼吸声,深沉的疲倦与睡意牢牢抓住了他们,月华没了人陪伴,显得有些寂寞。 对于两个年轻人来说,这一天太过漫长了,现在,他们最需要的是休息。 一夜好睡,梦境反复,在顾莲即将抓到梦中造成校园混乱的幕后黑手的一刻,忽然惊醒。 她是被广播声吵醒的。 “宿家统领远征基地已有百年历史,在这过程中,我们一起奋斗,一起生存。在一片文明荒漠之中,宿家的祖先一道,筚路蓝缕,白手起家,使得这座新时代的东方明珠拔地而起,在有效的指挥和制度的运转下,迅速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大型基地。去年,我们吸引了八十六位异能者加入基地,创造了数万蓝币的生产价值,诞生了三百零七名新生婴儿……” 柔和的女声悦耳动听,吐字清晰,怡人的背景音乐让人如同处于浩瀚深邃的海洋,潮起潮落,起起伏伏,心绪随之波动。(未完待续。) ps:感谢臻空(讲真好难打)的巧克力!最近两天各种情人节特有的酸臭味,fff团表示不服~ 第二十一章 张生记得 广播的声音如同有着催眠的魔力,顾莲惊讶之后,又逐渐感到困意,眨了眨眼睛,正待合上眼睡个回笼觉。忽然,她感到不对,身体沉重,微微出汗,而脖颈处传来灼热的气息…… 顾莲脑袋一蒙,僵着脸一点一点转头,白恒远安静的睡颜落入眼中,她因为惊慌失措,反而一时没了反应。 广播里柔婉的女声还在孜孜不倦地播报着基地的情况:“……我们的外部条件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在基地军总管万青城先生、异能者优秀代表虞青女士等人的带领下,我们扫清了三十三个骷髅巢,消灭了两个狼群,以及……在此,基地再次提醒民众,若没有自保之力,不要私自走到基地保护范围之外,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人类文明的延续,珍爱生命,享受生活……” 嗞的一声,广播忽然被人掐掉了,“活”只出了个声母就消散在了空气里,只留余音袅袅。 更显得寂静。 顾莲仿佛没有发现这一点,依然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秀容颜。一直以来,都是白恒远掌握着两人的关系,顾莲不是怕就是躲,也有气怒的时候,却从未认真看过他的长相。此时一眨不眨地看着,才发现原来他的眼尾拖得这么长,闭着眼睛也像是在笑;原来他的五官并不柔和,反而处处显得凌厉,鼻梁高挺,唇形倔强,顾莲几乎能够想象到他发狠地样子;原来他睡着时,会这样恬静满足,如同顺过毛的猫咪,安心露出柔软的腹部。唇角微翘,毫无防备,姿态安静而又舒展。 竟让她看得呆住了。 直到一股热气喷到她的脸上,脸颊一热,沙哑的低笑声传来:“早安。” 时间安静了一瞬,顾莲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拱着热气往上。熏红了她的脸颊。 下一秒,她迅速地转回头,背对着他。捂着脸内心尖叫。 她她她,她的花痴相是不是全被看在眼里了?! 老天作证,她只是颜控而已,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啊啊啊啊! 身后的年轻男子双手拢紧了她的腰。惬意地笑道:“你躲什么,不是没看够吗,转过头来,我随便你看。” 他的身体修长。轻松地抱着身形娇小的她,如同抱着玩具熊一般。 这算不算自投罗网?顾莲抓狂。 金卡有刷开十二层任意空房间的权利,昨夜顾莲本来是想随便找一间房间睡。然而下午顾亦笙留下来的阴影实在太深,她刚开开门。就不敢走进去,踌躇半晌,还是忍不住回了白恒远的房间。 好吧、好吧,顾莲有点小怨念地承认,她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担心白恒远的身体啦……想到这里,顾莲忽然记起什么,疑惑道:“你昨晚去哪里了,我回来的时候没见到你哎。” 白恒远蹭着她发丝的动作一顿,他按住顾莲想转头的动作,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他轻松笑语:“怎么,担心我去找其他人了吗?那你就不晓得满足一下我……”他亲昵地吻了吻她裸露的后脖颈,雪白的皮肤温软滑腻,她怕痒地缩起脖子躲闪,他暧昧地低笑,“你放心,我只是去找人要了点药而已,没做别的。” 顾莲被他搞得有点恼羞成怒,一下子丢开了疑问,挣开他道:“谁谁谁担心你了?我只是问问而已,问问!”她强调着,站在床边,而白恒远一手支着脑袋,懒洋洋地躺在那里,带点得意地笑看着她,眼神火热而有侵略性。 顾莲很快就在这样的目光下溃不成兵,强撑着甩下一句话,便快步走了出去:“我去叫人要早饭过来,你自己慢慢睡吧。” 合上门,还能听到白恒远的大笑声,顾莲脸涨得通红,愈发加快了脚步,却没有看到卧室内,渐渐敛笑的男子眼神幽深难测。 隐瞒叠加在隐瞒之上,他知道这是必要的,然而心底隐秘的不安逐渐扩大。 对不起……他无声地说道,翻了个身,怔怔望着天花板。 “……你tm是不是傻?干这行有四五年了,连十一二层不需要放‘安利’都不知道?你脑袋是干什么吃的,里面是不是全是屎啊,要不要我替你去倒一倒?像你这种渣子,基地愿意用你就是你祖坟烧高香,结果竟然捅了这么大篓子,我x你大爷的!要是让那些宿家都跪着哄着的贵客着恼,你就是个死字你知不知道?!别给我沉默装大蒜,你再来一次试试,我告诉你张生,你能活到今天,一直是我在替你兜着……” 广播室内,肥胖的中年男子正对着一名瘦小的男生唾沫横飞地训斥。他的话很难听,极尽羞辱,不堪的言辞通过翻飞的嘴皮飞射而出,然而对面的男生却似没有脾气似的,低垂着头,唯唯诺诺,毫不反抗。 男生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身材瘦小,神情懦弱,微弯着腰,如同一只卑微苟活的小老鼠。这样的姿态让对面的主管颇有成就感,又骂了几句,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声,骂骂咧咧地踢踹着门,转身趾高气扬地走了出去。 广播室内重回安静,每早必播的安利音频正面向全基地四万人播放,今天是第六系列899号音频,隔着层厚厚的墙壁,他依然能听到那温柔和婉的女声。 做作,而又虚假。 张生缓缓抬起头,漆黑刘海遮掩下,一双眼睛透着漠然和世故,再无丝毫卑屈之态。音频放到了尾声,他等待着最后哗哗的海涛声逐渐远去,如云月之不可追,让人心灵平静满足而又隐隐怅惋。他掐着时间,敲击了一下鼠标,关掉音频,并起身一个个按掉了密密麻麻的控制按钮。 他按得那么用力,仿佛在无言地宣泄。 他知道,基地里有不少人奉这广播里的女声为女神,疯狂追捧,还有“她”的粉丝,无数人在试图找出她的真身,隔一段时间,阿昭就会苦着脸跟他说,今天论坛又被“安利女神”刷屏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满天飞,可苦了他们这些辛勤工作的小蜜蜂。 女神?男生冷笑一声,将最后一个按钮按灭。哪里来的女神,不过是那头肥猪用变声器念着他写的稿子创造出来的一个虚拟人物罢了,不知那群一个个嚎叫着跪舔女神的男人们看到那头肥猪,会有何感想? 呵,还真值得期待呢。但愿不要像他一样,半个月没吃下饭。张生冷冷想道。 然而,他在想到某一个名字的时候,眼神暗淡了一下,如同灯光乍灭。 一夜无眠,神志恍惚,所以出了平时绝不会犯的差错。 “别给我沉默装大蒜,你再来一次试试……” 肥猪主管的叫嚣声犹在耳边。 啪。 关上了灯,张生于暗室中静静巡视了一圈,如同初次到来一般认真,如同寻找着什么一般仔细。 可这世上哪里还有一个阿昭,让他再犯一次愚蠢的错误呢? 男生终于离开了广播室。他锁上门,戴上耳机,昂贵的头套式耳机承载着完美的音质,作古音乐敲击着他的耳膜,热情的金属声、演唱会的喧闹声,都像是勾勒出来一个浮躁的社会,在数百年后听来,如同死亡前的狂欢。 可他喜欢。 张生双手插在帽衫兜里独自走着,一脸平静。 他有时候会疑惑,有些人,有些事,是不是只有自己才会记得? ***以下不计入字数(2500字)*** 张生、安利什么的都是本君的恶趣味吐槽,码字是个不停挖坑再填坑的苦逼过程,你们要允许我拥有一点点额外享受嘛~ 很喜欢刻画一些小人物,不造是不是只是我个人的小趣味qwq 说到小人物,推荐一本很久以前看的小说,《将军在上我在下》,从情节到文笔都棒呆了好嘛!还有我才发现这本书里也有个阿昭~~ 感谢time:臻空童鞋的巧克力,以及编辑大大让我挂在分类强推榜以及导航页推荐上(听起来好高端= ̄w ̄=)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虐狗日,情人节的酸臭味本君真是看不下去了~!我的心愿全都浓缩在好妹妹乐队某著名歌名里,但愿你们不要打我。 ╮( ̄▽ ̄‘)╭ 2789字,end(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无知?无辜? 四万人同住一座建筑里,这是什么概念? 顾莲知道,在首都某所大学里有个女生宿舍楼,五人一间,每层两百间,共十层,也就一万人,而这已号称亚洲最大单体宿舍楼,也不知道妹纸们是怎么生存的。 至少在远征基地里,这并不算是什么非常好的体验。很显然,远征基地建于微末,一开始只是有个核心,直到后来人数渐渐多了,才一层层往外扩建。没有长远规划的后果就是每一层都建的极其曲折,从其复杂混乱的地形、不时能见到足有一人宽的墙壁间隙可以看出,这里的掌权人在每一次扩建的时候都以为这是最后一次。 顾莲活动过的地方是这座庞大的基地最新也是面貌最好的地方,然而当她在一层逡巡,如无头苍蝇一般撞来撞去时,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每个地方都如那里一般干净明亮——或者说,绝大部分地方,都是老旧的。 本已看惯的简洁科技风很快褪去,绕着时曲时直的墙壁走着,每走过几个走廊,便能看到不同的墙壁、灯光,风格逐渐老去,墙壁逐渐褪色,灯光越发黯淡,顾莲如同走在时空隧道里,她觉得自己被时光抛弃了,旧有的时光不停地吞噬着她。 但很快,她就找到了在弄堂般曲折拥挤的走廊里探索的乐趣。在这里,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个路口会不会被封死,不知道走一条僻静的小道会不会有积灰的无人小屋在等待着你,不知道还有什么样风格的“街区”带着其特有的气质欢迎你。她遇到的最惊险的经历是在穿过六尺巷一般狭窄阴湿的两墙夹缝时发生的。她正心情雀跃地侧着身走着,忽然听到了脚下吱吱叫声,顾莲僵僵地一低头。模糊的光影下,一团雪地靴大小的黑影在脚边挪动,毛发与她的裤脚发出沙沙声响。 什什什……什么鬼?! 顾莲尖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夹缝,不巧撞在一名路人身上,被他不耐地训斥了一通。 “对……对不起,”顾莲惊魂未定地喘息着。脸发白地看向夹缝。然而那里是黑暗生物的天堂。在灯光下,她看不出一点端倪。 “说对不起就完了吗?”在她晃神间,路人不依不挠。他身上散发的酒气让顾莲警觉起来。她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口中连连道歉:“非常抱歉这位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口头说说有个什么用。”路人呸了一声,骂骂咧咧地踏进一步。顾莲这才看清他的两颊和鼻头都是通红的,一股熏人的酒臭扑来。“你以为爷好惹是不是?” 顾莲皱皱眉头,和醉汉真是没什么道理好讲:“那先生想要怎么办?让我跪下来求您不成?” “装什么蒜,反正也都是做惯了的事情。”路人眯眼,怒气褪去。忽然咧着嘴阴阴笑了起来,用一种估价的眼神毫不忌惮地打量着她,“这细皮嫩脸的。莫不是b级的吧?老子今天可走大运了。” 顾莲顿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在讲什么。怒气上涌,她脸颊红通。四下里看去,灯光昏黄,墙壁暗沉,有些地方已经脱落、泛黄、起皮,墙根潮湿,散发霉味。走廊里无人通过,两侧是挤挤挨挨的房屋,连着串儿的门牌号,然而屋内没有丝毫动静,寂静得仿佛这是一条死街。 她抿了抿唇,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做。对于头脑清醒的人,用枪威胁或许有用,但对于这种醉汉,效果如何就不好说了。难不成她真的要拿枪伤人吗…… 醉汉色迷迷地伸出手来,顾莲厌恶地退后一步,忽然感觉到肩膀上有一只手按在上面。她心里一凉,却看到醉汉看向她身后,表情因恐惧而扭曲。 “你……你是……”那人颤着声,连连后退。 谁长得这么吓人?顾莲正自纳闷,就听到了有几分熟悉的凉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过是一只变异老鼠,你不用这么害怕。” 同时,路人惊叫起来:“开膛手玉真!” 顾莲默默,这样当着面喊,真的不觉得很中二吗…… 她差点忘了,颜玉真还跟在身后呢。 早上,她本来想叫人送早餐来,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一动不动地堵在门口,站姿笔挺的颜医生。她当时的心情是卧了个槽的,差点喊警察叔叔,然而她莫名觉得自己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颜医生从来没有干过什么正常的事嘛。 路人转身就跑,比兔子还快,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顾莲羡慕地望着他动如脱兔的背影。 在颜玉真专注的目光中,她一百次地叹气:“颜医生,我发现你真的很吓人唉……” “告诉我。”颜玉真神色淡漠地说道。他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像是没有看到那个人一样,或许在他的世界里,无关的人都是灰色无声的背景,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趣。 “我肯定会说的。”顾莲举手发誓,“不过总要找个好点的地方,坐下来慢慢说吧?” 颜玉真似是很疑惑地歪了歪头:“为什么不能现在说。” “因为……”她的筹码太少,说了她将失去了和他继续对话下去的资格和凭仗。顾莲对自己的良心进行了鞭笞,略带空茫地笑了笑,垂着头道,“我不想让人听到。” 她对自己这段时间的变化,不是没有察觉的,只不过在一群比自己要恶劣十倍,精明强大的人环绕下,她还可以 假作不知,然而在从不耍心眼,认真到有点死心眼的怪医生面前,她失去了无辜的资格。 在英语中有无知和清白两重意思,或许在造词的人们心中,只有无知的人才能保持清白,而一旦涉进凡事,人们就会或主动或被动的离开了零点,被污垢所染。 顾莲不知道这样想的自己是不是太过狡猾。 颜玉真凝视了她一会儿,他的眼神透彻而又淡漠,这让顾莲有一种被手术刀慢慢剖析的凉意。他眼中渐渐泛起的倦意和茫然几乎让顾莲缴械投降,然而到最后,颜玉真只是妥协似的移开了目光,说道:“好吧。” 顾莲心中又羞愧又感激,从未如此复杂过。 顾莲继续在如大海般无穷尽的房门间寻找着自己所要的门牌号,这次她老老实实,再无玩耍之意,而颜医生影子一般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他步履轻悄如同一头黑豹,无声无息,沉默不语,却散发着强大的存在感。 终于,她在碰壁无数之后,站在了一扇门前。 顾莲用审视的目光扫了一圈,房屋疏落,整齐而略显陈旧,整个区的环境在她所见看来算是中等,肯定比不上异能者们居住的地方,然而跟那些破旧肮脏的地方比较起来,又胜了一筹。 她敲了敲门,很快,门开了。 一名瘦小的男生出现在门口,与她一般大小,但显得比她成熟许多。他虽然表情带着怯懦,然而眼神却机敏戒备,世故而冷漠,有着底层求生的小人物应有的一切素质。顾莲从门缝里,听到了熟悉的摇滚乐。 他的目光迅速地掠过顾莲,投注在颜玉真淡漠瘦削的脸上。他眼神一闪,旋即重新看回顾莲。 “哪位?”他客气地问道,然而他似乎早已有了答案 “请问周昭在吗?”顾莲笑着问道。 果然,男生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他只是多打量了她两眼,哼笑着自言自语:“原来不只我一个。” “什么?”顾莲没有听清。 但他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他神情迅速褪去了温情,变得冷漠,说了句稍等,便转身进了屋,甚至合上了门。不一会儿,他又出现在他们面前,手里拿着一叠黄纸备忘录。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是他留给你的。”男生简洁地说道,话里有着逐客的意味。 顾莲看了看那本备忘录,它底部是黑皮的托,旁边插着一只削到一半的铅笔,头几页已经被撕掉,而面前的这一页只是随意 地画了几个不相干的字母。往后翻了翻,没有任何字迹。留言、提醒、暗号,什么都没有。 她疑惑地看着他:“阿昭人呢?” “你别再找他了。”瘦小的男生淡淡道,“也别再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顾莲隐隐不安,急促地问道。 “但凡你有任何感激的心,记住我的话。”男生不再多说,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屋里的人抱怨道:“你对女生太不温柔了。” 张生对舍友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转身扒回床上继续补觉。 地下一层,一间昏暗的双人房间。 雪云搅着手,安静地坐在床边,默默打量着坐在桌前的英挺沉默的男子。他来了有半个小时了,然而一句话都没说,手指轻敲着桌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眉峰带着铁血凌厉。 他说,他在她身边能得到安宁。 雪云不置可否,她已经听过太多男人们的花言巧语。除了年少时那一份真挚的感情,她早已被现实磨得没有了妄想。(未完待续。) ps:感谢法老的舞姬的巧克力~ 第二十三章 随他去吧 狭窄的房间内,男子兀自沉思。统帅已经下令让他快点将陈志等人要求的物资交给他们,他知道,统帅是想快点将这件事情带过去。然而这不是一笔小数目,陈志他们要的几乎是整个基地百分之二十的军备,他们总共才五个人,要那么多军备做什么? 他将自己的疑问告诉了统帅,然而统帅却哈哈大笑起来,让他放心。他说其实这件事情很清楚,就是鸿雁基地兄弟阋墙罢了,白恒远不占长,只能自己活动着来凑军备,正好他们撞着这事了,只好破财消灾。不过这件事情对远征基地也是个利好,他们内斗起来,不说消耗会有多大,至少他们十年内是没有能力将手伸到远征基地来了,按照他们现在的发展速度,待到十年后,他们也将跻身七大基地之列,等到那时候,他们不会被任何人窥视抑或小瞧,还用看人家的脸色吗? “我们宿家百年来的心愿将会在我名下达成,到时候就没有什么七大基地了,我们将被统称为g8,成为世界的掌控者。青城啊,你没有觉得热血沸腾吗?哈哈哈哈……” 万青城被宿白明掩藏在斯文表面下的雄心壮志激的豪情万状,他是个值得追随和钦佩的领导,然而陈志等人带给他的压迫让他不得不多考虑一步。 一个白底蓝花大瓷缸盛着腾腾热水,放在万青城手边。 他被惊醒,侧首看去,美丽的女子微微笑着,带着亲昵轻声说道:“喝点水吧,万总管。” 万青城沉醉于女子沉静温柔的气质中。暂时抹去了千丝万绪,粗糙而又坚硬的手握住了她的雪白细腻,他含笑说道:“这几日很忙,没有来看你,你好像气色好了许多。” 之前的雪云由于日夜忧惧,眼角眉梢总是笼着愁意,虽然堪怜。然而看久了。总是难免觉得抑郁。但今日的雪云容光焕发,莹莹动人,别有一番风韵。万青城见之不由心喜,更为情动。 雪云模糊地笑了笑。 这个男人,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之忧惧从何而来。 抑或是知道。却不予理会? 随他去吧。 雪云想着,隐隐有报复的快慰。 颜玉真的房间在十层。他拥有着单间,这是身份的象征。 此时,顾莲和颜玉真在他客厅的桌前面对面坐着。她对着那本黄色的备忘录愁眉苦脸,一点办法也没有。而更让她揪心的是周昭的下落。 她问颜玉真:“阿昭不会有事吧?” 如同前三十次一般,颜玉真只看了她一眼,懒懒地移开视线。不说话。这置气似的表现无言地向顾莲传达着他的怨气,顾莲眨眨眼。这才看出他的闷闷不乐。 顾莲有点心软了,她想了想,透了个口风:“颜医生,你知道穿越吗?” 颜玉真眼睛一亮,倏然转头看向她,眼眸亮晶晶的样子让顾莲颇觉亚历山大。 给了点肉末星子,顾莲继续瞪着备忘录。摆在眼前的事实是,阿昭出了什么事情无法见她,而他的舍友将这本本子给她,肯定别有深意。她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巧的裁纸刀,暗绿色刀柄,廉价的材料,刀片已然生锈。 这是将备忘录交给她时,那名瘦小而冷漠的男生不动声色地交给她的东西。他用了很大力气,好像要拿裁纸刀砍掉她的手似的,眼神也很不善。 但这肯定是一种暗示。 顾莲拿刀比划了两下,除了在黄色的草纸上面留下两个不深不浅的印子,别无他痕。 她随手翻了翻,忽然神色一动,由于刚才的划拉,下面的几页纸头都被划破了。她目光一扫,似在寻找什么东西,很快,定格在了那只挂在一旁的笔套里的铅笔。 她拔出铅笔,凑在眼前看,很容易就能发现这支笔是刚削的,凑近还能闻到一股木屑的味道。她若有所思,想到了各种侦探剧里的情节,很有娱乐精神的自我挖苦,心想原来她也能做这么狗血的事情。顾莲没什么把握地握着笔,在纸面上轻轻画出阴影。 除了原有的几个数字,没有任何痕迹。 她有点沮丧,旋即想到了什么,掀开第一页,在空白的第二页上拿笔划拉。 一行凹进去的白字在铅笔阴影衬托下,浮现在眼前——同样是几个间隔很大的字母,显然,有人把这两页间的纸撕掉了,为了隐蔽这一行无形的数字。顾莲喜出望外,然而这些数字依然没有意义,她本来期待的是文字——哪怕只是告诉她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也好啊。 她反复比对着这两张纸,一筹莫展。它们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间隔这么大?阿昭想要留给她什么样的信息? 她靠在椅背上,错开两张纸,轻轻摩挲着,脑袋成了一团浆糊。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忽然,她像是看到了什么,猛地扑到桌前,小心地掀开第一张纸,对着光线照。 果然,第一页纸和第二页纸的数字可以交错重叠——这就是它们间隔如此大的原因。顾莲兴奋地记下了新得到的一串数字,重新陷入了沉思。 它一定和网络有关,或许是个地址? “这是权限密码。”对面的颜医生开口道。 顾莲一惊,抬头,颜医生托着下巴,正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写下的数字。 “那是干什么的?”顾莲索性问道。 “连接电脑的卡片对应着一个密码,里面的权限根据个人有所不同。看这个密码的位数,应该是相当高的管理级别了。” “我的卡片上没有密码。”顾莲回想了一下。 颜医生不耐烦了:“你用的是金卡,基地赋予金卡无限的权力,它的目的就是要让贵客额绕开一切中枢和常态。” 原来如此,顾莲点了点头,直直地看着他:“最后一个问题。” 颜玉真似感觉到什么。抬眼看着她,抿着薄唇,眼神有着抗拒似的冷漠。 空气凝固了一下,少女似乎在踌躇着什么,深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你知道我用的是金卡?”顾莲认真地问道。 “她很敏锐。” 在基地三层,相当靠后而无人监管的空房间内,一名白如豆腐、皮肤细腻的胖子舒舒服服地靠坐在猩红的软皮沙发上。刺溜吸着一杯鲜榨西瓜汁。 这是一间并不存在的房间——更准确的说。它在任何官方地图和档案中都不曾存在。这样的房间在偌大的基地里有无数个,然而这并不能成为管理者无能的证据,因为远征基地的地形实在是太过复杂而混乱了。有的房间彼此相错。有的房间一层套着一层,无穷多的可能性埋藏着数不清的闲置房间,只有住在附近的居民和上帝才会知道它们究竟藏在哪里,人们称呼这样的房间为“幽灵”。因为谁也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 在一个资源匮乏、没有家庭观念而土地非私有化的社会制度下,这些房间无论在异能者还是普通人眼中都是毫无价值的。从基地的管理手段就能看出来——他们只根据分配人居住的房屋来登记人口。地图也只寥寥记上外围概况,他们不屑也不愿劳师动众一寸寸土地丈量,因为自信所有人都在掌握之中。 于是,掩藏在重重墙壁之中的幽灵——3087d房。就成为了情报商人三人组的天堂。 徐非只说完一句话,就专心低头喝起了果汁。他的伙伴太了解他了,罗祭翻了翻白眼。而江冉则用一种圣母玛利亚般的包容端给他一盘昂贵的芝士。在徐非解决西瓜汁的时候,江冉已经很有先见之明地把芝士用小银刀细心地切成了薄厚适宜的片状。 罗祭对江冉的谄媚很不屑地耸了耸鼻子。暗自腹诽,发工资的人果然比较能屈能伸。 他此时还是高鼻深目的英挺少年的模样,想要恢复成昨日那样的钢铁之躯,他需要有人对他全部的肌肤进行攻击,然而江冉和徐非都不愿意这么做。 按照江冉的话说,他嫌手疼。 “一分钟一千蓝币也可以。”他又补充道。 穷鬼罗祭扒拉了一下钱包,颓丧地放弃了挣扎。 徐非黑亮的眼睛弯了下,快乐地接过盘子,这才如同月初被续费的手机一般抖擞精神,重新指点江山:“她几乎可以依靠直觉解决任何问题。你知道,这并不是在开玩笑,有些人可能用很长的时间才能依靠正统的解法解开一道数学题,然而他们只是看上一眼却能够知道答案,我们一般称之为天赋……” “就像你一样。”江冉一半真心一半奉承地说道。 罗祭补充道:“一个天才。” 这句话在这个时代几乎算是一种羞辱和嘲讽----至少对于远征基地的人来说是这个样子。他们的价值观里,天赋只属于异能,其他一切才能都是无用的。 然而徐非受之无愧,他早就用他的才华征服了他的伙伴们,按照老板江冉的话来说,毕竟金钱不认识异能。 他耸了耸肩,叫人有些担心那件t恤会不会被撑爆:“她做的最蠢也是最英明的决定就是往这种天赋上面套上了牢笼。她用理智牢牢束缚着她的直觉,她往一个不辨是非、只认事实的事物上面强加了后天的善恶喜好。该怎么打比方呢……”白玉胖子歪了歪头,思考起来,“就像是……一头野兽拥有了人类的道德观?” “这可真悲剧。”江冉没什么同情心地笑道。 “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所以你昨晚让我告诉她一部分信息?” “她会替我们找到我们想要的,只要她的道德观还没有被狗吃了的话。”徐非心满意足地舔了舔手指,打了个饱嗝,“在我发现她并非刻意那样行动,而是被人利用的时候,我就知道她的弱点。她拥有野兽般的敏锐的直觉,怎么可能真的无知无觉地被人利用?何况在提到紫苑的时候,她的神色很不对劲。” 听到紫苑的名字,另外两个伙伴沉默了一会儿。罗祭低低道:“老板,她也是个普通人,你觉得她有可能成为第二个你吗?”徐非闻言停下了进食行动,也转头看他。 “我?我有什么好成为的?”江冉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旋即摇摇头,柔和的脸上浮现冷酷的神色,让人感到矛盾而又犀利非常,“不管是普通人还是异能者,我从未在这个狗屁世道里见过一个心慈手软还能掌握权利的人。我不知道她未来会怎么样,但如果她再这样下去,只有一个词。” 罗祭猜测道:“身不由己?” 江冉冷笑一声:“死无全尸!” ***以下内容不计字数(3575)*** 感谢林大美&法老的舞姬的巧克力~ 浙江带回来的年糕又软又糯,简直好吃爆了!幸福脸。 我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被章节感言不停调戏的小媳妇,每次都说再也不信,但只要章节感言菌勾勾手指,我又毫无立场地倒贴过去…… _(:3」∠)_ 说来都是泪,本君都可以写一本吊打渣男的快穿了,楠竹名字就叫:章节…… 3721,以上!(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他的报复 颜玉真的房间如同一间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手术室,收拾得干净整洁,处处可见金属和白瓷砖凌厉冰冷的反光。这里没有任何生活气息,果盘、书籍、堆放的衣物……通通都没有,宛如一间样板房。 一个人不可能不在生活中留下痕迹,那么这里如此干净的原因就很明显了——这里的主人对待自己的屋子,如同宾馆服务生打扫客房一般毫不留情。 房间里每一个角落仿佛都刻上了“这不是我的家”几个大字,从里到外都体现着颜医生独有的厌倦淡漠。 ——于是,他的动机就更加可疑。 顾莲紧紧盯着颜玉真,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竟然觉得很紧张。紧张什么呢?昨天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被罗祭绑架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一定完蛋了,可那些加起来,竟都没有现在这样的害怕。 大概,这种心情,一半来自未知的恐惧,一半来自对失望的害怕。 颜玉真安静地看着她,迷茫地反问道:“白先生应该授权给你一张金卡了吧?这是十二层的规矩,难道你拿的不是金卡?” 顾莲应该松一口气。这是个合理的解释,她多想轻易地相信,可是…… “你什么时候称呼白恒远’白先生’了?”她轻轻地,如同怕惊扰什么般问道。 空气凝固了。 在顾莲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中,颜玉真淡漠如面具的表情碎裂开来。 从表情裂缝处,溢出来丝丝缕缕奇妙的笑意。眼前的男子唇瓣带着浓烈的笑意,眼角向下弯了弯——只是细节处的几个变化,竟让顾莲觉得眼前的人一下子陌生起来。 短暂地陷入混乱之后。她很快判断出事情的真相—— “你是谁?” 她冷冷地问道,后背紧紧贴着椅背,手指悄无声息地摸向了左轮手枪。冰凉的枪托上有着熟悉而复杂的玫瑰花纹,她同样冰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滑的纹路,心里踏实了一些。 “你在说什么呢,我是颜玉真啊。”那个人——顾莲不愿意称呼他为“颜玉真”——歪着头,轻笑着说道。这是颜医生表达疑惑时惯有的动作。然而被他做出来。尽管脸是一样的,动作是一样的,却平添几分扭曲和讥诮。 很……熟悉。 顾莲倒抽一口气。压制住想尖叫的冲动,一个字一个字,如同老牛转磨一般沉重,咬牙挤出了他的名字:“顾、亦、笙!” 眼前的年前人笑了起来。啪的弹了下手指,眼中是颜玉真绝不会有的讽刺而鲜活的笑意:“bingo~” 洗手间里传来了哗哗的水声。在空寂的大厅中,无端叫人烦躁。顾莲呆坐了一会儿,揉了揉脸,看向黄纸备忘录。她警惕地抬头。再三确认那人还在里面以后,将备忘录翻到最后一页——有牛皮包裹的底托显露出来,黑色的细腻纹路看起来异常沉稳。 她若有所思。伸手捏了捏,虽然微不可查。依然能感觉到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从形状来看,或许是硬纸板,或许是银联卡,但顾莲知道,那一定是一张专属于网管的房卡。 水声变小,旋即只剩模糊的水滴声。顾莲加快了速度,轻轻推开生锈的裁纸刀,对着边缘的位置轻轻一划——没打开,裁纸刀相对于这一层牛皮显得太过薄弱,它只留下极浅极浅的白道子。 顾莲并不气馁,手上耐心地磨着,眼睛机警地注意着洗手间的动态。 扑一声,裁纸刀终于突破了防线,底托发出了一声闷响。顾莲手疾眼快地将卡片抽了出来,与此同时,洗手间的门终于徐徐开启。 “我很感动,你竟然能在颜玉真的脸上找到我,你果然是个念旧情的人。” 伴随着轻佻的话语,一张眼熟到顾莲想要忘记的清秀脸庞,裹挟着噩梦般的回忆,出现在眼前。 顾亦笙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同样削瘦的脸,然而比之颜玉真更加苍白。他的五官秀气到显得女气,高傲地挑起一边唇角,笑容讥诮,看起来有些神经质。 他瘦如竹竿,但顾莲无法比较出他和颜玉真究竟谁更瘦一些,因为他换了衣服。颜医生很喜欢在干净整洁的衬衫外面套上一件件宽松的毛衣、披风,这让他在发呆的时候显得有些呆萌,让人忍不住伸手替他挽挽袖子——呃,当然,远征基地里恐怕不会有活人愿意这么做,至于死人…… 或许是乐意的吧,毕竟颜医生这么爱他们。 而顾亦笙则不同,他在被顾莲揭穿身份以后,就干脆利落地脱去了满满的颜氏风格的衣服,换上了松松垮垮地衬衫和阔脚裤,幽幽站在那里,愈发显得骨瘦伶仃。 顾莲不由讽刺道:“这是男友衬衫吗?” “你太过分了,昨天你才说我们是老本家的。”顾亦笙笑容满面,迈着长腿神态轻松地走了过来。她看着他,总觉得一个男人瘦成这个样子却拥有颜医生的身高是一件很古怪的事情——宛如常年不见天日的吸血鬼。而此时,这名吃人不吐骨头的老本家正用一种夸张如歌剧咏唱的悲伤语调,西施捧心道,“唉,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啊……” “我想再给你来一针。”顾莲真诚地说道。 顾亦笙笑容一顿,旋即微笑道:“我更喜欢你昨晚的样子,你的嘴唇很柔软。” 轮到顾莲脸色僵住了。 一比一,平手。 “你从什么时候变成颜医生的样子的?”顾莲放松地问道,如果只从表面上看,一定没有人能想象到她掩藏在衣服下面的手正紧紧贴合在扳机上,她需要用力克制自己,因为左轮手枪轻巧的设计使得它的扳机力实在太小,稍一使劲就会有子弹呼啸而出。 “在你遇上老鼠之前。”顾亦笙狡黠地笑了下。 “哦……他没事吧?” “你很担心他?”顾亦笙扬眉。 “毕竟相识一场嘛。”顾莲嘻嘻一笑,好像不甚在意地模样。眼神却透露出紧张。 顾亦笙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是个幸运的孩子。” 顾莲眨眨眼:“你还兼职神父吗?”语气带着嘲讽。 “你放心,他没事。”顾亦笙耸肩一笑,“他没那么好对付,我也没那么凶残。不要搞得好像我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一样。”他看了眼她的表情,“喂喂喂,别表现得这么不屑嘛。我说的是真的。” 啊。控制不住表情真是不好意思,顾莲拍了拍脸,让表情恢复正常。 “我催眠你。你打我一针,我们算不算扯平了?”顾亦笙拉开椅子,松松垮垮地坐下,神态轻松得好像他们是多年的老朋友。 扯……平? 扯平个鬼啊! 顾莲怒了:“我只是自卫反击而已啊。谁和你扯平了!” 顾莲只要一想到昨晚自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他操纵,就觉得怒从中来。 顾亦笙想了想。恍然大悟,凑上前来指指唇角。 尽管距离足够远,她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这个动作泄露了她的紧张,她恼怒地眯起眼睛。没好气地道:“干嘛?” “既然你觉得被我亲了不划算,那你亲回来,我们就扯平了啊。”顾亦笙笑嘻嘻地说道。 “……”喉咙梗了梗。顾莲顺了口气,告诉自己你要冷静。 “不过……”顾亦笙半个身体探过来。一手称在桌面上,轻轻微笑,两人距离只剩一个椅位,阴影覆盖在她身上,秀气而略带神经质的笑容极有压迫力。就在顾莲悚然一惊,兔子一样缩起肩膀的时候,他迅速地伸手夺过了她膝上的备忘录,扬了扬眉毛,“你又对它做了什么?” 牛皮底座上,有着东一道西一道的划痕,显得破破烂烂。 顾莲一脸无辜地耸肩:“我以为里面会有什么。” 顾亦笙哼笑一声,打量了她一眼,倒也没再多说什么。懒洋洋地靠回椅背,他给自己倒了杯大麦茶,咕咚咕咚饮了下去,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个少年也是倒霉。” 顾莲肃然敛容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为什么问我。”顾亦笙不满地扁扁嘴。 “我仔细想了想,会阻止我去找阿昭的,好像只有你一个。”顾莲淡淡说道。 谁也看不出她心里油煎一般的难受。 ——阿昭是受她牵连的。 这句话,从见到那名男生到现在,一直都在脑中嗡鸣作响,蛰得她脑仁都疼。 “确实,要说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那是骗人的。”顾亦笙撑着下巴说道。 顾莲脸色一变,愤怒地盯着他看。他不慌不忙地笑了笑,说道:“你别急,我昨天可是去参加晚宴了,没那时间对他动手。” 顾莲本应注意到他昨夜赴宴这件事情,她并没有在席上看到他;然而强烈的恐慌和担忧让她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周昭身上。 顾亦笙缓缓地笑了起来,如同看到猎物落入陷阱的猎人,喜悦的笑容叫人无端胆寒。 “关于小网管的事情,你可以问问白恒远。” 灯光白的刺眼,将两人的脸庞照得白惨惨。 顾亦笙略带女气的秀气容颜上,带着一抹恶作剧般的笑容,迷离的黑眸因为恶意的期待而亮闪闪。 ——如果说,他和颜玉真但凡有一点共同点的话,那就是执着。 他既然说了要坑白恒远,那么他一定要做到。 这才是他昨夜选择白恒远独处的时候出现的原因。 这是你那一针的回礼,希望你喜欢我的礼物,倒霉的丫头。顾亦笙惬意地看着顾莲逐渐褪去血色的脸,如同口味挑剔的美食家在享用难得的佳肴,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以下不计入字数(3220)*** 电脑修好了,码字效率一下子upup~~啊本君果然是个念旧的人。 ╰( ̄▽ ̄)╮ 3285,以上。(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新闻焦点 血液如同凉水,在四肢百骸里流窜,带走了顾莲的热度,她的脸冷如玉石,怕寒似的指尖微颤。 如果不是门铃声突兀地打破了寂静,不知她还要呆怔到什么时候。 机械地挪动着步伐去开门,还没看清人脸,便听到独属于少女的清脆动听的声音:“怎么这么慢!” 眼前的少女肌肤莹莹,秀色天成,举手投足皆是媚意,一双明媚水眸轻轻一扫,是个男人都能觉得酥麻难耐。 ——可惜,顾莲是个地地道道的妹纸,而且还是对她没什么好感的妹纸。 “你怎么来了?”少女的出现似乎刺激到了顾莲的某根神经,她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不太高兴地说道。 “我怎么不能来了?”柳柳掩嘴笑道,依然穿着能完美地衬托她如柳腰身的抹胸喇叭裤,刺绣充满民族风情,繁复花纹与漆黑底色显得她的肌肤宛如羊脂玉。她扶着门框,往里张望了一眼,“颜医生呢?” 顾莲顿了一下,指了指里面:“在里面休息呢,你要找他?” 柳柳看了眼她,意味深长,低低笑道:“你下手倒是快。” 一阵脱力,顾莲差点被她吓到,尼玛这都什么神奇的脑补能力,她和颜医生?这个世界不要太玄幻。 “我是来找你的,跟我走吧。”柳柳没等顾莲声辩,便步履袅娜地转身。顾莲有心藏住顾亦笙,顾不得许多,忙跟了上去。 她稀里糊涂地跟着她上了电梯,看她按了一层电梯,茫然道:“我们去哪儿?” “陈先生让我找你去一层接受统帅给你们的军备。”柳柳瞄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此时在这名娇媚的少女身上,全然不见了昨夜在陈志身边的巧笑倩兮,宛然风情。 比对了一下她对陈志、白恒远和自己截然不同的态度,顾莲磨了磨牙,万分亲切地笑道:“姑娘你也可以对我笑一笑的。” “我只对两种人笑。”柳柳偏头不理她。 面对着赤果果的鄙视,顾莲觉得但凡有点骨气的人都该忍住。 “……哪两种?” 可她怎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发工资的上司,给赏钱的男人。”柳柳用一种谈论牲畜的口吻漫不经心地说道。妙目一扫顾莲。轻嗤道,“你两种都不是,我干嘛要对你笑?” “……” 顾莲哑然。说得好有道理。她没有办法反驳肿么办?! _(:3」∠)_ 此时电梯刚好到达一楼,朝着门口走去,她顺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的?” 柳柳回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她问了个什么蠢问题似的:“在这里,宿家人就是上帝。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 “你直接说这里遍tv不就好了。”顾莲撇撇嘴,嘟囔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柳柳面前,总忍不住把身上女汉子的那一面无限的放大。仿佛和什么抗衡一样。 显然,柳柳对她也没什么好印象,瞪了她一眼。甩着大长腿,十厘米的厚底高跟鞋在瓷砖地面上发出响亮而骄傲的声音。 时隔一天。顾莲又见到了外面的阳光。十点钟,尽管已是十月,太阳依然*得毫不留情,似要将外面的一切凝固。远望去,埋着黑石的荒土如同一块焦糖布丁。 一辆辆蒙着军绿大帆布的卡车正静静停在门口,整齐的排列泛着凌厉的杀气,绵延到视野的尽头,而万青城和范子凌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他们的动静闹得不小,时常有人从基地里面跑出来围观。这里的一切进行的肃穆、平静,冷色调布满视野,军绿色车,危险标志,令行禁止的基地军,装备精良的基地异能者,彻头彻尾的男人的世界。顾莲本以为自己只是来走个过场,却没想到她们两个人的出现将这一切改变。 末世出宅男,本来万青城等人在外面的时候,只有情报商人、看热闹的闲人以及嗅觉灵敏的军事发烧友在旁围观,小猫三两只耳,场面显得非常严肃以及学术;然而两个肤白脸嫩的少女款款从基地内走了出来,立马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你们以为基地里大部分人没有个人电脑,工作都是基地分配,手机对讲机都是限量登记供应,通信手段比中国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还要落后,这里的消息就会很闭塞吗? no! 基地的雄性们用行动告诉了领导层,只要他们想,聚集闹事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比快闪还要有组织性、纪律性、突击性。 虽然基地官方除了论坛以外并不提供联络设备,但是相比起市场上庞大的需求,供给端的缺乏变通、任人唯亲、人数稀少就很不够看了。要知道,被外界的威胁和内部的制约困于远征基地的,足足有四万人。他们不能出去,除了平常的工作以外,竟无事可做,而一座基地就算再怎么分配任务,也总有些人无所事事。 于是,他们构成了黑市的存在。 他们有即时的信息传递网络,只要一有什么新闻,就会送往订阅的人手中;同时也有私信服务,想要给基地中另一个人传递消息,只要把信连同钱放在每一楼层统一的箱子里,隔十五分钟就会有人来检查递送。当然,在一个与政治绝缘的群体中,他们喜爱的内容都是这样的: “直播!今日玉人馆陈幽幽被五人争夺,不知花落谁家。” “号外!基地某高层:四大美人疑似要出官方写真集,创百年之所未有!” “八卦:雪云vs洛洛,昔日丽影与今日名嫒的大对决,其背后隐藏着哪个男人?” “每日推荐:冰肌雪肤的玉女,和毫无异能的小管理员,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幽怨难解。隆重推荐《有一美人兮爱上我》!” …… 而现在,各大私人媒体播报的内容出奇的一致。 “一排排军车,万总管疑似为讨好美女动大手笔?” “曾多次陪伴在高层身边的少女柳柳出现在一层门口!” “直击现场:除了早年成名的柳柳以外,还有一名b级别清秀少女,与昨日在网吧现身的神秘少女,以及夜间罗祭风波中的主人公神似!本报怀疑这名从未出现过的少女是伴随着新的异能者驻扎本基地的,详细情报还请……” 各种流言飞窜。竟引来数百人前来围观。柳柳本就是基地多年培养的美人儿。香肌玉骨,杏眼桃腮,举手投足皆是清媚动人。普通人一辈子也碰不到她一根指头;顾莲虽比不上柳柳国色天香,但她黑发白肤,娇小软嫩,黑白分明的一双盈盈大眼似有鲜活情致扑面而来。神情如同一只易受惊的小兽,自带萌属性。更何况还有网吧事件与罗祭风波加持神秘因子,挠的众人心里一阵痒痒,关注度竟与柳柳不相上下,无数相关从业人员都在狂搜她的消息。好抢个头筹赚一笔大钱。 面对着如此疯狂的新闻行情,躲在“幽灵”里的罗祭目瞪口呆,咽了口口水道:“要么我们也去掺和一笔?”可怜少年穷惯了。又被铁公鸡老板压榨,根本不知道他这种程度的高手可以拿到上百倍的薪资。见到狂涌来的订单,不禁春心荡漾想入非非。 “你除了知道那小丫头奸诈狡猾背后有靠山以外,还知道些什么?”江冉瞥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继续数钱。 “想不到这丫头竟然这么有新闻潜力。”罗祭滚着鼠标,不敢置信地道。论坛上一群潜水的鱼忽然被炸了出来,群魔乱舞,各种yy,比之昨日虞青毒蛇炸出的江湖,竟还要热闹几分。 江冉冷笑一声,低声道:“恐怕这新闻潜力也是被人捧出来的。” “咦,老大,这是什么?”老板说了一句真知灼见,罗祭却把注意力放在了一张纸上,江冉见状面色微变,就见罗祭拧着眉毛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独家新闻:昨夜罗祭风波大解密!罗祭身为一名身高体壮的异能者,在女性市场上竟无人问津,于是醉酒之下怒而骚扰,欲强霸昨日上各大头条的’网吧少女’,然宿二突然出现,坏了罗祭好事,两男争一女,一番龙争虎斗之后……” 罗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江冉不由心虚地左右瞟了瞟,忽而,一旁沙发上传来凄厉的嘎吱声响,白豆腐胖子缓缓起身,抓了抓头发,茫然地眨眨眼道:“怎么了?这不是老板凌晨让我拟的稿子吗,要出续集了?” 罗祭爆发出怒吼:“老板!!!” 江冉手一抖,忽然立起,神色惊慌道:“不好!” 罗祭一愣,就见他一步步挪出屋子,沉重道:“我忘了还有件要事要去善后,唉,今天恐怕晚饭前是不能回来了,你们要好自为之……” 门关了许久,反射弧过长的罗祭才反应过来,愤怒地一锤桌子,爆出粗口:“靠!” 不提罗祭的英明受损,但见数百人灼灼视线之下,柳柳久经战场镇定自若,甚至还能时不时地侧首撩撩头发,婉转一笑,不经意间流露千种风情,吸引无数目光,体现出了良好的心理素质和职业素养;而顾莲就没那么强大了,莫名其妙地被一群人围观,各个目光灼灼,一言不发,她觉得可能是离柳柳太近了,心里暗道一句柳柳真是惹事精,不动声色地往外挪了挪,然而目光如影随形,又离得远些,依然黏黏地贴在身上。 顾莲大惊失色,难道自己才是那个惹事精?! 她每走出一步,就感觉到身后的视线如有实质,压得她腿发软,冷汗渗渗,几乎要崩溃。尼玛谁能告诉她究竟出了什么事?她只是出来转一圈啊,说好的当木头人,怎么怎么怎么就被人盯梢了呢? ***以下不计入字数(3288)*** 我吐槽过章节感言无数遍了,可还是想说!上周的两个章节感言昨天突然冒出来,这是多大的惊喜! 啊,好喜欢这样欢脱的剧情,让我再沉浸两章~ 3380,以上!(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草莓糖果 万青城本来正在与范子凌谈着,他们的焦点在于为何范子凌执意要将军备送往边界。说句实话,万青城完全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然而范子凌执意要送过去,一口咬死的态度不免让这位认真严肃的军人怀疑起来,站在那里就和他理论。正和他说着话,忽察觉周围变得嘈杂,转头一看,无关人等纷纷在不远处围观,大部分人在看柳柳顾莲,剩下一部分瞄着军车和他,他这才恍然意识到他将这些显眼的军备摆在门前过长时间。 万青城懊恼地皱皱眉头,却没多想。毕竟远征基地完美地掌控了一群人近百年时间,唯一的兵力掌握在自己手里,也不怕会引发动乱,他只是不想让远征基地和鸿雁基地之间的交易张扬开来罢了。 虽然基地里不会有什么民主调查之类的东西,但是在这个缺乏安全感的时代里,人人自危,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远征基地里有无数个人愿意成为鸿雁基地的附庸,到时候要压下民意,又是麻烦一桩。 想到此处,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范子凌,沉声吩咐属下:“让他们运走吧。” 范子凌勾唇一笑:“总管终于愿意送货了吗?” “是啊,也不知道福利院那边有什么金山银山,值当范先生如此执着。”万青城不无讥讽地说道。 范子凌耸耸肩,目光放在两个少女身上,似乎觉得她们的处境很有意思,他唇边带着一丝趣意的笑。 万青城脑中勾勒出周边地图,福利院在南边,而鸿雁基地是在西边,若是为了方便。完全可以送到西边,完全不合情理嘛。他始终存疑,但福利院那边都是老弱妇孺,他们能图谋什么呢?南边……再往西南走一百公里,确实还有一个小型宗教基地,和远征素来互不来往,若是他们将军备送给那群宗教疯子…… 想到此。对一行人毫无好感的万青城几乎立刻断定他们别有所图。刻意培植远征基地的敌人。他抬眼扫视一圈以后,目光在柳柳身上顿了顿。 “柳柳。” 柳柳本就在候着二人谈完,闻言上前。抿唇一笑:“万总管,有什么吩咐吗?” “范先生要去女子福利院附近,你前段时间不是申请去看望母亲吗?我批准了,正好。你跟着去一趟吧,好好看看。你的母亲会很高兴。”万青城淡淡吩咐道。他不爱说话,却不代表不会说话,一句话,既点名领导对她的关心。又不动声色地派给她任务,不可谓不精通语言之道。 柳柳像是什么都没听出来一般,只是欣喜地展颜一笑。柳眉粉黛,不胜美丽。叫一众男人都看呆了:“多谢万总管准许,柳柳代家母谢谢您。” 万青城颔首。 范子凌则在一旁对着顾莲微笑着招招手:“小姑娘,过来。” 顾莲大囧,这种在招猫逗狗的强烈即视感是为哪般!! 为什么别人家的战前会议开得那么具有宫斗feel,到了她这里画风就不一样了呢? 她在心里默默地谴责了一下范先生不正经,然后欢脱地跑了过去。不是她没原则没立场,而是被围观的感觉太可怕。相比之下,范先生宽厚的肩膀高大的身躯,简直不要太有安全感。 她小跑到范子凌面前,站定,一脸严肃地说道:“范先生,我是来和你谈昨天的……”她正在表明自己坚定的立场,忽然顿了顿,眉眼一耷,嘴角一抽,“喂!不要再玩我的毛了。” 范子凌眼眉含笑,大掌揉了揉顾莲的脑袋。 ……这是,真的把她当做哪里捡来的猫狗玩耍了吧…… 请告诉她这都是可怕的错觉! 范子凌口中嗯了一声,很没诚意地说道:“昨天什么?你继续说。” 顾莲好不容易提振起一口气,便在对手毫不重视的态度下,如气球漏气一般泄了下来。她徒劳地拍了拍他的手,对方理所当然地纹丝不动,她垂头丧气,无奈地抬眼瞪着他。顾莲真是对自己没办法,昨天她是真生气了,说好了要狠狠揍他一顿,揍几拳、摆什么pose都想好了,结果睡了一觉,什么气儿都留在昨天了。 她怎么就是气不起来呢…… 她的表情太过生动,范子凌强忍住笑意,捏了捏她的脸颊,低声道:“今天没什么事情,趁着寒冰期来之前,好好出去玩一趟,散散心吧。” 顾莲闻言双眸微闪,迅速地扫了一眼外围旁观人群。从这里也能感觉到他们身上传来的热度和兴奋,低语嗡嗡,时进时出。叫她出来,却说没什么事情,也就是说——目的已经达到了吧。 她放下心事,不动声色地问道:“寒冰期?”她记得颜医生也曾经提过这个词。 “哦对了,你不知道。”范子凌点点头,松开了手,“每年十月份到十二月份左右,都会有寒潮来袭,到时候室外温度将降至零下五十度,而且寒风凛冽,人类不能在外面生存,这也是各大基地的生存根本——没有人能够不依靠基地的保护而逃脱寒潮。” 顾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而想到什么,低低问道:“难道这就是人类不能彻底消灭骷髅的原因吗?”她之前一直觉得很奇怪,虽然普通人用不上,但是远征基地高层用的各项设施不可谓不先进,他们的枪支弹药也很充足,卫星定位、导弹轰炸,反正地球上人已经这么少了,实在不行把骷髅聚集在哪个荒漠里,一颗核弹炸过去不就得了的事情吗? 但如果有这样的环境限定,又是另一码事了。 “你想到了?”范子凌很高兴地伸出手又捏了捏她,看样子与其说欣慰顾莲的智商,不如说更开心又有了个由头捏脸摸头,“自然界中那些体型庞大、性情凶猛的野兽很容易灭绝,但是病毒、草履虫、变形虫、还有蟑螂。这些小东西反而一直存活着。打败骷髅本身并不算难,难的是……” “它身上的病毒。”顾莲接道。 “不错,对人类真正有危害的,是骷髅身上会把人同质化的病毒,奇特的是,这种病毒只对人类有用。每当寒冰期即将来临时,它们就会自发地让各种小生物携带它们的病毒逃窜。只要有病毒存在。待到春江水暖的时候,它们就可以无数次的复活。” 顾莲不寒而栗:“火化成灰也不行吗?” “它们的环境适应性很好,化成灰也能活下去。到时候风一吹……”范子凌玩笑似的道,“所以你要小心,说不定哪只蜜蜂叮你一下,你就变成它们的一员了。” 虽然明知道答案。顾莲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如果我……英勇就义的话,你会砍了我吗?” 范子凌笑容变深。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拈了一丝柔软的发丝,任其从指间如流水滑下,他温柔似诉情话般。轻轻说道:“会啊,我会砍了你的头颅,一刀就够。好在你那时只是一具骷髅。没有鲜血,也不会感觉到痛。你只是死了两次而已……”他优雅地俯身,与她同一高度,唇边的笑容戏谑而又温暖,眼神却幽微莫测,似是会将人吸食进去的无边深渊,幽幽寂寂。 伴随着他的话语,顾莲似是真的发生了这件事情一般,微微一颤。她轻轻咬紧嘴唇,抵抗着由内而外的寒意。有一瞬间,顾莲甚至觉得他现在就想要将自己斩于刀下,趁着她的血还滚烫的时候…… 忽然,男人嗤的一声笑了起来,莫名紧绷的压力撤去,寒意消散,范子凌大笑着道:“你可真没用,竟吓成这个样子,哈哈哈哈……” 顾莲傻了,就听他嗤嗤笑着,命令道:“张嘴。” 顾莲下意识地张嘴,一块东西飞了进来,她吓了一跳,不由合上嘴,舌头一卷,咂出丝丝甜味来,还有着暖意。 “你给我吃什么了?”拜怪医生和小正太所赐,顾莲深信几百年后的世界医德沦丧,善良而又正直的白衣天使已经灭绝光了,对于莫名物体警惕性奇高。 她大眼睛警惕地睁圆,带着点疑惑,然而嘴上却吃得津津有味,隐隐一丝甜蜜的草莓香气溢出来,她脸颊微鼓,活像一只进食的松鼠。范子凌眼中闪过深深的笑意,直起身将一个小布兜塞进了顾莲手中,拍了拍她的脑袋,微笑道:“拿去吃吧,你待会儿或许会用得到。” “这是……”顾莲打开布兜往里一看,几十块拿彩色的糖纸包裹起来的各色球形硬糖躺在里面,颜色绚烂而又梦幻,混杂着数种水果鲜美香甜的气味,异常诱人,让与亲爱的零食隔绝了两周多的顾莲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咕嘟一声,刚刚的草莓硬糖顺着喉咙滑了下去,她噎了一下,懊恼地轻叫一声。 与范子凌一同,旁边亦传来了笑声,清脆悦耳,暗含嘲讽,顾莲一听就知道是柳柳。 “远征基地的特产,叫喀秋莎,刚刚制出来的,还有点热,是种水果夹心硬糖,因为是手工制作的,每一颗糖都是独一无二的味道,包装也很可爱,我想你们女孩子会喜欢吃。”范子凌狭长的双眸闪动着温柔,轩眉舒展,俊雅柔和。 顾莲在他含笑注视下,忽而觉得鼻头一酸,低下头去。 车队缓缓的开启了,尽管大门口每日都有人清洗,热烈的温度、可怕的荒漠化和强风,依然让大轮胎碾压出阵阵尘沙。 柳柳和顾莲二人在万青城一名叫鬼面的手下带领下,坐上了一辆漂亮的白色太阳能小电动车。它的外形很漂亮,线条流畅,颜色纯净,宛如一辆有点憨气的小跑车,有着顶棚玻璃设计,防辐射的玻璃膜一贴,把外面的慢慢黄沙隔绝掉,只到军车轮胎高的小车子腾腾跟着车队往西南前进。 小电动车消失了,能够清晰地听到门口一众宅男齐齐的叹息声。 黄沙借着风铺天盖地,离得稍远些,目送车队一辆辆驶过,万青城开口道:“范先生倒是会讨女孩子喜欢,初来基地竟然就知道喀秋莎。” 范子凌轻轻一笑,扫了眼万青城冷酷的侧脸和凌厉的唇线,意味深长地说道:“女孩子总是要哄得嘛,万总管倒是该多学一手才是。” “哄女人,像什么话。”万青城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闻言不悦道,“这样哄出来的女人,又能有几分真心!” “万总管说的有理。”范子凌眼神闪烁,唇角翘起,微微嘲弄。 他该提醒的也提醒了,有的人不听劝,到时候可别怪别人。(未完待续。) ps:唔,每天都在与存稿做搏斗,好几次想见异思迁补一补以前写的开头,都被本君以强大的意志克制住了,真是太了不起了~还有,以后都是六点整更新,十二点什么的……let-it-go吧…… 第二十七章 乌云退散 驾驶座上的鬼面——呃,虽然顾莲很不习惯管一个陌生人叫鬼面,但是看他脸上贴的严丝合缝的鬼脸面具,她觉得这个称呼实在是太形象生动、贴近生活了——性格简直如同万青城的翻版,沉默寡言,严肃认真,除了一开始打招呼的时候以外,基本上就不说话了。 顾莲其实很忧心啊,万一这个人被别人偷偷替换掉了,万总管真的能看出来吗? 她此时坐在左后方座位上,翻着小布兜,喜滋滋地看着,却舍不得吃。这糖果果然很梦幻,糖纸是用一种类似日本传统图案的漂亮薄片折纸做的,暖橘色为底的飘散着零落樱花,浅蓝色为底的长着璀璨的珊瑚贝壳,球形的各色糖果在掌心滴溜溜一圈,可好看啦。 她一颗一颗地看着,满脸不舍,记忆回到小时候。她爸妈都是事业型的,性格又太过大大咧咧,总是忘记她生日,等过后一发现,大手一挥,说就当今年是闰年吧。 顾莲好想吐槽,拜托她是十一月生的,他们用哪个历算才算出见鬼的闰年生日?! 有一年,六七岁的时候吧,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她的生日,甚至还因为工作没陪她吃晚饭。她偷偷哭了一场,谁知道他们回来的时候带给了她一块泡芙蛋糕。 那个时候,惊喜淹没了她,顾莲觉得原本黑暗的世界忽然就被点亮了,万丈光明,鸟语花香——尽管他们根本就没想起那天是她生日。 范子凌递给她一包糖果,就好像那时的父母一般,在她沉寂中送来了惊喜与光明。 怪不得她总说他像她爸呢。顾莲嗅着糖果的味道,眉开眼笑。她想着自己真是一个好收买的人,明知道他方才说的话不是威胁,而是陈述事实,她还是被一包糖给收买走了。 “没出息,抱着一包糖笑了多久了。”柳柳抱着手臂,懒懒靠在椅上打击顾莲。 顾莲心情好。才不想搭茬吵架呢。笑眯眯地说道:“礼轻情意重嘛。” “就你这个样子,还不是被男人哄死的命。”柳柳看着她,忽然一蹙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顾莲却是想到什么,警觉的看了眼鬼面,压低声音凑在柳柳耳边道:“万总管刚刚是在拿你母亲威胁你。” 柳柳怔了怔,旋即一耸肩。道:“是威胁还是奖励,端看你自己的心态。我若是忠于基地。威胁就落到了空处,有什么用呢?我从来都只看好处。” 顾莲歪了下头:“原来你知道啊。”说着,她又缩回自己的位置上。 柳柳却奇异地托腮看着她,用一种讥讽的语气笑谑道:“你在担心我?” “……” 顾莲沉默了一秒。转过头往外看:“谁担心你了。” 柳柳看着她的后脑勺,过了两秒钟,顾莲忽然又转过头来。抿着唇有点懊恼地承认道:“好吧,我是有一点担心你。你别被人卖了还替他数钱就好。” 柳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似银铃,清脆而骄傲:“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顾莲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气场不合,看着窗外不说话。 却没看到柳柳又看着她,眼神闪烁,不知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自嘲地笑了笑,收回目光。 车子走出去几公里,缓缓停了下来。 外面日头很大,脚下的道路上涌起一阵阵热浪,只站在地上数分钟,头发便烫了起来。眼前是连绵的低矮建筑,最中央有个圆顶两层大建筑,各个门扉紧闭。一开始看到车队过来,还有人惊讶地探头张望,等车子驶向仓库的时候,他们已经全都缩回去了,如同本就无人一般。 顾莲还在张望,柳柳已经径自朝一个白色的建筑走去了。顾莲看去,上面挂着一个不显眼的木牌,写着“女子福利院”五个黑字。 柳柳踏上三级石阶,敲了敲门。 少顷,门扉轻启,有一张布满皱纹的暗黄的脸出现在门缝中,警惕如惊弓之鸟,声音沙哑地问道:“有何贵干?” “全奶奶,我是柳柳,来看我妈妈了。” 门里静了一下,旋即迅速地开启,比起两名少女还要矮小的老妪佝偻着背,暗淡如豆的眼中散发着惊喜:“是柳柳啊。” 柳柳脸上带了一丝柔和的笑意:“是啊,全奶奶身体可好?” “好,好……” 全奶奶颤抖地伸出她丑陋干涸如同龟裂黄土的手,而柳柳自然地接住了。全奶奶吃力地露出笑容,正要牵着柳柳往里走,忽然像是才看到,疑惑地望着顾莲:“这是……?” 柳柳犹豫了一下,笑道:“不用管她,我们走吧,全奶奶。” 顾莲一个人站在门口,往后望了望,鬼面一个人靠在车门上抽烟,察觉到顾莲的视线,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 她又转回头来,眼前的女子福利院没有开灯,背光看去,若同黑洞洞的走廊,丝丝冰凉的气息溢出,明明是这么炎热的天气,里面却阴凉如深秋,且毫无动静。 真的有人吗?会不会方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顾莲觉得自己在一座鬼城。只是几公里的距离,和那座四万人狂欢的基地相比,这片边陲之地如同被神遗弃的土地,到处都是死寂。 刚刚柳柳的话,是指她可以随意吧?顾莲抬步迈了进去。靠着窗户漏进来的光芒勉强辨认着方向,顾莲绕过最前方的巨大屏风,往前是长的看不到头的走廊。一路上,一间间安静的房间如同幻影,一一掠过,顾莲几乎以为她一直在同一个地方反复通过。 直到听到一阵欢声笑语。 尽头一间双扉屋里,门扉半阖,里面溢出光亮与人声。 顾莲松了一口气,加快脚步走过去,将门稍稍拉开。屋内情景展现在眼前。只见宽敞如同一个大舞池的场地内,百八十名不同年龄的女子将椅子随意摆放着,说笑谈天,明亮的灯光打照,而柳柳与全奶奶正是人群的中心。 顾莲正看得入神,忽然听到几声稚嫩的尖叫笑闹声,还没反应过来。腰上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她痛哼一声——脑袋磕到门上了。 怎么回事? 顾莲一边吸着凉气,揉脑门,一边低头看去。一个五六岁的小萝卜头正怯怯地看着她,后面跟上来的几个小孩也顿住脚步,似乎拿捏不住到底是否该上前解救小伙伴。 “你们是?” 顾莲几乎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这里应该是女子福利院吧?哪儿来一群小孩子? “我。我……” 秀气瘦弱的小男孩儿嗫喏几句,忽然哇的大哭起来。 顾莲被吓了一跳。大颗大颗泪珠从男孩儿的眼中滚落,害怕的神色出现在稚气而没有几两肉的脸上,格外惹人怜惜。顾莲正心疼着,俯身想要安慰。忽然觉得脊背一凉,往后倒退几步。 小男孩大声哭泣着,一只细白的手背正擦着眼泪。另一只手在衣服兜里捣鼓了一阵,拿出来以后直直地指着她。 7.65毫米口径的著名美国勃朗宁手枪正狰狞地指着她。弹匣内七枚子弹杀气腾腾,而那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男孩,可怜地就要哭晕过去,然而握枪的手却熟练地打开安全栓,软软的手指无力地搭在扳机上,微微往里扣,隐隐能听到枪体发出的嘎吱声…… 卧槽要不要这么惊险刺激!她只是来玩耍的啊! 顾莲为自己坎坷的命运哀悼,举起双手道:“小朋友,你别冲动!” 她小心翼翼地盯着枪管,生怕走火。 小男孩哭得撕心裂肺。 顾莲急的要跳脚,而后面的一干小萝卜头还在拍着手尖叫起哄,鼓励小男孩儿勇敢地来一枪。 正着急上火,她忽然灵机一动,从帽衫兜里拿出布兜,伸手掏了几块糖出来:“姐姐这里有糖,乖哦,咱不哭,来吃糖。” 她这番从防诱拐小孩儿的手册上看到的台词起到了无边的作用,小男孩儿当即止了眼泪,后面的小萝卜头也屏息望着她……手中的糖球。 小男孩儿抽噎着道:“我要吃。” “那就把枪放下来。”顾莲松口气,笑眯眯地诱哄。 范先生,你太有先见之明了! 小男孩儿擦眼泪的手一顿,显然陷入了纠结之中。 后面的小萝卜头们瓦解成为两派。 “快点放下来!”一个在小朋友们中间明显起到胖虎作用的高胖小子催促。 “别放,她在骗你!”这是一个精明的小个子说的。 “快点、快点!”起哄的。 “直接一枪崩了她就好,啰嗦什么!”有个四五岁,如同粉团一样的小男孩冷笑着说道。 顾莲扶额,这个时代的教育真是……很成问题啊。 这是小朋友该说的话吗!!! “阿瑞,放下枪,别吓到客人了。”一道粗哑的声音响起,小萝卜头们齐齐安静下来,阿瑞也放下了枪。 “很抱歉,吓到你了,顾小姐,我是阿瑞的父亲王嵩。”伴随着一把豪爽的嗓音,粗壮的男子带着和善的笑容出现在眼前。他络腮胡子爬满一张脸,眼神明亮,宽宽的下巴,整个人显得阅尽沧桑却又温和开朗,于是更让人觉得可惜——他坐在轮椅上,一条腿消失了,黑色的裤管空荡荡的。 出于某种敬意和畏惧,顾莲忙欠身道:“是我打扰了。” “爸爸。”阿瑞攀住男人健全的腿,眼睛还滴溜溜地盯着她的糖。 顾莲被他这样柔软的神色看的心里发软,暗叹一声,数了人数将糖果分了出来:“你们都过来吃吧。” 只犹豫了两秒钟,小萝卜头们哗的一涌而上,七八只手乱抓一气,还有个小子偷偷趁着顾莲不注意,猛地伸手探进布兜里偷了两块出来,转身一溜烟就跑了。 “臭小子……”顾莲磨牙,就听那名轮椅上的男子无奈地笑道:“不好意思,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外人,也很久没有吃到新鲜的糖果了。” 顾莲见人家长辈出来道歉,只好笑着道:“没事的。” “来,进来吧,今天柳柳回来了,我们正要举行宴会庆祝呢。”王嵩笑着说道。 顾莲一脸莫名,但还是替他推着轮椅走了进去。 “那些孩子们……” 王嵩一路上被人打招呼,他也笑着打招呼,热情爽朗。 “都是孤儿院或者是疗养院里的孩子。”王嵩慢慢说道。 “为什么他们不在基地里?”顾莲难掩疑惑。 “因为基地不需要他们。”王嵩一撇嘴,带着点讥讽和自嘲,“我们,”他拍了拍失去的大腿,“都是这样的。到了年龄的女人,残疾人,因为没有异能而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失去劳动能力也无人赡养的老人……” “这里,是远征基地的垃圾场。”王嵩侧首看着她说道,有一点点悲哀。 可是,顾莲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光芒。 名为希望,或者叫做野心的光芒。 顾莲慢慢说道:“所以,您选择了和基地相反的道路吗?” 王嵩笑而不语。 顾莲叹气:“好吧,我就知道不可能单纯只是让我散散心,我为我能够提供帮助感到高兴。告诉我吧,我该做什么?” “我哪里露出破绽了吗?”王嵩露出大大的笑容,粗哑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属于自己人的熟络。 “您叫我’顾小姐’了。”顾莲歪了歪头。 “原来如此,是我太不小心。”王嵩点点头。 顾莲抿着唇没说话。不想承认,可是失望还是一点点蔓延。她早该知道嘛,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有目的的,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有点难过和疲惫呢…… 王嵩示意她在角落停下,粗大的手掌一个灵巧的操作,轮椅华丽地旋转了一周,他注视着看起来有点孤单的小姑娘,络腮胡隐藏下,依然能看出他充满善意的微笑:“你为什么要那么悲观呢?” 顾莲耸耸肩,表示不在乎:“我觉得这叫客观。” “范先生确实跟我嘱咐过……” 顾莲略带自嘲地洗耳恭听。 “他说……”王嵩慢慢说道:“小姑娘孤零零地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地方,一路上跟着他们也没有遇上什么开心的事情,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出来透透气,还要麻烦你们多多照顾她一下,让她开心一点……”他打量着顾莲的神色,顿了一下,又道,“陈先生也说过,他们都是男子,很多事情注意不到,还请诸位替他们照看一下。” 顾莲的表情逐渐僵住。 她怔怔,摸了摸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过了许久,她才从喉咙里挤出低语:“什么啊……他们怎么可能……” “顾小姐看起来压力很大的样子,或许这一路上确实遇到过挺多的事情,可是我相信你的同伴们是真心关心你的。”王嵩笑了起来,“生活不全是快乐的事情,尤其是像我们这种被遗弃的人,可我们也找到了自己的依靠和家人。人类就是这么不容易死心,就算有难过悲伤的事情,只要有一点光明,就足够支撑着自己走下去。” “很抱歉长篇大论,说了些自以为是的话。不过这确实是我的肺腑之言,顾小姐觉得呢?”王嵩的双眼仿佛能洞彻人心,他微笑着问她。 顾莲嘴唇动了动,过了许久,缓缓展开一个很久不曾露出的,被生活的阴霾掩盖的开朗笑容来。 “或许是吧……”顾莲哽咽着笑说道。 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就算犹疑,就算彷徨,且让她享受片刻温暖。(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惊乱宴会 “你们不觉得……对我的使用也太过随意了吗?” 刚刚在论坛里加完一把火,正喜滋滋地哼着小调退出来的男人听完了命令,沉默了许久后,终于艰难地开了口。 “因为你很厉害嘛。” 某人不负责任地说着,其懒洋洋的姿态毫无说服力,伸手摸了张牌,忽然激动地一锤桌子,大喊一声:“我的!” “我靠!”范子凌骂了一声,把牌一丢,就看到得意洋洋的对家双手一推牌,狐狸似的眼中满溢着笑意,“门前清一条龙,来来来上钱来!” “喂!给我听着啊!我陪着魏宣在药剂店里转了一圈、又替你们造舆论声势还不够,你们竟然还要我跑腿?有没有搞错!”顾亦笙——还是叫他柳千变吧——快吐血了,好歹自己还是个基地里有名有号的人物,虽然自从遇上了某个人以后,他就再无出头之日,可是最基本的对劳动付出的尊重还是该有的吧? “松手。”陈志捻灭烟,手指一弹,一块麻将牌如弹弓一般飞速地弹在了白恒远伸过来的贼爪上面。 白恒远吃痛,倒吸一口凉气道:“老大你干嘛啊!输一局就输一局嘛,从头再来就好了,你用不着这么狠吧?” “下次换牌,动作利落点。”陈志淡淡回答,从牌桌上取过一张牌,看了一眼,将面前的牌轻轻一推,“十三不靠。” 范子凌眼睛一眯,在桌面上磕着麻将牌,似笑非笑:“有些人只会在这种事情上耍小手段。” “而且还以为没人看得穿。”魏宣躺在郑一浩身上,甜甜地说道。 “有本事拆穿我再说。”白恒远露出一个绅士的冷笑。 “我——说——”柳千变磨了磨牙,“你们可不可以理一理我?” “好啊。”白恒远懒懒看了他一眼。把牌推到中央,身体重重靠在椅背上,表情转冷,“那你或许可以跟我解释一下,你大早上找她干嘛?” 柳千变面不改色:“那是颜玉真找她。” “他找她做什么。”白恒远垂眸嗤笑一声。 “别问我啊。”柳千变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 白恒远盯了他一眼,似乎是信了,表情好看了一些。 陈志说道:“我们当中能随意活动的只有你。只能麻烦你走一趟了。” 柳千变刚要再说什么。忽然像是听见什么声音一般侧首出神两秒,神情一变,一脸无奈地道:“好吧好吧。遇见你们我就是倒霉。” 蔫搭搭地走出门,关上门的一刻,柳千变忽然抬起头,露出近乎恶意的轻快微笑。 笑容中。丝丝溢出宛若毒蛇的气息,他宛如自言自语一般轻声呢喃起来。 “你对那个丫头可真狠……” “我?我怎么可能心疼。我又不是颜玉真……” “好吧好吧,我现在就过去。” 忽然,身后响起开门的声音,柳千变敛声。回头一看,笑了。 女子福利院。 顾莲推着王嵩来到了柳柳身边,柳柳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王嵩朗声笑着解释道:“刚巧看到顾小姐被阿瑞那几个小鬼缠住,听说她是柳柳带来的朋友?很好的女孩嘛。” 柳柳的表情像是饭菜里出现了什么东西一样。下意识地蹙了蹙眉:“王叔,她不是……” “柳柳。”王嵩盯了她一眼,微笑道,“要好好款待客人啊。” 柳柳迫于压力,只好应下,只是怎么看怎么不情愿。 这里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不一会儿就挤满了屋内。他们欢声笑语,载歌载舞,不时有美丽的女子、健硕的少年站出来一展歌喉,引得热烈的阵阵掌声。 他们活的很快乐。 顾莲放下了一切心事,全心投入到他们的欢宴中。他们的伙食很糟糕,但是他们的人很热情;他们有着或这或那的缺陷,然而所有人都在尽力欢笑。 顾莲有一种脚踩在大地的踏实的感觉,这是在远征基地里不曾体会过的。 柳柳的妈妈是位美丽的女子,温雅柔和,对顾莲很好。她牵着顾莲的手,细声嘱咐:“柳柳的脾气有些急,可她是个好孩子,还要拜托你和她好好相处,多多包容……” 柳柳就在一边,脸色难看,顾莲心情大好,笑弯起眉眼,甜甜说道:“阿姨你请放心,我一定会多多照顾她的。” 柳柳瞪了她一眼,顾莲回了个鬼脸。 王嵩他们甚至还起哄着把两个少女拱到舞台上唱歌,可是顾莲哪里会他们的歌。 “《幻夜》不会?《绿珍珠》呢?也不会?还是小姑娘呢。”一个老太太不满地咕哝道,有个青年笑得很开心地夸老太太好时髦,看来这都是流行歌曲。 最后被逼的没办法,特意挖出一个最近刚过生日的阿姨,让她们在她面前唱生日歌。 上台……唱……生日歌…… 眼前一阵阵晕眩,顾莲觉得自己真的没勇气上去。 “怎怎怎么办……”顾莲很没志气地结巴了,抓住柳柳的袖子——后者正试图悄悄逃走。 “松开我!”柳柳狠狠瞪了她一眼。 当她傻啊!她跑了,她该怎么办?顾莲坚决地摇头:“我不!” “你快松开!”柳柳急了,见顾莲不为所动,她眼睛一转,转而智取,略略软下声音说道,“咱们不能两个人都搭在这里,总该有一个人得救。” 顾莲嗤之以鼻:“少捆绑了,我们两个才不是一拨的呢。” 在她们拉扯间,两人已经被推上了台。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以长辈为主的脸,殷殷期待的样子,顾莲忽然觉得有点紧张。 “柳柳……” 听她惶惶的声音,柳柳气得大骂:“唱首生日歌你能没出息成这个样子。早知如此,你别在那里乱讨好人啊!” 要不是这个蠢姑娘一直甜丝丝傻呵呵地笑,把全奶奶柳柳妈妈等一干人逗得高兴了,也不至于让她们两个一起上台啊! 她简直要无辜死了好吗! 顾莲现在紧张得根本听不见她说什么,下意识地拉住柳柳的手,柳柳气得浑身发抖,只不知为什么。嘴上骂的厉害。手却没甩开她。 ——她一定也心虚得厉害。顾莲这么一想,觉得有点高兴。 “让我们欢迎——顾小姐以及柳柳,为张阿姨共唱一首生日歌!” 一群奶奶阿姨们拍着手高兴地欢叫。除了台上两张苦瓜脸以外,张张全是热情饱满的笑容,气氛一时达到了顶点。 克制着想要逃跑的冲动,顾莲深吸一口气。低低说道:“来吧。” 神情悲壮,声音凄惨。如同即将壮烈牺牲的勇士。这一刻,江姐刘胡兰赵一曼附体,顾莲觉得好极了。 两个少女戚戚然互视一眼。 就在她们放弃抵抗的一刻。 变故陡生。 尖利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如同扎破气球一般。将所有人一下子打回了现实世界。 ——一个现实的,充满骷髅的,讨厌的世界。 “不好!”王嵩脸色一变。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墙角的黄历。低骂了句什么,深吸一口气。表情凝重,在一众慌乱尖叫的老弱妇孺当中,沉稳地大声喝道:“都冷静下来,按照平时的演练,速度躲到地下,不要拥挤,不要慌张,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王嵩极有威望,让一群人镇定下来,有些反应快的人已经朝着地下通道的方向奔去。然而,也有女人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大喊:“我的孩子!” “有我们保护,没有问题,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保护好自己……别他妈给我们捣乱!”王嵩一把抓住往门口奔去的发狂的女人,厉声喝道。 “都给我滚进去躲着,别让我们分心!”王嵩怒声说道,他的声音一度压过尖叫的警报声,给场内留下了近乎安静的空白。 紧接着,众人纷纷沉默而急促地往通道走去,走得慢的、残疾的、老弱的,都有人帮扶着。 顾莲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让方才的欢乐如同一场梦。刚刚还欢声笑语的快乐宴会,转眼间烟消云散,众人如惊弓之鸟惶惶然四散逃开,警报声催命一般一下一下尖叫着,刺激着人的耳膜和心脏。 “你快走啊!” 忽然,有人猛地拽了一下她的手,她踉跄了一下,原来是柳柳拽着她就要走。 想要逃跑的本能催动着顾莲冲出去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柳柳不解地转头,美丽的脸上露出愤怒与疑惑:“怎么了?” 顾莲喉咙干涩:“这里……发生过这种事情吗?” 柳柳简直想打爆她的头:“很重要吗?”见顾莲死死盯着她,她恼怒地说道,“没有!已经三十年没有过这种事情了,你现在满意了吗?” 顾莲苦笑一下,一点一点,缓慢却坚决地抽出手来,轻声说道:“抱歉,柳柳,你快去找你妈妈吧,别让他们出事。” 柳柳一怔,继而怒火从生,秋水似的眼眸中燃烧着热炎,厉声骂道:“少给我开玩笑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英雄?别添乱了,快走!”她的声音愤怒,掩盖住了内心的不安。 顾莲笑了笑:“我觉得我还是挺喜欢你的,你看,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几乎样样比不上你,这种时候你看起来比我勇敢多了……只除了一样。” “……莫名其妙!”柳柳嘴唇动了动,终于挤出一句。 顾莲笑得开心,手指指了下脑袋:“我的直觉告诉我,我过去可能会害了你们,你快走吧。”她推了一把柳柳的肩膀,最后冲她笑了下,旋即利落地跳下了台子,奔往门口。 柳柳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大脑一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刚刚连上台唱首歌都觉得腿软的少女,奔跑出去的身影却那么果决…… 警报声在耳边炸开,柳柳忽然觉得很难受。 明明是她先抓住她的手的……凭什么最后却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台子上?(未完待续。) ps:其实……本君真的很喜欢柳柳这样口硬心软的妹纸啊 ╮(╯_╰)╭ 第二十九章 儿童乐园 顾莲在走廊上奔跑,长发飞扬,脚步声撞击在墙壁上。 她的面孔苍白,眼神却冷静,如同训练有素的战士。 三十多年没有响起的警报,在她到来的时候响起……怎么想都不觉得是意外。 骷髅不会对特定的人进行袭击,会针对人的只有……人。 能够操控骷髅做到这一点的人不多,恰好,她就认识一个。 “游戏的时间到了……” 仿佛听到了那有如吞吐蛇信般阴凉低柔的声音在耳边低语,顾莲将前后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她没有得罪过人,除了……钟达。 顾亦笙,是钟达派过来的人。 而钟达,是陈志他们的人。 她究竟是哪点惹得毒蛇大人如此看得起她,时刻不忘坑她一把呢?顾莲百思不得其解,但她知道,那个人不择手段,枉顾人命,绝不会介意多几个人陪葬的。 少女的身影奔走在宛如永无止尽的走廊中,一侧的窗户将她的影子照的时隐时现。 在她步入下一团阴影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清晰无比的玻璃碎裂的声音,一切犹如慢动作,眼前玻璃炸碎,迸溅,反射着阳光如耀眼的碎钻,有几块朝她的方向飞来,她反射性地偏头,玻璃在脸颊上划出长长的血丝…… 她眼见自己来不及刹车躲避了,心一横,抬起双臂护住脸,加速冲了过去。她感到手臂一凉,却来不及停留,头也不回地飞速往前奔去。 不一会儿,就听见身后不停地传来落地以及纷杂的脚步声。逐渐的,脚步声统一了起来。如同整齐的军队。顾莲抽空回了次头,惨白的骷髅们整齐划一地划动着手臂,仿佛感应到顾莲的视线,前排的骷髅么一齐扭动下颌,咧着森森白骨冲她笑了一下…… 卧槽这是美人计吗? 对她笑也没好处啊快住手啊啊啊啊! 顾莲转头就跑。 然而直通通一根筋的走廊设计,使得骷髅们的缺乏变通和速度缓慢都不再是缺点,坚实的墙壁如同3d立体环绕音响般。忠实地将脚步的回声来回播放。时刻提醒着毒蛇派来的士兵们是多么的执着。 就在顾莲感觉到疲惫,怀疑这条走廊永无止尽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细微的响动。她精神紧绷起来。跑动中凝神细听。果然,附近的房间内传出男孩混含着哭喊的尖锐吼叫声。 顾莲来不及多做思考,身体一闪,直接撞向传出声音的房门。 咚! 仿佛全身的骨骼被人撞击。剧烈的反作用力让顾莲一阵胸闷,险些吐血。只打开一个拳头大小的门缝的门里传来熟悉的哗啦声。她过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门口堵着骷髅! 这群骷髅还会围追堵截吗…… 顾莲心里一寒,下意识地往前看去,就在二十米外,自己本应该跑到的位置。附近的门忽然齐刷刷地开了,骨骼纤细而惨白的骷髅们纷纷跃了出来,挥舞着如同柴刀一般锋锐坚硬的手臂……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逼近。顾莲低咒一声,再顾不得许多。凝聚全身的力气再次撞向了门。或许是危机时刻逼出了她的潜能,或许是少女本身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大力士,这次门啪的一声打开,顾莲听到了骨头拍击墙壁发出的摩擦声和噼里啪啦的撞击碎裂声。 她仅从这些声音里就听出自己异常彪悍地靠着撞门就把至少两位数的骷髅撞散架了。来不及哀悼她离心中的男孩喜爱的文艺少女的形象越来越远,顾莲利落地狠踹上门,门缝夹断了一截伸进来的骨头,她左手锁上门,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头也不回地挥舞持枪的右手狠狠一个打击,一只趁隙袭击的骷髅就此脑袋搬家。 这一系列的动作消耗了顾莲所剩不多的体力,她喘着粗气,却听到一道声音,那道声音她在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听了无数遍,然而每回听到,依然会觉得汗毛倒竖…… “别开枪!我是来帮你的!” 顾莲举起双手喊道,然而莫名的恐惧刺激着她的神经,她下意识地倒地躲避,一声闷响过后,勃朗宁手枪给特质的螺旋子弹提供了极大的加速度,子弹呼啸着穿过顾莲方才所在的位置,后方的地面上多了个弹坑。 顾莲抬手往天花板上射出去一枪,厉声喝道:“住手,阿瑞!” 本来正要射出第二枪的男孩顿了一下,怯怯地收回了手,泪眼朦胧的样子让人心疼。他抽噎了一下,哽咽着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太害怕了……” 顾莲的表情有些奇妙。 在她进来以前,本以为这个不过六七岁的小男孩儿一定是陷入了危险之中,然而眼前的一切却彻底推翻了她的猜想。小男孩站在宽敞的屋中,外面的窗户被打破,很显然,骷髅是从这扇窗户进来的,大概本来是想埋伏顾莲,谁想竟遇到了阿瑞。 然而,除了门口的骷髅以外,整间屋子内,只有这名抽抽噎噎,泪流满面的秀气小男孩儿是站着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顾莲喃喃自语。 由于畏惧病毒,面对骷髅,选择近身战是需要极强的能力和极高的勇气的,而骷髅砍头才死的特性使得枪械往往没有多少杀伤力。 室内灌进了风,吹动顾莲的长发,门外骷髅锲而不舍地发出砰砰撞门声,急促而又有力。 “我,我好害怕啊……呜哇哇哇……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全是骷髅,我好害怕……”男孩嚎啕大哭,眼泪如同不要钱一般,从一双秀目中不停地滑落,秀气可爱的小脸上黏着眼泪,湿漉漉的。 顾莲不由往前走了一步。忽觉踩到了石头一样的东西。室内怎么会有石头?顾莲低下头去看,原来是弹壳……她蹲下去捡了起来,原地张望了一下,满地的弹壳,他的脚边还放着两把双筒猎枪——这就是他能从骷髅的包围中活下来,甚至把其他骷髅赶到门口的原因。 奇准的枪法。 一颗颗子弹,不容浪费地打在了连接头部的骨头。准确、稳定、冷静。 顾莲缓缓站起身。手臂直直地抬起,眼神带着点悲哀:“别哭了,把枪给我吧。” 男孩儿受惊了一般缩起肩膀。哭的更凶了,兔子似的摇着头,无辜荏弱。 “给我。” 顾莲难以抑制心中的难过,然而语气却又如此冷静。枪管微微一偏,示威性地抬手在墙壁上打了一枪。 “……为。为什么……?”阿瑞眼中闪烁着泪花,怯懦地看着她,好像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顾莲清楚。这名小男孩儿是在问,他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如果说一名小男孩拥有一柄手枪,是为了防身的话。装上消音器的目的就很可疑了……”顾莲轻轻说道,“它不是为了对付骷髅。它的目的是……人。” 似乎是被她的话吸引,尽管阿瑞的神情依然透着迷茫,抽噎声却逐渐小了下去。 门外的撞击声与尖利的警报声越发刺耳。 顾莲望了望他持枪的手:“练了多长时间了,阿瑞?” “一年……” 阿瑞有点骄傲,又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软软地嘟囔着,小手悄悄抹了抹眼泪。 “枪法真好,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实战的样子呢。”顾莲轻声夸赞。 阿瑞睁大了黑眸,静静看着顾莲。 “你脚下的猎枪,不是小孩子能用的,而一柄勃朗宁手枪,也只有七发子弹。你没有带足弹匣,是吗?”顾莲的声音艰涩。 阿瑞的哭泣声不知不觉已经完全停了下来。他定定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秀气的小男孩儿露出了一个腼腆羞涩的笑容,面颊犹带泪珠,声音清甜稚气,如同羞答答的花骨朵:“弹匣太沉了,我拿不动啊,只好直接从别人身上拿走了。”他的神态带着一股孩子特有的天真与理所当然。 “他们人呢?”顾莲深吸一口气,犹抱一丝希望。 “人?”阿瑞的脸蛋上浮现出疑惑,左右看了看,天真地说道,“不就在这里吗?” 顾莲下意识地随着他的动作看去,顿时如同被凉水浇了一身。 由于七零八落的骷髅骨四处散开的场面太过令人震撼,混在花色的针织地毯上的衣物显得毫不起眼,顾莲一开始甚至没有注意到它们的存在。然而当注意到它们的时候,她觉得眼睛一疼,如同被灼烧了一般。 深绿色的开衫和牛仔裤似乎被什么锋利的物体从两侧撕开,白色的袜子无力地垂在阔口的皮鞋里;另一件t恤与黑色长裤遭遇到了同样的待遇。 ……他们,已经成为了“它们”,在短短的时间里,经历了两次死亡。 而两次死亡,都与眼前一脸无辜的男孩儿密不可分。 “为……什么……” 顾莲觉得喉咙干哑,硬生生挤出这句话。 仿佛觉得“大人”说出这种幼稚的话很奇怪,阿瑞脆声笑了起来,屋中飘荡着童稚的咯咯笑声:“他们的枪法那么烂,一点都派不上用场,我为什么不能抛弃他们呀?” 小男孩儿握着枪,歪头微微一笑,两边出现可爱的酒窝:“你们大人可以只是因为我们没有异能就抛弃我们,为什么我们不能这么做呢?” 隐隐约约,顾莲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甜美的脸,扭曲的思想,令人悚然的威胁,以及诘问般的残酷。 “王叔他……”顾莲轻轻开口。 “别给我提他!”忽然,阿瑞如同被人扯下了一层脸皮,尖叫起来,充满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怨恨,“是他把我扔下的!他以为我不知道他曾经把我丢弃过?他以为只要捡回来了我就什么都不计较了?休想!就是现在这种时候,那个老混蛋也没想过要来救我!我是他唯一的孩子!” 伴随着男孩的歇斯底里,门终于在骷髅们的众志成城下撞开来了,骷髅们仿佛在欢欣鼓舞,高举起手臂,一只只白骨高高扬起。男孩儿见到眼前的场景,很快又阴雨见晴,开心地笑了起来,像是来到游乐园的孩子。 “那个人告诉我,你是个讨厌的坏人。” 阿瑞歪着头,咯咯地笑,秀气的眼眸熠熠生辉,隐约带着让人恐惧的喜悦。 他伸出了一只手,摊开,一个小小的红色按钮乖巧地躺在他的掌心。 “骷髅都蠢死了,追了你这么久都没追上。你能躲得过骷髅们,不知道你能不能躲过一枚塑胶炸弹呢?” 阿瑞的笑容天真,宛如期待着烟火的可爱孩童,叫人忍不住答应他所有要求。 如果他没有在她身上贴炸药的话。 顾莲想到他在门口撞上她的那一刻,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原来……如此。 原来在那么早以前,毒蛇就已经布好了局。 她眼睁睁地看着小小的手指按向按钮,暗红的颜色宛如不详的鲜血。(未完待续。) ps:编辑大大又给了个推荐,十分感谢! 为了表达满满的爱意,本君决定手打卖萌。 m(owo)m …… 好像……哪里不太对? pps:我真的好想轰的一声把女主炸掉啊。 第三十章 牢房告别 地下,重犯牢房。 顾莲曾经去过的关押折磨紫苑的地方只是门脸,往里走,越往前越显得神秘寂静,鲜血的味道从门缝里溢出,飘荡着香甜而罪恶的气息。 然而不知为何,在接近最里侧的牢房里,灯光闭合而毫无血腥气。走廊上tv缓慢而呆滞地摆动着大脑,于暗沉的灯光下反射出一圈银灰色的光,却捕捉不到屋内的动静。 在监控室里工作的人懒懒打了个哈欠,他看了眼自己所负责的上百个砖头大小的监视屏幕,它们与今晨,昨日,以及上千个日日夜夜一样,毫无异状。他再次掩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为自己的工作如此省心而又乏味感到无趣,趴在桌上重新睡了起来。 他不知道,重犯牢房某几间房间内的视频,已经从五个小时前开始,循环播放数次了。 重重的喘息声和痛苦的低吟声交织,这在重犯牢房里本应是寻常的,然而因为时不时逸出的惊呼和低泣的而染上了暧昧的色彩。 他们的动静根本藏不住,但数小时过去了,本应在走廊里隔段时间巡视一圈的警卫却不曾出现。 ——他现在正在关押重犯的房间内。 黑暗的房间内,两具躯体蛇一般的缠绕着,苍白削瘦的男子积极进取,一双凌厉阴暗的双眼被渴望所渲染,而另一具身躯却被动承受,眼神迷离,快乐痛苦全被对方所掌控。 粗喘一声,钟达再次发泄一番,终于得到了餍足,闭目调息一会儿。放过了早已达到极限的警卫。他翻身坐在床边,拿起毛巾简单擦拭了一下,穿好了衣服。他的动作很快,短短的功夫,已经恢复了如常的冷静。他如同看着垃圾一般冷漠轻视地看着刚刚还在一起缠绵的人,声音刺耳:“还要躺到什么时候。” 警卫双眼动了动,麻木而平静地起身。清洗。穿衣,高大的警卫在这名瘸腿的罪犯面前,反而显得畏缩怯懦。灵魂都枯萎了。 ——将一名普通人放在世所罕见的魂师面前,本就是给他打牙祭,实在令人难以揣测高层的真实意图。 “拷上。” 钟达伸出双手,用命令的语气冷冷道。 手铐铐在了嶙峋手腕上。反而更显出一种呼之欲出的凌厉。 重新出现在走廊上的两人一前一后,以一名警卫押送囚犯的姿态。来到了另一扇门前。不需吩咐,警卫就已掏出钥匙,核对指纹、虹膜,将铜墙铁壁打开。 很显然。这名警卫虽然身不由己,却并非被钟达操控——或者说,并没有完全被操控。 魂师也有不同的种类。虽然将对方的灵魂完全吞掉,让人成为提线木偶的形象深入人心。为众人所恐惧,但钟达对此却嗤之以鼻。 魂师因其稀少,既受人追捧,也被人视为眼中钉,魂师即使为了明哲保身,也应该最大限度的隐藏自己。然而这种方式的木偶,会很快暴露魂师本人,并且毫无自主意识的木偶异能效果十难存一,在需要操纵多个人物的时候,破绽更大。 钟达素来只吞一个人一半的灵魂,而辅佐以心理学、催眠术、传播学,威胁利诱使用百般手段来控制一个人,培养永远不会背叛的得力助手,在各个地方安插自己的人手。 警卫虽然还拥有着一半的自我,但是他已被钟达的阴影所覆盖,畏惧在他心底刻下无法磨灭的伤痕,他的灵魂将永世不得翻身。 被攻破心房的警卫,现在只是钟达的一个奴隶,一条狗,让他自杀他也只会麻木地服从。 门顺利地开启,毫不怀疑人类的意志。 理所当然的,屋内除了在手术台上奄奄一息的人以外,别无他人。 钟达看到旧友张扬而俗气的紫发,在门口停顿了一秒钟。之后,他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仿佛这里躺着的人,他从未相识。 “我总有一天,会找到我的桃花源。”少年时的紫苑信誓旦旦,意气风发,而他总会毫不留情地泼他冷水:“愚蠢的理想主义者。” 少年紫苑每次都会愤怒地大叫:“讨厌的灰色的功力主义者!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人在,我才总找不到桃花源啊!” 那是……多少年前的愚蠢往事了呢?钟达微微摇了下头,回想这种事情,本身就是愚蠢。 警卫自觉地守在门口,钟达慢慢走到手术床边,用眼神一寸一寸仔细抚摸过紫苑,仿佛教父在为他的教子洗礼,某些柔软的,令人伤感而怀念的东西难得地从那双看不出人类情感的淡薄双眸中浮现出来,他细心咀嚼着旧日的时光,周身的气息有着与往日的他不相符的柔和。 终于,他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看完一遍,有些遗憾似的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异常平静:“真是的,我还想更平静地做完告别仪式呢。” 温柔时光结束。 在他说出第一个音节的同时,左手以从他的语气完全听不出来的狠戾凶煞,握着游鱼似的小银刀,倏地插向紫苑的头颅。 而这个时候,一直看似昏睡的紫苑猛地睁开双眼,仇恨的目光如淬毒利剑,口一张,紫色的回旋镖飞射而出,回旋着刺破空气,直冲向钟达的喉咙! 要么撤手,要么同归于尽! 紫苑虚弱的表情上印刻着挑衅与怒火。 但是,钟达哪一个都没有选。他选择了第三条路,手的方向微微一拐,锋锐的小银刀义无反顾地滑向了紫苑毫无防备的脖颈,而手腕的位置恰巧对着回旋镖的方向。 血液飞溅。 金属划破了苍白的皮肤,鲜红的血液如同大杯的石榴汁,喷溅的到处都是。紫苑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努力地张嘴,被割断的喉咙里不停冒出细微的血泡:“你……你为……什么……” 话语戛然而止。 钟达的左手微微颤抖,不受控制,鲜血淌过伤口,疼痛过后是麻木。但是他的表情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带着微妙的笑意,嗜血而又伤感,凌厉而又柔和,抬起右手拂上了紫苑的单眼皮。 “其实,我没那么讨厌理想主义者。” 钟达轻轻说道。 “但是这个世界上,理想主义者都死了。” 浪漫的,天真的,短命的。 他当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者,然而有些时候,他又会做出出人意料的举动。他想,既然这个世界不适合栽培理想主义者,那他不如找一个最强的,然后由他保驾护航,看看能否保住一个。 一个就好。 “先生,你的伤口需要处理……”警卫忍不住说道。他看过太多的折磨与酷刑,早就看得明白,钟达的左手手筋被挑断了。 成为一名瘸子不久,他又永远地失去了他的左手。 “没事。”钟达略微摇头。还给虞青一条腿,还给紫苑一只手,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愿意傻不啦叽地去补偿的人了,只剩下对那个人尽忠,要么生,要么死。 警卫还要再说什么,忽然见到钟达抬起右手,示意他安静,而他本人则像是被什么人召唤一般,缓缓抬起头,露出了笑容。 与方才的截然不同的,阴狠孤绝的笑容——又是平常的他。 “你还是喊我了啊。”他声音沙哑地低低笑道,无限的阴冷。(未完待续。) ps:(づ ̄3 ̄)づ感谢臻空的打赏~n\昨天看了下动漫《樱子小姐的脚下埋着尸体》和漫改日剧《我们都死了》,统统一集弃,感觉霓虹国的sf设定也走向僵死啊……还是说……本君老了? (╬▔▽▔)凸 第三十一章 钟达现身 顾莲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五分钟前,在阿瑞笑容满面,就要按下去的时候,她真的品味到了绝望。死亡的镰刀拂过她的脖颈,冰冷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肌肤,她以为只要一声巨响过后,她将灰飞烟灭,尸骨无存——这个距离的塑胶炸弹,恐怕炸飞这栋建筑都是轻而易举…… 于是,在她以为是人生最后一秒的时刻,顾莲愤怒而绝望地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钟达!” 阿瑞的动作止住,他抬起头,对着顾莲展露笑容——一个阴郁而冰凉,并不属于孩童的笑容。 顾莲忽然顿悟,毛骨悚然:“你是……钟达?” “你还是喊我了啊。”阿瑞低笑细语,声音古怪,稚嫩含着哭腔的嗓音说出这句阴凉的话语,非常的奇妙。 顾莲身后,本来张牙舞爪正要扑过来的骷髅们忽然齐齐止了动作,有的因为停得太急,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啪嗒一声摔在地上,脆弱的骨头分崩离析。 阿弥陀佛……顾莲默哀。 小男孩儿随意地挥了挥手,骷髅们刷的收回所有动作,整齐地敬礼,顺从地转身出去,最后一只骷髅还体贴地关上了门,表情谄媚。 安静中,隐约听到了外面传来不断地枪击声。 死里逃生的惊悸和面对毒蛇的紧张在四肢百骸纠葛,顾莲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缓缓放松背脊:“你不杀我?” “杀你?”阿瑞柔嫩的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桀桀怪笑起来,“我为什么要杀你呢,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你死了。这具身体也要完蛋,我干嘛这么做呢?” “这么说,这场突袭……与你无关?”顾莲微微挑起眉,嘲讽地说道。 “当然不。”阿瑞眯起眼睛,乌溜溜的大眼睛似被压扁的紫葡萄,溢出淬毒的汁水,挑着嘴角笑得阴惨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一样,还有几个人能这么驱使这群恶心的骷髅?” 顾莲没有想到他供认不讳,顿了顿。 就在这一刻。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大地微颤,顾莲和阿瑞的注意力暂时被那声音吸引,同时向外看去。被打破的窗户外传递出巨大的热浪和汹涌的气压。焚烧的气味焦灼着大地,窗户碎裂的声音频繁响起。 顾莲来不及多做思考。扑过去将阿瑞按倒在地,抱着他一个翻滚,趴在了靠墙的地面上。 偶尔有两声惨叫,除此以外只有燃烧与爆炸的声音。震动过了许久才停止。阿瑞冷然望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顾莲,轻声道:“滚开,蠢女人。” 顾莲的反应是迅速地跳起来。单膝跪地,双手用力按在秀气男孩儿的脖子上。咬牙:“你又做了什么?!” “这可与我无关。”脆弱的脖颈被人压住,微微仰起头,阿瑞的脸上带上了几分不适,蹙眉的可怜样子让顾莲短暂的失神,下一秒,她被掀翻在地,男孩儿敏捷地压倒她,柔软的手指灵活地卡住她的下颌,语气低柔而阴暗,带着浓浓的嘲讽和恶毒:“你以为你被白恒远训练过一两天,就能制住我?你以为我现在用着小破孩的身体,就治不住你?别以为你有靠山,白恒远本人和我比,都只有被揍的份儿。” 钟达再怎么厉害,他现在所用的躯体也不过是六七岁。顾莲不信自己连个小孩儿的力气也没有,奋力挣扎,然而阿瑞的四肢稳稳地掐住她的骨节穴位,每一个地方都恰到好处,不用多少力气,就能让她无法动弹。 她终于放弃挣扎,直直地仰望着他:“外面发生了什么?” “蠢货。”秀气的小男孩儿轻蔑地做出评价,“连最基本的推断能力都没有吗?王嵩带人闯进了军备库,联合基地军动用了燃烧弹炸开了雷区对付骷髅。现在,基地那边应该也收到了动静,不过以那帮官僚主义的人的态度,没有二十分钟是过不来的。” 骷髅就是他的眼,他如同亲眼所见一般轻描淡写地描述道。 阿瑞忽然咯咯轻笑起来,愉悦地说道:“我也没有想到王嵩这么狠,我顶多以为他动用个手雷炸药也就完了,没想到竟然动用了燃烧弹。看来他相当厌恶这片土地啊……这一下,估计除了这栋建筑以外,那边的残疾人疗养院、孤儿院全都被轰飞了,基地不得不派人接他们回去了。” 顾莲看着他眉眼阴毒而天真烂漫地笑,沉默许久,道:“所以……今天的事情不是意外,而是有计划地发生的事情,只除了一样……时间,对吗?王嵩之所以那么吃惊,不是因为骷髅袭击,而是因为不该是今天。” 阿瑞轻嗤一声,哂笑道:“还算有点脑子。” “你擅自提前,不是为了杀我吗?是什么让你停下来了?” 阿瑞低头看着她,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微微俯身,童稚的声音在她耳畔阴柔低语:“你想离开,是吗?让我来帮你吧……” 门被人踹开,率先进来的漂亮男孩儿凤眸一扫,眼中划过一丝冰凉。而只有顾莲能看到的阿瑞的脸上,表情似乎是被抽气机抽走一样留下了数秒钟的空白,紧接着,秀气、羞怯而又天真的男孩儿一脸愕然地望着她,又望了望自己的小手,正在疑惑间,忽然被人揪着后领提了起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魏宣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即使面对比自己从岁数到身高都小了一半的小男孩,他依然很有原则地坚持走着软萌正太路线,凤眸眼尾线条绮丽,眼波流转尽是丽色,竟是把阿瑞看呆了。 顾莲浑身僵硬。这种反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疑惑地望着自己僵直的手指,艰难地抓握,身体的滞涩感却迟迟不去,而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加快。 “你是谁?”阿瑞似乎察觉到危险,秀脸紧绷,手脚不停地挣扎,试图攻击魏宣。 “小家伙,别动……”魏宣轻笑一声,叮叮叮三声脆响过后,六把刀落在了地面上,阿瑞也掉在了地上,一个翻滚,单膝跪在地上,警惕地望着魏宣,乌眸圆睁,如同炸毛的黑猫。 “很不错的身手呢,杀意更是漂亮,你第一次杀人是几岁?”魏宣声音软糯地称赞道,走到顾莲身边,将她轻轻扶起,亲密地握住她的手,似乎没看到她控制不住的颤抖,“姐姐,你没事吧?” “没……没事。”顾莲牙齿磕碰着,挤出一句。 阿瑞盯着魏宣,轻轻说道:“五岁。” “已经杀了几个人了?”魏宣笑眯眯地问道。 “……六个人。”秀气的小男孩儿忽而一笑,露出贝壳般小小的牙齿,“很快就是八个人了。” 他手一翻,把之前的按钮翻了出来,被激怒的孩子刻意微笑:“反正王嵩也不要我了,不如一起去死吧。” 魏宣没有丝毫动容,清美的小脸依偎在顾莲身上,把玩着她的手指,遗憾似的摇了摇头:“小小年纪,魄力是有,可惜……” 他轻轻叹了口气,话还未说完,阿瑞已经狠狠按向按钮,电光石火间,他小小的身躯后面探出一只手,轻巧地抓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扭,按钮落到了那只手上。 魏宣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笑容灿烂地继续说道:“你杀了那么多人,却从未想过把那个让你成为这样的人杀死,甚至还要因为他而自杀,简直是愚蠢透了。”(未完待续。) ps:起名无能星人表示脑袋好涨…… 第三十二章 PTSD 小正太甜美的话语很显然刺激到了阿瑞。 “你放开我!”阿瑞尖声叫着,秀气的小脸略微扭曲,如同溺水了一般拼命的挣扎。 削瘦苍白,仿佛一折就会断掉的清秀男子,却单手握住了炸毛的孩子双手手腕,看着魏宣有点无奈地说道:“喂,我劝你还是松开她吧,你再抓下去,不用炸药炸,她自己就能死翘。” 顾莲如同脱水的鱼,浑身战栗,脸色苍白,大汗淋漓,仿佛下一刻就能晕倒。 魏宣低头看了她一眼,艳丽地笑了下,却抓的更紧了。 “你和她有仇吗?”柳千变摇了摇头,轻笑一声,“以你的眼力,还看不出她患了ptsd吗?” 阿瑞还在尖声怒骂,柳千变啧了一声:“好吵啊。”竖手为刀,他干脆利落地砍向他的后颈,阿瑞头一垂,失去了神智,软软地滑倒在柳千变脚边。 顾莲在意志模糊中,听到了柳千变的话,心里恍然。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所导致的精神障碍。 腐国大触柯南道尔笔下的华生就是经典一例,许多战场上回来的老兵都或多或少受到ptsd的影响,融入不了正常的生活。 ptsd患者有短期也有长期,病发期也从数日到数月不等,主要症状如回避创伤*件、闪回、睡眠质量差、精神紧张等都和她的现象相似…… 简单来说,顾莲受刺激了。 魏宣不以为意,只是笑容甜美地看着他,轻轻说道:“她会这样。你的功劳应该也不小呢。” 柳千变似乎想起昨晚的事情,脸色变化了一下,微笑道:“毒蛇的命令,我怎么拒绝的了。” “今天的事情,你们做的过头了吧。”魏宣眯起凤眸,慢慢说道,“陈志会生气的。” “只是个意外而已。隔空控制三个骷髅巢可不是什么小事情。不小心失控了并不奇怪吧?”柳千变笑笑,慢条斯理地说道,“总归按照你们的吩咐策划了这场骚乱。王嵩的人也得以脱离这个废弃之地,她也没有出什么事,而且她差点遇袭,不是也让你们的嫌疑洗脱了不少嘛。只是让计划提前了两三天而已,可以说是皆大欢喜啊。” “陈志会不会信就是另一回事了。”魏宣似笑非笑。 “他会信的。否则这样的事情只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毒蛇发起疯来谁也管不了。你也清楚这一点,不是吗?”柳千变耸肩轻松说道。 顾莲听得迷迷糊糊,她相信范子凌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拙劣地骗她。说让她去玩,就是让她去玩的;然而王嵩的淡定和钟达的出现又说明骷髅来袭击这里是有预谋的。也就是说,陈志和为他做事的钟达之间无形中起了冲突。而冲突的原因……是她。 为什么钟达会那么迫不及待地赶她走? 她回想起魏宣到来之前,附身在阿瑞身上的钟达对她说的话:“……我可以让你走。陈志身上的你的誓言我也可以替你取出来。” “代价呢?” 毒蛇怪笑起来:“也不傻嘛……我要的不多,你向我发誓就行。” 顾莲:“……这有什么区别吗……”她怎么觉得陈志还安全一点点呢。 “你只要发誓欠我三个愿望就行,不会要求你去死的。”毒蛇轻嗤一声。 “那你帮我把魏宣那边的也取出来。”顾莲讨价还价。 “你还欠了那家伙一个?”毒蛇吃了一惊,随机摇头道,“取出誓言不难,难的是不让对方发现,所以为了填补你的空缺,我必须用自己的誓言填进去一个。我傻了才把自己赔进去给那个小鬼。” 可惜,两人还没有达成协议,魏宣二人就闯了进来,毒蛇也暂时从阿瑞身上撤离了。顾莲想着,眼前一片模糊,心跳过于剧烈,她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魏宣似乎是认可了柳千变的话,沉默了两秒钟,转而看向阿瑞:“他是谁?” “王嵩的儿子,毒蛇的新玩具。”柳千变瞥了一眼阿瑞,“王嵩还是一名猎人的时候,基地里分配过他一个生育名额,结果不等孩子生下来,他的双腿就废掉了,因为是身体类异能者,坐在轮椅上的他被判为’无用’,流放到了残疾人疗养院,孩子的母亲也拒绝再次来往,要不是因为流产对身体损伤太大,他都不会被生下来。” 魏宣轻笑:“无聊的故事。” “是很无聊。”柳千变淡淡道。“王嵩一手把他带大,或许是望子成龙,期望过大,在三岁评定异能的时候,因为这小子没有异能,王嵩大发雷霆,把他锁在家里,自己出去喝酒找女人,玩了十天十夜,好在女子福利院里的老太太是个事儿妈,把他的命给救会来了。” 魏宣忽然伸出手,抱住昏厥软倒的顾莲,抚上她苍白的脸,低头柔声道:“这本来就是大人们的世界,他还没有选择权。” 柳千变看着魏宣,他觉得其实眼前的这个男孩也远远算不上个大人,尽管他拿起武器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早。 窗外的动静逐渐消失,想来战斗已经告了一段落。 门外想起脚步声,忽然,有人闯了进来,看到屋里的情景后大吃一惊 地叫道:“阿瑞?顾莲?他们怎么了?” 两人看去,原来是柳柳。她将长辈孩子安置好以后,带上武器出来找顾莲,结果撞见了这两人。 “我们出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吧。”柳千变看了她一眼,拎着小东西就往外走。 柳柳显然很疑惑,不过确定了他们两个没事以后,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这间房间离门口已经不远了,很快就到了外面,入目一片惨淡,柳柳不由惊呼出声。 在半公里以外,原本的房屋化为了焦土,土地焦黑,寸草不留,黑烟弥漫,好似刚刚才安静下来的战场。(未完待续。) ps:铛铛铛~感谢cindyming和法老的舞姬的平安符~谄媚脸ps:本来想看动漫来理一理思路【……】,然后……看完暗杀教室,发现脑袋里面只剩下一只黄头章鱼……看完永生之酒,全部都是各种插叙倒叙侧面描线一集几十个出场人物……看完月刊少女野崎君,简直是对少女心的粉碎性打击……吐血,我真的尽力了……让我吃块鸭脖压压惊。_(:3」∠)_ 第三十三章 父命难违 王嵩和鬼面在一起,正在一脸严肃地说着什么。几辆军车被开了出来,里面满满的武器已被分散给男人们和基地军,零零落落有着几个骷髅骨,但大多数都被燃烧弹和炸药巨大的威力化为了骨灰。 他们并不认识柳千变,看到魏宣后一起走了过来。 “顾小姐没事吧?”王嵩一脸关心地问道,鬼面也看向魏宣,等着他的答案。 “有点险,刚刚她和阿瑞被一群骷髅围攻,好在我和顾先生赶得及时。”绝美的少年温柔地抱着昏沉的少女,眉间微蹙,略带忧郁。 他具有欺骗性的外表能够轻易地激起他人的怜惜,这次也不例外,鬼面很快便相信了他,沉声道:“很抱歉让两位遇上这种事情,基地会严查此事,会给两位以及王先生一个交代的。” “我们倒是没什么,只是这里的人们……”魏宣满面悲悯地望着焦土一片,凤眸中凝聚起点点泪光,泛红的眼尾绮丽如画。 鬼面略带怪异地看了眼这名美的雌雄莫辩的少年,很快移开目光,道:“在查清事态、重建这里之前,这里的人都可以先回到基地暂居,宿统帅刚刚已经批准此事了。” 魏宣笑靥如花:“那就太好了。” 恰巧基地派来了以万青城为首的数百人浩浩荡荡地过来,鬼面道了声失礼,前去迎接。柳千变眯起眼睛看着前方,似笑非笑,嘴唇微动:“够无耻。” 小小年纪竟然就男女通吃,只要有丁点好处就毫不犹豫地撒谎****,柳千变觉得这小子比起自己年轻时候要出息多了。 “你是嫉妒吗?”魏宣闻言轻笑一声。眼波流转,竟然绽放出丝毫不亚于柳柳的媚光,若春光绽放,玉石生辉,探手轻轻抚向柳千变削瘦苍白的脸,凑进一步呵气如兰,“原来你对我有意思啊。早说嘛……” 柳千变心猛跳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退后两步旋身躲避,眯起的细眼中带着寒芒。脸部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秀脸微微扭曲,阴声说道:“找死!” “哎呀,躲开啦……”魏宣可爱地歪了下头。很遗憾地搓了搓手指尖,叹息道。“一个大男人,天天藏头露尾,可不好看。” 一直以来都表现的淡然而带着恶意的苍白男子,此时冷下脸来。近乎阴沉地瞪了魏宣一眼。 魏宣若有所思地微笑,柳千变……顾亦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对毒蛇那样的人忠心耿耿。而在千变万化的面孔下,掩藏的真正的面容是什么样的呢…… “真有意思啊……”他如同品尝着美味的糕点一般。露出趣意的笑容,低声呢喃。 远征基地派来的车只能把一部分人先带回去,魏宣几人自然与万青城一道,先回了基地。 刻意调暗的温暖室内充满了令人昏昏欲睡的气息。 顾莲下午醒过来的时候,她的第一个反应是…… 她最近在非正常时间醒过来的经历是不是太多了点呢…… 细细的啜泣声在床边响起,顾莲一惊,床头有一团小小的身影在颤抖。 顾莲拍拍胸口压压惊,轻声道:“阿瑞?” 小男孩儿抬起了头,眼睛哭的红肿,哭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真的被吓坏了,发生了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了……呜呜呜……”稚气的哭腔充满着难过和惶恐。 顾莲默默地看着他,半晌,伸出手在男孩儿的头发上轻轻地抚摸。 “别哭了。” “原谅我……”阿瑞缩成一颗球,可怜巴巴地哭着。 “……” “顾莲姐姐……”阿瑞泪流满面,怯怯地伸出手,抓住她的衣袖,黑眸忽闪,叫人疼煞。 顾莲默默地叹了口气,硬将阿瑞提起来放到边上,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头发:“别哭了。” 阿瑞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在她下一句话出口的时候,整个人僵住。 “是你父亲让你来封口的吗?” 顾莲低头静静地抚着他的头发,纤细的手指滑过他柔软的发丝,她的表情很冷静,然而这种冷静是空茫的,仿佛拿不定主意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她微笑了一下:“不用这么惊讶吧,毕竟你已经用这招对付过我两次了,我看起来有那么笨吗?还是真的像是心软到一塌糊涂,你哭一下我就什么都愿意帮你的人?” 阿瑞埋在她手边的身体轻轻动了一下,如同小动物在树洞里小心拱着藏起贮存的食物。 顾莲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背,他安静下来,只听她慢慢说着,语气温柔地像是给小孩子念睡前故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如果不是大人告诉你,嘱咐你,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叫顾莲?让我来猜一猜,你父亲是怎么想的?自己的孩子在骷髅巢来袭的时候杀了两个自家人,还差点杀死重要合作方的人,传出去他不仅会在团体内威信大减,对外还会影响和陈志他们的感情,所以为了保守住秘密,安抚住我,就派了你过来,是吗?” 她不知是笑还是叹,使劲揉了揉他的发顶,轻轻抱住了小人:“所以说一千道一万,你还是恨不起你父亲。” 在少女温暖的怀抱里,阿瑞僵直着身体,像是受到惊吓的动物般一动不动,黑眸滴溜溜地不停转着,却在她轻轻的抚拍之下感觉到了困意。他觉得困惑,然而眼皮变得沉重,渐渐地,他抵抗不住睡意与温柔,蜷缩起身体,如一团小球一般进入了梦乡。 不一会儿,有人从外面进入屋中,顾莲看了那人一眼,却见那人含笑看着阿瑞,走了过来,手伸过去,将孩子灵巧地翻了个身,阿瑞抱着一柄手枪酣然入睡的样子出现在两人面前。 天使一般天真可爱的酣睡童颜,与小巧精悍后座力惊人的银黑色勃朗宁手枪,色彩饱满充满张力,组合成了一幅安静铁血的图画。 “如果我告诉你一个事情,你可能不会像现在这么难过。”绝美的少年熟练地卸下枪支,取出一颗刻画着螺旋线的子弹,在玉一般的指尖摩挲把玩,温柔地浅笑,“死去的两个人是王嵩以前的心腹,据说现在正四处活动着,想要取而代之。” 顾莲眼珠动了动,抬眸看着他:“你是说王嵩……是故意的吗?” “谁知道呢。”少年唇边含笑,抛着子弹玩,视线跟随着子弹的轨迹移动,“不过这样想的话,你不觉得会轻松很多吗?一个孩子,他不是天生暴虐,而是被父亲利用了,完美地符合你的审美观和道德观。为了赢取父母的好感而不择手段,就算杀人也在所不惜,这个故事听起来还不错吧?”他柔软甜美的嗓音中,带着几乎能刺破皮肤的讥讽。 他美丽的凤眸仿佛看透了她,她厌恶杀人,然而如何对付一名杀人者? 这里,是礼崩乐坏的年代。 魏宣告诉她的这件事,仿佛给了她一个借口,让她缓一口气,不用去面对迫在眉睫的事实——杀人,被人杀,控制,被控制,没有法律的社会充斥着强者为尊的暴力。 “你也是……这么过来的吗?”顾莲迟疑了一下,问道。 子弹重新落回柔嫩的手掌心,他停下了动作,低垂着头,细碎的黑发挡住他的眼睛,看不清楚神情,只能看到他唇角勾着笑意,幽幽说道:“你想知道了?” 她感到皮肤被激起了一层疙瘩,她明白自己在迫近这名少年的底线,但她迷茫的心境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魏宣走近几步,轻柔地执起她的手,如同一名完美的情人。顾莲克制住想要逃跑想要尖叫的本能,但手指的颤抖瞒不过任何一个人。 魏宣轻笑着说道:“你看,你连被我碰一下手都成这个样子,你又有什么脸面问我的过去?” 顾莲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 小少年逼近她,温柔低语:“怎么了,这就怕了吗……那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你听完以后的表情。不要再晕过去啊,没有意识的娃娃很不好玩的……”他像个撒娇地孩子一般撇了撇嘴。 撒谎。顾莲心里想。他明明在害怕着。害怕什么呢?叫她知道吗?这又是为什么呢? 顾莲的目光让少年的眼神一变,他眼中忽然闪过幽冷,仿似玉碎冰裂。 “我头一次杀人,是在六岁。想知道是谁吗?” 少年刻意灿烂地微笑,轻声说道。 “是我母亲。”(未完待续。) ps:感谢cindyming的平安符~~我觉得我在一步步把小孩儿拖向什么奇怪的地方…… 第三十四章 宛若樱花 那并不是一个全部都不温柔的故事。 魏宣在一座以生化闻名的中型基地长大,那里是西部的主要粮食产地,号称西部粮仓。 魏宣的父亲是一名普通人,研究生化方面的知识,因为在领导跟前工作,年纪轻轻就获得了生育后代的权力,就此有了小魏宣。虽然和母亲没有什么感情,平时也不常出现,但是过生日的时候,他一定会买很贵的礼物给小魏宣。 他两岁的时候,父亲又有了一名孩子,他们父子三人拍过合照,两个粉团一样的小东西窝在父亲的臂弯中,柔软温馨。三岁喝下圣水,不出意外,魏宣并没有异能。谈不上有多失望,父母与他紧密而又有些疏淡的关系还在持续,似乎是为了弥补遗憾,父亲有时候会带他去实验室里坐一坐。父亲很忙,没有时间理会他,他也不哭不闹,只是从心底觉得很高兴,笑容甜美地看着父亲在瓶瓶罐罐中忙碌,一呆就是一整天。小魏宣很容易满足,他觉得他的生活应该会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他的弟弟在两年以后成为了一名异能者。 并不是说霎时就天崩地裂,被母亲牵着手,遥遥站在阴影里看着父亲与另一对母子欢欣雀跃、欣喜若狂的时候,小魏宣除了些许落寞,没有感觉到生活有什么不同。他甚至还单纯地为父亲与弟弟的喜悦而喜悦,却未曾发现母亲脸上的阴影与绝望,亦没有看出,这件事情会怎样如同毒药一般慢慢侵蚀他的生活。 很多很多事情,都是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回味过来的。 从那日开始。母亲的情绪就不稳定起来。逐渐的,酗酒、抽烟、吸-毒,发酒疯的时候会搂着男人又叫又跳,半夜会突然醒来,到魏宣床前把他掐醒,对他又打又骂。生活的节奏一下子变得混乱而又不堪,小魏宣时常鼻青脸肿。痛得下不了床。数次因为母亲彻夜不归而饿昏在屋中,黑夜里他会寂寞得默默流泪。 可即使是这样的母亲,他也讨厌不起来。 因为心情好的时候。母亲会一遍一遍地抱着他去洗澡,亲吻他的额头,微笑着称赞他是最好看的宝贝;清醒的时候看着他的伤痕,她也会哭着道歉。发誓再也不这么做;在三月的时候,她会笑着告诉他。这是古代樱花与桃花盛放的时节,所以这个季节出生的他才会那么美丽灼灼。 即使这些温柔,只是漫长的痛苦的点缀,淬毒的藤蔓上偶尔开出的小花。他依然能够借此撑过无数个疼痛的白日与寂寞的夜晚。毒打怒骂,他都不害怕,他唯一的害怕是她的舍弃。 只要不抛弃他。他什么都愿意做。他在心里真诚地许诺。 然而,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那天。她妆扮的美丽极了,俯身笑着问他:“你爸爸说要见你呢,你想不想见他?” 小魏宣仰首看着她难得一见的笑颜,也露出了稚美的笑容,尖尖的小虎牙可爱地晃了晃:“嗯。” 其实他早就知道,父亲不要他了。有了一个异能者儿子以后,父亲的人生将会彻底转变,他又怎么可能记得起来他还有一个资质平庸的大儿子呢? 可他还是若无其事地顺从了母亲,任她将他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当他再次见到光亮的时候,已经是五日以后。他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意识模糊,谁也不知道身材娇小的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记忆中,只有乍然绽放的光明和模模糊糊的对骂哭闹声。 麻木地被带走,脆弱而美丽的孩子失去了笑容与活着的感觉,只是吃饭,睡觉,茫然间觉得好像有无数人在眼前如潮水般出现又消失,过了两个星期,他才意识到他被父亲收留在了实验室里。 在这里,他对于生物、医药的才能得到了觉醒,然而与此同时,父亲与弟弟的亲密、对自己的疏离、母亲的消失、周围人的漠视、其他孩子们的欺辱嘲笑,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性格中的某种东西暗中觉醒。 这段时间里,他学会了许多药剂的配方,他懂得了在其他孩子殴打欺负的时候,狠狠地揍回去,他知道了在别人靠不住的时候,只有自己能靠得住,当别人打断了他的鼻梁的时候,他选择了在夜晚潜进对方屋中,下过量的泻药。 他每日对镜练习微笑,渐渐恢复了笑容,因为他从妈妈身上懂得了,笑容有时候是最大的武器。 他默默积蓄着力量,审时度势,如饥似渴地学习,不动声色地清除欺侮他的孩子、对他起色心的变态、给他下绊子的那对母女,默默地等待着。 等待着,直到他的六岁生日那天。 数月未曾出现的母亲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恳请父亲一起去看外面的樱花。 “樱花是什么?”父亲感兴趣地问道。 “是古代的一种花,非常的美丽,今年基地的人为了鼓舞士气,特意利用基因库里的基因栽种的。”母亲温柔的微笑,轻轻抚摸着魏宣的脑袋,“你不觉得樱花和小宣很配吗?” 他们来到了母亲所说的地方。 黄昏,小小的山丘上,漫天的樱花摇曳飘零,美丽而早夭的花雨落在了土地上,虚幻如梦。 “真的好美啊……”父亲感叹着,走到了树边。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只锋利的白骨戳穿了心脏,从后背冒了出来,而母亲在那里癫狂地笑,长发披散,笑容妖娆,与美好脆弱的粉白花瓣在一起,美得惊心动魄。 “都结束吧,都结束掉吧!” 父亲的身躯迅速地腐化,干瘪,然后化为白骨,撕裂了衣衫,和刺死他的骷髅一起,缓缓扭动着头颅,空洞洞的眼睛看向了母亲。 骷髅咧了咧嘴,没有了皮肤的骷髅看不出表情,谁也不知道它是笑是哭。 ——这里从来就不是什么基地用来激励人们的地方,这里是最近刚刚搬来的骷髅巢,基地刚刚下了命令,两日后将派兵铲除它们。 面对着逐渐包围过来的骷髅们,母亲牢牢地牵住小魏宣的手,柔声说道:“妈妈终于带你看到了樱花呢,好看吗?” 小魏宣乖乖点头,笑容绽放:“好看。” “能在这么美丽的地方,和你们一起死去……”母亲环视着周围,幸福地叹气,“多么幸福啊……” 小魏宣仿佛不知道什么是害怕般,微笑看着骷髅走近。 母亲的手依然牢牢地攥住他,仿佛要折断他纤细的手腕。 “小宣,妈妈不会抛弃你的……” 母亲露出了甜美的微笑,快了,快了…… “唔……!小宣,你……” 她吃痛地低头,小魏宣拿着一柄刀划破了她的手,也对她灿烂笑了一下,同时迅速地抽回手,猛地推了一把,将她推进了骷髅堆里,然后转身快速地走远。 他隐约听到了一声短促的闷哼,以及凄厉地叫着他名字的声音。他头也不回地跑,不停地不停地跑,直到跑到基地守备范围内,才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去。 黄昏如同云彩在燃烧,彩色层层涂抹于天边,远远地看去,象征着短命、脆弱与美的樱花是那样的静好。 每一次,明知道会被背叛,还是忍不住给她机会。这大概是因为,他在潜意识里,期待着他是错误的。 而今天,离那段往事已六年有余,十二岁的魏宣面对着生命中第二个声称不会抛弃他的女子,甜甜地笑着,亲昵地偎依在她怀里,手抚摸着她的脸颊,额头轻抵着她的,凤眸幽深,呢哝低语:“姐姐,你说,如果你背叛了我,我该怎么对你呢?” 与那日相似的黄昏在窗外燃烧,绝望的光影中,顾莲忘记了害怕,只是兀自凝视着绝美的少年,不知为何,一阵悲伤涌上心头。 ——他,早已知晓顾莲的誓言只是敷衍之词。 明知道这点,他依然接受了她不诚挚的誓言。 一名小小的少年,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接受着这样的不真诚呢? 她不知道。(未完待续。) ps:有一种……在写番外的感觉……想了想,还是把本来更悲惨bt的一段给截掉了,嗯,让我们共建河蟹网络环境~! 第三十五章 角色塑造 不幸的家庭孕育出不幸的孩子,痛苦的基因不断传递,这样的例子无论在哪朝哪代、哪国哪地都不少见。 以牙还牙是代替法的“法”,但顾莲又隐隐约约觉得这不是全部。 “有点后悔知道这些了呀……” 顾莲喃喃自语着,轻敲enter键,凭借着记忆,周昭的卡的密码被解开。 ——半个小时前,魏宣被叫走了,据说是福利院那边的伤员太多,基地的医生忙不过来了。 界面浮现,和白恒远那张金卡副卡的浮夸风格完全不同,这次弹出的页面死板无趣。 果然对待员工和客户的态度就是不一样,顾莲暗想,少年的身影在心中一闪而逝,她重新凝聚起注意力,浏览着网页内容。 屏幕被分成两个面板,左边面板是主论坛,一如既往地被各种信息刷送着;而右边则是大大小小的文件夹,从文件夹名称,可以看出这是分论坛。 和普通卡片不同,管理员权限可以让他们浏览一年以内全部的论坛记录,完全没有页数限制。顾莲打开检索功能,输入了“海淀区居委代表”几个字,紧张地等待着。 如果说顾亦笙找她下手是由于毒蛇的命令,那么让她更加在意的是他对她催眠的时候究竟做了什么事情。她清楚地记得她在网吧里短暂的失去过意识,这段时间里,顾亦笙完全可以为所欲为。 滴答。 几毫秒过后,四条消息被检索出来。 海淀区居委代表:天啊!那些福利院的人竟然搬回来了!鬼面和万青城都在,竟然还能出事,最近这么不太平,我要么躲去凌晨基地吧……【null:管理员483号处理。警告一次】 海淀区居委代表:基地今早派出那么多军备是为什么?千万别是要打仗啊…… 海淀区居委代表:可是……钟达真的那么强的话,怎么会被关起来啊……难道是我看错了吗? 海淀区居委代表:……钟达……很可怕吗? 被标红的消息如此刺目,顾莲慢慢眯起眼睛,手指下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很显然,倒数第二条和自己发的最后一条信息是相联系的,也就是说这一条是顾亦笙趁着自己意识不清的时候散播出去的消息;而后两条,则是他冒用自己的用户名。模仿自己的语气发布的。 按理说。以毒蛇的能力以及和陈志等人的关系,随时都可以借到金卡,然而他坚持使用这个id。并且不间断地将几件大事,用一种搅混水的方式散播出来,这是为什么呢?用她的ip来顶缸吗? 不,没有这个必要。顾莲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以自己的名义活动是一回事。但他发出这种带有明确的阴暗目的的信息,任谁也不会傻到以为她背后没人。也就是说…… 顾莲想到了一款程序:vocaloid。 这款语音程序角色化以后,还有更广为人知的名称——初音未来以及洛天依。通过形象设计、性格塑造、配音以及音乐,宅男们的福音被隆重推广,拥有形象加持、音乐护法、各种萌属性的虚拟形象们受到了极大的追捧。以魔性的《甩葱歌》和双马尾闯出一片江湖的初音姑娘甚至开创了利用3d全息投影技术开演唱会的先河。 难以想象演唱会的时候会场突然断电的话,宅男们会不会哭死在现场…… 一个在三维空间内本来不存在的形象,在一系列加工以后。获得了真人也未必能有的知名度和喜爱。 我们通常称这种过程为,角色塑造。 不自觉地屏住呼吸。顾莲回想着来到这里以后发生的一切。 她拿到了白恒远房间的副卡——她询问过颜玉真,这种副卡如果不是预定过,是不会自动配置的;遵循着范子凌的备忘录,她拿着手枪,以一种震撼性的姿态,出现在网吧;金卡让她备受瞩目;在男人堆里出现的彪悍少女;碰到罗祭等人的事情可能不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但他们也成功地把它转化为了优势。 还有在网络上通过不停地散播信息引得有心人的注意,今晨让她、柳柳以及万青城、范子凌一同出现在门口,使得一件本来除了军事爱好者没人感兴趣的事情增加了娱乐性而广为传播,不仅越发树立起她的形象,并且使得后面发生的骷髅巢袭击基地边陲、百人受伤的事情的传播效果越发拔群…… 顾莲觉得她或许知道了他们想要利用她做什么,而为了确认这一点,她打开了主论坛。 龙の传人:卧槽槽槽槽!这个世界怎么了!骷髅巢都打到跟前来了基地还不作为? 华山剑客:qwq老子昨天还在组队,今天就来不及出去了吗…… 安静的美男子: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我只是睡一觉起来,信箱里怎么就各种小道新闻?基地动用了三分之一的军备还是损伤上百人是真的吗? 真主保佑:正义与信仰会保佑你们的灵魂。 飞鸟是吃鱼的啊侬个撒子:啊呸!楼上别说不着调的话,赶紧去囤货才是真的。 二师弟别慌:我去……我以为远征基地几十年没出过什么事就安心了,前天刚卖掉一批武器,新货还没到呢,这该怎么办?!!有人有货吗? 华山剑客:二师弟别慌,我们一起努力! 二师弟别慌:……*! 恐慌的气息从字里行间弥漫出来,主论坛上信息明显繁杂了许多,情绪也焦躁了许多,除了主干还在正经讨论以外,已经有不少人在主论坛上展开了数个小型骂战。 军备……袭击……恐慌……抢购…… 顾莲下意识地倒吸了口气,为这个计策深深震撼。 人在恐慌之中是没有理性的,而一群人的失控会裹挟着少数理性的人的意志,将事情推向不可思议的方向。 基地三分之一的军备刚刚给了陈志等人,基地在这种恐慌的气氛下,剩下的三分之二的军备肯定要留给基地军,不会随意动用。即使市场上有少部分武器流通,但大头在陈志手里,最妙的是,由于武器是由基地军护送、福利院的人使用的,所以没有人知道陈志手上拥有如此多的武器,而唯一知道此事的基地高层,为了瞒住和鸿雁基地的交易,也不会抖搂出去。 也就是说,他们拥有了一件锋锐的武器——市场定价权。 他们的目的是钱吗?顾莲陷入了疑惑之中,眼睛随意地瞄了一眼主论坛上不断弹跳出来的信息,忽然在繁杂的信息之中,看到了一个眼熟的id。 黑鲨鱼的眼泪:宿家统治下的历史是令人悲痛的历史!他们作风*,为了家族成员的洗礼毫无意义地花费巨金提前购置圣水,不顾繁殖名额任意让女人怀孕,通过不合理的操作吞掉任务奖励,以权谋私,严重*!同志们,觉醒吧! 顾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圣水“二字,心跳逐渐剧烈起来。 昨夜晚宴上的场景在脑海中重现: 宿白明舒心地笑着,朗声道:“我希望用这杯酒洗去我们所有的不愉快,铭记我们的合作与友情。下一周是小女的三岁生日,彼时诸位一定要赏脸喝杯酒庆祝一下啊。” 陈志淡笑一声,道:“宿统帅的好意,我们欣然领受,令嫒生日是件喜事,我们一定会前往的。” 宿白明三岁的女儿……提前购置圣水洗礼……下一周的生日宴会…… 顾莲在穿越到这个糟糕的世界后,第一次感觉她或许有那么点点运气。(未完待续。) ps:啊~~这章算是梳理前几章的线索,有点干,不过应该解释清楚了吧qwq后两章可能会说一下陈志的事情【注意!是可能!】周日愉快! 第三十六章 给你止疼 当顾莲终于意识到时间流逝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钟了。 她最后确认了一切事宜,小心地退出卡片,走向门口。不知不觉已经对周围窥探奇怪的目光感到淡定自若,顾莲觉得妈妈再也不用担心她人前恐惧症了。 经过柜台前的时候,顾莲不由放慢了步伐,往里看了一眼。 埋首在电脑前的少年不知有多久没剪头发了,头发长到耳根,掩住了眼眉。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茫然地抬头,有一瞬间,顾莲以为看到了周昭。在还没看清那人的脸之前,她又匆匆转过头离去,仿佛在躲避什么可怕的野兽。 来到1202门前,顾莲深吸了一口气。从来不知道,敲开一扇门要这么大的勇气;也不曾知晓,只是昼夜一次进出,心境能差上一个轮回。 她犹豫了很久,还没等她下完决心,门忽然自己就开了。 门里的年轻男子笑的灿烂又好看,眼睛弯的狐狸似的,眉间又存了压抑着的蓬勃怒火。 呃不对……怒……火? 顾莲懵了。 “嘿,回来得好早,怎么不出去多玩几天,多喝几杯,多见几个人再回来?”白恒远斜倚门框,修眉俊眼,笑意风流,并且……咬牙切齿。 顾莲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在门口的?”难不成这就是他新增的异能? “死丫头在门口走来走去的,我是聋了还是残了才听不到啊?”白恒远藏不住情绪,磨牙说着,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把她拉进来了。 白大爷你是耳朵有多灵敏才能在客厅里听到她的动静……唉?喂喂…… “等等等等等我要脱鞋啊!”顾莲被他的怒气搞得一头雾水,直觉不妙。攀住鞋柜不肯进去。 “你……”不知为何,白恒远今晚的脾气特别急躁,气得骂她,“你没事穿什么鞋!” 顾莲被噎住,半晌:“……你没事发什么疯!” 白恒远又拉了两下没拉动,着恼了,忽然松手。顾莲咚地一下砸在地上。疼得直抽冷气,恼了:“你干嘛啊!” 他却蹲下来,臭着一张脸。迅速地握着她的脚腕子,利落地拔了她的鞋,甩到一边。又扔了一双拖鞋在地上,不耐烦地给她套上。 顾莲傻了眼。看着他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而他盯着她染血的白袜。皱紧了眉头。 “喂,白恒远……”顾莲有点发窘,要挣脱他的手。 白恒远抿了抿嘴,下颌紧绷。毫无预兆地再次松手,脆弱的脚踝恰好磕在棱角上,顾莲这次连痛都喊不出来了。抱着脚踝眼泪汪汪的抬头瞪他。 他却歪着脑袋,笑得好看。蹲在那里,平静地道:“这次可以进来了吗?” 声音中却蕴含着暴戾。 顾莲抖了抖,盘算了一下,决定乖乖听话为妙,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他就在半米远,既不搭把手,也不先站起来,只是保持一个姿势,静静看着她,等她终于艰难地站起来,单脚蹦啊蹦地跳着,他才不紧不慢地跟着站起来,走在她身后。 明明她走的奇慢无比,后面的人却完全不体谅想要遮丑的少女心,兀自慢悠悠地跟着。 咚、咚、咚。 吱呀……吱呀……吱呀…… 这种好像是上课的时候不小心坐在了一张松动的木椅子上,随便一动就能让周围人都侧目的尴尬…… 简直是亚历山大有没有!! 顾莲眼看自己一步步靠近了沙发,决定一鼓作气,摆脱眼前的状况,跳得步伐大了些,结果……就悲剧了。 拖鞋一错脚,光滑的地面让她一个不稳,直接往前扑去,顾莲悲壮地闭上双眼,心里咿咿呀呀地尖叫,白恒远那个家伙今天吃错药了,肯定还会跟刚刚一样袖手旁观,她今天是摔定了啊啊啊啊啊…… 然而,白恒远这个时候却从后面伸出手来,揽过她的腰,往怀里猛地拽去,没有让她摔倒,也没有松手。 安静突然主宰了空间,安静的,能够听到电子钟细微的嗡鸣。 还有紧贴背脊的心跳声,震动胸腔。 身后的男子像是终于抱到他的大娃娃一般,将脸贴在她的侧颈,闷声道:“你看,有我在,你不会摔倒。” 顾莲愣住。 这才感觉出他藏在怒火和平静下面的,约微的情绪。 “你怎么了吗?”斜靠着他的姿势颇为不便,顾莲试图起身,看看他的脸,却被他紧紧抱住,勒得腰都疼,死死锁在他怀里,像是在不安地确认什么。 “只要我在,你就不会摔倒。”白恒远重复着。 顾莲听出他的声音中的紧绷。 啊,原来是这样…… “……我叫你担心了吗?”顾莲轻轻地,像是试探般问道。 白恒远身体僵了僵,过了一会儿,别别扭扭地嗯了一声。 还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呢……顾莲莞尔,嘴边刚翘起一点点,身后忽然失去了依靠,咚地一声…… 她第二次跌坐在地上。 “……” wtf! 他大爷的说好的有他在就不会摔倒呢这个世界还有诚信吗还有诚信吗还有诚信吗!!! 去死吧白大爷! 顾莲怒气汹汹,抬眼,却见到白恒远本有些尴尬的脸在看到她充满怒意的双眸时忽然转化为了愉悦,笑着炫耀白白的牙齿,背着手贱兮兮地说道:“疼不疼?” 顾莲指着他的手晃啊晃,一口血差点喷出来,你你你,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 白恒远走近几步,又蹲下,捏了捏她的脸颊,这才笑眯起眼道:“来,爷给你止疼。闭闭眼。” 顾莲瞪着黑溜溜的眼珠子,警觉的看着他,嗤之以鼻:“我才不会上当呢。” 像白大爷这种人,顾莲想不出什么正经的“止疼”方法。 “你这丫头想什么呢?”白恒远好气又好笑,使劲一掐,小姑娘的半边脸顿时红了,他不要脸地狞笑威胁道。“闭不闭眼?” 顾莲皱眉撇嘴。不情不愿地闭上了眼睛。 唇上果然落下了什么,温热的,有点粗糙。摸索着她的唇瓣。她刚想睁眼,嘴唇被挑开,一颗圆不隆冬的东西被塞进了嘴里。 嗯?这是…… 有些熟悉的味道,只是不是草莓味。而是蜜瓜味;也不是热腾腾刚出炉的,而是冷下来的。不知放了多久的。 顾莲睁眼,眼前却还是一片昏暗,她差点以为自己眼瞎了…… 顾莲黑线:“……喂,白恒远。拿开你的爪子!” 算她求求他了给她一点感动的时间和空间好么?!! 长长的睫毛划在白恒远温热的掌心上,他忽然觉得手有些****,想缩手又不肯缩手。脸颊微红,僵着手臂坚持捂住她的眼睛。语气却硬要做出无所谓的样子:“我听说这个糖很好吃,就买了点,买完以后才知道这是女孩子爱吃的,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不吃也可惜了,你说爷是那么浪费的人吗?正好便宜你了。” 满不在乎地的语气,明明想做出一副很爷们的样子,却又不甘心她记不得他的好,非要拐弯抹角地邀功。 别扭的要死。 喂白大爷,你究竟是吃什么米长大的啊? 顾莲努力憋笑,憋了半天,还是不由笑出了声,笑着笑着,蜷成了一团。 白恒远等了半天,等不到她一句正面评价,心里有些忐忑,和一些沮丧。果然,学着范子凌就抢不到头筹了吗?可他虽知道万般讨好女孩的手段,面对眼前的女孩,却总是束手束脚,不知怎样才能讨到她的好。 或许是因为喜欢,或许是因为很喜欢,或许是因为背着她做了很多事情,心虚愧疚狼狈着依然很喜欢很喜欢。 所以才会傻不拉几地混在一群女孩子中间,排队排了快两个小时来重复另一个男人白天使用过的招数;所以才会像是按时归家的男人一般拒绝了邀请早早回了屋子,即使早已知晓里面空无一人;所以才会在她没回来时坐立不安,她在门外徘徊时忐忑难安,最后终于忍耐不了,主动打开了门。 他没有办法放任自己去想象她在外面徘徊了这么久,究竟心里在想着什么,只是觉得惶恐,他以降尊纡贵的姿态一点一点放入了自己的喜爱,他以为凭着他的能力和地位能完全地掌控着她,可她逐渐暗淡的眉眼鲜妍和痛苦的迷茫疏远叫他感觉自己只是个吸食着她的美好的混蛋。 让一个人乖乖听话,成为自己的所有物的手段不胜枚举。即使没有亲自使用过,然而在鸿雁基地长大的少爷,从小耳濡目染,已然见识过太多将人驯化为宠物的手段。 人有的时候,真的不是人。 可白恒远蹲在顾莲面前,却是真的白恒远。 所以他酝酿了许久,还是有点没面子地,小声地问了:“好吃吗?” “好吃。” 白恒远皱着眉头笑了,既高兴又不高兴:“喂,你是不是谁给你一块糖,你就跟谁走啊。” “最好吃了。” 白恒远克制不住窃笑,转而觉得掉价,整理了一下表情,轻咳一声,云淡风轻地说道:“哦。” 嗯,他给自己满分。 刚想放下手,压在她眼睛上的手却动不了了。 她按住了他的手,而他忽然惊慌失措起来。 掌心什么时候变得湿热? “你不是吧你,这么激动?”白恒远有点臭美地说道。 顾莲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两只爪子按住他的手,腮帮子因为塞了一颗糖球,鼓囊囊的。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白恒远的笑容慢慢僵住,不安让他悸然。 “你杀了周昭吗?” 顾莲就那么坐在地上,蜷缩成球,拉着他的手遮着眼睛,轻声地,坚持地。 “是你吗?” 白恒远的笑容彻底消失,眼底透出一股冷漠。(未完待续。) ps:感谢编辑大大的分类推!(e ̄*)好久没看现言,写着写着就往这个方向走了……捂脸。按照这个进度,陈志什么的还给往后挪挪…… 第三十七章 暗夜争执 还有十分钟,就零点了。 黑夜在外面任意涂抹,星罗密布衬托出宇宙令人绝望的浩淼,如果人类这个生物灭绝了的话,大概这颗星球会干净许多,也会寂寞许多。 可惜,人类没有灭绝,华灯点亮了巨大的基地,与人类灭绝、生死存亡比起来显得太过太过渺茫的问题就变得尖锐起来。 可惜啊可惜。 略凉的手一点点撤去,灯光洒照,一分钟前还存在于两人中间的温馨荡然无存,两个年轻人,眼中都有着审视和戒备。 本来谁也不是谁的谁,既不是青梅竹马也没有生死相依,彼此没有什么义务非给全心信赖。小心着,谨慎着,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并没有什么过错。 ——只是这小心与谨慎,在灯光下,就显出几分当事人不自知的冷酷。 一种近乎于无辜的冷酷。 “你听谁说的?” 缓缓地,白恒远眯起眼睛开口问道,笑意吟吟,语气散漫。 顾莲心里一凉:“真是你做的?” 她多么希望,这只是顾亦笙那个变态一个恶劣而又无聊的玩笑。 “你在我说是与不是之前,已经给我判了死刑。”白恒远声气儿异常的平静,然而话语却又如此尖锐,他深吸一口气,尽力克制着自己,怒火却在炙烤,字字清晰,“现在,告诉我——究竟是谁他妈在胡说?” 顾莲凝视着他,不闪不避:“是胡说吗?” “你已经信了。”白恒远哈地笑了一声,弥漫着一股嘲讽,“还需要问我吗?” 顾莲第三次,问道:“是。还是不是?” 佯装的平静之中,溢出了一丝平时绝不会有的咄咄逼人。天知道,她快要被罪恶感折磨的要疯掉了。 如果说,是她不经意的接触使得那个友善的网管少年丧命,而凶手正是昨晚抱着她睡觉、刚刚还别扭地喂她糖的男人的话,她觉得她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你听谁说的?”然而白恒远执拗而发狠地问道。 这成了一个死结。 顾莲要问出真相,而白恒远执意要知道消息来源。 她带着怒意。冷笑道:“这是在兴师问罪。还是在恼羞成怒?” “这又是哪儿来的正义使者,敢对我这么说话?”白恒远斜挑起眉,讥讽道。 他说不上来自己可笑的追问意义何在。只是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身边总有那么些个外人,而她比起他,又总是更相信那些外人。 ——或者说。她的世界里,他终究也只是个外人。 他的体贴不安与担忧。只是一场,一厢情愿。 顾莲感到焦躁。她感觉不出他的真意,而自从和白恒远认识以来就未停止过的或明或暗的对峙叫她疲惫。她意识到再这样说下去,不仅不会得到她想要的结果。而且情况还会越发糟糕,他的话提醒了她,她是什么身份。 没有话语权的附属品罢了。 早就知道了。不用一再提醒她,她早就知道了。 她停顿了几个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在这段空白中,可怕的沉默如暴君般降临。 少女微蹙的黛眉让白恒远心口一疼,旋即克制不住地冷笑:“你就这么不想和我说话吗?” 头脑骤然疼了起来,顾莲有时候真想不管不顾地揍白恒远一顿,他的脾气糟糕,怒气来的突如其来而又莫名其妙,她从来不知道和一个人说话是这么累的一件事情。 “白恒远,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正因为我不知道真假,所以才来问你。”顾莲用尽自制,一字一字说道,因为过于用力地咬字,她觉得喉咙一阵阵的发疼,牙根处同时涌来叫人颤栗的酸麻,她死死咬着牙,抵御着一切不适。 白恒远却根本没有注意听她的话。他被她那极力忍耐的样子激怒了,只是和他说话而已,为什么要露出不堪忍受的表情?她忍耐给谁看呢?谁他妈又稀罕她忍着让着了?! 他眼中盛满怒火,然而除了鲜明愤怒在燃烧以外,更有一股他不知的情绪在灼烧心脏,疼的他不自觉地蜷起手指。 “是我又怎样。”白恒远忽而挑唇轻笑,眼神却是不笑的,墨眸漆黑,轻蔑地说道,“你要为那个小子做什么?你能做什么?替他报仇,还是殉情?哦,你这人也是够多情的,前两天还在嚷嚷着什么紫苑,今天又开始心疼起那什么小网管,你倒真是不挑食。” 顾莲愣怔了一瞬,表情一片空白,睁大眼睛,空茫而疏离,似是凝望着陌生人:“你……不会的,你……” 她在说什么? 为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心中被一种陌生而复杂的情绪狠狠击中,失望,愤慨,不可置信,统统都有,五味杂陈。 仿佛被她眼中的疏离逼到绝境,白恒远忽然面色一变,像是要抓碎她的骨头般抓过她的肩膀,猛地俯身,野狼一般狠狠咬了她的唇瓣一口,然后在她呆怔惊怒的目光中,冷笑,低低耳语:“既然你这么不识趣,我怎么能不给你送上一份大礼……把紫苑也送下去,可好?” 他说完,粗鲁地一把将她推开,转身大步而去。 砰地一声巨响,门被甩上,顾莲呆呆站在原地,指尖轻轻碰了下嘴唇,疼得倏然皱眉。 然后,从未有过的怒气蓦然升起。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他这样对待? 陈志从重犯牢房回来,仿佛还浸透着地下室特有的阴冷,眉宇沉凝,气息清冷。毒蛇的不按常理出牌让他头痛,本来就时间紧迫,计划一环扣着一环,他却非要跳出来捣乱。 调整计划,调配人员,安抚王嵩,忙忙碌碌一天,他直到晚间终于抽出时间,去见了钟达。 瘸腿的青年似是早就猜到他会过来,靠着墙壁悠然躺在床上,灯光暗淡,如火把般明亮的眼中清晰地印刻着嘲讽。 “陈先生怎么屈尊降贵来到这种地方了?可别污了你的眼。” 他嗤笑。 “你的手怎么了。”陈志站在门边,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看着他。 屋中弥漫着丝丝血腥味,阴郁疯狂。 “不劳您费心。”钟达嘴唇一翘,眼神冰冷。 陈志掏出一根烟,低头点上,抽了一口,又缓慢地从肺中推出,黑暗的屋中,只有红色光点在闪烁。 钟达与黑暗融为一体,似觉得刺眼一般轻轻眯起眼睛。 指尖夹着烟,陈志缓缓开口:“如果你真这么想,就别故意让伤口一直淌血。你早就不是刚从训练营里出来的孩子了,别这么任性。” 钟达眼神一厉,凶狠道:“我他妈愿意,怎么着?”他哼笑一声,道,“计划提前了又怎么样,把那蠢丫头放在那个位置上,才是最不让宿家人起疑的方法,王嵩那边,他一直想除掉的两个家伙本来想趁乱劫持小少爷,也被那小鬼干掉了。这么多病人,魏宣也能出名,柳千变也在帮你们推波助澜,你倒是说说这桩桩件件哪里不对了?” 陈志静了片刻,轻叹道:“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又激动个什么。” 钟达哈地笑了一声,无限讥讽,眼神汹涌:“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问我这个吗,否则你又怎会来看我。” 陈志沉默,只烟雾吞吐。 钟达的神情越发怨毒,嘶哑着声笑道:“还是说,就算这样,你还是要怨我,只因我把她卷了进去?” 烟头摇晃了一下,陈志在暗如黑夜的灯光下,静静看向清秀凌厉的瘸子。 ***以下不计入字数(2498)*** 刚刚听到我母上躺在病床上看电视剧,自动脑补: 男(暂定皇上,声音深情):给你这个身份,一来……二来保证你在后宫里不受欺负。 女(疑似女主,声音柔和):我从前一直以为你这个人xxx,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和善。 男:我也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和善的。 女(呵呵,天真):是吗? 男(呵呵,调戏):是啊。 【过了两分钟】 女:我以后若对皇上有任何非分之想,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女2(皇后):你个孩子怎么性子这么烈,这种话都能说的。我以前对你心存芥蒂,,你不要放在心上…… 女:我其实不想当司药女官,我想逃出宫,见我的爸爸妈妈奶奶【你再胡说你再胡说!】 女2: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女(哽咽):娘娘! 女2:不是娘娘,是娘娘姐姐qwq …… 某龙套:她不就是有几分姿色吗!虽说有几分真才实学,但她竟然用巫蛊之术对待皇后……【背下这么扭曲的台词真是难为你了龙套君】 其师:我就不信皇上对她没有一点意思!【真相帝】 …… 厌世君摸下巴望天状。 ╮(╯▽╰)╭ (2942)(未完待续。) ps:昨天没能更新非常抱歉,今天刚把母上带回家,后面是绵绵无期的往返医院&家…… 第三十八章 我后悔了 走到房间门口,陈志从兜里掏出房卡。或许是他的思维还留在那阴湿的地牢,所以他一开始没有注意到门口蹲着的一团黑影。 房门开了,他走进去,正要关门,门上却多了四根手指。 手指根根修长挺直,光影打照下,有种奇特而黑暗的美感。 ——如果……这里是蜡像馆的话。 凌晨,灯光,手指。 陈志眉毛一挑,想也不想地关门,就见那手指突然灵敏地收了回去,同时一道声音急忙响起:“老大、老大,是我,你别辣手摧花。” 年轻清越,带着几分天性带来的跳脱散漫,要说熟悉,是真熟悉。 “……” 陈志冷漠地说道:“我知道是你。” 被残酷地隔在门外的俊秀男子忍不住挠墙:“老大,说好的友谊呢?” “你有妄想的权利。”陈志淡淡说道。他也不点灯,头微微偏着,靠在墙壁上。他低着头,借着门缝的光线,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深蓝色丝绒衬衫的袖口,一层一层整齐地叠起。 这个动作本身并没有蕴含任何特定的意义,他却做得极专注,于是反过来赋予了一重意义。 衣物发出的细微窸窣声如同暗夜生物在啃啮着黑暗。 门外传来年轻人备受打击的声音:“老大……你让我进去吧……要不然……” 陈志头也不抬:“要不然?” “我就从外面爬到十二层砸开你的玻璃然后闯进来。”那家伙接的极顺溜。 陈志动作一顿,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打开了门。 眼神明亮的年轻男子笑得很灿烂,晃了晃酒瓶。无赖又惫懒。 经验告诉他,这家伙在这种时候,一定会言出必践。 并不是白恒远非要赌气闹他,而是如果没人陪他喝酒发散压力,那他只好做出点出格点的事来疏散胸口似要炸开的情绪。 “老大!” 白恒远孩子气地举着酒瓶硬给他看。 “刚刚从王嵩那里敲来的酒,我陪你喝!” 陈志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我今天没有心情喝酒。” “老大……”白恒远蹙着眉喊道,这家伙不知在门外自己蹲着的时候喝了多少酒。声音里明显带着酒意。可怜巴巴地瞅着他。 “你又怎么了?” 忍耐着神经的拉扯,陈志的声音如幽深的湖水,听不出情绪:“别胡闹了。回去好好睡一觉,顾莲一个女孩子,有你这么把她丢下一个人瞎晃的吗。” “害怕?”白恒远忽然扯出一抹冷笑,眼神狠戾。“她知道什么是害怕!” 陈志看了他一会儿,长长吐出一口气。让出了道路。白恒远又恢复了正常,笑眯眯地,微醺着眸,挺自觉地在小桌前搬了个软垫。盘腿歪坐在那里,自顾自地喝起了酒。 陈志拿了个杯子坐在他对面,一腿盘着。一腿支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我也要。”白恒远盯着杯子。不满地小声嘟囔道。 “不给。”陈志垂眸道。 “那我自己去拿。”白恒远撇嘴,真的起身去拿了。 陈志没说话,仰首一口干。 辛辣的白酒,灼烧内壁,似乎能把心里一切死结全都冲走稍走,理智可以如同氢气球一般腾起离开,也难怪有如此多人借酒消愁了。 两个男人沉默地喝着,很快,大半瓶酒下了肚。 “出什么事了。”饮完一杯,陈志没急着再添酒,转着酒杯,淡淡开口。 白恒远笑嘻嘻地抬起脸,俊秀的脸上带着潮红,眼神明亮亮的,号称千杯不醉的白大爷今晚表现实在不佳。 “你说这都什么事儿。”白恒远拖着下巴,眼神迷离,怔怔出了会儿神,带着几分嗤笑说道,“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啊事的,她至于和我吵吗?” “她和你吵?”陈志挑眉。 “好吧,是我和她吵。”白恒远顿了一下,表情一下子落寞下来,自嘲地说道,“她怎么可能会和我吵呢?” 多理智、多强大,什么时候都能在最后关头克制住自己的脾气,一刻不忘记自己是谁。哪里像他,被撕下伪装撕下风度到最后只余下浑身狼狈,输个彻底。 他眼神一闪,忽然垂下头来,低语道:“老大,我后悔了。” 没有听到对面的回复,他自顾自地又继续说了下去:“她可能会和你们任何一个人吵,但那个人不可能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他轻笑一下,眼中隐有水光,却固执地维持着笑容,忍得喉头作痛,“因为……我是第一个教她隐忍的人。” 强迫,诱哄,让她顺从。 那仅有的一夜,他漫不经心的采撷,理直气壮而又肆无忌惮,贪婪且沉醉于少女的温暖美好。如同随手摘下花丛中的一朵春花,他的姿态是那样的闲散清贵。他后来无数次在脑中回味那滋味,然而转眼却又想起她在浴室内压抑着哭泣的声音。 比起那声音中的痛苦,更刺痛他的是她的自厌。 每当她在他面前露出忍耐的神情的时候,他不得不面对着这样一个事实。 她,不愿意。 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不愿意被他触碰,或许,连说话也不愿。 她总是躲避,忍耐,偶尔的顺从就能让他欣喜,转眼间却又是那样的疏离。 她说与范子凌无关,他多想相信,可他见过她温驯地与范子凌拥抱,将软弱全部摊开,每次想起都是一重煎熬;她厌恶他那样对待紫苑,却不曾想过紫苑不过是受雇来杀他的人;甚至,才认识不过一天的少年,也能让她反应如此激烈。 白恒远心中的不安随着她接触的人的增加而逐渐扩大。 她让他感到无力。 如果不用愤怒去掩盖,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姿态阻止她的话语;如果不去逃避,他不知道该怎样拂去她眼中的失望隐忍。 “如果还在那破大巴上就好了。”白恒远醉醺醺地靠在一旁的沙发上,喃喃自语。 没有那么多的外人觊觎,也不用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步走出牢笼。 这样多好。 凌晨两点。 将最后一滴酒喝干,陈志抬起头,白恒远已经醉倒,紧蹙着眉毛,无言的委屈与焦躁。 后悔……吗? 陈志无声地笑了笑,眼中却闪过冷酷。 即使他早就没有资格后悔,可是…… “有人在我面前这么说,我还是会感到嫉妒。”陈志轻声说道,低沉的话语在安静地屋中如涟漪扩散,寂寞无人品味。 即使是你,我也会嫉妒。 嫉妒你的天真,嫉妒你的后悔,嫉妒你能光明正大的吃醋发火诚惶诚恐。 是上天交给他的试炼还不够多,在如斯夜晚终难平静,还是说这世界于他而言终究只是个永无止境的炼狱,不停地用希望来包装着绝望,诱惑他辛苦搭建的冷静摇摇欲坠。 想看他的笑话吗? 陈志收拾着酒瓶,发出的脆响仿似铃铛。 他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要撕裂这个永远嘲弄他的世界。(未完待续。) ps:……(?_?;)我错了我迟到了……请看在我辛辛苦苦熬出来两千字的份上,饶了我吧……狗血难熬,本君真的好不习惯酱紫无限纠结的自白……来吧,孩纸们,不用多说,让我们一起干了这碗狗血! 第三十九章 给我黄金 黑夜是一瞬间被日头吞噬的。 一跃而起的太阳将漆黑的幕布涂抹成了鸦青色,少顷,黎明如火般照亮了天空。若打开窗户,清晨独有的清冷气息将会一拥而入,卷走沉淀了一夜的凝滞疲倦。 脸色略白的黑发少女蜷缩在床头,抱着膝,长长的睡裙盖住她的脚,只露出几颗脚趾头,怕冷似的互相踩着。白恒远一夜未归,而她一夜未眠。并非担心他真会冲动之下砍了紫苑,那不过是个孩子都听得出来的气话,她只是对一些事情感到迷茫,借着漫长如亘古的夜晚进行思考。 在黑暗中,很多事情都得以被宽容与原谅,尺度变得暧昧不清,道德与罪恶的界限也就不像平时一般尖锐得刺痛人心。 眼前浮现了很多的身影,魏宣的身世,阿瑞的故事,钟达的杀意,顾亦笙的手段。对于卑鄙与阴暗,凶狠与残忍,杀戮与悲伤,她逐渐习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她的世界就被颠覆得彻底。 谁能想到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有朝一日连生死都觉得习以为常了呢? 回忆与反思,并未像想象中那样让她无法接受。 但是,如果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被原谅的话,她究竟应该根据什么作为原则,又能够相信什么呢?她惧怕着被同化,厌恶着那些见不得阳光的罪恶,然而视而不见是否是更沉重的罪孽? 矛盾。矛盾。一重又一重的矛盾扭曲成了痛苦的dna。 曾经以为牢不可破的东西在崩坏,然而她却找不到可以重新支撑起这一切的信念。 就在她被黑暗困住的时候,她看到了一跃而出的太阳。那仿佛被压抑许久,终于腾空出世,驾驭黑暗的万丈光芒。连同她心中的纠葛,一同突破。隔着玻璃,她依然感觉到了一阵暖意。 “tomorrow-is-another-day。” 顾莲不由地笑了起来,伸展双臂,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想那么多干什么呢?无论如何,她还是她,想不出来也没关系。当遇到事情的时候。她做出的行为自然就是她的选择。 顾莲的心情难得的愉悦起来,正打算再欣赏会儿窗外的景色,揣摩一下文艺少女特有的心境。忽然听到了门口传来门铃声。 叮咚。 来啦来啦! 顾莲跳下地板,低着头找拖鞋。她只找到一只拖鞋,另一只不知道被她踢到那个角落里去了,她蹲下来掀起床单往里看。然而。不知是哪个讨厌鬼大清早的催命,不停地按着门铃。 叮咚叮咚叮咚! 啊啊啊真是烦死了!顾莲被催的手忙脚乱。低头看了看双脚,索性把另一只鞋也甩开,赤着脚吧嗒吧嗒小跑着奔向依然在尖叫的门口。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谁家孩子这么烦人? “哪位……”顾莲边腹诽着,边打开了门。 但她很快就失去了言语。一动不动地僵立在原地。 门口出现了一名漂亮的少女。她皮肤白嫩,柳眉杏眼,双手背后。笑起来的时候带着天生的媚意,而像现在这样皱起眉的时候。就带着满满的不耐和……怒气。 怒气唉…… 两名少女互相对视,一、二、三,顾莲朝她笑了下,然后猛地退后摔门,动作行云流水,不带半分迟疑。 然而,对方明显早就料到了顾莲会做出这种没出息的举动,从背后抽出一根黄条状物体,迅速地卡在门缝里,在顾莲倒抽气的声音中,她甚至微笑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带着寒气儿读道:“顾莲,你躲什么?” “你你你来干什么?”顾莲吓得结巴了。 她还记得她们分开前的一幕。 完了…… 她在心中哀嚎,柳柳这家伙一定是记恨她拉着她在台上丢人,现在拖家带口来报仇了! “顾姐姐。” 秀气的小男孩儿一只手被柳柳牵着,乖巧地打招呼,清脆的童声在走廊里如同散开的玉珠,激起悦耳的回响。 ……在顾莲听来却是要了个命。 柳柳加阿瑞的组合,是不是太灭绝了点?难道在钟达的毒气、魏宣的精神攻击和白恒远的神经病发作等连环技能发动以后,玉帝佛祖耶和华依然觉得她的生活太平淡了点,终于下狠心让她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末世里good-game了吗? “顾姐姐你都不要我了,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屋里。”阿瑞委委屈屈地说着,清澈的眼眸带着水光。 “魏宣没回去吗?”顾莲惊讶了一下,小小的心虚。 “有你这么虐待儿童的吗?”柳柳不客气地指责,同时纤细的手指一弹,在顾莲偷偷把卡门的棍子往外推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红痕,“快点开门。” 顾莲苦着脸,一副受气的小媳妇样,白嫩的爪子抓了抓手背,忽然意识到不对,低头仔细一看,顿时黑线:“……你拿金子卡门?” 由于受惊过度,她声音都扭曲了。 “嗯,王叔让我给你的见面礼。” “为什么?”顾莲有了不详的预感。什么见面礼需要拿金子敲门…… “’我正好愁着这段时间没法管这孩子呢,没想到顾小姐如此热心,愿意收留阿瑞一段时间。柳柳啊,去仓库里拿点好东西感谢人家一下,这可多打扰人家啊……’”柳柳穿好拖鞋,站定,粗着嗓音学着王嵩的爽朗的声音说话,完整的复述完以后,她对已经彻底惊呆了的顾莲耸了耸肩,“王叔让我挑礼物,我看你浑身都是穷酸气,只好把金子拿过来咯。” “……” 顾莲otz。 她究竟该从哪里开始吐槽比较好? 柳柳说完就径自往里走,顾莲呆愣在原地。忽然感觉到衣角被人拽了拽,阿瑞做出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样子,她便蹲下来,只见小男孩趴在她耳边咬耳朵:“柳柳姐姐最喜欢黄金了,所以喜欢什么人的时候,就会送黄金。” 顾莲一脸惊悚:“你不要骗我,她明明一脸杀气。” “我爸本来没打算让她来的。说她在会坏事。是她非要跟来的。”小耳报神悄声告密。 顾莲顿了顿,悄悄看向柳柳。 “你们两个。”柳柳似乎感觉到后面在说着什么,眯眼转身。环胸抱臂,手指轻敲着手臂,不耐烦地命令道,“还不快过来。” 顾莲嘴角抽了抽:“……阿瑞。你见过形状这么扭曲的喜欢吗?” 阿瑞也有点不太确定起来,歪着小脑袋大人般沉思:“可能有……吧?” 顾莲二人走进客厅的时候。柳柳已经好端端地坐在沙发上,舒适地看起了视频。 “王叔让我跟你说……”她抬头,忽然目光定在顾莲身上,一动不动。 顾莲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脸迷茫。 “喂,你……”柳柳气得发抖,手指着她。“你还是女的吗!” 顾莲抓抓脸:“有问题吗?”她觉得自己虽然先天条件比不上柳柳,但是从生物意义上来说。她确实是百分百的女性啊。 “你看看你,你穿的像个女鬼一样!”柳柳怒指她的睡裙。 顾莲扯了扯白飘飘的裙子,自以为文艺范儿十足,关键是…… “这不是你给我准备的吗?” 而且目的好像就是给她使绊子吧……顾莲想起来了。 “头发也是!乱糟糟的,都不知道梳一下吗?”柳柳充耳不闻。 顾莲拉了拉长长的头发,目光充满怀念,自己本来是想要剪头发的,结果不小心穿越了,一个月来,真是长长了不少呢。 “我不是急着给你们开门嘛。” 她小小声地嘀咕道。 柳柳当做没听到,继续指摘:“还有脸!” 顾莲惊恐了,双手捂着脸颊:“身体发肤,父母所赐,你想让我怎么样?” 柳柳走到她面前,纤细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仔细看两眼,挑剔而严厉地说道:“额头、鼻尖明显要黑一些,脸也和脖子不是一个肤色。你不仅没做基础护理,平时连防晒都没做吗?” 顾莲气势上被压倒,身高上被蔑视,依然勇敢地进行反抗,辩解道:“我一直和白恒远那帮人在一起,哪里来的护肤品。” “不要找借口。”柳柳暴君断然说道,神情如同教导主任一般肃穆,训斥道,“防晒是一切美容的基础,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和我是同一个性别。” 柳柳信条有二,金钱,以及美貌。 在这两样事物面前,她有着宛如信徒般的诚挚认真。 不等顾莲再次开口,她气势汹汹地走到一旁,对着一个小窗口说了几句话。数分钟以后,有人按响了门铃,等柳柳再进来,手里已经拿着大包小包各种东西了。 顾莲震惊:“柳柳你要干什么啊?” 柳柳拖着她进到了里屋的梳妆台前,推她坐好,拿发箍固定住她的前发,开始把一堆瓶瓶罐罐放在桌上。 “女孩就要有女孩的样子。”柳柳嘴上教训着,拿起棉布,倒了点水,开始给她擦脸。 顾莲快被那些看起来贵的要死的瓶瓶罐罐闪瞎了眼,虽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 “柳柳,我没钱啊。”穷鬼顾莲快哭了。 “帐记在白恒远头上了。”柳柳从镜子里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你这是做的什么自暴自弃的样子,我真是看不起你。” “喂,我有长得很自暴自弃吗?”顾莲抗议。 “你是不是觉得,生活中有比容貌重要太多的事情,所以根本就懒得打理自己?” 柳柳不理她,垂眸专注地给她涂着保湿品,淡淡说道。 顾莲突然停下动作,张了张口,却忘了怎么说话。 “我是不知道你在瞎折腾什么,不过算我拜托你……”柳柳咬了咬唇,握住她的手,半跪在地上,头抵着她的肩膀低声说道,“以后别那么胡来。” 像昨日那样的场面,一次已经够了。 柳柳到现在,依然觉得顾莲的性子太软,脑袋发傻,看着她笑眯眯的样子就浑身不爽。 可她确实不想再体会到眼睁睁看着她跑向危险,而自己独自被留下的滋味了。 那太可怕。 顾莲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品味着什么,慢慢地露出微笑。 她似乎明白了柳柳的怒气从何而来,而对于她来说…… “柳柳,我和你说话的时候,每次都觉得,这才是正常的生活。” 顾莲真挚地说道。 相比起身边的诡异、黑暗、无尽的谜题,柳柳那生机勃勃而又美丽耀眼的样子,让她无比羡慕,或许还有点嫉妒。 不止是因为那份美丽,更是因为她心底的坚韧。 所以,她才会总是在柳柳面前露出最为幼稚的一面,抬杠斗嘴耍别扭。 柳柳动了动嘴唇。她长得美,性格又尖锐,虽然被上层赏识,不断培养提拔,自己也有亲信,却没有同龄好友。 所以,面对着有时候会坦率的过分的顾莲,伶牙俐齿的她常常哑口无言。 正当她羞涩又别扭地想要回应几句的时候。 顾莲满面真诚地握住她的两只爪子,继续说道:“看在我们的友谊的份上,能不能再多偷来几根黄金?我可以给你分成的!” “……”柳柳沉默半晌,拿起粉扑,抓着顾莲的脸毫不客气地乱按了上去。 “柳柳……喂,柳柳住手呀喂——”顾莲哀鸣,却没有任何用处。 她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再搭理她了!柳柳边把她扑成个大白脸,边恨恨想道。(未完待续。) ps:感谢深深的平安符&感谢下周编辑大大给的分类推!不过一口气发了十一条一模一样的通知,真是吓到我了……最近重新回顾《心理罪》,膜拜ing。周末愉快! 第四十章 末世雷锋 如何处置阿瑞成了一个大难题。 顾莲问过柳柳,阿瑞来这里的目的。然而柳柳耸肩说道:“王叔说你愿意收留他,而他也愿意被你收留……”秀气而害羞的孩子忽然掉起了金豆豆,柳柳责怪地看了她一眼,半蹲下来拿起手帕给他拭泪。 她没有看到,顾莲一脸纠结到肠子疼的表情。 柳柳你个不长心的!她在心里暗骂,恰巧对上了孩子含着水光的黑眸,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她偏过了视线。 往好处想,阿瑞在这里,她或许可以免除一些和白恒远的尴尬;但是顾莲真心觉得自己没有心大到能和一个随时揣着把勃朗宁先生的小孩同处一室。 她能睡着吗?顾莲表示严重怀疑。 她告诉柳柳自己白天没法陪着小孩,柳柳倒也不意外,承诺晚上再把阿瑞送过来。他们在电梯门前分开,出了电梯以后,顾莲鬼使神差地回过头,恰好看到阿瑞漆黑的双眸,在缓缓闭合的金色电梯门间消失。 她去了颜玉真的房间,然而里面没人。她想了想,跟路人确认了医护室的位置以后,径自上了五层。 这是顾莲头一次来到五层。地面不知是怎么做到的,由一整面色彩如星空般璀璨的蔚蓝砖石铺成,没有一丝缝隙。高阔的格状天花板如漆黑的洞穴,宽阔的空间内,有着颜色各异的松软沙发,或呈环形,如松糕,或摊开来,似煎蛋。人们三三两两或坐或站,交换着情报。 五层是任务发布中心,也是远征基地能够源源不断地从附近弱小的基地吸引异能者的核心。异能者多寡是衡量一座基地是否有实力的核心标准,如果没有这些外来异能者的支撑,近几年来看起来膀大腰圆的远征基地很快就会没落下去。 因此,这里无论白天黑夜都万分繁忙。任务中心发布任务与接收任务的地点并不在同一处,而且若没有特意要求。中间至少要相隔半天的时间。这是为了避免有二手贩子倒手。中间多了半天时间,至少该抢到任务的都能抢到,不至于叫时刻盯梢的二手贩子将物美价廉的高品质任务一抢而空。 顾莲一踏入大厅。便感觉到流动于众人中间的不安而躁动的气氛。 围在右侧发布任务的柜台外面的人明显比左侧接受任务的柜台的要多得多,只见人头攒动,人声鼎沸,这里仿佛是个赌马场。人们满面通红地叫嚷着什么。 她在外围站了会儿,然而嘈杂的环境让她什么也听不清楚。她歪头想了下。走到左侧清冷的柜台前。她前面只有两个人,一个在跟柜台小哥说话,另一个趴在一边,拿个巴掌大的计算器。不知道在算着些什么。? 她等到前面的人说完话后,站到了最前面。 “你好,我想要咨询一下……” 少女的嗓音让柜台前的人微微一惊。抬起了因为嘈杂和热气而有些昏沉的脑袋。他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微微点头:“原来是你。” 顾莲囧。 这种看到传说中的神兽的感觉是要怎样? “有什么事吗?”柜台小哥低头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然后抬头公事公办的样子。 “是这样的,我想知道,如果我要发布任务,需要什么条件吗?”顾莲问道。 柜台小哥仔细盯了她一眼,抬了抬黑框眼睛:“身份卡,手续费,保证金,任务细则,拿着这些交到这里以后还需要进行审核。” “审核?” “为了保证基地的利益,保护所有人的安全,避免出现恶*件,以及维护任务发布中心的正常秩序,按照程序,我们需要对不符合规范的任务进行审核,只要不是恶意刷分、破坏和谐、有伤风化的任务,都不会有问题。”柜台小哥一本正经地说道。 顾莲将这串话在脑袋里面来回过滤了一遍,然后发现……喂,根本没有任何实质内容啊。 她抬头,却看到戴着厚重黑框眼镜的柜台小哥忽然嘴角一翘,本来面无表情一脸严肃的脸上就带出了一丝狡黠。 “当然,进行审核的时候,尺度是可以把控的。我们现在进行程序简化、注重客户的优惠活动,只要这个数,一切都好说。” 顾莲默默看着伸在面前的五根指头,嘴角抽了抽:“五块钱?” 柜台小哥褪下高冷,一脸痛心疾首地指责她的思想觉悟:“我们也是要承担风险的啊,时间就是金钱,为了便民为了为人民服务,我们愿意推出简化程序的活动,可是活动资金、打点资金、还有一点点春风般温柔的抚恤,都是要钱的啊!你怎么能用五……块钱?” 五块是什么东东?柜台小哥愣了愣,不管了,继续说下去:“……来打发我们呢?我们可不是叫花子,我们是末世的雷锋啊!你不能拿钱来侮辱我们的劳动!” 那你还想怎样!顾莲默默看了他一眼:“……那你觉得……多少钱才算是不侮辱你们的劳动?” 说到侮辱这个词的时候,她觉得有点胃疼。 新时代的雷锋小哥忽然不说话了,摸下巴望天。 “五十?”没有任何金钱概念的顾莲直接抬价。 雷锋同志用一种哀叹人心不古的眼神看着她。 顾莲顿时觉得自己的心灵太不纯净了,加了个零:“五百?” “唉……”柜台小哥沉痛地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什么,蹲在地上拖出个箱子,胡乱翻找了一下,找出一顶被压扁、还沾了点鸡蛋液的雷锋帽戴好,重新出现在顾莲面前,睁着一双纯净的大眼看着她。 “……”这人太不要脸了。顾莲看了他三秒钟,转身就走,“那算了。” “哎,别别别啊,有话好商量!”柜台小哥急了,一把扔下热的要死的雷锋帽,探过身抓住顾莲的胳膊,“八百蓝币,怎么样?一口价,我们不还价的。” 顾莲瞅了他一眼,柜台小哥脸不红心不跳,端肃着脸道:“妹子,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这人……真的靠谱吗?顾莲深感不安,只说有需要会来,便走了。走出去好几米远,还能听见小哥用一把低沉好听很高冷的声音在后面喊道:“为人民服务!” 顾莲扶额,在众人纷纷扫过来的视线中,匆匆走远。 柜台小哥等人走远了,才坐下来,一脸淡定地扶了下眼镜,在电脑上面快速地敲击写了一行字,按enter键,然后抬头道:“先生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我服务的吗?” “……靠,你先改掉用中指扶眼镜的习惯成吗?” 熟悉的声音让柜台小哥笑了起来。 “动作够快啊,我才给你们发消息,你就过来了。” “正好在旁边医护室,看到消息就顺道过来看看……她来干嘛的?” 柜台小哥笑吟吟的,不语。 俊朗英气的少年撇了撇嘴,将两个金条塞了过去:“够了吧。” “多谢惠顾。”柜台小哥握住金条在嘴边亲了一下,收进兜里,讨钱专用笑容一收,爱答不理地说道,“她来问我怎么发布任务。” 他抬眼看看面前皱眉的少年:“我看她几日内一定会过来,你们要抓人的话,在这里守株待兔是没问题的。不过策略上的问题你也没发言权吧?” “啰嗦。”少年挥了挥手,眼看后面要来人了,就要走。 “忘了说了,老罗。”柜台小哥在后面说道。 少年回头,只见柜台小哥天生正经的脸上笑得很贱:“你这模样还挺受的,我一直以为你是三十岁的大叔。” “滚!”英朗少年挥了挥拳头,只见他浓眉大眼,眼神清澈,说话的时候直直地看着人——正是罗祭。(未完待续。) ps:(?_?)卡文大神进驻我家,谁来把它接走~~ 第四十一章 孤独医生 任务中心占了五层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被医护室占据。此时,医护室里人来人往,生意不比任务中心少,只是这里的气氛明显要压抑许多,人多,却都轻声细语,走廊里一排排长椅上坐满了焦急的人。 只是几步之隔,顾莲却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连脚步都不由放轻了。 门里慢慢走出来一个老人,被人搀扶着,顾莲定睛看去,原来是认识的人。 “柳柳妈妈,全奶奶。” 顾莲上前,礼貌地打招呼。 “顾莲,是你啊。”柳柳妈妈抬起头,略带忧愁的美妇露出了一个笑容,柔声道。 “全奶奶怎么了?”顾莲望着全奶奶。 老人的背佝偻着,似是背负千钧之重,皱纹密布的脸,如同久旱黄土般龟裂。她的头部蒙了一层纱,在额际缠了一圈又一圈,隐隐有鲜血渗出,显得越发得狼狈。 她似乎曾经是个精明而睿智的人,所以临了老了,也不愿意显现出一丝狼狈,顾莲记得她透过半开的门缝,见到的那个警惕的老人,她的衣着干净而朴素,极力掩盖着老朽弯曲的身躯,无言地维持着最后一份体面与自尊。 然而这种努力,在白纱鲜血的映衬下,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老人暗淡如豆的眼睛显得茫然,微微移动着,却没有目的,飘渺空虚。昨日的骚动似乎是命运送来的最后一击,敲碎了老人的生机。 “昨天在躲避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万幸没有骨折,只是头部被磕碰到。破了个口子。”柳柳妈妈轻声说着,扶着全奶奶向长椅走去。 “伤的怎么样?没有大碍吧?”顾莲走到全奶奶另一边,伸臂小心地搀扶。她的话语和触碰只是让全奶奶的头微微往这边偏了一下,但不知是没有辨认出是谁,还是连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让她耗尽力气,全奶奶很快就放弃了尝试,无神地垂着头。 全奶奶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不低。至少对于从基地遗弃之地赶来的伤痕累累的人们来说。她是在彷徨不安伤痛的时候值得依赖的老人。 见到全奶奶过来,周围的人无声地站起,柳柳妈妈和顾莲两人合力把全奶奶安置在了一张椅子上。几个基地过来看病的人被吓了一跳。有的人看看这群肃穆哀伤的人,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而大部分人则是彻底的茫然,仿佛麻瓜看到了紫袍魔法师。一名发低烧的年轻女子不巧正坐在这群人中间。边吸着鼻子,边疑惑地望着他们这些人。不时微微摇首,显得极为不解。 但她没有逃开,也没有开口。基地里是安全的,无忧的。只要完成了自己身上的职责与“使命”,就没有痛苦与危险——这是基地的广播日复一日地灌输的概念,而她也无意识地坚信这是真实的。 年轻女子的人生、现实、当下。都是构筑于这栋庞大却又藐小的建筑之中,从生。到现在,或许也将延伸到死。 所以,她只是抱紧自己的光滑的双臂,小声嘟囔了一句:“一群疯子。” 全奶奶呆滞地坐在那里,而顾莲拉着柳柳妈妈到了一边。 “这是怎么回事?”顾莲咬唇问道,忽然觉得刺痛,忆起昨夜的事情,有一刹那的分神,但很快,注意力又回到了柳柳妈妈身上。 全奶奶的表现绝不正常。只是单纯的受到惊吓吗? “女子福利院是她从基地里被赶出来以后,一直珍惜和保护的东西。对于她来说,那是事业、信仰和家,只要那里存在一天,她就是活的。” 美妇的眼中流露出哀伤。 或许对于这位三十出头的美丽女子来说,全奶奶的痛苦,她是感同身受的。基地里没有家,没有爱,没有温暖,只有冷冰冰的秩序和来来往往的陌生人。被抛弃的痛苦与被流放的不甘,在名叫女子福利院的地方得到了释放,她们找到了家人,找到了同伴,并且有了活下去的意义,而这些,在一场袭击之后,烟消云散。 到哪里再去找回呢?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并且扎根的土地。 顾莲默然听完,动了动嘴唇:“只要你们在一起,就算是暂时的离开了那里,也只是一次搬家而已……” “是吗?”柳柳的妈妈只是笑了下,眼角微弯,“能够这么想,顾莲,我很羡慕你。” 于是,顾莲就没有了言语。在顾莲的心中,“羡慕”这个词是一种抗拒,人们喜欢用这个词来将自己与其他人分隔开来。 在这个温暖的赞扬之下,隐藏的是不愿意改变的自傲和对他人的不以为然。 可顾莲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是错的。她正是靠着这个想法,一次次挺过了思乡的凌迟,熬过了不眠的夜晚。 顾莲独自靠在墙壁上,正在出神的时候,眼角看到了王嵩急匆匆地走过。 “你在怀疑他。”平板淡漠的叙述声响起,顾莲转头,口罩上方的眉眼刻画着疲倦与漠然,她迟疑了一阵,“你是颜玉真?” 脸色苍白神色倦怠的男人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顾莲抱歉地笑了下:“对不起,因为之前顾亦笙有扮作你来接近我,所以……”而且这两个人虽然神态性格都不同,但是都身材消瘦,脸色带着不健康的苍白,如果只是从背影看去,任谁都要努力分辨一下。 “听说,你最后还是认出了我。”过了一会儿,颜玉真的声音透过口罩响起,有些闷闷的,听不出情绪。 “呀,你知道啊?”顾莲惊讶地笑道,“你认识他吗?” “我讨厌他。”颜玉真静静道。 顾莲黑线,喂颜医生,你好像完全文不对题嘛。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顾莲看着来往的病人问道。 “没关系,他们让我出来了。说我会影响到其他人。”颜玉真的声音很平静,“等我一下。” 顾莲看着削瘦高挑的男子转身,白大衣划了个弧,步履凌厉如手术刀,在人群中切开了一条笔直的道路。可以看出来,无论是医生还是病人,都对颜玉真有着无言的恐惧与厌恶。 很快。他又出来了。换了便装,摘了口罩,顺便给了她一个小药瓶。 什么东西?顾莲晃了晃瓶子。想到了柳柳姑娘,嘿嘿笑了下,道:“护肤品吗?” 显然颜医生并不知道什么叫做幽默,看了她一眼。嫌麻烦似的皱皱眉:“嘴。” 顾莲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顿时脸红了。尴尬地捂着唇:“颜医生你观察得很仔细嘛……” 完了完了要死了要死了,她还以为不是很严重呢,没想到颜玉真一眼就能看出来,那该不会一路上的人都看到了吧?天哪太丢人了让她死一次吧! 颜玉真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转头正对着她,一脸认真:“如果你下次再遇上这种事情,最好配合一点;如果实在不愿意。你可以通过肘击肋下或者……” “闭嘴闭嘴闭嘴!”顾莲咬牙,踮着脚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她顶着张大红脸故作镇定。“不会再有这种事情了,绝对的!” 颜医生皱紧眉头,低头俯视她,她保持这个姿势三秒钟,和他打商量:“我踮脚踮得脚疼,要么这样,我松手,你闭嘴?” 颜玉真淡漠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眨了下眼表示同意,顾莲满意地点点头,放下了手,却在偏头的时候,看到了医护室里面的人惊诧怀疑厌憎的眼神。 “颜医生,你好像不是很受欢迎啊……”顾莲喃喃。 颜玉真轻嗤一声,冷漠道:“求之不得。” 两人边说着边往外走去,忽然,从外面进来的人们注意到了他,一个个起身围了上来。 “多谢你了,颜医生……” “如果不是你,我家孩子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的伤不要紧吧?” 七嘴八舌的声音中,颜玉真呆了一下,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下意识地低头看了顾莲一眼。顾莲头一次看到他脸上出现了“人类”的表情,不由偷偷掩嘴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臂给他鼓劲。 颜玉真下意识地反过来握住她的手腕,能够熟练操作手术刀的修长稳定的手很有力气,顾莲觉得骨头有点痛,却没有吭声,只微笑着看着他有点狼狈地面对着病人和他们家属的善意。 终于,颜玉真有点结巴地匆匆结束了对话,扯着顾莲就出了人群。大长腿迈步极快,顾莲需要小跑才能跟上,好不容易来到电梯门前停下,顾莲笑得喘不过气来:“哈哈哈,颜医生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可爱呢!” 颜玉真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跑得太急,苍白的脸上晕出一抹极淡的粉色,平添几分生气。他一贯淡漠的眼神带着气恼和谴责,看着她趴在他胳膊上笑得前仰后合站都站不住的样子:“你……都不帮我。”他抿了抿薄唇,有点委屈。 “人家那么喜欢你,我怎么好意思打扰啊!”顾莲叫屈,眼睛却弯弯的,遮掩不住笑意和狡黠。 颜玉真负气似的偏过了身,盯着不断下降的电梯显示器,小声说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呢,颜医生?”顾莲好不容易笑够了,喘匀了气,松开手站直了身体,拍拍他的手臂问道。 “他们只是不知道而已。”颜玉真重复道,脸色渐渐恢复了平常的苍白漠然,削瘦的身体好似随时要迎战般站的笔直孤高,“如果他们知道我的名声,就不会这样对我了。我讨厌这种任性的喜爱,高兴地时候追捧,不高兴地时候就唾弃,一点也不管被推到浪尖的人的心情……” “可他们在这一刻,是喜欢你的。这是真心的,你有感觉,对不对?”顾莲板着脸,严肃地说道。 颜玉真的眼神有点飘,看看她,又游移到别的地方去。 她看起来小小的一团,脸蛋白嫩眼神乌黑,脱不了稚气,却偏偏做出一本正经的神情,颜玉真本能的觉得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其实,他本身就是个不太会笑的人。 “如果……”良久,电梯门开启的时候,颜玉真终于开口了,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如果他们是在这座基地里出生,生长的人,就会和基地里其他人一样,没有任何差别。人是可以被模式化的生物,每当这么想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厌烦。” 这就是他看起来那么厌世的根本原因吗?顾莲揣测着,眼看着电梯就要关上,推了他一把,自己也挤了进去,按了楼层,她转头看着颜玉真的眼神,忽而笑了起来:“颜医生,你真是个口嫌体正直的人。” 颜玉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说你讨厌他们,可就算如此,你还是很高兴。” 颜玉真一定没有看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有着隐约的希冀和依赖,仿佛在等待着顾莲给他一个释怀和高兴的借口。 顾莲拉着他的衣袖让他弯下腰来,微微踮起脚,像是呼噜一只大黑豹一般呼噜着他的头发,笑眯眯地说道:“你已经很棒了,医好病人,并且得到他们的感谢,这是你应得的,别客气。” 颜玉真微微张着嘴,有点迷茫地看了她一会儿,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只木然说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头发。” “知道了知道了。”顾莲笑着收回手,甩了甩有点发麻的手,所以说她讨厌高个子嘛。 电梯到了,顾莲上前一步,等着出门,忽然感觉到头顶有什么东西,微一仰头,颜医生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细长的手僵硬而小心翼翼地拍了她几下。 “……”顾莲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逻辑。 “我不喜欢,可是你喜欢。”颜玉真抿抿嘴,不大自然地转过脸,然后又求证似的转回来看她。 顾莲默默捂脸,觉得有点发烫。摸头杀确实是每个少女的梦,不过……被人知道多不好意思啊。(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公平交换 “西红柿炒鸡蛋,六百蓝币;麻婆豆腐,八百蓝币;白斩鸡,两千二百蓝币……” 顾莲读着菜单,感叹了下物价:“柜台小哥诚不坑我。” 收外快也只要几顿饭钱,顿时觉得柜台小哥人其实还蛮不错。 颜玉真唔了一声,没有任何兴趣。 此时,顾莲和颜玉真正坐在三层的一间餐厅,砖墙状的墙纸,暗色的灯光,安静进食的人们,温文有力的服务生,这一切都给人一种高档西餐厅的感觉,谁能知道里面卖的都是最正宗不过的中国菜呢? 顾莲正兴致勃勃地翻看着,忽而听到了旁边两个男人的抱怨声。 “这店是不是又贵了?” “今年收成不好吗?” 顾莲吃惊地抬起头,那两人看起来西装笔挺,荷包鼓鼓,怎么还会关心一道家常菜的价格涨没涨? 顾莲肃然起敬,末世里竟然还存在这种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人,实在了不起。 “虽然不知道你究竟误会了什么……”颜玉真倒了杯黑啤酒,苍白得能看到皮肤下蓝色血管的细长手指握住敞口玻璃杯,放在唇边,睨了他们一眼,“他们是真的在心疼钱包。” 顾莲眨眨眼,同情道:“连西红柿鸡蛋都吃不起,也不知道谁家老板这么抠门。” “……”颜玉真默默看了她一眼,手指指了指上面,“他们的老板,你也认识。” “……”顾莲一僵,该不会是…… “他们的顶头老板是宿白明,来这里吃饭的都是基地管理层。在基地里,生活水平至少是中上。”颜玉真啜了口酒,淡淡道。 “难道说……” 顾莲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粮食是最珍贵的物资,医疗用品、军事武器其次。”颜玉真放下酒杯,望着她的淡漠双眼中有着疑惑,仿佛在奇怪她为什么连这些常识都不知道。 顾莲对他笑了笑,却道:“请客吗?” 颜玉真淡淡然颔首。对于一名末世顶尖医生。他的财富比起高级官员不遑多让。但他的兴趣爱好实在不多,唯一感兴趣的东西在工作的时候就能免费得到,真的是有钱没处花的典型代表。 顾莲不客气地点了三杯鸡、水煮鱼、酱香茄子、白菜炖豆腐。周围人一阵阵抽冷气的声音让顾莲终于点不下去,满脸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卤水点豆腐,肉痛地说道:“就这样吧。” 就、这、样?勒紧裤腰带维持逼格的管理层官员心里都是卧了个槽的,她点的菜又是鸡肉又是鱼肉。简直是奢侈到不能再奢侈的菜,竟然还一副不满足的样子。这是要气死他们吗?! 败家败得这么光明正大,真的好吗? 从现代穿过来的顾莲才不觉得自己有多奢侈,要了杯热水捂在手里,她这才认真看向颜玉真。斟酌着话语。 想了很久,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切入,对面瘦削的男人却淡淡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不比陈志的多见。如同开在尘土荒漠中的花朵,蒙着尘。沙土弥漫,依然带着艳色,顾莲不由一阵惊艳。 “你终于肯告诉我了吗?” 这话虽然平静,却叫她听出了小小的怨念。顾莲也笑了起来:“你说实话,你记恨我多久了?” “很久。”颜医生眼神认真地回答。 顾莲默,不要这么诚实啊…… “我确实一直都想知道,不过,”颜玉真接着说了下去,顿了顿,双手交叉,他望着自己修长的指节愣了会儿神,似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我不要知道了。” 顾莲愣住了。 一直以来顾莲都拿这件事情当钓饵,和颜玉真保持着淡淡的联系,她也知道颜玉真肯对自己有几分不同,不是她的人格魅力惊人,而是因为这件事情在吸引着他不多的好奇心。 但……现在这是唱的哪一出? “你不好奇了吗?”顾莲试探着问道。 “好奇。”颜玉真看了她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这个时候,顾莲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要盯着自己的手了。他在强忍着好奇心,就好像一个小男孩在很辛苦很辛苦地忍着心仪许久的玩具的诱惑,薄唇微抿,“可是,不行。” “为什么?”顾莲坐不住了,奇怪地看着他。 他不语不动,她也拧了起来,硬歪着头让自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躲,她偏追上去,两个年龄加起来有四十岁的人,竟无声而专注地玩起了幼稚的追赶游戏,直到周围人都开始注意到这两个神经病了,颜玉真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停止了躲避,苍白的脸上一片冷漠,疲倦的淡色瞳孔略带恼怒地瞪着顾莲。 顾莲不以为意,笑嘻嘻地撑着下巴问道:“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说来奇怪,对于臭名昭著、基地里被人人厌恶的开膛手先生,顾莲没有多少害怕。大抵是变态见多了,见到相对来说不那么变态的一个,反而觉得亲切起来。 颜玉真冷冷看着她,轻轻眯起眼睛,气息紧绷而凌厉。他这个样子,正常人早就被他这副表情吓退了,如果是一个月前的顾莲,她大概会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可现在的顾莲虽然废柴依旧,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若论到胆气,刀枪斧钺加身也不会尖叫了。 她苦中作乐地想,自己似乎挺有当战地记者的潜质。 僵持了一会儿,颜玉真率先坚持不下去了,不自在地低下头去,瘦可见骨的脖子折出令人心惊的凌厉角度,有些伶仃,嘟囔道:“会泄露。” “泄露给谁?”顾莲追问,“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颜医生你不说,谁会知道。” 颜玉真懊恼地看了她一眼:“你别问。” “陈志他们已经知道了哦。” 颜玉真不说话,直直地坐在那里,脸色冷漠,线条宛若刀削。 不是他们啊……顾莲抬爪抓抓脸,若有所思地点头:“宿家人?” 颜玉真皱皱眉:“你很烦。” 也不是……顾莲脑中闪过几张面孔,蹙了蹙眉,不再问下去:“好吧,颜医生,你不想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不过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啊。” 餐厅中,人们交谈的声音随意而嘈杂,构造出了让人放松的气氛。 见这件事情被绕过去,不擅长掩饰的颜玉真终于背脊放松下来,松开交叉的手,抬起了头。顾莲笑眯眯地说道:“我需要在五天后的宿家小姐三岁生日宴会上,不被任何人察觉地拿到圣水服下去,你可以帮助我吗?” 颜玉真瞳孔微缩,下颌陡然紧绷:“……你认识他。”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她明知道他可能会以非自己的意愿而将信息泄露出去,还告诉了他如此重大的事情,这说明顾莲不仅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而且确信,即使那人知道也不要紧。 顾莲下意识地摸了下脖子,浅笑:“我们是……盟友。”只不过,盟友大部分都会被背叛。顾莲确实不敢将自己的后背交给那位“盟友”,不过这种能帮助她逃脱的事情,那个人还是会乐见其成的。 颜玉真垂眸,手指摩挲着玻璃杯,静静思索起来。他对宿家以及这座基地没有任何好感,停留在此地不过是因为待遇不错,而于他而言,天地之大,在哪里并无区别。 帮助顾莲并不是触及他禁忌的事情,但是,如果帮助顾莲会间接地帮助到“他”,那他就绝对不愿意。他对那个人深恶痛绝,无奈被人所制,无法彻底逃离那人束缚,所以…… 此时,顾莲恰巧笑吟吟地开口说道:“作为回报,我可以提供给你的血样,六百多年前的年轻人的鲜血,保质保量纯净无污染,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颜玉真倏然抬头,然而并没有如同顾莲所想的那般露出欣喜的神色,反而冷淡下来,紧紧盯着她,宛如望着陌生人,骤然释放的的冷漠气息让顾莲愕然。 她说错了什么吗……? “……好。” 良久,颜玉真似是要将她从视线中抹去一般,漠然阖上了双眼,同时也遮盖住突然涌上来的浓重倦意和失望。 这个世界,终究没有一个人,能待他如友人。 那个孤独沉默的少年不行,眼前笑容温暖的少女……也不行。 既然如此,那就公事公办,她给出报酬,他提供帮助,仅此而已。 give-and-pay,完美。 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颜玉真表情淡漠而倦怠,嘴角微勾,似在嘲笑着世界,抑或自己。(未完待续。) ps:臻空么么哒(づ ̄3 ̄)づ呼,终于把颜医生这块给绕过去了,真是好费字数啊=w=瞧瞧人家毒蛇先森说话多爽快做事多干脆,剧情嗖嗖嗖就能飞过去,所以说沉默男什么的最吐艳了【傲娇脸】! 第四十三章 猝然病发 咚! 又是一声重响,顾莲不得不怀疑这是某人在借此报复。 “你最好快点起来。”颜医生长腿翘起,坐在铁质绿垫椅上,手里翻阅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头也不抬地说道。 不用颜玉真说,顾莲也慌里慌张地跳了起来,躲过了一只全金属的手臂。战斗用的金属傀儡以一个小时两百蓝币的价格租给了他们,颜玉真给它下达的命令是:尽可能地抓住顾莲,并且把她摔在地上。 圆球状的金属面孔上很敷衍地用红色记号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十字线来区分正反面。与它摇摇晃晃的结构和两米高的身躯相反,它动作敏捷,出手迅速,顾莲十次能有六次被它捉住,并且按照字面意义上的那样,她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疼…… 顾莲咝咝抽着冷气,一边躲避着金属傀儡伸过来的爪子,一边喘着气问道:“你确定……这么做有……有用吗?” 颜玉真并不回答。 顾莲也实在没有力气逼他回答了,在又过了十分钟以后,她喘得肺都要涨破了,累的大汗淋漓,断断续续地道:“颜……医生……我真的不行了……” 颜玉真这才抬起了头,鼻尖架着一副金框圆边眼镜,透过薄薄的镜片,眼神漠然地望着狼狈的摊在地上的顾莲。 他沉默了几秒钟,复又低下了头,淡定地说道:“你还可以坚持至少十分钟。” 尼玛又不是你被摔! 顾莲在心中暗骂,背后忽然起了一阵呼啸声,她心里一跳,赶忙前滚翻,堪堪躲避过去。然而牵扯到腿上的青紫,疼得她叫不出声来。这前所未有的惨状颇似白恒远当日对她进行的为期一天的“特训”,只不过那个时候,顾莲还被允许反抗,而这一次,是单方面的挨打。她也尝试过进行反击,可是拳脚击在金属傀儡身上的唯一后果是她疼得瞬间麻痹。然后被捉住。摔在地上。 按照颜玉真的说法,她的计划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偷到圣水。一个是喝圣水而不被发现,而任何一个都需要一副更加坚实的体魄。 “我要亲自偷吗?”顾莲傻傻地发问。 “你要让别人偷?”颜玉真斜眼看她。 这不成,她绝对会被愤怒的宿家人吃掉的。顾莲摇头,就见颜玉真很冷静很客观地说道:“别人不偷。我也不愿意,所以只能是你。” 说得好有道理……顾莲无言。继而又问:“我还没三岁孩子身体强健吗?” “你要是在圣水消失以后,忽然就发烧了,你以为他们会怎么想。”颜玉真淡淡回答。 顾莲噤声。 总觉得……从某个时刻开始,颜医生说话就浑身带着刺。整个人冷冰冰的,好奇怪…… 而顾莲不出声的后果,就是被扔到身高两米的铁疙瘩面前。接受残酷的虐待。 不知过了多久,颜玉真终于大发慈悲地喊了停。往自觉地走过来的金属傀儡手上放了几枚塑料币。他走到蜷成一团奄奄一息的顾莲面前,犹豫了一下,没有扶她,只是平板着声音道:“你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顾莲眼睛都睁不开,在心里骂了句你妹。 训练室中安静下来,顾莲浑身是汗,难受地跪伏在地上,耳边是激烈的心跳声和剧烈的喘息声。好难受…… 好没用。 顾莲眼前一片黑沉,死死咬住牙,试图将呼吸声硬挤会起伏的胸腔内,然而越来越窒闷的感觉让呼吸艰难起来。周围变得模糊而摇晃,可不知为什么,明明难受得要死了,她却依然咬着唇,堵塞着空气。 唔,是不是这样,她就不用再面对那一切了呢……只要一会儿,再一会儿,什么骷髅啊枪啊,死人啊毒蛇啊,奇怪的小孩,扭曲的美少年,冷漠的陈志,死去的周昭,牢房里的杀马特,古怪的开膛手,还有讨厌的白恒远,这些统——统——都不用再去面对……对,管他们去死呢!反正回家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嘛,呆在这里不是死就是被他们玩残,她才没那么多的脑细胞陪他们玩弯弯绕呢,这个该死的穷人吃不起水煮鱼的地方…… 脑海中模糊地闪过熟悉的画面。温暖而平凡的家,爽利的工作狂父母,现代舒适的城市,总会记得帮她补作业的朋友,还有……那个清俊沉默的少年。 或许他也不是全然没有注意过她吧?所以那次大雨,他会陪着她等爸爸送伞来。 忽而觉得甜蜜而温馨,顾莲越想越觉得放松,宛如浸泡在微烫的温泉中,四肢舒服的无法动弹。对呀,这里根本不是她的世界嘛,她干嘛要每天强作笑颜,看着一切让她倍感无力的事情发生,要死要活地找什么圣水,她***又没有入教。她是在睡梦中穿越的,说不定,说不定只是放任,就能回去呢…… 哗。 冰凉的液体泼在脸上,浇得满头满脸。顾莲打了个激灵,仿佛按了个活下去的开关,身体开始重新恢复呼吸,她大口大口地汲取着空气,脑海中一片空白。 在逐渐恢复清晰的视野中,一张愤怒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你在做什么?!” 阿嘞?颜医生原来也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啊。 “给我醒过来……靠!” 别骂人啊颜医生,注意形象,形象! “顾莲,你不要吓我……” 你才是,不要再摇了啊,头很疼的。 “对不起,我做的过分了,你别……” 低而不安的声音,带着乞求。 颜玉真的脸忽然就在那一刻清晰了起来,顾莲清楚地看到了他习惯了冷漠的双瞳中刻着深深的惶然和恐惧。 “……我就知道……” 顾莲虚弱地骂道:“颜医生……你怎么可以公报私仇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太……”颜玉真语无伦次地道歉,忽然卡住,微微睁大眼睛,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 她躺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得比他还糟糕,额头浮着虚汗,微微喘息着,冲他虚弱地笑了下:“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愣了半天,颜玉真忽然反应过来,抱着她就去找自己的药箱。 “吃下去。”颜玉真脸色难看,难得强硬地命令着。 顾莲皱眉看了他一会儿,在他的眼神逼迫下,不情不愿地咽了下去。 “水。” 顾莲听话地喝了几口,终于活过来,有了力气说笑:“颜医生,你看起来比我还害怕嘛,你确定这个安慰剂是用来安慰我的吗?” 颜玉真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盯着她一定要喝完水杯中的水,指尖冰凉而微颤,似没听到她的话。 他不回答,她也觉得没趣,撇撇嘴,咕嘟咕嘟把水喝完。一时四周陷入了安静之中,银色的四壁模糊地撕扯着两人的身影,灯光下,时间也凝滞了步伐。 忽然,低低的啜泣声响起,颜玉真没有低头看她,只是又拢了拢她,如同老鹰伸开羽翼护住小鹰,瘦削的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后怕翻江倒海地涌上来,死亡的冰冷晦气直到这个时候才传达到神经末梢,她冷得直打颤,牙齿咯咯作响。差一点……她差点就死了,而且还是憋死,自杀,想起来她就想抽自己几巴掌。 她怎么会这样做呢? “不是你的错,只是ptsd比你想象中可怕。”颜玉真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冰凉干燥的声音被小心翼翼地放软,即使依然干干的,显得不太熟练,却奇异地带给她温暖。 ptsd患者,灾难后的幸存者,会有轻生、自我封闭、怀疑自我、焦躁、失眠、抑郁、冷漠、做噩梦等症状,就算避免重现当时记忆,依然会对个人精神状况产生极大影响,强自压下不适,只会使得症状愈发严重。 更何况……她身上还有两个人留下的催眠信号。 顾莲咬着食指,哽咽着宣泄压力和痛苦。 虽然有些药剂能缓解患者症状,不过很显然,这不属于一个医生应该在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准备的药品范围内。刚刚喂给她的十有*是安慰剂(bo),没有实质药效、只不过是使得服用者产生心理安慰并缓和压力的淀粉团罢了。 若没有专业的引导和治疗,顾莲只能一个人撑过去。 良久,抽噎声消了下去。 “解铃还须系铃人……”颜玉真环着她静静说道,望着墙壁某一点,“心理学上,解开心结的方法,一是重现情景,并克服它;二是……” 顾莲忽然坐直了身体,冷冷地看着颜玉真的眼睛,他漠然回视。 ——破坏它。(未完待续。) ps:-_-总觉得……这个剧情走向越来越不qd了…… 第四十四章 这不好笑 “卖晶石了,卖晶石了,纯净土黄色中品骷髅晶石,只要4999蓝币!” “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一枚烟雾弹,可以救你一条命!” “代办个人武器申请手续,只要三周!” “转手出让五十人分论坛!” 像蜂巢一般朝着任何一个可能的方向敞开的交易市场乱糟糟的,呈圆拱形的天花板上有着古埃及风的壁画,法老的蛇杖冷冷俯视着人群。一切可能的物品及服务在这里出售,人、宠物、武器、食品、毒-品、许可证、通缉令,只要能想到的东西,统统都有。 嘈杂热闹的喊声似乎凝聚了四万人的活力,商贩们热情地招呼着任何一个过路人,而人们也时常在某个摊前站定,激烈的讨价还价。 这几日的不太平让敏感的人们察觉到了隐隐暗流,来到交易市场的人立刻多了起来,一条条让人迷失方向的狭窄甬道里摩肩接踵,时不时就会发生争吵怒骂,到最后被热血沸腾的人演变成一场决斗。 顾莲敏捷地往后退了一步,躲过了危险的剑尖。一名醉醺醺地大汉正摇晃着掏出长剑,指向一名不小心踩到他的年轻男子。 “对、对不起……”年轻男子颤抖着说道,声音充满了仓皇恐惧。醉汉似乎享受到了凌虐弱小的乐趣,哈哈大笑着道:“好说好说,让我刺一剑就好,放心,不会死人的!” 周围人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冷漠而迅速地退开一个完美的圆圈,围观的围观。做事的做事。没有人为年轻人求情或者怜悯,漠然、好奇、兴奋,只有这类的眼光在空气中如电流穿梭。 顾莲微蹙眉,刚想上前,却被阻止。颜玉真在身后将她按住,弯腰低声道:“先别动。” 顾莲心里一动,再看去。只见年轻人白着脸摇头。摇摇晃晃地举起双手,做出一副投降的样子:“别刺我,别刺我。我求饶……” 他一个踉跄,忽然跪倒在醉汉面前,醉汉嗤嗤笑道:“不用给我跪下……” 忽然,他脸部一阵扭曲。惊讶地低头,那个年轻人仰头对他灿烂地笑了一下。手触碰在醉汉裸露的脚踝的部分金属化了。 “我劝你最好去医务室看看,否则血管不流通,你的脚就废掉了。” 醉汉脸一阵阵的扭曲,酒一下子就醒了。猛地扭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跑,人们下意识地躲避着让出了一条道路。周围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了,人群重新恢复了流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年轻人笑嘻嘻地站起来,拍拍并不存在的土。弯腰鞠躬,做出谢幕的样子:“谢谢,谢谢观赏!” 有闲得无聊的人哄笑着鼓掌叫好。 顾莲望着这一幕,目瞪口呆,转头望向颜玉真:“这样……真的好吗?” 颜玉真却没有看着她,只是按着她的肩膀,望着前方,冷淡道:“什么事。” 她扭头,那个年轻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脸颊长了小雀斑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伸手道:“美女,有兴趣赌一把吗?” 顾莲下意识地伸手,但被颜玉真一把抓回来,他带着她往后退了两步,皱眉说道:“你不要碰他。” 哦对了,这个人的异能是通过接触进行金属化…… 年轻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反应,也不以为意,收回手插兜,笑呵呵地道:“最高十倍的收益,试试呗。” 当顾莲稀里糊涂地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麻将桌一样的绿色绒面上的两张卡片的时候,依然没搞明白自己这个新时代的好学生怎么就突然坐在了赌桌上。 “记清楚游戏规则了吗?”掀起帷幕轻步走进来的年轻人嚼着口香糖,轻松地问道。他叫陆轲,土生土长的远征基地人,父亲是异能者,据说在几年前出任务的时候去世了,他虽然拥有卓越的异能,不过并不愿意当个猎人。 “我可不想跟我爹一样死在路上。”陆轲如是笑着说道。 他从小就在这个混乱的市场里混,熟悉这里的一切规则。他是个正经的赌棍,在各大赌场里都是被重点标注的对象,好在他懂得适可而止,并且自己有个正当身份——他是“the-show”的主人。他的show没有固定内容,没有固定时间,想开了,就临时找出八十个观众出来,一人收费两百蓝币,设一盘赌局。 今天,顾莲就是他的赌局的主角。 “清楚了……不对,不是这个问题啊!”顾莲忙道,然而来不及了,陆轲根本不打算听优柔寡断的小姑娘唧唧歪歪,听完前三个字就选择性耳聋,他潇洒地转身,啪地打了个响指,暗色的帷幕微微摇动,缓缓升起,底下观众们嘈杂的说话声一下子放大了数倍,连同蓦然爆发的欢呼声鼓掌声,钻进了她的耳膜中。 “各位观众,大家下午好,这里是the-show,我是店长,中文名叫陆轲,英文名嘛,想必你们现在已经猜到叫什么了吧?” 台下气氛还没被调动起来,只有几个人小声说了句“look”。 “唉,你们怎么这么听话呢。”陆轲摇头,一脸无奈自己太机智的表情,“我明明叫jerk啊,看我的脸还看不出来吗?” 观众们顿时笑了起来。 这是一个小型剧场,由厚重的墨绿色帘布阻隔着交易市场的骚乱。八十把猩红色的沙发椅,暗色的布置,明亮的灯光,陆轲穿着拖拖拉拉的破洞牛仔和军绿色背心,站在台上。 陆轲对着台下的观众侃侃而谈,年轻人特有的吊儿郎当和站在台上的镇定台风相结合,他身上有种特殊的魅力,叫人眼前一亮。 难怪他要亲自暖场,顾莲暗想。 “现在。请认识我的给我鼓个掌。”陆轲高举双手说道,屋内的人一脸笑意地看着稀稀拉拉几个人鼓掌,似是要看他怎么办。 陆轲毫不动摇,满脸笑容地伸指点了点:“哦,太好了,只有这么点人。”观众们被吊起了好奇心,只见他放下手。扬起下巴。坏笑道,“不认识我的人请大喊一声帅哥,我跟你们说。我可看着呢,谁刚刚鼓没鼓掌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少给我打马虎眼。” 观众们哄笑起来,为他的风趣买单。捧场地高叫帅哥。 “哎哎哎,我算什么帅哥呢。真是,别叫了,多不好意思啊。”谁知道陆轲却臭不要脸地扮起娇羞来,又引得台下一阵笑声。 “好了。让我们回到正题,今天的the-show的主角,我们请来了近日名声大噪。长期霸占各大新闻头条的人!” 观众席上传来隐隐的骚动,人们的目光移到顾莲身上。透着疑惑、好奇与若有所思。顾莲如坐针毡,同时又恍然大悟——她就说怎么那么多人,偏偏挑中她,原来人家早就盯着她了! “哦?看来有人已经猜到是谁了!不错,这位小姐,就是很多人已经熟悉的头条人物——战妹!”陆轲用煽动性的语言描述着,陆陆续续有人发出带着“原来如此”意味的感叹,而当事人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wtf!她什么时候成了头条人物?她明明这么低调! “虽然想必不少人都已熟知战妹的故事,但还是让我带着大家回顾一下。八月二十八号,也就是前天,战妹以令人惊艳的姿态,头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也就是这幅照片所展示的这样。” 陆轲左手食指一松,一卷照片落了下来,正是顾莲那日举着枪对着周昭的照片,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在角落里偷拍的,画面有点虚,但是面孔柔软眼睛乌黑,手上拿着柄刻画着金属蔷薇的复古左轮手枪,是顾莲无疑。 “无论是这柄手枪还是后来的金卡都让我们对这名突然出现在网吧的少女的身份产生了莫大的好奇心,没有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有些人因为她与软妹子不符合的凛冽杀气,取了昵称’战妹’,这个称呼后来在论坛上被广为流传并接受。而随后,和罗祭等三人的对峙,以及宿景明的出现,更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力——她究竟是谁?是基地的新人,还是本来就住在基地的人?她和他们的感情状况如何?她又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陆轲富有故事性的描述极大地满足了观众们的馋瘾,人们不由屏息以待,而顾莲……已经在找出口了。 啊啊啊啊,她只是被颜玉真怂恿着来赌一把而已,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被架在火上烤?这种羞耻y她真的玩不下去啊!!! 然而陆轲的讲述远远没有结束。 只听他语音高亢地说道:“然而八月二十九号,即昨天早晨,还没有等到媒体界的朋友们挖出她的身份,她就又一次出现在了头条中。这一次,站在她身边的又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请看照片——” 陆轲放下了第二根手指,另一卷照片滚落,盖在前一张上面。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一辆辆军用大卡车,以及在其映衬下显得很小只的四个人。 观众哗然。 “除了战妹以外,还有我们的女神,出入高层的柳柳!基地军总管万青城!虽然另外一名男子的身份无从知晓,但是从万总管对他的态度来看,可以肯定也是一名大人物!” ……哦买噶,真是惨不忍睹。 顾莲捂脸,范军师,你知道吗,你也上头条了哦,各种躺枪哦! “而这件事之后,就发生了昨日震惊了许多人的骷髅袭击惨案!当时战妹就在现场,论坛上也有很多人表达了关心和祝福,现在,由战妹来就此说几句话吧。现场发生了什么?很混乱吗?你当时是什么感受?” 陆轲突如其来地话锋一转,将麦克风举在她面前,而顾莲的表情变得僵硬。 如同焦炭般被夷为平地的建筑;全奶奶行尸走肉的样子;柳柳妈妈怅惘飘渺的笑容;阿瑞迷茫无辜而无助的视线;惊声尖叫的妇孺病人以及化为骷髅的故去的人。 “嗯?战妹,请说几句啊。” 陆轲笑眯眯的,依然很轻松的样子,而顾莲不知为何,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了几分嘲弄。这份敌意从何而来?顾莲没有办法追究,只是用尽力气,深吸一口气,望着台下充满好奇的视线,认真说道:“并不好受。” 一点儿也不好受。 似乎觉得她的态度很有意思,有人轻笑出来。 “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顾莲大声说道。厚重昏暗的帘幕内,忽然陷入了尴尬的静寂,好不容易被陆轲渲染得热闹而活跃的气氛荡然无存。(未完待续。) ps:本君对于某些姓氏真是爱的没有办法给他们删减戏份……捂脸。 第四十五章 御宅粉丝 弄糟了气氛真是不好意思。顾莲带着一丝恶意,挑衅地看着陆轲。 娱乐归娱乐,她纯粹当做放松心情,但是有些事情,是不该被娱乐与消费的。 更何况,这个人对她有若有若无的敌意,她很乐意做一些让他为难的事情。 陆轲看着她,似在分辨着什么,眼中闪过复杂的神情。继而他耸耸肩,没有被难倒的样子,旋身对着凝重的观众们微笑:“这就是战妹,为弱者代言,让我们以掌声欢迎并向她致敬!” 略带迟疑的掌声中,陆轲来到顾莲身前的桌前,同时,屏幕上播放出桌上的画面。总共有四张卡片,两组分别写着“split”和“steal”,顾莲对面的椅子是空着的,等待着对手的降临。 “今天,我们的show的赌局是这样的,八十名观众所提供的两百蓝币,总共一万六蓝币作为赌金,由战妹和她选择的一名观众进行对弈。如果两个人都选择’split’,奖金平分;如果只有一个人选择了’steal’’,那么这个人将拿走全部赌金;其余两种情况下,赌金呢,不好意思,就全部归我了。” 陆轲幽默地说道,灯光在黑暗中游转,不时扫过底下人的面孔,悄微的鼓点声越来越急促、响亮,对于赌局的兴奋和紧张重新调动起观众的情绪,刺激着人们的肾上腺素。 “当然,我们这里也设立了对于这场比赛的预测的赌局,在战妹决定了对手、以及一次模拟赛以后,我们将分别留出十分钟的时间给各位下注。大赌伤身,小赌怡情。想试试眼力与手气的,现在就可以掏脚底板下的钱了。” 有些人大笑起来,竟真有人脱鞋掏出钱来,引来哄笑与惊叫。 “按照老规矩,今天这八十名观众都是经过鉴定,没有与战妹有过任何接触。现在,为了公平起见。战妹。请挑选你的对手。” 鼓点伴随着燃曲似要将人心脏撕裂,金钱发酵出令人着迷的味道,八十名观众翘首以盼。每一个人都紧盯着顾莲,希望她选择他。顾莲抓着椅子,望着台下模糊的人们,一个个仔细看了过去。 虽然陆轲说是为了公平起见。但顾莲相信,里面百分百有他的人。既是为了炒热气氛。让台下的赌局更加狂热,也是为了方便他们把赌金全盘收回。这个游戏的规则,在选中的对手是店家的托的那一刻,已经决定胜负。所以她需要仔细。 怎么也不能把颜医生的本钱给赔进去,她心想。 那些看起来文质彬彬、儒雅自信的,排除;太过猥琐的。不要;如果选择各方面都很普通的,又似乎掉入了陆轲的陷阱。 她仔细排除过后。终于选择了一名瘦高的男人:“这位先生吧。” 随着她的指定,音乐爆发出一声嘶吼,轰然如烟花炸裂,灯光倏地停在了那名男子身上。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左右,过了一会儿,才在旁人艳羡的目光中站了起来,一脸狂喜。 “这位幸运的先生,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陆轲笑容不变,递过去一个话筒。 “大、大家好,我是言旭,三层e区居民,在通讯行业工作……”这是个不到一米八的男人,瘦长,穿着很技术宅的绿色格子衬衫,长长的衣摆下是牛仔裤。他长着一张长脸戴着个厚重的黑框眼镜,说话有点不自信,似乎很不擅长面对这么多人。 顾莲审视着他,心里有点不太确定地想,他不是托吧。 “欢迎你,言先生。” 陆轲伸手,示意他上台,然而那个男人紧抓着话筒,深吸了几口气,像是在酝酿什么。 顾莲忽而有了不详的预感。 很快,言旭酝酿好了情绪,隔着厚底黑框眼镜,非常深情地吼道:“战妹战妹你最美,摄影同好都爱你!” “……” 全场寂静,众人皆哑口无言。 靠! 陆轲默默看了一眼手上的照片,底部果然有一个“御宅摄影部”的水印。 这家伙竟然是她的粉丝…… 顾莲呆呆地坐在那里,感到自己的理智如同大理石般,碎、掉、了。 这货……脑子有坑吗? 言旭绷着脸,双目热烈,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中郑重地走到台上,站在顾莲面前,握住她的手,深鞠躬:“很荣幸与战妹同台,我发誓,这一局战妹让我选什么我就选什么,指东绝不往西走!” 顾莲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他双眼熠熠的狂热样子叫人无从怀疑。而显然,观众们也觉得这家伙是脑残粉中的战斗机,在进行的第一轮台下赌局中,赌顾莲“steal”&言旭“split”的人数暴高,顾莲全拿走的赔率近乎于一赔一。 之后的模拟赛的尝试也印证了这一点。本来应该是这个游戏里最耗费时间的扯皮保证信誓旦旦环节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顾莲只是说了句:“我会选’split’。” 而言旭则举着三根手指头说道:“按照战妹的意志,我也选择’split’。” 翻开牌来,显示的是顾莲选择了“steal”,而言旭选择了“split”,如果只是一场真实的比赛,顾莲将卷走全部的赌金。 到了第二次投注的时间,底下纷纷扰扰,抱怨这一边倒地比赛根本没有投注的必要,没有人能从中这场比赛中获利,一边说着,一边将钱压在了本来就赌注高昂的顾莲全赢这边。 在一片嘈杂中,台上的两个人都没有动作。顾莲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凝视着言旭。而言旭似乎有些坐立不安,又有些激动,抓着衬衫下摆,时不时地看她一眼,一派仰慕之色。 “言先生……”顾莲刚开了个头,就被他激动地打断。 “请直接叫我言旭就好了!” 呜哇……好难搞……顾莲表情僵硬:“言旭。” “在!” 御宅族言旭高声道。 “……”顾莲默默端正了一下三观,轻咳一声,“你不觉得不公平吗?我刚才选了’steal’,而你选择了’split’。” 言旭笑了起来,一点阴霾都没有:“我是战妹的粉丝,无论您有什么吩咐,我都照做无误。何况我光是卖战妹的照片,已经赚了相当多钱了,这里的赌金对我没那么大的吸引力。” 顾莲看不出他的话有什么虚假,她又盯了他一眼,微笑道:“观众都是陆轲找来的吗?” “都是店家和他的下属在市场上随机找的。”言旭认真地回道。 或许……真的是个“pure”?顾莲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认识陆轲吗?” 言旭不自觉地上下晃了下脑袋,迅速地回答:“不,我们不认识,今天头一次见到。他的口才很不错。” 顾莲眯了眯眼,缓缓地笑了。 过了十分钟,第二轮下注结束,毫无疑问,顾莲的赔率无限接近于1:1,只有少数投机派,大胆地选择了两人都是“steal”。 陆轲站在灯光下,看着两人,嘴边衔着一丝笑,然后握着麦克风面对着观众,高声道:“现在,我们将进行最后一个环节——正式对决。战妹与她的粉丝,将会为我们带来怎样的赌局呢?谎言与真实,金钱与故事,现在,正式开始!” “战妹,还是按照我们刚刚那样来吗?”言旭很自觉地微笑道。 “其实我很不喜欢’战妹’这个称呼啊……”顾莲小声嘀咕着,在对方因为听不清楚而询问的时候,抬起头来,笑着摇了摇头,“不,没什么。我来进行我的声明……” 她抬起头,字正腔圆,口齿清晰地说道:“我一定会选择’steal’。” 言旭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陆轲眉毛一扬,而底下在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之后,一片哗然。(未完待续。) ps:感谢法老的舞姬&臻空打赏!铛铛铛~欲知详情,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六章 波澜迭起 “我一定会选择’steal’。” 这场赌局的走势由一开始就诡异万分,规则在言旭的粉丝宣言之后,又受到了顾莲的挑战。 这个游戏之所以不是照着剧本读的“戏剧”而能被称为“赌局”,正是由于中间有一个通过谈话、保证、誓言等手段来竭力劝说/欺骗对方选择“split”的过程。言旭的声明让人们看不出顾莲做到这点的难度,而尽管几乎人人都猜测顾莲会选择“steal”,但她直接说出来,却让人措手不及。 如果将观众们乱七八糟的心情总结成一句话,大约就是——喂喂喂妹子,你也太实诚了点吧? 说好的娱乐性、戏剧性呢? 有粉丝了不起啊,太特么不把观众当观众看了!! 有些人甚至忘记了这剧本走向完全是赚回赌金的良好方向发展,莫名其妙地愤怒起来。 然而不管底下的观众是什么样的心情,台上的两人却似乎完全不受影响。言旭有些错愕地望着顾莲,而顾莲则弯眉浅笑。 “我选择’steal’,而你选择’split’,事成之后,我可以分给你一半的赌金。”顾莲慢慢说道,“如果你选择了’steal’,我们都一分钱拿不着;如果你相信我的话的话,一人一半——很好选择吧?” 只是发愣了一下,言旭笑了下:“我永远都是战妹的支持者。” “是吗?”顾莲不置可否地笑,手指敲击着桌面,陡然话锋一转,“最好是这样。根据囚徒困境,你应该知道。选择’steal’对我来说是阻力最小的最佳方案。” “我知道。”言旭点头,注视着她,“请相信我……” 顾莲轻声打断他的话,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向观众:“而在这种声明下,你若依然选择无利可图的’steal’,就说明……这场游戏,店家在作弊。你是陆先生的托。” 观众席里发出了惊呼声。旋即皆屏息看着台上的发展。 这个发展似乎……比想象中要有意思? 陆轲仿佛没有感觉到投射在他身上的探究、好奇、怀疑的目光,举着话筒很自然地嬉笑道:“战妹这话可真伤我心,我们店开门八年来。可从来没有过托,不说show的质量,至少新老客户对我们的诚信是很肯定的啊。” 顾莲也笑了起来:“是啊,这只是我和言先生开的一个小玩笑。我也相信陆先生家大业大,不会耍这种小手段。”她歪了歪头。有丝俏皮,“按照陆先生的说法,我怎么说也算是半个公众人物,看来我下次给小心说话。不然人家当真了,可是我的不对了。” 有人轻笑起来,顾莲和陆轲互视一眼。都带着笑容。顾莲重新看向言旭,他似乎有些受伤。勉强笑了下:“看来战妹对于陌生人的警惕性很强啊,没关系,等到结果出来,就会知道我的诚意……” 他声音低了下去,垂着头呢喃般轻轻说道:“我是真的很喜欢战妹啊……” 这番自白让一些人起了恻隐之心,有观众直接对顾莲投去不满的视线。 顾莲并不接话,只笑道:“所以,言先生选好了吗?” 言旭看了她半晌,身体往后一靠,长长吐出一口气,拿起一张牌扣上:“我的选择从一开始就定好了,’split’。” “我也是,’steal’。”顾莲将自己选好的牌往前递去。 陆轲走到两人身边,面朝观众,微笑着确认道:“两位已经选择好了吗?买定离手,确认之后,可不能再更改了。” “确定。”言旭盯着顾莲低声道。 “确定。”顾莲很笃定地微笑道。 “很好,战妹和言旭分别确认不再更改,现在,观众朋友们,两位玩家,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当然,对于我而言也是如此。没有操作的余地,没有后悔的可能,全场参与的一局定胜负的赌局,即将揭晓。” 陆轲熟练地煽动着所有人的情绪,慢慢在台上踱步,神情潇洒而语气热烈。熟悉的鼓点再次由低而高地敲响,他的每一步都恰好踏在鼓噪的鼓点上面,视觉、听觉、幻觉,交相交错,逐渐的,气氛燥热起来,所有人的心跳声仿佛都渐渐汇成了巨大的鼓声,一下、一下,有力地搏击。 心理脆弱的人已经捂住胸口,尔或捂住双耳,喘着粗气,却依然不肯将视线移开。 ——虽然陆轲事先声明过这是“小赌怡情”,然而正如所有香烟盒上面都会掩耳盗铃地写上一句“吸烟有害健康”一样,在场之人不乏将大把的金钱投入到赌局之中。 外盘赌注总额已高达十三万蓝币。 “我手中的两张牌将会决定赌金的去向,你们的,也是我们的。现在我的心情和你们一样的激动,言旭会如同他之前声明的那样,对他的偶像奉上诚实与忠诚?战妹又是否会在最后一刻改变决定,对粉丝留有余地?答案——即将揭晓!” 咚!咚!咚! 鼓点应景地急促而大声地敲响,震得耳中隆隆,帷幕外的世界早已变成静音,只有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心跳声在越来越快速地跳动。 陆轲安静了一会儿,环视着在场众人,在众人愈发急躁,几乎按捺不住的时候,终于缓缓伸出右手,言旭的牌即将亮开、亮开、亮开…… “split!”陆轲大喊,密集的鼓点重重敲响,有如海浪般的吐气声、叹息声响起,反应过来的观众们互相看了看,皆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气氛有如敲破一枚鼓,陡然放松了许多。 陆轲笑容不变,高举着言旭的牌,高声道:“现在,言旭的选择已经亮明——他没有食言,他对偶像做到了他的承诺,坚定地选择了’split’!” 或许是心情放松,有人竟然鼓起掌来,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其中,而言旭则略带尴尬地红着脸颔首致谢。 ——如同集体中了彩票一样。 没有人怀疑顾莲会选择“steal”,正如她所说,选择“steal”对于她来说几乎没有任何成本。揭开了言旭的牌面,已经相当于全部明牌了,台上、台下的赌局结果全部揭晓。 顾莲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陆轲等到众人骚动稍稍安静下里,这才笑着摆摆手:“还有战妹的牌没亮呢,诸位别这么迫不及待啊。” 哄笑声中,还有一些人死死盯着陆轲。他们是具有冒险精神的赌徒,将可能性压在了大部分人的对立面,现在,他们还不愿意放弃最后一点希望。 “好了,来,我们看一下战妹的选择……” 依然是方才的鼓点声,然而这次气氛全没有之前的紧绷。在大多数人都笑嘻嘻的抱着看电影的心态观看的时候,陆轲缓缓翻开顾莲的牌…… 嘈杂声被切断,全场陡然寂静! 那张白底黑字的巴掌大卡面上,五个黑体英文字母如同嘲笑着众人般弯弯曲曲——是split。 split! 轰的一声!观众几乎都要跳起来,嗡嗡之声如蜂鸣轰然袭来,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陆轲手中两张一模一样的“split”。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为什么……这不应该!她不应该做出这个选择! 面对众人近乎愤怒的视线和言旭惊讶的目光,顾莲这才慢慢露出笑容来,转头对着言旭伸出手:“现在,恭喜我们吧,我们将平分赌金。”(未完待续。) ps:这是有真实案例的啊,貌似是某个美国节目,有兴趣地可以查一下,非常有意思【虽然本君已经不要脸地剧透掉了】这里稍微借用+修改了一下~啊啊啊啊论文要写不完了不说了乡亲们明天见啊! 第四十七章 时间太长 匆匆拉下的帷幕内,小舞台上,顾莲和言旭面对面坐着。外面观众的质疑声还在响起,陆轲和他的手下们正在尽力压下他们的愤怒失望,然而声音传到里面,已经成了模糊的嗡鸣声。 言旭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很意外吗,这个结果?”顾莲笑眯眯地问道。 不知是有钱赚了的小民心理还是成功耍弄众人的恶作剧心理在作用,顾莲的心情看起来很好,端着水杯啜了口热水,她眉眼弯弯地看着言旭。 言旭这才回神,满脸疑惑地看着顾莲:“这是……” “唉,我可是想了很久,才想出反作弊策略呢。”顾莲一脸感叹,“这年头,小赌民想推翻庄家,实在是太难了。” 言旭神色复杂,欲言又止,忽然瞥见有人从一侧掀起帘幕走了进来,瘦削笔直,一开始罩在阴影中,等他走出来,才发现是个五官线条锐利,眼神淡漠的男子。 言旭总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只一时想不起来,却见顾莲笑着站起来,问道:“怎么样?” “在这边下注的人很少,两千蓝币就拿了大头。”颜玉真递给她一个信封。 顾莲高兴地接过来,狗腿地称赞道:“颜医生你真是太棒了。” 正在努力思索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人的言旭听到顾莲的话陡然一惊,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卧槽,颜颜颜……颜医生? 摄影社的骨干在脑中调动图像,终于将那个阴沉淡漠如静默的黑豹的开膛手玉真,与眼前因为不太习惯被赞扬而表情略僵硬的男人对上号,顿时连世界观都崩坏了。咯噔一声推开桌椅站了起来。 “颜……玉真?!”他的声音微抖,瞳孔微缩。 正愉快地算账的两人同时转头。颜玉真一脸漠然,而顾莲则好奇地看着他:“呀,你也认识颜医生啊?” “我……我先……”言旭腿发颤,就要告辞。 “你要走了吗?陆先生还没来呢。”顾莲奇怪道。 八千蓝币! 多少盘西红柿炒鸡蛋啊? “我我我……”言旭犹豫了一瞬,恰巧颜玉真目光淡淡扫了他一眼,他立马坚定地摇头道。“不。我不要了,我先走了……“ 这么急着走?顾莲愣了下,点头道:“好吧。反正之后陆先生大概也会给你酬劳。” 言旭一怔,下意识地道:”我不是……” “啊没关系没关系,这种游戏有托挺正常的。”顾莲摆摆手,笑着道。“你不用多说什么。” “……”言旭顿了一下,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只是垂头道,“对不起。” “所以说没关系啦……”顾莲有些无措,伤脑筋地看着他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她真没放在心上。拿几千块钱本金内外赌局一起赢,除去庄家抽成,里外里也赚了十一万左右。这个收益率搁哪儿都很划算啊。要说的话……是她坑了他们一把才对。 正头疼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衣角被人拽了拽。她低头看了眼拽着衣服的瘦长的手。转首抬头,正对上颜玉真面无表情的脸。 顾莲疑惑。 没看到她在很认真的谈话吗。 “时间太长。”颜玉真微蹙眉,不悦道。 哦对,时间紧迫,他们还要赶着去下一个地方。顾莲点点头,表示了解,转头重新看回言旭:“那什么,你真没必要放在心上,本来这就是个规则上要求撒谎的游戏。” “可是我……” 言旭正在艰难地说着,顾莲突然说了句抱歉,微恼地转头说道:“你干嘛啊!”她使劲把衣角从颜玉真的手里拽出来,瞪了他一眼。 “时间太长。”颜玉真淡淡道。 “所以我已经在抓紧了啊!”顾莲怒。 让不让人让不让人让不让人说话了! “我们是一伙的,你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么久。”颜玉真带着几分不满说道。 顾莲和言旭同时陷入了沉默。 ……靠之,这家伙是幼稚园没毕业嘛?! 哪里来的奇怪的观念? 顾莲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对言旭说道:“抱歉啊,这家伙脑袋有病……”她边说边无情地拍掉他试图吸引她注意力的手,天知道颜医生究竟是哪个星球生的,这么多古古怪怪的地方。 “没事,是我打扰了你们。”言旭笑了笑,犹豫地看了她几眼,终于在颜玉真的冷淡的目光中坚持不下去,匆匆告辞离去。 “他究竟想说什么啊?”顾莲歪头道。 “剩下的八千蓝币也一并拿到手了,你还用在乎他想说什么吗?”嘲讽的声音传来,陆轲手插兜冷冷看着他们。原来不知不觉间,外面的骚动已经消失了。 此时的陆轲既没了一开始见面时的轻松狡诈,也没有了在台上的幽默友好,他摘下了一切伪装和从容,毫无遮掩地释放着自己的敌意。 顾莲皱皱眉,转身看向他:“姑且问一句,我们见过面吗?” “怎么可能。”年轻人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我抢过你钱?” “你刚刚倒是抢走了不少。” “你老婆暗恋我?” 陆轲顿了一下,看看她,皱眉:“……你记不记得你是个女人。” 顾莲一摊手:“不是啊,我只是很奇怪,我们素昧平生,既没抢你钱也没抢你老婆,你干嘛这么讨厌我。” “哪里,我怎么可能讨厌你,你这么友好、善良、聪明、讨人喜欢……”陆轲讥讽地一个词一个词说道。 “……”顾莲不动声色地抖了抖,摩挲着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淡定道,“多谢夸奖,彼此彼此。” 陆轲忽而就陷入了沉默,这段隐秘的交锋也告了一段落。他不知在想什么,神色阴沉地徘徊着视线。颜玉真又不耐烦了,直接改抓她的头发,顾莲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他反而瞪了回来,不悦地微微抿起嘴。 “就一会儿,老实一点!”顾莲压低了声音警告道。 颜玉真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权衡了一下,终于勉勉强强地嗯了一声。 就在他们叽叽咕咕的时候,陆轲开口了:“全奶奶怎么样了。” 顾莲一怔,听到这个名字以后,似乎有什么联系到了一起,她站直了身体,仔细盯了他一眼,慢慢说道:“不是很好,刚刚在医务室见过她,福利院那边有很多人受伤。”(未完待续。) ps:迟到了,很抱歉……论文写得本君肠子打结,感觉写末世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_(:3」∠)_摧心摧肝 第四十八章 一本相册 陆轲又沉默了一会儿,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你见过在全奶奶身边一个四十多岁的黑发女人吗。” “……能具体一点吗?” 她会说全奶奶周边都是这样的人吗? “就是黑头发,皮肤挺白的,喜欢穿长裙子,笑得时候会有酒窝!”陆轲口气很差地说道。 顾莲上下看了他两眼,看着也不傻,怎么说话这么白痴。 大概是被她看的恼羞成怒,陆轲忽然甩下一张照片:“真是,和你怎么说都没用!你自己看!” 顾莲蹲下来捡起,那是张很陈旧的照片,颜色微微发黄,照片里的女子扎着马尾,上挑的眼尾处漫着妩媚的淡紫眼影,笑容很美,穿着白色衬衫和米黄色的长裙,红色的皮鞋俏皮优雅。 “你母亲?”顾莲直接问道。 陆轲偏过头,不语。 “很美。”顾莲评价道。 “少罗嗦!”陆轲突然就恶声恶气地说道,一把抢过照片,“我就不该来问你。” 顾莲看颜玉真,他淡淡道:“张忆玲,38岁,左臂骨折,没什么大毛病。” “我又没问你们。”陆轲顶道。 “我以为……”顾莲看看他。 “我只说了我爹死了,又没说我连妈都没了。”陆轲将照片揣回兜里,冷笑,“不过说我是孤儿也没错,我早就被那个女人丢下了。” 三十岁的时候,陆轲母亲被基地送到了遗弃之地,而他则被父亲一手抚养长大。身为稀有的异能者,他享受着基地提供的珍贵的教育资源,从三岁起就凭空比身边所有普通人身份高了一大截。即使是长者,在未来的猎人面前,都要客气三分。 父亲时常出去做任务,一出去就是几个月。在这段时间,陆轲感受到了孤独。即使还小,他依然感觉到了他与别人不一样。孩子敏锐的心受到了磨练,基地的教育和赋予他的特权让他很快明白。人是有贵贱之分的。而他是特别的,与众不同的。 人们对他呵护备至,尊敬有加。并且要求他的母亲也这样做。而小小的异能者,未来的精英们,也在暗中斤斤计较、排斥打压。 真空。他站在人群里,却仿佛呆在了真空里。 声音传达不出去。冰冷而令人窒息。 他开始悄悄溜出去,母亲和那座被基地舍弃的堡垒给予了他仅有的温暖。那里的人们亲切友好,这让他依恋万分,小心珍藏。然而,在父亲如巨山轰然倒下。突兀地死在外面,连尸首都捡不回来的时候,他无措地向她寻求安慰。却只得到她的拒绝。 她不肯让他搬出基地。 她宁可让他呆在这吃人的地方。 ——那就算了吧。管她去死呢。他过他的,她才不是他的母亲。她什么都不是。 ——可为什么,这个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小姑娘,却可以那么轻易地融入她们,被她们接受? 他不承认他还留恋母亲,但他就是看顾莲不爽。 陆轲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将她的赌金交给了她,压抑着情绪冷声道:“我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在并不怎么愉快的氛围中分开,顾莲二人朝外面走去。几十个椅子乱七八糟地摆着,陆轲的下属正收拾着明亮的厅中的一切。侧身绕过一名下属,顾莲边走边喃喃自语:“张阿姨……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当时在宴会中的人太多了,而且她只顾着和柳柳斗气,根本没有功夫记下全部的人。 颜玉真懒懒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难道是刚刚在医务室那边见到的?”顾莲猜测。 两人走到门口,而颜玉真依然一句话不说。 掀开充当门的黑幕,顾莲刚探出头来,就被趴在帘幕边上往里看的人吓了一跳。 “您这是……”干嘛呢?顾莲囧囧地说着,而那个人也被惊得后退几步,抬起头来。那是个中年女子,头发苍白而散乱,脸瘦削发黄,一脸惊惶。 咦了一声,顾莲和颜玉真对视一眼,她试探着上前唤道:“张阿姨……?” 女子一颤,定睛看了她一会儿,这才讷讷说道:“哦,是小莲啊……” 这世界真小。 顾莲脑袋里面闪过一个画面,她和柳柳推推搡搡地站在舞台上,舞台下面是被人群包围,笑意满满的寿星张阿姨…… 陆轲那家伙,该不会只是在嫉妒她能为她唱生日歌吧…… 真小气。 “陆轲的话,就在里面哦。”他大概也在期待母亲能去看看他吧。顾莲指了指里面,有些羡慕地微微笑了起来。 然而,张阿姨仓皇地摆摆手,连说着不用不用,转身就跑了。在挤挤挨挨的人海之中,她瘦小的身影很快就如同被浪花吞掉般消失了。 “为什么不去见一面呢……” 顾莲凝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失神呢喃。 可就算是这样别扭的母子关系,至少他们互相知道彼此在哪里,而她却连她的父母在哪个时空都不知道。 她有时候很害怕,当她好不容易回到现代的时候,会不会已经过去了数十年,会不会她的父母已经记不得她,甚至,会不会他们已经不存在…… 正在怔忪的时候,颜玉真疏离的声音响起:“你又想干什么。” 等在门口的,除了张阿姨,还有一只。 言旭走上前来,看了顾莲半晌,递给她一个相簿,然后握了握她的手,一言不发地走了。 顾莲被他诡异的行为搞糊涂了,迷惑地翻开包装精美的相册,直接黑线。第一张是陆轲在台上拿出来的网吧照片,第二张是她站在宿景明身后、警惕地持枪地照片,第三张是她和柳柳呛声时候的照片…… “变态。”颜玉真嫌恶地皱眉,精准地下了评语。 这都是什么鬼……如果在现代的日本韩国菲律宾的话,她完全可以告这个人跟踪狂的好吗?! 顾莲觉得自己真是翻不下去了,而颜玉真直接拿过这个相册,阴沉着脸一张一张往后翻,越翻越快。 “算了,我们走吧!”顾莲很快振作起精神。她乐观地估计,说不定对于一枚摄影宅来说,送一本精心挑选的相册是他心中最好的致意方法呢。 至于被人偷拍什么的…… 她还是不要多想了吧。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她点销售分成? 然而颜玉真却没动。他翻到最后一页,忽然就定住,指节用力地捏着相册的壳,苍白的脸上难得的阴鸷。 “怎么了怎么了?”顾莲踮起脚尖趴着他的手臂想看,可惜被他无情地镇压。他很快回过神来,按着她的头顶把她压回地面,面无表情地撕下一张照片,塞到了衬衫口袋里,相册则很好心地还给了她。 顾莲抱着相册瞪着眼睛,好奇心被抓得不要不要的:“喂颜医生,你不要这么光明正大地私藏少女的照片啊,给我看给我看!” 颜玉真不管她,迈着大长腿就往前走。顾莲小跑着跟上他,还在努力争取:“什么照片啊,尺度很大吗,还是很丑啊,我自己的照片为什么我不能看啊,呐呐呐,给我看吧!” 她真的很好奇啊,她不觉得她会有什么不能拿出来看的照片,就算是丑出天际,颜医生也不该这么遮遮掩掩嘛。 颜玉真素来喜静,她这么叽叽喳喳一路问,吵得他蹙起眉头,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把照片给她。 被逼的急了,他也只是冷冷扔下一句:“啰嗦。” 顾莲被噎得不行,最后终于放弃,瞪着他的背影气得够呛。 法克!她只是要追回自己的照片啊,长得高就了不起啊?(未完待续。) ps:呼,又到新的一周了,时间过得好快~感谢编辑大大给的推荐,扑街作者表示好感动(*^__^*)!祝愿股市****升,假期快快来,春装买买买【非年非节你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皿=】最后祝愿我顺利把两篇论文搞定掉吧【重点!】 第四十九章 奇幻街景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颜玉真给她提供的第一条建议就是两个字:赚、钱。 赚钱之路千千万,而想要暴富,只有几条路可走:黄、赌、毒。关于第一条,颜医生只是看了一眼顾莲,没有多做评价,而顾莲出于不想自取其辱的想法,并没有发表意见;第三条的起始资金很高,何况这条道鱼龙混杂,直接过掉。 “难道赌博就很容易吗?”顾莲问过他。 然而颜玉真很淡定地告诉她,他年轻时候被上司排挤,工资被代领,穷的吃不起饭的时候,就在赌场里混过,以他的防作弊利器【窥伺】、多年以来掌握的心理学以及面瘫本领,配上概率论,直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我年轻时候很出名。”颜玉真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 “……”颜医生,有没有人告诉你现在你也很出名? 陆轲找上他们是个意外,但是要找个赌场却是他们早就定好的。当然,如果陆轲没有在那个时候提出在颜玉真看来有着漏洞的赌局的话,他们本来应该先去一个地方。 在市场里穿梭的时候,会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尽管低矮的天花板和坚硬的墙壁告诉人们这是在室内,然而多变的风格和明显的贫富差距,叫人觉得每一个门槛都是一个哆啦a梦的时空门。 顾莲刚刚费劲的穿过一个充满阿拉伯风情的拥挤的异域一条街,现在则站在一条明显人迹稀少的小街上,这里的店家很少,从玻璃窗外看去,竟然都是书店。 “书店都挤在一起。真的能赚到钱吗……”顾莲疑惑。产业聚集在一起虽然能吸引顾客,不过这也会导致产品同质化,因为店家会敏锐地购进一切热销产品。如果是不同风格的书店也就罢了,偏偏这些书店看起来都千篇一律,光是从外表看就叫人乏味。 “本来是分散在基地各处的,但是两年前基地有过一个’肃清纠集黄昏产业’的命令,将营业额低于中心街设定水平的店都迁出去。只能在指定地方贩卖。” “那不是往死路里逼吗……”顾莲咋舌。 “基地从来就不倡导读书。”颜玉真瞥了她一眼。“我所学的医学知识和专业课本,都是限量供应的。如果不是我父亲以前也是医生,我不可能学医。” 职业在这里从来就不是流通的。基地给人们的最大自由就是可以选择当自由职业者。 “那基地倡导什么?”顾莲好奇地问道。在她看来,不只是这些装饰单调的书店,这座基地本身就很乏味,除去它美丽的外表和迥异的社区。它并没有多少美好的地方,她无法想象普通人要在这里度过一生。 没有山。没有海,没有田野。没有泳池、游乐园以及拥堵的高速公路。人们不知道透过玻璃看到的天空,究竟是真实的,还是由科技虚幻出来的。 “性、毒。还有赌。”颜玉真答道。 出于猎奇心理,顾莲从一堆稀奇古怪的成功学、末世言情、伟人语录以及黄书中,终于淘出了两本她认识的书。《小王子》和《动物庄园》。这两本书并不受欢迎,十八蓝币买下。她在店主人的欢送下,和颜玉真一起离开了这条街。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家药店。更准确地说,是一家刚开的药店。 “……这种火爆是怎么回事?”顾莲本来以为这条街非常的繁华热闹,这才会一直排到门口,然而事实情况是,他们只是排在一条队伍里;与之相反的,其他店都是门前冷落车马稀,闲的能打麻将。 颜玉真没有说什么,只是径自拉着她往药店里走。顾莲心里觉得古怪,而在看到药店里的人时候,她直接哑然了。 “魏……宣?” 漂亮、明艳这些词语用来形容这名小少年实在是太贴切不过,略显暗淡的门店里,只要一看到他的绝世容颜,便觉得犹若明玉生辉,摄魂夺魄。 “姐姐?”魏宣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毛,修长的手指轻巧地一勾,将口罩摘下,完整地露出精致的面孔。尽管顾莲已经看了这张脸很多次了,她还是忍不住心里一跳,暗自叹息这小孩长大以后不得了。 唔,她是不大想承认自己和队伍里一溜大姑娘小媳妇儿帅小伙猥琐男人一样,咽了口口水的。 “玉真,你也来了。”魏宣看了眼颜玉真,绽放了一抹天真而又不乏魅惑的笑容来,又引起一片吸气声。他太懂得利用自己的魅力来取信于人了,这既是他的天赋,也是生活赋予他的能力。 他们什么时候叫的这么亲密了?顾莲略带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缩了缩脖子。她看过他的阴暗面,再见到阳光可爱版本的魏宣,便觉得一阵恶寒。 “姐姐,你很冷吗?” 魏宣甜甜一笑,握住了她微凉的手,亲昵地关怀道:“是不是受凉了?你要当心一点嘛。” 排在后面的人顿时一阵喧哗,有个男人不满地喊道:“这谁啊,怎么能不排队!” “就是……”有人低低地附和,更多的人将不平的抱怨的视线投在顾莲身上。 这家伙……顾莲磨了磨牙,亲切地抓下他的爪子,咬牙微笑:“我没有关系,多谢你关心,倒是你生意这么忙,可别忙坏了身体啊,’弟弟’。” “你能过来看我,我很高兴。”魏宣软软说道。 “魏医生,这位究竟是……” 排在下一位的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眨巴眨巴眼,水灵灵地望着他。 哦哦,年纪小小就勾搭小姑娘,真是祸水啊祸水。顾莲正感叹着,结果魏宣直接祸水东引,眼波如水地凝望着她:“是呢,姐姐觉得我是什么人呢?”声音宛若呢喃,小少年绵软的声音暧昧动听。 少来这一套! 顾莲吓得直往后退,那些瞪着她的人也是的,有没有搞错啊,就算这小少年再怎么艳光照人,没看他才十二三岁嘛!她又没患失心疯,怎么可能真的下得去手啊! “我是他……那什么,队友,没错,队友!”顾莲在小姑娘泫然欲泣的目光中努力地解释。 “是吗……”小姑娘颇为哀怨地问道,眼睛却瞄向魏宣。 “是的是的。”顾莲猛点头。 魏宣默默凝视着她,直到盯得她颇为难受,这才微微一笑,轻声说:“姐姐说是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他这话,配上那略带哀伤的艳绝笑容,直接让顾莲的话可信度降为零。小姑娘被魏宣的表情惊艳到,再看顾莲的时候,眼神已经写满了“骗子”! “不好意思,我的’队友’找我有事情,暂时先闭店半个小时,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魏宣侧首对着一名小帮工轻声道,“刚才让你准备的排队号和饮品呢?” “啊,那个,大人,就在这里!”小帮工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忙忙应道。 魏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波流转,笑容绮丽似早春樱花:“什么大人,叫我魏医生就好。” “是!”小帮工忍不住脸红。 大人……啊不对,是魏医生,魏医生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就算是个纯直男,盯久了也会忍不住脸红心跳……(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不会失望 将刚刚本来用来应付过长的队伍准备的排队号和饮料食品拿出来,小帮工一份份发过去。排队的人发出了不满的声音,抱怨声不绝于耳,但在多方全解,外带魏宣的笑容杀下,最后都纷纷拿着号走远。 顾莲这才大松一口气,总被人拿怪异的目光盯着,就算她现在过得古怪的生活让她多多少少习惯了这种事情,依然很讨厌啊。 “喝点水吧。” 闻声看去,颜玉真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杯温水,平板着脸端端地递了过来。 顾莲下意识地望了清秀的小帮工一眼,那男孩正泪眼汪汪泫然欲泣地看过来。她扶额,无奈地道:“颜医生,你不要欺负人家啊……” “人每天需要喝1500毫升的水。”颜玉真打断她的话。 “啊,是吗……”顾莲肩膀一垂,很无力地说道。颜医生的举动时常让她觉得怪异,真想让他在研究别人之前先研究一下自己的脑回路。 见她不动,颜玉真有些强硬地把水杯塞给她,动作大得差点弄湿她怀里的书和相册。 这有些异常的举措终于引起了顾莲的注意,她接稳水杯,探究地凝望着他,这才发现他淡漠的瞳孔中,竭力隐藏着淡淡的不安和落寞,如同皮毛顺滑、隐藏野性的黑豹独自静静蹲在角落里,寂寞地等待着主人回首。 不就是和魏宣说了会儿话嘛,干嘛搞得那么可怜……顾莲皱皱鼻子,还是顺从地端着水杯抿了一口。 颜玉真淡淡地笑了一下。 “坐下吧,别站在那里说话了。”魏宣重新走进来,对着他们轻轻笑道。这间新开的药剂店里有着完备的设施。怡人的浅绿色墙角里,柔软洁净的白色沙发前摆放着水晶小桌子,小帮工放下了茶杯,好奇地看了顾莲二人一眼,乖巧地退了下去。 “你生意怎么这么好?”顾莲捧着热茶问道。 她坐在魏宣边上,颜玉真坐在侧边,刚刚还挤满了人的药剂店陡然安静下来。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刚刚盘下来、专门贩卖药剂的地方。 “基地方面为我提供了很多方便。据说网上口碑也不错。当然,玉真在我这里帮了很大的忙。”魏宣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蓝色笔挺的衬衫和雪白挺括的裤子。包裹出少年修长柔韧的身躯。他凤眸绮丽,肌肤雪白,甜美却又隐隐透出颓败的魅惑,只是笑意吟吟地坐在那里。就是一道叫人移不开视线的风景。 你的脸才是最大的口碑吧。顾莲想着,又有些奇怪:“药物不是必需品。就算再怎么宣传,疗效再怎么好,也不至于有这么多人排队啊……” “姐姐不知道,基地里的药品是限量供应的。而且医疗用品在这种偏远的基地是稀缺物品,真正好的医疗队伍都被七大基地招揽了,物资不充分。即使是有正确的疗程和高明的医生,许多本来能治好的病也治不好了。”魏宣软软一笑。“何况我的主攻方向是异能者精神损害与能力损耗,基地里有许多有旧疾的人,而这方面,整个基地里都不会有比我更加精通的吧。” 顾莲盯了他一眼:“我想你的那些药品肯定不会是低价销售吧?” “什么样的商品有什么样的价格,一切交由自由市场决定——这不是你们最喜欢的话吗?”魏宣从容一笑,“连官方医疗机构都从我这里购进药剂,我好像没有必要特意压低价格吧?” “那我们还有财政补贴呢……”顾莲嘟囔。 “总共就只有我这一家店,货源有限,如果我降低价格,只会让人觉得有利可图赚取差价,真正需要这些药剂的人会怎么也买不到的。”魏宣声音甜美,红唇微勾,“价格只是门槛,我善良的姐姐,你就同情同情那些人吧?” 这个少年还精通嘲讽,顾莲拼命告诉自己别生气。 “好啦,姐姐,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和我生气的对不对?”魏宣弯眸一笑,玉白的小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微凉柔软,“还和玉真一起过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尽管他笑得灿烂,顾莲依然从纠缠着她的手指和他微紧的下颌中,看出他的不悦。然而他似乎暂时还不能与颜玉真翻脸,于是可怜的顾莲就成了出气筒,爪子都要被抓断了。 而且要命的是,那种心悸的症状又有复苏的趋势。顾莲不确定再这么下去,自己会不会被折腾死。 “给我一些抗抑郁药物,氟西汀、阿米替林都行,还有抗惊厥药物。”在顾莲以为自己又要昏过去的时候,颜玉真忽然从旁开口,淡淡说道。 他的话吸引了魏宣的注意力,他微微一怔,松开了抓着她的手,转头看着他,轻笑:“你要做药物研究吗?” “不是。”颜玉真垂着眼道,“我要给她用。” “你真让我吃惊,玉真。”魏宣看了他一眼,柔柔绽开一抹笑,偏首苦恼,“唉,姐姐的事情你都知道了?ptsd可不好治呢,我也很头疼啊。” “对于常人是这样,但是……”颜玉真顿了顿,“对于一名专业的心理医生来说,配合药剂和正确的疗程,痊愈是有可能的。” “是啊,可惜我不认识优秀的心理医生呢。”魏宣盈盈一笑,手指轻轻绕着柔软的发丝,手指莹白,发丝漆黑,对比之下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那个人,我们都认识……”颜玉真的话在魏宣蓦然绽放的绚烂笑容下,突兀地顿住。 小少年雪肤红唇,凤眸幽幽,若一朵暗夜中绽放得肆无忌惮的玫瑰,叫人失魂落魄,似在诱惑尘世里修行不深的人们。 他轻轻道:“哦,是谁?” 只是简短柔软的一句话,竟让人觉得无端寒冷。那种冷从脊髓处升起,渗透进每一滴血液每一根骨头。 安静的角落。 颜玉真终究选择了沉默。 顾莲笑了笑,并没有让自己太失望。她早就知道,不管是什么原因,颜玉真是无法违抗魏宣的,而在这个末世里,并没有人会以她为第一选择。 她只有她自己。 只有她自己。 顾莲轻叹一声,而小少年则笑了起来,起身优雅地说了句稍等,便去拿药,将无言的静默留给了他们。 沉默有时是有力量的。 安静地能听到一侧古老的时钟滴答声响。 空气僵硬而沉重,宛如实质,她手指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面,他不说话,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魏宣,他只是说了两句话,就能轻巧地将他们逐渐堆积的信赖一刀斩断。 但总这么沉默也不是办法,她强打精神,微笑着抬眸说道:“你早跟我说要来魏宣这里就好了嘛,干嘛那么神神秘秘的,叫我猜了好久。不过我倒不觉得我需要药物治疗哎,我最讨厌吃药了,你确定我需要那个什么什么汀吗?” 她告诉过自己,不要对任何人抱有期待。如果在明知道这一点的基础上,还要有所失望的话,她大概谁也不能怪罪。 颜玉真终于低低开口:“我会帮你的。” “谢谢。”顾莲微笑道谢。 他抬眼看着面前的少女,她弯起眉眼,笑容清甜,眼神包容而又平静。尽管颜玉真不善与人交流,依然能看出她的这种包容,与不久之前笑着踮脚揉乱他头发的时候的包容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的平静,叫他莫名心慌。 他该怎么告诉她,他与那名骨子里透出颓败孤寂的少年是怎样的相像;而他的一举一动,又是受到怎样的束缚?他的一半灵魂早已献祭恶魔,他的言行被那个人抓在掌心里,叫他动弹不得。 “颜医生?”少女不解地望着沉默的他。 而他忽而觉得绝望。 如果不用语言,人类是否就无法将那些无法说出口的事物,传达出去? 当语言这项工具被卸去,颜玉真陡然发现,人宛若一座座孤岛,偌大的海洋包围下,谁都是面目模糊的。那里有繁花巨木,那里有枯藤老树,又有谁真正地知道呢? 他骨节分明的手冰凉彻骨,抓紧膝盖,压下微微的颤抖。垂下目光,他无法忍受再看着她,哑声道:“没事。” ——二十五年都是如此过来的,他并不会失望。 人群冰冷,尽管熙熙攘攘,可谁也不会为了他多做停留,他也早就习惯了孤寂冷漠,甚至对着任性反复的世人感到厌倦。 ——可谁又能告诉他,为何他现在连灵魂都感觉到寒冷? 尝过了温暖,看到了光明,他忽而就对自己原来一直都独自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的事实,无法忍受。(未完待续。) ps:谢谢法老的舞姬的打赏!深深肯看我的文好激动!日更保持起来真的很难……我会努力的【喂】!为了表达歉意,给你们讲个笑话吧【真事】:昨天晚上我姐在微波炉里热包子,结果热炸了,家里全是碳化物的各种味道和烟雾,于是紧急避难到家附近的24小时书店……一言难尽啊orz 第五十一章 一叶扁舟 颜玉真不搭理她,沉默坐着又实在很无趣,顾莲便起身,去看架子上摆放的药剂。︽頂點小說,小小的明亮灯光从上面打下来,让她沐浴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木架上散发着淡淡的木香,简单透明的玻璃瓶形状各异,盛着各色药水。在第二列下数四排,有一瓶是紫葡萄色的透明药剂,药瓶呈大肚状,看起来玲珑可爱,顾莲双手趴在木架上读标签,“解毒剂酚罗:对中阶骷髅专用【口服】”。 “你还蛮有用的嘛。”顾莲是个手闲不住的孩子,边夸奖酚罗,边伸手去够,刚拿到手里,还没来得及欢喜,眼睛扫到标签下面的价格,顿时手一抖,差点没摔碎瓶子。 “多多多……多少?!” 顾莲觉得脚软。 雪白色的标签上面有着精致的英式黑色花纹,极简风格带来一种贵气的质感。 然而更贵气的是它承载的价格。 ——在那排解说下面,有一排极精致、极矜贵、极细小的黑色斜体罗马字。 写着…… 5800蓝币。 五!千!八! 顾莲表示大写的不服!虽然没有物价表,但按照她自己的换算,蓝币:人民币约等于1:10,也就是这么一瓶药就要五万八!想想她为了得到台上一万六蓝币,费了多大劲和陆轲以及一帮赌徒斗智斗勇装镇定,而魏宣只要三瓶药就能挣回来…… 最关键的是,架子上不是一瓶酚罗。而是……一排。 顾莲迅速地估算了一下,酚罗约有两列四十瓶,那就是两十三万两千蓝币。如果其他药也是这个数字的话,这间店里光是在外面摆放的药品就有数百万蓝币的价值…… 顾莲震惊了,这吸金能力也太强悍了点吧? “这瓶药对你没有用处。”身后传来绵软甜美的声音。 顾莲转头,对上一张绝美的脸庞,小少年笑盈盈的站在她身后,皮肤莹白如玉,双眸幽黑如夜。乍然华彩。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往后退了一步,不想后面就是木架子。刚刚撞上去,就听到咣当声,登时不敢动了。魏宣轻笑一声,凑进一步。伸出手。顾莲不由想躲,却听他轻声说道:“别动。” 顾莲僵住,他淡淡扫了她一眼,拿过她手中的瓶子,又绕过她放回了原位。 “这瓶药虽然能保命,但是需要将药水流经的部分全部切除,剩余的肢体也很有可能会瘫痪,那些人不过是买个心安罢了。”漂亮的少年拉住她的手。转身往沙发处走去,软声笑道。“有我在,你用不着它。” 魏宣如同日渐挺拔的小树,还没有顾莲高,有着介乎男孩的清甜和少年的消瘦。顾莲害怕之余,又隐隐觉得好笑,忍了忍,还是抿唇笑了下。像是后脑勺长着眼睛,魏宣忽然回头,歪头看着她,眼中闪过不满:“你不信呢。” 顾莲又笑了下。 “你一直待在我身边,自然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小少年又甜甜地笑了,声音软糯,明明笑靥天真柔软,却偏用一种隐隐宠溺的语气说道。这种诡异的矛盾在他身上结合的如此完美,有如一朵盛开在阴暗谷底的墨兰,黑暗得肆无忌惮。 顾莲不由呼吸一窒,恐惧如蛇缠绕,极力压抑着颤抖,她垂眸望着被他闲适得握住的洁白的手,不知自己究竟何时才能摆脱这样令人窒息的黑暗疯狂。 无论顾莲是怜惜还是惊恐,疼爱还是惧怕,这个绝丽的小少年都表现得从不在乎,只是贪婪而霸道,她不知道在那双漆黑得叫人绝望的凤眸中,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模样? 松开顾莲,魏宣笑吟吟地走到静坐的颜玉真身边,将一个小药箱递给他,颜玉真伸手去取,他却不松手,只是顺势凑到颜玉真近前,左膝攀上沙发,右手压在颜玉真的肩膀上,两人对视,近的鼻尖几乎要贴上。 颜玉真抬眸,神色不动,眼底透着深深的疲倦。 魏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笑容绝美,低柔的气息缠绕,他低声笑语:“玉真,替我像’他’问好。” 从魏宣的小药房重新汇入喧嚣的人潮中,仿佛被人从神秘孤立的空间释放,突然涌来的吵闹声如同热流,一遍遍将满身冰凉阴寒冲刷。 顾莲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这一刻,她被拥挤的人群推挤着,如同一叶扁舟身不由己地被海浪推动,随波逐流的感觉叫她的心灵得到了空茫的安宁。因为去反抗这巨大的力量是不可能的,别无选择反而让她得以放心把自己托付给这热腾腾充斥着各种杂乱声音的大海中。 又有一拨人从后面挤上前来,她昏昏地侧了侧身,手里抱着的书被挤到地上,不知是谁低咒了一声,浑噩的感觉下,周围的一切都只是模糊的彩色色块,眼见书本即将被后面赶来的人踩上,她蹲下来,不顾旁人的低骂抱怨,将手伸过去,就要护住书。 一只消瘦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手,有人替她挡住书,苍白的皮肤上印上了灰色的印记,那路人惊讶又恼怒地说了句什么,却被男人冷淡的眼神吓退,留下了一句话,便匆匆走过。其余人见他们不好惹,人潮自动地分开,绕开了他们。 “为什么刚刚不找个袋子?” 为什么? 顾莲被抓着站起来,晃了两下才站稳。 大概是因为双手环抱住书的时候,尽管书皮冰冷,依然给了她一点点力量。在那样汹涌的人潮中,如果一点依靠也没有,连她自己都会觉得她很可怜。 顾莲呆呆地看着他,那茫然的眼神让颜玉真有一点点恼怒。他一扯唇角,把两本书拢了拢,又去拿她怀里的厚重相册。硬壳大厚本紧紧压着她的胳膊,光是看着就觉得不舒服,然而少女下意识地甩开他的手,双手抱紧它,如同溺水时抱紧浮木。 不知为何,这样的少女叫颜玉真心里刺痛。 早在晚宴的时候,颜玉真已经隐隐猜到她可能有创伤性应激障碍,而几日的相处里,也确信她的病根来自魏宣,那个美若樱花的小少年。她在面对他的时候,是那样的脆弱,然而就算早有心理准备,他依旧没有想到,魏宣能够如此轻易地摧毁看似强大的少女。 他并不知道,支撑着她行动的名为“希望”的东西是怎样的脆弱,在面对黑色的绝望时,她又是怎样没有招架之力。 颜医生沉默的怒意从他身上不断传来,然而顾莲却没有心力应对。 一次一次鼓起心劲,勉强自己站起来,又一次次面对沉重压迫的现实,顾莲时常觉得自己在冰冷深海之中,动弹不得,呼吸艰涩而眼前漆黑。 是不是只要抱着什么东西,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抱抱自己,弯一弯腰呢? 颜玉真忍耐不下去,再次伸手去取,而顾莲固执地抱着相册,咬牙不吭声。两人在这闹市中,如同上演着哑剧,如是拉扯几次,颜玉真终于耗尽了耐性,粗鲁地制住她的手,一个大男人若真用上了劲,顾莲怎么可能抵抗的了?他修长的手指略一使劲,在顾莲的惊呼声总,把相册轻而易举地抽了出来。 “……你干嘛!” 顾莲终于恢复了一点生气,眼中燃起了愤怒。似乎由于意识不清,无处不在的理智忽而退隐,她少见如此直白地表达着怒气。 这样的顾莲反而让看惯她无论什么时候都笑眯眯的颜玉真觉得可爱,不由分说地攥紧她的手腕,他拽着顾莲,另一只手拿着药箱、夹着书本,笔直地往前走,穿越人潮,甚至带着点莽撞。 顾莲被他拽的跌跌撞撞,一开始还有力气恼怒,可无论是叫喊、捶打,还是耍赖一般地蹲在地上不起来,最后结果都是被态度强硬的颜医生拖着走。撞着撞着,顾莲脑袋逐渐清醒,也或许终于明白这个样子有多丢脸,不知走了多少条街,她终于安静下来,像个不知道该怎么过马路的小女孩一般,低着头,由着颜玉真头也不回地切开人群,紧紧攥着她的手,带她走。 喧嚣的叫卖声,热闹的说笑声,偶尔响起的吵架声。这些声音如同有生命的鱼一般,灵巧地钻进她的体内,又一甩尾巴,逃逸出去。她怔怔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有点糊涂,不明白自己这艘小小的船,是怎么突然有了舵手的。(未完待续。) ps:  隔一天放一章真是非常抱歉,也谢谢依旧愿意看我的文的盆友!看了一篇好文,感觉卡文大神有搬家的迹象,今天打字打得炒鸡畅快。嗯,就是酱紫,下周继续愉快~【然而我还要默默地补论文】 第五十二章 叫我欧尼 来到一条人迹稀疏的街上,沉默的颜玉真终于松开了顾莲的手。顾莲甩着发麻的手,望着他削瘦孤傲的背影,安静的气氛叫人觉着尴尬,几次试图张口,到最后都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放弃了。 这是条颇有文艺复兴时期风味的古雅西式街,卖的都是家具,生意来源大半都是基地统购订单,叫卖的少,来访的也少。两个人一前一后静默着走着,虽然没开口,但气氛却越发低迷。 眼见就要走到路口,跨过门槛就是另一条街了,顾莲鼓足勇气,声道:“颜医生,我来拿着书吧。” 她心释放善意,这是她头一次觉得和颜医生话这么心虚。 颜玉真停下了脚步,却没回头,只懒懒问道:“你想通了?” 顾莲不由低下头,踢了踢脚边的塑料瓶子,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嗯。”她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不大对劲,把她拖出来她也挺感激的,只是次次不对劲的时候都被他抓住,哎呀呀真是让她把这张嫩脸往哪儿搁哟……她拍了拍发烧的脸颊,一脸淡定。 咦,不对,头一次发病是在福利院那边,当时在那里的是魏宣和谁来着…… 她有糊涂了,还不及细想,相册书本直接朝她怀里扔过来,她忙接住,抬头一看,他又往前走了。顾莲赶紧抱紧东西跑跟上:“我们去哪里呀?” “任务中心。” 绕了一圈,又绕回来了。 眼看着颜玉真径自往接受任务的柜台走。顾莲不由嘶嘶吸气。 “又怎么了?”颜玉真心情很不好的样子,脸色难看地问道。如果不是顾莲揪着他的衣摆不放的话,估计他理也不会理她。 啊对不起。顾莲讪讪松开手,还是忍不住躲在他后面。那个自诩末世雷锋的柜台哥给她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可以的话她不大想再经历一次了,另外…… “他话很多的,颜医生你不会揍他吧?” 顾莲有些担心。 颜玉真深吸一口∟∟∟∟,气,抖抖衣服不再理她。 喂他生什么气啊,她都没有抱怨呢……顾莲在心里嘟囔。不过她站在原地又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地跟了上去。 柜台哥正在和一个高大的男子话,顾莲本以为会遇到惨不忍睹的讨价还价场面。没有想到柜台哥相当正经,一如他外表那样严肃冷静,只是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讲的清清楚楚,干脆利落地接完了单子。 顾莲在旁看着。眼中渐渐浮现疑惑。是她长得很包子。才会有那样的场面,还是……别有隐情? “接个单子吧。” 柜台哥抬头道:“好的,请问……”他看清眼前的人时,眼睛眨了下,迅速地观察了一圈,很快看到跟在后面的顾莲,放在键盘上的手无声地敲动,他不露声色地微笑。“要找什么人吗?” “你知道我们要找谁,我也知道你盲打不错。”颜玉真朝着他被电脑挡住的手指扫了一眼。淡淡道,“你要叫人,我不阻止你,但动作越快越好。” 柜台哥一顿,严肃的表情裂了开来,露出莫名的笑容:“这可由不得我。” “这是……”顾莲看看他,皱紧眉头,柜台哥对她笑了笑,“别误会,我不是你的敌人。” 顾莲抿抿唇,别开了眼。 十分钟后,谜底揭开,匆匆出现的少年让顾莲恍然大悟。 面貌英挺的少年皱着浓眉,满头大汗,上来就对着柜台哥直通通的埋怨:“真当我闲的没事呢?” “你在锻炼?” “嗯,训练室很难定的。”他不满地道。 “别对我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柜台哥笑着指指顾莲,一出场就满口怨言的罗祭这才转向他们,粗声道:“你找我干嘛。” 这可真没有一绑架犯的自觉啊……顾莲磨牙,硬生生挤出微笑:“听你的异能很欠打?早嘛,我可以帮你的。” 罗祭脸色一阴:“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紫苑失踪的事情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搅得他最近睡觉睡不好,脾气越发暴躁。不光是他,江冉虽然口中训斥他太静不下心,可他知道他也着急了,话行事明显焦躁起来。 “冤有头债有主,你记恨我干嘛。”顾莲不满。 罗祭不悦,他年龄不大,却是满满的大男子主义,训道:“一个女人,这么伶牙俐齿做什么?” 顾莲轻嗤一声,他既不是她的债主也不是她的恩人,反而大大的有仇,她打击起来就毫不手软了:“口口声声女人、女人的,还不是被我药倒了?思想这么腐朽,难怪长得那么老,谁都看不出来你才三十。” 颜玉真不太懂得修辞手法,闻言歪头看着罗祭,木着脸感叹:“没想到你已经三十了。” 柜台哥噗嗤一声,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罗祭脸迅速地涨红,气得拿手着她,不出话来。 被一个他一只手就能掐死的姑娘药倒,简直是他毕生的耻辱。他这几日没少被嘲笑,少年正是自尊心最高的时候,早就恨顾莲恨得不行了,此时被她一激,更是火冒三丈。 可惜他天生忠厚口拙,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谁……谁三十了!” 喂少年你重歪了吧……不对,顾莲被他一提醒,眯着眼睛打量着他,狐疑道:“那你多少岁?” “十七。”罗祭迅速地回答,抬头挺胸。 顾莲皱皱鼻子,觉得他回答的这么快一定有鬼。 罗祭瞥了她一眼,顿了一下,低声补道:“……过了年十七。” 那不就是……顾莲唇角不受控制地弯起,诡异地喜悦起来,或许是她的笑容太过明显,罗祭又生气了,跳脚:“你干嘛啊?” 顾莲慈祥地看着他:“来,叫我一声欧尼吧。” 罗祭茫然地看着她,虽然听不懂欧尼是什么,但是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按照所谓“敌人支持的我就坚决反对,敌人反对的我就坚决支持”的折腾精神,他叫道:“我才是欧尼,你才不是呢!” “……” 顾莲憋了三秒,终于噗哈一声抱着肚子不厚道地大笑了起来,只可怜那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觊,皆是一脸不解,完全get不到她的笑。 啧啧啧,没有受过大韩民族泡沫剧洗礼的人们,请接受她的嘲讽攻击吧! 后来还是罗祭最先受不了她了,黑着脸,甩给柜台哥一张钞票,直接拖着笑得停不下来的顾莲的后领往外走。颜玉真歪头想了想,大概觉得她这病给治,便由着罗祭怒气冲冲地托行礼一样把她拖走了。 柜台哥亲了钞票一口,在后面高喊:“多谢惠顾!”(未完待续。) ps:  哈哈哈好喜欢罗祭这只憨孩子,难得的老实人啊(╯▽╰) 第五十三章 一笔交易 “‘他沉沦,他跌倒。’你们一再嘲笑,须知,他跌倒在高于你们的上方。他乐极生悲,可他的强光紧接你的黑暗。” 苍白的灯光下,一个文雅的中年男子戴着耳机,站在设备前,对着麦克风深情朗诵。他吐字清晰,语气沉稳,却自有一股激昂。他手里的尼采文选似乎已经被翻过很多遍,书页卷了起来,发黄的纸张透出一种文明特有的脆弱苍老。 屋里有股刺鼻的机油味,由于不曾通风,导致经年不散。除了录音设备以外,地上还堆着零散的金属零件,蒙着层灰,墙角堆着个庞然大物,被一块帆布盖住,若掀开来,会看到里面是安装到一半就被舍弃的电动车。 这是基地众多“幽灵”中不起眼的一间,狡兔三窟,罗祭他们作为基地的不安份子,时刻准备着逃匿。 “来一片吗?” 安静的虚声悄悄响起。 在一侧的猩红色双人沙发上,坐着一只肥硕的身躯。他穿着能套下两个正常人的巨大绿t,西瓜纹路,从圆领钻出来的人头白胖白胖,眼珠乌黑茫然,说话的时候,白豆腐似的皮肤颤动,带出细腻的波纹。 他被勒令不许吃会嘎吱嘎吱响的东西,于是就选择了一盘切成薄片的芝士。基地里自产自销的芝士,自然指望不了有多好吃,好在末世交通极度不方便,白胖子没有机会进行比较,也就不会抱怨。 正百无聊赖的顾莲寻声向左侧头看去。她因为没有地方坐,只好坐在沙发扶手上,这个安排正巧把两个吃货放在了一堆里。 眼前是伸过来的盘子,上面躺着一片片切得薄厚均匀、散发隐约芝香的芝士。顾莲不由咕嘟咽了口口水,圆嘟嘟的黑眼珠子流露出一丝馋意。 “可以吗?”顾莲也悄声问道。 白胖子点头。 她不由高兴地笑了,冲白胖子点头回礼,伸出爪子抓起一片,慢慢啃了起来,同时视线扫向其他人。 除了朗诵尼采的中年男子以外,屋内还有两个男人。他们坐在一张双人的沙发上。一个英姿勃勃。棱角分明,一个削瘦苍白,倦怠淡漠。然而此时却默契地做着同一个动作——他们拄着脑袋睡着了。 ——也难怪,听一个大男人诗朗诵半个小时,别说他们,她现在也眼皮子打架呢。 顾莲收回注意力。和徐非一起专心解决食物,你一片我一片默默地吃着。吃完了。顾莲遗憾的摸了摸肚子:“还有吗?” 白玉似的皮肤上,漆黑的眼睛一眨,徐非费力地转身,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了一碟芒果干。又慢慢转回来,颤悠悠的白胖手掌上摊着盘子,无声递到顾莲面前。 顾莲开心极了。一大一小又埋头猛吃起来。 直到一团阴影笼罩在两人身前,顾莲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中年男子的催眠曲已经停下来了。 “你们吃的很愉快嘛。” 江冉微笑,眼神严厉。 徐非和顾莲就像是上课说小话被班主任逮到的学生一样,对视一眼,低下了头。 “有节制一点,看你胖成什么样子了。”江冉对徐非训了一句,“也不想想一盘芝士要多少钱!” 后半句才是重点吧,顾莲想着。听听那痛心疾首的语气! “很高兴能够再见到海淀区居委代表小姐,当然,那边睡着的颜医生也是。我刚才读的怎么样?”江冉拖了把椅子坐过来,西装袖子轻挽,文气而不乏精明。 她会说她没有听吗……她本来就不爱读那些哲学书,尤其不爱习惯性艰涩黑暗的德国哲学家,之前硬生生地啃,那都是为了和那个人保持共同话题,江冉再怎么脸好那也不是他啊,她哪有可能仔细听。 顾莲轻咳一声,决定歪楼:“原来江先生喜欢尼采啊。” “怎么可能,尼采又不能当钱使。”江冉柔声道。 “……”哪里来的俗气大叔!顾莲哑住,“那你刚刚……” “塑造形象罢了。”江冉喝了口热水,润润微哑的嗓子,“一个成功的地下世界的人,需要有一点让人相信的特质。” 看顾莲一知半解的样子,江冉笑了,打比方:“比如说,一个黑手党教父养一只猫,一个官员娶了个知识分子的女儿,一家企业做了足够多的慈善事业,那么人们就会更加信任他,甚至下意识地屏蔽掉不好的信息。道上的人知道我喜欢读书,他们虽然会笑我傻,但也对我的诚信更加放心,生意也就来的更多了。” 啊啊啊,顾莲好想捂住耳朵,这种充满了阴谋黑暗的话她真是一点也不想听到。 “好了,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海淀区居委代表小姐——或者说,你更乐意被称作战妹?”江冉笑道。 “不,叫我顾莲就好了。”顾莲被称呼惊悚了一下,“我来,是和你谈一笔生意。” 江冉眼中精芒一闪,轻轻笑起来,摩挲着杯缘:“不知顾小姐有什么能做交换的?” 就在这平静的、温和的语气中,顾莲听出了紧绷。她当然知道他们需要什么,而这也正合她的意,不由坐直了身体,正色道:“你们想要的消息。” 江冉手轻轻一颤,徐非坐的沙发发出嘎吱声,而不知何时清醒过来的罗祭加重了呼吸。 静默了一瞬,江冉看向她,冷静地道:“想必顾小姐的要求也不会小吧。” “对于我来说不小,对于你来说,大概是小菜一碟。”顾莲笑道。 江冉用沉默无声地催促。她无意吊人胃口,直白地说道:“我需要知道宿家小姐三岁生日宴会的部署安排,另外,我还需要你替我买一点东西。” 江冉眼中闪过惊色:“二小姐的?为什么?” “难道江先生每一次贩卖情报,都会这么向雇主询问吗?”顾莲笑着反问道。 江冉一顿,失笑摇头:“是我逾越了,顾小姐见谅。”他揉了揉眉心,靠在椅子上沉吟半晌,又问道,“你需要买什么东西?” “米。”顾莲抿抿唇,将最后一点犹豫去掉,将一个信封递上去,“我现在不方便出面,只能拜托你用它买,越快越好。” “顾小姐如果是为了自己打算的话就不用担心了。基地里的粮食都是按劳分配,即使身无分文也不会没有饭吃。”江冉说着,伸手拿起信封看了一眼,又不露声色地放回桌上。 “江先生何必说的这么不坦诚呢。”顾莲叹口气,摆摆手,做出开诚布公的姿态,“颜医生告诉过我,你是这座基地里最出色的情报商人。” 这话不假——虽然颜玉真实际上用的是“情报贩子”。 江冉笑笑:“谬赞了,混口饭吃罢了。” “连我这个外来人都能够感觉的出来,最近不会太平。无论是孤儿院、任务中心、医护室还是交易市场上,气氛都很浮躁。”与江冉这样精明厉害的人打交道,对于从未走进社会的顾莲来说,太过吃力。她尽力不显得青涩,至少不能将心虚表露出来。她选择将一切花招切掉,耐心而坦诚地将她的观察与分析慢慢道出。 “基地允许人擅自出去吗?”顾莲问道。 “领了任务的异能者可以。”江冉摇头,“普通人需要申请许可证,不过这很难。”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物理上封闭的社会。”顾莲并不意外,“资源总量是固定的,一旦有人掐住供给端资源,形成垄断市场,再有不好的流言传出,会发生什么事情?” 江冉盯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淡淡道:“挤兑。” “我没有具体数据在手上,只能把我观察到的笼统说一下。军备上的垄断和恐慌气氛已经形成,我估计这两天就会价格暴涨,投机的人也会跟进;医疗用品方面,无论再怎么稀有,但是价格也太离谱了,排队的人也多太多。”顾莲顿了一下,抬起眼眸,本来并不是很自信的事情,随着她的猜测化为语言,逐渐有了真实的感觉。 徐非和江冉对视一眼,再看向顾莲的眼神多了几分郑重。她的话里蕴含着一些连他们也不知道的信息,他们不知道军备垄断的消息她是哪里得来的,但是他们知道她是跟随着大批军备一起前往孤儿院的,或许她真的知道些什么;而她的分析也与他们搜集到的消息与数据一一贴合。 这个少女,真的如同之前分析的那样,只是个直觉敏锐的幸运儿吗?(未完待续。) ps:多谢深深的长评,爱你思密达!啊,这种纯理论的干货,真是写的酸爽~有点担心我家女主的体重。 第五十四章 冰冷屏幕 顾莲觉得有些口渴,停了一下,舔舔唇。鼻端弥漫着机油特有的冰凉古怪的味道,顺着冰凉的空气钻入肺腑中,并不舒服,却叫人从叫人微醺的温暖中略略清醒过来。 她注意到江冉在盯着她,只不知他到底如何评价她的分析的。对的?错的?或许他在暗暗嘲笑她破洞百出的说辞吧……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脑海中此起彼伏,紧接着,又被她坚定地推走。这些杂念现在对她没有任何用处,她不该在这个时候拖自个儿的后腿。 “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物资有三——军备、医疗以及粮食。”顾莲振作精神,挺直腰背说道,“前两者已经在被人为的运做起来了,而对方既然已经对它们下手,没有道理不会对粮食下手。” “顾小姐,这可完全不一样。”江冉突然笑了一下,摇头打断她的话,平和地看着她,“虽然人们统称它们为三大资源,但其实这三者是不平等的。如果它们看起来一样,那只是因为在和平时期,价格体现不出真正的价值而已。你应当清楚,如果真的到了你所说的那一步,哪一样会有真正的价值吧?” “……粮食。”顾莲低低道。 军备可以一日没有,医药可以拖得一时,但是如果没有粮食,就相当于将被围困起来的人们生生逼成暴民。一旦发生数万人的暴动,饶是基地拥有再精良的武器也没有用处。 福岛核辐射都能让一海之隔的大陆盐价莫名飙涨,更何况是这样外有骷髅的封闭空间。而这样的双刃剑,基地又怎么可能不时时监视、掌控呢? “我确实知道最近的市场价格不正常,但是往年也有过试图制造市场波动,获取暴利的人。恐慌性挤兑如果操作的好。那将是十倍之利,有这种赌徒在,也挺正常。但是……”江冉微微一笑,若有所指,“你觉得能有这样手段的人,会冒着触犯基地底线的风险,去运作粮食吗?” “正常情况下……不会。”顾莲摇头。可那帮人。又有哪个是正常人。顾莲到现在也只是看到了他们野心的一角,而光是这有意无意透露在眼前的一切,已经让她为之震惊。只能顺着他们造出的潮流借势而已。 “看来顾小姐有不同的意见。”江冉弯腰将茶杯放下。 听出他的意思,顾莲微微一笑:“如果只是委托你帮我买粮的话,我用不着说这么多。我之所以将这些说与你听,一部分是因为我们需要诚信交易。” 江冉一愣。这名外表斯文,背地里却以作风狠辣爱钱如命闻名的中年男子。此时却失笑起来。顾莲见状,心情顿时糟糕,丝丝沮丧冒了出来,还是不行吗…… 江冉察言观色。摇头笑道:“别误会,只是我很喜欢你这句话。” ……这个人,很喜欢买粮吗。顾莲一囧。 江冉调整了一下坐姿。西装裤子交叠,双手放在右膝上。身体轻轻靠在椅子上。在做着这组动作的时候,他似乎已经做完了思考,抬头道:“他在哪里?” 顾莲只是顿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惊喜地睁大眼眸,知道这是交易成功了。一旦说服成功,计划就成功了一半,更何况紫苑的事也可以得到解决,怎么想都是一举数得的大好事。 顾莲强忍着激动,告诉他:“就在地下六层重犯牢房里,走廊尽头第一间屋。” 江冉面上露出一丝喜色,一直显得有些焦躁不安的罗祭一跃而起,而徐非则无声地坐起来,用以他的肥胖体型无法想象的迅速摇晃着走向西南角的终端上,地面微微晃动。 顾莲看着他们激动的样子,想了想,走到了一边。 “谈完了?” 颜玉真揉着一只眼睛,困顿地说道。因为才睡醒,有点反应不过来,一贯淡漠厌世的神情里透出一点呆滞。 “谈完了。” 顾莲盯着他的头发。他本来撑着脸颊睡过去的,结果睡着睡着就滑到了额头上,现在他醒来了,额前的头发却没回来,一撮呆毛立着,让她一阵手痒。 “他们同意了?”颜玉真反应了一会儿,才呆呆地看着江冉三人,苍白的脸上一片疑惑,“为什么……” “认识的人突然消失,正常的人会紧张;有了他的消息,正常的人都会高兴。”顾莲盯着他,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上前小心摸了摸那撮毛。 颜玉真眉头皱了下,不耐地躲开她的手,但她心里对他方才让自己在人群里撞来撞去还记恨在心,毫不气馁地追了上去。躲了两三次,他终于放弃了抵抗,抿着嘴,闷闷地坐在那里瞪着她。顾莲大获全胜,不由小人得志起来,笑道:“颜医生,你就没有这样的人吗?” 这样的人? 颜玉真迷惑地歪了下头。生命中可曾有过消失了就会难过,出现了就会欣喜的人?他不用多想,就知道自己贫瘠到荒芜的生命中绝不可能存在过这样的人,便诚实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你以后会有的。”顾莲笑嘻嘻地说道。 以后、以后…… 颜玉真盯着她看,不知为何内心有些沉闷起来。 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忽然,他眼睛一眯,闪过厉芒,将顾莲揪着他的毛的手抓住,将她一带一转,护在了身侧,手握着她的肩膀,语气森冷阴寒:“你做什么?” 顾莲被这一变故弄得有点发蒙,待她定睛看去,竟发现在她刚刚站的位置边,站着罗祭。英挺的眉目被浓重的煞气笼罩,性格宽厚的少年双眼赤红,瞪着她如同杀父仇人,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怎么了……”顾莲愣愣地说道,忽而似是想到什么,面色一变,匆匆掰开颜玉真的手就往终端走去,急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江冉的脸色很难看,如果不是徐非紧紧抓着他,他看起来会直接扑过来把她往死里揍。饶是这样,他依然喘着粗气,狠狠撞了她一下,白净斯文的脸上一片赤红,青筋暴起,怒吼:“你他妈在耍我们吗,啊?!” 徐非低沉着声音轻道:“老板,冷静一点。” “冷静?去******冷静!”江冉一甩胳膊,急喘几下,没好气地骂粗口,“徐胖子给老子松手,老子不杀人很多年了。” 顾莲咬着唇,紧紧抠着掌心,默不作声地绕过他,在屏幕前站定。与前日见到的时候一模一样,躺在实验台上,浑身伤痕血肉模糊,焦黑与血液遍布。然而这不是最可怕的,顾莲视线涣散地在屏幕上的各个角落里无意识地逡巡,冰冷灯光,金属墙壁,整齐闪着寒芒的刀具……割开的喉咙。 她手指发颤,不由身体前倾,抓住桌子的一角,死死地咬着唇。不,不可能……切入电路的监视器旁,还有一个小型的布着蓝绿色彩的屏幕,大部分都是深蓝色,只有试验台上放,有着隐隐的绿色光点。 “热成像感应器。”徐非低低道。 他乌黑的眼中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比平常更加深重的茫然,宛如陷在重重迷雾之中。 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人会失去热度? 如同水银缓缓滑入内心之中,沉重冰冷,昨夜的争吵重新在脑内复苏。 年轻人冷笑,低低耳语:“既然你这么不识趣,我怎么能不给你送上一份大礼……把紫苑也送下去,可好?” 顾莲浑身颤抖,手指冰凉,大脑一片空白。 不,她本来没有相信的,无论是周昭还是紫苑,她内心中总有一部分在相信着他,他不会这么做,那些人只是…… 可她又什么时候真正认识他了呢? 由于太过混乱,顾莲反而想笑。(未完待续。) ps:论文终于搞定了!请让我享受一下周末~ 第五十五章 闹市逛街 “抱歉,撞到你了。” 喧嚣的市场内,一个矮个中年男子被撞了一下,不由恼怒地抬起头。见是一个身形高挑的年轻男子,容颜俊秀,笑容轻松灿烂,狐狸似的眼眸轻轻眯起,流光溢彩,顺着流畅的眼尾倾泻,让人凭空觉得眼前一亮。他身上的气质如此跳脱狡黠,就算是在道歉,也叫人觉得轻佻,仿佛不知人间疾苦的闲散公子哥儿,看了就想……揍。 中年男子阴狠一笑,揉着拳头:“小子,长眼睛没,我你也敢撞?” 虽然这小子看起来娇贵得很,可一看他那发棕的皮肤、挺拔笔直的站姿,就知道是在外面风吹雨打的。真正的公子哥,谁家会舍得放出去喂骷髅啊? 基地里有名有号的他都知道,这小子就算是个异能者,也绝对是属于末流的,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输,正巧今日他心情不好,拿这个小子出出气好了。 年轻人本来要走过去,闻言有些吃惊地抬头看着他,好笑地摇摇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哦,那么你想让我怎么办?”不摇头还好,一摇头,不仅满身酒气,而且头愈发地疼了。他不由抽了口气,低咒一声,也不知是抱怨酒还是抱怨什么。 “你说呢?”中年男子脾气暴躁,受不得人瞧不起他,当下矮身就要扑过去,不想铛的一声,仿佛撞在了一堵坚硬的金属墙壁,他疼得捂着额头坐倒在地上,脑中嗡鸣声一片,又惊又怒地抬头看过去。 先入眼中的是一双大长腿,被紧身的牛仔包裹着。显得愈发柔韧修长。那人弯下腰,笑着打量着他,俊面风流,肩宽体长,似笑非笑,双眸看似清可见底,细看却若深渊。难以琢磨。 他手指摩挲着下巴。如同打量不入流的货物一般看着他,轻笑道:“哦,不错嘛。【重力】异能?能有个1.5倍重力啊,算是初入初等吧。” 以他为中心,有个如同锅盖般的碧绿荧光透明罩子,将他和那个捂着头低吟的年轻人牢牢罩住。由于他们走在路中央。后面人有的一时不察撞上去,疼的哎哟哎哟叫。又把后面的人撞倒,人们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一张一张交叠着摔倒,一时场面壮观极了。 “谁啊这是……” 有个小年轻跳起来就要骂,结果被同伴一肘子击肚子上。又给憋了回去。那同伴恨声道:“卧槽你找死别连带着我啊,看不出这屏障少说也有中品吗!” 被连累的人们个个都噤声,悄无声息地站起来。该走的走,胆大留下来围观的也都撤的远远地。略带畏惧地望着他们。然而被人们害怕注目的两个男子却似是毫不在意,只见那跳脱的男子直接抓着同伴的肩膀就撞脑袋,烦躁地抓乱细碎的黑发。 那人直起腰来,任他磨蹭着撞着,似觉好笑地道:“你真是活该,宿醉就算了,酒还没醒就到处乱跑什么,现阶段又用不着你。” “靠,范子凌你真是过河拆桥,也不想想之前小爷带病坚持工作。”那年轻人正是昨夜拖着陈志喝了大半宿的白恒远,他醒来的时候都改吃中饭了,奉旨探望的范子凌本来只是意思意思地问他要不要跟他出去逛逛,谁知道这家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硬撑着跟上来了。 范子凌嫌他麻烦,拿掌推了推他额头,似笑非笑:“你再撞也撞不清醒,还不如留着点力气走路,到时候你没力气倒在路上,我可不负责把你背回来。” 白恒远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往下弯了弯,晶亮的眼中划过不悦,冷笑道:“你背别人的时候倒是很勤快。” 范子凌愣了下,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摇摇头:“你吃炮仗了吧,有火别对着我发啊。” 这位大爷也真是,一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人扶着,一边对他恨得要死,这种奇怪扭曲别扭的生物,回头真想问问白夫人她是拿什么米养出来的。 “起来了,走走吧,堵路中间多碍事。”范子凌回头往前看,那个中年男子早就不知不觉间溜了,比耗子还快。 白恒远嘟囔一声,站起来,整了整衣服。范子凌收了屏障,两个大男人在市场上漫无目的地逛着。范子凌有些后悔陪着他出来了,有这时间,干什么不好,非给混在人群里陪个爷们逛街。 “我说……你究竟出来干什么的啊?”范子凌无奈地问道。 身边比他矮了半头的白恒远正左右张望着,似在找着什么,闻言转头,冲他灿烂一笑,蹦出俩字:“散、心。” “……”范子凌翻了翻白眼,深呼吸散了散郁气。这货纯粹睁眼说瞎话呢,以前怎么没看出他那么喜欢瞎逛呢,而且还非给拉着他,简直神经病。 白恒远漫不经心地扫着一家家店铺,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周围的嘈杂环绕着他,只言片语,似乎和他纷杂的思绪相呼应,潮汐般起起落落。他外表平静,胸口却似要炸了般,翻腾着诸多情绪。昨夜醉酒时不知说了什么,对着老大那张冷漠面瘫脸,总觉得什么都能倒得痛快,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吐露出来,然而醉酒的畅快将怒气意气卷走了,醒来时又是无法解开的一团乱麻。 抓着范子凌走,自然有报复的心理,看着他一脸乏味无奈,白恒远心底暗爽。明知道这事情和他完全没关系,可白大爷就是这么小心眼,看着范子凌,某个月夜的暧昧拥抱就从心底浮现,嫉妒酸涩啃得他坐立难安。 ——若不是他,他也不会陷落得那么快,患得患失,进退失据,到头来只落得自己一人伤心难过。 太不爷们了。 白恒远捶了捶胸口,艰难地低笑一声。 如果可以,他真想挖了这颗心,把那叫他难受的部分全除个干净,重新做回那潇洒随意的白恒远。 两人走过一个报亭的时候,白恒远忽然顿住脚步,看着一张摄影社贩卖的照片。范子凌本来只是随着他进来,见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不由奇怪,低头一看,原来是昨日白天的照片。 他随手挑起一张,不由会心一笑,这张正是他喂顾莲喀秋莎的照片,角度挑得很好,加了滤镜,颜色饱满浓郁,娇小的黑发少女捂着嘴鼓着腮帮子,吃惊地睁大黑溜溜的眼睛,高大优雅的男子迁就似的弯着腰,似笑非笑,递给她一个小小的布袋子。 “范子凌……” 白恒远的话叫他寻声望去,却见他低着头,黑发垂下,看不清神色,只有那捏着照片的手,是僵直绷紧的。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白恒远茫然低语的声音,带着难得的无措。(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吃谁的醋 七八平的小报亭内,有三两人,大部分人都不掏钱,只就着闪烁的明灯,翻看着两侧高高的铁架子上的杂志照片黄书,老板就在柜台上掐表数着时间,时间一到,就撸起袖管上前赶人。☆→, 今日“白看党”尤其的多,赶也赶不走,老板也来了火气。刚赶走一个,老板挥着鸡毛毯子,嘟囔着转身,回到柜台前坐下,手指瞧着粗壮的手臂,眯着眼睛望着才走进来的两个男子。他们站在中央卖照片的地方,老板对这家祖上传下来的店了如指掌,眼珠子一转,已经知道那里现在摆放的是摄影社挂在这边卖的写真,据说是最近挺火的什么战妹的照片。 年轻人,就喜欢些古古怪怪的东西。他在心里低哼一声。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结果也学那些小兔崽子们一般光看不给钱,看到时候他不把他们狠狠赶出去。 那边厢,被老板判定为宅男的两人此时注意力却完全不在照片上。 范子凌轻轻摩挲着照片锋锐坚硬的边缘,垂眸沉默着,若有所思。虽然早有猜测,但没想到……这家伙真的是为了小姑娘喝醉的? 那可真有意思。 他晃了晃照片,斜睨着白恒远,勾起唇角,悠悠道:“你是在吃我的醋?” 白恒远瞥他一眼,自嘲一笑:“我没那个本事讨女孩欢心,只好学舌了,到底落了下乘,盗版哪里比得上正版呢?” “……” 范子凌愣了下,有些不可思议地道:“所以你今日非跟我出来……只是为了学我?” 白恒远冷哼一声。默认了。 那带点怨恨的小眼神叫他实在是觉得好笑,忍了又忍,才勉强把笑意压下去。摇头叹道:“你和我比什么?”他伸出手掌按了下白恒远的脑袋,见他依然低着头,他笑容依旧,眼神却带着点凉薄,淡下了口气,“你们的事情,说到底应该与我无关。” 白恒远又是一阵沉默。神情明晦不定。过了一会儿,他才迟迟说道:“你说得对。是我的问题。” 若能将所有的过错都怪在旁人身上,似乎就可以对一切难以调和的矛盾全都视而不见。可这是孩子的做法,不该是他白恒远的做法。 他忽然抬起头,容颜俊秀,眼神认真。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执着和干净。慢慢说道:“子凌,我想要她。” “她已经是你的了。” “还不是。”白恒远摇头,“远远不够。” 即使天天能看到,依然觉得遥远。 即使用力攥紧,还是难以抑制不安。 不够,远远不够。 既然如此。 “我想……追求她,从头开始,按照她喜欢的方式。” 既然开始的方式错了。那就从头再来……这就是他得出的答案吗?范子凌微微一笑,重新再来的勇气、百折不挠的锐气。眼前的年轻人身上有着叫人羡慕的特质,那是他已经无力再做到的——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试图去做过。 把自己从无尽的鲜血杀戮中拯救出来,已是一桩不可思议,然而之后的随波逐流,与其说是自由,不如说是漫无目的的自我放逐,他逃避,寂寞紧随。 这荒谬世间,宛若一场无声电影,播放着黑白简陋的画面,生命的转瞬即逝、感情的飘忽不定,朝花夕拾,倏忽风干,永远都在一成不变地变化着的时光里从来不存在永恒的“真实”,又有什么是值得他去认真执着的呢? 他站在人群外,每当看到白恒远大起大落的喜怒悲欢,每当看到顾莲总是那么用力地活着,他都不由凑得近些,再近些。时常幻想着,若能够用他们的视觉去观察这个世界,会不会这空洞灰白的天地**也会瞬间沾染上浓郁的色彩? 天空不是灰的,夜晚不是静的,四季不是徒有外表的墙纸。 他眼底幽深,拍拍他的肩膀,口中轻松笑说道:“既如此,我也只好帮你一把了。” 好想看看啊。 他们眼中,这是个怎样的世界呢? 白恒远眨了下眼,已然恢复成平日里的样子,眸若星海,挑唇道:“你不帮我又能帮谁?”他复而皱着眉毛警告道,“不许再给她瞎买东西了。” “你这臭小子。”范子凌失笑,捶了他一拳。 白恒远硬扛住了,却不答,一腔心事。 不管理智如何,他就是再也不想看到他们在一起,他体贴,她惊喜,将那样细腻的温柔画面与时光封存在同一个镜框里,还该死地被贩卖出来,供所有人见证。 ——到底,她之所喜非为他喜,她之所怒非为他怒,始终是他心底无法释怀的一根刺。 一旦白恒远铁了心,范子凌便倒了霉。他陪过数不清的姑娘们逛过街,却没想过跟个爷们逛街能墨迹成这个样子。 “连衣裙?” “你想让她穿还是脱啊。” “发饰?” “你见过那丫头有好好打扮过自己吗?” “珠宝如何?” “t恤配宝石?”白恒远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范子凌只是随口建议着,沿街看到一个就说一个,饶是如此,也被白恒远不假思索地否定搞烦了。 靠,他陪着女人那叫情调,陪着这只聒噪的白大爷,那叫找虐。 呼出一口气,他扯了扯领口,任白恒远独自走进一家店中,他则站在门口,出于本能地扫视着周围,忽而眼角扫到一个人,心里一动,看了眼低着头不知道拿起什么东西在把玩的白恒远,便起身走到了街角。 “有事?” 他轻轻靠在墙壁上,双手环胸,衔着一丝闲散的笑容,姿势优雅而随意,仿佛翩翩公子在等着佳人。 拐角里侧蹲着个小个子男子,抽着烟,无聊地吐着烟圈,浑身打理得乱糟糟的,老旧单调的服侍加上糟糕的配色,观其衣着便知是底层人。 然而他低垂着的脸上一派阴狠毒辣,眼珠子一动,那双不起眼的小眼睛忽而就似能沁出毒液一般,叫人望之觉凉。 那人低低说了几个字,范子凌怔愣了一下,不觉得有多意外,却也觉得毫无必要,噙笑道:“你下的手?他不是你的老友吗,你也舍得?” 但那人并没有回应。范子凌扫视一眼,男人脸上的神色被抹去,又是平常的无聊懒散,便知毒蛇说完就走了。摇头哂笑一声,他整整衣服,走回方才的店门口,张望了一下,里面几乎全是都是女人,实在很好找,找到白恒远便走进去,来到他身边,低低道:“刚刚毒蛇传信来了。” 白恒远正皱着眉,端详着手里两只发饰,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不是很关注。他左手是一根漂亮的小叶紫檀簪子,轻巧精致,尾部镂空的鱼尾俏皮可爱,又吊着一串拇指大小的珊瑚玉;右手是个镶钻的宝蓝发夹,黑、蓝、白,三色交相辉映,典雅优美,胜在华贵。他实在难以权衡,也实在没有如此费心地选取过礼物,纠结着眉眼,连周围一众女子悄悄望过来的样子都没看到。 “紫苑死了。” 范子凌伸出手指,饶有兴趣地挑起一枚胸针,把玩着上面的珠子。 白恒远先是无意识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猛地回过神来,抬头道:“什么?” “我说,紫苑死了。”范子凌好气又好笑,不就是挑拣礼物,值当这么专心致志吗,人家小姑娘家的都比他要干脆,要是被其他男人知道了,定要嘲笑他不够男人。 啪啦。 白恒远手一松,木簪子掉落在丝绒软垫上,珊瑚玉轻轻磕碰着,发出细碎的叮咛,他却似无所觉,茫茫然地念道:“紫苑……紫苑死了?” “是啊,怎么……” 范子凌忽而哑了。 白恒远的脸色不知为何,苍白一片,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地面,手下意识地攥紧柜台一角,似一瞬间失去了站着的力气。 “不,不是我……” 心底幽冷一片,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点笃定与底气,被那一句话切割的支离破碎。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他突然惶恐之极,如同坠入深渊,浑身冰凉。(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你回来了 顾莲不大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頂點小說, 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全不记得。 数日前的片段飞快在脑内闪过。 “你知道他们被带回去,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吗?”雷星缓下声气儿,从温情的角度入手,描述,“身不如死的滋味,可不好受。当他真正尝过这滋味以后,一定会恨死你为什么不让他现在就死,而不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时候让他徒然痛悔……” ——到头来,她什么也没做到。 什么都没做到。她在心底重复了一遍,古怪地兀自笑了一下,恍惚间看到了十二层熟悉的针织金丝红毯,那上面复杂繁丽的金色图案陡然刺痛她的眼睛,击在她的脑神经上,她脑袋轰的一声,剧烈作疼起来,不由蹲下来,抱着头撞在了门上。 不行,不能在这里倒下。要和平常一样,她不能表现得有任何失措……无声地催促着自己,顾莲却无法移动,只是茫然地低着头,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她错了,是她错了!她怎么会认定一个出身富贵、手染鲜血、漠视人命的公子哥,他说的戏言当真就是戏言呢?人命在他眼中不过一个翻覆,就能消失,可笑她以己度人,自欺欺人地觉着他也不是嗜杀暴虐之人,他心中自有柔软心肠,他不会无故杀戮…… 回过头来认真想想,她当真觉得自己可笑! 一个能将路上捡来的姑娘在头一夜便撷取、能在战斗中杀伐决断出手果决、能在权谋中进退自如面不改色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干净的?正如那一夜。他对自己的温柔诱哄,只为了换得她的柔顺;他如今对她展现的种种,那些笨拙的温柔、可笑的孩子气、近乎纯粹的笑容。也不过是建立在重重欺瞒之上的欺瞒。 她为他的喜爱迟疑,为他的霸道头痛,为他的喜怒不定牵扯心绪,甚至不可抑制地起了错误了时空的心思,然而他却安然站在那重重的假象背后,不定怎样嘲笑她的优柔寡断、纠结犹豫。 她不过是他旅途无聊时灌溉的一株花,天晴时忧。天阴时喜,然就算哪****干涸而死,一株路边小花又哪里值得他大少爷怜悯悲叹?倘若她这株小花长得不得他喜。想必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亲手折断…… 顾莲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究竟是怎样的错觉,让她愚蠢地以为自己有资格在那里对着人命贵贱悲叹?她什么都没有,而今种种。所依仗不过是与白恒远等人数周内积攒下来的情分。而根本来说,这些情分又依据于她与白恒远的关系之上。 ——可这个人,她却从未真正的懂过。 他对周昭做了什么,他如何对紫苑下得去手的,他究竟在这座基地里图谋着什么,一个大少爷又为何置身于危险之中,和陈志等人四处游荡…… 世上最惧,莫过自欺。 一开始明白的好好的。然而人是如此善忘易欺的生物,以至于直到浑身都被罪孽泼满。才幡然醒悟,正视现实。 正如现在,她明知道她该做的,就是打开门,好端端地坐在里面,收敛起一切心思,等待着白恒远的归来,并在他探寻地看来时露出得宜的笑容,恍若无事,粉饰太平……可她只觉得疲惫,头疼欲裂,浑身乏力,靠在门上,就不想再动弹。 不知那样坐了多久,就在昏昏沉沉,视线模糊之际,隐约听到电梯叮的一声,金色郁金香缓缓开启,有人从电梯步下,却似因看到坐在地上的她,陡然收了脚步,迟迟不见动弹。 哎呀呀,是白恒远回来了吗?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又该生气了吧…… 顾莲的心脏已经累得无力再去惊恐担忧,无边的梦境正对她招手轻唤,她几乎闭全了眼,点着头细细地呼吸起来。过了会儿,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又起,脸畔似擦过柔软的衣料,丝绸的感觉将她拖入更深的睡意,鼻端尽是属于男子的清冷气息。她无意间嘟囔了句什么,那人手臂一僵,紧了紧怀抱,动作充满了压抑与紧绷。她被压得难受,不耐烦地胡乱挥着手,这才感觉束缚被解去,她又重新陷入舒适的睡眠之中。 1201. 开锁,亮灯,脱鞋。 陈志从不知晓原来等待着灯亮起的一瞬是如此的温暖。 抑或是怀抱的温热在敲击着心脏。 他到现在,还未从电梯门开那一瞬间的心悸中回过神来。如同旧纸般明黄的灯光下,娇小的少女抱膝坐在门前,不知不觉长得过长的黑发蜿蜒如歌,停歇在她的脚踝,她趴在膝上的小脸被照耀得莹白憔悴。 独特的灯光、时空。 奇迹般的静默、无人。 电梯的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陈志眼神幽深,喉头微动,紧盯着她,好似一错眼,就又是苍天的玩笑。一直太匆匆的时间忽而一改残酷,被拉得无限悠长。 迟疑许久,忽又怕错过什么,他大步上前,来到她的身边,单膝点地,伸出手来,复而又停在了她的脸颊前,带着伤痕的手指僵住。 如果触碰过后,一切有如镜花水月般破碎,那他宁愿从未有过这幻觉。可这幻觉,却又是他用尽生命所企盼的……熟悉的痛苦涌上心头,牵扯出疼痛纠结,他沉沉望了她一会儿,终于伸出手,抱起了她。 他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多大动静,人前无畏英挺的男子,此时却有着微微的恐惧。他望了望门前的铭牌,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1201,黄铜色的金属反射出他清俊淡漠的眉眼,眸色若深海翻腾,压抑而紧绷。 她不该在这里。 他该把她送回1202。 他想着,却久久不能动弹。 ——然后呢? 然后……看着白恒远进去,门扉一合,他们在他们的世界里争吵笑闹,抑或是甜言蜜语,肢体纠缠,那都是他们的事情,而他只能在一墙之隔,空荡荡的屋中,披着一室冷清,独自在黄昏、夜晚和黎明之中去揣测去想象,再被无数种可能切割得体无完肤。 痛苦,太痛苦了……曾经以为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只要她再次出现在他冰冷灰暗的生命中,他就别无所求,他理智地将她推到一边,冷眼看着她被其他人拥在怀里,然而日复一日的压抑却几乎将他压得无从喘息。 ——她在这里就好。 ——可是她真的在这里吗? 心中那句冷冷的嘲讽,刺中了陈志的心。他不知什么时候这竟成了个死局,丢不开,拿不下,进退不得。 他微微仰头,深吸了一口气,紧蹙的眉头带着苦痛。 可是……不行。 不可以。 他不再看她,神情冷漠,脚步一转,便要移步,忽而感觉怀里的姑娘动了动,含糊呢喃。 “你回来了……” 他浑身一僵,脊背陡然窜上了一股火花,劈啪作响,灼伤了理智。再顾不得许多,一切顾虑被炸飞,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 额头轻抵着她的,陈志低哑着嗓音,微哽:“你回来了。” 跨越了时空,跨越了理智,跨越了生死,你终于还是回来了,回到我的怀抱。 如亘古般久远的寂寞,永远置身其外的空虚,他一日比一日冷漠,一天比一天煎熬。从未想过,她的出现,会比他预料中的更加有力,她轻易就能撩动他死水般的情感,只是在身侧的一个笑靥、一抹愁绪,就震动着他死死压在心底的潘多拉。 情绪在失控,他比谁都清楚其中的可怕,可他,终究也是人。 会疲惫,会奢望,会……渴求。 不自量力。 他听到了有人在心底低低地冷笑,他却置若罔闻。(未完待续。) ps:  那什么,问个问题……有人支持陈志吗? 第五十八章 誓约束缚 睁开眼,对着天花板晃了会儿神儿,顾莲猛地坐起,左右张望起来。她正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件深棕色的披风,柔软的质地晕着她的体温,想来是睡了有一会儿。她一眼就看出,这房间与十二层的房间结构大致相同,外面是大厅,里面是卧室,只是里面的陈设不同罢了。 许是黑着灯,这间房间显得幽幽寂寂,侧首一瞧,落地玻璃窗外是君临的黑夜,黄昏在天地边际垂死挣扎,长龙摆尾,模糊勾勒出荒芜山丘苍凉的背脊。 她不知为何无法从那黯淡挣扎的风景中移开视线,挪动身体把脑袋搁在膝盖上,歪着头,瞧着黑暗逐渐侵染,挤压着光明最后的空间。 终于,如同蜡烛灭掉一般,最后一丝光线被吹灭了。 终于,窗外是漫无边际,让人绝望的黑暗了。 一旁小桌上有杯子落下的清脆声响,顾莲被惊醒,等转过头看清人,又被吓到。 “醒来了怎么不开灯?” 陈志弯腰放下盛着热水的玻璃水瓶和两个玻璃杯后,站直了身体,低着头放下卷起的袖口。 “咦?唉?陈陈陈陈志?!” 顾莲瞬间凌乱,努力回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究竟怎么会来到他的房间。 “你在我门前睡着了,睡在那里容易感冒,我就把你安排在沙发上了。”陈志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头也不抬地淡淡说道。 “啊。不好意思……”顾莲讷讷,又看了看披风,“这是你的吗?多谢你了。” 陈志未答。只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桌上,另一杯自己兀自仰头喝了。她有点摸不清状况,抓了抓乱乱的头发,把披风叠起来放在一边,他看了她一眼,她立马坐直。拿过杯子喝了。 夜晚七点,月华从落地玻璃窗洒下小小的光晕,拖长了男子清冷高挺的身影。顾莲握着温热的杯子坐在那里。坐立不安的心情稍稍缓解。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进屋了……错觉吗?啊啊啊几个人里她最怕的就是陈志了,为什么偏偏让他看到自己这么囧的时候…… 她轻咳一声,握紧杯子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说道:“给你惹麻烦。真的很不好意思。” 一片安静。 是不是超——生气啊?顾莲偷偷看了他一眼。只在黑暗中隐约看到他冰冷俊挺的侧脸,捉摸不透神色。她顿了顿,起身道:“打扰到你,很抱歉,那个……我就先告辞了。” 还是没说话。 很好,慢慢走,不要出声……顾莲小心翼翼地放下杯子,转身悄步走人。许是天黑。许是屋暗,未曾点灯的偌大大厅只依靠着清辉照亮窗前一小片木地板。面目模糊的英俊男子的沉默有如实质,她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到针一般的压迫力。 直到她走过大厅,来到走廊,陈志都没有开过口。就在她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走廊的灯忽然开了,陈志站在身后,道:“小心脚滑。” 顾莲嗯了一声,蹲在门口找鞋子。 白色的运动鞋是在路边捡到的,这段时间常常见血,又曾在土里泥里滚过,其实她很不愿意穿这双鞋了。 什么时候换掉吧。 她想着,记起自己现在也是小小的有钱人了,不由弯了弯眼睛。 清冷沉稳的声音在身后突兀地响起,叫人响起锋锐雪白的利刃,切开黏稠的黑暗。 “你最近,都在做什么?” 顾莲身体僵了僵,一时寒了五脏六腑,不敢回头。 这是简单的寒暄,抑或是…… “任务中心、医院、交易市场、然后再是任务中心……罗祭的反追踪能力确实不错,之后他又带你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陈志淡淡的声音,如同寒冷的冰块贴在脊背,让顾莲浑身一颤。她缓缓、缓缓地转头,在看到走廊灯光下那张沉静的脸的瞬间,已经知道她的辩解不会有任何作用——这个男人,早就看穿了她所做的一切。 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以至于轻易地卸下了她反抗的斗志,垂下肩膀,咬着唇不说话。 陈志慢慢走了过来,安静的屋中,脚步声如此清晰,隐约有回声回荡。顾莲觉得他的步子都踩在她的心跳声上,不由缩了缩肩膀,接着又觉得太露怯,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肩膀。 “你……”陈志静静走到她的身边,弯下腰,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漆黑深邃的双眸对上她的,叫她无处可逃,冷冷道,“又想走吗?” 又……? 顾莲一怔,那眼中的寒冷孤寂如此深重,以至于她下意识地扭过头,努力往后缩:“不是……”下巴上陡然一疼,她蹙眉,吃痛道,“陈志?” 陈志闭了下眼睛,深吸一口气,蓦地松手,隐忍道:“抱歉。” 不等她反应,他站直了身体,往回走了两步,背对着顾莲,一时没说话。顾莲揉了揉下巴,看着他的背影,脑中飞快想着借口。她虽然不知道他的反常是为了什么,可她知道,他宛若深渊般叫人猜不透的双眸中,一瞬间露出的恨意是真切的。 不是思考为什么的时候,该思考的是怎么办。 之前想好的借口此时已经不适用了,她为了拖延时间,也为了打破沉默,她问道:“我有没有起到应该起的作用?” 陈志默了半晌,再看着她的时候,又是如常的莫测,只一句话便已了然:“你知道了什么?” “只是猜测。”顾莲握着拳头,让自己的表情放松,平静地说道:“你们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只好自己去求证。去任务中心和市场,只是为了找到答案罢了。至于罗祭……” 她顿了下,垂眼掩去情绪,道:“他想要知道我们的来历,我只说不知道,在路上遇到的,没有泄露你们的身份,这样可以吗?” “我的问题是,你在做什么。”陈志离她数米之外,神色冷冷地说道。 顾莲咬了咬唇,对他的强横有些厌烦,轻声道:“我们的誓约里,有提到过不可以私自行走吗?” 陈志看了她一眼,又移开目光,淡淡说道:“我只是在提醒你,若你违背誓言,你将会体会到什么是生不如死。” 顾莲强忍怒气,勉强微笑:“我知道了。” 再无心情说下去,她穿好鞋,拿好东西,点头草草告别:“再见。” 门扉开闭,屋中又只有他一个人。 他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勾着唇角无声地笑了下。 他冷静,他睿智,在外人眼中如神袛般清贵强大,可没有人知道,他一样会寂寞。 用誓约束缚着别人,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其中的寂寞,可是如果没有誓约,他的手中,将一无所有。(未完待续。) ps:  唔,改了几次还不太满意,暂且先放上去,毕竟是愚人节【什么鬼】感谢深深、臻空以及团长的打赏!节日快乐! 第五十九章 小小新客 顾莲昏头昏脑地出来,关上门后,轻轻喘了口气。◎頂點小說, 一团糟。她咕哝了一句,甩了甩头。为了让自己的脑袋更加清醒一些,她还狠狠敲了敲头。可这些都没看到门口的人的惊吓给她的清醒多。 “……阿瑞……” 顾莲迟疑了一下,慢慢走到1202的门口。她握了握抱着的书和相册,站到阿瑞身前一米处,停下了步子。 阿瑞乖乖地坐在门前,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双秀气的大眼睛望着她,脸上带着可爱的笑容。 ——真的宛如某人的缩小号翻版。 顾莲和他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慢慢蹲下来,伸出一只手。 阿瑞眨了眨眼睛。 顾莲轻声说道:“你知道我要什么,阿瑞。如果不给我,我是不会让你进去的。”她微微笑了下,“还是说,你想让我们在门口互相瞪一晚上?” 阿瑞黑葡萄似的眼睛一闪,似在判断她的话是真是假,两人又互相看了一会儿,最后他垂下头,乖乖掏出勃朗宁递给她。她伸手去接,可就在手枪离手的刹那,他又忽而收紧了细小的手指,死死拽住枪把。 顾莲看看他,他却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的手,似乎在奇怪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做。他用右手抓住自己的左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使劲掰开,最后终于松开手,把枪递给了她。 “乖。”她笑了起来,将枪小心收起。起身刷开门,“进来吧。” “打扰了。”阿瑞礼貌地说道,自己脱了鞋子。拖鞋都太大,挂在他脚上,晃晃悠悠的。顾莲斟酌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对他才好,想了半天,道,“你吃饭了吗?” 本来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小孩子摇了摇头。顾莲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钟,这么晚了…… 不会是她害的吧?! 她尴尬地抓了抓脸:“我去找人给你做点吃。” 她记得郑一浩和柳柳都用过墙上的那个装置,按两下想要的东西就过来了。看着挺好摆弄,但轮到她自己上手,按来按去也按不出个要领。硬着头皮回过头,看到阿瑞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她顿时觉得颜面扫地。轻咳一声,道:“那什么……时间太晚了,厨师都回去休息了。” 阿瑞很乖地说道:“没关系,我不饿。” 她看看他小胳膊小腿,哪里能不吃呢?想来想去,咬咬牙:“没事,这里有厨房,我来做。” 阿瑞惊讶地看着她。似乎想说没看出来她能做饭,但出于礼貌。又什么都没说。顾莲多好面子的人哪,哪能在小孩子面前堕威风?一边庆幸路上有接受过郑一浩、范子凌的厨艺教导,一边头一次在远征基地进了厨房。 “想吃什么?”顾莲打量着陌生的厨房,心里列出自己会做的菜单。 阿瑞端详着她的神色,秀气地一笑:“能吃就行。” “……” 对她有一点信心嘛。 顾莲数着冰箱里的食材,鸡蛋八十蓝币,青菜五十蓝币……啊不对不对,习惯性地算钱了。她点了火,花了半个小时做了两道小菜,这期间阿瑞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端菜过去的时候,他很自觉地踮着脚拿起一盘,默默跟在她身后。 感觉像是一只认人的小鸡仔。 顾莲回头看了看,他小小的身影亦步亦趋,她感觉有点怪怪的。坐在饭桌上,因为是高脚的椅子,阿瑞爬上去有点费劲,需要手脚并用,顾莲坐在那里,也跟着有些提心吊胆。 “怎么样……?”顾莲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 两盘菜,都是简单炒了下,一盘手抖加多了盐,另一盘炒青菜倒是还可以。她把青菜往那边推了推,有点期待。 阿瑞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疑惑,慢慢夹着菜到了嘴边,又犹豫地抬头看了她几眼。顾莲没察觉出他的怀疑,只是紧张地看着他。阿瑞收回视线,张开小嘴,先咬了一小口,咀嚼分辨了一下,忽而放松地笑了一下,这才把整片菜叶子都吞了下去。 乖乖吞咽下去,阿瑞抬起黑眸,笑得讨喜:“很好吃。” “真的吗?没那么好吃吧?”顾莲喜滋滋地挑起一片菜叶子尝了尝,越吃越觉得还不错,不由高兴地夸奖自己,“看来我就算是一个人也能养活自己了。” 如果妈妈知道自己能做饭了,会不会夸奖自己呢? 还是会轻骂一句,这么大的人了,会做道菜又有什么了不起? 顾莲想着,轻轻笑了起来。 阿瑞看了她半晌,她托着下巴,眼神望着远处,不知在想着什么,然而这神情却是那样的温柔遥远,尚还稚嫩的眉目在孩子眼中已经是令人仰望的成熟。 小男孩抓紧了筷子,垂下眼,低低道:“真的很好吃。” “谢谢你啊。”顾莲回过神来,弯眸一笑,并没当真。 吃完晚饭,顾莲赶着阿瑞去洗澡,她则把碗筷泡水里,********敲了邻居的门。 郑一浩刚洗完澡,健硕的身躯透着热气,黑发微湿,搭着条小毛巾边擦着头发,边打开了门。 “你等我找找啊。”郑一浩听了要求,虽然有些惊讶,但没有多说,请她进来坐着,自己进屋里找去了。 顾莲规规矩矩地坐在之前来的时候坐的小藤椅上,透明的玻璃小桌面上,摊着一本书,顾莲不由看了眼封面,是《花间集》。顾莲稍稍有些意外,恰巧郑一浩拿着袋子走出来,见到她看着书,不由一笑:“是不是不像是大男人会读的书?” 顾莲忙摇头道:“本来就是大男人写的词,谁读都可以。” 郑一浩温和地笑道:“也没错,《花间集》本就脂粉气浓郁,”他拿起书,随口念了一段,正是欧阳炯的《花间集序》,“’则有绮筵公子,绣幌佳人,递叶叶之花笺,文抽丽锦;举纤忏之玉指,拍案香檀。不无清绝之词,用助娇娆之态。’这些词都是酒宴的男人在花笺上写好诗词,让一旁的美人敲着檀板唱词助兴的,和这个时代一点也不相符啊。” 他看起来并不像是真的喜欢这本辞藻过于华丽奢侈的词集,顾莲奇怪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读?” 站在桌旁,郑一浩视线缓缓转移,看向窗外,粗犷的五官,却经得起细敲,神情温厚得堪称老实,却让人觉得靠得住,温柔儒雅得似夜雨中撑伞细听铃音的旅人。 “你知道《花间集》的英文吗?” 这她怎么知道?顾莲摇摇头,试着猜道:“花……flower……间……a?” 郑一浩笑着看回她,坐下来说道:“差不多,拼起来就是了,thecollectionofsongsamongflowers。” 百花丛中采到的诗词集。 好美。 顾莲不由轻叹。 “你也觉得美吗?”郑一浩双手相交,坐在椅子上,微笑道,“我也觉得是。或许是习以为常的原因,单说《花间集》,并不会觉得美,但是一字一字细细推敲,却处处都是美。” “我以前也不爱看这些书。可他们都没有闲暇去细想这些,光是现实中的事情已经把他们缠的无力分身,我怕他们真正想找这些的时候,又都找不到,只好我替他们好好看管。” 顾莲细细思索郑一浩的话,忽而觉得这个男子,这个安静、沉默,一直都在旁边宽厚地施与无声关心的男子,是那样的坚强和温柔。 回到房间,恰好看到阿瑞从洗浴间里探出**的脑袋,正在四处找着什么,一撞见她的目光,漆黑的眼睛倏地张大,难得地露出几分窘迫,不等顾莲反应过来,碰地砸上了门。 眨眨眼,顾莲哭笑不得,脱了鞋子敲门:“我去借了几件衣服给你,虽然大了些,你凑合着穿一穿好吗?” 洗浴间里安静了几秒钟,慢慢地,门磨蹭磨蹭地被挪开几分,门缝里露出阿瑞半张脸。似乎是因为才洗的澡,小脸莫名的红,小小软软的手抓着门边,用力地仿佛抓着令他安心的枪把。 “给。”顾莲忍着笑,透过勉强塞一只拳头的门缝,蹲着递给了他。 “……谢谢。”阿瑞抿了抿嘴,羞涩地说道。 他飞快地接过,又紧张兮兮地碰的关上了门。顾莲呆了半晌,失笑出声,心情莫名地开朗了些许,她站起来,对着门小声道:“不客气。”(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没放子弹 只有几天时间了。○结合颜医生的信息,将这几天的计划一一在纸上罗列,推测着可能结果,又想到以后的出路,坐在餐桌边上的顾莲握着笔正在沉思,合上许久的洗浴室的门又开了, “出来啦?”顾莲笑着回头。 “嗯。” 隔了一拍,阿瑞含糊地应了一声。 郑一浩借给她了一件灰绿色格纹衬衫,穿在他自个儿身上显得肩宽体阔、健硕厚实,然而穿在瘦小伶仃的六七岁小男孩儿身上,就过长了——甚至长的有些滑稽。 长衬衫直到他的脚踝,露出小小的脚趾,衣服好像带着褶皱的棉麻袍;而他的上身更惨,袖子被孩子折了五六层,宽阔的袖口厚重地挂在手腕上。有一手好枪法的男孩似乎也有着异常笨拙的一方面,两边的袖子折叠地歪歪扭扭。 阿瑞因为洗了澡,面色红润,眼眉湿润,嘴唇都显得软嘟嘟的,套在那滑稽的装扮里,整个人都变得稚气可亲了一些。他面孔秀气,易羞易喜,似乎因为不好意思,两只手背在身后,小脚丫互相踩着,看她一眼,就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趾,许久不见她说话,又忍不住抬头看看她。 顾莲一直没说话,抿着嘴,憋得脸通红。最后被他那一眼看得实在受不住,放弃似的肩膀一塌,扔了笔哈哈笑了起来:“好可爱啊哈哈哈……”? 阿瑞被她突然的爆笑声惊住,警惕地往后一跳。不妨两只踩在一起的脚互相蹩住,一个不妨,咚地一声。竟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上! 这变故把两个人都镇到了,顾莲笑声一顿,而阿瑞也微张着嘴巴,呆呆地望着她,过了一会儿,莹润漂亮似葡萄的眼珠子里渐渐盈出水花,一圈一圈转着。却死死抿着嘴唇,硬是不肯落下眼泪来。 这下,顾莲笑得越发收不住了。 在顾莲的捧腹大笑中。阿瑞的小脸蛋越来越红,想要哭出来,却又直觉这个时候哭出来只会让对方笑得更加开怀,纠结犹豫过后。硬是忍住了。心里却如同海绵被揉捏,挤出酸涩委屈的水儿来。 她笑了半天,终于揉着肚子,嘟囔了一句肚子疼,站起来走向他,脸上还是带着盈盈的笑意。 阿瑞不知为何,不想抬头看她,只是负气地低着头望着地面。听着她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心跳忽因为期待而加快了。? ——仔细想来。这大约是头一次,眼泪没有被当做武器使用。 虽然是迫不得已的…… 小男孩儿一时觉得生气,一时又觉得自己其实没那么生气。 却没注意到脚步声不知不觉间,在离他数步远的距离,停下了。 过了好一会儿,阿瑞才意识到气氛异常的安静,甚至感觉到了他最最熟悉的,针尖刺痛皮肤一般的锐气…… 阿瑞内心莫名不安,悄悄抬起稚气的小脸,正看到顾莲虽低着头,却没看着他,而是定定地看着他身后某个位置,一动不动,表情模糊。 他心里一跳,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小脸煞白。 口径0.4英寸的黑色袖珍型手枪。 他本来藏在背着的手上的武器,因为一个不慎,因为一时委屈,暴露了出来,也将他时时刻刻抱有的警戒、不安、敌意全部晒在了顾莲的眼中。 “我……”阿瑞不由张口,语声却忽而顿住,一切言语都在漆黑的枪身下显得苍白无力。小男孩儿默默地低下了头,不再去揣测她的神色,心却沉沉坠去。 这本是正常的。 这才是正常的。 阿瑞在这个世界度过的短短的七年光阴里,接触到的大部分都是这样的世界,这样的现实,这样的大人。就连亲母都可以从出生以后再也没看他一眼、就连父亲都可以满不在乎地欺瞒利用他,日复一日的训练中,枪,成为了他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小小年纪的他,已经比大多数人都更早地经历了杀戮、背叛、血腥、阴谋,也更早地领略了何为人性。 自从来到远征基地,来到顾莲身边,周遭在以令人目眩的速度飞快地改变着,这让小男孩儿觉得手足无措。能够回到正常的轨道来,他很高兴…… 应该很高兴。 却不知为何,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阿瑞从未觉得如此困惑过。 顾莲安静了一会儿,终于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打破了沉默:“好了阿瑞,时间不早了,你该去睡觉了。” 她站在背光的地方,表情让人看不清,微笑着说完就要转身,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然而那语气显然与几分钟前哈哈大笑的时候全然不同。 骤然静下来了。 阿瑞心里一慌,眼看她要走远,忽而就大喊了起来:“顾莲!” 顾莲应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小男孩儿泫然欲泣的脸。 他大哭着说道:“我没有放子弹……我没有放子弹!” 十点钟。 顾莲从客房中轻手轻脚地走出来,眼角余光瞥到被她随手放在一边的两本书,不由暗暗苦笑。本来买这两本书,就是因为她不知该怎么面对一个危险系数暴高还摆脱不了的小孩子,原想着,能让他找点事情做就好了,结果把人家弄哭了以后,反倒觉得之前那些心思没意思极了。 虽然,那个孩子的眼泪多半是假的。 论起打破僵局的能力,那个孩子可比她要能屈能伸、反应灵敏多了。 这般自嘲地想着,她随手拿起了《小王子》,拖了把躺椅,在落地窗前坐了下来,借着黑色的长台灯照耀起一片暖橘色,慢慢阅读了起来。 “当我还只有六岁的时候,在一本描写原始森林的名叫《真实的故事》的书中,看到了一幅精彩的插画,画的是一条蟒蛇正在吞食一只大野兽……” 读着飞行员与小王子的故事,她静静地,耐心地等着。 午夜一点钟,顾莲几乎都要在沉静的夜色中睡着了,这个时候,门口终于传来了刷卡的声音。 白恒远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心事难言 大厅里,能够看到台灯扫下了一圈暖光,除此之外,只有星月从黑色跳出。 沉默的年轻人慢慢走近,恍惚有种被人等待的温暖,但很快又有如稀薄的云被吹散。 “我回来了。” 许是劳累,他的声音微哑。 顾莲将书合上,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偏首露出笑容:“嗯。” 光线将她的黑发照的毛茸茸的,白嫩的脸蛋上有着如常的笑容。只是一个字,忽而就让白恒远安心了,仿佛之前的迟疑、晚归都只是场错觉。 白恒远舒了口气,走近几步,观察着她的神色。 她或许是不知道那件事,毕竟她在整个世界里也不认识几个人;她或许是知道那件事情,却愿意相信他的好…… 光影交织中,他眼神汹涌。 反而是顾莲笑眯眯地开口了:“你不生气了?” 白恒远哼唧了一声:“我什么时候生过气。” “昨天晚上你都没回来,你还好意思说?”顾莲嘟囔着小声道。 这样的抱怨让白恒远笑了,他上前坐在躺椅扶手上,直接揽着她的肩膀,低低道:“你想我了吗?” 明明是暧昧的话语,他却肌肉微微紧绷起来。 他的气息倏忽而至,顾莲一颤,反射性地推开了他的手臂跳了起来,而白恒远的眼神骤然冰冷。僵持的气氛中,白恒远看了看自己还僵在半空中的手臂,嘴边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你怎么了,顾莲?” 他轻声细语地说着,笑得近乎残忍。眼中酝酿着风暴。 还是被拒绝了。 你看,还是被拒绝了。她学会了遮掩,学会了完美地假笑,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整件事滑稽的让他觉得想笑。 顾莲只是慌乱了一瞬,转过身的时候,她已经控制好心中的排斥。极力让自己表现的含羞带恼:“喂。你不要成天动手动脚的啊!”她说着,见他不动不说话,只眼神沉沉望着她。便主动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仰着白嫩的脸,笑盈盈地求饶,“我们好好说话好不好?我……不习惯和男生那么亲近。你总要让我一点一点地适应嘛。” 许是她难得的温言软语取悦了他,许是她依赖的眼神与动作叫他难舍。白恒远深深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慢而强硬地拉过她,将她紧拥在怀里。这次她顺从地倒在他了火热的怀中。他俯首在她耳边低低地笑,轻吻了一下她的耳廓。 热烈的气息吹拂过她的左耳脖颈,他慢条斯理地调笑。声音是年轻男子特有的滚烫如蜜,低哑着嗓音:“我不管。我偏要你现在就适应我。” 这个姿势让彼此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顾莲暗松了一口气,半真半假地道:“你只要不再咬我就好了。” 白恒远低笑出声,手眷恋地抚摸过她柔顺漆黑的长发。 ——她安心于自己的表情不会暴露,却不知晓她同时也错过了抱着她的男人的表情。 俊秀的五官半明半暗,轻佻的笑容底下是隐忍的愤怒,以及连自己也不欲分辨的难过哀伤。 为什么……她总把他当傻子看呢? 第一次的隐瞒,他念着她初来乍到,容忍了; 第二次的隐忍,他恋着她主动温顺,也权且就当瞎了这双眼,掩了她的表情; 若有第三次…… 他闭了闭眼,更用力地抱紧她,好让自己缓过胸口的窒闷疼痛。若他想要的那份东西真的拿不到……真的拿不到的的话…… 毁掉,抑或是捆绑? 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 毕竟,他虽不是魏宣钟达那样的变态,却也不是手不染血的天使。他不贪恋权力,却是最知晓权力的便利的人…… 顾莲自是不知道白恒远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在他火热的怀中,闭着眼,尽力汲取着热气来驱散心头的寒冷。 无可奈何有个好处,它可以让你轻易地原谅自己的不作为。 白恒远安静地抱了她一会儿后,逐渐又本性暴露,从轻咬她的耳尖开始,慢慢往下亲吻。顾莲刚触了雷区,自然是多顺着他点。然而这份忍耐在他越来越往下、修长的手指开始将她的一边衣服扯下的时候,来到了极限。 当他不轻不重地吸着她的锁骨的时候,顾莲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轻推着他的脑袋,脸涨红了说不出话来。 白恒远似是感觉不出他掌中的娇小少女越来越僵硬,撤了脑袋,换个方向继续侵略。顾莲忍不住叫了出来:“白恒远!” 这可比刚刚假惺惺的声音好听多了。 白恒远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惩戒似的用力咬了一口柔软白嫩的肌肤,在听到她嘶的倒吸凉气的声音后,略带得意地笑了下,在她用力的抗拒下慢慢抬起脑袋,眼眸晶亮,轻舔了下嘴唇。 “顾莲,你答应我。” 白恒远亲昵地用额头抵着她的,不知是谁的发丝夹在皮肤中间,带来了****。彼此之间呼吸可闻,他轻轻说道,“别再为了其他人来质问我了,好吗?我受不了那个。” 他小气,他自私,他就是不愿意两个人的世界里,还有其他人的身影来来去去。他希望他珍视郑重的感情里面,就算只有一点点的回应也好,她不要让他显得太可笑。 既然他能让她收敛起原则,那他或许也能等到她放弃一切,将全部的自己交给他的时候。 这样想的他,是否太过乐观? 顾莲听到了他的话,她想了很久,想了很多,却始终没能应声,只是代替回答,她主动贴上了他的唇,换来他热切的纠葛。 ——该庆幸还是该悲哀,她已经染上了这里人的习性,面对着一名异能者,她无法将誓言轻易地说出。 虚假誓言的代价太沉重,她付不起。 “……” 只是,有些人的禽兽本性让她觉得…… “停,停,停!”顾莲忙不迭地拿手挡着他,被他热烈的目光盯着,吓得退了好几步,直被逼到墙边才止住,喊道,“里面有小孩,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啊!” 阿瑞在一门之隔的地方安睡,天知道她心里揣着这件事和他纠缠有多提心吊胆。 白恒远顿了顿,看着困在他双臂之中惊慌失措的少女,反而升起一股奇异的冲动。暖橘色的灯光越过他的肩膀,隐隐照出她的轮廓,却将暧昧涌动放大,他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但顾莲的神色明显告诉他,今天绝对没戏。 懊恼地低咒一声,白恒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带着怒气说道:“王嵩的儿子你让他睡在我们俩的床上?” 顾莲扶额,提醒他:“他只是个孩子。”拜托别说的好像她带了奸夫回来似的。 ”再小也是个男的。“白恒远显然将不满全都发泄在了无辜的阿瑞身上,哼了一声,旋即瞥了她一眼,道,“更何况……你应该比我更知道他不只是个可爱的’孩子’。” 这是一种警告,显然不只是出于私人的。王嵩编了个瞎话把儿子送过来的理由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他在表忠心,同时也是在加深双方的关系。大约他现在只恨自己没有个适龄的女儿能送给他们,口头的联盟谁都会觉得不安。而拿她当借口,显然是知道自家儿子过于彪悍,送到陈志那里太过打眼,干脆送到她——即鸿雁基地白三少,一个他绝对得罪不起的人的身边,以行动来避嫌。 陈志这方为了安王嵩的心,是不能将这个小炸弹甩掉的。白恒远在提醒她,关键时刻,不要拿他当“小孩”而失了警戒。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起来,我去给你放水。”明白归明白,顾莲心里还是不太舒服,遂推开他,径自去了洗浴室。 白恒远看了看她,待水声响起,他转身进了卧室。凌晨的卧室自然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听见孩子悠长的呼吸声。看着隆起的被子,白恒远轻笑一声,想说些什么,到底忍住了。 几次感觉到的杀气,在他踏入卧室的瞬间达到了最高峰。这并不是杀机,而是一名手染鲜血的杀手对高手和同类本能的警戒。 这是个孩子? 白恒远摇了摇头,步了出去。 只是个怪物罢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欺负小孩 再忍一忍,就要熬出头了。∈♀頂點小說, 水声与热气中,顾莲望着镜中模糊的自己,使劲拍了拍脸,似这样就能振作精神,也能抹去某人的痕迹。 把白恒远赶去洗澡,顾莲实在撑不住困意,从柜子里扯了条被子出来,在阿瑞里侧躺下,挨着枕头就想睡过去。不妨躺在中间的孩子似是睡不安稳般动了动,她不由勉强撑起身体,借着客厅的光线给他整了整被子。小孩子蜷起四肢将自己缩的小小的,她猜测着他怀里一定藏着枪。 也不怕枪走火。 顾莲暗自嘀咕着,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脸颊。阿瑞脸上没有多少肉,瘦瘦小小的,被她戳了以后,不满似的扁扁嘴,皱着眉头,秀气的脸看起来带着几分委屈。 委屈什么委屈。顾莲想着,又恶劣地戳了他几下,这下阿瑞一只眼迷迷糊糊地掀了一下,含糊地嘟囔了句什么,翻了个身,却是往她这边讨好似的滚了滚。 “……” 这小孩做梦都晓得怎么制衡别人,长大以后可怎么得了。 顾莲默默收回了手,转而又谴责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还逗弄小孩玩,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躺回去,可莫名的手痒让她抓握了一下手指,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又转回去,捏了捏小家伙的脸,揉了揉细软的发丝,怕硬欺软的心态得到充分的满足,这才心满意足地枕在枕头上。安安分分地睡觉。 她昨晚没睡,今日又来回折腾,实在太累。沾着枕头就睡着,不一会儿,屋内响起均匀的呼吸声,代表着它的主人睡得有多香甜。 黑暗中,似是沉睡的孩子,却慢慢张开了眼睛,望向顾莲。眼神混着复杂与一点点羞涩。将抱在怀里的手抽出,阿瑞摸了摸发红的脸颊。明明被捏的委屈,却又奇异地觉得温暖不舍。 想到待会儿旁边会有个讨厌又危险的家伙躺在身边。阿瑞抿了抿嘴,看看自己的被子。整间屋子也就两床被子,顾莲的意思很明显,她自己盖一个。一大一小两个男的盖一个。阿瑞本能地排斥那个身上有着若有若无的杀机的男人。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把自己的被子踢到一边,小心翼翼地抽出被顾莲的手压在底下的被子,一点一点,耐心地如同一趟趟搬运奶酪的小老鼠。 等他终于成功地扯过一小半的被子,他无声地欢呼,利落地把自己塞进了被子里。小心地调整着姿势,不与顾莲接触。这才觉得欢喜又安心,温暖环绕下,他也陷入了睡眠之中。 当白恒远洗了个战斗澡,还在盘算着就算不能吃到嘴,至少可以抱一抱的时候,进门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盖着一床被子,头碰着头,脸压着脸,安安然然地躺在一起的模样,不由脸一沉,磨了磨牙。 这特么不是孩子是奸夫才对吧?! 靠,就知道小朋友什么的最讨厌了。 他不甘心地绕到床的那一头,试图把顾莲从被子里偷出来,可是入手就觉得沉重。他心里想这丫头什么时候变这么重了,低头一看,差点没把他气死。 原来小家伙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危机,睡着睡着便双手双腿如同考拉抱树一般死死交叉缠着顾莲的左胳膊,白恒远拖着顾莲,顾莲便拖着阿瑞,甩都甩不掉,到头来他还是不能扔掉这个酱油瓶,只得松手。 白恒远满肚子委屈和不满,怒气冲冲转身就走,走出去两步,又停住,一脸纠结地僵在原地想了好久,还是满脸不情不愿地转过头,走回去给顾莲和阿瑞盖好了被子。 他孤零零地躺在另一侧,饶是不知道自己盖的是被小家伙踹走不要的被子,依然记恨上小孩子的不好了,一条一条掰着指头细数。 小孩子在就不能想干嘛就干嘛,那丫头会急。 小孩子在就不能抱着姑娘睡觉,会有人跟他抢。 小孩子在就会…… 他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儿,连后来是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只一直负气地背对着他们。 早晨醒来,顾莲打着哈欠,刚想抬手揉眼睛,却觉得手沉得挪不动,奇怪地低下头,顿时黑线。 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扔掉了片刻不离身的手枪,滚到了她的被子里,本来就瘦小的身体缩得更小,紧扒住她的手臂就不放,小脸恬静,睡颜安然。 还好还好,她后怕地拍了拍胸口。万一她真的拖着个小孩举起手来,那可太毁坏她的形象了。就算内心是一颗女汉纸,顾莲还是很想表现得像是个柔弱可怜的妹纸。 一开始是为了那个少年,后来不知不觉间就成了执念。 ——但要是顾莲知道,她的这个执念以后会造成什么样坑了个爹的后果,她一定不会这么执念下去。 “醒来了?” 门口传来一道声音,顾莲循声望去,白恒远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盯了眼她的左手,抱着手臂说道:“醒来就过来吃早饭吧。” 顾莲又打了个哈欠,应了声好,小心将小孩子扒拉下来,轻轻合上门,自个儿跟着白恒远走了出去。 她今天的日程安排的很满,首先颜玉真的训练还给继续下去,按照他的说法,以他的异能【培育】加上医术,再进行有针对性的训练,她喝了“圣水”以后,无论有没有异能产生,至少发烧的概率会大大降低。 谁都知道那个夜晚不会风平浪静,无论是宿家人还是陈志等人发现她身体有异,她都将陷入危机,这是她绝对想要避免的情况。 无论这些人是怎么想的,顾莲都不敢将自己的命放在别人的仁慈或者所谓的感情上。 她太知道那帮人狠起来要人命了。 ——不过,她想,到时候宿家人还有没有那个空闲找她麻烦就不知道了。 柳柳接走了阿瑞,顾莲便按照约定,去了训练室见颜玉真。依旧如同昨日那般训练——或者说是单方面殴打——练到了最后,她很没用地再次瘫软在地上。 “我真的……进步了吗……” 顾莲无力地喘息着,眯缝着眼睛看着头顶炫目的白灯,眼睛无法聚焦。汗水顺着额头划过发际,高强度的亮度让那盏白灯有着强烈的侵略性,最初低落在防滑地面上的汗水被烤干,成了让她滑倒在地的盐粒。 “比昨天多坚持了两个小时。”颜玉真瞥了她一眼,慢慢道,“我早就告诉过你,早饭不要吃这么多。” 他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外套放在椅背上,修长的雪白衬衫解了两粒扣子,大颗大颗的汗水染湿了衬衫与躯体,苍白的肌肤上由于体力消耗过多,难得地染了一抹红晕,倒显得精神了不少。 她训练了多久,他就用了多久的【培育】,会累成这样一点也不奇怪,也难怪他一副一个字都不想多说的样子。 “……”顾莲小声辩解,“你不知道,早上的馄饨真的很好吃。” 不过她没有再次发病,这算是不小的进步了吧? 颜玉真一脸懒得搭理她的表情。顾莲想,他一定无法理解她对于食物的热爱。 她躺在地上,待稍稍喘匀了气,郑重地对着天花板大声喊道:“我对食物是真爱!” 颜玉真自然不会捧场,顾莲却高兴地笑了起来,对着高高的天花板伸出手,似是在抓取什么东西。挥汗过后,仿佛有些糟糕的东西随着汗水流走、消失,连心情都变好了。 眼前光线忽然被什么东西挡住,一大片如冰箱般厚且方的阴影投在身上,带来了丝丝凉意。顾莲微抬了下脖子,原来是蹂躏了她几个小时的陪练——金属傀儡先生。(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金属傀儡 金属傀儡浑身呈漂亮的暗褐色,有着有如沉金的光泽,线条流畅精致。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无论是手工制作抑或是用工厂的流水线,都无法想象能做出如此精美的作品。它的头部是帅气的青灰色盔甲,中间的躯干真的如同巨型的冰箱般方方正正,而连结着头部与有力的四肢的地方又是无形的,仿佛是互斥的磁极或者是靠着洛伦兹力悬浮的金属积木,叫人在它移动的时候,总担心它的头颅会不会就这样掉下来。 它身躯是那样的庞大,俯视的时候给人以强大的压迫感,顾莲猜测它若是就这么砸下来,她能直接见耶和华。 顾莲手撑在地面上半坐起来,拿衣袖擦着汗,笑眯眯地问道:“怎么了,教练?” 她不知道它的名字——或者说,有没有名字都不知道,但它教了她很多,所以她叫它教练。 教练微微弯下腰,伸出了分成三节的金属臂,手一翻,露出银色的掌心。它的每一根手指都有着五个指节,弯曲的时候呈自然的折现状,线条如同乌龟壳的侧面。 它用金属做成的面孔看不出表情。 顾莲哦了一声,忙翻了翻口袋。一夜暴富,她现在算是个小小的有钱人,为了方便,她兑换了不少硬币,等翻遍了口袋才想起来,颜玉真为了安全起见,训练的时候把她的东西搜刮光了。 她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啊,等我有力气爬起来了,我就拿给您。” 金属傀儡似乎听懂了,浮在空气中的盔甲嘎吱点了一下,然而伸出的手却没有收回来。 顾莲一脸疑惑地望着它。它的眼睛的部位是个倒梯形的平整凹陷,既没有眼珠也没有任何变化,她实在读不出来。 她抓抓脸,苦着脸说道:“教练,我不太明白……” 教练的头颅再次发出了金属特有的嘎吱声,尽管它没有任何表情、言语,她依然有一种它很受伤的错觉。 是……错觉吧? 顾莲不安地看看高大的金属傀儡。求助似的看向颜玉真。颜玉真淡淡说道:“你把它想成是人就好。” 人? 一个人。站在面前弯下腰、伸出手……难道说是……顾莲犹豫地把手放在它的金属手心里,坚硬的金属质地与柔软的小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种奇特的感觉。 冰冷与热度。傀儡与人类,强大与弱小……这些统统都在它拉她起来的时候消失了。顾莲站稳后,看了看自己被松开的手,冰凉的温度还留在指尖与手背。但她不知为何,有点高兴。弯眉笑了起来:“教练,谢谢你。” 教练的金属头颅轻轻点了点,似是在夸奖她一般,比她脑袋还大的巨掌拍了拍她的头顶。然后转身平稳地走向颜玉真。 顾莲看着它高大的背影,难免犯了下花痴。 教练你一定在傀儡界吃的很开! “想什么呢。” 颜玉真付完钱,转头看到她激动的样子。疑惑地歪了歪头。 顾莲看看颜玉真,不由摇头叹息。 唉。颜医生,你要是傀儡,一定不会受欢迎的——虽然他现在也很不受欢迎就是了。 对于顾莲即将要去见的人,颜玉真很清楚,所以他执意要跟在她身边,不料被她用更顽固的态度拒绝了。 说到最后颜玉真有些生气,冷着脸转身就走。她看着他的背影,不吭声。 有些事情,她觉得,不能靠别人挡回去。 她默默地走在去往任务中心的路上,不时能感觉到打量、探寻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甚至有人直接拿着她的照片求签名。 很多事情面对起来需要极大的勇气与决心,顾莲本来还在酝酿情绪,但被这些三五不时过来求签名的人搞得仅有的勇气都快被打散,差点起了打道回府的念头。 “战妹,求签名!” 顾莲抽着嘴角签了。 喂你们要一个女高中生的签名想做什么? “战妹……能握个手吗……” 顾莲一脸麻木地握了。 就当她在代替傀儡界传播友谊与爱吧…… “战妹,我很喜欢你,可以合个影吗?” 顾莲瞪着那人的背影。 她确定她听到那人遗憾地边翻照片边摇头,嘀咕着只可惜胸太小…… 你妹夫的,胸小不小干卿何事?! 本来就心情紧张,还要面对各种奇怪的要求,顾莲实在受不了了,干脆离开了大路,沿着小路绕过去。 嗯……本来,是要绕过去的,但是…… 顾莲一脸懵逼地看着面前的三岔口,又犹豫地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忽而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遂随便找了条路就往前走。 这条通道墙壁沾满油腻,地面也脏兮兮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油烟饭菜混杂的味道。顾莲嗅了嗅,忽而觉得熟悉,不由加快了脚步,渐渐地,光线明亮起来,同时嘈杂声响起,饭菜香气越来越浓…… 来到光线倾泻的两人高铁门门口,陡然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空洞,光线明亮然而四处无窗,显得空气窒闷。高高的圆形穹顶下,如同体育馆一般大小的空洞内,是排着数条长龙的人们,由于盘旋曲折,几乎挡住了中央的塑料桌椅以及密密麻麻的窗口。 是食堂。 顾莲惊叹于其壮观,摸了摸肚子,确实也觉得饿了,刚想进去,门口有人阻拦。那是两名穿着军装的男子,其中一人说道:“请出示房卡。” 顾莲想起这里是实行食物分配制度的地方,检查房卡大约是为了防止多拿或者其他基地的人混入。她依言拿出了房卡,金卡一亮出来,门口的警卫眼睛一亮,伸手接过,在机器上检查一番,便双双敬礼道:“失礼了。” “哪里。”顾莲摇头,这东西本来就不是自己的,她一点也没有与有荣焉的感觉。 警卫道:“请您跟我来。” 顾莲眨眨眼:“还有什么手续要办吗?” “不是,金卡房主有单间,不必排队。”警卫摇头笑道。 顾莲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眼神扫过食堂内部。就这数分钟内,长龙竟然一动不动,而那嗡嗡嘈杂声也不似平常的交谈声,倒似是强抑着焦躁不耐的骚动,已有人注意到她与她的金卡,望过来的不善的眼神越来越多…… 食堂该不会……供不起饭了吧? 可是不应该啊,就算远征基地对自己的掌控再怎么自信,但是粮食和军队是任何一个长脑子的统领者都不会放手的,基地内流通的米粮应当不多,大部分还是掌握在基地里才对。在这样动荡不安的时候,基地更不会做出遏制粮食供应这种蠢事……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顾莲感到了压抑躁动的气氛中涌动的危险,这里如同一个封闭的炸药桶,一个火星子都有可能会爆炸。她直觉不能做那出头鸟,张口拒绝道:“不了,我还是……” 话音未落,就听前方一阵骚动,顾莲与两个警卫同时看去,十几个男人走了过来,眼神凶恶,为首的盯着她手里的卡片,目露垂涎。(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食堂骚动 顾莲在跑与不跑之间只犹豫了一瞬,便做出了决定,站直了身体,直面这群人。…頂點小說,这条道路既直且长,直到走到三岔口为止,都没有任何拐弯,在这样直通通的地方跑两百米,她是绝对跑不过这些一看就训练有素的男人们。所谓黔驴技穷,这个时候逃跑只会告诉他们她是肥羊,现今只有依赖这里的安保系统以及自己的装叉本领了。 她静静地看着他们走近,警卫上前拦住,道:“你们想做什……” 喀嚓一声。 明明是如此喧闹的环境,可那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却如此清晰地钻进耳中。顾莲攥紧拳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疼的无声叫喊、满头大汗的警卫,旋即冷冷看向出手的壮汉。 看来这次是真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了。 身高足有两米的壮汉低头看着连他胸口都不到的小姑娘,似乎惊讶于她的冷静,缓缓露出笑容:“这卡不错,你跟我们走一趟怎么样?” “如果不呢?”顾莲笑笑。 壮汉也笑了笑,忽而目露狰狞,俯首盯视着她,道:“想拖延时间?我告诉你,这破食堂主管盗卖粮食,如今粮食突然短缺,正着急上火呢,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盗卖粮食……顾莲好想叹气,这是什么运气,摇头道:“你也知道我拿着金卡,难道不担心我身后有人?” “比起这个,我更不能容许自己落到没有粮食的境地。凭什么有金卡就能拿到吃的。平民不是人?别以为我不知道,粮食价格畸高不就是宿家人中饱私囊、故意抬价吗,到这种时候。这帮蠡虫还想拿我们作牺牲?”壮汉冷笑一声,笑容扭曲,“俩字,没门儿!” 不待顾莲再说什么,他下巴轻抬,两个男人从后面走上来,一个笑容轻浮。一个黑如铁塔。另一个警卫见到同僚惨状,浑身哆嗦,但他咬咬牙。依然闭着眼睛上前去挡。 笑容轻浮的男人轻蔑地笑了声,二话不说挥拳就揍,却见那警卫趔趄了一下,猛地跌坐在地上。空气静了静。男人们不由看向了顾莲——正是她刚刚手疾扯了那警卫的衣服。 “卡给你们。让我走。” 顾莲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将卡递了上去。 “哈哈,脑子转的挺快啊,小妞。”笑容轻浮的男子乐了,一把抢过那卡片,叭地亲了一口。顾莲忍不住,恶心地抖了一下。那男子见状,目光一转。邪笑一声,故意伸手揽过她,捏了捏她的下巴,凑近她,恶意地说道,“想走,嗯?把爷伺候开心了,随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陌生男子的气息与温度让顾莲仿佛回到了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屈辱重新降临,她觉得反胃之极,下意识地拍开他的手。只听那人哼笑一声,手以诡异的姿势拐进她的胳膊内侧。感觉到他指尖如剑戾气,她的身体按照训练的条件反射,不退反进,缠上他的胳膊,欲要反向折起他的臂膀,却在即将成功的时候,被他旋身避开,左腿勾住她的右腿,轻巧一使劲,便单手把住她的双手手腕,把她禁锢在怀中。 旁边的伙伴有人轻笑,也有人鼓掌。 “不自量力。”轻浮男子笑着评价,正要手指用力,折断她的手腕,就听她干脆利落地抢在这之前说道:“对不起,刚刚是我反应过激,被吓到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别生气。” 轻浮男子手一顿,似是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摇头说道:“折得太快会让人觉得很没意思的。” “形势比人强,有骨气也要看时机嘛。”顾莲嘻嘻笑道,神情坦荡,一点也看不出前一刻,她还以折断他手臂的气势和他打斗。 轻浮男子笑叹一口气,竟就真的松开了手,不知是夸是讽:“你以后会有出息的。” “多谢夸奖。”顾莲笑笑,然而黑发遮掩下,眼神冰冷。 ——那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冰冷。 壮汉看了他们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挥手道:“走,进里屋去。” 他不是有肌肉没头脑的人,刚刚那番话只不过是让顾莲安静下来的手段罢了,他始终不敢小看基地的力量。这个拿着金卡的女孩背后绝对有人,也就说明,她是绝佳的人质。所以和容貌无关,就算她长得像猪,也不会妨碍他们把她带走。 犹若虫穴的空洞的食堂内,不知不觉陷入了令人压抑的安静之中。穹顶高阔,安静在穹顶与墙壁间不停地碰撞反弹,人们的视线集中过来。他们并没有看着在地上翻滚的警卫,并没有看着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的警卫,并没有看着无辜被裹挟的弱小少女,他们只是看着壮汉,眼神奇特,蠢蠢欲动。 排在队伍前面的人渐渐往前围了上来,然而最外围的人们又仿佛成了有形的堤坝,无人再往前一步,呈弧形的上百人黑压压地无声望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清清楚楚,眼中燃烧着灯光。 壮汉回身看到这一幕,冷笑一声,抬了抬手,十几个人同时举起枪上膛,整齐的刷拉声同时响起,在寂静的食堂内异常清晰。 这道声音宛如将坚硬如石的沉默撞碎成了烂豆腐,人们被解除了魔法,纷纷移开了目光,嘈杂声不知从地面哪个缝隙里钻了出来,须臾又漫天盖地,宛如什么都没发生。 “没种。”轻浮男子轻哼一声,揽着顾莲的手看似肆无忌惮,实则时刻小心,嬉笑道,“来,跟我们走,包你吃不了亏。” 滚你妹的。 顾莲手腕不经意地一动,又被他轻巧地折起,疼痛让她一颤,嘴唇发白。他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小丫头,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这个称呼让顾莲心里一动,抬起眼,正对上轻浮男子的双眼,短暂的接触让她眼中闪过震动,旋即她乖顺的低下头,由着他推着她走。 男子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轻声夸奖:“真乖。” 那声音竟有几分耳熟。(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黑色矛盾 一行人不失警惕地走到了单间中,拿金卡刷开了门。这间单间里有两个大圆桌,勾勒着藏族纹路的赤色桌布铺盖,透明的转盘显得颇有重量。它的装修浮夸,金漆墙壁,棱角浮雕,墙角的细瓷长颈古董如同端庄的华服贵妇。 进门左侧还有吧台。吧台再里侧是小厨房,被栅栏和白色的垂帘遮挡,里面的作业看不清楚。此时单间的大厅里,不消说是没有人的。铁门一旦合拢,便将外面的喧哗全部咬断,十几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们塞在空空落落的大厅里绰绰有余。 太大意了。 在门口的沙发边安静地站着,顾莲扫视了一圈各个强悍的男人们。他们武装精良,浑身肌肉,作风谨慎,为首的壮汉做事紧紧有条,手下们令行禁止,怎么看也不像是吃不上饭的人。 她为了显示诚意,身上除了她的小左,并没有带其他武器。本来以为只是走这么一段路,不会出什么问题,但她早该想到,这种紧张的时刻,蠢蠢欲动的人绝不止陈志那帮人一个。 眼光敏锐的野心家哪朝哪代也不缺。 “在想什么呢?” 轻浮男子松松垮垮地搭在她身上,笑眯眯地看着她,略显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她的喉咙处摩挲。若不是眼神阴沉得可怕,而他的手从不离开可以瞬间让她毙命的位置,她会当真以为他只是个街边逃学的小混混。 顾莲笑了下:“在想之前绑架我的人。” “哦,那人后来怎么样了?” 顾莲看着他,弯眉道:“想知道吗?” 男子扬了扬眉毛,诡异地笑道:“看来结局不怎么样嘛。” 在他们说话间,已经有一拨人到了厨房。在有力的脚步声过后,小厨房里忽而响起了刺耳的尖叫和求饶的声音,紧接着,数声枪响,尖叫戛然而止,一切重归平静。顾莲睫毛一颤,却没有转头。只一字一顿:“他、死、了。” 就跟小厨房里的人一样。跟周昭一样。跟疗养院里化为白骨的人们一样。跟树林里伏击白恒远的人们一样。 一张张或模糊或清晰的面孔在脑内闪现。本来是一个个各具意义的、完全不同的死法,但当死亡的数量叠加的时候,又逐渐变得分不清彼此。 生命就是这样容易消失。毫无道理可言。 轻浮男子顿了顿,摸了下脖子,笑道:“我怎么觉得脖子冷飕飕的,”他打量着她。哼笑,”喂。你在威胁我吗?” “我在感谢你,让我想通了很多。“顾莲嘴角勾了勾,眼神晦涩。 毫无道理的世界里,她背不动别人的命。 本来就已经用尽了力气在活着。有些优柔寡断,她不得不割舍。 他挑眉,笑看着她。却被她的神情镇住。 少女皮肤白软,杏眼乌黑明润。小小的婴儿肥,浅浅的小酒窝,眉眼清透,整个人柔顺可爱,似是初春清新的鲜嫩杏花,外表的柔弱无害让人下意识地觉得喜爱。然而那双漂亮的眼睛深处,如同新淬的刀剑一般冰冷的锋锐,却在她温暖的气质里糅杂了谜一样的冷酷。 诡异的矛盾,却有着扭曲的美感……对于亡命之徒,如同深渊里黑色的花朵般,致命的…… 迷人。 “……你想干什么?” 轻浮男子习惯性地挑了下眉毛,眼中闪过一丝迷惑,这才发现他不知不觉就凑了过去,结果被她用力挡住了。他不以为意地一笑,调笑道,“你不是要感谢我吗,别光说不练啊。” “……”顾莲磨牙,“谁允许你胡说八道了。” “你不怕我了?”他笑。 顾莲不由笑了:“虽然不知道你是被谁派来的,不过你混到这堆人里面来,总不会是真的要我死吧?” 他见她又恢复了平常的神色,不由遗憾地砸了砸嘴。和白恒远那个大少爷不同,活在泥泞里的他,比起“天真善良”的小丫头,他更喜欢刚刚那一瞬的她,圣洁的百合散发着幽幽的邪气,有着吸引黑暗行者的魅力。 别说那帮人,就连她自己,似乎也没有察觉到她的“真实”呢。是不是多折磨折磨她,她也是蛮有潜力的呢? 他不由认真思考起来,露出了与他所装扮的“轻浮男子”性格并不符合的别有意味的笑容——那是不停地变化的性格中,真正的性格。 顾莲瞥了他一眼,嘀咕一声:“变装癖。” “别胡说。”虽然这么骂她,男子眉眼间却挂着愉悦。 被人骂还这么开心,这人果然是个变态。顾莲忍着恶寒,眼角瞥到谨慎地巡视完单间,正与手下低声交谈的壮汉。 看他们的样子,他们对于下一步的打算已经很清楚了……而很快,从厨房间里两手空空地走出来的男人们证实了她的猜测——他们的目标,从头到尾就不是这单间里小小的粮食。 也就是说,他们只是需要进入这间单间而已。而她,则是运气不好不小心被他们抓来的绝佳的挡箭牌以及开门锁,她估计就算没有她在,他们也会进来,只不过手法就不会这么“温柔”罢了。 她让他们省了一大笔力气藏在这单间里,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看在她的功劳的份上给她好一点的待遇——虽然,这听起来更像是个笑话。 就在她紧张地思索的时候,旁边却有个变态不停地干扰她的思维。 “喂,你是怎么猜到是我的啊?” “我这次是按照白家小少爷的性格’改造’的角色,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小丫头,你理理我啊。” 嘀嘀咕咕、咕咕唧唧…… 啊啊啊啊真是有完没完啊! 顾莲愤怒地喝道:“你快给我闭嘴,顾亦笙!” 轻浮男子——或者说是顾亦笙话语一顿,眉眼舒展开来,明明是陌生的面孔,那愉悦而轻飘的表情,却让人觉得怎么看怎么熟悉,怎么熟悉怎么可恨。 远征三怪之一,千变万化柳千变,不知真面目,曾经以“老本家”的身份接近过顾莲,除了知道颜玉真和他很熟,以及他对某条毒蛇言听计从以外,顾莲对他毫不了解。 “你果然认出我来了呢。”顾亦笙高兴地说道,忽然奖励似的低头亲了下她的脸,“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但是,知道他是个变态,对于顾莲来说也就够了。(未完待续。) ps:啊啊,我都被我的勤奋感动了……卡文大神终于肯走,顿时打鸡血般写的好欢快╮(╯▽╰)╭ 第六十六章 倒数计时 “你的眼睛。”顾莲狠狠搓了下脸蛋,懊恼于自己一时不察,然而他的神情就像是玩捉迷藏被抓住的孩子,兴高采烈的劲头让人没法去斥责。 “眼睛?”即使看不到,顾亦笙还是伸出细长的指尖,轻轻摸了摸眼睑,好奇地道,“我的眼睛很好看吗?为了便装,我还带了美瞳呢。” 这个人究竟是怎么这么自然地说出这种自恋的话的…… 顾莲翻了翻白眼。 因为对这个人没有任何好感,所以她的话语就显得很直接而不留情了:“别想太多,只是你的眼睛和颜医生的眼睛很像,而我和颜医生比较熟而已。” “他啊……”顾亦笙摩挲着右眼皮,微笑着轻轻说了一句,笑容里有着让人读不懂的情绪,“我不喜欢他。” “真巧,我昨天才听到他说了一模一样的话。”顾莲看他一眼,有些好奇,“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告诉你了?”顾亦笙有些惊讶地看回她,忽而有些不悦地蹙眉,强调似的说道,“是我先讨厌他的,你不要弄错了。” “……”情绪说变就变,说的话也出奇的孩子气。他真的对得起他“远征三怪”这种听起来很牛掰很拉风的称号吗? 顾莲无力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自己生了会儿闷气,顾亦笙想着想着,又笑起来:“就算我和那家伙很像,你还是分出来是我了。”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顾莲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不说他们的神情完全不同,单是以颜玉真的性格,也不会做出这种无聊的事情。不过总觉得这件事情对于顾亦笙来说很重要,顾莲也就懒得开口打击他。 顾亦笙笑眯眯地想着。第三次了,这个小丫头已经第三次抓住真正的“他”了。 能够被人三番五次的“抓”到,这说明,他是切实存在的吧?他……不只是个“幻想”吧? 如同确认着什么一般,顾亦笙再三看着顾莲,那眼神热烈高兴地让人发毛,如同……一只金毛牧羊犬看到了一块香喷喷的肉骨头。 顾莲抖了抖。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一点。 任何一个正常人离一个变态远一点。都不会有什么坏处。 壮汉那帮人在不停地对着手表。轻声说了几句什么以后,他走了过来。他们的对话没有让顾莲听到,这让顾莲松了口气。不让人质听到机密,是不是就说明他们是打算过后放走她的?虽然身边有着不知是毒蛇还是颜玉真派过来保驾护航的顾亦笙,但是顾莲无法把自己这条命完全地交在他身上。 她并不信任他。 壮汉看着顾亦笙,停在了一米之外的地方。虽然顾亦笙用他的【催眠】异能以及高超的心理诱导技术强迫壮汉这一干人的“认识”接纳了他这个“同伴”。但是人的身体有时候比大脑更靠谱,就算顾亦笙此时是壮汉患难与共的“多年好友”与“下属”。壮汉还是下意识地在相当远的安全距离范围内停下了。 “时辰,她怎么样?” 壮汉询问道。 “味道不错。” 顾亦笙,柳千变,此时又化名为时辰的神秘男子舔了舔薄唇。露出了暧昧的笑容,回味似的道,”又软又滑。“ ……混蛋! 顾莲在心里又记了顾亦笙一笔账。 周围的同伴纷纷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活络了,古今中外的男人对着这种话题永远都不会失去兴趣。就算他们并不缺女人,而现在在计划着做一件要人命的“大事”。 壮汉也笑了,骂了一句粗话,说道:“你个色鬼,老子在问的不是这个。” 时辰表情轻浮地把玩着她的手指,轻笑道:“这小妞身上搜下来了这个东西。” 他扔了块方形的木牌给壮汉,他伸手接了,随意一看,咦了一声,惊奇道:“青……她是虞青送出去的人?” 旁边有个下属看了她几眼,似是在确认什么,然后上前对着壮汉轻声说了几句。壮汉挑起眉,越发惊讶地打量她:“你就是那个’战妹’?” 哇靠,连壮汉都这么喊她,她真是没脸活了。 顾莲忍不住捂脸,对这个奇怪的世界不忍直视。 壮汉若有所思,点点头:“难怪能那么快就火,我知道的几个报社消息商都是需要花大笔的钱才能买到头版位置,你的背后若是青姐,也就不难理解了。” 虞青身为一名女性,在这个极度女性歧视的地方,能够爬到这个位置上自有其心计。其中,培养自己的亲信与美人并送给基地的大人物玩耍这种事情她没少做过。据说虞青在四大青楼都握有部分股份。 顾莲身上有着虞青的木牌,而众所周知,虞青虽然男女关系极其混乱,但并不碰女人。虞青家世相当差,出身贫民,家里的底早就被人摸了个透,根本没有顾莲这号人物。两厢结合,壮汉就这么被时辰相当狡猾地误导,得出了一个很有道理的结论——顾莲是被虞青挖掘培育出来讨好大人物的亲信,“战妹”这个突然火起来的偶像级名气也是为此积攒资本。 这种在高层之间转手的女子,虽然享有较好的待遇,但由于背景太过明显,谁都不会真往她们身上放什么感情,更多的只是维系彼此利益的枢纽管道。 壮汉多少松了口气,又问道:“知道是谁的人吗?” 顾莲闻言稍稍有点紧张,她在远征基地认识的男性高层并不多,只有万青一个,短时间内她也编不出什么切实可靠的人名故事…… 她纠结的厉害,然而时辰却相当的气定神闲,张口就来:“她是宿景明的人。” 噗……神来之笔!顾莲差点笑出声来,忙用力绷住,顾亦笙这个家伙,也真亏他想得出来。 “二少的人?那个ap?”壮汉意外,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那好办,他的女人多的是,而且到时候他们宿家还有没有能力追问都不知道呢。” 顾莲心里一震。这句话所透露出的信息太过惊人,其野心几乎无从隐瞒。暗中的人是谁?是谁?究竟是谁? 顾莲觉得远征基地现在如同一口大杂锅,表面上只有几个泡沫从底部钻上来,底下不知是怎样的沸腾汹涌。 她这条小杂鱼,竟还想在其中火中取栗,真是……万分刺激。 “长官,还有几分钟?”时辰问道。 顾莲心里一动,又是时间。他们冒险临时把自己用上、问也不问地灭了整个小厨房的口、时不时地看着手表,而顾亦笙又自以为幽默地选了“时辰”这个意味深长的化名……想不明白。时间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壮汉看了眼手表,露出笑容:“很抱歉,没有时间让你慢慢品尝这个女人了……还有十五秒,十四,十三……” 屋里的人闻言面容一肃,都不再说话,纷纷调整着姿势,面向门口。 等待。 顾莲仿佛听到了别人的心跳声在加剧,等到听明白了,才发现那是自己的。 等待什么? 十、九、八……六、五……三、二、一! 轰轰!! 就在顾莲默默数完数字的时刻,巨大的轰鸣声隔着墙壁门扉传来,可怕的冲击力让墙壁不断传来物体狠狠撞上来的声音,人们的尖叫声尤其尖利凄惨,如同利爪划过皮肤,让人心脏收缩。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顾莲呆怔了很久。 其实时间过得并不久,然而在那样可怕的爆炸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那样的漫长,如同老旧缓慢的电影一般叫人觉得不真实。忽然,在外面挣扎的活人似是找到了逃生的出口,有人重重捶门,更多的人在外面嚎哭尖叫恳求怒骂。 活似人间地狱。 忽而血冲上脑袋,她跳起来,就要去开门,却被人从后面狠狠抓住领子。下一秒,她被人横踹,摔在了墙壁上。后背巨大的冲击让她闷哼一声,险些吐血,低喘着气,不知是什么人上前拽着她的脖子,冷酷地说道:“想死,我这里有刀,自己抹脖子就够,不用麻烦别人。”(未完待续。) ps:感谢臻空与深深的打赏,(づ ̄3 ̄)づ 第六十七章 死灰复燃 映入眼前的是壮汉的脸。 阴鸷冷酷,面无表情。不断传来的捶门声如同重锤,在房内一下、一下、一下,绝望地敲着,每一下都敲击在心脏上。但屋里所有男人都一动不动,神色如常,静默不语,只有下颌微微的紧绷,泄露了一些情绪。然而或许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早有觉悟,或许是男儿的铁血总在关键时候悍然,就算明知道门外有成百上千的人在生死里翻滚,油锅里煎熬,就算明知道只要打开门,甚至把金卡从门缝里递出去,就能让他们成功获救,这帮人竟如同泥塑,冷漠地袖手。 这些人……这些人…… 人? 人?! 人…… 惊愕、愤怒、怅惘……到最后,顾莲只想要去掩耳不听,将那些逐渐低落下去的凄厉哀求隔绝,然而壮汉似是看穿她的意图,轻易地拦下她的动作,轻蔑地笑了笑:“只会逃避吗?” 顾莲愤怒地望着他,咬牙低声道:“有必要吗?” 就算顾莲已经决定不去为死人牵绊,却绝不代表看到上百人的死亡而无动于衷。这是凌虐、是屠杀、是暴行,只是为了一己之私,将这么多人卷进来,她愤怒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唇轻轻哆嗦着,只能一再地逼问。 “有必要吗?你们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壮汉沉默了一秒,冷冷道:“你不必懂。” 顾莲哈的一声笑了出来,笑容充满了嘲讽和悲凉:“我不必懂?这么多人死在几米外面,而我们却在一墙之隔毫发无伤……你让我见到这种恶心的场面,把我卷到这种可耻的屠杀中。竟然跟我说我不必懂?” “你的意思是你也很想陪着他们下地狱?”壮汉眼中闪过杀机。 “为了什么?”顾莲却固执地问道,“钱?权力?不够是吗?这些东西,永远都不够是吗?无论牺牲掉多少人,你都无所谓是吗?” 她不是没看都他的恼怒与杀意,然而她实在是太过迷茫了,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滑稽,她只是想要追寻一个答案。 “为了我所效忠之人。就是让我把自己扔进油锅里。我也在所不惜。”壮汉斩钉截铁。 “原来……是为了别人的钱和权力吗……”顾莲喃喃。 “你他妈……”壮汉骤然发怒,挥拳揍了过去。 身为一个心藏忠义的铁汉子,他无法忍受有人如此诋毁他的忠诚。 顾莲完全忘了躲闪。眼神茫然地望着拳头,但那一拳终究没有落到她身上。时辰满面笑容地晃到他们中间,笑容散漫:“长官,你可真闲。这种时候还有工夫和这小妞说话。” 壮汉皱着眉头,看了时辰两眼。情绪缓和了些,哼了一声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 他踩着重步转身走了,顾莲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燃烧着黑色的火焰。但很快。下巴上传来的剧痛让她回过神来,微蹙着眉抬起眼,对上了顾亦笙冰冷含怒的眼神。他轻轻一笑。一字一顿:“你找死吗?” 顾莲沉默半晌,不答反问:“我该怎么做?” 顾亦笙不答。只是眼神愈发寒凉,捏着她的手指愈发用力。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哀哀哭声渐消,不知是人们觉得无望,找了其他出路,还是已然气绝。顾莲这时开口道:“你松开手吧。” 顾亦笙难得讥诮地笑:“你又看开了?” “我看懂了。”顾莲平静地回答,犹若死水。 谁也不知道短短一分钟内,少女的内心里有过怎样的挣扎变化。如同天妇罗在油锅里煎了一圈,她的思想外面裹了层焦皮,再不复原来模样。 “你要怎么做?”顾亦笙打量着她,似是知道她不会再作死,慢慢松开了手,很快少女白皙的皮肤上就浮出了红色手印。 “帮我。”简短的两个字。 “我的任务只是保你的命……” “想看戏的话,帮我。”顾莲打断他的话,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果决凌厉,然而声音又是那样的平淡。 ——甚至平淡到不自然。 顾亦笙凝视着她,渐渐地,脸上浮现出奇异的笑容,似温柔似顺从,眼中却漆黑诡谲。 “好,我帮你……” 如同叹息般的声音,顾亦笙含笑说着,伸手替她轻轻了耳畔发丝。 黑暗。冷静。决断。源源不断的从少女柔弱的表面下涌出,那是白恒远绝对不会喜欢,而顾亦笙绝对戒不掉的特质,如同大-麻般吸引着他,叫他无从抗拒,也不愿意抗拒。 有趣的游戏。 壮汉身体陷在沙发里,不停地看着手表,其他人围在身边安静地说着话。训练有素、令行禁止,举手投足都是若说一开始还不明显的话,到了如今这种境地,就很容易发现他们的军人身份。 按照顾莲所掌握的资料,军队应该只有宿家人和万家人在掌控,这些人隐姓埋名脱下军装,明显是另一股势力的人,而且还是在基地里经营多年才做得到的。 在这一点上,顾莲很怀疑陈志、钟达以及王嵩等人能做到什么。陈志等人本身只是头一次来基地,钟达虽然不知操纵了多少人,但是这种能力毫无疑问不会无休止地延伸,他本人跟着虞青的队伍常常出任务,从身份上来说是猎人而不是掌权的上位者,至于王嵩,他自己都是被基地赶出去的人,至多能够笼络那群“被遗弃的人”以及驻守在外面的少部分军士,再多就不可能了。 基地高层的某个人借势,欲要推翻宿、万家的统治,为此他正在不遗余力地煽动、引发骚乱……这说明他对基地整体的军力、财力有着一定的掌控。 但现在,对于顾莲来说,猜出这是谁与她无关。 他们在食堂里布置完炸药以后,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出去,然而他们并没有,反而多此一举地躲入了防护设施完备的单间。这说明,他们接下来还要继续煽动下去,同时也说明…… 外面的人还没有死绝。 如果爆炸真的强烈到能将所有人都解决掉的话,他们还煽动个鬼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单间内,除了人们偶尔响起的交谈声,只有或轻或重的呼吸声。他们顺手抓来的少女除了一开始的愤怒以外,再没有任何动静,垂着头,如同木偶般坐在那里。安静得久了,人们甚至遗忘了她的存在。 在遇到不可理喻的事情的时候,愤怒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在愤怒之后,面对着丝毫不曾改变的现实,大多数人只能埋怨与灰心。 他们都是过来人,这名少女只不过是走着他们走过的路,而已。 “差不多了。” 壮汉冷静地说着,站起身。这时,他身边的人突然警戒地清喝道:“你做什么?!” 众人一惊,齐齐转头,却见在短暂的爆发后,如同燃尽的木料般安静下来的少女正斜靠在墙角,笑盈盈地歪头望着他们。她笑容清甜,眼眸弯弯,黑白分明的眼中甚至蕴含着一丝疑惑,似乎在奇怪他为何要如此大声呵斥她。 她看起来是那样的无辜,笑容是那样的无害,以至于任何人都不会忍心让她失望——如果不看她脚下软倒在地的年轻人的话。 就算她看起来再怎么没用,就他们再怎么信任“同伴”,他们都不是会掉以轻心的人,一直都有不下两人在暗中警戒着他们这边。按说以时辰的身手,怎么也不可能一击即倒,然而事实上,在他们还未注意到不对之前,顾莲已经胜利了。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由于过于震惊,单间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顾莲把玩着手中的左轮手枪,微微一笑:“先生们,现在,是否能听我说几句话了呢?”(未完待续。) ps:感谢团长大人的打赏~!昨天重新看了下之前的大纲,不得不感慨本文真是向着与大纲三百二十六度的奇怪方向一往无前地奔去……我可以照着大纲写另一篇文了,tmt 第六十八章 呼吸窒闷 沉默只是维持了几秒钟,壮汉已经重新镇定下来,冷冷看着她,嘲讽道:“你想做什么?”口吻含着不屑。 是的,就算是顾莲击倒了时辰,劣势依然没有改变。他们这方是穷凶极恶的十几个大男人,而她只有一个不知道拿来能吓唬谁的枪,以及一个人质。 待到认清了形势,男人们都笑了起来,看着顾莲,宛若看着死人。 在众人注视下,顾莲神情自若,笑容明亮:“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先问一句……这个男人,”她拿脚跟轻轻踹了一下昏迷的时辰,“够不够资格让我跟你们交易?” 依然是嘲讽似的静默。 顾莲叹了口气,耸耸肩:“好吧,我早该知道你是冷血的人,怎么会顾及兄弟的性命。” 对于她赤果果的挑拨离间,壮汉终于缓缓开口了:“敢动我的兄弟,我就把你赏给所有的兄弟玩一遍,然后送你去下地狱。” 真恶毒……如果这是她刚刚穿过来的时候的话,一定会被吓到的。顾莲想着,奇异地没有害怕,反而目光冷静中压抑着一丝丝兴奋。 顾莲的表现太过反常,引起壮汉等人的警觉。壮汉一个眼神示意,一名男子举起枪,边稳步走近,边冷声道:“放下枪,举手跪下;或者,死。” 顾莲笑笑,把枪扔了,脚轻轻一踹,枪打着旋滑了过去,她人却在他们注意力放在枪上的时候,忽而蹲了下来,把手探进时辰的胸口口袋上,翻找了一番。一群人骤然紧张。哗啦啦的上膛声音响起,十支黑洞洞的枪指着她的脑袋,肃杀的气氛中,顾莲一手温柔地按在他的脖子上,一手拿出烟盒来,扫了一眼在场诸人,微微一笑:“抽根烟。不介意吧?” 她若是上来直接动手。他们肯定能直接将她干掉;若是以时辰为掩护,悄悄潜在她和墙壁的夹角、那个吧台后面的人也能秒秒钟压制住她。 然而他们却表情凝重,一动不动。 这不只是因为她出奇的冷静。也不只是因为她奇妙的举动。 ——更关键的是,她刚刚按在墙壁的位置上,留下了一个焦黑的掌印…… “你是什么人?”壮汉失声道。 “我嘛,是青姐的人啊。”顾莲耸耸肩。含着跟烟慢条斯理地点上,声音有些模糊。“你们应当知道我是和青姐一个时间来的基地吧?” “你是异能者……?”一个人犹豫了半晌,终于问了出来。 她若是异能者,那么就不是枪能够威胁的了……只是若是如此,为何她还会被他们带走? 顾莲正在研究怎么顺利地吞吐才能显得装叉气十足。闻言不由轻咳一声,呛到了,捂着唇连连咳嗽。半晌才抬眉,好笑道:“我若不是。又怎能打倒时辰?” 那烟是手卷烟,烟丝燃烧出一股奇异的香气,随着薄薄的烟雾飘散开来。 时辰什么时候有钱买烟丝了?壮汉模模糊糊地想着,却又被眼前的情景推到了一边。少女镇定地说道:“说实话,让我一个人对付十几个人,在短时间内实在是困难,如果刚刚在门口转身就跑的话,那条直通通的走廊上又躲不过你们的子弹,要说该怎么办,我真的很为难啊。” 她嘻嘻一笑,轻松道:“不过现在嘛,既然已经知道了你们的打算,我再在这里待下去,似乎就没什么必要了。虽然如此,跟你们打也很不合算,我的能力不强,顶多把你们弄残废而已,却很难弄死,对我来说很不合算嘛。”她边说着,边轻轻拍了拍墙壁,只是数秒钟的功夫,漂亮的金色墙纸就同蜂蜜糖浆一般,逐渐融化、发焦,露出灰白的墙壁。 “所以……?”壮汉的眼神慎重。如果她真的是一个异能者,那么局面就彻底不一样。普通人面对异能者,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更何况,虽然末世之中女人的地位低,但是一个女异能者的地位则大大不一样。因为女异能者数量过于稀少,她身后往往有着期盼“志同道合、双剑合璧”的追求者,一个人背后很有可能有着一大串势力,所以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所以,我们做个交易吧。”顾莲叼着烟,一弹手指,这个动作让他们看清了她的手掌内,并没有任何机关。 “什么交易?” “开门,放他们进来如何?”顾莲指了指门。 “你在开玩笑吗?”壮汉不怒反笑,目光沉沉地望她,“你自己也当知道,若是开了门,会发生什么事情。” “如果连这么些普通人都应付不过来,你们还能做什么?”顾莲笑。 壮汉沉默了一会儿,视线飘了一下,微微点头道:“好吧,我同意,不过……” 话音未落,砰砰两声枪响,紧接着惨叫声响起,顾莲敏捷地攀上吧台,按着从后方突然跃出来就是对她来一枪的男人的脖子,手势狠辣地拿枪托狠狠砸向他的后脑勺。那人被顾莲射中肩膀,血流不止,如同负伤的野兽般不停挣扎,而身形小巧的顾莲踩在那人背上,死死揪住他的脖子,一刻不停地敲击。 咚!咚!咚! 后脑勺是人体最薄弱的部位之一,被坚硬的枪托狠狠地砸,说来长实则短,五六下过后,男人已经在冰冷的吧台上一垂脑袋,昏死过去,血不停地从身上、脑后流淌,而暴起伤人的少女却面色不改,盈盈浅笑,眼神冷静如冰。 ——既不嗜血,也不手软。 她的神色告诉了别人,她十分清楚她在做什么,然后毫不犹豫地做了。 这还是那个十几分钟前还在害怕、愤怒、冲动的少女吗? 屋中弥漫着血液的气息,甚至掩盖了卷烟的淡淡异香。一屋子男人被她灵敏的身手和出手的狠辣震慑住,久久无法动弹。 “现在,我有两把枪了。”顾莲将从时辰身上摸来的枪和那个昏死过去的男人的枪摆在一起,眼神扫过众人,眯眼轻轻一笑。她摘下被咬出深深牙印的手卷烟,扔到一边,又点燃一根,陶醉似的深吸了一口。 渺渺烟雾中,雪肤黑发的少女笑容可爱,周身散发的浓重的煞气和血腥气却叫人呼吸一窒。明明是他们占优势,明明只是一个少女,然而或许是她的笑容太过从容,或许是伙伴的鲜血太有震撼力,或许是别的什么,这群铁血汉子心中隐隐升起了惧怕。 ——而很快,他们就发现那叫人呼吸窒闷的感觉不是心理作用。(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刷开金卡 胸口窒闷、呼吸困难、手脚发软…… 壮汉是头一个发现不对劲的。 他虎目一扫,很快目光锁定在顾莲放在桌边以及夹在手上的卷烟上,淡淡的烟雾弥漫,如雾如幻,不知不觉间萦绕在周身…… “屏住呼吸!”他厉声喝道,然而已经晚了,只见以顾莲时辰所在的地方为中心,手下们一个接着一个摇晃着倒下,他面色一厉,就要上前,然而才走出一步,忽而支撑脚一软,整个人支撑不住,跪伏在地上。他一手勉强撑地,一手艰难地勾住冲锋枪不放,眼睛死死地盯着顾莲,道:“你对时辰做了什么手脚?” 这卷烟的秘密必然是时辰说出来的,否则好好的一盒烟,顾莲怎么可能知道那烟丝烧起来竟都是毒气? 顾莲此时已经撤下了笑容,利落地跳下吧台,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边快步走向壮汉,边淡淡说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他背叛了你?” 背叛?这怎么可能!壮汉下意识地否决她话语的可能性。他强撑着意识,不肯昏迷过去,然而视线却不受控制地慢慢模糊、扭曲…… 时辰是跟着他打天下的兄弟,是多年来的生死好友,是他愿意将后背暴露给他的战友,是……是什么来着? 眼前出现了两双鞋,一双是沾满血液的球鞋,一双是熟悉的制式军靴。 “你这什么破毒药,他竟然还清醒着……”少女抱怨道。 “你少来,若不是我给你这玩意儿,你现在早就被秒成渣了好吗?”没好气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彼岸传来。那样的熟悉……又陌生…… “这人怎么办,杀了吗?”男人脚尖挑起壮汉无力抓着枪的手,轻笑着说道。那声音中的轻浮是壮汉所熟知的,然而除此之外,又有着从未听过的从容与冷漠。 ……是他忘记了什么,还是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壮汉想着,挣扎在清醒与困意之间。努力想看清这个人的脸。 “杀个鬼啊!”少女似是气得狠了。骂了句什么,不客气地指挥着他,“快找出金卡来!” “知道了知道了……”说着“真会使唤人”这样的埋怨。男人嘟嘟囔囔地蹲下来,手伸到壮汉的衣领处,正要将他翻个身,忽然手腕传来疼痛。 嗯?时辰低下头。见那壮汉死死睁大了眼睛,嘴无力地咬住他的手腕。不由趣意地笑了起来。就算已经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仍然凭着意志抵抗着毒性……你就这么想要知道真相吗? 时辰凑到壮汉的耳边,低低轻笑着,说道:“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兄弟。” ——时辰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一切只不过是存在了几十分钟的妄想。 壮汉蓦然睁大了眼睛。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而下一瞬间,他的手腕传出了可怕的声音。时辰已经微笑着折断了他的手腕。 剧烈的疼痛侵入他的神经,让他清醒了一瞬。然而他的意志也已经来到极限,壮汉终于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连我本身都是抓不住真相的幻象,被我所创造的幻象更是虚妄中的虚妄。 你只不过是被愚弄的蠢货而已。 顾亦笙将金卡递给她,两人将周围倒下的军人的武器全都搜刮在一处,除去所需妥善藏好。等这一切迅速做完,顾莲捏着金卡就奔向门口,在门边卡槽上利索一划,安全措施良好的精钢大门沉沉开启,顾莲很怀疑基地把一个食堂单间做的这么钢筋铁骨的用意。 随着门的开启,一股硝烟味伴随着血腥飘了进来,烟雾没有散尽,在四处飘荡,模糊了视线,顾莲下意识地揉了下眼睛,还没看清楚,忽而奇异的声音传来,顾莲心里一跳,忙往后连退几步,侧转将飞过来的银色物体躲避。 砰的一声,原来是金属餐盘砸了过来,撞在墙壁上,菜色洒了一地。 然而顾莲连去注意这是什么东西的功夫都没有,对方一击不中,扔过来的东西却一点也不少,她一时无奈,只能随手抓了一个倒霉的汉子当肉盾,躲在他身后。砰砰磅磅丁琳桄榔,顾莲被压制地抬不起头,等了一会儿,声音不那么密集了,她不由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探视,结果嗖的一声,一只小银叉凶狠尖锐地刺了过来。 顾莲一缩头,小银叉擦过她的头顶,深深没入墙壁。 靠! 食堂真是什么都可以当武器! 顾莲咬牙,灵巧地翻身背靠着那个汉子,看着飞过来的餐盘、叠字、叉子、碗筷……默数着它们的方向、节奏,很快就数出约四个人的行为轨迹。那扇门差不多只能躲四个人,背后还有没有人在提供“武器”就不知道了…… 正在想着他们这样摔下去总有穷尽,然而很快,声音稍疏,同时闷闷的脚步响起,快速地朝这里接近。 不好!有人冲过来了! 顾莲一惊,握着枪的手一紧,却迟疑了。对方是货真价实的平民、受害者,她拿枪蹦,不是二次加害吗…… 还没等她犹豫完,就听一声清喝:“你丫拿枪是当玩具玩儿的吗?” 在攻击开始的一瞬间,顾亦笙已经极其熟练地趴伏在地装尸体,所以进来的两个男子一直以为在场只有顾莲一个能跑能跳的活物,此时骤然听到这道声音,都是大惊,齐齐回头,然而一梭子弹毫不客气地打了过来,两人一点反应的时间也没有就中弹了。 顾亦笙平时搞得是变装、卧底、策反之类的阴险玩意儿,对于真刀实枪的干架实在是手生得很,数米距离内猝然发难,打俩普通人竟然七发只中了三发,还全都是手脚的位置,也是本事。 顾亦笙自个儿知道自个儿的本事,打光子弹把枪当板砖朝着一人面门一扔,那枪坚硬如铁块,砸中他的鼻子,顿时疼的捂脸嚎叫,而顾亦笙扑到另一个人身上,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个针筒,以扎穿他脖子的架势狠狠戳进他血管中,注入了药水。那人只挣扎了几秒钟,就软软倒下,顾亦笙一时脱力,也跟着倒在他身上。 这个时候,左边的汉子从疼痛中缓过来,忍痛握着餐刀就要扎下来。本来就瘦得跟竹竿似的顾亦笙做完上述动作已经是小宇宙爆发,哪里可能再神勇无比地拦下来自身后的攻击?然而他盯着一个方向,似是毫不担心,嘴边挑着一丝似嘲似讥的微笑。 眼见那餐刀就要扎向他脖子,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枪响,准确无比地打中了他的手腕。那汉子身中三枪,此时再也支撑不住,捂着手腕疼的满地打滚。 “这不是会用吗?”顾亦笙起身、转身,长腿一伸,如同踩着虫子一般不留情地踩住那打滚的汉子,边微笑着用力撵着,边换了把枪,抬手对着门口还要闯进来的人就是两记警告。 “举起双手,都给我进来。”顾莲不理他,双手牢牢握住枪,冷冷喝道:“我不妨告诉你们,我们这里有的是武器。以这样的地形,你们就算人多,进来一个杀一个,进来一双杀一双,我不想做无谓的杀戮,如何决定自己判断。” 在暴动与恐慌中,温声软语没有任何意义,只有确立十足的威信,强势地命令,才能最大程度地控制人群慌乱。 那边静了数秒,似是在低声商议,忽而有个人愤而道:“怕什么?我就不信我们能被个小娘们看住!” 他话还未说完就冲了进来,旁边的人没出声阻止,想来也是要让这个人试试真假。 顾亦笙举着枪,却没在第一时间射击,枪这玩意儿普通人没有,话又说回来。要是真有的话一开始迎接他们的就不会是刀叉而是子弹了。 他没有白等。 又是一声枪响。 “愚蠢!”少女怒喝,与此同时,闯进来的人膝盖受了一枪,惨叫着跪倒。 场面彻底被震慑住,再无人有意义,门外的人们一个个举着双手沉默地走了进来,到后面,也有被旁边人架着、扶着、背着进来的人,顾莲二人不解戒备,默数人数,统共进来了二十三人。(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做得太绝 场面一旦安静下来,就显得很诡异。 本来放在二十一世纪那也是高级大饭店包厢级别的豪华单间,此时却躺着满地不知是死是活的“尸体”,唯二站着的两个大活人逼得二十几个男男女女乖乖坐在角落里,还有一个汉子正在地上低低呻.吟,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曾经优雅高逼格的香氛味被带毒的烟香、枪械的火药味、爆出来的血腥味以及砸过来的菜香搅得一塌糊涂,配合着这幅色调夸张气氛死寂的画面,诡异得……恶心。 顾亦笙眼见前几分钟还气场强大地控住场面的顾莲转头就扶墙干呕,也是无语,忍了十秒钟,终于忍不住道:“你还没完了?!” 顾莲对这个老本家已经能够很淡定地无视之,自顾自地扶了会儿墙,终于缓过神来,喘了会儿气,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不是你这种糙汉子。” 这句话杀伤力有点大,由于楼层上男女分布极度不均的原因,在场除了顾莲,只有两个姑娘,顾莲这群攻的范围那叫一个唰唰唰的。好在现在顾莲有枪在手,没人敢说什么,有几个看刚刚凶神恶煞的姑娘竟如此小白,不由又跃跃欲试,结果顾亦笙一个眼神一扫,若有若无地摩挲了一下黑黝黝的枪杆,顿时老实了。 “你现在还想做什么?”顾亦笙讥诮地笑了笑,把视线转回顾莲,眉毛一挑,唇角一勾,顾莲就忍不住又想扶墙。明明是“时辰”的脸孔,然而只看那眼神、表情,不是“老本家”顾亦笙、“远征三怪”之一柳千变。又是谁呢? 顾莲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真名到底叫什么?” 顾亦笙嗤笑:“这有什么重要的吗?” 顾莲看他那轻蔑的样子就不高兴,回击道:“不重要,就是想知道一个影子是怎么有名字的。自己给自己起名字吗?有够寂寞。” 顾亦笙眯起眼睛,轻轻笑了起来,眼神却骤然阴沉,晦涩地看着她,柔声道:“是我太容忍你了吗?” 那声音如此柔婉。光是听着。似乎就能勾勒出“顾亦笙”那张女气而又略带神经质的脸,苍白的肌肤与病态的微笑…… 糟糕,触到这家伙的痛处了。顾莲明智地闭上了嘴。这家伙不是颜玉真,一看就是个心里阴郁的蛇精病,发起疯来把这一屋子的人干掉都有可能。 “我去找找看有没有绳子。”于是她选择握枪去了吧台里侧的厨房。 身后的人发出一声轻笑,笑得她背脊都似被猫尾巴扫过:“何必?” “说不定就有呢。”顾莲虽然知道他说的何必是指已经完全控场。但她硬是曲解了他的意思,快步进了厨房。掀开了门帘就是厨房。不愧是提供给金卡用户的单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怕是有人家一两间屋子大小了,进入以后一切厨具摆设往左铺展开。直抵最右侧的窗户,阳光蒙蒙照进来,空气柔暖而又静谧。 光线明亮。窗明几净,各色厨具被擦得锃亮。安安静静挂在挂钩、放在壁橱上,如同随时都等待着贵宾检阅的士兵。 ——一切都是那样的安宁整洁,连空气里飘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都会叫人刻意忽略。 顾莲深吸一口气,将茫然的视线强行拉近。 没有想象中大片大片的血污和死相恐怖的尸体。正对着门帘有一名厨师倚靠在柜子上,低垂着头,帽子歪斜着,露出一撮黑卷毛。他仿佛是名疲惫的年轻小厨师,正在趁着单间无人的时候,悄悄偷个午睡的时光。 可是他却再也没有起来的时候了。 白恒远指导过她,射击最有效率的是打头而不是打心脏,射击最爽快的也不是血流满地而是干干净净,如此看来,壮汉他们完美地做到了这一点——子弹打穿了他的额头,其产生的高温直接凝固了血液。 顾莲捂住嘴,强行压抑住反胃的感觉。刚刚她哪里只是因为味道在那儿扶半天墙,她练习射击有一两周了,却从未打过活人,今天一上来就如此高强度,上手就是又砸又射又下药的,眼睁睁看着血像是番茄酱一样的流,直接刷过了她的心理承受上限。反倒是那批刚从外面的地狱里走进来的人们对此淡定许多,甚至还有人在发现壮汉那伙人竟然不是尸体后表示震惊不安。 她跑这儿来没指望真搜罗出什么绳子,只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顾亦笙大概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才嘲笑她。 可她没胆就是没胆啊,根红苗正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过得是和谐美好的和平生活,让她上来就和他们那帮变态一样视人命如草芥,这简直是对不起组织多年来的教导。 她看了那小厨师很久,缓过了气,转身走了出去。 她没那勇气再去看其他尸体。 尽管顾莲出去的时候绷着脸尽力一脸煞气,然而顾亦笙一看到她还是歪着头乐了。顾莲一开始还不解,顺着他眼光一看,顿时了然,自己说是进去找绳子,结果进去半天了,两手空空地就出来了,这也忒不敬业了些,厨房就算再怎么没有绳子,那也肯定不至于库存零嘛。 顾莲镇定地说道:“厨房不干净,太乱了,找起来费时间。” 顾亦笙就差没喷笑,满室血腥中赞扬道:“没看出来,你竟如此有前途。” 被这种无耻之徒变着法地夸她厚脸皮,顾莲黑着脸说不出话来,只扭头对那二十来个人问道:“外面还有活人吗?” 答案是不知道。 顾莲皱着眉头,下意识地目光飘向顾亦笙,顾亦笙什么人?她有什么盘算一眼就能看出来,道:“看我做什么?药是我给的,场子是我看的,你还可以再对我要求高点。” “……”顾莲知道他完全看穿了自己不想面对惨烈的现场的心思,默叹一声,乖乖踏出门。 这次没有武器噼里啪啦招呼,顾莲在逐渐沉下来的硝烟中,穿过了数米远的走廊,贴着墙壁小心地往外探了一下头。 之前只是草草看了一下的食堂在印象中除了人就是人,而经过了一轮爆破以后,她看到的不是死人就是死人。这里的场面明显没有小厨房那么干净,到处都是残肢碎体,鲜血四溅涂抹在各处,最头处的墙壁被炸出钢筋,然而上下楼层意外地坚固,只是被轰出了坑,没有坍塌。 顾莲倒抽了一口气,就这惨烈的程度,怕是就算没有爆破,也要被倒塌的墙壁压死一群人。 她下意识地走向门口,果然,那里围了一群希冀逃生的人,或趴或坐,有的还活着,有的已经死了,然而最关键的门却死死地合着,断绝了生之路。 做的太绝了…… 顾莲顿了顿,依旧缓慢地走了过去。(未完待续。) ps:感谢wuyou小茶【乌有嘛……?】&臻空的打赏~! 第七十一章 黑户转正 车斩一直觉得,如果老天有眼的话,那也一定是瞎了的。 要不然,他实在是看不懂自己的生命轨迹为何如此叫人倒胃口,从头到尾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三岁时个分水岭,有异能的开开心心被基地供着养着,像他们这种没异能的跟着爹娘混,就算被爹娘抛弃,胜在关系扯得够远,他觉得这挺好。 可特么的,他偏偏要遇上一对真心对他好对他不离不弃的贫困爹娘。他爹娘做啥的?他们原来是市井里混的扒手,后来做同行久了,认识了,惺惺相惜起来,凑到了一起。本来两人凑合凑合过也就罢了,然而随着车斩娘的年龄渐大,这事儿也渐渐凑活不下去了。 除了“伊甸园”以外,基地里也有游离在体制外的姑娘,只是很少、很少、很少罢了。人们都戏称她们为“黑户”,因为各种原因在市井里长大,没有受到体系统计和保护,比起其他姑娘们,算是相当自由奔放地成长起来的。 既然做“黑户”没有那些强制的义务,为什么人们还愿意乖乖呆在那伊甸园呢?除了社会风俗以外,更重要的是,黑户当到一定程度,就混不下去了…… 基地想要运营一个物理封闭的团体,那人口情况是妥妥地握在手里的,这种黑户日积月累下来,就是群不安定分子。反正总人口少,迁入迁出少得可怜,不像以前人口普查那样查一次就要劳民伤财一次,于是基地专门统计人口的部门就分出了一部分人来突袭,见到“黑户”就罚款关禁闭——有意思的是,基地里倒是没有专门抓小偷罚禁闭的规定。 他们不强制你回归组织的怀抱,但是每年除了罚款以外。还命令你交一笔巨款,说是他们占用了公共资产。市井的人们称这是在“交税”,可这税额怎么也不是寻常人出的起的,交一笔能吐半年血,车斩爹娘逐渐负担不起这样的大额开销了。 而雪上加霜的是车斩不合时宜的出生。 车站爹娘需要一个身份给孩子挂户口,需要一个安定的而不是东躲西藏的环境教养孩子,于是在人口部门一次又一次的游说中。终于交了一大笔钱。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代价是工作得如同牲口一般。 他们回归组织以后,才知道对待转正黑户,组织给的待遇就是当做免费的劳动力、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从此两个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小偷专门干起了谁也不愿意干的脏活累活,他们的儿子在成长起来以后也只好子承父业做同样的活计。 打骂、惩罚、令人无法忍受的重活和低廉的薪水……车斩也不是什么有理想的人,活的苦点累点他过着过着也就习惯了。可是他认命了,命却不认他。他今日又被掉到不知哪个部门搬米袋,忙了一上午的好不容易能来食堂吃口饭。这不过分吧?按照按劳分配怎么也给有口饭吃吧?可他怎么就运气那么背,吃个午饭******都能遇上这种破烂事儿…… 他第一波没死,不是他运气好,是他平时做各种活计训练得眼疾手快。察觉出不对劲后,一个骨碌滚到了桌椅底下躲着。轰隆隆爆炸声过后,桌子压塌了。周围人死了大半,他却活了下来。正在他觉得自己还算没倒霉到家的时候。第二波爆炸袭来,被炸了个正着。 他忍着伤痛,好不容易走到了门口,然而那门却见鬼地被锁上了。 愤慨。 挣扎。 绝望…… 他靠在门边,想离那逃生之路近一些,再近一些。周围陆陆续续围上来了一群人,有的完好无损,有的身上带伤,然而几乎无人说话,有人爆发出痛哭,紧跟着其他人也低低抽泣起来,可过了十几分钟后,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他们就像是被关在了铁笼之中,无法逃脱,只能绝望地等待着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下面会是什么?第三波、第四波爆炸?关门打狗,还是又有什么新花样?会不会,也有人救他呢…… 车斩惨淡一笑,这不过是幻想罢了,从出生开始就倒霉透顶的他,又怎么可能在这样的生死关头,突然交好运了呢……他没有那样的命,他早就认了。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显然没有受过伤。车斩头靠着墙壁,勉强偏头看了一眼。他其实毫无兴趣,但偏偏有一种不甘的情绪作用,似乎想看一看与他不同的“命好的人”长什么模样。 走过来的是个黑发少女,长长的黑发垂到腰际,肤色白嫩,身上有血污,紧蹙着眉头,乌黑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浮现一抹惨痛。尽管这样,她依然牢牢握着枪,毫不放松警惕。 是她……车斩头脑蓦然清醒,一眼就认出了她。他们这种人相当于是与社会主流隔绝,哪里会看什么新闻,自然对最近很火的话题“战妹”毫无了解,但他一直在食堂里,清晰地记得在大家都排队排的烦躁的时候,十几个人在门口劫了一名拿着金卡瞎跑的傻白甜往单间去了。他们一看就不是善类,所以爆炸发生后,有人提议往那单间去,他压根没抱什么指望。 当时车斩认定那姑娘一定凶多吉少了,多多少少幸灾乐祸了一下,没想到到头来满食堂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她却反而幸免于难……车斩难免失落,但很快,他就关注起另一个问题:她为什么而来? 她望了一圈门口数十人,最后与直直望过来的车斩四目相接,她开口问道:“从里面打不开门吗?” 她还是想要问一问。 车斩呆呆点头:“嗯……” “那边还有人吗?” “不知道……” “有没有办法和外面的人联系?” 车斩忽然一个激灵,这是在找出路的意思吗?那也就是说,单间的门开了?他激动地跳了起来,完全忘了腿伤,惹得周围一脸木然的人们纷纷看着她,顾莲也吓得拿枪指着他。 然而车斩露出痛苦的表情,倒抽着气又跌了回去:“疼死我了……” 所有人都无语了,顾莲嘴角一抽,扶额:”别激动、别激动……“ 车斩坐在地上,这名矮小的男子头一次感觉到希望这个词竟可以如此闪耀,生怕顾莲就这么走开,忙喊道:“食堂里侧有经理办公室!那里或许有电脑!” 顾莲疑惑地道:“那你们没有人去看过吗?” “刷不开门……”车斩道。 顾莲恍然,大约是单间那样的安全构造,只有特定的磁卡才能刷出来。她点点头表示明白:“现在先跟我回单间去吧,” 此话一出,不只是车斩,从刚才开始就逐渐望过来的众人全都怔住,紧接着,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眼中焕发着光彩。 单间的防护措施好的要命,若是他们能够进入单间,那他们这群人就再也不用像是待宰羔羊一般捂无助,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随时等待着不知何时再次发生的爆炸!他们将会获得保护!甚至说不定就此可以撑到基地来人救援! 太过意外的惊喜让人们低声欢呼起来,甚至有人喜极而泣。然而就算所有人都高兴得忘乎所以,却绝没有一个人如车斩般感觉到绝处逢生的喜悦。他本来已经放弃了,他本来以为自己这条命已经废掉了,然而…… 车斩哆嗦着问道:“是……是真的吗?” 顾莲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见到这个年龄比她要大一倍的男人惊喜的样子,小姑娘家心软,软下腔调,嗯了一声,笑道:“这怎么还有假的呢?都过来吧,能走的都帮一把伤员,大家跟着我,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有爆炸呢,呆在这里太危险了。” 众人欢呼雀跃,乱七八糟地应了好,纷纷站了起来,望着顾莲的眼神充满希望与感激,当然,也不乏警惕戒备。顾莲对此都一笑置之,只是领着人们往单间的方向走,手始终没有离开过枪柄。(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强酸试手 顾莲带着大家来到了另一间单间,顺利地刷开了门后,顺便数了一下后面的单间数量,见大约能把人们都装下以后,松了口气。转回头来,她看到人们陆陆续续进去了,一开始还如惊弓之鸟般小心谨慎,见里面果然安详宁静后,纷纷兴奋起来。 顾莲怕乱起来,先让大家坐下来,众人现在很听她的,纷纷不拘一格地直接坐在了地上。顾莲看了看这伤残人士集团,抓了抓脸,有点苦恼。这么多伤病患者,就这么放着也不是事儿啊,不说这里,就是隔壁,也有一群人需要疗伤。顾亦笙那里肯定带着药,但顾莲更肯定的是他不会拿出来。 顾莲走到了缩在墙角的矮小男人旁边,蹲下来坐在他身边,试探着问道:“这位先生,能给我指一下经理办公室的位置吗?还有你知道哪里可能会有药箱吗?” 车斩有些局促,看看她,惶恐道:“经理办公室我知道,但药箱就……毕竟这里是食堂。” 顾莲微蹙着眉,道:“也是……或许办公室里也有呢。”她看了看车斩的腿伤,有些迟疑。 车斩知道她在估量他的伤势能不能陪她。其实要说伤重不重,陪她指个路是没问题的,但他对于助人为乐没有丝毫兴趣。这个社会从来没有对他展现过一丝一毫的温暖,以至于落难的时候,看到别人难过自己也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但是能够早点逃脱最好不过,谁知道爆破案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幺蛾子呢……知道那办公室在哪里的人不会多,自己是因为凑巧帮着食堂经理搬过东西才知道,其他人想看出点门道,难。 如此一权衡。车斩点头,小声道:“我来带你去吧。” “真的?谢谢你。”顾莲惊讶了一下,旋即露出笑容来。 “没关系,你刚刚帮了我们,我做这些也是应当的。”车斩移开目光,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他有点搞不懂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拿着金卡大大咧咧地出现简直是没常识到家。然而转头她又能从那么多人高马大的人手中脱身——别告诉他那帮人都中了美人计。就是他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这姑娘绝对没那道行。可是刚觉得她许有什么神通的时候,转头她却又对着他这个陌生人笑得一脸放松,叫人扯起谎来真是毫无压力。 到底是天真还是自信?车斩觉得这给有待观察。至少跟着她有一个好处。他可以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他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好,她的所作所为之下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顾莲从人堆里找出一个人,嘱咐了几句,便带着车斩走了出去。刷卡先进了旁边的单间。屋里的模样和她走出去的时候变了一点:军人们被一起堆到了吧台一侧,而普通人还留在原来的里侧角落里蹲着。 “他们没醒来吧?” “这是谁?” 顾莲和顾亦笙同时开口。车斩进来以后看到屋内场景已是惊讶万分。闻声又在后面观察着顾亦笙,想起这人原本是那群拿着武器的高大男子中的一员,更是心里震惊,只不知这是临时策反的还是本身就安插在里面的内奸。 “这位先生愿意帮我指路来着……呃。敢问贵姓?”顾莲这才想起来不知道这位姓甚名谁,回头询问道。 车斩直觉眼前这个高瘦轻浮的年轻人不是什么善茬,比那少女要难缠多了。他的笑容飘忽到叫人看不穿。而那双含笑的眼中似藏着深深的恶意。 他下意识地垂下头,诺诺道:“我是车斩……” 然而就算看不到他的脸。依然感觉到那双眼睛带着极大的压力,似是一瞬间就看透了他,叫他冷汗直冒。 是个善于明哲保身的人。顾亦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收回目光,挑眉道:“能信吗?” “肯定比你可靠得多。”顾莲笑眯眯地道。 车斩又有些看糊涂了。这两人什么关系?隐隐之间的针锋相对的味道是怎样?他们真的是一伙的吗? 顾亦笙笑意莫名地看着她,并没有反驳,转而问道:“你手怎么样?”他确实不可靠,这一点他从不否认。 顾莲下意识地抓握了一下手,点头道:“嗯,我洗过了,只是有点干,没大碍。” “你也真豁得出去。” “我从前试验过,浓硫酸泼在手心里比在手背上受到的损害要小,而且不会很疼,产生的热量也不多。”顾莲含糊说着,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这个“试验”的过程是怎样的。 那是上化学实验课的时候,她往试管里倒浓硫酸,结果不小心看男神看岔了神,敞口瓶一个歪斜,强酸就那么华丽丽地洒了她整只手。 当时一个组的人都被她吓得叫了起来,她也悲伤的以为自己的爪子一定会烂掉,没想到浓硫酸的腐蚀性没想象中那么强,放水里搓搓搓,只有微微发热的感觉,等洗干净了一看,手背上有浓硫酸滑过的红痕,掌心则干燥似一张硬硬的皮,很紧绷,但是一点也不疼,算是虚惊一场。 周大神是化学课代表,被她连累得一起收拾东西,她真是超级抱歉……但最抱歉的大概是就算害得他周练迟到,常年把持的第一名花落别家,她依然很不厚道地在心中偷偷地开心。 她还清楚地记得,空空的化学教室里,他沉默英挺的侧颜。所有人都在考试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还在苦兮兮地洗瓶子。晚春柔暖的风从一层的窗户悄悄探入,水流静谧地流淌,从指缝流过,只有一拳之隔的少年身姿挺拔,若即若离的距离让她右半边的身体僵硬,她能感觉到他的身高与热度。 两人无声地作业着,风敲击着窗户,就在顾莲越来越紧张,拧水龙头都战战兢兢的时候,他忽而开口问道:“手不舒服吗?” 清越低柔的声音混在柔和的晚风中,似泉水安静流过皮肤,留下微凉的触感。 顾莲一怔,明白他把她的紧张误会成手伤后,脸都红了,下意识地去抓脸,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按住。他微蹙着眉毛,轻声训斥道:“别乱碰,小心沾到脸上。” “我我我知道!”顾莲低着头,慌忙甩开他的手,退后几步背手道,“对不起,社长……”她话一出口就懊恼不已,在他面前,她总是进退失据,一句社长,轻而易举地拉远了两人的距离。 他手在停在半空中,过了一息,沉默地缩指为拳收了回来,转回身走到水池边上。顾莲不敢抬头,只抿着唇听着,听到他拧紧水龙头发出的声音,听到水流声音消失,听到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门轻轻地合上,只留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懊悔了许久,才强忍着泪走到水池边,一个人默默地洗瓶瓶罐罐。所剩不多,等她洗完的时候,刚好听到略略惊讶的声音微喘着说道:“咦,你已经洗完了吗?”(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二者存一 顾莲眨眨眼,没反应过来,甚至连他走到身前都不知道。少年走过来,微皱着眉头,俯首看着她。顾莲完全不懂他为什么要生气,正疑惑着,他低低说道:“手。” 嗯?顾莲歪了歪头,这才看清他手上拿的东西,一管,呃,欧舒丹樱花护手霜…… “伸出手来。” “……这是你的?”顾莲傻傻地问。 “……找魏老师借的。”少年难得地无语了,顿了顿,不再等着她,自己低下头,拉起她的手,将一大管护手霜抹了上去,“浓硫酸洒在手上会很干,我不知道你们女生喜欢用什么,先拿这个将就着吧。” 将就……如果这是将就的话,她其实很愿意一直这么将就下去的啊…… 那个傍晚,春风混合着青草香气,少年遮住眉眼的发丝,握着她的手,低柔的嗓音和迟到的周练……一切全都妥善地珍藏在内心深处。 所以在需要为包装成手卷烟里的毒性散发争取时间的时候,顾莲第一个想到了用这种手法震慑住他们,不求他们信,只求争得片刻犹疑就好…… 想着想着,顾莲不由叹了口气。好好的回忆,搅进了顾亦笙这种奇怪的生物,她真不开心。 “你就带回他一个人?” 顾亦笙的话让她回过神来,她提起精神,摇首道:“还有一些人,我看这间屋子塞不下,就先放到隔壁去了。” “哦,这间屋子塞不下……”顾亦笙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顾莲撑住一口气,微微笑着,没有露怯。她知道他看穿了她用来掣肘的心思。不过她对他防备简直都不需要找理由了好吗,不说他们曾经结下的梁子,不说他背后那条毒蛇,光是他的真实身份,就已经够她毫不犹豫地戒备戒备再戒备了。 不再多说,她和车斩就要离开,才走了两步。顾莲忽而听到了身后的男子幽幽的声音:“我和他。如果只能存一,你会选择哪一个?” 顾莲顿了下,没有回头。说道:“颜玉真。” 语气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顾亦笙在身后,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很开心呢?有人愿意毫不犹豫地选择你,而我却永远只能是那个躲藏在阴影里的孤魂野鬼……”他低声自言自语着,背后的人们看不清楚他那略带凄迷的微笑。却都被他那削瘦的背影散发的凌厉所震慑所压迫,竟是无人敢说话。 重新回到食堂中。顾莲跟着车斩,穿过倒塌的桌椅。路上也有躺倒在地不能动弹的人,见到顾莲二人,全都充满了希望地挣扎呼救起来。顾莲都只道一句稍等,没有多停留,她分得清主次。 艰难地爬过拦路的塑料桌椅。忽有一人抓住了顾莲的脚踝,她险些没摔倒。好在车斩即时扶住了她。那人躺在地上,气息低弱,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抓着她的脚踝,不肯放松。 “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再等会儿,可以吗?”顾莲蹲下来,耐心地和他打商量。 然而那人却如同没听到一般,动都不动一下,艰难地仰着头,眼神紧紧盯着她。车斩在旁边看着,心想别理他就好了,就这人这惨样,就算是个小姑娘肯定也能掰开他的手。但顾莲没这么做,竖起三根手指,认真地保证:“很快就会回来,你信我,很快的。” 不知是她的认真打动了他,还是知道他没有那个力气死缠着他,那人终于缓缓地松开手。顾莲双手抓住他的,用力一握,灿烂笑道:“等我们啊。” 她站起来,对着发呆的车斩说道:“车斩,快点带路吧。” “啊,好……”车斩忙带路,心里却有话如同煮饺子般咕嘟咕嘟翻滚着,在跨过半个食堂以后,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为了什么在做这些……?” 顾莲随口答道:“为了人类和平啊。” “……”车斩默默吐了一口血,当他没问。 那经理办公室果然很难找,在食堂右侧二十三号窗口的地面上,有个方块大小的砖面,车斩和顾莲合力把它搬开后,露出了一截向下走的楼梯,同时里面的灯自动开了。 顾莲吐槽:“这食堂怎么做的跟防空洞似的!” 顾莲先下去,车斩跟上,在两人宽的楼梯上小心往下走,很快就走到了一扇铁门前。这时候顾莲回头看了看,来时的方块小洞几乎就要看不见了。门上有个卡槽,顾莲拿出金卡,在车斩紧张的注视中划了一下。 安静的等待。 车斩咽了下口水,心跳加快。万一划不开的话怎么办?他们能等到援军吗?会不会他的糟糕的运气会带累她的,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根本就不该主动请缨啊……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机器发出清脆的“滴”的一声后,终于消失。车斩舒了一口气,很快意识到自己动静有点大,下意识地看向顾莲,就见她也看着自己,弯眉笑了下,却不是他所熟悉的嘲笑意味,不由跟着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等到反应过来,车斩不由怔了怔神。 这个少女……让人很安心。 就算她身上带着血腥的气息,就算她手上拿着枪,依然有着遮挡不住的阳光的味道。 紧闭的铁门自动打开,在狭窄的走廊里发出隆隆的回声。很快,经理办公室在两人面前展现出了全貌。金色墙纸、红色地毯,一切都和单间是一个风格。书架、红木书桌、电脑,一应俱全。 顾莲看了一圈,看到墙壁上贴着的如同十二层房间里一样的呼叫装置,不由眼睛一亮,小跑着过去,试着按键。 车斩这个时候却又陷入了灰色的思考当中。他生活在灰色的边缘,太知道生活在高层的人是如何对待他们这些底层的人了。就算食堂发生爆炸又怎样?他们不在乎人命,却在乎影响。他们知道了这里有上百名人被困在里面,也不会多去关心,把他们就此活埋了,也不是不可能…… 他不由把目光移向顾莲,眼中闪着希冀。她是拿着金卡的人……说不定能像之前一样,将他从绝望中救过来…… 经理办公室的房间权限不低,很快,她拨通了1202的房间。 这个时候,车斩不知道的是,其实顾莲心里也不是很有底。到此为止一切顺利,可是她并不清楚这件事情究竟是谁在操作,白恒远有没有能力压下去,而她又值不值得他替她运作…… 正在想着,呼叫器上传来了一声懒洋洋的声音:“喂?” 只是这么一声,刚刚还在胡思乱想的顾莲,忽然觉得眼眶一热。(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帮帮我吧 对于顾莲来说,白恒远是怎样的人呢? 首先,他不是好人,好人不会那样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家。 其次,他很轻浮,顾莲觉得他真的超级靠不住啊。 而且他易怒又别扭,死要面子又像个孩子一样固执,偏偏身世手段无一不厉害,顾莲面对起来觉得很头疼。 ——可是,他有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让她觉得心里很温暖。 比如这个时候。 他只说出一个字,她就像是在外面被欺负了的孩子找到了靠山一样,无端的委屈与安心,之前的血腥、争斗、心计,连同内心的曲折难过悲伤愤慨,都被抹去了、抚平了。 突然就安心了。 她喉咙微哽,深吸一口气,克制着情绪。而就在这会儿功夫,那头的人却不耐烦起来,又喂喂了几声。 她不由噗嗤一笑,心想这人真讨厌,都不让她感动一会儿。 “白恒远,我是顾莲……” 1202。 白恒远懒洋洋地半躺在椅子上,手里拈着棋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修眉俊目,似笑非笑,一双狐狸似的眼睛蕴藏着笑意,流光溢彩跳跃生机。 事实证明,当白大爷摆出一副吃定你的样子的时候,对方很少有不愁眉苦脸的,即使那是全世界公认的好人郑一浩也不例外。 这事情还给从头说起。 白恒远闲着没事干,很不要脸地把郑一浩叫来下棋解闷。白恒远棋艺不错,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在人才辈出的鸿雁基地里怎么也是排的上前十的人。然而和郑一浩对上,他却连输两盘。不由觉得大没面子,于是不理会郑一浩想要吃中饭这种无比正当的提议,扯着他非要下第三局。 郑一浩无奈苦笑,知道一旦被队伍中最缠人的家伙缠上,就连陈志这等神人都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儿,只好舍命陪君子,强打着精神继续下下去。他倒没想过要放水。不说白恒远棋艺不差。他远没有棋艺高超到能够不动声色地放水,单论郑一浩的性格这就不可能。 虽然他脾气温和宽厚,但论起固执。他不比白恒远少。很多别人不屑一顾的原则,他都一直在坚守,大到生死争斗,小到一盘棋局。他都习惯堂堂正正地去面对。 白恒远今日运气是真差,胜负五五开的局面。他每次都莫名输了一筹。眼见这一局又要被郑一浩拿下,他一脸纠结地坐那里“长考”起来,赖皮地不愿下那一子——于是就出现了之前两人两两相对的一幕。 他莫非想一直耗时间,直到他饿得受不了主动投降不成?郑一浩好笑地想着。但一个转念,摸了摸肚子,脸又苦了下来。没准这个幼稚的计策真的很有效……他的异能和体格都让他的饭量是寻常人的两三倍。过了饭点以后尤其难挨,若论消耗战。他肯定比不过眼前这家伙…… 正想着,墙壁上的呼叫器响了起来。白恒远才懒得动呢,俊眸一扫,指挥老实人:“你去接。” 老实人郑一浩想到上次顾莲在他屋里玩这个多功能呼叫器变换玻璃墙纸玩的不亦乐乎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温声道:“说不定是顾莲打过来的呢。” 话音刚落,他眼前一花,白恒远已经自觉地扑了过去。 “……” 咳,郑一浩扪心自问,自己确实是有那么一分两分五分六分心思是想故意报复白恒远来着,可他也没有想到看到自己同伴超级没有出息是一件如此让人痛心痛肝的事情…… 白恒远知道郑一浩在腹诽他,不过他懒得去理会,刚要接通,又觉得太快接通倍儿没面子,白大爷以剁手的速度捉住往前攀爬的右爪,很是没有必要地整了整领子,清了清嗓子,做好准备工作,这才接通。 “喂。” 声音清透悦耳,却又不乏满不在乎,死要面子的白恒远给自己满分。 两人昨天刚和好,而且从那过程来看,和好前面加个“单方面”三字比较合适,照白恒远现如今患得患失的心理状态,其实他很不乐意顾莲出去乱逛,她出去的时候若无其事的样子,更是让他心里不悦。 白恒远折磨郑一浩的曲折过程,或许可以简略成“她不让我好过我就不让你好过”这种幼稚的报复心理。 现在疑似顾莲拨了呼救,一簇一簇的喜悦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涌出,他用力地克制自己,眼中却明亮之极。 ——然而彼端的沉默让他的耐心逐渐消失,莫名的愤慨与微微的不安敲碎了他才诞生的喜悦。 他沉沉看了眼拨叫来源,第六食堂?她有金卡,没必要去食堂吃饭。 他眼神逐渐黯淡,嘴唇讥诮地翘了翘,不露半分难过。他早就知道的,她不会找他,不会对他有半分眷恋,就算出了什么事情,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范子凌、是郑一浩,却绝不会是他白恒远。 早就……知道了。 他觉得自己像个热衷于演独角戏的白痴。 还要再自取其辱吗? 他的语气变得万般不耐起来:“喂,哪位?有什么事吗?” 那边静了静,忽而噗嗤笑了一声,他一愣,就听到她在彼端低声说道:“白恒远,我是顾莲……” 许是电波的原因,她的声音透着不真实。 “这里半个小时前发生了爆炸,死了很多人。明面上是十八名带着武器的男人做的,我想应该来自军队,幕后的人我不知道。现在大门被锁上,我找到了经理办公室给你拨号。我们出不去,需要有人帮忙,另外还有很多伤……” 白恒远发怔的时候,顾莲已经在汇报这边情况了。 这是……在找他帮忙? 他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不可爱地求人的说法…… 不对,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白恒远愣了半天,等终于搞明白情况,怒了:“顾莲你都在搞些什么?!” “所以我说,这边发生了爆炸……”顾莲非常耐心地说道,她对白大爷的变化无常实在是太习惯了,而一旁的车斩则露出惊恐的表情,见了鬼似的看看顾莲,又看看那似乎快要被怒吼叫穿的呼叫器,心道这姑娘不平凡,大大的不平凡。 “靠!”白恒远低骂一声,“我知道……我是说你没事跑食堂干什么?” “我们体育老师告诉过我们,遇事要问怎么做不要问为什么。” “你别给我胡扯,以为爷不在你身边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休想!”白恒远咬牙,顿了顿,“你……没事吧?” “嗯。” “什么叫嗯?” “嗯嗯。” “你滚!” “……” “算了我原谅你了,你滚回来吧。”白恒远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很快做出妥协,看了眼匆匆出去的郑一浩,眼中焦灼,口气却是一贯的散漫轻松,甚至还带着笑意,“你别担心,我们马上就到,你不会有事的,你可是我们队伍里的人,想死也给看看这地界风水好不好。” “所以你是说远征基地的风水不好吗?”顾莲疑惑,“你吃人家的用人家的现在还拿人家的呼叫器说话,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白恒远噎了一下,这姑娘怎么这么不可爱呢?在呼叫器百分百被远征基地的人二十四小时监听的情况下,叫他说什么好?他磨着牙,忍气提醒她,“你现在是在求我帮忙吧?” “对啊。” “求人该说两句好听的。” “好听好听。” “……” 白恒远黑着脸,已经不对这姑娘抱有任何期望了。 他看了眼时间,焦躁不已,一分一秒忽而都变得漫长。沉默着,两边都没挂断。房间门没关上,很快就听到隔壁的门开启关上,脚步声起,白恒远眼睛一亮,就在郑一浩、范子凌和陈志进屋的时候,背后很久没有开口的姑娘说话了。 “好吧,白恒远,我现在要说两句真的好听的求人的话了。”顾莲又顿了一下,她今天的停顿特别的多,“拜托你了,恒远,请你尽快……帮帮我吧。” 白恒远不知为何,眼眶微湿,过了会儿,很爷们地硬声说道:“回来以后,晚上不准叫那小鬼跟我们一起睡。” “……” 顾莲不是没反应,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个蛇精病!(未完待续。) ps:我已经被我飘忽诡异的更新节奏震惊了。 第七十五章 但求心安 车斩觉得自己要疯掉了。 这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没说几句正经话,这样的人真的靠谱吗靠谱吗靠谱吗? 顾莲看到他的表情,好心安慰道:“没关系,这位虽然不靠谱,但是我和其他人还是很靠谱的。” 车斩默默吐血。他觉得他们一点也不可靠肿么破?! 那边白恒远不满的声音同时传来:“顾莲你说谁不靠谱呢?!” 但他的声音不知为何越来越远,同时一道清冷沉稳的声音安静响起:“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是陈志。 顾莲怔了下,明白过来白恒远估计是被其他人拽走了,忙又重复了一遍情况。 “军人?”陈志敏感地问道。 “嗯,我和顾亦笙都觉得是……” “顾亦笙也在?” “啊对……”关于这一点她也很想吐槽啊,“颜医生派他来的吧,不过很不好使啊。” “我知道了,我已经联系过宿统帅和万总管,他们正在派人过去,很快就会有答案,你不要着急。”陈志不急不缓地告诉她情况。 嗯了一声,顾莲迟疑道:“如果可以……能多带些医生吗?我身边就有患者呢。” “可以。”陈志静静道,“还有什么要求吗?” 什么都可以吗?“……吃的。”在食堂这种大背景下,顾莲真的很难不想到食物。 “嗯,还有吗?” 陈志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清冷稳定,如同上司询问属下一般平板淡然。但车斩在旁边听了不由暗想,还能有什么?金子银子大钻石吗? 顾莲想了想。真没什么了,于是认认真真回答道:“没什么了。” 陈志嗯了一声,淡淡道:“既然如此,你就待在那里不要动了,你若出事,对我们的工作也不方便。”清冷淡然的语调,却不容置疑。 这怎么就既然如此了?顾莲傻眼。忙道:“食堂大厅里受伤的人很多的。我不能全扔那里不管。” “你救不过来。”那边的语气不容置疑。 “能救一个是一个。”顾莲却也没那么好妥协。 “……”那边静了一下,陈志的声音忽而带了几分冷意,沉沉道。“顾莲,你别忘了你还是我们的人,不要任性。” 顾莲眉头一皱,很不喜欢这个说法。大约是看不见表情的交流给了顾莲几分胆色。平时见到他就觉得害怕的顾莲此时挺了挺腰杆,很不怕死地说道:“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彼端骤然沉默。那沉默即使隔着一段电波,依然沉甸甸宛若实质,具有压迫感。 车斩已经在那里拉顾莲的袖子拼命使眼色了。姑娘哟,知道您厉害。可是对着这一个个的厉害角色,您声气儿一个比一个硬是怎么回事?我等凡人看了会害怕你知不知道? 他觉得他都能通过呼叫器感觉到一阵阵寒气往外冒了,她还很硬气地顶回去。车斩感到自己的心肝儿在颤抖。 顾莲说完也有点后怕,车斩的眼神给了她一个理由。她摸了摸心口,估摸着胆气不够用了,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一口气道:“如果没什么事情我们就在里面等你们消息了。” “顾莲!”那边微怒的声音被顾莲手疾眼快地一个按钮掐断,经理办公室内重新陷入了安静。车斩和顾莲互相看了看,都有点心有余悸共患难的味道。 车斩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的靠山还真不小,宿统帅、万总管的名头都能拿出来,只是这姑娘的胆子更不小,这种人都敢顶撞,他本来有那么一点跟随的小心思都被她过于豪气干云的举动消灭了,此时看起来安安分分——或者说是在拼命地消灭存在感。 顾莲带着车斩搜刮起办公室,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个小药箱,一小包紧急粮食,东西不多,好在聊胜于无,顾莲满意地点点头,两手用力一拍脸蛋,道:“车斩,我们走吧!” 车斩手指着已经第三次尖叫的多功能呼叫器,苦心劝道:“您还是接一下吧?”他自忖出身卑微,一千个一万个比不上靠山牢靠的顾莲,这种出身使得他不会在意她是个比他小一轮的姑娘,自觉地使用低了一等的语气而毫无压力。 他的意图也很明显,自个儿肯定拦不下这姑娘,但那声音很可怕的男人估计可以。车斩在他们答应过来援助的时候已经完成了历史任务,实在不想再出去承担风险,何况万一这姑娘跟他在一起却出了什么事故,他给有几条命才够那些大人物砍啊? 顾莲却以为他关心自己安危,不由大为感动。顾莲是个无比爱面子的姑娘,从这一方面来说,她确实有着一颗与软萌外表极不相称的粗糙内心,歪歪头,露出不以为意的笑容:“没关系,一切交给我,不用担心。” 车斩泪流满面。他不是担心她,他真不是担心她! 两人原路返回。 从底下的经理办公室钻出来,死寂的食堂伴随着沉重的现实重新降临,顾莲回想了一下白恒远的声音,汲取着力量。 没关系,再撑一会儿就好。顾莲告诉自己,然后找了个坍塌的桌子跳上去,大声地喊道:“有可以移动的人,请前往单间避难,至少携带一名不能移动的人员方可进入。”她重复了几遍,高阔如体育馆的食堂回荡着她的声音,很快激起反响,有不少人提声相应,添了几分人气。 陆陆续续有人站了起来,顾莲跳下桌子,就近找了名伤者,唤车斩一起搬开堆在他身上的柜子。车斩嘴巴合不拢地看着她道:“你打算这么做下去?这就是你的目的?” “嗯。”顾莲提醒他别光说话不动手。 车斩使出了吃奶力气,和顾莲一道推开了柜子,然而压在底下的人情况不容乐观,这里离墙壁太近了,他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脸被炸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顾莲不敢动他,笨手笨脚地涂药包扎,转头去寻找下一个。 “你这样的效率能救出几个人?”车斩觉得自己的伤口隐隐作痛,皱着眉头道。他本不该多话,莫名的情绪冲击着他,他不能不问。世界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可眼前的一幕他并不熟悉。 救人?帮人?凭什么?为什么? 这世上该死的人多了去了,死一个人和死一头羊,又有什么区别? 顾莲挖出一名昏迷的男子,他看起来只受了外伤,她不由松了口气,抬头恳求地望了眼车斩:“扶他一把,成吗?” 车斩不知为什么有些恼怒,有些焦躁。他遵从的本性让他无法抗拒贵人的请求,伸手合力把那人架起来,往门口走去。 顾莲这才有功夫答他的话:“回去以后,让人一起搬,人数多了,效率也高了。” “然后呢?”车斩还是介意那个答案。他看不出这有什么意义,人们是那样孤立存在的生物,明明可以交谈、可以命令、可以触摸,但半米之外有人死了,也不会影响你一分一毫。 “然后?”顾莲想了想,抿唇一笑,“我就心安了。” 是的。顾莲在生死、不公、压迫之中,刹那领会了何为但求心安。很多人,很多事,看起来做不到,只是因为缺少了一个理由,而对于顾莲来说,那个理由早就在那里,她只要遵循它去做就好。 车斩沉默了,然而萦绕他眉间的疑惑和恼怒并不见少。 还有十米远就要到甬道处,那边已经聚起了三五个人,有一人高喊道:“这位小姐就是刚刚说话的人吧?” “是的。”顾莲应了一声。 “需要帮忙吗?” “不必,照顾好伤人就好。” 说话间,他们已经汇合,又是十个人聚齐,刚刚说话的是个目光清亮的高大男子,看起来很可靠,背上随意挂靠着一个人。 那男子用估量的眼光打量着顾莲,随意笑了下:“我想我认识你。” 顾莲感慨:“媒体真发达。” 那男子又笑了笑,随意地道:“可这能成为我相信你的理由吗?” 他和声说着,然而气氛陡然急转直下。(未完待续。) ps:多谢诺诺&三世打赏~要周末啦! 第七十六章 是异能者 “你想说什么?”顾莲敛笑,安静地望着他。 偌大的食堂,死寂的沉默,数百人中只有十几人站着,其中最高大的男子和最矮小的姑娘互相对视,身上各架着一个伤患,这情景不可谓不可笑,然而在场其余人不管醒着昏着都没能笑出来。 因为两人沉默的对视仿佛有其不可见的力量,男子身上散发着强大自信的气势,而少女有着接受一切的气度与柔韧。 “我观察你一段时间了,你有金卡,门一刷上,我们想出来都出不来;你手中有枪,我们手无缚鸡之力;你手里还有人,我怕我们进去是肉包子打狗。”男子缓缓说道,而随着他的话语,周围人的表情微微变化,看着貌似无害的少女,眼中带着警戒。 顾莲挑了挑眉毛,慢吞吞道:“所以你是想让我把防身用的枪,交给你这个素昧平生的大男人,还是想让我把其他人全都放出来,单独放你们几个进去?抑或是干脆就呆在这里,等着再来一次爆炸?” 这话一出口,顿时显得那男子的质疑可笑起来。无论哪一点都是无理取闹,争这些无意思极了。 ——但,这是一般情况下。 在这个被迫封闭的小食堂里,说是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十几个人也不为过。 于是道理在拳头下,显得很脆弱、很狼狈。 于是那男子随手将架在身上的男人踢到地上,手指指着两米开外的顾莲,指尖凝聚起蓝色光芒的时候,所有人都似惊呆了一般一动不能动。 ……除了顾莲。 她把背上的人往车斩方向一推,同时矮身前进。一道幽蓝梭形光芒倏地掠过头顶,而她的拳头也狠狠揍在他的腹部。男人冷笑一声,似是不屑,硬生生接了她这一拳,她的拳头犹若打在钢铁上,骨节生疼,而那男子伸手攥住她的胳膊。就要反手折起。 车斩倒抽一口凉气。叫道:“小心!” 众人亦是哗然,这人竟然是异能者!谁能想到一个小食堂,竟然有异能者陪他们受苦受难? 顾莲却没有任何惊讶。顺着他的力气一个旋身,借力绕到他的身后,一个二段踢击中男人的腰部。这个动作曾经对白恒远使过,可惜没踢完就被拦下来。她还很没用地昏了过去;可这段时间的锻炼毕竟没有白费,这个动作她已经能够条件反射地做出来。 那男人身强体壮。就算是顾莲借了他的力,用尽全身力气踢踹,也只是晃了晃,而她被捏着的胳膊骤然疼痛。似骨头都要被他捏碎。她咬着牙,右手一垂,袖口划出她的枪。在身体被他拽到身前的时候,利落地把枪塞到他的口中。同时额头也抵上了一根闪烁戾气蓝光的手指。 “比谁动作快吗?” 一系列动作既快又狠,转瞬之间场面又进入危险的僵持,犹若走钢丝般一触即发的紧张叫所有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和异能者打斗……除了基地精心培养的军人以外,没有谁能够做到,甚至普通人连想也不敢想。异能者与生俱来的威压,在日积月累的心理影响下,率先卸下了普通人的勇气与争斗心。但现在……这名少女却反抗了。 她不仅反抗了,而且还将军了。 这个事实,甚至比起爆炸、比起此时的情况,还要让人们感到震惊。 “我不想死,你呢?” 顾莲从心里感到恐惧,然而在那恐惧之下,又是一重奇异的平静。那个男人随时可能杀死自己,他指尖旋转着的晶莹蓝芒近在咫尺,她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如此凌厉、恐怖、真实。 她微微收紧了手指,手枪弹簧发出吱呀轻响,而对方眼中不受控制地露出恐惧。 顾莲心想,还好还好,他们扯平了。这么想着不由露出了一点点笑容,轻声说道:“你看,你放下手怎么样?是我赢了。” 是我赢了。 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平静清脆,在他随时可以取她性命的情况下,对着一名异能者,很笃定、很自信地说道。 那个男人不愿被她比下去,强行压下恐惧,淡淡道:“你真这么以为吗……” “是,所以听我的命令,放下手,放下抵抗,帮我进行救援,或者……死。”顾莲轻声说道,“如果你是一名异能者,你就应该知道我对你没有杀意,不要做蠢事,你做这些的目的,也应该是为了活下去。” 他权衡利弊,缓缓道:“既然如此,你当对我起誓,这是我的底线。” 他本以为这是相当合理的要求,在这种场合下,顾莲百分百会答应。但顾莲的回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很抱歉。” 男人骤然发怒:“你什么意思?别太贪得无厌!” 顾莲抿唇,神色坚定:“我不会退,所以想活下去,只能你退。” 男人沉默了。 顾莲的话其实相当的无赖:都不退,就会死,我不想死,也不想退,所以你来吧。 可是这种场合,无赖得相当……有用。 “确实是你赢了。”那个男人苦笑着放下手,顾莲见状笑了笑,放下了枪。 “你为什么能对我动手?难道你也是异能者?”那人放不下疑惑。 顾莲摇头,坦诚道:“我不是。” “不可能!普通人如果不经过特殊锻炼,是无法和异能者抗衡的!”男人断然否决。他太过习惯异能者的威严,无法接受这样的说法。 “大概是因为……我认识不少异能很强的人吧。”顾莲说了句大实话后,终于忍不住吐露出对他瞎捣乱瞎折腾的怨念,打击报复,“比你强多了。” 那男人一脸郁闷。 顾莲走到车斩旁边,见他一人就能抬起那个人,几步之路也就懒得再和他抢,对上他震惊到木然的脸,悄声说道:“快夸夸我吧,我又拉来了几个壮丁。” 车斩脑子发木。 本以为只是个靠山有点强大的小姑娘,本以为能从那单间出来都是顾亦笙的帮忙,然而……难道……这个笑眯眯很古怪拿枪威胁完人一脸求表扬的小丫头……真的有那么两下子? 别逗他!!! 又回了第二间单间,先进去的人们已经安顿好自己,甚至从厨房里弄来了吃的,房间内充斥着寻常饭菜香气,人们低声的谈笑,一个姑娘在轻轻歌唱,旁边几个人附和着,一个头上流血的妇人背靠着墙壁,闭眼歇息,一个男孩儿抱膝坐在角落类边吃饭边抹眼泪。 他们的归来得到了人们的欢迎,谈话的、吃饭的、歇息的,纷纷停了下来,望着顾莲七嘴八舌。 “顾小姐,怎么样了?” “找到了吗?” “外面能来的只有这些人吗?” “停、停、停,一个一个说。”顾莲示意他们都收住,人们主观上蒙她救助,客观上受制于人,早把希望放在她身上,闻言一个个不管男女老幼,全都闭上了嘴,顺从而安静地望着她。(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锦衣夜行 顾莲首先表扬了他们:“诸位过得很不错嘛,有吃有喝的,我进来的时候还以为我进错了屋子。” 人们轰地笑了开来,都有些不好意思。顾莲一开始留下来看场子的人更是脸红了,期期艾艾道:“大家伙都饿了大半天了,何况这里还有孩子……” “我才不是在指责什么。”顾莲笑眯眯地摇头,说道,“至少诸位的福气还不错,能有口饭吃,外面说不定都是这食堂的样子,饭都吃不上呢。” 明知道她在安慰大家,大家还是纷纷口称是,有人还拍起马屁来。 “都是托顾小姐的福……” “就是就是……” 说实话,对着名比自己小的姑娘拍马屁,很多人有心无力,但有人开了口,再顺下去就好弄得多了,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比着赛着捧顾莲,一时间屋里乌烟瘴气。车斩和后面来的以那自称李东的异能者为首的十人目瞪口呆,前者由于见识了她的傻大胆,后者由于之前有过过节脸面过不去,完全没法融入这欢快无比的气氛当中,不由面面相觊,个个都暗自想难道只有自己是不正常的? 顾莲见状哭笑不得,忙打住,喝道:“停!别再说了!谁需要你们来夸我!” 车斩侧目,心想那她方才在外面说的话算什么? ……特么的果然是在逗他玩吧! 顾莲感受到车斩怨念深重的目光,却处惊不变,轻咳一声,硬板着脸做出严肃的样子道:“好消息是基地那边会派人来调查,至少我能保证我们不会被饿死闷死在里面。” 人们顿时欢呼雀跃。议论纷纷,嗡嗡嗡一片,显然之前的一通马屁都是为了这么一句话。 顾莲等了一会儿才喊停,但他们的声音实在不是一个注重形象的小姑娘家能够压下来的,便把求助的目光转向车斩。 屋里这么多人,还有个天杀的异能者,可顾莲却头一个找他。车斩这个从来没在外人面前有过半分存在感的倒霉催子不由有些飘飘然。高声喝道:“都住嘴,听顾小姐讲完!” 这分贝压下来,终于让人们老实下来。一个个住了嘴。车斩如同被马杀鸡了一般,浑身舒爽。他自己的身份从来都是过街老鼠,虽说是黑户转正,可这转正身份却比原有居民低了一层。若论以往,他是绝对不敢对这帮人大声吼的。如今背后有靠山,不由底气足了许多,竟是觉得他们太听话了些,恨不能多吼几句。 顾莲自然体会不到车斩这种农民翻身打地主的感觉。见大家安静下来,不由松了口气,接着说道:“但是基地里的人不知何时能来。外面那么多人,总不能全让他们躺在外面。所以有人吩咐,把伤患尽量往里搬,若是搬得够多,会有粮食奖励;若是搬得太少,怕是出去了也……” 顾莲欲言又止,小姑娘家黑溜溜的眼睛一扫,绝大多数都比她年长的人们纷纷做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深沉表情,很积极主动地表示明白。 “顾小姐,有多少奖励啊?” 已经有人开始打起了算盘。 顾莲两手一摊,很无辜地说道:“我就是转达一下意见,能知道多少?可是人家既然开了口,肯定不会小气;更何况大家同患难,就算是没有奖赏,我们都会去帮忙的,是吧?” 人们被顾莲这么物质精神两重夹击,顿时煽动得热血沸腾,没说两句就直接撸起袖子走,顾莲忙嘱咐他们要注意患者,若不能处理的,千万千万别勉强,奖励不会因为多送一具尸体就变多。 这么一通嘱咐,那燃烧的过旺的火才降下来,但依然个个雄心壮志野心勃勃。眼见大家一个个走出去,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汗流浃背引来无数关心问候的车斩忙一把扯走顾莲,压低声音道:“如果我猜的不错,那个有人是指……” 顾莲眼中闪过狡黠,指了指自己,喜笑颜开:“锦衣夜行的感觉确实难受,难得还有你陪我分享快乐,我真高兴。” “……” 什么快乐,耍人的快乐吗…… 快乐你妹啊快乐! 车斩心中默默念叨着,转而又道:“那奖励也是你胡诌的了吧?基地那边没人会接手这事儿对不对?” 车斩问出口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虽然知道顾莲此番作为是出于好心,何况她之前也只说了搬得多少和奖惩有关,却没有任何明确的划分,最后不给奖励也没什么毛病可抓,可他却莫名地情绪低落。 说句实话,基地里四万人,任何一个人——甚至是那高高在上形象伟光正的宿统帅——做出同样的行为,车斩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偏偏若是顾莲此时应了一声对,他会失望……很失望很失望,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的失望。 其实他是不知道,虽然心里对顾莲各种吐槽,但他难以抑制地希望,她做的是真心的,她做的是正确的,他的吐槽只是他的境界太低看不懂人家的阳春白雪…… 换句话说,他不仅希望顾莲是正义的,而且还希望她做到程序正义。 顾莲莫名看着他,眨眨眼:“当然了,你不是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吗?” 别说基地了,白恒远和陈志几乎没怎么提过正经事——顾莲是不会承认陈志就算要说正经事也被她掐断了这种事情的。 车斩眼睛一暗,默默不语。 是他想太多。 一直在旁听着的李东这时才轻咳一声,道:“那个……找我有事吗?” “啊,抱歉,打扰你去赚奖励。”顾莲很礼貌地道歉。 李东嘴角一抽,心想他至于吗他至于吗,就算一时失手被她制住,那也是一名堂堂异能者,至于和一帮平民去抢饭吗!! “请问您在哪里高就?”顾莲问道。 李东对她过于礼貌的用语有些不习惯,低头看看她,略带警觉:“怎么?” “互相了解一下嘛,我是暂住十二层的顾莲,双鱼座,单身,出身地是故国首都,梦想是当一名化学家,目标是……”顾莲微微一笑,“回家。”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李东愣了愣:“我是猎人李东,暂无所属……”他顿了下,用不大在意地语气道,“我在猎人榜三十四名。” 车斩一惊,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一点。 顾莲一怔,脑中闪过一个片段。 …… 杀马特一笑,露出一排牙齿,愉悦地说道:“看来交易成立了。我是远征基地的紫苑,排名十一,身手不错,业务态度良好,童叟无欺,诚信经营,不信回去可以调查一下。” …… 情绪低落下来,顾莲道了声久仰后,就道:“跟我来吧。” 李东:“……”要不要这么敷衍啊?!给点更多的反应好不好?三十四名排名很靠前的啊!很了不起的啊!不要因为他用一种不值一提的语气说就真的以为不值一提了啊! 再次进入顾亦笙所在的单间的时候,里面又变了一番模样。顾莲看了看被顾亦笙用尽力气压翻在地上的壮汉,嘴角抽了抽:“我打扰你们了吗?”(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一卷鱼线 看到一个瘦高似竹竿、弱不禁风的男人强行压着一个高大健壮训练有素的男人,这画面太美真是没眼看啊啊啊…… 车斩和李东被顾亦笙震住,两个纯直男同时倒退一步,而顾莲的反应就有点左右为难了。 “……你要么放下手,要么把眼睛遮住,这么盖着脸看有意思吗?”顾亦笙气喘吁吁地说着,没好气地瞪了顾莲一眼,道,“还不过来帮把手?” 原来是那壮汉醒了。 正好,顾莲看了李东一眼,李东叹了口气,上前帮忙,跟顾亦笙一道把壮汉重新放倒,李东很熟练地拿出一团线绑住那壮汉的双手。 “这是什么线?”顾莲好奇地问道。 “鱼线,很方便实用。”李东在看出顾亦笙是个异能者以后,对顾莲的态度好了许多,主动讲解,“绑人、杀人、灭尸、逃跑,一体多用,你要来点吗?” 顾莲黑线,这种“来根烟吧”的即视感是要闹哪样? “……给我来一点吧。”顾莲要了一卷,学着他的样子缠在了手腕护腕上。 她果然是被这帮人带坏了== “顾亦笙,你替我去外面看看病人吧,药箱给你。”顾莲对着犹自大喘气的顾亦笙说道。 “你不愧是白恒远的女人,使唤起人来都是一样的狠。”顾亦笙咬牙道。 顾莲皱皱鼻子说道:“其实我不是很介意把你的真实身份说出来的,不过如果真说出来的话,麻烦的是你吧?” 她笑得很可爱,看在顾亦笙眼中却是可恶至极。他轻轻眯起眼睛,弯腰凑到顾莲耳边。恶意地低声道:“我倒是没想到,你还能和他顺利地走下去,是我太高估你的道德心,还是太低估白家小少爷的魅力了?” 顾莲眼睛一暗,心里暗嘲,所谓的规矩道德,在你们面前还不是什么都不是。 她不愿在他面前示弱。挑起眉。望着他低声道:“我若是不愿意,可以随时和他分开……你行吗?” 顾亦笙眼中闪过火光,晶亮慑人。然而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得淡淡的孤寂。 顾莲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同样的孤单。同样的削瘦,同样的笨拙。心忽然就软了下来,费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地说道:“好在我们颜医生是个脾气好的,不像你这么讨人厌。比较起来其实还是你占便宜的。” 顾莲从他们这种功利主义者的角度出发,说了句无比安慰的大实话,然而顾亦笙浑身一僵。眼神冰冷地盯了她一眼,在她一脸莫名的时候。突然狠狠咬了一下她的耳垂,疼的她惊叫起来,他却臭着脸转身走了。 顾莲瞪着他的背影,咝咝抽着冷气。 法克!顾亦笙你个死混蛋,你是属狗的吧?!! …… 把屋中能动的人赶出去搬人,顾莲在车斩和李东的陪伴下,蹲在壮汉面前,托腮望着他:“从名字开始?还是可以直截了当的告诉我们你们还想干什么?” 壮汉的手被绑住,那细而锋锐的鱼线嵌在肉里,稍微一活动就是鲜血流出……他只能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望着顾莲的眼神平静而强大。 “不说话吗?好忠诚啊。”顾莲淡淡说道。 或许是因为是女生的原因,她对于这名壮汉坚守的忠诚理解不能,他既然做得出为了这份忠义牺牲无数人这种缺德无耻的事,就不能要求她为此还要献上一捧感动的泪水。 壮汉瞪了她一眼,依旧不说话。 顾莲慢慢说道:“我不喜欢见血,我不喜欢暴力,我不喜欢很多东西,但是如果你什么都不告诉我的话,我不介意折磨折磨你。” 如果是之前,壮汉不会相信这个眼神清澈眼眸乌黑的小姑娘会对他下狠手;但他亲眼见到他的属下被她怎样干净利落地砸晕,看着她的眼神就郑重起来。 但,他还是缓缓地摇头了。 顾莲叹了口气,果然不好办啊……虽然着急,她也只好用第二个手段,说道:“你知道刚刚出去的人是谁吗?他的异能是【催眠】,并且他身上有着一名顶级医生该有的全部装备,你愿意在催眠状态下,把全部有的没的都说出来,还是愿意和和气气地谈话,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东西?” 壮汉眼神微微一变,后面两人也倒吸一口凉气。 【催眠】,比起心理学的种种手法,更加难摆脱,仅靠个人的毅力,是跨不过去那层坎的。 “他是李东,自称在猎人榜排名挺高,我想你应该知道他是名异能者。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对他发誓,证明他有【催眠】异能。”顾莲慢条斯理地说道,“如何?比起把全部的消息、你背后的主子、以及一切机密都展露出来,你不觉得我给你提的条件很可爱吗?” 嗯,狐假虎威、扯起虎皮做大旗,这种事情顾莲自从来到未来以后,已经做得相当纯熟了。 壮汉脸色青白不定。 “决定好了吗?”顾莲笑道。 在顾莲对着李东发誓,而那个誓言之光闪烁过后,壮汉别无选择,只能低低道:“还会有一次爆炸。” 顾莲闭了闭眼:“什么时候?” “本来是统一一点十五分,我们手动操作,但是现在已经过了那个时间,它会延后半个小时爆炸。”壮汉僵硬着脸道。 “统一……”顾莲敏锐地捉住这个词,脸色大变,声音都微微变了,“什么意思?!” “……在基地,共有五个地方,是和食堂一样,封闭爆炸的……” 壮汉低声说着,话还没说完,车斩已经愤怒地扑上去狠狠揍了他一拳:“你他妈到底在做些什么?!啊?!你们想杀多少人?!” “这也是为了基地,为了你们。再让宿家人统治下去,人们只会成为牲畜一样的存在,麻木无知地被洗脑,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周围明明已经没有骷髅巢了,可是远征基地却依然不允许普通人进出,这是为了什么?这是在囚禁啊!然而人们甚至连自己被囚禁了都没有发觉……” 顾莲隐隐约约觉得这个论调颇为耳熟。 壮汉本来声音很低,然而越说声音越大,越来越激动地高声喊道,“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宿家人的横征暴敛、恣意妄为、公器私用、剥削掠夺……必须在他们将所有人都驯化之前,将他们赶下去!牺牲都是必须的……你们为什么都不明白呢?牺牲是一定都会有的啊!现在动手,死去的人还是少数……” 车斩呸了一声,满是悲怆,多年的压抑在此时爆发,他低低吼道:“你以为是死的人多还是人少的问题,可对我们来说……是谁生谁死的问题!你丫凭什么随便掌控别人的命运,还要以高高在上恩赐下人的姿态说话?啊?你想搅风搅雨,凭什么随便就拽上一大帮人陪你去玩儿?!凭什么我活着的时候要被你们这种混蛋随意驱使,我死还要因为你们的肆意妄为!” 他的吼声是那样的压抑痛苦,震慑的整个单间的人都哑然无语。 而顾莲在想了很久以后,才从记忆里挖出一段话,眨了眨眼,消化着震撼,轻轻道:“‘黑鲨鱼的眼泪’?” 她只是想起了类似的论调,下意识地念叨出来,然而壮汉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顾莲震惊了。 尼玛……这个人真的是那个间接给了她圣水的信息、在论坛上不断刷屏又被人完全无视的那个末世版讨薪工?!! 顾莲一时感觉复杂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再次爆炸 顾莲留下李东帮忙镇场子,跑出去陪着众人去搬人,而在最后还剩五分钟的时候,她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大家;在还有三分钟的时候,最远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人们一开始还是为了形势所迫、为了传说中的奖励,到后来加入的人多了,系统性的分工、沉默而热忱的气氛、无声地沟通与帮助,杂念渐渐褪去,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互帮互助。 该搬搬,该抬抬,在有效率的工作中,很快食堂里只剩下十几个活人未搬走。 顾莲再次看了下手表,有些焦急地冲着还在那边的人喊道:“快点过来!” “知道了!” 陆陆续续有人喊道。 顾莲心急如焚,一边看着那边一边把其余人赶进屋中。顾亦笙被她扣在身边,然而除了他以外,车斩等几个人也不肯离去,陪着她守着。眼前这伙人就算回来了,那边还会有几个遗漏下来的人……她有些不能忍受自己光看着,跺跺脚,就要冲上去帮忙,然而肩膀被扣住,她侧首,车斩皱着眉头道:“你这点力气,能做什么?” 从刚刚开始就不怎么愿意搭理自己的车斩突然这么开口,这让顾莲在这样的场景下依然微微吃惊。她不知道里面有几分自己的因素,只以为看到了壮汉那种人而愤怒失望,所以对他的冷淡倒也不意外。顾莲着急地道:“我去搭把手去……” 一分半的时间,每一秒都让人感到心脏紧缩。 从少女发紧发汗的肩膀上,车斩完全能够感觉到她的恐惧紧张。他沉默了一下,突然骂出一句脏话:“靠!” 在安静的食堂内,他的声音显得显得很大。紧盯着那边的众人纷纷诧异地看过来。就见这个看起来眉眼唯诺的男子忽然甩开顾莲,自己小跑上前:“你好好待着,我去。” 顾莲唉唉唉地喊:“你干什么?!” 他tm才想知道! 车斩边跑边懊悔万分地想着,口中却是道:“你去了也是添乱!” “你妹夫的!”顾莲脱口而出,他难道没听出来他的声音抖得不像话吗?都这个样子了逞什么英雄! 车斩一直都表现出服从的态度,此时雄起一把,不免让顾莲的英雄主义情结高涨。脑子一热就要跟上去。但那个声音颤抖的懦弱男人却边跑边大声吼:“我没妹妹!倒是你,给我分清楚能做到的事情和不能做到的事情啊!” 顾莲被吼得一愣,边跑边想。慢慢脚步就慢了下来,最后终于抿着唇,又转身走了回去。 没错,这里躺着的大多数都是大男人。她那点力气,只能是帮倒忙。注意时间、注意指挥、注意避难。这才是她该做的事情。 车斩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慢,终于消失,知道她肯听劝,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由想着老子干嘛要这么费神费事地把她劝回去。 他跑到了一人面前,蹲下来架着他走,同时心里默默念叨着。倒霉啊倒霉。 等到再回过身来的时候,他已经落在了最后。人们稀稀拉拉的身影如同一道扭曲的海岸线,坚固模糊,耳畔似乎听到钟表格达格达的流逝,眼前数十米好似永远也到不了一般。素来觉得担当都是狗屁的车斩顿时觉得肩膀上的男人如同重石一般沉重,心里再次念叨着,老子真是抽风了。 ——车斩一直以为,老天要是有眼,那也一定是瞎的。 但唯独这一次,就连他自己也忍不住承认,这大概是自找的成分多一点。他不由低声咒骂起来。那个小姑娘愿意冲出来那就冲出来呗,他咸吃萝卜淡操心个什么劲儿?唉,谁叫那姑娘后台硬靠山强呢,虽然不知道呼叫器后面隐藏着什么样的大人物,但那话语背后藏着的焦灼与温柔就是个傻子都听得出来,这要是真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什么事儿,他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其实想归想,他自个儿也知道只是个借口。 他大概是受了壮汉那****的刺激,对着轻视他人生命的畜生,拼命想用完全不同的办法报证明些什么; 他大约也是受了刚才的场面刺激,被气氛冲昏了头脑,干了件一贯偷摸的自己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干的蠢事; 但以上这些,或许又统统都只是借口。 真正的理由其实很简单,他……想看看这姑娘能走到哪里,做些什么。 在地底阴湿的泥泞里看不到的风景,他想看看她能不能为他描绘;在摸清楚这个决定傻不傻之前,他也暂时还不能让她倒下啊。 简单到可笑,而付出的代价…… 大到他想反悔。 …… 当除了车斩以外的其他人顺利回来的时候,只有半分钟的时间了。 手表如同烙铁般灼烧着皮肤。 顾莲带着他们回了单间,再一口气跑回来的时候,还有二十秒。 怯懦普通的男人背着个高大的汉子,大汗淋漓地跑过来。 沿途还有三四个人在悲鸣、在求助、在恳求不要抛下他们,然而谁都知道来不及了。 顾莲心焦地大喊:“还有十五秒!” 余音大声的撞击着空荡荡的墙面,此时,还能站着的只有顾莲和车斩以及他背上的男人,惨剧即将再次发生,问题只是人数多寡。 “车斩你妹夫的!你快点!” 顾莲如热锅上的蚂蚁。车斩心想,你妹夫的,老子没妹妹。 一秒钟很短暂。 一秒钟很漫长。 大门口隐约传出奇异的动静,似是有什么在撞击,然而精神紧张的顾莲他们根本没有功夫去管。脚步声、喘息声、撞击声、紧张的呼吸声、绝望的呼号声,夹杂交错在一起,如同克罗地亚狂想曲在灵活疯狂的手指催动下达到了最紧致可怕叫人窒息的巅峰! 往上,凄厉。往上,尖叫,往上,往上,往上!! ——倏忽戛然而止。 因为看到车斩近在咫尺而欣喜地睁大眼睛的顾莲表情凝住。 世界猝不及防地陷入了安静,压抑沉闷如乌云压城的安静,分子停止了移动,一切事物都屏息静止,翘首以盼,似在等待着疯子天才重重落下最后那一音……酝酿……酝酿……酝酿…… 咣!! 地动山摇!! 银瓶乍破水浆迸!! 顾莲感觉到从食堂伸出用来巨大的炽热气浪,往身上凶狠扑来。有什么人压着自己往旁边的甬道滚去,轰隆声在封闭的空间内似巨龙咆哮,嗡鸣、爆炸、燃烧,耳朵如同聋了一般什么都听不到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老二俞家 “我知道……绝对不可以放出消息来……对,封锁住,该杀的杀,那些消息商的头头们也要敲打一下……论坛那边多加几个网管,一定要控制住消息……必要的时候,动用军人也没关系,务必记得出手要干净!” 宿白明按断呼叫机,沉沉呼出一口气。最近的物价情况他不是没有察觉,但是每隔几年都会有不知死活的人在哄抬物价借机倒利,而且即将来临的寒冬期前,商人趁机囤积货物的行为又不是没有过,所以他没有将一连串的事情联系在一起。然而今天骤然爆发的爆炸案件,却给了他狠狠一闷棍,宿家白手起家建立远征基地百余年来,从未有过这样大规模的内部死伤事件。 远征基地的立足根基是什么?是对民众的控制。 怎样对民众进行控制的?通过安定的生活、日复一日的洗脑、和平的许诺。 物价在短短几日之内被抬到无法想象的高位,就在民众人心惶惶的时候,按劳分配制度应运而生的各个食堂却陷入无储备粮食的窘境,已经有人查明,在一个月以前,就有人出高价暗地贿赂食堂的各个管理员,暗中储藏这些非流通的粮食,这些粮食加起来数量极为庞大,几乎与在流通中的粮食等量。 没有粮食的恐惧和对基地管理者的愤怒本身已经够难对付了,这个时候出现爆炸案…… 宿白明脸色难看地捶了一拳桌子,对着屋中沉默着的两人寒声说道:“是谁搞的鬼?” 转眼间,事态已经进入了半癫狂的状态,而这种事态被摆在水面下的时间,绝对不短。缜密的心思。十足的耐性,绝佳的判断力以及足够的狠心…… 这是要推翻宿家的统治! 最信任的副手万青作为军方代表忙着处理事端,而作为宿统帅的爱将虞青与亲弟弟宿景明就不得不陪着替宿白明参谋。 宿景明平日里再怎么不喜欢掺和政事,危及宿家存亡的时刻,他也不得不被拽出来,皱着眉头一脸严肃思考的模样,只是他内心在想什么就鬼知道了。 虞青不指望这位只会风花雪月的二少爷能做什么。凝眸沉吟片刻。开口道:“如果万家没有问题的话……” “万青不可能有问题!”宿白明想也不想地回道,一脸不耐。 统领竟然对万总管如此信任……虞青垂眸敛去波动,道:“万总管的忠心毋庸置疑。所以常年屈居第二的俞家或许心怀不满……” “俞家?”宿白明这次顿了一下,才摇头道,“也不可能是他们,他们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任何一份统治在经历了创业阶段以后。都会自然而然形成联盟,也可以叫做贵族、名门、利益团体。这是如同固液气三态变化一般古今中外通用的真理。合格的统治者永远不会放松对身后支持者的戒心与控制。他除了因为与万青有着多年的情谊打底所以放心,更因为军队的最高领导人就是他自己;而其余家族的人们……还没那个实力。 又提了几个名字,宿白明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虞青见状,轻咳一声。小声说道:“难道是……白三少他们?” 宿白明看过去,眼神锐利。虞青心知这是宿白明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因为这不仅代表着他们之前廉价卖出军火、刻意讨好都只是一厢情愿。而且将要面对一群背景特殊的异能者们。 但是就算她不说,宿白明显然也清楚地知道这个可能性……总不可能就当不存在。 “那个……我说一句成吗?”一直闭嘴当花瓶的宿景明举手要求发言。不等兄长同意,自顾自便翘着腿说了起来,“虽然我对白家那小子没有任何好感,不过他们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太过简单粗暴,与之前的造势风格完全不同,我看倒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做的……” 在赶往现场的路上,白恒远等人正在说着同样的话题:“究竟是什么人这么丧心病狂?我们都没用到这一手,现在竟然趁势挖墙脚……” 年轻人有着高挑的身材和俊逸的眉眼,如风行走,平时总是带着笑意顾盼神飞的脸,此时却透着丝丝冷狠。 范子凌身量高大,肩宽腰细腿长,即使在疾走,也是微勾着唇角,似笑非笑难以琢磨的模样,每一步都是优雅沉稳。他淡淡说道:“恒远,冷静些……” “你告诉我怎么冷静!”白恒远一甩他拍着肩膀的手,转头盯着他的双眼赤红,声音微微沙哑,“我他妈这辈子没遇见过这么糟心的女人……” 他顿住,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猛拍了一下电梯面板,低沉道:“……抱歉。” 范子凌理解他的心情,摇了摇头,安抚的捶了一下他,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接着他刚刚的话题说道:“能从万青手底下抠出人手来,此人不简单,雪云那边给的消息来看,能够接近军队的不超过五人。” 白恒远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低声问道:“哪五人?” “宿家兄弟、虞青、万青、俞重庆。” “俞重庆……俞家人?他们不是管后勤吗?”白恒远一挑眉。 “是啊,所以和军队接触,也是再名正言顺不过的事情。”范子凌别有深意地说道。 白恒远蹙眉,了然道:“万年老二可不好做。” “可这不像是俞家单独敢做出来的事情,毕竟都这几十年了,他们对军队的渗透力还仅限于小偷小摸的程度,或许还有其他人在帮着他们……陈志,你说呢?”范子凌分析着,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志。 郑一浩在军队底层有根基,和范子凌拿到的高层信息正好互为映证,此时正为突发状况收集情报。魏宣还在药店里守着,估计连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也不敢让那个漂亮的小疯子知道,天知道会不会刺激到他扭曲的思维直接炸了基地。 但就算是他们三人,战斗力已经足够彪悍,徒手解决几百个军人毫无难度,单从战力而言夸张了些。白恒远必然要去,范子凌自忖总给有个人压住某人的暴走,何况他也答应过那个小姑娘会保住她的命,此时确实有些挂心,便自动请缨,本来他们两人已经足够,谁知道陈志在被挂断了呼叫机后,盯着墙壁半晌,他们几乎以为他要盯出个洞来的时候,他忽而开口说他也去。 范子凌心想,老大莫不是被气疯了吧? 但此时从陈志成熟英俊的面容上,只能看到一如既往的冷静沉稳,他的寡言少语不是一日两日了,范子凌白恒远并未觉得异样。 然而陈志却并未回答,眼帘微垂,幽深的双瞳平静似强抑着波澜。直到范子凌惊异地连唤他数声,他才似猛地意识到这里是哪里,闭了闭眼,抬眸道:“你说什么?” 范子凌古怪地望着他:“……你没事吧?” 陈志摇头表示无碍,范子凌便重复了问题。 陈志淡淡笑了下,眉眼已是如常地清冷,沉声道:“你们不知道也情有可原,俞家从以前就爱干偷梁换柱、偷偷摸摸的苟且之事……”他口气虽冷漠,但听起来对俞家极熟悉,不知他从哪儿知道这么偏僻的基地n把手的贵族秉性。 白恒远凝眸沉思:“老大的意思是……” “不错,我知道是谁和他们合作。”陈志不以为意,道,“‘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再怎么不可能,那也是真相。’你们还不知道那人是谁……” 大地隐隐震颤的感觉令旁边往来的行人惊呼,也令陈志倏地顿住话语。陈志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是惊讶与了然。 白恒远的脸刷的变白,嘴唇微颤,然而终究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只是倏然登地冲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第二人格 “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再怎么不可能,那也是真相——柯南道尔的话很有用。” 抱着少女走向单间的削瘦年轻人步子一顿,缓缓漾开笑容来,垂头抵着她的额头,黑发拂过她的面颊,对上她漆黑冷静的眼眸,微笑低语:“醒来了?我亲爱的公主殿下。” “我知道你有病,没有正常的三观,所以为了你千亿分之一的恋爱可能性,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就算你想cos童话里的王子,也没有哪个女孩会愿意和一个下一刻杀掉自己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男生演对手戏的。” 烟雾缭绕,颇为呛人,连天花板也似是变得低矮迫人起来。顾莲轻轻呛咳着,脑袋略带疲倦地靠着他并不宽阔的胸膛,问道:“车斩他们呢?” “大概还活着吧。”年轻人不甚在意地轻快回答道,脸上带着丝丝快乐的笑容,额头缓缓摩挲着她的额头,微笑道,“所以……你终于肯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谁了吗?” 顾莲浑身都如被车碾过一般酸痛,没有力气作答,只是微微撑起身体,把手探进他的怀里窸窸窣窣。 顾亦笙微微一怔,然后暧昧地轻轻笑了起来:“公主殿下还需要我献身吗?”如情人般轻柔呢喃着,手却不动声色地沿着她的背脊,爬上了她脆弱的后脑勺,似是爱怜极了地抚摸她的发丝。 动作温柔得……像个喜爱等身娃娃的变态。 当做没有感觉到他一闪即逝的杀意,顾莲不去理会这位变态王子自得其乐的恶趣味cosy,摸啊摸,终于掏出一枚硬纸似的东西,夹在指尖冲着他摇了摇。看到他眼神微变,慢慢说道:“请帮我跟颜医生转达一句话……” 她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我完全,完全,完——全不明白,这张照片有什么值得藏起来不给我看的,还有。他真的没有什么资格骂言旭变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顾莲是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给了她人生第一桶金、陪她完成人生第一次赌博、并且输了以后送给她一本偷拍相册作为纪念的摄影宅男的。 这种人生经历也太让人印象深刻了有没有? 那时颜玉真很嫌恶地骂了一句变态,但是贴身藏着这张死也不给她看的照片到处行走的颜医生……真的察觉得到他其实和变态的距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远吗? 顾莲心想着。 顾亦笙凝视着那张照片。 那本相簿的照片他也看过,张张都是很适合挂上些耸人听闻的新闻标题的照片。不是她很彪悍地举着枪威胁人的样子,就是和某些很彪悍的人在一起的合照,只有这张,和满相簿的其余照片完全不同。 ——这是一张相当私人的照片。 在低层楼层中央的环形空洞旁边。少女似乎是走累了,盘手放在在扶手上歇息。她托腮望着下面。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楼下的走廊,似是看到了很有趣的内容,单脚点地,伸着脑袋。光看姿势就能感受到独属于少女的好奇与活力。 偷拍的人离她不远,找到了一个好角度,恰好将她和柱子构成照片右侧的重心。灯光微暗,只有她白皙小巧的侧脸和温柔微翘的唇畔最为清晰。 人群往来。她独自一人,却怡然自乐,眉眼弯弯,黑眸流露着静谧的快乐。 昏黄,白皙。 喧嚣,安静。 模糊,聚焦。 只是一张照片,就能将拍摄者在人群中被少女独自的快乐瞬间抓取眼球的心情流露出来。用心的照片不一定适合放在新闻这等喧闹的地方刊载,却有时候,比起语言更能表达内心。 他一定是经过了那样一场心理、语言的博弈之后,为不能再次取信于她而暗暗着急,不善言辞的青年这才选择通过他所擅长的方式,将最真挚的情感流露送给了她。 ……也难怪那小子不愿意给她看了。 顾亦笙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带着趣意,自语道:“是你小子自己不小心,这可不能怪我啊……” “我猜到了你和颜医生是一个人,但你们明显又是不同的人。”顾莲轻声道,“这是异能吗?分身之类的?你们能够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 “不,这不是异能。” 顾亦笙轻柔地声音,在这满是硝烟的甬道中,透着一种奇异的复杂。 “你说我有病,倒也不算全是假的……我确实不是完整的。” “我是颜玉真的第二人格。” “钟达看上了颜玉真的能力,使用能力要夺去他一半灵魂的时候,遭到了他的抵抗,抵抗的最后结果是,创造出来了我这个人格。” “我和颜玉真各有一半的灵魂,共享一具身体,我的全部灵魂被钟达所操控,他要我消失,我就消失,他要我自杀,我就会自杀。” “所以,颜玉真厌恶我,却无法抹去我;他痛恨钟达,却无法反抗他。” “我的真名,真的叫做顾亦笙,是我自己取的,因为我也很想当一当医生啊……” “你口口声声叫着’颜医生’的时候,没有想过我的名字也很顺口吗?” 顾亦笙的话语,似是一颗颗石头抛进幽深的古井,引起一连串的扑通声。尽管顾莲早已猜了个十之八九,还是不免呆怔住。 事实比她想的还要荒谬…… 颜玉真说过他讨厌顾亦笙,也说过他不能知道顾莲的秘密,因为他会透露出去,更是曾经说过,他无法反抗钟达…… 原来如此。 看着顾莲脸上露出的心疼的神色,顾亦笙轻哼一声,说道:“你有听我说话吗?我才是受害者好吗?自从被创造出来以后,就受到毒蛇的驱使,还要被颜玉真那个混蛋讨厌,被迫东躲西藏,还得到个什么’柳千变’的称号……谁起的这么恶俗的名字?太没有品味了。” 远征有三怪,毒蛇钟达、开膛手玉真以及神鬼莫测柳千变,然而谁又能知道这三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同一个人呢? 听着顾亦笙轻声的抱怨,顾莲看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颜医生他虽然古里古怪的,但是他有正常人的一部分。你呢?我同情你也阻止不了你不高兴了就捅我一刀,刚刚会救我,估计也是受了颜医生的驱使,你觉得我会笨到同情你吗?” “谁说的,我也是有心的啊。”顾亦笙一脸哀怨。 “少来。”顾莲根本不信,感觉到闲聊以后,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便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她要下来。她有点担心车斩他们,还有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是大厅里的剩余的人们说不定能够活下来…… 要做的事情这么多,她哪里来的功夫听顾亦笙这个不知道认不认识“感情”两个字的冷血家伙胡说八道。 “你不信吗?”一边把她轻轻放下来,顾亦笙一边笑着说道,“哎呀,我可真伤心啊,我难得说一句老实话,你却不信我……要不我发个誓试试?” 当她傻啊?“你对一个普通人发誓,有什么用!”顾莲好气又好笑地道。 然而顾亦笙却似是玩上瘾了,乐滋滋地自言自语:“让我想想啊……”在顾莲背对着他,扶着墙往外走的时候,他忽然啊的一声,眼睛一亮,高高兴兴地说道,“要不这样吧……你不是要在宿家千金的生日宴会上捣乱吗?如果我比颜玉真那家伙有用,是不是就能证明了?” “……证明什么?”顾莲觉得很头疼……她真的跟不上变态的思维啊喂。 “证明我也是需要被人需要的啊。”顾亦笙一脸严肃地说道,然后一秒变脸,喜笑颜开地对着空气喊道,“喂喂,你听到了啊,接着我的誓言没有?如果我在生日宴上不听顾莲的话,我就灰飞……”被顾莲蓦然回头狠狠一瞪所震慑住,顾亦笙讷讷了一下,轻咳着纠正道,“不对不对……我就消失不见。” 他的额间闪过一道光芒。 发誓的现场顾莲已经很熟悉了,她愣了愣,疑惑又不安地望着他。 就见顾亦笙似是听到了什么一般,猛摇头道:“我才没有胡闹呢……”他庄重地说道,“你这个未老先衰的毒蛇是不会懂我们年轻人的热情与游戏的。” “你怎么可能跟我一般大?我才被创造五年,我就是虚岁也只有你的零头大小啊……” “知道了知道了,肯定不会玩脱的。你真是啰嗦……怎么不跟你的心上人多学学?” 顾莲听着他隔空和某条毒蛇对话,不由嘴角直抽,转身不再理会他。 这种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什么的蛇精病…… 管他去死啊!(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破门而入 快步走到甬道口,顾莲拿袖子掩着口鼻,轻声咳嗽着,喊道:“有人吗?车斩?你在哪里?” 没有听到回声,顾莲心里一寒,加开步子就要迈出去,结果脚下绊到什么东西,不由一个踉跄跌倒了,倒在又热又厚的垫子上。 呃…… 顾莲就算不用睁眼也知道自己压在什么东西上面,手忙脚乱地跳起来,就看到车斩和他背回来的人倒在地上,而她踩在那人胳膊上,直接横倒在两个人身上…… 咳咳,真抱歉。 顾莲探了下呼吸,然后大大松了口气。 还好…… 和从后面过来的顾亦笙一道把两人运回单间,甫一开门,耳边就充斥着欢呼声、鼓掌声、拍桌声、跺地声。有几个精力充沛的男人跳到桌上,踩着富有力量的节奏,喊着激动快乐的口号,最后以一声欢呼为结尾。顾莲还看到一名汉子很豪气万千地一甩衣服…… 她默默转脸,她其实并不想看别人家的肌肉啊…… 而且没有郑一浩的好看,嗯。 人们在屋里当然能够察觉到外面的动静,直到颤抖结束后的数分钟内,没有人说话,气氛压抑而寂静。人们担心将他们一个一个救回来的小姑娘自个儿反倒被炸翻,这种担心的情绪一点一点传染蔓延,以至于李东这个见过大世面的异能者都有点紧张了起来。 而顾莲他们四人顺利回归的好莱坞式大圆满结局直接将他们积压已久的紧张点燃,化为狂欢与喜悦。 “顾小姐没事吧?” “干死那帮人渣!” 一群人呼嚎着笑闹着,而与隔壁相连的厨房内隐约传来急躁的捶墙声,显然是在抱怨他们这边的人不够义气。笑声一顿,众人互相看了看。在捶门声中,爆发出一阵更大的笑声,有些人笑得肚子都疼了,就连陆陆续续醒来的壮汉等人心情糟糕之极,也不由绷了绷嘴角。 这些人与其说是高兴地疯了,不如说是在借此抒发太过悲伤、绝望、恐惧的心情。 顾莲见状,只好又去了一趟另一个单间。又是一场狂欢后。才安抚好众人。 “李东,能陪我去一下大厅吗?”顾莲点名。 李东望了望她,又看了眼一脸浅笑的顾亦笙。跟了上去。 “李东……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在猎人榜里排名靠前,却没有被基地招揽吗?” “一个人轻松。”李东平静地说道,好像没有听出这个小姑娘问题里狡猾的套话一样。从两人交手以后。顾莲就有事没事带着他,给他任务。暗中观察他,而现在,她终于打算切入正题了吗? “是啊,轻松到一个异能者。却出现在一家普通的食堂里。”顾莲低头让自己的每一步都贴着砖石的边角走路,口中轻松笑道,“恐怕你是我见过的过得最穷的异能者了。” “你想说什么?”李东目光锐利地看着她。因为她的枪、她的金卡、她拥有的人心和顾亦笙的震慑。他暂且臣服于他,然而身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异能者。这并不代表着他是真心服从。只是在利益关系平衡的时候不反抗而已,这么近的距离,在他有所准备的情况下,顾莲不一定讨得到好。 “我在说……你愿不愿意被我雇佣一把?”顾莲笑着抬头直视他。 “你可以在任务中心发布任务。”李东淡淡说道。 “现在外面估计也很乱,我很不放心啊……”顾莲一脸苦恼。 两人走出了甬道,顾莲在她前面走着,面前的食堂空寂一片,浓烟堆积不散。李东看看她的背影,垂眸望着自己的指尖,淡笑一声:“借口。” “是啊,这确实是个借口,主要还是我需要一个属于我的力量。”顾莲低笑一声,“我出得起钱,就看你愿不愿……” 她背着手单脚为轴心转了半个圈,对上的却是李东泛着蓝色光芒的手指和平静的眼中散发的杀意。她一顿,持枪的手迅速地抬起,然而那蓝芒飞速地射向她的手腕她旋身避开,第二发蓝芒恰好挡在她躲避的路径上。第一次的躲避已经让她无法保持平衡,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进行第二次的闪避。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拿到闪着凌厉杀气的蓝芒射向她的手腕,手上没有留下实际的伤痕,然而钻心的疼痛在皮肤上炸裂开来,随即传导到皮肤下面的血管肌理,宛如数十成百的小鲨鱼从那一点切入她的皮肤内啃噬吞咬,凶狠无情。 她死死咬着唇,忍下痛呼,而在如此剧痛之下她依然没有扔掉左轮手枪。相反,她左手握住手腕强忍疼痛,几个呼吸后,将那能逼人疼昏过去的剧痛熬过,她不顾额上满是豆大的汗水,左手持枪看也不看地抬手就是一枪。 有些意外地轻咦了一声,身后传来李东平静如水的声音,“毅力不错,值得表扬,可惜……” “实力不够。” 顾莲大惊,感到凌厉杀意侵袭,她知道再回头射杀肯定是来不及了,然而她做出了让李东大吃一惊的举动。 她抛下了枪,转身面朝着他,直直向后倒去。她双手垫在脑后,避免受伤,同时看着李东的表情,不像是被逼到绝境的绝望惊慌,而是……带着无奈的笑意。 “抱歉……” 李东眼神一厉,下意识地寻找着异常。忽然,门口传来的巨响让他身体一僵,他明白过来,她一开始就打算先礼后兵,利用他不知道门口的异动,在劝说不成的情况下反将一军。她之前不仅仅只是让他留下来看场子,或许也早就有了看管情报来制约他的意思。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见那门响了三声,一次是闷响,两次是晃动,第三次时,只见一只利箭刺破铁门,再无阻碍地直直射了进来,越过头顶,飞到对面的墙上才停止。 “什么?!” 李东震惊地脱口而出。他当然不是在震惊这个时候有人搅局,而是震惊于这可怕的冲击力。不消说,在发生爆炸前的片刻,这个冷静高明的异能者已经试过使用异能来开门,然而这座基地在某些地方坚硬到毫无意义,他最后只能颓丧地承认自己力有不逮。 然而现在……竟然有人仅仅用三次攻击,就把这固若金汤的大门给戳破,这是多么可怕的冲击力?这要是作用在人身上……就算是微小的受力点,也会因为过于可怕的爆破力而被炸成肉酱——正如那扇铁门一般。 不过毕竟是坚硬之极的合金,再怎么被撞破,也只是开了一个人头大小的坑,该怎么劈开那个坑呢…… 李东还在思考着,忽然一道剑光闪烁,并不耀眼花哨,却有着足够的威慑力,如使用异能的男人一般清冷凛冽。 李东哪里见过如此可怕的破坏力,还在发怔的时候,眼前一花,他下意识地仰了仰头,一柄颇有古意的长剑点在他的喉咙上,薄薄一层微光覆在上面,随时都以那寒冷的杀意刺激着他的恐惧。 持剑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吐出两个字:“放手。”(未完待续。) ps:感谢花花的打赏~~ 第八十三章 黑暗双眸 李东咽了下唾沫,安静垂下了指着顾莲的手,甚至无法起一丝一毫借此劫持顾莲的心思。 ——有的人,天生具有不可言说的威严,只是漠然看你一眼,就能让你失去所有的反抗心。 而另一边,白恒远轻轻抱起顾莲,让她半躺在他屈起的膝上,仔细检查着她的道:“顾莲?你还好吗?” ……不是很好。虽然有刻意保护自己,可是就那样生生砸向地面,依然让她肩胛四肢都被撞得生疼,更何况她的右腕还未停止疼痛——不,更加糟糕,那疼痛隐隐有往上攀爬的趋势。 “顾莲?顾莲?”白恒远见她额上冒出虚汗,面上苍白,疼的说不出话来,身体微微颤抖,不由心疼地揽着她,蹙眉急呼。不见她回应,他低头看着她握着自己的右腕,轻声道,“是手受伤了吗?来,顾莲,你松松手,给我看看……” 他几乎是用尽了耐心与力气在哄着她,修长的手指费力地拨开她紧攥手腕的左手——只看到细腻白皙的皮肤,没有任何伤口。 “怎么了?这是中毒?或者幻觉?是异能吗……顾莲你说话啊你倒是!”白恒远心里一慌,旋即抬头狠狠盯着李东,晶亮的眸中散发出逼人的寒意,偏生语气极轻极柔,从牙缝中挤出话来,“你对她做了什么,该死的混账?” 一道碧色的防护罩轻巧地从地面升起,形成了一个半圆的屏障。高大优雅的男子轻巧迈入自己设下的屏障。这屏障甫一出现,顾莲所受到的令人战栗的疼痛便缓了下来,似是切断了疼痛之虫的一截尾巴。 “看来是异能了。”范子凌单膝跪在她的另一侧。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右手,指给白恒远看,“你瞧,这一截手臂异常冰冷,而且隐隐发青,血液循环糟糕,可能是某种攻击性异能的第二作用。” 李东抿着唇。想开口说话,然而紧紧咬着他喉咙的铁剑寒芒一闪,瞬间凛冽的光芒让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原来是陈志收回了死亡的镰刀。那柄剑在空中划了个半弧,被那双带着疤痕的大手扔随意扔到了一边。李东刚刚松了口气,胸口却传来剧痛。 陈志狠踹在他胸口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窒息。几乎以为胸口要裂开。他跪倒在地。捂着胸口咳嗽,但紧接着那人又毫不留情地一个横踢,将他彻底踢翻在地上,然后一只脚狠狠踩在他的腰腹上,陈志在经历了一番快速的搏击后,依然面无表情,只是俯视着脚下的人,寒声道:“说。” 漂亮、凶狠、凌厉的攻击……毫无破绽。 李东放弃了抵抗。苦笑,呛咳着道:“注射一记异能麻痹药剂就好。”他看了看抱着小姑娘一脸暴躁要杀人的俊秀年轻人。补充了一句,“这效果除了疼以外,不会有实际杀伤力,你不用太担心……” “不担心个屁!”白恒远骤然爆发,厉喝道,“敢情不是你心疼!靠,在我眼皮子底下你们这帮混蛋就敢一个接着一个对她动手……你们都长眼睛了吗?她是你们能随便欺负的吗?信不信我剥了你的异能把你扔到骷髅巢里去,让你享受一下不用担心的滋味儿!” 他的声音狠戾,在空空的食堂中回荡,似是要借此将来时的惶恐担忧一起宣泄出来。多可笑,他自己都不忍心下狠手去对付的姑娘,竟然遭遇一连串的危险!自从来到远征基地以后,他知道的不知道的危险不知遇到了多少。能做的他都做了,可是她仿佛是天生的麻烦吸附体一样,动不动就被卷入到要命的麻烦之中,稍一错神她就受伤……他不敢想象若是这中间出了哪怕一丁点差池,若是她在他看不到听不到甚至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死去,他会……会怎样? 竟是怕的不敢想。 她似是捧在手心里的玲珑骰,入骨相思,一触即碎。 细一思量,便觉得身体发冷,无边的恐惧席卷而来。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碎掉。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消失。不安得恐惧得想要将她一直安在身边,不让她离开半步,禁锢住,锁住,绑住…… 顾莲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年轻男子越来越用力,仿佛要将她嵌进身体里,他细微的颤抖通过每一寸相贴的肌肤传递到身上,明明很疼很疼,却又无言熨帖。 或许…… 她其实是需要这样紧得叫人窒息的怀抱的吧。 她也很害怕啊。 很累很累的。 不过…… “你可不可以……先给我找药啊?”顾莲忍不住弱弱地说道。 “……”白恒远顿了顿,手臂无力地松了松,却把脸埋到她细腻的脖颈里,微蹭了下,哑声道,“子凌。” “知道了知道了。”范子凌叹气,撑着膝盖站起来,揉了揉脸。他真是吃饱了撑的才要站这儿看人家卿卿我我演爱情戏,转头看向陈志,“老大,我去找魏……” 声音戛然而止,如此的突兀,宛如忽然被扼住了喉咙。 “怎么了?”白恒远皱皱眉,抬头看他。 隔了几息,范子凌不动声色地说道:“没什么,我这就过去。” “单间里……刷房卡,顾亦笙有。”顾莲挣扎着从白恒远的胳膊里探出脑袋,吃力地说道。 “嗯,知道了,你忍一忍。”范子凌弯腰摸了摸她汗湿的头顶,眼眸含笑。 顾莲乖乖点头。 他走向单间,在远离了一定范围以后,屏障无力再支撑,如同玻璃被打碎一般化为晶莹的碎片,坠落地面后消失不见。失去了屏障保护,顾莲闷哼一声,反弹回身体的痛意让她额上陡然冒汗,颓然倒在白恒远怀里。 范子凌快步走着,直到走进甬道,才停步回头看了一眼。莫名的寒意直到此刻才涌了上来,陈志的眼神……即使是他也未见过。 那双漆黑似要将黑夜吞噬的眼眸中,究竟掩藏着什么? 那隐隐的黑暗激流竟让他感到丝丝寒意…… 范子凌摩挲了一下后颈,勾起唇角:“老大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眼神吗?” 竟然只一眼就激起曾经身为杀手的某根神经,陈志或许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怕。 而让他更觉得心惊的是,他看着的方向…… “小姑娘,你可真会惹麻烦。” 即使是他这种以看别人的悲剧为乐趣的无聊之人,也不会觉得这很有趣啊。(未完待续。) ps:  我真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后妈了,嗯。 第八十四章 虞青探望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顾莲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半靠在软椅上,挖了一勺冰芋泥,很享受地咬了一口,这让她道歉的诚意顿时打了个折扣。她似乎格外喜爱阳光,即使是晒得脸发红,依旧赖在窗边。 饶是虞青心情压抑,也不由失笑,凑上前拧了拧她的鼻子,没好气道:“你也知道我担心了啊,你个小妮子。上次在外面的事情还没抹平,你现在又出了事,这叫我怎么说才好呢?” 顾莲抿着唇腼腆地笑着不说话。 看到她红了半张脸,却又高兴又依赖的样子,不远处的白恒远扭头冲着范子凌不大确定地说道:“我怎么觉得这丫头对着青姐比对着我还要羞涩?”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顾莲这家伙在路上就是,看着虞青动不动就脸红,有她在的时候,她绝对不会主动坐在他身边,而是呆在虞青身边跟只乖巧柔顺得了主人安慰的猫一样…… 看了就觉得不爽。 范子凌忍笑说道:“这大概不是你的错觉。” 有的时候虞青的作风确实彪悍得不像话——也,心狠地不像话。 范子凌想着之前陈志的未尽之言,神色深沉地望着虞青,仰首饮尽杯中之物。 这边,顾莲正问着那件事情的后续。 “食堂里的那些人,他们都还好吧?” “嗯,大部分人都只是轻度烧伤,医生上手之后就都好了。”虞青顿了顿。忍不住补充了一句,“看食堂里炸弹的布置,他们并不是以杀死所有人为目的。第三次爆炸的地点和前两次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顾莲笑了下,柔软清甜的眉眼却带着冷意,轻声道:“是吗……可这能构成他们这么做的理由吗?” 虞青默默看着她。是啊,这个姑娘一直是这个样子……她咽下轻叹,额头轻轻一碰她的,微笑道:“既然如此,你要怎么做呢?” 顾莲咬唇。坚定道:“我想制裁他们。” “那你需要力量呢。”虞青微笑。 “青姐……”顾莲拽了拽她的手指,笑道,“你说好了啊。要在上面等我的。”她现在……稍稍有点信心了呢。 “嗯,我记得。”虞青笑着应道,眼神闪烁。 “对了,他们都在哪里?我能去探望一下吗?车斩那个家伙也不知道醒来了没有。”顾莲有点想念他们了。 虞青愣了一下。她的反应让顾莲担心起来:“他们出什么事了吗?还是我不方便探望?” “不。他们没事,只是出于基地方面的考量,他们暂时还不能从医护室里出来罢了。” 顾莲皱了皱鼻子,说道:“好吧……我去看看他们总不会有事吧?” “当然。” 又说了会儿话,基地里忙乱一片还需要虞青去处理,便告辞了。将虞青送出去,白恒远转头就跟她很认真地说道:“青姐男女不忌,你给我小心一点。” “……”顾莲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我是说真的啊。”白恒远拧起墨眉,不悦地说道。 “……”这个人还可以再幼稚一点吗? 白恒远郁闷了。为什么这姑娘就是不信他呢……他说的明明是真的啊。 范子凌看够了好戏,慢悠悠地走过来,坐在虞青刚刚坐的位置上:“好了,能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顾莲忙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告诉了两人。范子凌含笑听着,间或问几个问题,显得很认真;而另一个人就显得很不务正业了,不客气地挤到椅子上,非要抱着她,在说话的间隙不停地捣乱。 顾莲很艰难地和范子凌谈完以后,他笑着起身,顾莲想站起来相送,白恒远却揽着她的腰不肯松手,笑得一脸惫懒。她瞪他,他还冲她很好看地笑,唇角微勾,灿若星辰,俊逸带笑的眉眼……该死的好看。 顾莲又窘又气,可又没有办法,一脸无奈地望着范子凌。范子凌一脸同情——她敢发誓她看到他在憋笑!他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说道:“我知道你很不容易,就这样吧……不用送不用送,你今天也辛苦了,好好歇着吧。” “……” 顾莲红着脸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咬牙:“白、恒、远……” “嗯?”身后白恒远含笑应道,修长好看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顾莲软软的手指,滚烫的气息在脖颈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吹拂着,弄得她很痒。 “你究竟想干嘛?”顾莲手忙脚乱地摁他的手又按他的脸,拼命隔开一段距离。 白恒远感觉到脸上盖着一只又软又凉的手,享受地微眯起眼睛,挪了挪脸,轻啄了一下她的掌心。她惊呼着猛地抽开手,结果又陷入了之前的死循环。 “别动。”白恒远笑道。 理你才怪。顾莲挣扎地更厉害了。 “别动。”白恒远再次轻声说道。 顾莲被他的安静与疲惫击中,僵住了动作。他从后面紧紧环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抱住,轻嗅着她的气息。 宁静的下午,外面的太阳奔放地散发着热量,将两人的右半边身体烤热。才洗完澡的姑娘身上软软的,黑发带着馨香与湿气,他抱着她,心里的野兽得到安宁,渐生喜乐。 顾莲保持一个动作,不免有些累,看不到他的表情更让她不知所措,戳了戳他放在腰上的手,扭了扭头。白恒远终于放开她,让她侧转过来,揽着她的头按在胸口上,叹息:“你别总吓我啊……我不是每一次都能找回你的。” “我……”顾莲心慌,不知该说什么好,撑着他想要离开,小声道,“我要去医务室看看……” 这样安静的,疲惫的,沉稳的,满足的他,她不习惯,更有着莫名的心惊。她不想看到这样的他,不想知道他也会有累的时候,不想知道…… 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也是有人重视的。 “嘘。”白恒远轻笑了一声,转过她的脸,轻碰了一下她的嘴唇,见她睁大眼睛看着他,不由又笑了笑,手掌把她的脑袋按了回去,顺带揉了揉她的发顶,慢慢道,“我知道你想往外跑,但我现在不想听这些。” “可是……”大概是太阳真的有点毒吧,她的耳朵发烫,摸了摸嘴唇,心脏有点不受控制。 “安静。”白恒远低头又亲了一下,温柔说道,“我说了我不想听,你说一句,我就亲一次,你要是真这么想和我接吻,我不介意教你一个晚上。” “……” 不对不对不对,这一定有哪里不大对劲,她不想坐那么近,近得心慌又难受…… 顾莲定了定神,都快羞哭了:“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话没说完,又被堵住了,干燥温热的气息冲入口腔,待顾莲重获自由以后,面对着近在咫尺的俊容和那双灼灼发亮,似是跃跃欲试的眼眸,终于学乖了,埋着头蜷成一团当鹌鹑,明智地不再说话。 白恒远舔舔嘴唇,有些遗憾地吻了下她的额头,抱着她不再说话,躺倒在软椅上闭目假寐。顾莲等了几分钟,悄悄抬起头,动了一下,结果他的大掌直接盖住她的眼睛,顾莲眨眨眼睛,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睡觉。” 浓重的带着困意的声音让顾莲于心不忍,因为看不到,所以阳光洒在身上的暖洋洋的感觉更加强烈,耳旁一下一下的心跳传来让人安心的感觉,源源不断。 咚……咚……咚…… 温暖、放心、疲倦,交织成一团,似是一张大网把她包裹住。 她沉沉地睡去了。 离血腥远一些,离死亡远一些,离不合理的事情远一些再远一些…… 这个干燥炎热的下午,窗边一张软椅,光影明暗,寂静的只能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体型修长的年轻人抱着小小一团的少女,他的头搁在她的上面,她的脑袋抵着她的胸口,互相依偎,睡得香甜。(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为何要来 擦拭着头发,陈志望着渐沉的暮色和逐渐混沌的山麓,静默听着后续种种。 因为没有点灯,他英挺的五官模糊在夜色中,静静坐在椅中,一言不发,却给了对面的人极大的压力。 顾亦笙瞥了他一眼,心里想着,那人究竟是看上他哪点了,莫非那人看起来是个毒舌攻,其实是个受吗? “怎么不说了?” 清冷的声音传来,让顾亦笙回过了神,他稳了穏神,浅笑道:“只是在想基地那边打算如何处置这次爆炸的事情而已。” “嗯,你觉得呢?”将毛巾甩到沙发上,陈志手拄着下巴,依然看着外面,淡淡问道。黑色的衬衫笔挺服帖,黯蓝色的牛仔裤衬托出他锻炼良好长腿,陈志的声音在昏昏燃烧着的黄昏中安静而沉稳。 “本来嘛,宿家人肯定会封锁全部消息,五个地点同时发生爆炸,上千人可是不少,他们找不到那么多地方可以藏匿这么多人而消息隐瞒不发,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就势把人全埋葬了,人不在了当然就没法传是非了……” “基地总供给就四万人口,就算加上未登记人口,也不会超过五万人。人口就是生产力,宿家真的舍得全部杀掉吗?”陈志若有所思。 顾亦笙一怔,思考了一下,才道:“虽然这会大幅度削弱基地的力量,可是只要统治根基稳固,宿白明就有能力再生产人口。统治者的任务不是发展壮大,而是维护统治,所以还是会杀掉吧。” 陈志不置可否。 顾亦笙转而又笑,乐不可支地道:“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无所谓了。因为你们队里的宝贝姑娘来了这么一出,至少这个食堂里的人是保住了。你是没看到,知道这事以后宿白明那伙人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哟。” 不过宿白明脸色难看他超能够理解,怎么宿景明和虞青两个不搭嘎的人脸色也那么糟糕呢?他颇为幸灾乐祸地想着。 “基地把食堂里的人关在医护室只是临时举措,等到我们一离开,他们也就活不下去了。”陈志摇头道,又问。“其他四个地方的人呢?” “基地把他们扮作是前几日住进来的疗养院那帮人。把他们打发出去了。”打发出去以后会怎样,顾亦笙没说。 陈志手指轻敲了一下桌面,眯眼看着黄昏在眼前死去的刹那。缓缓道:“现在关键的是,俞家人为何要这么做。” “后续有动作吧,或者是想交给我们处理?这么好的武器,不用上可有点对不起自己。本来钟达也说过要这么做。结果你们不同意,只好在外面疗养院来了一出。没想到有人比你们更狠,直接在基地内部上手,让人躲都躲不出去。现在基地高层光是安抚那些消息商就够忙活的了吧。”顾亦笙懒懒说道,“不管怎样。这都对我们有好处,好好利用一下就是事半功倍。” 陈志嗯了一声,静静思索。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正事谈妥,顾亦笙忍不住吐槽:“你们队伍里真的全都是怪胎。我本来以为小姑娘是个正常人,现在一看完全不是这回事嘛,难道这就是近墨者黑?” ……顾莲永远也不会想要知道被一个彻头彻尾的怪胎吐槽是怪胎的滋味的。 陈志瞥了他一眼,提醒他:“最近除了你就是颜玉真陪在她身边。” 顾亦笙感慨道:“黑,颜玉真黑。” 对这种无聊的话,陈志自然不会搭茬。顾亦笙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了,说道:“你是没看到那小姑娘往手上抹硫酸的狠劲儿,你说这孩子是化学学得不好还是怎么回事?难道没听说过浓硫酸能毁容吗?” “浓硫酸?”陈志一怔,松开手转头看向他。 “啊,我没说吗?”顾亦笙难得能用真实身份和人唠嗑,他平时做各种卧底任务的时候其实也是很寂寞的啊,此时见有人主动搭话,不管对方是那个一身冷漠凶煞之气还话少得可怜的陈志,积极主动地将当时的细节往外倒。 末了,顾亦笙笑道:“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硫酸抹手心里不会有大事儿的。” “……因为她试过了。” 陈志的话让顾亦笙一怔,不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顿时惊呆了。他没眼花吧?没看错吧?他确实看清楚了吧?对面的人唇角微翘,黑眸柔和的样子……真的是陈志吗?!! 请告诉他眼前的人被外星人掉包了吧!!! “……陈志,陈老大,陈先生……你是陈志吧?”顾亦笙僵僵地问道。 陈志冷冷看了他一眼,那眉眼冷峻线条凌厉,一如既往的犀利,见状顾亦笙大大地松了口气,拍胸口诚恳道:“陈老大,我还是习惯你抖s一点。” 陈志沉默了一秒钟,抓起桌上的杯子直接扔了过去。 等到屋内只有自己一个人,陈志才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复杂。 独自跨过漫长的岁月,忍耐着噬人的孤独,许多事情早就已经变得模糊,仿佛连记忆都在反抗时间的嘲弄。他用过几个名字?见过几个人?漂泊过多少个地方?手上染过多少鲜血,而又见过多少个这样无可救药地坠入黑暗的黄昏…… 可只有最初的记忆,是那样的深刻。 该欣慰吗?那段本不该存在于这片残酷时空的温柔记忆,不再是他的独角戏。那个错过周练的下午,那段略带紧张的沉默,那天的柔柔吹过的晚风和瑰丽的晚霞,少女微红的面颊与缩起的手指,略微急促的心跳…… 记忆中淡漠寡言却又腼腆的少年,他已经觉得得陌生;可那时常让人提心吊胆的少女,却一如当初。 当他在旧都看到从骷髅的包围圈里冲出来的少女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的感谢上帝。灰色的一切刹那间有了颜色,死寂许久的血液沸腾起来,从未有过的激动喜悦敲击着心脏。 ——但,转瞬间就被抛入无尽的绝望。 “你为什么要来……” 陈志声音嘶哑地低喃,重重倒向椅子靠背,冰冷的指尖覆住双眼,遮住满眼的苦涩和从心脏蔓延的疼痛。 想要让她看看自己。 想要让她离他远一些。 矛盾的想法几乎撕裂心脏,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压抑住心底的渴望,眼睁睁看着她混迹在男人的世界里,艰难求生。那一夜,白恒远抱了她,而他在外面坐了一晚上,冷风吹得浑身冰凉,可他只觉得麻木。(未完待续。) ps:我觉得我已经看不到陈志的出头之日了……仰头望天 第八十六章 幸会幸会 “为什么我又要看见你……” “怎么又是你啊?” 顾姓的两个人互相鄙夷地看了一眼,但很快,个子矮的那一只就放弃了对峙,咝咝抽着冷气抱着膝盖嗷嗷叫。 晚上顾莲来了医务室以后,就被“颜医生”径自请进了他的办公室。本来医务室里人挺多,不过拜颜医生糟糕的人气所赐,一路畅通无阻。 顾亦笙难掩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我才想要知道怎么了呢。” 顾莲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她醒来的时候,正巧对上白恒远紧紧盯着她的样子,眼神莫名,隐隐带着凉意。过了一会儿,他一言不发地把她推开出了门。 ……这是来大姨夫了吗?! 顾莲本来是有机会问一句原因的…… 如果她没有因为脚麻绊倒在地然后磕到膝盖悲催地流了一小腿的血的话。 “你真是个蠢丫头。”顾亦笙勾了勾唇角,嘲笑着拎起医药箱走向她。 “……”顾莲缩着腿挥手赶苍蝇似的赶人,“走走走,我要颜医生我要颜医生我要颜医生!” 看了眼她细白的小腿,顾亦笙舔了下嘴唇,轻笑道:“一,我;二,钟达。你要哪一个?” 顾莲一想到钟达那副恨不得把她剥皮削骨的样子就打了个寒噤,迅速地选择了第一个。 顾亦笙赞了一声:“识时务者为俊杰。” 顾莲却没功夫管他什么俊杰不俊杰,只望着门外,若有所思:“食堂里的人都在这里?” 医务室的医生们最近很忙碌。前两日外面的人们刚刚一窝蜂地涌入,一群老弱病残给他们增加了极大的工作量;等好不容易快要熬出头,这次又有一拨伤残病人住了进来。而且上面给的命令很奇怪:单独给他们开一个大间房,不许放他们离开,要求尽心救治,并且不许随便探监……啊不对,是探问。 开一个大间房并不困难,原本的标准间是六个病床一个房间,但是房间与房间之间的墙壁是可以收起来的。挪一挪挤一挤。上百人住在里面不成问题——至于令人发指的卫生安全之类的问题,医生们下意识地不去多想。 而其余的命令就透着些奇怪的味道了,让那些健康活泼身体康泰的人们混在这里。这不是没事找事瞎添乱是什么?不过在看到四个角落里沉默站着的军人以后,医护人员都识趣的闭嘴不过问,来这间屋里的时候下意识地轻手轻脚,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职业道德。 啊。这个世道里还能听到职业道德这个词,真是个奇迹。车斩捧着个秀气的兰白搪瓷杯。美滋滋地喝了口热水,眼角瞥着那几个基地派来的军人,心里嘲讽着。 事实转换的如此快,早上他还是个辛苦搬运的黑户。中午还在跟着个年龄只有他一半大的小姑娘在生死冲杀,到了下午他就被锁死在这间名为医务室的监狱里,出都出不去。 “倒霉啊倒霉……” 车斩习惯性地唠叨着。就听旁边人疲惫沙哑的生意传来:“你倒霉个屁。” 明明是粗鲁之极的话,然而配合着那人平静淡然的脸色。就显得异常……解恨。车斩恶劣地笑了笑,并不隐藏敌意,嘲讽道:“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看到高高在上的异能者也会如此狼狈,真是幸会、幸会。” ******幸会这个词能这么用吗?! 李东狠狠地盯着车斩,然而他浑身纱布、鼻青脸肿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实在是没有威慑力。车斩哼笑一声,不怕死地说道:“某些人就是不知死活,看不清真相。你都看不出来那个小姑娘背后靠山有多硬吗?鸡蛋碰石头,可笑又可叹。” 李东几乎是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这还是那个一脸懦弱、对着个小姑娘就唯唯诺诺不敢反抗的小男人吗?什么时候他有了这么大的胆子,连堂堂异能者都敢嘲笑讥讽了? 似是看出他在想什么,车斩敛笑,喝了口热水,目光漫无目的地在雪白的天花板与乱糟糟并在一起的三列共上百的病床飘过。不知过了多久,忽而幽幽叹道:“我惹不惹你有什么区别?反正我们是出不去了。” 李东面色一变,却没有去反驳。 在基地里遇上这种爆炸案,人们在看到救援人员以后,皆是既狂喜高兴又愤慨万分的样子,有人失去了同伴,当即冲上去理论质问。而他们被关在医务室里这件事情,也被习惯了盲目相信基地的人们认为是为了他们好,是在安抚他们…… 反正他们躺在这里,不用工作,有吃有喝唠闲嗑还有漂亮的护士养眼,何乐而不为呢? ——基地的生活给了许多东西,唯一没有给的,就是生活的意义。 所以就算混吃等死,也不会有多少人心生不甘。 然而只有像李东这样从小接触高等教育、见过大世面与大阴险的异能者,以及像车斩这样从小在地下世界混、见过最无耻与最阴暗的小人物,才能够嗅出这里面危险的死亡味道。 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悬起,而一无所知的人们还在欢声笑语聊天打屁,车斩不知该为他们感到悲哀还是庆幸。 事情的发展与他在食堂里想的如出一辙——基地要封口。他们现在不过是被集装在一起的肥美羔羊,等到时机成熟,他们将从牢笼里出来……受死。 许是遭遇过太多的不公,车斩反而看的清楚,如今的时节,为他们浪费珍贵的医疗资源并不是基地想给一顿砍头饭、让他们干干净净的死,而是在做戏给人看。至于给谁……他虽然接触不到高层的信息,但联想到小姑娘联系的两个男子,隐约猜到了几分。 她的靠山可真可怕……车斩惊叹,而这更加加剧了他对李东的不满。据说率先打开门的不是基地的人,而是小姑娘身边的人,而她救回来的人们并没有机会见到她——在李东对她出手以后,那群人气势不凡的男人们就自动认定他们一个个都是潜在危险,直接走人了,连声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车斩这辈子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认命。在迅速认清自己命不久矣以后,对所谓的异能者也就没了半分敬意,顾自讥讽道:“你一个排名这么高的异能者,也被安排在这里,是不是做人太失败了?” “不用你管。”李东淡淡说道。他既然拒绝了基地的招揽,那么他在基地眼中就是个刺儿头,只占着榜单上的名额,却不归附……对于基地来说,它恨不得全部的人都是效忠于自己的人,只有这样才能彰显自家的实力,吸引更多的异能者。 流动人口来自于异能者,而异能者决定基地实力。 这就是无所属的悲哀……李东自嘲地笑了下,但并不自怨自艾。他眼神闪烁,其实车斩不知道,他心中还有最后一个希望…… 车斩见李东说完就不再吭声,自觉这么刺激一个木头也无趣,便不再搭理他,懒懒看着周围人,眼神空洞。 这个时候,他多希望能有个人给他希望,就像是…… 在食堂里一样。 他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是在食堂那么惊险的两个小时,却是他活的最……车斩思索了一会儿,最后敲定“精彩”这个词来形容。 那个小姑娘有这个力量,也有这个魔力。 可是她总有一天要离开,而基地的人不就是在等着他们离开的时刻,把他们做掉吗……在这种情况下,哪里来的希望呢? 车斩苦笑着摇头,狠下心掐灭了隐隐的期待。 他从来都是个倒霉催子,这种关键的时刻,一定是掉链子的那一只……嗯?等等……他的目光在飘过门口以后,倏地又调转回来,微微睁大了眼睛,半天合不拢嘴。 “卧槽,我眼花了吧?”(未完待续。) ps:起名会死星人为自己的才华跪服。话说我看到李东就想揍就想揍就想揍是怎么回事==那副平平淡淡不动如山的样子真想敲碎啊啊啊【作者已崩坏 第八十七章 几番磋磨 顾莲对于车斩突然扑过来的热情感到惊讶,听到他冲过来对着自己就是一连串的卧槽更是哭笑不得。 “他受什么刺激了?”见他怎么说也是一副中了六合彩一般的狂喜样子,顾莲放弃了劝说,很无辜地问李东。 “谁知道。”李东冷漠地看了眼欣喜若狂手舞足蹈的车斩,转而望向顾莲,“你是……为了什么过来的?” “唔,来探望探望病人,顺便来兑现一下承诺。”这大间房比起当年军训的大通铺还要挤得多,基本上是床贴着床,看着很放松,顾莲这么一个月和男人们混下来,早就很悲哀地失去了作为女生的基本常识,毫不在意地坐在了李东的床边,笑眯眯地跟围上来的人们打招呼,“大家好啊?” “顾小姐怎么才来啊,大伙儿都等半天了!” “顾小姐后来怎么先走了?没有事吧?” 人们高兴地七嘴八舌关怀着,忽然有个小伙子一下子蹦了起来,大叫一声,反倒吓了众人一跳。。 “啊啊啊我之前竟然没有发现!”那人指着顾莲,一脸惊喜,“您是……您是战妹!” 车斩才回过神来,矮小的身躯硬是扒开人群挤了进来,闻言迷惑地道:“什么战妹?” 就有人把顾莲的战绩详细道了出来,一群没听过的人们也听得津津有味,而车斩听完以后,张大嘴巴半晌,最后很是感慨地说道:“不愧是顾小姐啊。” “……”李东很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当他看不出这家伙脑袋里转着什么念头吗?这个马屁精,真是没救了,那一脸谄媚的样子让他都看不下去了。 顾莲已经对什么战妹不战妹的随它去了。闻言只是笑着点点头,和他们寒暄起来。李东躺在病床上,感觉浑身的伤口都发痒了一般,难受得要命。竖起耳朵听,却只能听到不痛不痒的对话……这姑娘一直呵呵傻笑个什么?刚刚那个大叔有哪点说的很好笑吗?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过来的……难道在食堂里最后耍的花招,不是为了给他施加压力吗?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跟一帮普通人关在一起。绝对不仅仅是自己平时太独来独往了。毕竟异能者总数那么少。再不待见自己,基地也不会轻易舍弃一个身手不错的异能者的,除非…… 他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两人交手时。顾莲在最后一刻放弃了抵抗,直直倒下去,不过是给门外的人演一场戏,借着他们的压力掣肘他而已。所以他一直心里有怨有怒有不甘,却又有着矜持自傲。因为他知道他掌握着这场拉锯的关键——顾莲看重他的身手,她要他的能力。只要有这一点,他就不会输。 可是顾莲自从来了这里以后,只是不停地和别人说笑寒暄。竟是除了一开始打招呼以外,没有半点理会他的意思,他不由郁闷极了。心里如百爪挠肝,却又憋着一口气。总觉得下一刻她就耐不住要对他开口了…… “啊,对了,李东……” 顾莲在谈话中途,突然转头对着李东说道。李东眼睛一亮,心道果然如此,却是平板着脸,故作平静地嗯了一声。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我之前可没有见过。”谁料顾莲只是笑盈盈地这般问道。 李东脸色一僵,怎么回事?还能怎么回事!当时给顾莲解完药以后,那个抱着她的男人就上来对他拳打脚踢,若不是顾莲好心拦住,他指不定会怎么样呢……呃,等等,这么一想,怎么反而是她不计前嫌,他在恩将仇报呢? 这事情怎么就那么憋闷呢……李东郁结。 顾莲瞅着他的神色,握了握右手腕,似乎又一次体会到了那钻心的疼痛。唔,她可不是在借机报复,这是任务需要,她告诉自己,眉开眼笑。 “顾小姐你说你来是为了兑现承诺……”车斩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莲嗯了一声,托腮笑看着车斩:“就是之前说的粮食奖励,我想麻烦你跟我出去取一趟,可以吗?” “粮食奖励?”车斩重复了一遍,其他人也纷纷看了过来。其实这件事他们自己心里也是疑惑的,从食堂里出来以后基地的人没有提出这件事情,他们被关在医务室也没空去询问,更关键的是出于对顾莲的信任,所以都保持了缄默,如今听到她主动提起,都竖起耳朵仔细听。 “我看现在也不方便给你们搬进来……”顾莲看了看不知不觉围上来的众人,想了想,说道,“这样吧,车斩,你能帮我写个名单出来吗?我给你们打欠条,你们拿着它去找人兑换就好了。” “那个……不是你胡……”车斩呆呆说着,在李东看着他的诡异眼神下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把“诌”字吞下去,心里涌上一阵阵喜悦。不只因为即将到手的奖励,更是因为顾莲她没有骗他们、没有食言,而且还如此相信他。 咳,其实这个还真是车斩想多了,顾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委任他,他有那个胆子去贪才怪。 车斩高兴地连连搓着手,问道:“有多少?” 她也不知道啊,给看那边买卖的情况。几个人兴高采烈地说着,不一会儿就从那奖励谈到了医务室的几大美女帅哥,八卦啊,顾莲多爱听这些,不由兴致高昂起来。其他人本来还在顾忌着小姑娘可能听不得这些,没想到她对美人儿比他们自己还有兴趣,于是一群人热烈地交谈起来,那叫一个兴高采烈志同道合,顾莲不过一会儿就了解到了医务室有几大派系几大美人,倒把一旁焦心等待的李东憋了个半死。 他真不明白这些有什么好聊的?不该聊聊正事吗?不该诚恳地礼贤下士聘请忠良吗?这些无聊的小道消息有毛线好听的?! 晾了他大半天,顾莲才像是想起李东来了,扫了他一眼,抿唇笑道:“说起来,中午的事情,我们还未谈完呢吧?” 李东又是一阵激动,他怕这次顾莲又被奇怪的话题拐走,不敢再憋着劲装十三,开口道:“我之前已经拒绝了……” “哦,就是说你现在还是那个意思了?”顾莲用一种看着壮士的眼光看着他,点头赞道,“没想到你到了这个地步,还要坚持己见,真是厉害啊。虽说你现在这个境地,都是因为你非要对我动手,不过一名异能者沦落到这种地步,我都忍不住同情你了。算啦,你既然不需要我帮助,我也就不勉强你了……”她说着,起身笑吟吟地告辞,“再见——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李先生。” 李东面色难看,眼睁睁看着顾莲转身,唤上车斩,和他人招呼,待到她走出去数米,终于忍不了了,沉声道:“等等!” 顾莲似是没听到,继续往前走。李东急了,大声道:“等一等,顾小姐!” 顾莲这才转头,笑容敛去,很平静地看着他。 李东咬牙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必须……” 顾莲摇摇头,毫不犹豫地走。李东大恨,却又无法,眼睁睁看着她走过数十张病床,直要走到门口,面色几番挣扎,忿恨、倨傲、怨怒、疑惑,变换之后,只余下不甘和无奈,大喝道:“顾小姐,请留步!” 因为隔了相当远的距离,李东的声音很大,顿时大半个屋里的人都停下了谈笑,纷纷看着他和顾莲。安静的医务室中,李东望着静静看过来等待的少女,心里苦笑,暗道一句技不如人,摇头一叹,一字一顿:“我答应。” 顾莲这才笑了起来,伸出手,说道:“欢迎你,李东。” 李东是个冷静而理智的异能者,他和紫苑那样的理想主义者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倒是跟陆轲有些相似,自我、自信、倨傲、不愿意屈居于人,并且不会轻易地相信别人。 在食堂里他是条件所迫,搭上了顾莲这艘大船,然而内心并没有任何依附的意思,所以等到顾莲提出要招揽他的时候,他决定先下手为强。但现在情况不同,李东被白恒远等人打进了黑名单,被关在医务室里,随时都可能被毙掉。这个时候,他唯一能仰仗的就只有顾莲了,如此,顾莲又怎么会允许他讨价还价呢?只是他天性不会屈服,她需要的不是一个不安全的炸弹,为此她需要牢牢地掌控两人之间的主导权,所以只好几番折腾,磋磨他的心性,好让李东主动屈服。 顾莲笑眯眯地看着李东缠着纱布,明明心里郁卒还要装作平静的走过来,心情愉悦无比。 ——磋磨想杀自己的人,怎么会这么愉快呢? 哎呀呀,她一定是被教坏了。(未完待续。) ps:作弄冷静派配角这一定是我的恶趣味,嗯。 第八十八章 承受怒气 顾莲和李东出去并没有受到阻碍,就连车斩都因为黑户这个接触不到普通居民的身份,仅仅受到查问——或者说是警告以后,就被顾莲带了出来。 顾莲不知道某个情报贩子的常驻地点。 他们大概也不想她知道。 好在,来到任务中心的时候,柜台小哥他还在。只是这次,他并没有用罗里吧嗦的态度对待她,透过厚厚的黑框眼镜,他仔细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垂下头对着电脑敲字,什么都没说。 那个跟蛇精病一样戴着雷锋帽不停安利的柜台小哥就跟梦一般不见了。 他和紫苑许是有交集的?是不是那一天,紫苑在出门前,也和他说笑打闹过?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那个一头梦幻紫发的杀马特青年,在自以为为友情奉献的时候,心里有过紧张害怕吗?还是意气风发的呢? “我会回来的。” 他有没有和人这么笑着约定过。 是不是就这样失约了。 死去之前,他见到了谁,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她还记得他那飘渺的桃花源之梦,她想,她大概是最后一个听到他那奇怪的梦的人。 人的海马体是一个巨大的记忆储存器,一直以来吸引着脑科学家孜孜不倦地研究探寻。如果一个人一生的记忆有1tb大小,那么与紫苑的记忆一定只占几kb的空间——可正是这几千个字节大小的记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删掉的。 …… 与上次不同。这次来接她的是徐非。在他的脸上,顾莲从来没有找到过确切的情绪,大部分时候他处于真空状态。眼神迷离,似在不停追逐着什么,又像是只是纯粹地在发呆。 即使是透过冰冷的仪器得知了友人的死讯的时候,她也没有看到他激动过。只是茫然的、疑惑的,似是不理解这个轻易就有人死去的世界。 所以,在顾莲看到是他而不是罗祭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愈发煎熬。 “走吧。”徐非平静地说道,然后转过身,用那过于庞大的体型挤出了一条道路。 顾莲顿了顿。沉默地跟上。车斩和李东二人互视一眼,自跟了上去。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徐非本来就不是主动说话的人,而车斩二人似是感觉得到她心情的沉重。识趣地保持了缄默。 又来到了一个独立的房间前。 徐非握着金属的门把。在开门的一瞬间,顾莲觉得自己就像是即将进入手术室做截肢手术的病人一般惶恐不安,然而她又不能将其表露出来。 从车站和李东的角度,只能看到矮小的少女剑一般笔直的背脊,和如同玉兰将落般簌簌微颤的肩头,让人升起一种奇妙的怜惜之情。 ——很想保护她,又很想被她保护。 莫名其妙,李东甩了甩头。跟着几人一起鱼贯进入。 屋中的景象让顾莲三人的表情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目瞪口呆。 不管是有个交代也好,有所需也好。顾莲都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进来的。身为一个从小没病没灾、师生宠爱的好学生,被人骂、被人痛恨的滋味都太少有,天知道她有多害怕——比之在食堂里跟人以命相搏的时候更甚,心脏似在无限高远无依的天空与深不见底的地狱之间毫无规律地来回弹跳,手心出了汗,努力把背脊挺直,用力得似即将断掉的弦。 可她千想万想,也没有想过会看到这样的场景……几个人不停地称着米袋的斤两,报数,然后记录,井然有序效率分工。江冉在旁一边盯着,一边看着自己的稿子写写画画。罗祭坐在过于低矮的小玻璃桌前,趴着腰似是一头垂头丧气的大熊。这个眉目清晰的俊朗少年正在耷拉着眉眼,西里呼噜吸着面,汤汁儿飞溅,沾到了桌面上。 如同一个热闹的小作坊…… 几人的出现引起了江冉的注意,他停下了说话,示意那几个人继续,自己则走到了他们面前,看了一圈后,对着徐非说道:“带来了?” “带来了。”徐非安静地说道。 吸面的声音一停,罗祭少年抬头看了顾莲一眼,那一眼她无法形容,不是冷漠,不是恨,只是一种很干燥的感情,就好像将很多情绪糅杂在了一起,放在煤炭上烤了一个晚上,情感还在,水分却蒸发掉了,只剩下最真实、最重要的混合物残留下来。 “顾小姐你好,上次没能好好道别,真是失礼了。听说你今天过得不太容易,没有大碍吧?”穿着西装的中年人很有风度地微微笑着,伸出了手,雍雅、儒气、包装完美。他的眼神平和而带着笑意,顾莲的脑海中滑过一双赤红似要吃人般的眼睛,直直看着他,没有犹豫地伸出手,“多谢您的关心,我很好,即使您现在打我一拳,我也受得住。” “顾小姐这是在说什么呢,”江冉好笑似的挑眉说着,声音温柔和气,“有什么事会让我打你?”他清淡的眼神、柔柔的语气,让人无法想象他的手正用一种几乎要将她的手捏断的力量握着她。 疼,裂骨一般的疼,骨头随时都要因为过重的挤压而崩裂一般的疼。顾莲微微吸着气,尽量保持平静,然而疼痛依旧扭曲了她的面容,手仿佛火烧般,疼得不再有知觉。 她张了张口,又咽下了即将到口的痛呼。 站在她身后的李东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异能者,很快就发现了这过长的握手中的猫腻。他皱着眉头,看了眼自己的主顾,上前一步按在江冉的手腕上,淡声道:“我是李东。” 江冉感觉到手腕上威胁一般轻柔按着命门的力量,视线转移,微微一笑:“异能者?”他略一思索,便想起来了,笑道,“顾小姐真是好人缘,前次是颜医生,今次是排名三十四的李先生,难怪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了。” 江冉从开头就隐隐指摘顾莲,这句话更是冷嘲热讽,可顾莲只是一脸平静地受下了这句话。江冉见了,心头郁积的怒气稍稍散去,终于松开了顾莲变得冰凉颤抖的手,转而与李东握了握:“江冉,幸会。” 又与车斩握手后,几人在罗祭在的沙发上分别坐下。江冉淡淡道:“上次顾小姐给我们的钱尽数换了粮食,因为所需粮食过多,市面上没有能一口吞下来的,所以价格也参差不齐,现在还在核对斤两,这是最原始的账簿,每一笔都写清楚了,你先看着。” 顾莲接过账簿,手指摩挲着封面,却没有打开,只是望着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江先生不怪我了吗?” 此话一出,方才还勉强保持着诡异的和谐的气氛立马僵住,场中瞬间静了下来。江冉笑容消失了,抬了抬眼镜,眼神带着一丝冷意,探究地看向她,却只看到满面坦诚。 坦诚得叫他心里一堵,没法发泄出无言的怒气与悲伤。 有了顾莲做突破口,凭借着做情报商人的人脉,就算是陈志等一行人是最高级的秘密,想要查出点肉末星子也不算困难,所以知道她不该是主要被苛责的对象,更甚者,让紫苑免于死在荒郊野岭的命运的正是她,真要论起来,许还要感谢她。 可感情上不能不怨怪她,只因为她是他们那一伙的人。而她是看透了他的想法,才直接点破吗? 江冉摇摇头,苦笑着叹了一声,却再也气不起来了。摘下眼镜,他疲倦地揉了揉鼻端,等到再戴上眼镜的时候,他抬起头,又恢复了如常的笑容。 “之前的交易到这里,算是完成了一半。”江冉缓缓说着,眼中闪过精明,“后一半……我们可以继续下去,但我需要追加条件。” 顾莲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有些意外地道:“江先生请说。”之前虽然约定过她告诉紫苑的位置,但那是以他还活着为前提。现下他死了,就难再拿此事做报酬了。 “事情恐怕在这两天就会了了吧。”江冉略带疲惫地淡笑道,“把那家伙的尸首给我们吧,那家伙无亲无故的,没人替他收个尸,我怕他化作厉鬼来找我们。” 顾莲心里一颤,险些掉下泪来,红着眼圈重重点头:“您放心,这件事情就算您不说我也会去做的。” 江冉心中百感交集,而罗祭望着顾莲的眼神也放柔了一些。他闷头把面吃完,扔到了地上,拿纸巾擦了擦脸,哑声说道:“少废话,你这娘们就会捡好听的说。还是说正事吧。” 江冉看着车斩、李东二人,缓缓道:“需要我们做什么事?” 眼里已是洞悉的神情。(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计划初定 “首先,我需要支取一笔粮食。”顾莲稍稍解释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看看车斩笑道,“车斩会负责替我记录的,我想着他们现在也出不去,不如先打欠条,之后一一发放。” 车斩不大擅长和人交流,但此时也不想丢了顾莲的面子,遂挺了挺胸膛,故作平静地说道:“还给劳烦江先生了。” 江冉笑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却是问顾莲道:“你也知道他们出不去?” 顾莲抿抿唇,眼中有些忧虑,道:“至少被关起来就说明暂时不会有事。”她辛苦救出来的人呢,并不想让他们再出事,只是那些太高端的事情,她实在无从得知,更无法猜出基地对他们是什么态度。 车斩闻言苦笑,与李东互视一眼。这姑娘要说聪慧也是聪慧,遇事反应快、也够果决,可就是心软,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有人能平白坑杀上百人。 她还不够完美,需要有人去提点……车斩想着,心里一动。 江冉不置可否,只道:“第二件事呢?” “我想商量一下生日宴的行动,关于人员,我要算上李东。”顾莲神色一敛,认真说道,“若是多个异能者,行动起来也会方便很多。” 因为这种行动没法上台面,就如钟达当时围剿白恒远叫上紫苑一般,都是通过私人关系联系的,忠心第一,因此能召集的异能者就多不了了。 江冉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李东,见他一脸平静,看不出什么神情,心里琢磨起来,按照情报。李东这人自由惯了,之前也没见他和顾莲联系上,想来就是在食堂遇难的一段时间收服了他。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基地都没做到的事情,也不知道她这个手上没有实权的小姑娘是怎么做到的。他本以为已经高看了顾莲,不成想她还有这种手段,更是惊讶。脸上笑意不由加深。 他是个生意人。虽然给顾莲添加的条件是真心的,他确实想要回紫苑的尸首,可是在这个尸首随时都可能变成骷髅的时代。对于死后的事情没有多少人在乎,更重要的还是看重顾莲在基地洗牌后的潜力。他要在她心中提前种下愧疚,建立同理心,之后好联络感情。 而顾莲能想到给他的队伍里钉上钉子。这不会让江冉生气,反而觉得他至少没有在蠢人身上押宝。 聪明而心软的姑娘。大概是同盟最愿意打交道的一类人。 “生日宴的操办人是宿家四小姐的生母柳如泉,一应计划都是亲力亲为,她是大房鼎力扶持起来的人,所以底下人也用心很多。光是我现阶段打探到的情报,没有办法把所有的环节拼凑在一起。”江冉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圆珠笔,发出咔哒咔哒声。联合着不远处米袋落地声、计数声,叫人烦躁。 顾莲研究着他提供给她的生日宴会场的平面图。一时没有说话。贮藏圣水的地方到会场是一段路,贮存在会场的一段时间是一个机会,而从会场再推到生日宴上又是一个机会。他们能选择的只有这三段中的一段时间。虽然他们不会特意加派人手去保护昂贵却没有什么实用性的圣水,但是鉴于这次生日宴的严重性,任何一个环节都会被做好万全准备。 柳如泉已经很久没有得到宿白明的宠爱了,这一次也是看准了女儿生日的机会,得了大房的吩咐,又看出宿白明对这次生日宴异常的看重,所以事事着紧,****筹划,将事情打碎了布置给下人,专人专项,忙而不乱,做的极有效率。 这样的效率给了如江冉一般打探消息的人很大的麻烦,只鳞片爪拼凑不出全局。 “参考往年的生日宴不行吗?这种大活动,应该都有成例吧。”顾莲歪着头说道。 “有是有,但根据不同的人,还是会有区别的。”江冉摇头说道。受宠的、不受宠的,生母在不在的,都有影响,关键是…… “这一次宿白明会大办特办。”一直沉默听着的李东忽而插嘴道。车斩看看他,又看看顾莲,听着这些他听不懂的话,垂着头默默不吭声。 江冉眼中一闪,而顾莲低头思考两秒钟,也点了点头。如此风雨飘摇的时候,更是要把这生日宴大办特办,安抚人心,于是警备也就会更加棘手。 “但我们也有个优势。”顾莲是个乐观的孩子,头疼完了很快就振作起了精神,道,“我想,全天下也就我一个会看上圣水,基地里防的重点应该有两点,一是不让人搅了宴席,二是防止别人暗杀行刺,绝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圣水身上,所以……” “声东击西!”李东捶了下膝盖,眼放精光。 “瞄着生日宴的绝不会只有我们一家,我们庙小,没必要揽瓷器活,抛砖引玉,自有人接盘。”江冉也笑着道。 “照明设施有几套?”李东问道。 “本来有两套,但我估计他们还会再备一套。” “到时候也给看看那些猎人们当天都有谁在场。”李东说道。 “往年这个时候,基地都会在任务中心发布任务,召集约十名猎人护身。” “但这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怕是也要有十名。” 李东和江冉你一言我一语,两个头脑派人物竟极是谈得来,越谈越热烈越谈越投机,明明是在商量烧杀劫掠的事,只看他们的表情,倒让人觉得是在商量什么利国利民的好事。 顾莲受不了了,轻咳一声,强行打断:“那什么,我还没说话呢。” 李东江冉二人同时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顾莲黑线,他们这幅她很打扰他们的样子是闹哪样?有没有丢下主顾就这么自顾自地说话的?她可是看过中村春菊的纯爱漫画的人,她真的会怀疑他们有jq的啊!!! “我只有一个要求。”顾莲沉下脸色,觉得自己不能被他们两个看扁了,挺直腰背竖起一根手指,“别出人命。” 就他们刚刚那个讨论的劲儿,恨不能把宿家人及一干猎人都借刀杀人杀个干净才痛快,顾莲听了真是觉得自己找错了人。 此话一出,两人也顾不上嘲笑小姑娘家装模作样摆架势了,李东惊得都要跳起来,怒喝道:“你有没有搞错,这么大一个会场这么多人虎视眈眈,你还想我们手不沾血的完成任务,你当我们是神仙吗?” “这……”江冉也是顿了好久,才笑着摇头,慢慢道,“怕是有些困难。” 顾莲翻了翻白眼,怎么一个个都是她很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样子?她郑重地说道:“只是为了一个圣水,我不会为了它杀人的。” 说起来,偷别人的也很于心难安,好在现在局势混乱,圣水也不是多珍贵的东西,不缺她一个浑水摸鱼的。 “不是你杀……”李东不甘。 “你杀也不行。” “不是我杀……”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顾莲坚定道。 气氛沉寂下来,几人意见僵持不下,虽然二比一,奈何顾莲是主顾,这里实行的又不是民主投票制度,于是都沉默下来。顾莲知这件事本来就风险很大,再让他们束手束脚,他们心里是不愿意的。她咬唇低头思索片刻,叹了口气,说道:“我不会要求阻止别人做什么,但你们也知道,宿景明的能力是什么。” 此话一出,他们神色微微一变。宿景明那个该死的ap可以无效化异能,是所有异能者最头疼的能力,他们如果要声东击西,瞄准的一定是防守相对严峻的地方,和宿景明撞上的几率很高。一个异能者一旦异能被无效化了,会死的很惨很惨——有多惨请参考读条被打断的法师。 顾莲见镇住他们,这才将自己的想法慢慢道出:“你们看我这样做如何……” 待到她的计划说完,几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江冉一脸惊讶,车斩一脸惊悚,李东默默保持了警戒距离,就连肌肉少年罗祭看过来的目光也很不对劲,憋了半天,终于小声嘀咕道:“狡诈多端。” 顾莲脸一垮,收起求表扬的表情,闷闷不乐。 小姑娘表情太丰富,江冉差点失笑,忙忍住,轻咳一声,看向徐非。徐非静静看着顾莲,竟浅浅笑了下,轻点了下头。如此,大体计划定下来,但细节肯定需要专业人士细细琢磨。从参与人员、会场布置、安保人员、出席高层等等都大致讨论了一遍,顾莲对这种杀人放火的行当不怎么熟悉,大多数时候只是倾听加补充,最后留下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该怎么进会场?” 顾莲一脸茫然地看着不约而同望过来的众人,缩了缩肩,硬着头皮说道:“……看我干什么?” 几人面面相觊,既无语,又暗自惭愧。这是集体魔怔了吗,遇到难题竟下意识地齐齐看向比在场所有人都小的女孩儿……这让大男子主义横行的末世众男觉得很没面子,一时没人说话。(未完待续。) ps:嗯,这么写来竟然产生了一种作者菌是头脑派作家的错觉,好开森~写文的时候听着《弥渡山歌》,超级喜感啊哈哈哈。终于快要走出远征基地这个局了,唉唉唉,不知道多久才能写到我心水的基地。我当初为什么要把盘子整这么大呢,真是自找苦吃……默默反省ing 第九十章 少年怒火 宿家小公主的生日宴会会派发邀请函,毫无疑问,陈志等人会收到邀请函,但是在末世里,还真没有发邀请函给女人的习惯,想一想那次接风宴的情形,顾莲揣摩着她大概是拿不到的。当然,这种宴会里肯定不会只有爷们,但姑娘们都是基地里提供的。所以顾莲只有两个办法,一是通过某种手段得到一张邀请函,二是扮作楼里的姑娘混进去。 前者麻烦,后者更是麻烦中的麻烦。 江冉他们说过,他们这边的人会“借到”邀请函,具体怎么操作暂且不论,她这边却因为是个姑娘所以很难办。 想要一张邀请函,她或许可以问问宿景明、虞青或者颜玉真,可是这样的话,进门检查的时候一定会对这名女客印象深刻,若宴会上出现什么问题,排查到她这里会很不好解释,而且还会连累到陈志他们——拿着她的誓约的人。其实她知道,找他们去要邀请函,绕来绕去都绕不过陈志等人,最快捷且无后患的方法就是去求白恒远。可莫要说白恒远又不知道发哪门子脾气,单说怎么解释,就是个头疼的事情。 难道说她很好奇、想见见世面吗?多好笑的事情!一直以来表现得很克制,不至于一个劳什子生日宴就让她破功吧?虽然白恒远在她面前偶尔会有幼稚的一面,可顾莲从来不敢小看他的敏锐。 她想要悄悄得到圣水,这种事情和以前的任何行动都有本质的区别,说难听了就叫吃里扒外,这是谁也不会允许的事情。 顾莲一下子唉声叹气起来,一脸愁云惨雾。甚至都忘了旁边还有人。 李东见她进入了一个人的世界,不由轻咳一声,尽职尽责地提醒道:“顾小姐,你要撞……”墙这个字没有说出口,顾莲就真撞到了——不过不是墙,是人。 还是个美少年。 饶是以李东的镇定,眼中都不由闪过一丝惊艳。更何况是如斯猥琐的车斩。周围仿佛都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顾莲…… 撞到的小少年身上。 顾莲觉得自己今天尤其倒霉,走路还能撞人,正嘟囔着对不起。就听到耳边华美含笑的声音低柔响起。 “怎么这么不小心?” 让人联想到在微冷春风中的樱花花瓣。 顾莲浑身都僵直了,条件发射地退后一步,就听那人温温柔柔地轻笑道:“你躲什么,姐姐?” 当然是躲你啊……顾莲干笑。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绝美少年。镇定道:“一直在药店里待到现在吗?真是辛苦你了。” “我的本职工作嘛,一点都不辛苦,倒是听说姐姐你今天过得很辛苦……”魏宣红润的嘴唇微微一翘,漂亮的眼中蓄满笑意。轻易地按住了转身就想跑的她,纯净稚美的脸上带着疑惑,“姐姐。你跑什么?” “……” 顾莲她怂啊,不跑心里受不了。 她哆哆嗦嗦地转头看向车斩李东。满是求助的神色,魏宣见状眼神一闪,亲昵地揽着她的肩,满面笑容地随之看去。 车斩本来都已经缓过来了,结果见到那绝美少年唇角噙笑幽幽看来,只觉容光大盛,被其眼角无意流淌的艳色所慑,竟又晃花了眼,咕嘟咽了口口水。 李东嫌弃地看了眼车斩,只觉着丢脸,从那如明珠美玉华美而不知收敛光芒的小少年身上硬是移开眼光,不动声色地望了眼顾莲。只一眼,就能看出这个被他以命相逼也从容镇定的小姑娘,却在这名笑容甜美惑人的小少年怀中簌簌发抖,眼中真切闪烁着恐惧,恳求地望着他。 李东不由心里一软,连被逼迫的不悦都散去几分,面色不改地踏前一步,异能者的气势自然而然地散发开来,如巍峨高山迫人。 “顾小姐,你不是要随我们回医务室吗?晚了怕是来不及了。”他不看那少年,只对着顾莲说道,然而那气势却全然针对着魏宣一人。 想要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异能者需要丰富的经验,而李东这些年来在外拼杀,回回任务都是和旁人临时组队,比起有固定的队伍的人,危险系数要高许多,所以早就磨练出来了极其敏锐的直觉。他感觉出魏宣不是异能者,本不必释放全部威压,然而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对顾莲有那么一丝敬意,能让顾莲露出这种神色的人,肯定不是寻常人,更况且,他从这看似纯美天真的少年身上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血腥的味道。 饶是那少年笑得再怎么天真无害,长得再怎么稚美诱惑,那若有若无刺激着紧张神经的气息,都让李东不敢小视。 这是谁……?他在基地呆了大半辈子,竟然从未见过这种人…… 一个普通人竟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魏宣闻言抬头,看着比他高了不止一个头的健硕青年,笑容缓缓绽放,似有毒的花朵般艳丽,觉着有趣般蹭了蹭顾莲的肩膀,轻声说道:“姐姐,我真是小看你了呢,不过是一会儿工夫,你怎么又招惹了别人呢……” 招惹你妹!! 那低低柔柔的声音似猫的尾巴轻轻扫过胳膊,顾莲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打了一个激灵,心想这孩子又犯病了。 他的威压竟然不管用……李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继而想到顾莲在食堂里也表现得泰然自若,便觉得跟她在一起的果然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总不能眼看雇主就这么被占便宜,虽然从外表来看不知道是谁占谁便宜……李东眼神一厉,抬起手,指尖旋起青芒,直直点着少年的额前。 顾莲一惊,她是让他帮忙解围,不是让他送死的。 魏宣眯眼看着李东,笑意加深,线条旖旎的丹凤眼愈发绮丽,声音是那样的动听甜美,却又透着说不出的森然煞气,温柔地轻声说道:“没有多少人有资格这样指着我。你要是现在不把我弄死,我保证之后让你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明明只是一句寻常的威胁,小少年温温柔柔,美若华玉,然李东竟不知不觉倒退数步,脸色惨白,宛若看到了幽冥厉鬼。 魏宣不由轻轻一笑,忽而侧首,甜甜问道:“姐姐,你抓着我做什么?” 顾莲白着脸抓住他柔韧的手,摇头道:“你别。” “我别什么?”魏宣疑惑地歪头问道,睫毛扑扇若蝶翅。 “……你别生气,我没忘记和你的约定。”顾莲用了很大的力气抓住他,竭力压抑一脸稚嫩的少年的怒火。他的身体紧绷,跳动着戾气,顾莲知道他又生气了。(未完待续。) ps:感谢云小晰&wuyou小茶的打赏!莲丫头就是一个怂货啊啊啊 第九十一章 冲动决定 江冉给顾莲提供过友情赠送的资料。他曾笑叹道:“此人一个人开的药店,能养活半个基地。” 顾莲看了数据,一点不假。早在药店里顾莲就发现那些药贵的离谱,而就算这么贵,依然有大把大把的人排着队跪求,其中原因想想也是清楚明白。 世间财富分二八,两成的人占有八成的财富,而这两成的人,人们会称他们为权贵。 在异能者这种新物种形成天然的阶级之前,人们依靠教育、财富、权力等各种资源进行垄断,形成了贵族;而末世里,就是异能者站在顶端。魏宣赚的是异能者的钱,也就揽了最赚钱的活计;最妙的是,他的店贵在有价无市,而异能者从来不缺钱,也就不怕花钱,都是刀尖舔血的人,揽钱快花钱快,在什么上面吝啬也绝对不会在命和享乐方面省钱。 如此粗粗算去,仅是魏宣一家店就能值基地总财富的半成左右,端的惊人。 说他们揽这么多钱没有目的,傻子也不信。 自己那点钱,当真算不了什么。不过,把要支付出去的粮食划出去,再趁着这两日粮食紧手,卖出去也是一大笔钱…… 顾莲幻想了两秒钟,又回过神来,看着魏宣问道:“你要去哪里?” 她在这里遇上魏宣是不是巧合? 说话间,她注意到周围人若有若无的注视,以及不知从哪里响起的喀嚓声,顾莲又想起江冉给她看的顾客数量折线图,在经过初期的潜伏后,以惊人的速度上升。而在近乎平稳的时候,又有一波j型上升,使得曲线突破了之前的高峰,创造了又一个巅峰数字,而那个数字所在的时间,就是她和颜玉真到访的时间段……江冉给她提供的另一个数据显示,在此之前顾莲相关的新闻、照片等等的制造工程以及论坛上提到“战妹”这个关键词的人数同时达到巅峰…… 原来她也是小半个名人了啊……顾莲感慨。武器、药店。下一个目标似乎显而易见。 魏宣垂眸。轻轻一笑:“我来找姐姐啊,你不高兴吗?”一派天真的样子。 真高兴……你来找我麻烦。 顾莲腹诽着,不知不觉又觉得呼吸急促起来。魏宣在的地方。永远都是众人关注的中心,可惜就算顾莲恨不得剖心给他们看看她有多想躲开他,在众人自带滤镜的眼中,也只能看到漂亮的小少年温柔地拥住瑟瑟发抖面色苍白的少女的情景。仅靠着那张脸他就能疯狂的刷好感度,这个世界真是太让人不愉快了。 魏宣瞅了她半晌。她苍白的脸色似乎让他变得愉快,眼盈盈波光闪动,软软呢哝:“如果我不找你,我怕你晚上睡不着觉。” 奇妙而熟悉的香气随着他的话语暖暖扑在她的脸上。她一怔。看出这话是真的,可这又是什么道理……? 还没想明白,旁边忽然传来哆哆嗦嗦的声音:“顾、顾小姐……不和我们一起去医务室吗?” 二人齐齐惊讶望去。就连早放弃抵抗沉默垂首的李东都抬起眼,从方才开始就没说过话的车斩盯着顾莲。脸色仓皇地结结巴巴说道:“他们还在等、等你呢……” 几人一时间都没说话,惊异造成了诡异的空白。又不是傻子,只要看到连李东这样的异能者都被逼退,就知道这小少年绝不是善茬。车斩这样善于趋利避害,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然而此时他却开口说了和方才的李东一模一样的话,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这句话并不是想要表明什么、或者真的期望能够达到什么效果,而是在……表明态度。 在很要命的人面前,表很要命的态度。 顾莲微微张大嘴巴,表情空白,喉咙似被哽住般发疼。 魏宣睁大凤眸,柔软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意外又饶有兴趣地望着他,似是一只皮毛华丽的黑猫看到了好玩的小老鼠。 李东震惊,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自己一直都瞧不起的唯诺的男人,一种混合着一丝敬佩的不甘在心底渐渐滋生…… 而车斩拼命地站在那里,死死扣着掌心,被三个人盯得身体发抖,那美的叫人失神的少年似笑非笑的视线有如水银慢慢灌入食道,又凉又毒,更是让他害怕。 可……不后悔。 或者说,在食堂里都那么赌命以后再去后悔,实在是有些矫情。 他在从食堂里出来了以后,之前隐隐绰绰的跟随之意早就被顾莲可怕的背景pia飞了,她接触的人物太高端,谋算的事情太庞大,针对的目标太可怕,他是什么身份?什么资格?一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黑户罢了,能帮到什么?尤其是被带到江冉那里以后,更是倍受打击,心情暗淡之极。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他觉得自己的存在是那样的藐小,即使坐在那里,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灰暗、灰心、自轻、沮丧…… 但,在顾莲求助似的望过来的时候,他仿佛回到了食堂里,那个时候他很有用处,那个时候他帮了她很大的忙,一股奇异的勇气突然涌了上来,自己也阻止不了自己的……丧心病狂的……表了个态。 嗯,现在好了,瞧瞧这静默吧。 笑他不自量力?惊他没有自觉?大人物的对峙没有小蝼蚁的插足之地?看看,搅局了吧,尴尬了吧,静默了吧,冷场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车斩垂下了头。 安静给了他比起少年的盯视更可怕的恐惧,少女惊讶的表情和长久的沉默仿佛将他每一寸热血凝结成冰,从未有过的觉着自己悲惨,车斩忽然很想回到一分钟前扇自己一巴掌。 沉默。 紧紧攥拳。 自嘲笑笑。 滚你大爷的贼老天。 “车斩……”少女迟疑的声音响起。 车斩觉得没什么更可怕、更悲惨了,抬头,木无表情地望着顾莲,却一怔,少女绽放的笑容竟似要晃花了他冰冻的眼。 “谢谢你。” 咚、咚咚、咚咚咚……心脏重新跳了起来,带动着浑身滚烫的血液,车斩嘴唇微微颤抖。(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不要怕我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有魏宣在,感人的场景当然无法继续上演,顾莲忙不迭把人拖走,阻止魏宣继续用那漂亮的丹凤眼看似天真又好奇地凝视车斩。 原定计划被取消,顾莲被魏宣送回去,一路上她都在发怔,连走到哪里都没自觉。 “姐姐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魏宣清甜的嗓音含笑响起。 顾莲这才回过神来,摸了摸发烫的脸:“没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什么。”魏宣似笑非笑,凤眸斜睨似桃花般潋滟动人,偏又生了一张天生干净纯真的脸,两厢糅合,矛盾而又惑人,华美的叫人移不开眼。他撒娇似的晃了晃她,“你就告诉我吧。” “唔,就是刚刚的事情……”顾莲不敢得罪他,实话实说。 “有人效忠,你不高兴吗?”魏宣眨了眨眼睛。 “高兴。”顾莲点头。在这个她没有根基、一无所有的世界里,有了第一个愿意投靠她的人,她怎么可能不高兴呢?她从食堂开始的一连串动作,不动声色地施展实力、带他去本不应该让他去的地方、给他她能给予的权利、用不能说出口的秘密拉他下水……无一不是在折服车斩。 看似是她在降服李东,但她对于李东毫无把握,她真正着力的点在车斩身上。自己的所作所为得到了回报,不高兴才是有病。 可是…… “可是什么?” 少年低低柔柔的笑声似是拂过桃枝的春风,树枝颤颤巍巍。花瓣倾泻如雨,无限旖旎风流,直勾到了心底。 顾莲抿抿唇:“可是他究竟……看中了我什么?” 噗嗤…… 魏宣没想到竟等来这样的答案,忍不住笑了起来,白瓷般的肌肤上生就动人的凤眸弯弯,自由一股天然魅惑,明知道是个小恶魔。却也美得让人失神。 她真是……叫人说什么好呢? 魏宣不由亲昵地蹭了蹭她白皙的脸颊。甜甜笑道:“姐姐,你真可爱。” 顾莲皱着眉头,象征性地躲闪了两下。挣不开也就随他去了。她需要嫡系,而车斩虽然看着懦弱又消极,但危急关头相当靠谱,有着敏锐的判断力。永远知道该做什么,因为一直站在冷眼旁观的位置才有的敏锐和因为消极才有的韧性。再加上他黑户的身份,对于顾莲来说他比起李东这样的异能者要有用且可靠的多。 可这样的关系明显不同于她和李东之间的合作关系,当车斩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她除了如释重负与欣喜。更多的是突然增加的压力。他是被哪一点吸引的?他会不会后悔?她自己都是不自由之身,能不能回报给他相应的护佑与回报……肩头突然好沉重…… “放轻松。”突然,一只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胛。顾莲一震,那个还没她高的小少年笑容灿烂。雪白脸庞近在咫尺,微微偏首,似能看穿她的犹疑不安,轻松中自有一股不符合年龄的从容:“姐姐,我就问问你,你不敢反抗我,是怕我本人?还是怕陈志、白恒远?” 顾莲怔住。 “你钦慕虞青,却没有看到,她之外的千千万万个艰难求生的女人是怎样的。说到底,你也只是被她所在的地位与掌握的力量所倾倒。” “你和颜玉真交好,可如果颜玉真没有那一身医术,他的孤高冷漠都不再是你心疼他的理由。” 魏宣轻声细语地说着,笑意盈盈。他近乎透明的皮肤如雪一般白得耀眼,刺得顾莲倏然移开了目光。他看向不远处的人群,此时,这个唇红齿白、笑容灿烂的少年,说的话却是那样的冷漠:“说到底,你,我,他,都是各种价值的糅合体。你看到的是他人的价值,他人看到的是你的价值。他既然向你效忠,必有所图,这就够了。” 顾莲的脸上仿佛被抹去了全部的表情。 而他忽而侧首,双瞳映着她面无表情的脸,他近乎温柔的碰了碰她的脸颊,手指冰凉而柔软,抿唇微笑,笑容美好的少年眼神幽黑若谷底,轻轻呢喃:“到现在,你在我眼里,还有你的价值,所以,你不要怕我。” “不要那么怕我,好不好,姐姐?” 魏宣软软的央求,那么依赖地趴在她的肩头,似是黑夜中不敢独自睡去的孩子,抱着她糯糯撒娇。 顾莲僵着身体,心里冷得说不出话来。 回去的短短路途中,又出了意外,两人竟连着被三拨人搭讪,好在全部被他们逼退——但这件事情本身并不寻常。 固然魏宣长相惊艳,顾莲也有点名气,但一个夜生活开放的社会,对美色的贪婪绝不是治安如此混乱的主因。基地将这次的爆炸事件强行按压下去,但躁动的气氛是谁也无法阻挡的。异能者自不消说,普通人中最有地位的一撮人,早就已经知道了真相。 然而这个世界与以前不同,搁在以前,国难当头有人可以用钱财疏通道路,逃难到别国去,可在末世,普通人没有可能平安无事地从一个基地移动到另一个基地,而一旦到了新的基地里,曾经打下的地位就会因为沦为废纸的原基地货币而消失——这个时代可没有外汇一说。 封闭的,单一货币的基地。 绝望无法释放,安全无法保障,这是一个营养丰富的培养皿,一个不停发酵恐慌气氛的铁罐头。路上随时都会爆发械斗,又被临时加班加人手的巡逻队镇压下来。 “听说有点家财的人已经将市场上能招揽到的异能者全部招揽过去作护卫了,这两天猎人的身家翻了两番……”魏宣自言自语似的轻声说着,从他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刚刚利落地踢翻两个人、又掰断了一个人的手。 顾莲气喘吁吁地踹了袭击她的人一脚。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地步,气氛紧张得似乎每一点火星都能引爆众人的不安,不由想道,她能一个人顺利走到医务室,真是幸运…… 她忽而一怔,偏头看去,身材修长的小少年正低着头,拿手帕慢慢擦拭玉一般的手指。 ……她之所以在路上遇到他,难道是因为…… 唔,想多了吧。顾莲很快摇摇头,扔掉了妄想。 …… 阿瑞又可怜兮兮地蹲在了门口。顾莲这一次很有心理准备,微笑着把他领了进去。 顺口问了句:“吃饭了吗?” “没有……” 阿瑞特有的,羞涩带着怯意的小小声…… 顾莲顿住动作,无语地望着这个危险系数暴高的小孩,他也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王叔很穷吗……? 好吧,他们确实很穷,就算现在有了陈志他们的救济,在基地严密的监视下肯定也不敢用超出生活水平太多的钱,但是……养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还是养得活的吧? 难道这小孩顾虑她的面子,没有把她灭绝的厨艺告诉王叔他们?小小年纪就能这么体贴,这孩子蛮可爱的嘛…… 可是,总吃她的菜,很不利于小孩子身体成长啊…… 顾莲满面纠结地蹲在阿瑞面前,然而在他慢慢积蓄泪水的葡萄似的黑眼睛凝望下,终于溃不成军,近乎落荒而逃地窜进了厨房。 “我就随便做一点给你垫垫肚子啊,你明天吃好了再过来吧。”顾莲边手忙脚乱地炒菜边心虚地叮嘱道,而阿瑞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像只小尾巴一般,她走到哪里就走到哪里,闻言只微羞地一笑,不说话。 顾莲彻底拿这个孩子没办法,但看着他乖乖地低头,把她做的一股糊味的菜,慢慢吃掉,心里又有点软软的。 似是感觉到她的注视,阿瑞舔舔嘴唇,对着顾莲又是羞涩微喜地笑。 啊啊啊啊…… 你这么软萌是在犯规你知道吗! 顾莲捂脸,觉得自己没救了。 是夜,顾莲买来的小王子终于发挥了作用,而白恒远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一封请帖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又是一夜好觉。 除了那个失眠的夜晚,不管发生了什么,顾莲在基地里每次都睡得很香甜——甚至有过于香甜。睡得好总是好事,顾莲困倦的坐了起来,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背靠着床头,青丝凌乱披散,她胡乱地弄到了一边。 初阳刚刚唤醒清晨,窗外有一层朦胧的雾,使得光秃秃的远山赤土于一片茫茫之中若隐若现,有了一美感。玻璃窗上还贴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水珠,偶尔滑下,连成了一串。 天要凉下来了吗…… 她掀开被子,看着把瘦弱的身体蜷成一团,伏在她胸前的男孩,总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正在孵蛋的老母鸡。揉了揉他的头发,她蹑手蹑脚地爬起来,给他盖好被子,去大厅换衣服。 躺在床上的男孩睁开眼睛,从被子里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微羞地红了脸。 寡淡的阳光洒在打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更凸显出大厅深处渗出的丝缕阴影。 清晨总会把房间的寂静连同寂静的房间一起撑大。 顾莲打量了一圈屋子。 ……没有人。 当然,就是知道没有人才过来换衣服的啊。 顾莲这么心里想着,动手解带子。 可是……两次醒来都没有见到白恒远啊…… 嗯。这肯定不是关键啦,关键是他晚上在哪里。当然当然,他在哪里其实也不管她的事情。但是这里毕竟是他的屋子,要是是因为她的原因让他搬出去,她多少会不好意思的。 她脱掉了裙子。 如果他今天回来了,让自己换个地方住,她能去哪里呢?陈志肯定不行,她总觉得他不喜欢她,每次对她的态度都出奇的冷淡;范子凌也不行。她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魏宣就更不用了,跟他在一个屋里,顾△∟△∟△∟△∟,莲会吓得心脏麻痹;郑一浩嘛。倒是比她和阿瑞两个人单独住要安全又可靠…… 不过她要是真的离开了白恒远的房间,阿瑞也就不会再找理由贴着自己了。 他本来的作用就是质子和耳报神。 ……怎么越想越消极呢……顾莲换好衣服,拍了拍脸颊,使劲让自己振作起来。本着对未成年人认真负责的态度。她梳洗完毕以后。用呼叫机叫了早餐,又把洗好的衣物放到干燥机里,等到衣服打叠好,阿瑞正好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还是穿着郑一浩的衣服,长长坠在身上,袖子卷的一边高一边低。 “早上好,阿瑞。” 阿瑞似乎有些吃惊。停住脚步放下手,看了看她。这才腼腆地低着头,学着她叫了一声:“早上好,顾莲。” 他好奇地张望一下,问道:“白恒远在洗手间吗?” “他一直没回来。”顾莲顿了顿。 “哦……”阿瑞其实早就从气息知道了,这间屋子里没有那个张力十足、烈火般的侵略气息。 “去刷牙吧。”顾莲催促。 阿瑞乖乖去了。 顾莲看了看手里的一叠衣服,虽然不太熟练但是完成度还是很高的,又看了看阿瑞矮瘦弱的背影,忽然觉得很好笑。 如果爸妈知道她现在不仅会洗衣做饭,还会哄孩子睡觉起床了,大概会气得穿越过来揍她一顿,骂她白白便宜了外人。 她明明是一心往文艺少女的路线走的,怎么走到后来走起贤妻良母路线了呢……顾莲哀叹,低头揉了下眼睛,抱起衣服往里间去了。 顾莲和阿瑞两个人正在吃早饭,门铃不耐烦地响了。 “一定是柳柳。”顾莲笑着,阿瑞跳下去主动跑过去开门。 “阿瑞,怎么是你来开门?真是的,顾莲到底在搞什么嘛……” 听听,这么啰嗦爱抱怨还不招人喜欢的姑娘,除了柳柳还有谁?顾莲撇了撇嘴。 柳柳牵着阿瑞走进来,顾莲眼也不抬一下,悠哉地喝着粥。 “有你这么做主人家的吗,有客来访都不招呼一声?”柳柳秀眉一立,含媚眼眸凶凶地瞪过去。 “有你这么做客人的吗,招呼都不打劈头就骂?”顾莲慢条斯理地道,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 “还不是因为你没有主人家的样子。”柳柳嗤了一声,拉开椅子坐在了她对面。 顾莲终于舍得看她一眼,敲了敲桌子,不满地嘀咕道:“唉唉唉,你怎么这么自觉呢你,这是你的吗你拿起来就吃?” “就你们俩这胃口,会这么多菜?还不是特意给我的,我怎么能不领情呢。”柳柳白了她一眼,可她就连翻白眼的动作都做的颇具风情,既有天生的妩媚韵味又有属于少女的清美纯净,当真是举手投足皆是媚,眼角眉梢具是情。 顾莲被中了,支吾了一下,故作镇定地道:“这是给白恒远留的。” 闻言柳柳一滞,刚刚抬起的勺子又放了下来。 她神情带着探究,迟疑道:“他还没回来……?” 顾莲一怔,眨眨眼:“你是找他来的?” 她还以为她是来陪她的呢…… 神情就有难过了。 柳柳见了不由一气,探手就弹了她一记。柳柳手指细长而有劲,如同一枝柳条,顾莲痛得嗷呜一声委屈地望着柳柳:“归,你怎么动起手来了?” “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柳柳怒道,“我就差那么一个男人了不成,非给巴巴地跑到你面前来恶心你?” 品出她话语中对她的重视。顾莲心里一暖,不由眉开眼笑起来。 柳柳见了她这个样子就生气啊,手抓握了一下。告诉自己不要冲动,她正色道:“我是来跟你一声,昨晚有人告诉我……白恒远上楼了。” 顾莲反应了两秒钟,才明白这个“楼”是哪个楼,心里一紧,面上却下意识地笑了起来:“上楼不要紧,跳楼才要紧。” “少打岔。”柳柳没好气。 顾莲保持着微笑。手指轻轻摩挲着碗的边缘,过了一会儿才道:“其实……也无所谓。” 无所谓,他去哪里、见了几个姑娘、晚上和谁在一起做了什么……统统都无所谓。 反正……她总是要离开的。 就算心里如柠檬水一般的酸涩。她也不想承认哪怕有一丝丝难过,那会让她觉得没用的自己倍加没用。 柳柳就皱起了眉头,道:“怎么就无所谓了?你别怪我话不好听,女孩青春有限。想要老后有依。你现在就放松警惕怎么能行?我就见不得你磨磨蹭蹭的样子,男人花心是正常的,可是这才只是个偏远的基地,你都管不住他,等你随着他回了鸿雁基地,还有你待得地方吗?” “啊……”顾莲眨眨眼,觉得有新鲜,这就是末世的女孩子会有的正常想法吗? 柳柳恨铁不成钢:“你好歹心里有个数。怎么也给跟他混到鸿雁基地,多赚保身钱。也好留条退路!我听那边的女孩出路比这边多多了,你好好打算打算,那白恒远看在情分上,也会替你安排的!” 啊啊啊啊……这都什么鬼! 她可是品学兼优的新时代高中生! 她要当威风凛凛的科学家!可这个生活怎么越听越苦逼?! 顾莲微笑都快扭曲了,一把扑上去捂住她的嘴,央求道:“你看看你看看,旁边还有孩子呢,你都在胡八道些什么!” 阿瑞在旁边拿着筷子,好奇地歪着头看着她们,秀气的脸让顾莲深切地感受到了责任感。 柳柳恨得一把拍掉她的手,着她的额头戳啊戳:“你也是的,他上楼也就罢了,竟然还让他带了人过去!你怎么这么看不住人呢?” 顾莲本来还要扑上去,闻言一愕,道:“带了人……什么人?” “不知道,戴着帽子神神秘秘的,但是有姐们告诉我,瞧那身形一看就是个腰细腿长的受。后来他们就把楼里的姑娘全赶出来,两个人关在屋里一个晚上呢。” 柳柳还在训斥,顾莲却蹙眉沉思起来。 白恒远要见什么人,需要这样躲躲藏藏…… 顾莲被柳柳最后的一句话叫回了神。 “对了,宿二少让我转交给你一个东西。” 顾莲接过那个信封,有些惊讶,自从那个尴尬的接风宴以后,她就再没见过那个风趣又喜欢cosy的男人了,她当他贵人事多早忘了还有她这么个人,怎么忽然就送了封信过来? 大概是转交给白恒远的吧。这么想着,她去掉信封,取出里面的信,忽而手微微一颤,脸上渐渐浮现出介乎于惊愕与惊喜的表情。 “请帖?” 柳柳从旁探过头看了一眼,奇怪地道:“这不是后天生日宴的请帖吗?我倒是给陈先生送过你们队伍里的那份,宿二少也是有心,还记得给你送这个东西。” 除了请帖,还有一封信。洁白的信纸上,黑色的签字笔印刻出龙飞凤舞的笔迹。 “顾姐: 很抱歉上次失约,没能送你回房。希望这次能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让我再次当一回守卫美丽的姐的保镖。 ps:不知你觉得远征基地如何?听你遇上了些不愉快的事情,但请相信,只要多住一段时间,你会发现这里比你想象中的好。 愿安好。 宿家景明敬上。” 身为宿白明最信任的二弟,值此多事之秋,宿景明确实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去沾花惹草,关于顾莲的事情自然也就没去多想…… 应该是这样的。 但当宿白明吩咐他跟柳如泉商量发放生日宴邀请函的那一刻,宿景明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推掉所有事情,只为写下一封短短的信,然后随同生日宴的请帖一起,藏在了信封里。 写完了,宿景明看着手中的信封,又不由地苦笑。 鸿雁基地的白家少爷和远征基地里毫无实权的二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顾莲会选谁。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撬人墙角吗? 风流半辈子的宿家二少从没做过这么跌份的事情,而更无聊的是,他就算这么做了,也毫无胜算。被大哥知道他敢觊觎白恒远的女人,他大概会被大哥生生撕掉吧……宿景明想着,就想撕掉信封,可这信封质量也太好了些,使了半天的力气,毫无作用。 那就算了吧。宿景明把信封放进了抽屉里。没谱的人做没谱的事,恰恰合了全基地的人对他的看法,岂不正好。 而白恒远昨夜在玉人楼里留宿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宿景明心跳忽然加快了。他从抽屉里,又将那封信拿了出来,因为看到了另一个可能性而微微激动。 如果,白恒远并没有那么喜欢她;如果,她因此而疏远了白恒远。 那么未尝不是一个不惹怒鸿雁基地的少爷而容他插足的机会。 漫不经心的就好,轻手轻脚的、不经意的,这不过是风流的宿家二少又一桩风流韵事,没有人会知道一封邀请函里会有多少的曲折忐忑几多思量。 让她留下来吧。 他会让她知道,他的家很好很好。他们可以一起畅谈理想,可以一起思考未来,可以让那个一直战战兢兢的姑娘在他怀里放松背脊…… 宿景明想象着,竟微微笑了起来,眼睛明亮。 他素来怜香惜玉,如今头一次为一个女孩可能有的伤心而快乐,可是抱歉,他很难歉疚。 这是上天给他的唯一机会了。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ps:  对于这么狗血的剧情,作者菌表示:写的好愉快╮(╯▽╰)╭ 第九十四章 批准请假 刚想打瞌睡,天上就掉下个枕头,顾莲握着请帖欢欢喜喜地找范子凌,有种得到老师允许,跟家长请假出去玩耍的愉悦。 “宿二少?”范子凌一挑眉毛,似笑非笑,“他怎么记得叫你?” 不管什么时候见到范子凌,都是神清气爽得令人发指。他总带着温柔微笑,然而那笑容既有着成年人的豁达通透,又有着顽童似的恶意,似真似假,叫人摸不清他的底细。 顾莲虽承他几次教导,暗地里戏称他军师,却也被他耍弄过几次,有时觉得他是真心帮她,在他面前感到放松,有时却又隐约害怕那永远都那么优雅镇定的笑容,觉得她不过是他闲暇时的消遣,随时可以抛弃。她的直觉素来敏锐,现在被他那双狭长锐利的眼睛含笑盯着,不由生了几分退意。 顾莲脚尖戳了戳地面,咬了咬唇:“你们面子大嘛。” 范子凌手撑着门框,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身后的屋子,轻笑一声,不置可否,“他倒是闲。” “你同意了吗?”顾莲有些忐忑。 范子凌没急着回答,手随意把玩着请帖,打量着她的神色,微笑道:“你很想去?” 顾莲猛点头。 觉得她像一只眼巴巴馋着要吃青草的小兔子的样子很有趣,范子凌笑眯眯地拍了拍她脑袋,顺便把请帖拍在她头顶上,温声道:“一个人很无聊吗?想去就去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那时候把你放在外面反而危险,也省的我们派人护着你了。” 欧耶!顾莲欢呼一声,顾不得脑袋被当皮球拍。满面雀跃。 “我很想看看这个时代的宴会是什么样的!”顾莲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憧憬。能够穿越到未来是很难得的体验,等她回到现代,说不定可以把她的经历改编成书发表出来呢。 在书里她可以把让她不高兴的人想怎么虐就怎么虐,让钟达单恋一百年、让白恒远自带抖m体质、让魏宣那个小恶魔被人管的死死的天天吊打、让陈志天天笑眯眯的对人如沐春风……呃,这个有点可怕,有待商榷……她还想让柳柳的脾气好一点。让王叔再多关注阿瑞一点。让颜玉真的笑容再多一点,让伊甸园全部去死,让周昭与紫苑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她面前…… 啊……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与这个世界有了这么多的牵连。 一时就出了神。 头顶又被敲了一记,顾莲抬头,范子凌笑容戏谑。而眼神似能洞穿她的想法:“小丫头,不要学着别人去伤春悲秋。你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又笑捏捏她的脸。 顾莲不由地想,范子凌怎么会有这么温暖的大手。 她已经想不起来最开始她是怎么讨厌这样随意的对待的了。 “正好,今天有个任务需要交给你。” 顾莲惊讶地指了指自己:“你说——我?” …… 训练室。 不知是颜玉真的【培育】发挥了作用,还是每日的捶打很有用处。今天的顾莲只是缓了一下就恢复了体力,笑眯眯地谢谢傀儡老师的教导。 颜玉真依然坐在门口,听着音乐看着医术。看到她走过来,默默地递上一瓶水。 “谢……” 刚说出了一个字。背后就听到了一声可怕的“咚”!顾莲光听到就觉得疼,嘶嘶抽气,回头看去,今天临时加入的小伙伴还没停止训练,只不过他的对象不是一个傀儡,而是……八个。 罗祭咬着牙,撑着地,只穿着一条已经湿透的白裤,汗水沿着少年棕褐色的皮肤从背脊滚落,肌肉愤张浑身颤抖。八个傀儡对着他的不同部位毫不留情地进行捶打,每一下都疼到骨子里,而罗祭不躲不闪,只是无声硬扛着,真的疼到受不了了,才无声地仰头啊啊叫几声,痛到痉挛,过一会儿,又重新闭嘴,咬牙忍耐。 这样的单方面殴打,已经持续数个小时了。 顾莲眼中闪过一丝后悔与不忍。 如果不是她当时给他来了一针管,他的异能就不会失效,此时也就不用遭这种罪——虽然就算场景重来,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扎下那一针。 咚! 又是一声巨响,顾莲一个哆嗦。 “能给他也用【培育】吗?”顾莲小声问颜玉真。 颜玉真看了罗祭一眼,即使面前的少年坚忍地让人心疼,他依旧神情无波,眼神深处透着淡漠,淡淡道:“没用的。” “是吗……”顾莲遗憾地叹气。 颜玉真听出来了她的遗憾,歪头思忖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道:“魏宣的按摩可以帮到他。” “不不不不不不……”尽管知道颜玉真这话没什么恶意,顾莲还是吓得连连摇头。就罗祭那个性格,不被魏宣吃的死死地就怪了,这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嘛……虽然把这么高大的一个少年和矮小的小正太如此比较,好像有哪里不大对。 “那就算了。”颜玉真又低下头看书。 他侧颜锋锐,神情淡漠,瘦削的身体笔直若剑,透出孤寂冷漠,脑袋微垂,给人矜持傲慢的感觉,然而垂下的黑发却柔软如棉,掩映着苍白的肌肤。 顾莲偏头看看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自从知道了顾亦笙是什么人以后,顾莲就有点害怕见到颜玉真,可是今天见了他,发觉他对她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不禁高兴起来,心里暖暖的。 颜玉真还是那个颜玉真。 所以她还是那个她。 因为魏宣的话而冻结的心脏在过了一个黑夜以后,终于又复苏了,跳动着充沛的活力。 咦…… 不对。 他的下颌微微紧绷,气息冷冽,这是在……生气? 顾莲挠挠脸,思索了起来。她没做什么惹他生气的事情吧?昨天以来的表现,以她废柴的水平来说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她试探着叫道:“颜医生……” 淡淡嗯了一声,颜玉真侧首,无声催促。 “那个……昨天多亏你派顾亦笙过来帮我了,多谢你。”被他看的莫名心虚,顾莲谨慎地开话题。 颜玉真神情莫测地盯了她一会儿,缓缓开口,说的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我知道你昨夜想找我问什么,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答案——不可以。”(未完待续。) ps:这个标题看着真像请假条,让人赏心悦目啊赏心悦目。有人说,会断章的作者菌才是好作者菌。 第九十五章 不负责任 顾莲怔了一下,神色一整,问道:“为什么?” “魂师虽然可以掌控他人灵魂,但是其中并非没有风险。誓言是灵魂的碎片,如果那个人曾向异能者发誓,魂师不仅不能控制他,还会遭受到誓言的反噬,反噬大小根据那人本身的灵魂容量和誓言分量而定。” 颜玉真淡淡说着。 “而且魂师所能掌控的与其说是人数,不如说是灵魂容量,异能者的灵魂容量会经过异能淬炼越来越大,是常人的数十甚至数百倍,所以魂师掌握的异能者越多,能掌握的人数也就相对越小。” 顾莲恍然。就说嘛,魂师这么逆天的职业,如果没有一点点制约手段那就太过分了。不过这种手段其实不会有多大效果,因为异能者的数量稀少,魂师的数量更稀少,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干,就为了躲一个天知道在哪里的魂师,把灵魂献出去。 所以,这就是钟达不会对她下手的原因,也是钟达没办法把整个基地的高层一网打尽的原因吗…… 顾莲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因为陈志掌中那个该死的誓言而感到放心。 “没什么好问的,我就看书了。”颜玉真幽静黑眸瞅了她一眼,漠然道。 这个反应……顾莲按住他要带耳机的动作,看着他,认真说道:“颜医生,你心情不好吗?”见他不说话,顾莲想了想,解释道,“我昨天没能去找你,是因为路上碰到了魏宣,我不能把车斩李东他们往火坑里推。” 本来顾莲以为这个解释一出。颜玉真就能释怀,可他只是沉默,抿着唇,垂着眸,安静了几个呼吸,手又固执地往上抬,欲要挣开她的手。 顾莲黑线。 喂。颜医生。这种不声不响当你不存在的闹别扭方式,真的很幼稚啊! 她有点生气,不沟通简直是最讨厌的行为了。也会让她觉得他完全每当她是朋友,她用上两只手,使劲地把他的手往下掰,边使力边吃力地说道:“颜——医——生!你要是不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我就……我就……”顾莲本来就体力耗尽。更何况一个小姑娘,就算是拿两只手和男人掰手腕也掰不动。此时气喘吁吁头脑空白,眼睁睁看着手里这只瘦削修长的手一点一点坚定不移地往上移,她心里一急,没来得及多做思考就恼火地脱口而出:“我就不理你了!” 场面一静。 颜玉真的身体僵住。不再动作,旁边本来颇有节奏感的击打动作突兀地顿住,偌大的训练是里。隐约回荡着回音,视线若有若无地探来。尴尬铺天盖地。 顾莲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很快,就连白皙的耳垂也似鸽子血般殷红,有若实质的安静如同一把巨锤,顾莲羞窘的几乎想找个洞钻下去。 啊啊啊啊…… 太——太——太……尴尬了!!!! “我就不理你了”……这特么是什么鬼话?现在连小学生都不用这么幼稚的威胁了吧?她究竟哪根筋抽抽了才会说这种没有水准的好像是三流电视剧里的渣渣台词?完了完了完了,她真是没脸再见江东父老了…… 手不知不觉松开了颜玉真的,顾莲被自己蠢哭了,才要抬手捂脸表示悲叹,一直石化状态的颜玉真忽然活了过来,冰凉干瘦的手反过来按住她的手,冲口道:“对不起……” 顾莲一怔,他漠然的表情被敲碎,带了一点惶然,紧紧抓着她的手很僵硬,他抿着唇,轻轻说道:“你别不理我……” 颜玉真低垂眼睑,漆黑的睫毛微微颤抖。 旁人觉得这话幼稚,是因为他们有过许多个朋友,经历过许多个吵架与和好,积累了足够多的经验来处理和朋友的关系。 可颜玉真没有。 他童年的时候没有那么个顽皮的伙伴因为一时的意气之争和他说“我再也不理你了”,长大以后也没有人微笑着谈起小时候的幼稚往事。 顾莲是人生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以温暖的手牵过他,对着他又笑又怒又训又依赖的人,这是他人生中头一次收到“我不理你”这句话的时刻。他不知道这只是无聊的孩子话,于是他惶然他认真他着急了,生怕一个赌气就将她推得远远的,他又是一个人。 颜玉真的手越发用力。 他不是故意无视她惹她生气,他只是不安而已,他只是想让她哄哄他罢了。 若早知道会这样……他不会再这么做了。 他会学着克制自己的不安。 顾莲眨眨眼。 虽不知原委,可那落寞的表情就让她没了火气,只是隐约觉得她对颜玉真生气和原谅的频数出奇的多。 她对上他认真的眼,也不觉得尴尬了,肤白脸嫩的小姑娘家偏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所以你要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啊。” 颜玉真默了一会儿,难以开口,舔舔嘴唇,干涩地道:“我……你……我……”他心里乱糟糟的,千头万绪不知该从哪里说起。过了许久,他才重新说道,“我和顾亦笙……不是有意骗你的。” 顾莲猜到必是顾亦笙的事情,当即认真的倾听。 “我一点也不想承认我的身体里还有另一片人格,我恨不得他去死,可是我没有办法。我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所以……没有告诉你。” “你看着我的时候,我想要你只看着我。我虽然不止是我,但是颜玉真确实只有一个。” “我不喜欢……你和顾亦笙走的很近。我高兴你能分辨出我,却又不高兴你能分辨出他……我知道这话很无理,但这是我的真心话。” 他低哑的嗓音如同山涧流水,清凉地磨过拦路的大石,幽微滞涩。 世人皆怕疼。 倾倒内心的话语,如同将真实的自己毫不设防地摊开在他人面前,绝非易事。 “我也不喜欢那个拍照的人,不喜欢白恒远,也不喜欢魏宣。这些人我统统都不喜欢你和他们接近。你昨天去找江冉的时候,宁愿带着两个刚刚认识的人也不带着我去,我虽然知道你是为了避嫌,我还是不喜欢。” 顾莲几次想要开口,然而颜玉真的话又急又快,不若平时低缓平淡,似乎想将心里的不安全都趁着还有勇气的时候一股脑的说出来,又似乎只是不想听到不想听到的话。他竭尽全力地看着顾莲,不让自己移开双眼,说到最后,面色苍白的颜医生竟露出一种奇特的脆弱神情,似是一敲即碎的玉瓷,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他消失。 “顾莲,我……很害怕。”他低低地说。 “以前我不知道这是这么可怕的事情。” “可现在我很害怕。如果连你都不承认我的存在,我应该怎么办……” 顾莲一直觉得颜玉真像个孩子一样,总是不安,总是孤单,总是说很幼稚的话。 可她不知道,他不幼稚的时候,她也会很心疼。 虽然颜玉真一直说他讨厌顾亦笙,可她觉得他们就像是一对双生子一般,彼此了解、彼此排斥、彼此害怕。 一具身躯,两片灵魂。 一个浪花扑来,自己的存在就会如同泡沫一般消失,再不见踪影,也无人记得。 一个是古性格古怪不讨人喜欢的医生,一个是千变万化谁也不知道真实身份的探子,谁会记得谁会缅怀谁会想念哪怕一点点呢? 如同浮木一般的感觉很可怕吧。 孤独不可怕,只要缩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也不看就好。可一旦看到原来世界如此广阔,见到人们如此的往来热闹,只有自己孤零零徘徊在人群之外,灭顶的孤独将会让人绝望。 所以,才想要不顾一切地抓住什么吧。 他想要她为他停留在他的世界里。 顾莲望着自己被抓得牢牢的手腕,神情带着点悲哀。她不负责任地打开颜玉真的世界,却从没有想过要一直替他撑住这片对他来说太过广阔的天地。她可以信誓旦旦,可她知道她总有离开的那一天,而且那一天恐怕很快就会到来。 现在说出好听的话,然后再转身离开? 没见过这么任性的人。 左右都是错,顾莲闭了闭眼,唾弃自己的轻率。 颜玉真应该做出改变,可是促使他做出改变的人……不应该是她。 她只是这片天地的过客,她很快就会离开这个基地,在不远的将来,她还将离开这个荒谬的时空。 颜玉真久久地凝视着她,而沉默久久地压迫着他,每一秒钟的沉默,都让他觉着疼。面前的少女脸颊退了血色,表情从惊讶、到仓皇、再到没有表情,他知道她有了决断,可他还是不肯放弃,紧紧的抓着她,就好像抓着最后的救赎。(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如何买粮 顾莲的眼神漫无目的地游弋,总觉得安静地有些过头,想了想,才发现原来罗祭和傀儡老师们不知不觉间都已经撤了出去,如今只留下顾莲和颜玉真两人在这里。 没想到看起来莽撞,临到事情了才发现是个心细的…… 顾莲轻轻摇头,将这些浮游着的心思全都推到一边。是自己的错,就该担着,这么逃避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垂着头,终于开口,声音在这密闭的屋中有种奇特的飘渺:“我……很喜欢颜医生,一直以来也很依赖你,但是……” 但是不可能成为关在他的世界里的囚徒。 但是不可能一直一直待在他的身边。 “我明白了。”颜玉真忽然冷声截断了她的话。 紧攥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松开,颜玉真的脸上一扫方才的迷惘,冷若冰霜。 “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颜医生,你听我说……”顾莲一急,颜玉真却不欲多说,低头收拾起东西,拿好,转头淡淡道:“走吧,罗祭在外面等着。” 骨子里透出的疏淡冷漠叫人退避三舍。 一瞬间,顾莲感觉她和颜医生离得很远。 活该。顾莲对自己说。 罗祭在外面百无聊赖地蹲着,看到他们出来,站起来没多说什么。顾莲上下打量着他,心里着实吃惊。已经看惯了他瘦弱俊秀的样子,再看他一下子如同吹气球般涨起来、五官都被撑得粗犷的样子,她超级不习惯。 “我能摸一摸吗?”顾莲小心翼翼地请求。 罗祭无可无不可地伸出一只胳膊,顾莲伸手戳了戳,强壮到可怕的肌肉有着钢铁般的触感。丝滑柔韧的肌肤下面仿佛藏着钢筋铁骨,绝不是常人能有的体格。她毫不怀疑他现在光是凭着挥手的速度就能把她脑袋切飞。 想到为了这么一副筋骨,罗祭所遭受的痛苦,而这绝非第一次,顾莲肃然起敬。 “已经成了吗?” “还给再捶打两日。” 罗祭见她好奇,便握起拳略施力,一块肌肉从大臂上鼓了起来。顾莲拿手小心地一敲。竟发出金属般的声音。 “嘶……” 顾莲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指节泛红,还磨破了一层皮。她欲哭无泪,手贱的孩子要不得…… 罗祭到底还是那个罗祭。再怎么疲惫,张口就能骂:“蠢货!” 还是颜玉真拿出了个喷雾止痛剂,给她喷了两下完事。 两人都没有说话。 顾莲垂着头,颜玉真更是没有给她半个表情。 安静地处理完。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罗祭开口。没有触碰她和颜玉真之间古怪的气氛。 顾莲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笑笑:“我奉旨去买粮食啊。” “是他们?”罗祭意外地挑起浓眉。询问道。 “嗯。”顾莲自是知道他在指谁,忽想到了一桩事,忙道,“我的粮食要是还没出货的话。干脆卖给他们好了,他们的收价相当高呢。” “那就随我去找江冉吧,直接转手交过去。你看怎么处理好了。”罗祭没当一回事。 “不行不行,这么多粮食没点声响就买到。不怀疑我才怪呢,而且我估计他们这次买粮食不是重点,闹出风声才是重点呢……”顾莲摆手笑道,眼神闪烁,带着一点点狡黠,笑吟吟道,“正好坑他们一笔,哪有这种混账事,来这里这么多天,连一点点零花钱都不给我,这次正好一口气讨回来。” 罗祭侧目,下意识地退开三步,心里想着,不给钱都被你这姑娘搅风搅雨搅出多少事情来,这要是把钱给了你,谁能放心睡得了觉。 顾莲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大约要委屈死了。这桩桩件件,有几次是她故意的?还不是被人暗算陷害连累的,她顶多只是借势而已。 两人商量了几句,就分开来。罗祭这么锻炼一个上午,早就累的没有力气多站,顾莲则要去办自己的事。 颜玉真默默地跟在旁边,并不说话,也不离开。顾莲猜测这事也应有他的份,便没有多说,只是罗祭走了以后,越发觉得尴尬,干脆想着具体操作。 顾莲心里盘算半晌,如今才知道,赚钱不容易,花钱也不容易。 要说如何收粮,其实这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首先,卖粮食的不多,她怀里揣着这么多钱,想全花出去也难,尤其是粮食紧张的时候,有粮食的人也会贮存起来或者奇货可居,更是藏得严实,哪里会轻易地卖出去。一家一家的找,麻烦又引不起太大的轰动效果,这就不符合范子凌定下的嚣张路线了; 其次,这么多比交易,涉及这么大笔银子,银钱出入该怎么处理?这里可没有银行卡或者是支票贷款汇票,大家都是现金交易,难道叫她拉一车一车的钱过来吗,这么嚣张可太不符合她自己一贯以来的低调了…… 嗯,直说吧,她怕被抢劫。 大概是经历了她一炮打响的事情以后,范子凌很相信她搅风搅雨把盘子整大的能力,这次既没有挖坑写备忘录,也没有多加嘱咐,只是让她看着办。她思索了一下,决定盘个地盘专门买粮食,主要是有个地方谈交易。虽然这样很亏也很没有必要,但谁让范子凌他们那帮人钱多了烧得慌,就想拿钱砸出条社会新闻呢,她才不替他们心疼钱。 好的地段的铺子自然不会随便空闲下来,像魏宣那种有钱的主临时盘个铺子,也沦落到偏僻冷清的小街上,还需要顾莲走一趟带动销量。只是最近赶巧,人人自危的气氛下,有不少人已经把店关张盘出去,这就给了顾莲一个捡便宜的好机会。和官方管理中介讨论了一下,她办事不差钱,对方又不扯皮,很快决定盘下一个小店面,位置b207-星猫街,租金按月算。其实她只用一两天,这样超级不划算,好在顾莲现在缺啥也不缺钱,当即拍板。 官方这次出合同的速度相当快,对方好言好语不拖沓,顾莲本来以为这种封闭僵化的体系内管理一定很官僚,不免惊讶。 她觉得官方能给这么好的脸色,一定不是因为自己,毕竟陈志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机密。那么原因大概就是…… 顾莲的眼神往后斜溜过去。 颜玉真笔直地站在她的身后,如同一只体态修长皮毛光滑的大黑豹,眼神散发出淡淡的懒散光泽,有一种克制的危险,仿佛随时都会扑上去般噬人。她其实很同情面前这个大叔的啊……你看看,就这一个小时出了多少的汗…… 那铺子地段不错,肯定不是最繁忙的地段,但她一个买东西的,在乎这个干什么?二等地段也足够产生轰动,产生轰动就可以为她赢得市场定价权…… 这是在发灾难财呢。 顾莲叹气,将这几平米的小屋子略打扫一遍,左看右看觉得差了什么东西,想了想,恍然大悟:“招牌!”(未完待续。) ps:昨天竟然攒下不少字,果然狗血才是我的动力 第九十七章 一气呵成 顾莲按照范子凌的嘱咐,去宿家给的任务中心旁边的一间办公室请陈志。 陈志正与人谈话,见到他们来,只是做了个手势,二人自不会多说,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屏气敛神,听了两句,两人说话隐晦,只听出与黄金储备、兑换有关。 少顷,那人走了出去,陈志这才开口,声音清冷,开门见山:“买粮的事?” 顾莲点头,又道:“临时去做个板子恐怕来不及了,这里有没有大一点的纸笔?我去写一幅好了。” 陈志垂眸沉吟,道:“交给我吧。” 便唤人过来,几分钟后,雪白的纸、漆黑的墨、颇有根骨的毛笔就被恭敬送来。顾莲见状倒吓了一跳:“……我毛笔字只学过几天,不大能看……” 她只是想要很正常的签字笔啦记号笔,就算给她蜡笔也可以啊,可为什么什么事情陈志一上手就要高几个逼格呢?! 为了能与周恒昀匹配,她十八般武艺都去尝试过,毛笔自然也是,只不过当学生本就学习繁忙,再加上一堆杂书要看、一堆活动要参加,闹来闹去毛笔这种费事又不能速成的事情当然早早就放弃了。 陈志闻言瞥了她一眼,眼神幽深难测,只静静道:“我来写。” 顾莲顿时惊悚了:“你会写毛笔字?!”音调都被惊得高了两度。 末世里异能者谁不是生生死死过的人,她一直以为他们这种天天算计来算计去、持枪弄剑的人,只会关注实际的东西,舞文弄墨什么的看不上眼呢。上回郑一浩看禅史已经叫她惊了一下,如今见陈志一脸沉稳地铺纸。更是觉得脆弱的自尊受到了伤害。 “幼时学过一点。”陈志淡淡应道。 哦买噶,他们究竟还会些什么? 请给她这个六七百年前的古人留一点颜面吧! 顾莲都要泪奔了好吗! 纸铺开,犹若浪花雪白,墨汁倒入墨绿色的松花石砚中,色调沉稳坚韧。 “砚者研也,可研墨使和濡也。” 陈志想起外祖教诲,心道可惜没有墨石。 陈志坐在桌前。这间屋子在基地曲里拐弯的走廊里侧。自然没有窗户,身后三四米宽的高墙颇有气势,上贴着一帘书法。“淡泊致远”,笔墨铿锵撇捺粗疏,意境非但不觉得淡泊,反倒显得壮志凌云雄心勃勃。再看那署名,竟是宿家家主宿白明。 顾莲调转目光。看向陈志,又是一惊。 灯光璀璨,水晶似的菱形碎片折射着明亮的光线,照耀着凝神端坐的男子。他穿着黑色衬衫。挽着袖口,愈发显得端肃英挺。腰背挺直如竹,神情清冷五官英俊。眉若刀削眸若点漆,望之只觉其气、势若险峻高山。一直以来收敛起来的锋芒在此时宛若宝剑出鞘无所遮掩。 悬腕似握刀剑,落笔如惊风云。 顾莲不知不觉间竟屏住了呼吸,直到一幅字一气呵成地写完,才晓得松一口气,回过神来不由惊骇。这一月来,她不知经历过多少生死险境,见过多少英才人物,本以为就算别的没有长进,眼界气度都该提高,没想到陈志只是提笔写字,她就被他的气势所吞,生出无可反抗之心。 ……好可怕的人。 顾莲没有心力去佩服。 她再次认识到了掌握她的“卖身契”的是怎样的人,没等到他对她动刀动枪,只是执笔一挥,就让她失了战意。 黑亮的杏眸中渐渐凝起戒慎。 接连写了数张,陈志放下笔,审视自己的字。 筋骨刚健有力,结构严谨扎实,唯有墨有些稠,黑得过于浓郁沧桑。 字如其人。 抬首,恰看到那双印刻在整个少年时期的明眸闪过戒备惧意,他不由闭了闭眼,胸口闷痛蔓延。 突然想起外祖父曾说过,人同墨石,岁月越久墨香越稠,所以才有“不惑入道”的说法,人不到四十无法至达境。 可谁人又知他心已老。 往事堆积的过多,塌陷出一个黑洞,吞噬着每一寸光明。 如何再回到当初。 遂收敛思绪,将墨迹干涸的纸张卷起递给顾莲,只留下最后一张,随手叠起扔在了桌上。顾莲奇道:“那张不用吗?” “写错了字,扔了就好。”陈志垂着如墨眉眼,淡声说道。 后半句是对着门口专门伺候他的人说的,说罢,起身道:“时间不早了,你们跟我走。” 顾莲便没挂在心上,与沉默的颜玉真一道,跟在了他挺直的后背之后。 等三人走远,那人进来替陈志收拾桌上笔墨纸砚,临要出门,实在好奇那气势非凡的男子能写出什么样的字,眼见四下无人,不由偷偷展开。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斯。 他不由惊叹,继而惋惜。这怎的就写错字了呢?这么好的字,笔墨浓稠得似要溢出,盛着十足相思,竟要就这么扔掉,实在可惜。 基地乱,万青就忙得一塌糊涂。部署巡逻队、抽调人员布置生日宴的安保、训练与异能者的配合、处理散播谣言的人、解决知晓爆炸案的人、镇压零星反抗者……林林总总,万青这一上午就没能挪过地方,嗓子都要冒烟了。 好不容易有了片刻空闲,他舒了口气,重重靠在椅背上。捏着眉心驱除疲惫,才歇了片刻,又有人来打扰,说是一家较大的卖米的店被人群堵住了,正闹事着呢。 米店都是悄悄经营的,粮食不消说都是来自食堂、后勤的手指头缝,而人们之所以会高价购买只不过是因为食堂一时贪婪,将粮食全卖出去,才挤出了大波人群去那米粮店。如今粮食价高,米粮店自然舍不得巨额利润,乖乖卖出去才见鬼了。这样一环扣一环,从贪污受贿开始的漏洞就出来了,按下葫芦浮起瓢,真真是多事之秋,什么问题都爆出来了。 万青匆匆赶去处理,虽然心里厌恶米粮店那帮人贪婪,但是这种闹事以基地惯有的原则,决不能纵容,便该抓得抓该打的打,以儆效尤。 有人被拖出去的时候挣扎哭喊着道:“去食堂,食堂没了粮食;来粮店,粮店里没了存活。你们这帮混蛋,倒是说说这叫我们怎么活?这不是逼我们去死吗?!” 声音凄厉尖锐,犹若垂死哀鸟,透着十分的不甘愤恨。 安静一片。 围观看热闹的人、按压人群的军人、米粮店的人,全都安静地望着那人哭嚎着被拖走,不知为何,无人能说话。 只有万青面容冷酷,声音似刀剑狠戾冰冷:“破坏秩序、殴打店家、抢夺粮食,不过是一群暴民!也用不着费事关押了,全都处死。” 又是一阵尖叫哭喊求饶,有人当场昏厥过去,还有人愈发看开了破口大骂。 “万青!你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该死的混账!你们终有一天会糟报应的!终有一天!” 低低的哀鸣,此起彼伏的求饶,刺人心的痛骂。 万青刚毅的五官毫不动容,只做没看到,一群人远远望着他,真觉得他没血没泪如钢铁般,恐惧又忿恨。(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店前堵人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万青解决完这里的事情,带着保镖大步远去,将那群人们甩的越来越远,将那声声质问声讨甩的越来越远。 基地的人或许不会知道柳柳长什么样子、顾莲长什么样子、宿景明长什么样子,但是万青,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的样子,是绝不会有人不知道的。 他所过之处无人敢不躲避,再拥挤骚乱的地方,都被他及身穿军装的保镖们所震慑,人群忙不迭地让开道路。 万青面无表情地走着,眼角余光忽扫到一家店。 喀秋莎。 糖果点心本就是奢侈品,太平富贵的时候自然有的是人排队,可现在连饭都吃不起的时候,队列也就排不起来了。 柜台前的女子刚刚找完钱,感到眼前一片阴影投下,知晓又来了客人,可爱的苹果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来:“欢迎光……啊!” 声音陡然变得惊恐。 五官刻画刚硬的军装男子放下一张万字钞票,没在意她的失礼,淡淡道:“还不招待客人?” 那女子惊得咽下口水,这糖果甜美梦幻,女人最是爱吃,男人虽然也不是没有买的,可是这确实是头一次见到像万青这般浑身若铁凝的铁血男子满身煞气地买糖果。 不是说万青此人最是大男子主义,不屑讨好女人吗…… 那女子只是闪过这个念头,看到他眉头轻轻一蹙,万不敢再多加耽搁,匆匆铲了一勺喀秋莎。也没称斤两就直接抖着手胡乱扎起蝴蝶结,万青冰冷的气息就在咫尺,她几次三番弄不好蝴蝶结,几乎都要哭了出来…… “随便扎一下就是了,别那么麻烦。”万青忽然不耐烦了起来。 本就是临时起意,早在部下和这店主人吃惊地瞪来之前,他就已经感到后悔。何必中了范子凌那男人的激将法呢?他要的一切难道不都在掌心之中。无论是女人、财富、军队。莫不都在操控之中,又何必为了个女人做这种可笑的举动? 愚蠢之极! 万青愈发不耐,几乎想要拔脚就走。然而不知为何却又挪不动脚步,脑中闪过那张美丽却日渐沉默沾染哀愁的脸庞。算了,就当做几日未见的见面礼吧…… 万青想着,不是为了讨谁欢喜。只是个见面礼罢了。 顾莲与颜玉真没话可说,与陈志自然更是无话。三人安静走着,顾莲不免又胡思乱想起来。 顾莲本来奇怪他为何不直接告诉她地点,后来一想,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难免不便,更何况那么大笔钱呢,或许也是不放心她和颜玉真两个人吧。 狡兔三窟。顾莲早就从江冉东一个西一个的据点明白了,没想到陈志他们也有不少她完全不知道的据点。 那是一堵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墙壁。 小金库门前装了修饰用的投影、镜子。使得那门与墙壁无任何差异。陈志关掉设备前,先开启了监视器干扰器,有了十秒钟的空闲之后,方关了机关、开锁进入,三人进去后设备重新开启,再把门一关,将将十秒钟过去。 顾莲头次见到这种机关,正有点兴奋,转头就被闪瞎了眼。 这间屋子真不愧是小金库,数百平米的屋内,左半边蓝币堆山积海,不知凡几,角落里一筐一筐的硬币,右半边全是一条一条切割标准的黄金条,与之前柳柳送她的一模一样,堆成一座座小山。饶是顾莲非贪财之人,突然看到这么多财富,也难免呼吸一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钟达之前攒下来的钱财、宿家送的钱财、贩卖军火所得、魏宣贩卖药品所得……如果她猜的不错的话,食堂拿不出粮食,也一定是他们低价购入粮食再贩卖出去有关,毕竟只有他们才会提前知悉粮价飙涨,并且有能力打通各大食堂的关系…… “这些……全都是你们的……”顾莲喉咙干涩,艰难地说道。 “筹谋数年,果然厉害……”颜玉真望着眼前富贵,淡漠的黑瞳轻轻眯起,神色闪烁。钟达自然不可能将全部的事情都告诉他,他也直到如今才知道他们竟积攒了这么多钱。 “市场上粮食流通的不多,也没必要全部买下来,我估计用八千万蓝币就能左右市场价格。”陈志淡淡说道。 他人买粮需要考虑经济效益,陈志他们买粮只是为了挤压市场流通的粮食存货、提高粮食价格,他们打起价格战争来自然没有压力,这笔钱一旦流入市场,能买到的粮食越来越少,人们若没钱买粮,只能……抢粮。 暴动将生。 顾莲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头泛凉。 颜玉真看了她一眼,薄唇微张,很快又抿紧嘴一语不发。 陈志教会了顾莲怎么操作机关,临走前,陈志忽而叫住了顾莲。 “你后来和宿二少……”陈志沉吟着,罕见的欲言又止。 顾莲只当是在说请柬的事情,有些忐忑:“……生日宴的事情……范子凌说过我可以去的。” 陈志微讶:“生日宴?” 顾莲这才知道他还不晓得这件事,略略说了几句,又奇怪道:“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宿景明帮过她一次又坑过她一次,算来是两清,不至于害她吧…… “你不知道……”陈志眸色深沉,瞥了她一眼,又移开目光,沉默一会儿,淡淡道,“你们走吧。” 顾莲眨眨眼,这是怎么回事? 等回到铺子的时候,顾莲远远看到周围围了一圈人,相当热闹。走进些一看,原来徐非已经拉了一车粮食过来了,顺便给她拉来了一只队伍帮她护粮。有不少人围聚过来,纷纷询问卖不卖粮,而徐非全都是用一种茫然的表情回应,没几下就把人逼疯了。正在大家被徐非拖入无法交流的世界中的时候,看清情况的顾莲终于挤过来了。 “麻烦让让,让让……” “谁啊挤什么挤。”有人暴躁地喝道。 “就是,你一个小女生捣什么乱。”旁边不乏附和声。 “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顾莲被人声讨,不由缩了缩脖子,心想这叫什么事,她这个主人家反而进不去自己的铺子。 小女生? 有人本来没打算理会,闻言忍不住看了一眼,结果就这一眼,还真有人认出了顾莲。 “咦……这不是战妹吗?”有一个人犹疑地说着,其他人闻言纷纷看去,这下子陆陆续续又有人认出她来,顿时也有人对刚刚出口不逊的人不满起来,硬挤到她身边,说道,“你们嘴巴放干净点行不行?” “就是就是,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个女生要脸不要?”有些人义愤填膺。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两千蓝币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先头开骂的人哪管什么战妹不战妹,徐非死活不开口,他正暴躁着呢,有人撞枪口上,当即转过身就开始对骂起来:“什么女生不女生的,不就是个娘们吗?你们******都没见过女人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帮人都在想什么呢,什么下流玩意儿!” 这话说的杀伤力太大,一竿子打死一船人,护着顾莲的人们面子上就挂不住了。追星心理本来就是个复杂的东西,粉丝爱着akb妹纸们可爱的谈吐的同时谁不会觊觎一下那飘逸的小短裙和白皙的萝卜腿呢?各种买买买不是为了舔屏跪女神难道是为了促进娱乐产业发展吗? no!当然不是! ——可是尼玛谁叫你说穿了?! 宅男们幽微敏感的心思不比其他人少一分。 当下就恼羞成怒了。 有人阴阳怪气地道:“龌龊的人想龌龊的事,一点担当都没有,只会跟个疯狗一样的吵吵,也不看看自个儿摆着什么样的嘴脸。” “你说谁呢?!”那人怒吼。 “谁龌龊就说谁。”对峙的人麻溜地回道。 “你丫……”那人暴跳如雷,一大串脏话吐噜噜的冒了出来,双方互不示弱,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有了个导火索,很快就推推搡搡动起手来。几个人的混战变成了几十人的,基地里打架是常事,周围的店铺被打搅了,也纷纷投身进来,个个奋勇争先,混战越滚越大。 早在开始动手的时候,颜玉真就从人群外面一把抓住顾莲的手腕。护着她进了店铺里。徐非和那群护卫早就呈圆形警戒着,防止有人趁火打劫。 他们留了个空当,两人挤了进去。再有人妄图进来,就被护卫打了出去,有心人见这店铺防守严格,也就暂时歇了心思。专心打架。 刚挤进来,颜玉真就松开了手。神色淡漠地站在一旁。顾莲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继而看向徐非,说道:“多谢了。” 即使外面那么热闹。徐非依然是一副神游天外的茫然的样子,视线移到顾莲身上,似乎在思考什么。末了伸出手,胖乎乎的手臂晶莹若凝霜雪。颤巍巍似冰冻豆腐,慢慢道:“吃吗?” 一群护卫黑线,这位爷什么都好,就是随时随地都想着吃这一点叫人受不了。 顾莲一看,一碗洒了芒果汁的冰山,顿时高兴地接了过来:“正觉得口渴呢。” 护卫们继续黑线,这个姑娘看起来也没好到哪儿去嘛,外面为你打的这么热血沸腾,你在这里吃冰山真的好么? 切得细碎绵软的冰沙里面夹杂着小块小块的坚冰,被新鲜的芒果汁一洒,晶莹剔透甜美动人,往舌尖上一压,冻得打了一个激灵,软硬交杂的口感随着甜味散发开来,顾莲捂脸嘶嘶抽冷气,却一脸幸福:“好好吃啊。” 徐非似乎很高兴,白玉豆腐般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嗯。” 气氛如此友好和谐护卫真的看不下去了啊,轻咳一声,提醒道:“顾小姐,是不是这样下去不太好?” 顾莲这才看看外面,喃喃自语:“确实,都挡在门口没法做买卖啊……” “……”是这个问题吗? 能够短时间内让别人知道这里开了个买粮的地方,这场骚乱来的正好。顾莲只是个噱头,打名声而已,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场争斗不是自然发生的。既然有人点火,就会有人灭火,她一点都不担心。 数分钟后,姗姗来迟的灭火队……官方巡逻队板着脸把闹事的人象征性地抓了几个,训诫了几句,旁边店铺里有人抄家伙上,被罚了款,对于顾莲这边连问都不问一下就走了。 顾莲见门口清净了,这才拿过陈志写的几幅字,挂在正门上。 买粮店 只买不卖 收购一斤两千蓝币,恕不还价 人们看到只买不卖,还在那里叹气,当看到两千蓝币这个价格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片安静。 两千蓝币一斤? 就算现在粮价飙涨,最多不过一斤一千五百蓝币,这是生生提高了三分之一啊…… 这是谁家孩子不懂事瞎捣乱呢,有钱没处花了吗?! 顾莲站在店前,环视了一圈鸦雀无声的人们,笑了笑,提起声音脆生生地说道:“本店只买不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若有意者尽管光顾本店。” 轰的一声,人群炸开来了。 这都是什么世道?! 有认出顾莲的人,心里就想,我勒个去怎么有她的地方就不能安生点呢? 一开始还有人不信,拿了几包粮食试探性地卖,众目睽睽之下,顾莲大大方方地接过,称量,报数,给钱,利落的要命,于是人们就真的疯癫了,消息如箭矢一般飞速的从星猫街往外流传,本来还在待价而沽的人们有不少被这个价钱打动,纷纷赶来。 顾莲看着一群看热闹看的起劲的人们,心里难免感叹,难道就没有人意识到危机吗…… 一般来说,没有像顾莲一样专门开一家店来收购物品的,奈何她有的是钱,目的又是拿下市面上流通的粮食,与其一家一家去找,不如自己把名气先立起来,让卖家找上门算了。如果不这样,他们的粮食价格产生的压力如何传递到其他买家身上? 陆陆续续就有人来上门做交易,都是小笔小笔的金额,双方都爽利的交割了。 可八卦归八卦,好多人还是不信这姑娘能有多少钱。两千蓝币一斤绝不是小数目,随便就能出去几十万,刚刚都是小生意,不打紧,等轮到大笔生意,看她能不能支付的出来? 果然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有人专门驻扎在这附近看热闹了。 到了六七点钟的时候,终于来了一笔大生意。 基地内拖运物品专用的小拖车慢吞吞地挤开人群,人群瞩目下,一个中年胖子很拉风地坐在车头,不忘拿个喇叭打广告:“【花团锦簇】服装店欢迎大家光临,件件精品,样样精美,男人穿了英姿笔挺,女人穿了靓丽窈窕!” 这种小拖车如小火车一般,一个扁扁的勉强能坐两人的车头后面挂着数个小车厢,交易中心两侧狭窄,店铺林立,如果无端驶过会造成极大的交通不便,所以使用的时候需要向官方管理机构登记、租借,确认搬运物什超过规定斤两才被允许使用。 ps.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未完待续。) ps:谢谢深深的打赏~!有了存稿就不想码字这是怎么回事……果然主角都是要在困境中才能小宇宙爆发的吗【你滚】?话说今天是家弟十八岁生日呢,唔,我要想办法敲诈礼物【咳咳】!栗子布朗蛋糕,哈哈哈我最爱栗子蛋糕了~ 第一百章 都不正常 这胖子竟是借着难得的穿过大半个任务中心的机会打起了广告,倒是会抓紧机会。 但围观的人们除了顾莲这个没见识的古代人,这种事情见过不知多少。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那车厢上面,莫不是终于有人出手试探起这家店的斤两了…… 果然,火车头方驶过她的铺子,就缓缓停下,那中年胖子颤巍巍跳下来,大地震三震,倒把顾莲的神儿唤回来了。 “这车怎么可以这么拉风!!”顾莲眼睛亮亮的,恰好颜玉真也从里面走出来观看,她转头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高兴的小脸发光,“这车好有意思!像个观光车一样,我要是能坐上去玩一玩就好了!” 颜玉真不妨她突然抓住他,微微一愣,想把衣服取出来,可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眸,不知为何就动不了了,只是到底不愿和她说话,僵冷着脸没说话。 顾莲说完才反应过来,见他垂着眸,浑身僵硬,怕是讨厌死她这么碰他了,忙松开手,顺便往旁边挪了两步,以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颜玉真眼角捕捉到她的动作,神情一冷,转身便走回屋中,背影料峭若浮冰。 他是真的讨厌透她了吧,顾莲神情黯淡了一瞬,那中年男子此时开了腔,她的注意力又被他吸引了过去。 “这位小姐,听说你们这儿买粮,两千蓝币一斤,可对?”那中年男子虽胖乎乎的,倒是颇具风度,说话开门见山,超级利落。 顾莲喜欢说话直接的人,眉眼一弯。白净的嫩脸上杏眸圆润漆黑,无端让人觉得乖巧可爱讨人喜欢,偏生说话爽利干脆,透着小姑娘特有的清脆利落劲儿:“是啊,绝不讲价。我看您有生意与我们做?” 那中年胖子就笑了起来,拿帕子擦了擦汗,指着车上的粮食。笑容颇具意味:“有是有。就是不知道你这小姑娘能不能做成?” 虽说这话不好听,但对她的称呼却从小姐变为小姑娘,语气便显得亲热了一些。 顾莲只是扫了一眼。见外面一群人看过来,或是看热闹,或是别有心思,她给自己鼓鼓劲儿。心说怕什么,她现在的靠山不是那帮男人。是钱啊!真、金、白、银! 眼前晃过那些亮瞎狗眼的黄金,顾莲顿时有了底气,腰杆子都挺直了些。 便笑眯眯地说道:“您给多少,我就买下多少。保管您只带着钱回去。” 中年胖子半信半疑,哈哈一笑,道:“我就喜欢年轻人的锐气。” 别说他不信。一干人看到这几大车的粮食,没一个信的。顾莲请两个护卫出来帮忙卸粮、称重。自己手一伸对着中年胖子说道:“先生,请随我坐着等会儿吧。” 中年胖子呵呵一笑,坐了下来,看着一袋一袋的米被搬来搬去,口中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两个护卫倒是训练有素,是姑娘特意雇来的吗?” “是雇来的。”顾莲点点头。她和江冉有协定,江冉派来了人帮她,说是有雇佣关系也没错。 “哦,我在基地经营多年倒是没见到哪里有雇佣这么好用的护卫的,我家里那些人专会偷奸耍滑,见了你们这里的护卫,我都恨不得去雇佣一队了。” “这也就是上班第一天,他们给我面子罢了。”顾莲忙摆手道。 中年胖子笑看了她一眼:“小姑娘要是真能吃下这么多货,没人敢不给你面子啊。” “哈哈,真的吗?”顾莲一脸“我好高兴”。 中年胖子表面上带着笑,心里却郁闷得要命。这姑娘到底是傻还是精明,怎么自己试探的每一句话都落空了? 又说了几句话,中年胖子便失了耐心,心道不过是个没什么见识的蠢丫头,左右看了看,看出这里除了护卫就是徐非是中心,便告了声罪,走到了徐非旁边,心想着天下胖子是一家,两个胖子之间总会有些共鸣。 而且不是他有心小瞧人,这胖子一脸呆呆蠢蠢,他来这么久就没见到他换过表情,跟个熊猫一样四肢垂着,实在是想不小看都难。 至于那胖子身上隐隐约约散发出来的气势……中年胖子给出了一个很好的解释,被这么一堆精锐护卫围在一起,就是只真的熊猫也该被围出点气势了吧? “兄弟,想必你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吧?” 中年胖子很亲切地说道。 他才不相信那个姑娘会是这家店的老板呢,什么“战妹”,有心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背后有人炒作出来的人物,也就只有那些没权没势的人才看不出这里面的蹊跷。既然她出现在这里,又是如此大手笔的收购粮食,他自然而然的以为徐非就算不是大老板,怎么着也是辖制着顾莲的小老板。 他自忖人肥胖却有风度,为人爽利而又风趣,既有有钱人的架势又有不拘小节的大气,很得人心,以“兄弟”为切口,也能得到徐非一点半点的好感。 谁料他笑得脸都要僵了,徐非才茫然地看向他,思索了一会儿,才默默摇了摇头。 一脸懵懂。 中年胖子很想喷一口老血好吗!! 说一句话会死吗?多搭理他一下会死吗?给个表情会死吗?! 这里真他妈没有正常人! 他忿忿起身,忽而看到远远和护卫隔着距离靠墙站的男子,从那侧影就感觉气势非凡,疏远淡漠似一层浮冰料峭,登时心喜。 该不会这位才是正主儿吧? 瞧瞧那远远离开死胖子和一群面瘫护卫的动作吧!瞧瞧那时不时跟个觅食失败的黑豹一般幽幽盯着小姑娘的眼神吧!他一定和自己一样,对这群奇怪的人感到绝望了! 他顿时觉得找到了知音,整了整衣服,收拾好了风度,背着手慢慢往那颜玉真走去,在他旁边站定,轻咳一声,微微笑道:“这位兄弟,怎么不在那边坐着?” 那人转过头来,中年胖子这才看清那人面孔,顿时心里一惊,几乎要跳起来。 脸若刀削,削瘦淡漠,垂下的手腕瘦而伶仃,靠在墙壁上的姿势看似慵懒,却有着如同孤山般的寒冷锐气,薄唇轻抿,脸色奇异的苍白,更衬得一双淡色眼眸幽幽暗暗,漠然似世间一切都是虚无,波光流转间闪过一丝幽光。 “开膛……” 中年胖子失声惊叫,然而看到颜玉真微微蹙眉的瞬间,慌忙改口,“……颜、颜医生……您怎的在此?” 卧了个槽!这尊大神怎么会在这里!这人拿着个手术刀都不知道是在救人还是杀人,是整个基地里最不愿意接触的人之一,尼玛谁这么没有公德心把这么危险的黑豹子随便放出来害人!不知道像他这种良民胆子最小了吗! 中年胖子泪奔。 这店铺里还有正常人类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试探落定 中年胖子一脸惶恐。 “有事?”颜玉真对这种“正常人”没有兴趣,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没、没事……”中年胖子额上虚汗都出来了,拿着袖子擦擦汗,心里大呼自己作的一手好死,本以为是个肥差,如今一看倒是个让人心疼头疼胃也疼的苦差事。 “没事你和我说什么话?”颜玉真歪了歪头,侧首望着他。 他是真心疑惑,偏偏颜玉真那恐怖血腥变天的传记早就让中年胖子有心理阴影了,更何况他双异能的威压不知不觉间压迫着胖子脆弱的心脏,这句普普通通的疑问句顿时让中年胖子惊出冷汗,颜玉真解剖过张三实验过李四sm过王老五的传闻如浮光掠影在心头闪过,登时觉得下一个就是自己了,瑟瑟发抖,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我是来问好的!” 妈蛋,谁都知道这是个危险人物,而更危险的是他的利用价值让很怕死的贵族老爷们根本舍不得他这种影响社会稳定和谐的变态去死,所以人们见了这种打不过又骂不动的人,比见了那群位高权重的人还要诚惶诚恐。 颜玉真蹙眉,认真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和我问好?” 中年胖子一僵,这是生气了吗这是生气了吧这是生气的话他该肿么破! qwq 他不想被活体解剖啊嘤嘤嘤嘤!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少女清脆含笑的声音:“这位先生,已经称好了,我们现在需要检验样品,能随我来吗?” 本来还不耐烦应付小姑娘的中年胖子此时如闻纶音。笑成一朵菊花华丽丽的单脚旋身迎了上去:“好好好,我们过去吧,颜医生我就不多打扰了……” 中年胖子边说边偷偷瞧颜玉真的脸色,没想到只看到一个冰雪般的侧脸,即使是从那僵直凌厉的肩膀都能感觉得到他心中森森的不悦。 中年胖子顿时蒙圈了。 卧槽他又哪里做的不对劲了?他不该笑得这么欢是不是?! “先生?”顾莲见他久久不挪步,不由唤道。 “唉,我这就去……”中年胖子决定还是远离是非人是非地吧。抬脚就走。恰好看到顾莲目光掠过他,看向他身后的颜玉真,微笑着招呼。“颜医生也一起来,好吗?” 数秒钟之后,微哑的一声:“嗯。” 他不由得也跟过去看,恰好见到猝不及防的颜玉真那张苍白削瘦的脸上微亮的黑眸。就好像……呃……就好像一只备受冷落而落寞的大黑豹忽然得到了主人的关爱…… 中年胖子浑身一个哆嗦,猛摇头。看错了看错了。他一定是看错了,那是颜玉真!开膛手!喜欢活尸体的变态! ……怎么可能跟个没有尊严的宠物一样! 抽检质量没问题,五千斤,一千万蓝币。 当这几个字被说出来的时候。驻扎的人民群众哑然无声。 基地里不是没有这么大金额的交易,只是没有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大部分人都是私底下解决。如今一千万蓝币这么个数字亮出来,顿时闪瞎狗眼。一阵沉默之后,人们将视线纷纷投向小姑娘,充满了试探。 好了,人家已经将粮食亮出来了,质量没问题、诚意没问题,你……有那么多钱吗? 在略带幸灾乐祸的目光中,顾莲表情平静,转身看向颜玉真:“颜医生,麻烦你走一趟了。” 颜玉真眼眸一扫众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如一柄手术刀切开人群,大步走了出去。 “颜……医生?”有人轻声喃喃。 本来暗中想跟上的人闻言纷纷僵住,一个两个三个把目光转向顾莲。她笑盈盈的一脸无辜道:“还请先生稍等片刻,颜医生虽然有点怪脾气,但是他会很快回来的。” 这个反应…… 是颜玉真没错吧!!! 众人惊恐的望着她,目光充满了猜忌疑惑。 卧槽这姑娘到底是谁,怎么指使得动这只变态的?! 顾莲只是平静的微笑,她的表情叫人猜不透,中年胖子心里已经知道这次试探她肯定能通关了,暗叹一声,不再说话,一群人静默而又隐隐骚动地等待着。 不过一刻钟,颜玉真提着箱子走来。有颜玉真的名头在,自然能压着不长眼的人放弃跟踪;而就算有人试图跟踪,他们早就将钱分成几份放在几个地方,被人知道了位置也无妨。 在见到那箱子的一刻,中年胖子眼神一闪,终于将心思熄了,客客气气地收了钱,道别离去。 消息飞速地散播开来,这家有着战妹、开膛手玉真、徐非的店,有着精良护卫的店,资金充足动辄能取出千万的店,积攒米粮的店…… 太多的噱头,太多值得计较的点,这家米粮店的名气彻底打响,人们纷纷来此易货,同时,市场上其他地方的米粮买卖价格也在不知不觉间一点点升高,知道消息的买家威胁卖家:“星猫街上粮店两千蓝币一斤,你若低于这个价格,我就转头找他们卖去,顶多多走几步路而已。” 卖家无奈妥协,整个米粮市场就此落入顾莲——或者说是陈志手中,这座基地的流通粮食在群众还不知晓的一个平静夜晚,慢慢或明或暗地积攒于一处,传播消息的人们只觉热闹,还不知大祸将至。 夜。 玉人楼。 杏眼桃腮、眉眼明艳的少女穿着艳丽的红色浴袍,坐于二层一间静室,如同一朵热烈明媚的郁金香,引人折腰探寻幽香何来。 她妆容精致,波光流转似能将人魂魄夺走,柔弱勾人的五官隐带傲气。此时她懒懒倚在窗旁,一腿弯起在窗台,一腿从曳地的浴袍中露出,玉白纤细的****轻抵着木制的地面,热烈鲜艳的红色与柔软纯粹的雪白交杂在一起,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却让人想入非非,食指轻触地面,那微微勾起的动作是那样的细嫩诱惑,每一点不经意的动作都吸引他人的目光。 旁边几个姐妹在嬉笑打闹,她独自在那里啜酒,雪白玉手握着晶莹的水晶杯,鲜艳红酒在轻摇间漾起一股成熟酒香,既有少女的娇柔,又有女子的妩媚。 最近局势紧张,许多客人没了玩乐的心情,不说玉人楼,就是底下的伊甸园也清净了不少。闲来无事,几个要好的姑娘便自发地聚在她的屋里来,她也懒得招呼。 窗外是熙攘人群,她眼神淡漠地看着,不知在想着什么。 巧巧刚刚学了一个男人昨夜的丑态,竟是似模似样,有趣极了,七八个各有颜色的美人儿嘻嘻哈哈的笑作一团,纤腰轻折若弱柳,玉臂微遮似白玉,不同年龄的姑娘们巧笑倩兮,不经意的一颦一笑都自有勾魂处,若是叫男人看到了,又是一番叫人热血沸腾的旖旎美景。 楼下忽而传出喧嚣声,隔着房门墙壁都能听到。柳柳回过神来,声音慵懒地曼声道:“谁去看看怎么了。” 她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在场姑娘们的嬉笑声顿时一收,静室内气氛变得严肃了许多。她们虽然是以闺蜜的身份混搭在一起,但其实真正的关系更偏向于严格的上下级,柳柳的话在她们当中是绝对的。 嗯,明面上的绝对。(未完待续。) ps:唔,果然我还是喜欢描写妹纸啊……仰头望天。光一想到玉人楼里秀色可餐的妹纸们,猥琐的作者菌就忍不住流口水啊流口水…… 第一百零二章 玉人美人 安静的静室。 柳柳轻笑一声,红唇轻勾,却隐带嘲讽:“别那么紧张嘛,都是姐妹,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知道屋里流动着的略带古怪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她是这一届的姑娘们里最出类拔萃的,就算性格不讨女生喜欢,可是她的地位本来也不是靠这群人的喜爱来定的。她一直以来她都处于高高在上的位置,牢牢把控着年轻一辈的领导位置——否则也不会被派去接待陈志等人。 然而最近也不知是谁在那里传播她的身世,说她的母亲正是最近住进基地里的那群脏兮兮、乱哄哄、不懂礼节的福利院的人,这便动摇了她的地位。 普通的女子在外面呆着并不奇怪,基地里血缘关系淡薄,没有特殊价值的女人过了三十是无法留在基地的,而她们留下来的儿女、男人们也不会挂心此人去向,即使是其他三大楼的姑娘们也是如此。 ——但,唯有玉人楼里的姑娘们不同。 她们不仅本身才艺双馨、貌美如花,而且她们的母亲、外祖母、一直往上数,几乎所有女性长辈都准确地对应着一条血脉,她们的祖先是当时基地能够找到的最美丽、最健康、最高挑、最优秀的女子,这些人就算是老了也会被供养起来,世世代代不用受到被流放的苦楚,年年岁岁钿头银篦击节碎,这是隐形的世家,由女子们的血脉和美貌维系。 只有柳柳意外。 柳柳的妈妈当年是宿白明的女人,以这个关系挤进了被牢固的血脉围的死死的坚固堡垒,异军突起杀出了名声,曾经是宅男心目中的高岭之花。一度受到热烈的追捧。 ……所以她被赶出基地、流落到女子福利院的时候,才会接受不了那要的落差。 而如今,她的身世在福利院那帮人驻扎进基地的那一刻,变得尖锐起来。听说过是一回事,但亲眼见到那么穷困、脏乱、不拘礼节的人们又是另一回事,基地里的本地人见到了都惊讶不已,更何况是娇生惯养的玉人楼里的姑娘们呢?明面上自然不敢多说柳柳什么。暗地里流窜着的幸灾乐祸、轻视嘲笑的目光。她怎么会不知道。 已经有人觉得她这样的出身,必然坐不牢现在的位置,正在蠢蠢欲动了吧。 柳柳笑得冰冷而妩媚。一双水似的明眸扫过在场众人,那目光很轻很淡,却让美丽的姑娘们心里同时一沉。 有趣、有趣,这般迫不及待。敌人来自外面。还是……就在这里呢?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吗?”柳柳低低一笑。笑声缠绵动听,却让人联想到霜月覆盖下寒冷的刀刃。 这话重的谁都受不住,姑娘们收回打量试探的眼神,忙低下头。互相递了个眼色,巧巧站出来,轻声道:“我去看一眼。” 她轻手轻脚地匆匆退出静室。留下屋内恍如实质的沉默。柳柳含笑冷淡地扫了她们一眼,自顾自地靠在窗边。艳红浴袍柔软丝滑,一截雪白的小腿随意晃荡起来,玉手举起红酒,轻轻抿了一口,冰凉微涩的红酒从舌尖漫不经心地扩散,她眯起眼睛,放任古怪的气氛不管,兀自等待。 姑娘们正襟危坐,跪坐于地,背脊挺直,垂着头,只觉得安静一点一点压迫着她们。柳柳积威犹在,那明媚又戾气的少女无形之中给了她们极大的压力,不知不觉间,啪的一声,不知是谁顶不住,一滴汗水摔在了地面上。 她们听到了她轻轻的笑声,愈发低下了头,姿态恭顺柔雅。 终于,外面传来的小跑声让她们如释重负,巧巧进来,宛如没有注意到这屋内奇怪的氛围,走上前,对着柳柳轻声汇报:“是昨夜那名年轻男人又来了。” 姑娘们低呼一声,珠玉似的低语密密响起。 柳柳喝酒的动作一顿,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 每夜来玉人楼的年轻男人多了去了,然而能够只用这样的描述就让别人秒懂……也真不愧是他。也是,他的外表一向很迷人,风度翩翩又俊秀多金,天生尊贵的身份让他就算是调笑都做的从容多情,她一开始不也是被这些条件迷了眼吗?不过现在的重点是…… “就他一个人?”柳柳盯着巧巧。 巧巧是基地培养的嫡系,在欢迎陈志等人的宴会上出席过,自然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用那样的代称是防着别人。闻言轻轻点头,脸颊泛红:“是,正在楼下喝酒呢,赵姨安排了两个人去服侍他。” 柳柳的目光在她脸颊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但紧接着,烦躁的感觉让她咬着涂了鲜红甲油的指甲,暗恨起来。那个大笨蛋,完全就没把她的话听进去,亏她难得好心,早上特意去劝她,结果她一脸漫不经心、反劝她不要生气的样子,真是……真是……真是气死她了!看她还管不管她的闲事!既然她这么大方,干脆她多派几个姑娘去服侍白三少得了,也算成全她的大方! 柳柳在那里怒火中烧暗自赌气,姑娘们却误会了她的沉默。赵姨是她们的前辈也是长辈,曾经红极一时的人物,如今替基地管理者玉人楼的姑娘们,她的女儿也是玉人楼里数一数二的标志人,和柳柳素来不对盘,柳柳没少为了利益和赵姨实打实地争执过——这也是上面的制衡之道。 赵姨虽然没有资格知道白恒远的身份,但是光看他通身的气度和挥金如土的架势也知道是个金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赵姨定是派了她的亲女儿干女儿上阵。 如今柳柳微蹙峨眉,明眸眯起,似有万千恼恨,姑娘们便猜她定是又和赵姨杠上了,当下有人跃跃欲试起来,主动请缨:“柳柳,赵姨也不知派了谁去,万一手脚不伶俐惹恼了贵人可不好,要不要派人去盯一盯?” 柳柳怔住,还未说话,巧巧又镇定地补充,道:“赵姨年纪也不小了,那男人的喜好不一定摸得准,万一把他推到别的楼上就不好了。” 能在玉人楼里混高层的,自然没几个是思-春思到头脑发昏的,白恒远长相身份确实很能勾搭人,但主要原因不在此。巧巧上次宴会上被顾莲赶跑的事情成为了极大的笑柄,她爬得太高,玉人楼又不是什么团结友爱的地方,其中势力盘根错节,恩怨纠缠,就算是同伴,也没有见人失势不落井下石的道理。此时巧巧只盼一战成名、借着那俊俏的年轻男人洗刷名声重塑地位。 她们一个个心里算盘打得响亮,各有心思,请缨的声音逐渐多了起来,就在彼此针锋相对得热闹的时候,一声清脆的碎响骤然响起,姑娘们倏然住嘴,安静了下来。 惶恐的视线中,柳柳缓缓放下另一条秀腿,动作慵懒迷人,扶着窗框站了起来,拢了拢宽松的浴袍,少女站在她们面前,高高在上眼神冷漠,红唇微勾,轻声细语:“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呢?” 柳柳微微笑着,黑眸沉沉,那可怕的气场和纵容的语气昭示着她的怒气,姑娘们此时哪还敢说话,纷纷低下了头。 柳柳目光一个个盯视着面前的姑娘们,过了许久,她温柔地一笑,慢慢道:“我还没死呢。” 一句话就让她们噤若寒蝉。(未完待续。) ps:一写到这种场面就忍不住打鸡血双更的作者菌!!!女王型美人儿就是只高智商高颜值的傲娇啊!可怜每次和莲丫头一起出场就要被迫拉低智商,默默挽尊。嗯,写多了爷们儿就忍不住写写美丽的软妹纸们,下章会拖白三少出来溜溜的~ 第一百零三章 赏一杯酒 “都给我跪个半小时吧。”她淡淡说完,玉臂一挥,长长的浴袍拖曳在地面上,只露出少女晶莹白皙的一双脚,慢慢的,有如踩着谁的心脏般,碾压似的走向门口,每一步都把时间拉得漫长,姑娘们头都不敢抬,只能听到她脚步声渐远,心脏沉重跳动……直到她合上了门,姑娘们才长呼一口气,擦擦额上的汗,面面相觑。 “柳柳这是怎么了?” “立威呢吧……” “我看倒是在撒气。”? “不会是她自己看上那男人了吧?” “噗嗤……怎么可能,那可是柳柳!她眼中除了钱还有什么?”有个姑娘忍不住喷笑,不知是嘲是夸。 姑娘们深以为然,话题戛然而止。柳柳那心硬的会看上男人?整个基地都会被吓塌吧!!! 扶着栏杆走在木质走廊上的柳柳不知有人在背后腹诽,只觉得怒气烧着胸口,比她刚刚生闷气的时候还要气得厉害。明明她们的提议正巧中了她想收拾某人教训某人的心思,可偏偏看着她们的嘴脸就来气,一听到她们要去争白恒远那浪荡子的注意力,她就恨不得把那酒全洒她们脸上把酒杯拽在巧巧身上。 她表情阴沉之极。 眼前闪过那一张张美丽的玉容,她们自信又张扬,心机深沉又积极进取。柳柳又回想起顾莲那张在她心里平凡的一塌糊涂的脸,脚步愈发快了起来,连路上有人跟她打招呼都没注意,柔媚的容颜如雪一般冰冷。 顾莲那个蠢货…… 蠢货蠢货蠢货!!! 她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了她千万遍,迈着大长腿大步走下了楼梯。 就她那傻样儿。怎么跟这群头脑精明长相鲜妍的姑娘们争?保不齐白恒远走人的时候顺手就拐带走了几个妹纸,以宿家对他们百依百顺的态度,那必然没有问题,说不定还举双手双脚欢送呢。 到时候有她哭的份儿!柳柳银牙暗咬,烦躁的想揍人。 漆红的木质楼梯弯绕盘旋,底下一桌桌颇有格调的小木桌旁坐着男男女女,说话的声音低低的。宛如图书馆中互不打扰的絮絮讨论声。然而那声音又因为轻而带着几多暧昧与旖旎。暖橘色的灯光烘托着炽热的气氛,拘束文雅的谈话里,隐隐能听到衣裙窸窣声与缠绵的亲吻声。细细一寻,却又因人人眼露亲密而表情克制,一时又无法捕捉。 靠西边有个台子,美人儿摆着纤细柔软的腰肢。随着犹若香粉胭脂般缠绵入骨的夜曲舞蹈。尽管她们穿的并不稀少,可那指尖划过小腿的刻意迟缓。抬腿时隐约露出的雪白,转身时扇子般柔媚铺开的黑发与天生魅惑的眼神红唇,一点一滴地勾勒出火热的气氛的轮廓,仿佛每一次跃动都在为那隐隐燃烧的火盆添火。 不露骨。却足够香=艳。 离那台子不远不近的一处阴影里,一名年轻男子歪坐在柔软的暗红沙发上,旁边两个姑娘一左一右地贴在他身旁。轻声谈笑着,若有似无地勾引磨蹭。眼神带着痴缠。 这份痴缠五成真五成假,盖因那男子实在是诱人。 他似笑非笑地歪在那里,容颜俊秀,举止从容,懒洋洋的说笑,温柔中又带着痞气,偏棕的皮肤为他的秀气添了几分坚毅,而看似毫不推拒谈笑自若,实则牢守心房去留无心的态度,更是激起姑娘们攻坚的野心与收服的渴望。 然而他最吸引人的地方是那双眼睛,明亮如珠玉,只是轻轻一笑,旺盛的活力便如同碎银水晶迸溅而出,流光溢彩,耀眼夺目得叫人心动。明知难以得到,仍然让被惊艳到的人忍不住想要将这份勃勃生机紧紧攥在手里,不停地索要、索要、索要,逼出更多的热情温柔与野火,然后全部据为己有,吞噬啃咬咽下,让那份明亮灼热燃烧身体的每一部分。 两个姑娘都是久经沙场的人,只是简单几个试探,已经知道这人不好攻克。明明举止风流不羁,光是用那双含笑的桃花眼便能勾的人心醉神迷,嗅觉灵敏的姑娘们只是耸耸鼻尖便能嗅出他久经风月,本应说说话喝喝酒摸摸小手,顺理成章的行那你情我愿的好事儿,偏生不知为何,又感到一层隐隐的阻力,这感觉矛盾之极,对着这张含笑风流的俊颜,两人难得有种无力的感觉。 可这矛盾难解又促成了这男人新的魅力,姑娘们心里又爱又恨,然而在越发迷离的夜与灯光中,谁又能拒绝得了解这令人怦然心动的谜呢? 没有关系,他们还有一个晚上。 “先生,喝点酒嘛……”媚而软,如入了骨般的黏腻,又在暗淡的灯光中逐渐酝酿出叫人心颤的惑人。 美人儿巧笑倩兮,眼波流转,媚意横生,可偏偏举止又停留在若有似无的接触挑逗中,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一触即离,缠绵往复,一寸寸点燃皮肤,慢慢的攻城略地。 把人弄得不上不下欲拒还迎自古以来都是撩拨人的良方。 酒迷人,乐迷人,美人儿迷人。 不知何处飘来的暖暖香气若有若无地在鼻尖萦绕,扫过肌肤,带来烫热。 白恒远挑了挑眉毛,眼含笑意,来者不拒的就着美人儿的手饮下一杯。他微微仰头,态度散漫,眼角微垂带着轻微醉意,酒滴顺着嘴角滑落下巴,滚过喉咙,迷离灯光下,蜜色的肌肤无端透着性感魅惑。 “果然美酒。” 他低低一笑,尾音悠悠勾起,声线低靡叫人****,竟是一句话就让两个美人儿红了脸。 咚的一声,一个杯子搁在了桌面上。 “白先生好兴致呢,愿意赏个脸喝我这一杯吗?” 一道柔媚动听的声音骤然响起,桌前美丽的少女只着一件鲜红浴袍,雪肤红唇明艳动人,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眼神隐怒,偏偏笑意盈盈。 两个姑娘们身体一僵,旋即更加贴近了白恒远,眼神带着点点挑衅和看好戏的意味:“柳柳也是来认识认识白先生的吗?” “没想到白先生给这般有魅力,连柳柳都要敬酒呢。瞧这急匆匆的,晚一步换个衣服,我们还能把白先生给藏起来不成?”她掩嘴吃吃一笑,笑意醉人,明知她在嘲讽人,偏偏让人气不起来。 白恒远望着柳柳,眼神一闪,笑容不变,拿过酒,懒懒举了举杯:“多谢柳柳姑娘。”却没喝,象征性地举完就搁回桌上了。这动作让两个姑娘噗嗤笑出了声,嘲笑似的看着被扫了脸面的柳柳。(未完待续。) ps:感谢臻空的打赏(づ ̄3 ̄)づ喜欢美人儿的作者菌忍不住把场景描写的多了点……默默 第一百零四章 观四大楼 柳柳懒得理会她们,只是微微蹙眉,怒色更盛。 “这人也见了,酒也敬了,柳柳姑娘还有什么事吗?”白恒远似感觉不出她的情绪,微笑着逐客。 柳柳先怒后笑:“既然白先生非要拐着弯的问,那我也直言了——不是她的意思。” 白恒远眉毛一挑,似笑非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先生特意挑的玉人楼,不就是希望通过我传话吗?”柳柳抱臂冷笑,“呵,我是早上见了她,不过看她吃好喝好一身轻松,我当然没有告诉她白先生一夜未归是去了哪里,反正说与不说没什么两样。” 似被戳到了痛处,白恒远眼眸一黯,片刻又轻松笑了起来,眼神清亮,靠在沙发上,翘着腿慢悠悠说道:“既然这样,你气什么?” 柳柳一怔,白恒远继续漫不经心地笑道:“她不在乎我也不在乎,柳柳姑娘一介外人……还是不要插手了吧。” 他噙着笑意,懒洋洋地讽刺。 柳柳看了他半晌,点了点他,没说话,转身走人。周围人认出是柳柳,窃窃私语,兀自八卦,而那两个姑娘先头被她从未见过的怒火镇住了,谁都知道柳柳这姑娘在外面素来表现的娇媚可人,没想到有一天能看到她在男人面前怒目相向的样子……这一幕……可真是比预想中还要残暴啊…… 等反应过来,左边的姑娘噗嗤笑出声来,笑得花枝乱颤:“她这是为谁打包不平呢?她也有今天,哈哈哈……” 右边的姑娘掩唇轻笑:“竟然想管起先生的闲事,也真是自不量力。” 两个姑娘又乐了一会儿。见白恒远迟迟没说话,低垂着头,黑发遮掩着面容,手用力得几乎要把酒杯握断,这才觉得不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只一眼就噤若寒蝉。 那双若明辉星辰闪亮的眼眸不见了时时都有的笑意。只如寒石般冰冷漆黑。偏偏唇边还噙着笑,这笑就显得越发冰冷起来。 当1202的呼叫器响起的时候,顾莲正一脸无奈的和阿瑞对峙。清秀易羞的小男孩双手背后。低垂着头,抿唇不吭声,脆弱瘦小的背脊出乎意料的固执。顾莲蹲在地上,快要抓狂了:“阿瑞。吃我做的东西真的对身体不好啊,你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干嘛非吃我做的呢?” 她真是要哭了啊,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会哭着喊着说自己做饭难吃,而更让她吐血的是阿瑞以七岁稚龄展现出了一名杀手的优秀特质,镇定自若坚定不移地站着不说话。一副有本事你让我饿死啊你让我饿死啊的样子…… 还有没有天理了?!! 顾莲的内心是崩溃的,所以当她一面和阿瑞拉锯,一面接了呼叫器。结果听到柳柳气势汹汹地命令她去玉人楼接人这么无厘头的提议的时候,她的反应是——杀气腾腾地按了挂机键。不理她。 然后,回过头来,继续一脸狗腿地苦兮兮地哀求:“算我求你了,我们去别的地方找点吃的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像她这么哭求别人不吃她做的饭的姑娘,估计也是震古烁今的奇葩了。 可天知道她也很不想这样啊摔!! 而另一头,刚刚在白恒远那里受了一肚子气的柳柳美目瞪着呼叫器,几乎咬碎银牙,差点没吐出一口血。 她这是为了哪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在这儿处心积虑呢? 从来没有为家人以外的人奔波操心过的柳柳此时颇有一种好心全喂了狗的恼火。 顾、莲!!!! 我再理你我就是头猪!!!! 可下一秒呼叫器响的时候,柳柳还是飞快地接了,声调好心情地扬了起来:“喂?” “哇啊啊啊啊啊!我过去、我过去、我现在就过去,柳柳你等我啊,你一定要等我!”顾莲慌张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 “……” 当呼叫器发出嘟嘟嘟的声响的时候,柳柳还在望着墙壁愣神。 ……谁能告诉她,这又是怎么回事? 十分钟以后,顾莲和阿瑞手牵着手,站在了玉人楼前面,一起张大了嘴仰望大名鼎鼎的玉人楼,活像是没进过城的土包子。 闻名“天下”的四大楼,只有位高权重、身家富贵的人才可以来的销-魂地,无数宅男**-丝得其门而不入,默默瞻仰了无数年。传说里面美女如云,俊男环绕,楼内装饰富贵堂皇,辉煌璀璨,四大楼的建筑模型、美人儿帅哥的手办、各种照片海报册子、花边新闻吵架八卦、内部的百合基情周边同人……等等等等,都是宅男们人手必备的神物,如柳柳那样的人物,在楼下随便走一圈都有人冲上来求拥抱求宠爱。 《玉人楼的同居生活》、《我的美女管家·巧巧ver.》、《公主大人的蹂躏》、《姐姐妹妹爱上我》、《禁忌百合:我们的爱情如此忧桑》……等电子书籍常年在点阅榜位居前十。 顾莲虽然被郑一浩科普过这四大楼的地位名声,但是心里还是抱有一种二十一世纪人特有的小骄傲,觉得末世嘛,有异能有骷髅有变异生物的地方,能和繁华糜烂的现代比吗? ……然后很有自信心的鱼唇的古人就被未来人华丽丽的奢靡作风打击到了。 四大楼名义上位于六层,但它们高度却有别的楼层的两倍。于是,四大楼就真的是“楼”的形状,各有两层或者三层,以l型分布在路上,通过专用电梯上来以后,一开门就能见到有别于其他地方的夜的气息。 看不到黑暗的天空不要紧,高大的拱形天花板和四壁相连,黑沉沉一片,不知是用什么特殊材料做成的,让人觉得如同天鹅绒一般丝滑。上面点缀着漫天的繁星,指甲盖大小的皎洁明月挂在空中,梦幻般的美景,让人几疑梦也非也。 在满天繁星的拱形通道里,是辉煌灿烂的四栋小楼。木质的古色古香的两层小楼,欧式的三层别墅,颇有古韵的四合院,形状很跳脱奢靡的夜店…… 七八米高的通道左边是自然景致,不知是模拟的还是真实的,松林梅竹,清香阵阵。潜伏在草丛中的清灵笛声悠扬响起,宛如萤火虫缓缓飞起,舒缓美丽,与那潺潺流动的小泉相呼应,明明是室内,却别有野趣。 灯火辉煌,星空照耀。 顾莲屏住呼吸,有种身处于迪士尼的感觉。 “嘻嘻,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啊?” “还带着小朋友呢,不是来捉人的吧?” 嘻嘻哈哈的笑声,让顾莲反应过来,这里是人间富贵地,而她的第一反应是…… 扭头紧张得盯着阿瑞。 ……没听说过逛青楼还带着小盆友的! 不会留下童年阴影什么的吧? 啊啊啊她一定会被教育部吃了的吧!! 她早就说过不带他过来的,可是这孩子死活要跟过来,搞得她好像带着儿子捉奸的已婚妇女一样,真是又郁卒又无奈哟…… 顾莲羞耻地捂脸。 请问还有人记得她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吗? 阿瑞显然不知道她会如此杞人忧天的对一个六岁就开始开枪杀人的小盆友担忧心理状况,只是紧紧抓着顾莲的手,仰头望着趴在窗边嬉笑着望下来的男男女女。 这里有一种让他极不舒服的味道。 仿佛随时都会吞掉他和顾莲一样。 清秀的小脸羞涩地笑了笑,惹得一小片姑娘们尖叫,而那乌黑的眼珠中闪过一丝冰冷,小手轻轻搓了搓。 很想……炸掉这里啊……(未完待续。) ps:这一章简直是浓缩了我所有的恶趣味……摸下巴望天。 第一百零五章 姜枣红糖 一个软萌妹纸带着个小家伙过来寻汉纸,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可能不遭受生意冷清而恶趣味爆棚的美女美男们的强势围观呢? 本来只有三五个人,此时却是一茬一茬地从窗口探出头来,对着两个人指指点点,不时有笑声传来,也不知道又脑补了些什么好玩且狗血的剧情。 顾莲黑线。 喂,知道你们无聊,也不要这么光明正大地看热闹啊。 “顾莲,阿瑞!” 就在众人瞩目的时候,一声清脆柔和的声音响起,两个同时回头,不等他们叫出口,已经有人轻声叫道:“是柳柳!” 柳柳自然是这里的名人,毕竟虽然四大楼互相竞争,但是大老板都是宿家,柳柳被宿家高层认可和栽培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看到她出来,在楼上探头围观的人们逐渐安静下来,然而兴味却越来越浓。 底下的少女看起来挺普通的,到底什么来头? 顾莲看着走过来的漂亮少女,抖了抖,一头黑线:“你是谁?” 柳柳温柔含笑:“讨厌,你都认不出我了吗?我们早上才见过啊。”边说着,边亲昵地挽住顾莲的胳膊,亲亲热热地说道,“等你很久了呢,刚刚呼叫器里可没能好好说上话啊,没想到你把阿瑞也带过来了呢。” 顾莲斯的倒抽一口气,一半是被恶心的,一半是疼的,胳膊里侧的嫩肉被狠狠掐住,她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你禽兽!”顾莲泪目。 “哎呀,你胡说什么呢?”柳柳面不改色地轻笑。 “疼疼疼……姑奶奶你别掐了,算我错了还不成吗……”柳柳掐的多疼啊!顾莲很快就被屈打成招。泪花闪闪的认错,“我不是故意带阿瑞的……” 阿瑞适时地怯怯补了一句:“是我非要跟着顾莲来的……” “看在阿瑞的面子上。”柳柳对顾莲和对阿瑞那就是两个态度,闻言立马松开了手。 这也太差别待遇了!顾莲指控:“重男轻女!” “哦?”柳柳似笑非笑,妙目横波,斜了她一眼。 顾莲在那眼神下立马就怂了,乖乖闭嘴。 “来吧。”柳柳扫了一圈围观群众,不欲让别人再看下去。对着两人说道。被她一看。别的楼的先不说,至少玉人楼里的人们都嗖的一下缩回了脑袋,一时清净了不少。三人边往里走。柳柳边问:“你之前不是挺大度的吗,怎么又舍不得了?” 柳柳心里也有气啊,没人看着的时候声气儿就很不好了。 当然她是绝不会承认她有那么一点点邀功的意思的。 傲娇少女从小就没有什么好人好事,难得办了一桩。想要人夸夸摸摸赞一赞的心态,很难理解嘛? 走在进门时候的黑暗隧道里。顾莲睁大一双眼睛,警惕地扫了一圈,连阿瑞都隔在外面,这才抓着柳柳的袖子。脑袋凑过来,表示她有话要悄悄说。 “干嘛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柳柳嘟囔道。 顾莲趴在她肩头,压低声音跟她小声嘀咕:“我要找你帮个忙。这件事我只能找你了。” 柳柳姑娘顿时有种“少女啊全世界的命运都要交给你了”的使命感,表情严肃起来。 谁知顾莲脸诡异的一红。大眼睛又溜了一圈周围,害羞地咬了咬嘴唇,这才悄声咬耳朵:“……柳柳,救命,我来大姨妈了……” 柳柳一呆。 过了好半晌,柳柳身体晃了下,顾莲忙扶住她。柳柳一把推开她,扶额,咬牙切齿:“所以……这就是你急匆匆来找我的理由?” 顾莲点头。 不要一脸不屑好不好? 这是多严肃的事情啊! 这么紧急的情况,顾莲除了柳柳以外,也真不知道该跟哪个人说了。她周围一圈男人,她难道要拿这么囧的事情跟他们商量吗…… 就算是妈妈级别的范子凌,被拜托这种事情,他估计也会揍死她的。 柳柳脱力。 为什么顾莲总有办法打乱她的步调? 果然是智商的差距吧!! 柳柳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她直奔二楼,来到一间房间里,指了指洗浴室,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要什么里面都有……” 顾莲一脸感动:“柳柳,你真好。” “……” 其实顾莲她根本就是蔫坏吧? 柳柳抚了抚胸口,告诉自己要冷静,顺便叫人送了点吃的。阿瑞从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柳柳心疼地抹了把他的小脸,想着这次趁机给他尝尝鲜。 ……如果她知道阿瑞天天晚上吃的都是什么鬼东西,一定会杀了顾莲的。 这边真的设施齐全,顾莲顺便道的冲了个澡。柳柳见她洗的白里透红地走出来,不由抽了抽嘴角:“你真悠闲。” 顾莲眨眨眼:“那是什么?我也要吃!” 眼睛亮亮地盯着桌上的椰子布丁,根本没听柳柳说什么呢。 结果手刚伸出去,啪的一声,就被柳柳不客气地拍下去:“身体不好的时候,吃什么凉的?”见顾莲垮了脸生无可恋状,柳柳撇了下嘴,推了推杯子,不耐地道,“真拿你没办法,喏,底下人送了杯喝的,我不爱喝。” 顾莲还眼馋那甜点,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接过杯子,顿时一股浓郁的姜味随着热气扑来,她一愣,这是……姜枣红糖水?抬眼看了看柳柳,偏生柳柳却支着头不看她,盯着阿瑞猛瞧,只在如瀑青丝间露出一只莹白如玉的耳朵,正慢慢染红…… 顾莲不由低下头,悄悄笑了下,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地抿,热烫的感觉顺着喉咙流经四肢,她舒服地呼了口气。以前她嫌姜的味道古怪,一直不爱喝,如今孤身一人在外,倒莫名品出几分熨帖的味道了。 她如同被挠到痒处的猫一般,舒服地眯起眼睛,抱着杯子笑眯眯地道:“也不知是谁这么贴心,倒是便宜我了。” 柳柳顿了顿,慢慢转过头来,正要一脸若无其事地开口说什么,就听顾莲话锋一转,已经跳过了这件事,兴致勃勃地问道:“听说你这楼里也有帅哥?你身份挺高的吧?我能瞧瞧吗?” “……” 柳柳掐死顾莲的心都有了。 她抓过杯子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咕嘟咕嘟饮下一杯,这才缓过劲儿来,细嫩好看的手指扣了扣桌面,眯起眼睛往前凑:“我说,咱们不谈点正事吗?” 顾莲眨眨眼,没有装傻,目光瞟了眼阿瑞,见他没注意她们这边,正专心地拿小叉子吃甜点,这才慢慢说道:“我待会儿就走。” “你要是真不在意,怎会跑过来。”柳柳翻了个白眼。 顾莲一愣,想了想,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还真是呀。” “结果跑过来又缩在这里躲着?你真是出息。”柳柳眯眼,冷笑。 顾莲一笑,道:“他过来,不是图新鲜就是对我不满,无论是哪个,我这么直愣愣地冲上去都不对啊。” 顾莲没有去过问白恒远的事情,对他彻夜未归也从来没有表现过什么,这当然不是她在耍脾气了,耍脾气是两情相悦、有着约定的人才有的资格,可顾莲掰着指头数也数不出她这个卖身契都被人捏在手心里的人能有什么资格跟人家玩儿情调。 她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一直都知道,所以没有去过问。 顾莲垂眸,有一丝恍惚。 可或许柳柳说的对……她或许是有一点点介意的,没有办法释怀的,所以才下意识地过来。好在她现在回过味来了,没有做出什么愚不可及的事情…… 顾莲默默表扬了一下自己。 瞧,多看得清现实,她也是个蛮冷静的姑娘呢。 可是为什么……还是有一点点难过呢……想到他在这里待了多久,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她就觉得喉咙酸涩…… 柳柳见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刚刚刺激完白恒远再把顾莲叫过来,本来是想打一棍子给一把甜枣,叫顾莲把人哄回来就完了。 ——但,这是在两个人的关系是她所想的那样的情况下。 她本来以为两人不过是在吵架闹别扭,但如果实际情况不是这样……或者说,顾莲不这么认为的话,她就不该去干涉。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 等到她们反应过来屋里少了个东西的时候,外面已经翻天了。(未完待续。) ps:感谢wuyou小茶的打赏~~没有网真是伤心思密达! 第一百零六章 一场大火 “哪里来的小朋友?” 只到别人大腿的小不点在独自转了大半圈以后,刚刚爬回二层,就遭受到了大姐姐的调戏。 阿瑞黑润的大眼眨巴眨巴,扫了一眼嬉笑的大姐姐们。 无视。 绕过去。 “唉,跑什么呀……”嘻嘻笑声中,一只玉手捏住了阿瑞,不让他走。 “这小孩不是刚刚在外面的那个吗……” “啊,他不是被柳柳捡走了吗?” “柳柳的客人啊……” 几个姑娘们互相对视一眼,意味深长,将小朋友团团围住,你一只手我一只手的捏捏揉揉调笑起来。 柳柳出身和地位让她们表面上敬着,背地里厌着,这大概也是基地里的制衡之道。可以想见,烈火烹油过后,柳柳下台的时候,她的下场不会比古代锦衣卫头头好多少。 所以虽然她们不敢当面地反抗,但是背地里欺负欺负这么生嫩羞怯的小朋友什么的,真是毫无压力。 “放开我……放开……” 阿瑞左躲右闪,不一会儿就眼泪汪汪,小脸蛋被人蹂躏了不知多少下,还有姑娘笑嘻嘻地把大红唇印在他的脸蛋上,得意地笑。 好恶心…… “给我放开……” 阿瑞啜泣着低声呢喃,小脸苍白而惊慌,呜呜咽咽的样子,让人有种不欺负白不欺负的感觉,姑娘们嘻嘻哈哈地。哪有一个当真。 恶心透顶……这里全是毫不遮掩的欲=望的味道…… “再不放开我……” 阿瑞哽咽,一抽一抽地躲闪。 “就怎样?”姑娘挑眉,笑得肆无忌惮。 这里……脏死了……如果不动手。会被丑陋的欲-望吞掉啊…… “就……杀了你……” 阿瑞流着泪,秀气清瘦,然而就在抬头的那一刹那,乌黑的眼珠中冰冷一片,充满杀机。 “啊哈哈哈,杀我?来呀……”笑声戛然而止,美丽的女子瞠大了眼睛。笑容还来不及收回,捂着胸口,手上沾满了滚烫的鲜血。震惊地看着他,像是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倒在了地上。 死一般的安静。 然后,尖叫。 “呀——!!!” 女子们回过神来以后。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她们纷纷退后。逃跑,恐惧地叫喊。 “杀人了!杀人了!!!” “救命!九鸳死了!” 声音却淹没在音乐中,音符饕餮着所有绝望。 阿瑞脸上还带着泪珠,小脸是那样的无辜委屈,然而那双小小的手却有力的抓着枪,砰、砰、砰,不急不缓,准确地打中每一个逃跑的人。无一遗漏,如同老猎手捕捉猎物。精准的可怕,也……冷静的可怕。 待到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时候,距离方才闹剧一般的调笑,不过一分钟。 阿瑞的小脸在朦胧昏黄的灯光掩映下,半明半暗,看不分明,有如黑暗的爪子牢牢抓住他的脸。 “先生,怎么了……” 音乐正由开场的清丽明艳的靡靡之音转为了激烈的dj,巨大的声响开启了夜的号角,说话的时候若不暧昧地凑近贴着耳边说,是什么也听不到的。 醉醺醺地倒在沙发上,一双桃花眼迷离醉人的白恒远却在此时睁开了眼睛,朦胧的双眸瞬间清醒。他一把推开软绵绵靠过来的姑娘,眼神锐利地转向二层某个角落。灯光已经应景的调暗,那角落里的一切都是那般模糊,只能看到隐约几个人影。 不对劲……隐隐的不安划过心头,白恒远眯起眼睛,快速地起身跑向楼梯。 杀气……稚嫩却又凛冽,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杀气……血的味道丝丝混在空气中……还有那微弱之极的声音,如果没有听错的话,那是消音器的闷响…… 是谁敢在这里动手?就算基地底下一片混乱,可是六层不是谁都能来的,来者非富即贵,不可能随意动手…… 从小受到的训练和之后十几年的厮杀磨练让年轻人有了异常敏锐的神经。他在踏上第二层的瞬间,脸色大变。 硝烟味以及浓重的血腥味……即使是隔着一条走廊,都这么浓郁清晰…… 他停下了脚步。 他的异能是远程的,而且只带了一把防身用的小手枪。 回形走廊上直通通的,没有任何闪躲的空间,灯光昏暗瞧不清楚,只能感觉到那边隐隐的呼吸声,如同屏息潜伏的野兽,虎视眈眈,血腥凶悍。 面对一个穷凶极恶的持枪的人,他或许不该多管闲事,早点撤走才是…… 这是个很容易达成的决定。 没有利益只有风险,傻子才干。 白恒远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慢慢撤走,敛去所有气息,尽量不去刺激对方。 ——然而就在他快要撤回楼梯的时候,一声尖叫响起,打破了平静。 “天啊……杀人了!!!” 离他不远处的房门开启,一个姑娘尖声惊叫,恰好音乐到了尾声,正要换到下一曲的时候,于是一扇扇门打开,如同多米诺骨牌跌倒般,尖叫连着一串尖叫,让人想要阻止都不可能。 消音器特有的闷响连连响起,血液四溅,将恐惧的气氛推到了极致。 该死。白恒远低咒了一句,伏地身体一个翻滚,躲过奔涌而出的人群,利落地进了一间房间,关上了门,静静旁观。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锦衣玉食的玉人楼姑娘们和养尊处优的基地贵人们惊慌失措,二楼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开门关门锁门,小部分人们躲在屋里,离这个角落远的人们则纷纷跑出来,抢着下楼梯。 二楼的混乱转眼间如海啸般冲击着一楼的歌舞升平声色犬马,人们慌乱着站起来,杯盘落地,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玉人楼的管事们脸色难看地出来,片刻,巡逻队赶来支援,让大家安静下来。 ——他们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是寻常的打架斗殴罢了。 喝醉酒的人什么都可能干得出来,每年都有争风吃醋、口角之争导致的伤亡事件。 无人的角落里。 阿瑞抱着自己,双眼空洞而漆黑,透着奇诡,看不出任何情绪。 白恒远拉开了房门,透过门缝谨慎地观察着周围情况。走廊里已经没有了人,楼下乱糟糟的一片人声,而那个人……还在角落里。他看了眼窗户,这里发生的事情不太正常,或许他该跳窗逃出去…… 就在他冷静地盘算的时候,忽而听到了走廊拐角处开门声,几个破碎的字句飘了出来,很快门又悄悄关上了。 白恒远呼吸一窒。 这个声音…… 不会吧? 她怎么可能会来。 白恒远来到窗边,目测着距离,思绪万千。 理智叫嚣着要离开,可不知为何,手握着窗框,迟迟无法离去。 ……万一呢? 万一她真的有一点点在乎他,万一她真的来找他,而他现在走了的话…… 千般心思浮在心头,白恒远表情复杂,明知道不可能,可希望却像是装扮成天使的恶魔,不停地冲他招手,诱惑着他、勾引着他,挑起无限渴望。 走吧走吧,他烦躁又苦涩地想,自作多情就是病,给治…… 就在这个时候。 轰隆声响,整个楼层都震动了起来,白恒远脸色一变:“**!”行动快于思考,他打开门,迅速跃过走廊拐角,灵敏地躲过两发子弹,踹开那扇门滚了进去,方一抬头。 枪抵在了他额头。 玉人楼一层。 就在人们聚集在一起,因为巡逻队漂亮的制服和彪悍的历史而安心的时候,可怕的声响轰然响起,四处都是炸弹,木质的材料很快点燃,人们的惨叫声、哭泣声、尖叫声不绝于耳,纷纷踩踏着抢着往门口奔去,而巡逻队的人在第一时间从保护者变成了屠杀者,毫不留情地射杀着抢夺生路的人们。 火光蔓延,燃烧着这奢靡的一切。抱膝坐在角落里的小男孩儿躲在黑暗里,轻轻摩挲着发烫的枪管,望着底下熊熊火焰,乌黑的眼睛大的可怕,表情空白,而嘴角露出清甜笑容。 好美啊…… 最喜欢焚烧一切的火焰了…… 所有污浊的、肮脏的、讨厌的都没了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沉沉心事 “白恒远……?” 熟悉的声音迟疑地念着他的名字。 白恒远听到了她的声音,浑身一颤,闭了闭眼,他忽而不顾她的惊讶,一语不发地抱了上去,用了全力。 小小的少女身躯温软,还有着沐浴过后特有的馨香。 他胸口堵了两天,难受得快喘不过来气,借酒消愁愁更愁,直到此刻才觉得心中搅得他发疼的郁气稍稍消散。 她来了。 她来找他了。 白恒远止不住笑,眼角眉梢都是笑,可酒气上头,忽又觉得委屈起来,越发抱紧了她,把头埋在她怀里,不肯让她察觉他的喜悦。 再没什么比他临危时条件反射般的行动更让他明白自己了。 可是因此,盘算好的示威、赌气、小算计,全泡汤了。 他有些懊恼。 但就连这懊恼,都因为怀里的人而沾染了无法言说的喜悦的滋味。 “咦……小心枪啊你!”顾莲明显被他朝着枪口撞的诡异行为弄懵了,这枪有多敏感她早就见识过无数次,吓得赶紧把枪扔到一边,还心有余悸地踹了一脚,“……你怎么上来了?” 人家都往下面跑,怎么他偏偏反其道而行? 柳柳也奇怪,皱了皱眉,忧心地往外望了一眼。刚刚听到的是射击的声音吗?也就是说那个逞凶的人还在外面……可后面发生的震颤又是怎么回事?阿瑞又跑去哪里了?有没有好好跟着众人在一层避难? 白恒远不说话,腰上的力量勒得很疼。顾莲皱着脸,困难地拍拍他的背,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 这是喝多了吗? 正艰难地挣扎着。随着动作,酒气以及奇异浓烈的香水味扑来,刺激着嗅觉。顾莲一顿,忽而不再动作,任他像是抱着娃娃般不放。想了想,她困难的抬手拍拍他的肩,道:“醒醒酒啊白恒远。我是顾莲,你别认错人了。你要是脑袋还清楚,能说说现在外面怎么样了吗?” 喝多了的人。就让他想抱谁就抱谁去吧,谁知道他现在以为她是哪位红颜知己呢,顾莲想。 下一秒,她猛地被扯出怀抱。 白恒远俯视着她。眼睛亮亮的。灼热似火,锐气逼人,声音微哑地咬牙质问:“你以为,我当你是谁?” 顾莲一默。爱谁谁,问她干嘛。 她神色中的不以为然如兜头一盆凉水浇在白恒远心头。 白恒远沸腾的血液逐渐转凉,乍起的雀跃狂喜逐渐平复,他看着她平淡的表情,忽而哑了声。什么勇气都没了。他顿了顿,想到现在的状况。生硬地转了话题:“怎么哪儿都有你的事?” 顾莲抓抓脸,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要这种走哪儿哪儿出事的柯南体质。 呃,等等,他这不是在迁怒吧……? 顾莲心里本来就积着无名之火,现在越发烦躁了,磕了磕脚尖,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这究竟怎么回事?你有看到阿瑞吗?”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呆着吗?”白恒远却似是没听到她的话,又是后怕,又是堵着什么般难受,心如滚沸般煎熬。 凶什么凶,凶什么凶!顾莲真是火大了,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听不进去话呢?她干嘛平白无故地当他出气筒啊?她吸了口气,忍着脾气道:“我们先……” 结果话还没说完,又尼玛被打断了。 “好好一个姑娘,你没事儿跑这儿来干什么?”白恒远紧紧盯着她,手指不自觉地用力。 顾莲想吐血。 喝多了的人都这么不可理喻吗?主要矛盾次要矛盾都理不清楚! “……阿瑞要见柳柳,我就过来了。” 顾莲忍痛回答。 咳,总不能直说她是亲戚来找了吧。 白恒远一愣,停顿片刻,忽而低低笑了,所有的怒气懊恼惊慌失措倏然消失,他弯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笑睨着她,轻声问道:“你……就为这个?” 顾莲看了他一眼,点头。 不然还能为了什么?看看他怎么抱着美人儿一曲红绡不知数吗? 说了也是白惹他笑话。 昨天还好好的人,转头就可以一语不发地抛开她在这里寻欢作乐。 嗯,其实她该感谢他才对,至少这样一来,她知道了他对她不过如此,她以后也就不用因为没法回应而对他感到歉疚了。 想到此处,她又让自己笑了笑。 白恒远眼中的光亮彻底熄灭,他缓缓松开了手,垂头勾了下唇角。 他真是喝多了,才会忘记,她心中无他。 好笑真好笑。 俊秀的年轻人抬起头,兀自挑眉一笑,笑意明亮如玉,似能照亮整间房屋,戏谑道:“我们都来找美人儿,可惜运气都不大好,碰上了这种事。你们要找阿瑞的话,我也来帮忙好了,反正我也挺担心我那两个美人儿的。” 顾莲蹙眉看着他,甚至没有去在意他的话。他的笑容一刹那隔开了千重万重山,耀眼却看不清楚,一直袒露给她看的万千情绪仿佛忽然之间被他尽数收敛,她只能触摸到他最外面的情绪。 莫名的,感到心沉沉坠去。 顾莲摇摇头,甩去不该有的情绪,外面的嘈杂纷乱无时无刻不刺激着她涨疼的脑袋,她急促地问道:“那人是谁?” 白恒远瞥了她一眼,自嘲一笑,走回门边,拉开门缝,那凛冽的杀气依然弥漫,而燃烧的焦味、灼热的气息以及人们的尖叫声倏然卷进屋中。 “他还在那里。” “不能出去?”柳柳焦急地直跺脚。 “如果只是想逃出去的话,从这里跳下去,有我接应,不会出事。不过如果是想从门口走的话……”白恒远没再说下去。 “没有办法吗?”顾莲皱眉问道。 “他守在死角里,灯光太暗,我没有把握能杀死他,而我们有三个人……”白恒远摇头。 “可是这种火势里,他再待下去,也会自身难保吧?” “应该是这样……”白恒远沉吟,亦是疑惑,“难道他一心寻死不成?” 顾莲走到窗边,往下望了一眼。已经有不少人逃了出来,底下乌泱泱一片,人头攒动一片嘈杂。她心里一动,道:“我们先下去,说不定他已经逃出来了。” 也只能这样了,两人都点头同意。楼层不高,又因为是木质的,早做好了逃生准备,再加上白恒远随身带的装备,他只是搭了把手,很快三人就跳到了地上。人们纷纷往门口跑,顾莲三人分工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而玉人楼烧的越来越厉害,劈啪作响,眼见外围的木墙已经开始往里坍塌,里面的人几乎都逃出来,他们依旧找不着他的踪影,不由发急。 柳柳顾莲自不消说,就是白恒远也因为王嵩的事情,不能眼睁睁看着小鬼在他面前死掉。 “不会还在里面吧……”顾莲喃喃,不安如乌云笼罩心头。 柳柳眼眶发红,愣了一会儿,忽然一语不发地逆着人流跑向了燃烧着的玉人楼。 “你干什么!”白恒远清喝,抓住她的手。 “我不可能让阿瑞在我的地方出事。”柳柳冷声说道。(未完待续。) ps:  这种纠结的对手戏真是痛苦……熬一碗比写十章剧情还要难……打滚求安慰qwq 第一百零八章 火烧玉楼 “我要去。” “去干吗?送死吗?”白恒远恼火无比地说道。 白恒远和柳柳两人就在离门前不远处,如同烤火一般炙热的情况下僵持着。嘈杂慌乱的人群中,方才顾莲所见的梦幻迷离、诗情画意全都消失了,泉水声、音乐声、美丽的男女们有些轻慢失礼的低笑声,被慌乱的脚步、无助的哭泣、逃生的喜悦所代替,燃烧着的建筑仿佛圣火在祭奠片刻前的奢华美好。 这样恐慌的氛围焦灼着周围的空气,涌动的人群中不动的两人面对面站着,气势凌人谁也不让谁,脸色都糟糕透顶。直到哗啦一声水响,两人之间的戾气才被打破,他们惊得同时后退一步,却依然晚了——他们被水淋了一身,湿漉漉的如落汤鸡。 “你干嘛?” “你做什么!” 两个人异口同声,气急败坏地瞪向作怪的人。又是哗啦一声,顾莲若无其事地放下桶,拨了拨湿发。就他们现在这个一个赛一个的狼狈的样子,哪儿还撑得起什么气势,顾莲当他们是纸老虎,一点儿也不怕他们。 浑身湿透的感觉并不舒服,尤其是她现在身体不适的情况下。她身体偏寒,夏日里也经常手脚冰凉,而行经第一天就折腾得这般劳累,又有冷水一激,此时身体隐隐作疼,脸色也被淋湿的黑发衬托的更加苍白可怜。 但她面上不露分毫,反而睁大了眼睛,很有生气地笑了,一指玉人楼道:“我是要进去的,你们进不进去。我管不着,你们别碍事儿就行。” 说完,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低头,灵活地绕过人群,自顾自地快跑了过去。 她心里算着,现在火才烧了三分钟。再加上终于有基地的人和围观人群搭把手灭火。这木楼还能支持的住。可再耽搁下去,肯定进去一个死一个,傻子才陪那两人瞪眼呢。 柳柳和白恒远只是怔愣了一瞬。很快,白恒远反应过来,慌忙道:“你给我等等!”边急着往前走边四处搜寻,她个头比两人都要娇小。在人群里如小鱼一般,一晃尾巴便失了踪迹。 “顾莲你站住!”柳柳也急了。随着白恒远挤向门口,才走了几步,一股热气朝她涌来,她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干燥炙热仿佛能够灼烧内脏,贴着皮肤的衣物都不那么湿冷了。她美丽的容颜一凛,神色狠戾却冷静。 “别挤我!” “不要挡路。” 她和白恒远几乎同时到了门口。两人不由对视一眼,各自面色不善的哼了一声。脚步不停地往里挤去。 “顾莲,你在哪里?” 曾经漆黑一片的拱形甬道被烧的赤红,仿佛下一刻就会往下滴赤铜色的沸水。过去了,就是楼梯,再往前是一层宽敞的歌舞楼台、待客桌椅。在美丽跳跃着的火光下,空气朦胧扭曲,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响中,一切都安静而又华丽,就连桌椅雕刻都似被点燃了生命,用灼热的温度进行狂欢。 “顾莲,阿瑞!”柳柳大喊,声音空荡荡地传递出去。 火光滋滋,浓烟弥漫。 “我在这儿呢!” 顾莲的声音模模糊糊地响起,两人很快发现顾莲正在斜对面的梯子上爬楼梯。 柳柳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脏抽紧:“你作死呢!”那个人万一还在楼上,顾莲就是个活靶子! 白恒远脸色阴沉,一语不发地跟上去。顾莲所选的楼梯离那人所在的位置最远,如果阿瑞还在二楼的话,这样的位置可以尽最大可能搜索最多的房间。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顾莲绷紧了神经,一间一间搜寻着,熊熊燃烧的火焰迷了眼,呛人烟气进了肺,她捂嘴轻咳,恍惚间她觉得自己是在炼丹炉里烤着,汗珠细细密密地布了一额头,又沿着脸颊一趟趟滑下来。 她抹了把脸,勉强合上门,浑身有如火烤,觉得头昏,晃了下脑袋,下一刻被一只有力的手托住了腰。 “你还好吗?”白恒远低低说道,手紧紧环着她脱力的身躯。 顾莲无力地靠在他身上,闭眼喘着气,视线都有些模糊了,呆呆仰头看着他。 白恒远神色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理会她的眼神,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微拧眉头。她发了这么多汗,皮肤却是凉的。他伸手抓过她的手,入手冰凉,指尖似浇了冷水,而手心出了冷汗,他又是心里一疼,低头搓了搓她的手,又凑到嘴边轻轻吻了下,没再多说,松开她继续往前搜寻起来。 顾莲一怔,有些清醒过来,低头看了看手指,离了白恒远的热度,手指又一寸寸凉了下来,方才的触感却怎么也甩不掉,如羽毛不停轻挠,又痒又有些难受。 她抓握了一下手指,眼睛望向不远处的拐角,心里迟疑。其实她的直觉早就告诉了她,阿瑞不会在这边,再找下去也是枉然。更何况,她已经知道白恒远的意思了。 他没有阻止,只是默默地陪她找人,并不是放纵她,而是表明态度:他会在危险到需要撤离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撤离,在这之前,他不会多说废话,浪费时间。 也就是说,时间不多了。 顾莲不觉得她能在白恒远的辖制下跑的出去,无谓的浪费生命也是可耻的。 所以…… 她又瞥了一眼白恒远以及更远处的柳柳,在他们进到房间的瞬间,深吸一口气,然后……呃,呛咳了一下……她捂着嘴咳嗽着,觉得自己实在没有装逼的天分,边红着脸边快速地跑到拐角处,蹲下以后悄悄观察那处。 那边的角落是火烧起来最慢的一处,然而周围逐渐逼近的火焰也足够起到照明的作用。那人蹲坐在原地,不动不躲,透过火焰和浓烟看到的人影显得很小…… 顾莲心脏跳空了一拍,然后沉沉冷冷地坠了下去…… 火…… 热度…… 头发仿佛能闻到焦味…… 阿瑞恍恍惚惚地笑着,清秀的小脸,笑容有着平时难以见到的天真温柔。 有人欺负阿瑞……阿瑞亲手杀了他们呢……阿瑞很有用啊……父亲会不会夸奖他呢……那天他听话地杀了那两个人,父亲却很生气呢……是不是觉得他没有用了呢? 如果没用的话,他又要被抛弃了吧…… 无论是谁挡路,阿瑞都会解决他们……不会再给父亲添麻烦了…… 所以,请千万不要再露出那样失望的表情,不要再如同处置垃圾一般的随手扔了他…… 阿瑞会很有用很有用的…… 手紧紧握着枪,他小小软软的手指扣着扳机,隐约似能听到缓慢的脚步声。 阿瑞眼前已是一片模糊,仿佛在沙漠中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浑身无力,每呼吸一次,大脑就沉重一分,然而杀人的本能却如同刻在骨子里一般,牢牢地抓取走过来的人的气息,如同猎人一般,释放着无法控制的强大凛冽的杀气,静等猎物的走近。 咚、咚、咚…… “阿瑞……”(未完待续。) ps:苟延残喘地维持着日更中……qwq 第一百零九章 平衡崩坏 “阿瑞……” 火势忽然猛烈,迟疑的轻唤声从缝隙钻入,阿瑞身体僵了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有人叫他…… 是谁……? 不是父亲……父亲从来没有用那样的语气唤过他…… 火焰燃烧着。 意识模糊的间隙,隐约想起一个人,她没有什么用,但是夜里有她的拥抱会睡得很香。 啊,还有那糟糕的厨艺…… 阿瑞垂着头,似是委屈般往下撇了撇唇。 他习惯了在她身边抱着卸下弹夹的枪睡觉。 可是在她身边越安心,在外面的时光越觉得可怕。 得到的怀抱、微笑与温柔的话语越多,越无法克制对待威胁时的反应。遇到针刺般的威胁就会颤抖,感觉到危险就像是条件反射般的清除。 世界分裂成了两半,他艰难地维持着平衡。 却在今晚,平衡崩溃了。 失控的感觉是如此危险而又快乐,阿瑞颤抖着,无法克制自己,毁灭、毁灭、将一切毁灭的愿望…… 她不喜欢他握着枪…… 她会不会失望了…… 失望了,就会不要他了吗…… 阿瑞的眼中朦胧,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既然如此……还不如由他来动手……她只要停留在喜欢他的那一刻就够了……不要变了,不要变了,不要再变了…… 枪指着来人的方向,小手牢牢按在扳机。 熟悉的身影被高温的空气扭曲。 扣动扳机。 心跳空了一拍,无与伦比的幸福涌了上来,仿佛看到她中枪、倒下、再也不会离开了…… 阿瑞躺在地上,灿烂地笑了起来,大大的眼神却逐渐空洞。 再也不会关心他。 再也不会给他做饭。 再也不会有人给他念愚蠢的小王子的故事。 阿瑞悚然一惊。如同失足从高层坠落,他陡然惊慌失措起来,不。不,不要!! 而这剧烈的情绪似是惊涛骇浪。吞掉了他最后一点清醒,他再也受不住,昏倒了过去。 啧了声,火光中年轻男子大步走来,随手把阿瑞抱起来,说道:“真是会惹事的小鬼。” “他没事吧?” 不远处少女担忧的声音响起。 “死不了。”白恒远翻了翻白眼,走回她身边,语气又恼火又无奈。“你不是胆子挺大的吗,横冲直撞不管不顾的,还想甩开我们自己逞英雄……怎么阿瑞开了空枪你就吓得腿软了?” 顾莲脸一红,她刚刚真的以为她会死掉,那一瞬间,阿瑞黑葡萄似的眼中带着强烈到扼住她的呼吸的杀意,声音响起的时候,她已经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了。 真没用。 顾莲暗叹一声,眼前伸出一只手,顾莲讪讪接过。他用力一撑,扶着她站了起来。 “你们没事吧?” 柳柳从后面追过来。 木楼已经开始崩塌了,烟雾弥漫。尸体烧焦的味道涌来,让人作呕。 白恒远摇头道:“没事。我们从二层跳出去吧,一层已经出不去了。” 自然没有异议,他们逐个跳下去,当顾莲在白恒远的扶持下跳出去的刹那,木楼轰的一声,伴随着如烟火般四溅的火花,噼里啪啦地倒了。 在人们的惊呼中,顾莲有些狼狈地掉在了地上。脚崴了,她咝咝抽着气。又被从后赶来的白恒远揽过肩膀,他轻喝一声:“别停。走!” 他半扶半抱,柳柳也领着昏过去的阿瑞往前逃去,轰塌的木楼沐浴火焰,有着难以想象的壮丽。 跑远了些,确认不会再被波及,三大一小这才停下,顾莲已经手脚发软,连连呛咳着,跪坐在地上,心里一阵阵发虚。 他们沉默着调整着呼吸,谁都知道刚刚他们经历了怎样的惊险,没有一个人想开口说话。 人们匆忙往来,有的绕过他们,有的从四个人中央穿过去。 他们静默着。 “你在想什么?” 白恒远低低的声音忽而响起。 顾莲呆了一会儿,才似是反应过来一般,转头看着白恒远,慢吞吞地说道:“我在想……我的人生经历真够精彩。” 白恒远噗嗤笑出声来,柳柳抬头瞪了她一眼,只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放什么狠话了,摸着阿瑞满是泪痕的脸和他手中即使昏迷也不放开的枪,有些恍神。 “你们在想什么?”顾莲抱着自己,把自己缩的小小的,头发发焦的味道伴随着烟火味,似在提醒着她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我在想,把阿瑞交给你,是不是我做错了?”柳柳轻声道。 顾莲眨眨眼,叹道:“一块黄金可真难赚。” 她还有力气玩笑!柳柳又想哭又想笑:“少胡说。”沉默了一会儿,她低低道,“我不知道他会这么危险……我从来不知道阿瑞是……他会……” 说了半天,却说不下去了。 福利院的一切,其实柳柳并不了解。 她只是单纯地把那里当做一个家,一个未来的期望,一个条件简陋却人际关系温暖的大家族,人们安居乐业,幸福快乐。当她足够强大的时候,她可以在那里静静安歇。 她在肮脏的地方长久地待着,她见过太多金钱名利丑陋嘴脸,所以越发期待那里是一个干净而没有纷争与欲=望的地方,可这场火似乎在提醒着她,那里不是温暖的天堂,而是人总是有欲-望的,好的坏的,你的我的。 长长的睫毛垂下,美丽的少女昂起头,忍下眸中泪水。 或许,她从未了解过她的家人。 只是一厢情愿的,相信着想要相信的一切。 顾莲沉默地看着她,想要安慰,却又怕打扰了她。嘈杂的人群中,少女抱着昏睡中哭泣着的孩子,那画面既神圣又悲伤,她想,或许她现在并不需要她。 很快,玉人楼的人找到了柳柳,一大堆的事情要她处理善后,她看了看阿瑞,抬头的时候又是平常的笑容,美丽骄傲而又干脆凌厉。 她把阿瑞带走了。 顾莲看着她腰背挺直地背影,心里涌起敬意。 她总是会赠予她许多的感动、惊喜、以及勇气。 “能走吗?”白恒远问她。 顾莲试了试,点头笑道:“没问题。” 白恒远看了看她,忽而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顾莲犹豫了一下:“呃,我觉得我可以……” “上来。”白恒远平平静静地说道。 他的语气平静地不正常,顾莲咽下了话语,乖乖地趴了上去,双手圈住他的脖子。 两个人离开了人群,从楼梯下了楼,在无数匆忙走过的人群中,慢慢走到了金色的电梯门前。直到这时,周围才稍稍安静下来。 “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 顾莲看不到他的脸,诚实地答道:“我不知道。” “我在想,如果你刚刚就那么死了……”白恒远语气悠悠,以至于顾莲都有一种他在说着温暖的情话的错觉,“我该把你的尸体做成木乃伊,藏在冰窖里,还是该把你掏空,做成木偶,让你穿上最好看的裙子,给所有我认识的人看。” “……”顾莲打了个冷战。 这是玩笑吧?这是玩笑吧!!! 感觉到背上的女孩儿手臂一紧,白恒远低低地笑了起来,似是很开心,继续慢悠悠地笑道:“你如果死了,我纠结地那些事情全都成空,从这一方面来说,这倒是一桩好事。” 顾莲抖了抖,弱弱地说道:“我们……不要在我已经死了的假设下讨论了吧?” 这么一本正经,她会当真的啊!! 电梯开了,他背着她稳稳地走进去,按了楼层,同时含笑平静地道:“好,那我们来说一说活着的事情。” 他淡淡的,平静的,甚至堪称温和的,给了她一记闷雷。 “周恒昀,是谁?”(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剖白心迹 顾莲大吃一惊! “你怎么……你为什么……” 当这个名字被这个时空的人安静地说出来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血管安静流动的声音,一颗心静静地落了下来,仿佛从危楼落地,莫名的安心和笃定。 越在这个时空待得久,越怀疑起过去的一切。她明知道她是来自过去,然而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一切,所有人都是活在现在的,然而只有她是活在未来的,无根浮萍般的感觉是那样的不安与无助。 是真的?是假的? 她从哪里来?将往何处去? 一个人的存在需要由她和这个社会的连接来证明。 她在这里认识越多的人,就和这个社会连接的越紧密,越努力的回去,离二十一世纪越远。 讽刺。 然后是不安。 对她来说,周恒昀远远不是喜欢的人那么简单了。那是她回到过去的坐标,一个不知不觉间变成执念的信念,一个瞬间就能让她眼眶湿润的名字。 他代表着数百年前发生的许多事情,构成她的全部,割舍不掉,做梦都想回去的过去。 白恒远背着她,感觉到脖子上落下滚烫的水滴,沿着皮肤朝衣服身侧滚落,他如同被烫到一般,浑身微微一颤。电梯安静地上行,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缓和着胸口的闷痛。 早就猜到会是这个样子,所以仓皇离去,所以迟迟躲避,所以连生气都不敢。 可饶是他做好心理准备,他还是没有想到真正面对这一切会是如此痛苦的事情。 他甚至后悔这么询问了。继续苦苦压抑自己,他还可以装作不知道。如此就不用知道她心中还有那么一个人。 他忽而觉得躲在玉人楼里,暗中期待有人来接他的自己可笑之极。 就算她真的是来找他的又怎么样。 能证明什么呢。 她的在意、喜欢、特别? 什么也不是。 白恒远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如此苦涩,那苦从心里一点点伴随着血液蔓延。来到喉咙,来到舌尖。慢慢晕出,最后浸染全身,无处逃避无所遁形。 就算他难受的快要炸掉,他本来也并不打算问出口的。 可刚刚的那一场灾难改变了他的主意。 她太习惯一个人了。 就算她没有力量,她也只会背地里暗中借势,完全没有想过向他们求助。 而在知道她心里有那么一个特别的连在他怀中都能梦到的人以后,他决不能容忍,决不能容忍他连成为她的依靠都没有资格。 所以。哪怕心里有如刀割,哪怕连生气都没有资格的耻辱让他用尽全力克制身体颤抖,他依然问了出来。 顾莲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流泪了。只是一滴眼泪,然后就被她克制住了。她咬牙忍住所有的哽咽,吞咽下喉咙的酸涩,当电梯到达十二层的时候,她搂紧了他的脖子,问道:“我一定要说吗?” 她的嗓子有些沙哑,白恒远心中的酸涩逼得他仰起头,声音却很温柔。无人的电梯中,有如无声的涟漪:“很重要的人吗?” 是的,很重要。顾莲抿了抿嘴唇。压下哭腔,低落地道:“我和他没有关系,他不是我的谁。” 白恒远步子顿了顿,轻嗯了一声,连他也没有料到,只是一句解释,苦到了极致的心中,竟然漾起了一丝丝甜意。 进了屋中,他让她脱了鞋子。扶着她坐在沙发上,然后蹲在她面前。包住她冰凉的手指,和她四目相对。安静的屋中,灯光明亮。 顾莲的眼中闪过丝丝不安,游移着,不知该看哪里,而白恒远长久的注视终于让她定了定神,直视着近在咫尺的黑眸,那双总是洋溢着如水晶般的活力的眼眸在近处看,更是流光溢彩得让人不得不眯起眼睛。 “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白恒远低低的开口,如同缓缓流淌的山泉,流淌过她的心田,“我想让你依靠我,我想让你相信我,我是……”他顿了顿,似在酝酿什么,调整了几次呼吸,终于滞涩而坚定地说道,“我是你的男人。” 说出这句话,仿佛就卸下了他所有的勇气与防备,他低下了头,抵在她的肩窝,窗外夜色苍茫,月影迷离,他慢慢说道:“你刚刚一定是故意的,对不对?什么也不说的闯进火中,闷不吭声地爬上楼去,又晃过我们跑去堵枪眼……”声音哽了哽,他蹭了蹭她,安心于她看不到他的表情,牢牢抓着她的手,闭着眼睛说道,“你把我吓到了。” 那么委屈的说,你把我吓到了。 顾莲动了动手,他手一紧,抓的更牢。或许是觉得她没法抽出手来,或许是他的手太过温暖,而她太过疲惫,她没再动,低着头看着他的头顶,心里某个角落一点点塌陷。 负荷过多的结果就是一朝决堤。理智的大坝被歉疚冲毁,越是不能,那汹涌咆哮的浪潮来的越是猛烈。她近乎手足无措地在这个奇怪的夜里,听到了体内的变化,而她对这种变化无能为力。 一次、一次、又一次。他的要求越来越低,低到顾莲如果不开口,就无法承受的地步。 她声音轻轻的,却又透着异样的温柔,坦白道:“我想,我今晚,确实是去找你的。” 怀中的男人身躯一僵,却一动不动,而她说出第一句话,后面的话就很容易说出口了,平静地微笑道:“很抱歉,我之前撒谎了。其实你昨天一个人悄悄走掉的时候,我是有点寂寞的。我以为我睁眼以后,第一个见到的会是你。” 对于白恒远来说,她的撒谎和她现在的剖白,都是再明显不过的话语了。 这种剖白心迹的话实在是太过熬人,顾莲忍不住脸上发烧,闭口不言了。 沉默降临。 有一点点尴尬,有一点点喜悦,有一点点羞涩,拉锯式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粘稠。 没有骗到一个誓言。 她大概也是知道他在哄骗她的誓言吧。 这种时候,还晓得用没有任何效益的甜言蜜语来换取誓言,小姑娘狡猾得跟个小狐狸似的,每次都滑不留手逃过一劫,白恒远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发笑,可是他想着想着,最后还是忍不住翘起唇角。 忍不住,忍不住。 胸口涌动着莫名的情绪,还是疼,疼得要死,这姑娘每次都在他欢欣雀跃地时候照着他最柔软的地方狠狠砍上一刀,痛得说不出话来,可他还是想笑。 “我真是没救了……”白恒远低低嘟囔。 “你说什么?”顾莲低头问道。 “没什么。”白恒远松开她的手,抬起头,笑意似滚烫的蜂蜜流淌而出,他目光灼热地望着她,轻轻地笑,“你刚刚是在跟我告白吗?” 顾莲撞上他热烈含笑的目光,猝不及防地脸红了:“……没有!” “那你嫉妒什么?”白恒远似笑非笑,揽着她的腰肢轻轻摩挲,在她耳边轻声笑道,“原来我不在,你会这么寂寞啊……” 顾莲一脸嫌弃地推开他:“浑身都是烟味儿,脏死了,不要靠过来……别靠过来你别靠过来!!” 她的澡算是白洗了!!! 他刚刚的消沉都是她眼花了吧?要么就是他根本在骗她呢吧? 顾莲懊恼得要命,左右躲藏,烟火味叫她觉得浑身难受。 白恒远才不理会呢,在外面的时候,怎么脏都有过,如今不过是在火堆里滚了一圈,好不容易把顾莲的壳敲开一个口子,他不趁机要点甜头才是傻子。他缠着她不放,将她轻轻压下,胳膊撑在她脑袋旁,遮住全部的光线。他咬着她的耳垂,诱哄似的温柔道:“你是怎么嫉妒的,嗯?昨晚你睡得不好吗?告诉我吧……” 想知道。 想要吞噬掉她所有因他而起的情绪。 如同饕餮般的贪婪,却又只因为这一点点甜美而觉得满足。(未完待续。) ps:感谢臻空打赏~ 第一百一十一章 粮食泡沫 直到天亮,阿瑞也没有回来。 ——这是当然的。 清晨,顾莲裹着毛被,赤着脚站在玻璃前面,看着逐渐燃烧的早晨和迷迷蒙蒙的雾气,想了很久。 阿瑞大概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吧。 她对他做的一切,都是在丛林里卸下狮子的爪牙。 小王子可以一天看许多次日落与日升,可以爱着一朵娇气的玫瑰花,可阿瑞没有做白日梦的权利,他如同一朵在血水浇灌下长大的花朵,没有鲜血,他会枯萎。 这里不是讲究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时代。 这里是世家门阀与血统异能统领人类的时代。 “喂,你在发什么呆?” 耳边是不耐烦的声音,顾莲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转头,恰好看到一只铁锤似的大拳擦过脸颊,直直地撞到训练室里钢铁做的墙壁,只听轰的一声哀鸣,钢铁墙上留下了一个凹洞。 顾莲咋舌,这拳头要是直接落在她脑袋上,绝对脑袋开花没商量。 罗祭若无其事地晃了晃拳头,撇嘴道:“喂,你这个女人在发什么呆,不是你求我陪你训练的吗?” “我不记得我有求你把我揍死。”顾莲翻翻白眼。 “我倒是很乐意这么做,可惜我老大不允许。”罗祭一笑,露出森森白牙,叫顾莲一个激灵,心中警铃大作,默默退后了一步。 战斗傀儡的作用是配合颜玉真的手法锻炼她的身体。而和罗祭对打才是真正的打架培训,不过事实证明,和罗祭打那必须是浑身铠甲外加一份生命保险才能让人不会吓得腿软。 “早跟你说过。你跟我打是没用的。”罗祭满不在乎地一笑,很威风的又晃了晃拳头。 几次三番地暗示,顾莲不能再装瞎,只好抽着嘴角夸奖道:“哇你的拳头好厉害。”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整个基地都知道我这一身钢筋铁骨子弹都防得住。”罗祭得意洋洋地说道,完全没有在乎她棒读的语气违心的表情。 那你还被我一个针管药倒了。顾莲暗自腹诽,也不知道他是大智若愚还是纯粹是个缺心眼。 “唉。听说你昨天去了玉人楼?”罗祭挤眉弄眼地问道。 顾莲看着这个高大威猛的汉子,万分怀念缩水版的清朗少年,那个时候他剑眉星目正气满满,怎么一放大以后不仅脸皮变厚了。浑身还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却切实存在的猥琐气质。 “你真是个瘟神,走哪儿哪儿出事,以后离我远一点。”罗祭啧啧叹息,虽然仇恨值已经转移了,可罗祭对于打击顾莲这种事情依旧乐此不疲。 “你这是嫉妒吧?我听说就因为你这个异能,你从来没有碰过女人……”顾莲不怀好意地看了他几眼,利索地反击道。脱离了纯洁的校园,顾莲已经越来越习惯糙汉子的说话风格了。 罗祭闻言面皮一抽,一脸凄怆。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的体重随着肌肉密度增加而急剧增加,以至于现在走路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睡觉的床、坐的椅子都是定制的。别说碰女人了,他上一级玉人楼的木台阶都能把楼震垮,所以高大威猛并且有钱没处花的罗祭虽然一向很受女人的欢迎,却是末世这个年龄里罕见的处·男一枚,纯情到顾莲一句话就把他弄得脸皮涨红。 据说四大楼里的姑娘们对罗祭已经从暗暗钦慕、大咽口水,转为了颇为怪异而又复杂的目光…… 据说有人开盘赌他究竟是身体功能有问题还是喜好男色…… 罗祭心里苦啊! 他多想跟全世界说明他喜欢香喷喷软绵绵的大胸妹子!!可这种事情。没有人会说穿,大家都是用一种“你懂的”的眼神暧昧地传递信息。就算喊破天也会被人当做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真叫他有苦说不出啊摔! 有了罗祭的凄风苦雨垫底,顾莲喝起颜医生配的特效药也就很爷们的一口干了——至于因为太苦太恶心以至于立马跪地干呕这种有损形象的事情,罗祭当然没有隐瞒,立即兴奋地转播给了职业是消息商人的老大。 他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手下?江冉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挪开,把那个脑残丢在脑后,面上温和一笑,对着坐在对面的客人很斯文的说道:“您应该知道,我们不希望卷入高层的争斗中……” “价钱随你开。”客人很言简意赅,直指中心,并且毫不避讳地从胸口掏出一柄枪拍在了桌面上。 江冉眼睛溜了一圈,神色不变,话锋一转:“但是,我们也愿意为了基地的未来做出应有的贡献。” 客人满意地笑了,点烟含混地说道:“合作愉快。” 当顾莲去米粮店里转一圈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堆满了铺子、甚至用了数辆推车才能填满的粮袋,心思一转,看了眼上面的价格。 涨价了。 她和徐非互视一眼,互相点头打了个招呼,她走到里面,随手抓起一袋米,拎了拎,重量倒是挺实诚的,打开封口一看,全是砂砾。 已经清仓了。 顾莲叫了一个侍卫,悄悄吩咐了几句,那侍卫点头应了,转了一圈,半小时后回来,给她拿了一张表,她草草看了一眼,这家店的粮价已经走在了时代的末端,比这个本身就已经很疯狂的价格还要疯狂的多的数字比比皆是,看来陈志这家店的涨价也只是耍了个花枪,应应景免得成为众矢之的罢了。 从昨夜开始,米粮市场已经彻底脱轨,成为了郁金香泡沫般的投机市场。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泡沫,真正需求粮食的广大人民群众早已没有力气追逐这个可怕的数字,推动数字飙涨的需求端全部都是投机的米粮商人,这完全就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场内博弈,然而人们依然在金钱的刺激下杀红了眼,甚至有更多不愁身家性命的商人们典当铺子、借高利贷、转让股份,只为了筹措到足够的资金去分一杯羹。 人们一边兴奋地描述着粮食的必要性产生的绝对需求,一边在心里嘲笑:这群****。 人人都能看到的狂欢是衰败的开头,人人都知道这是必将被戳破的泡沫,然而人人都以为自己比市场上大部分人聪明,足够在大厦将倾前一刻漂亮地清仓退出。 赌徒面前堆起了高高的筹码,它们摇摇欲坠,只等最后一根稻草。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说过:“资本家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一旦有适应当的利润,资本家就大胆起来。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他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他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他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他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浑然不知已经被套牢的商人们还在互相搏杀,每多赚一分利益,就向着绞刑架多走一步。 顾莲觉得浑身发冷。 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镰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银行金库 顾莲用挑剔眼光看了一圈基地的银行,心里用一个词来形容:门可罗雀。 说是银行,其实真委屈银行这个在二十一世纪发光发热的词,所占之地也就是一个小门脸,比起现代小街道的支行都不如。不过仔细想一想,基地管吃管住,人口统共也就四万人,还因为交通不方便基本没有外来业务,能兴旺起来才见鬼了。 冷冷清清一片银白色的办公室内,一溜儿七八个窗口,穿着褐色正装的员工无精打采地不知道在干嘛。这里没有存款利息,房卡的诸多功能之一就是储蓄卡,要用钱的时候一划拉就可以,而贷款利息就有意思了,看屏幕上闪烁的折线图,在十天前左右开始不停地猛跌,到了这两天,偏偏峰回路转,绝地反弹,借钱的人可真不少。 这里同时还办理财业务、博彩业务、保险业务,以及官方债券业务,功能比起宇宙行要多多了。 屋内有股清冷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里面的人不多,只有几个排在存款窗口,看样子都是在提现的,好在基地银行是一家,只要有印钞利器在,挤兑是不会发生的。 顾莲径自走到兑换黄金的窗口,窗口内的员工懒洋洋地趴着假寐,她敲敲玻璃,轻声道:“您好,我想买一些黄金。” 员工瞥了她一眼,懒得从桌上起身,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旁边挂着的牌子:暂停业务。 顾莲一脸笑容。继续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伸手不打笑脸人,员工不情不愿道:“昨天。” 顾莲点点头,见那员工懒得要死的样子。手痒的不行,忍不住开口:“真的不能买吗?我只兑换一点点也不行吗?你们内部员工应该有福利的吧?我要是愿意让利,你愿不愿意和我做生意啊?” 那员工一脸忍耐,奈何她一句接着一句,聒噪的不行,睡意全被她赶跑了,他心烦意乱。猛地坐直身体,挥手道:“不能不能真的不能。你去看看别的业务去!” 顾莲忍笑,一脸懵懂地哦了一声:“还是不行吗?其实你亏不了的啊。唉,你现在的工资有多少?够不够用?我真的还蛮有钱的……” “不用!”员工眼见闲得发慌的同事若有似无的飘过来的眼光,心里发慌。怒极道,“这种徇私枉法的事情我怎么做的出来,客人还是请离开吧!不能做到的事情就是不能!” 顾莲见他真生气了,这才心情愉悦的出了门。 连日见到的都是欺负不起的人物,好不容易撞上一个有趣的人,想不手痒都难。 顾莲微笑着想,这世界真是一个扭曲人性的地方。 待到顾莲走后不到十分钟,那员工慢腾腾地站了起来,离开位置。走出了银行。既然挂了牌子,自然是用不着有人再在那窗口前守着,他守在那里。不是等客户,而是等人。他来到宿白明的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请进。” 低沉威严的声音。 员工低头进入,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多出了精明的神色。 “宿统帅,宿二少。”他恭敬地打招呼。 坐于办公桌前的男子嗯了一声。而沙发上翘着腿坐的吊儿郎当的男人则微微一笑,亲切地唤道:“俞钱。你来了?” 俞钱笑了下,明明很恭谨,偏浑身懒骨,让人看着好像只要走进他周围半米,就会眼皮沉重想打瞌睡。 俞家的儿子,银行行长,手握金库一半钥匙,宿家既要打又要拉的人。 宿白明淡淡道:“他们派人来了?” “是,一个聒噪的小姑娘,应该不会错。”俞钱点头。 宿景明立马不满道:“怎么就聒噪了,难得有个人肯对你多说几句话,你怎么不懂得感激?”基地就那么点儿人,高层下一代互相熟悉,长大后有了立场,也改不了这份熟稔。 俞钱瞥他一眼,慢慢说道:“唇色发白,精神不济,可能有一定心理问题;长相一般,胸不够大,不符合你平常的审美;啰嗦不知看人脸色,比你还要聒噪,而且似有痛经,以后怀孕可能有问题。”他点评完,扯了下嘴角,木着脸吐槽,“你的眼光总是高的让我无话可说。” 宿景明脸色大变,怒道:“你这家伙看着贼老实,这眼睛都在看哪里呢!” “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宿白明头疼地打断他们的对话,为什么他这么正经威严的哥哥却要有这么个不靠谱的混账弟弟? “封锁金库,你做的很及时。”宿白明表扬俞钱。 如果说之前只是隐隐约约怀疑,那么到了顾莲去买粮食已经让陈志等人的所作所为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下。宿白明既惊且怒,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谋,才能有这么多钱。武器、药品的争斗他已经落了下风,当他察觉到他们想要动粮食这块蛋糕的时候,他当即派人拿了一批数量不小的粮食去试探,然而顾莲一口吃下的架势、训练有素的侍卫以及徐非的坐镇都让他知道为时已晚。 想到胖子昨天一脸苦逼,眼光含泪地不停叨逼叨得罪了开膛手该肿么破,他就一阵胃疼。那怪胎也不知道怎么就和陈志他们扯上了关系,难道说就算是变态也会屈服于财势的吗?那也不对劲啊,他以前拿钱拿权还拿男人女人去诱惑他的时候,也不见他动心,这货最喜欢的味道是福尔马林,除了多送尸体能让他高兴以外毫无办法,简直是无解!无解! 没有功夫去想颜玉真这厮怎么倒向陈志的,在试了水、确定粮食市场是个绞肉机,他们进去也没用以后,宿景明等人当机立断,放弃防守粮食市场,转而决定以逸待劳,守住银行。 他们的目的既然是求财,那么他们一定知道在通过前面的武器、药品、粮食攫取庞大的利益以及不停地煽风点火煽动人群之后,势必会导致蓝币的大幅贬值以及实体货物的大幅增值——我们也可以称之为“通货膨胀”、“信用崩溃”。 下一步,宿家人分析他们一定会拿这笔庞大的财富攻击金库——然而基地又不是自由市场,说白了银行就是他们宿家的私人金库,想开就开想关就关,哪儿容你那么猖獗地攻击金库? 要说宿白明也真是个狠人,本来基地就一片混乱,人人自危了,偏偏他还禁止兑换黄金,乱世出黄金,这不是逼着本来不乱的人们也乱掉了吗? 可宿白明清楚地知道陈志等人手里握有的蓝币足够撬开基地半边天,偏生他们还不能在明面上对陈志这帮人做出什么事情,于是干脆让混乱来的更猛烈一点,直接下令:“印钞。” 他这两个字昨天让一群高层大惊,想要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社会维持统治,维护社会安定是必不可少的,闷着的桶里点火只会产生爆炸,你丫现在都这么混乱了还要让货币贬值,这不是作死吗?然而宿白明就是有这个魄力,拦下所有人的异议,一脸微笑,目光狠戾地道:“他不是想操控基地吗,他不是想要钱吗,我给他,我给不死他。” 就让货币崩溃掉好了,就让他手上的钱全都成废纸好了,破而后立,他就不信基地手里掌握的资源还不够他们撑过去的,死熬也能熬到陈志他们坐不住,主动求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夜间安寝 宿白明的办公室内。 宿景明思及昨夜目光如狼般可怖凶狠的兄长,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儿,收起漫不经心的笑容,轻声开口道:“大哥,我是不是不该去邀请顾莲?” 这姑娘是他们的人,就算明面上陈志等人没有出面过,可是傻子也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是被他们遥控操作的。他们看起来也不想和基地撕破脸,只躲在背地里指挥顾莲,这是个好消息,但这也就意味着他之前以为的顾莲和他们面和心不合只是他自以为是的猜测,甚至是他们故意做出来给他看的,她明明就是他们的一枚棋子…… 如此,他对陈志说的那一番话、他对顾莲发出的邀请,就都只是一场笑话了。 宿景明难免黯然。 谈不上有多喜爱,不知道能喜欢多久,但此时此刻,宿景明知道他是想和她在一起的。他想对她炫耀他的家族与工作狂大哥,想听听她对异能者和这个社会的想法,想有个人告诉他他的做法想法是对是错,想保护她不再像那日一样惊惧害怕还非要一脸镇定,想做她的一名英勇的骑士。 俞钱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一副“你什么眼光”的样子,宿白明却摇头笑道:“不,我倒是觉得你做的很好。你明天也要好好接触她,看看能不能把她拉拢到远征基地这边。” 宿景明一惊,直直地看着大哥。只听宿白明胸有成竹地笑道:“她现在的寄主是他们。自然会听他们的吩咐行事,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心甘情愿这么做,他们可都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主……你懂我的意思吗?”宿白明意味深长地说道。 宿景明心思一转就了然了。懂吗?当然懂。不就是撬人墙角吗,到时候能不能牵制住陈志他们暂且不论,顾莲就是个活的证据,到时候他们也算情理上占了上风。 宿白明算盘打得精,想到了这一层,二话不说出卖自家弟弟的男色,道:“我看你和她也挺投契的。试试吧,对陈志说的话你也可以继续说下去。他们之间生分了才有你插足的余地。” 宿景明一时无语。 本来只是一个人的风月,因为有那个人可以去思念,所以喜怒哀乐、期待彷徨,乃至于寂寞都是甘甜的。 然而宿白明一席话说下来。刹那帷幕撤去,一个人的舞台下有了众多观众,每一幕就都宛如拿着剧本演练过许多遍,少了许多真挚与冲动。 他轻叹一声,却依然点了点头,应了。 他无法抗拒近在咫尺的诱惑,也无法无视她能带来的利益。 胸口有些复杂,却又有着莫名的喜悦。 晚上,顾莲吃完饭早早躺在床上。然而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心里莫名烦躁。她将脑中的事情一桩桩罗列,理清了该理清的。却依然觉得不对劲,焦灼、抑郁不停翻搅着大脑,神经突突跳个不停,让她睡不着。 悠悠看了许久,白恒远终于从门边起身,慢慢踱步到床边。在顾莲又一次烦躁地踢被子翻身的时候,猛地捉住她洁白细腻的小腿。口中轻笑道:“这么晚不睡,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微凉的肌肤上灼热的大掌的感触颇为清晰,顾莲一惊,猛地睁眼,却因为他的拇指慢条斯理地摩挲她的肌肤的动作缩了缩腿,边往后躲边转移他的注意力:“刚回来吗?几点了?” 半睡半醒间含糊微哑的声音被月色酝酿出几分勾人,白恒远眼神一暗,身躯压了上去,只觉一团软绵摊开在肌肤之下,柔凉若水波荡漾。 顾莲被迫仰躺在被褥中,月光从一侧悄悄窥伺容颜,她又窘又怕,不停地缩起身体试图躲避,却被他牢牢压住,手指还在逗弄她的面颊,指尖轻轻滑过她白净的脸颊,若有似无的痒意袭来,冷热交替。 “躲什么?”他低笑一声,气定神闲地俯视着她。 顾莲脸涨红,他晶亮的黑眸逼视着她,灼热的呼吸在脖子脸颊处连绵,修长带着茧的手指窜进衣衫下摆处,漫不经心地轻轻摩挲,细腻粗糙互相抵触,带来阵阵颤栗。 躲什么?当然是躲禽兽!顾莲咬牙,忽略他手上的动作,双手用力撑住他的胸膛,奋力推出一个得以喘息的空当,急声道:“你起来……” “嗯?” 白恒远挑眉,干脆把身体的重量付诸于她的手上,沉沉压着她,直到身体相贴,他在她耳边轻轻一舔,她激灵灵一抖,惹来他的闷笑。 “你真的要让我起来?”他低低笑,眼眸似星子明亮,唇齿轻轻在她冰凉的耳垂磕碰,如含了一粒冰凉的珠子逗玩。 他死死压着她,顾莲觉得这货能把自己肺都给挤出来,喘息几次都觉得喘不上来气,又感觉到他手上动作越来越火热放肆,她急了,手忙脚乱地捉住他的双手,忙喝道:“等等等等!” “不等。”白恒远埋首****,似撒娇般咕哝。 不等个鬼!顾莲如佛堂金刚般正气凛然地怒目大喝:“你快住口别咬了!我来大姨妈了!!” 说完,一室寂静。 顾莲瞪着天花板,脸若发烧,一时又觉得悲愤。 尼玛她真的是个内心纯洁的好妹纸!!!为毛她要背负这样愚蠢的使命,为了拒绝一个男人连大姨妈这种事情都能吼出来了!!! 身上的男人身躯火热,灼热气息在白皙的脖子上喷的她痒的难受,正当顾莲感觉尴尬一点一点蔓延到四肢,认命地闭眼的时候,身上突然传来颤动。一开始不明显,后来越来越剧烈,胸膛挤压颤抖着她,气息也一忽儿一忽儿滚烫喷来,顾莲愣了一会儿,怒了。 这混蛋是在笑她吗? 有神马好笑的!!! 白恒远笑了半天,终于从她脖子上抬起头来,黑眸染着笑意,流光溢彩,似是能迸溅而出。他笑眯眯地看着她,揪了揪她的脸,有些得意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 “……”顾莲傻了,期期艾艾,“你……你怎么知道的?” 白恒远摸了摸鼻子,勾着唇角笑道:“你突然凉手凉脚,我就觉得奇怪了,更何况我鼻子还蛮灵的。”顿了下,见顾莲脸红的快炸开,慢悠悠又补了一刀,“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昨天没有动你?你难得跟我告白,我也很想满足你啊。” 泥煤!!! 耍她就算了,竟然还颠倒是非…… 顾莲生气了,感到他手还往下攀到她裙下,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抬脚就去踹他,大声道:“谁告白了,你说说谁告白了?!” 白恒远顺势搂着她翻了身,手如同拨弄琴弦般随意在她大腿上游走,笑吟吟道:“你承不承认?” 承认个鬼! 顾莲愤怒地直接捶他,他却手揽着她的腰轻轻一提,把她挪了挪位置,声音微哑,道:“你……承不承认?”俊秀男子含笑仰望她,轻轻的沙哑的声音微微一扬,别样的诱惑。 “……” 感觉到他的温度,顾莲呆若木鸡,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黑灯瞎火、孤男寡女,女上男下…… 次奥!! 该死的白恒远!! 她手忙脚乱地推着他要跳下去,却见白恒远忽的一皱眉毛,加重了力气往下按着她,呼吸骤乱,喘道:“别乱动!” 不动才是傻子! 顾莲翻了个白眼,掰开他的手打算轻手轻脚地下去,谁想他闷哼一声,忽然不管不顾地把她拉下抱紧,猛翻身,咬牙道:“你再动一下试试!” 顾莲现在想动都动不了,更何况这架势……顾莲闭眼装死,敌强我弱,只能祈求这货意志力坚强。 白恒远真是恼恨了,只是逗弄一下罢了,她偏要乱动,最后折磨的还不是他!死死搂紧她,勒得她生疼生疼,直到她冰凉的身躯也被熏染上他的灼热,他才缓缓平复下来,再抬头……那惹是生非的姑娘竟然已经头一歪,香甜地睡了过去。 靠! 白恒远磨牙,狠狠咬了一口她的下巴,恼得心口发痛。 这没心没肺的小东西,他他他……怎么就看上这么招人恨的丫头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挑选衣服 无论基地内部是怎样的暗流急涌、兵荒马乱,也绝不会让宿家人自打脸面,把宣传了至少半年的小公举生日宴取消的。 晚宴前,柳柳约她去挑衣服。 顾莲知道这姑娘有个喜欢炫耀的毛病,尤其是在男人面前,尤其尤其是在有钱的男人面前。 是以忙忙迈步跟在高跟鞋甩的啪啪响的美人儿身后,叮嘱道:“低调,低调,一定要低调。” 柳柳横波一扫,冷冷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先天条件已经落了下风,你不在衣服上弥补,还能怎么办?” 顾莲悚然:“……你是不是太直接了点?”她也是有自尊心的好不好! 柳柳一扬尖尖的下巴,斜睨着她道:“直接?”轻轻地慢慢地念,末了弯起红唇,笑了起来。 那种“原来这就是你的直接啊看来我给教教你什么是真正的直接”的表情,让顾莲生生打了个冷战,乖乖闭嘴认栽。自从来了末世以后开发的“怂属性”在心情不好的美女强大的气场下,发挥的很完美。 柳柳的房内有三排衣服,旁边还有几个姑娘在屋里替她忙上忙下。柳柳利索地把顾莲推给别人,自己拉了几个人抓紧最后的时间参谋检验之前选好的搭配。 “需要这么严肃认真吗?”顾莲看着她们严阵以待、如同战前准备一样的样子,扭头看了看时间。才下午四点钟,外面的阳光炙热灼烧着空气,使得窗外的风景有一点点扭曲。 “我今晚也是有任务的。何况我和你不一样,不仅需要长脑子,还要负责貌美如花。”柳柳一如既往地刻薄加自信。 顾莲默默。 你这么一脸平静地夸奖自己,真的好吗? 不过这也提醒了顾莲,到底也是属于“以色侍人”的身份,虽然从颜到胸都比不上柳柳,但是自己都弃疗了怎么可以呢?顾莲一脸悲愤地拍了拍脸颊。然后转身欢快地投身到选衣服的大业中。 “这条怎么样?”一个姑娘笑眯眯地问道。 “……这是深v吧!!”顾莲瞠目。 “是啊,正好适合您的胸型。” “……” “这一件如何?”另一个姑娘拿出一条深黑色的长裙。 “后背……漏的太多了吧……”顾莲心颤。 “是的呢。正好弥补前面的遗憾。” “!!!” 顾莲吐血。 真不愧是柳柳的手下啊摔!!毒舌起来不要太顺畅啊!! 心口都是血肿么破! 反正这里都是娘子军,没什么顾忌,顾莲就怒了:“我我我就是胸小点又怎么样!!” 第三个姑娘一脸怜悯,摸了摸顾莲乌溜溜的长发:“没事。你年纪还小,还可以发育的。” 敢情这是靠胸的大小判断年龄吗?她们以为她多少岁啊?! “……”顾莲捂脸,磨牙哀嚎道,“我已经十七岁了!!!” “噗哈哈哈……” 姑娘们终于停止一本正经地作弄可怜的古人,一个个互相看了看,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几人抱作一团笑了起来,银铃似的笑声美丽动听,年轻的女孩们容颜姣好青春正盛。恰如最动人的花朵。 顾莲只绷了一会儿脸,就忍不住跟她们一起大笑起来,弯眉露齿。白润小脸露出小小酒窝,只是看着就觉得心情愉快,让人愿意与她一同分享快乐。 柳柳她们被那边的热闹吸引去,严肃讨论的氛围停滞了一瞬。工作时候表情很严厉的柳柳瞄了她们一眼,唇角翘了一下,脸上闪过真心的笑容。少女眼角眉梢刹那芳华。 巧巧也在柳柳身边,听到笑声。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觉得那个少女的笑容刺眼之极。她也是直到昨天才知道,那个使她在接风宴上被宿二少赶出去、恬不知耻地占据她的座位、让她沦为姐妹们的笑柄的人,竟然是那个待人苛刻的柳柳的好友。 都是一样的讨人厌……巧巧蹙眉,脸上闪过厌恶,忽觉得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刺在脸上,她转眸看到柳柳眯起美目,翘着嘴角冰冷似是警告般盯着她,她心里一惊,忙垂下头掩饰情绪。 心里却愈发忿恨不平。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平凡的女孩儿可以得到宿二少的喜爱,凭什么她可以轻易地得到柳柳的保护,凭什么都是一样大的女孩儿,她却可以接到正式的邀请函,凭什么这一切她都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没有付出丝毫的努力……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巧巧眼神似是浓稠的夜,漆黑凌厉,布满嫉恨。 晚上六点多钟,顾莲按照约定,赶到十二层。刚下了电梯,恰好1201的门开开,一身正装的清冷男子边低头调整着袖口,边走出来,看到顾莲,微怔了下。 小姑娘平时也是糙惯了,想想吧,她可是穿着沾满血沾满汗沾满灰尘的睡衣在外面游走了三天的人!有过那么一桩事情,柳柳当日故意刁难给的那些完全看不出女性特色、假小子一样的衣服裤子,她穿的真是毫无心理压力,甚至心里还挺感激。 没穿丑出天际的校服、没穿很中性的t恤、没穿蓝色的黑色的灰色的牛仔裤,眼前的小姑娘穿着明黄色的小礼服,轻束纤腰,白嫩嫩的肌肤被映衬的明亮水润。 刚刚过膝盖的裙摆下露出修长白净、锻炼有素的双腿。她笑意吟吟,乌润潮湿的黑眸弯起来,如同一串俏生生的连翘花,突兀地探过枝头拂过枯寂冷清的窗边,只是一个照面,就为一片灰白沾染了难以言喻的生动色彩,似滴着水的葡萄新鲜可口,似惹了雨的草原清新甜美。 陈志怔愣着,无意识地踱到她身前,俯下身,遮盖住走廊的灯光,投下大片富有侵略性的阴影,修长粗糙的手似触碰易碎的玻璃般,迟疑地轻轻地,碰了下她温暖柔软的脸颊。 “你……” 呼吸屏住,时空不停倒退,脑中斑驳的色彩与绚烂的图片互相交错,陈志一阵晕眩,那样的灵动气息,似干涸土地上不该存在的清泉,让他几乎以为…… 手心里的少女被迫抬首,疑惑地望着他,轻轻叫出了他的名字:“陈志……?” 心里骤然一冷,期待骤然落空。如同空气被瞬间抽走,陈志无力垂手,放开了她。他深邃双眸紧紧锁住面前的少女,似锁链牢牢拘禁她,然而那目光偏偏又透着一种茫然…… 宛如旅行太久找不到归路的行者。 不是陈志……她应该叫的不是陈志……他心中似有千万人在呐喊,在试图突破牢固城墙,然而又被他咬牙死死压抑住那噬人的冲动,将那即将脱口而出的质问咽入喉中,攥紧拳头,只觉喉咙宛如被钝刀割着磨着,似有血气翻滚奔涌,疼痛入骨。 不一样了,统统都不一样了。他们之间隔了太远,他和她心中的那个人早已不是同一个人,她连一丝半点的怀疑都未曾有过,而他也无法揣测当她知道真相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面前是少女惊疑的表情,脑中则闪过一张惊慌失措、沾满泪痕的脸,她惊惧、她失望、她慌张、她逃跑……历史还要再重演一次吗?心口蓦然涌上剧痛,他低喘了一口气,猛地退后数步,涣散的眼神如利刃凝聚,冷冷地凝视着她。 带着如雪的杀意。 顾莲如同敏感的小动物,在这样凛冽的杀机中,一动也不能动。只是仰首望着他,他坚毅的眉骨似在压抑苦痛,深邃的双眼翻涌着陌生的波涛,那里面漆黑、深幽、无人能抵达,如同漩涡一般将人卷走,冷冷啃噬望进去的人的灵魂…… 为什么…… 顾莲不可抑制地轻轻颤抖。 为什么,在这一刹那,她感觉到的不是害怕,而是……愧疚。 愧疚尖刺一般疼痛。 宛如灵魂被劈出裂缝,疼的她浑身哆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突然选择 “对不起。” 顾莲静静说道,表情出乎意料的沉静从容,清脆的声音如一柄剑骤然打破涌动的杀机。 陈志一震,神思聚拢,嗓音微哑:“……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顾莲忽而慌张起来,平静的表情被撕裂,似是自己也极为吃惊,有些痛苦地皱眉,“只是很想说对不起。” 陈志一时沉默,眸色复杂,而顾莲摇了摇脑袋,似要甩去刚刚奇怪的感觉。那一刻,仿佛是另一个人占据了她的大脑,明明不是自己的想法,却偏偏在一瞬间有一股凌驾于理智的情感控制着她,让她郑重地道歉。 太奇怪了……顾莲隐隐觉得害怕,仿佛身体里还寄居着另一个灵魂,随时都会夺走她的意志……她咬着嘴唇,手脚发凉。 “没事的。”安静的、沉稳的声音缓缓响起。陈志如利剑的杀气不知不觉间已经散去,昏黄的灯光下,他坚毅的五官被柔和了棱角,淡淡看着她,声音低沉有力,有如磐石不可移,让她莫名的心安,如潮汐般涌动的思绪瞬间归于宁静。 他低声又道:“没事的,你不要害怕。” 明明只是一句毫无约束力的话,顾莲竟然真的觉得不害怕了。她赧然笑了笑,关切地看着他:“你是不是不舒服?” 嗯,很不舒服,一直都很不舒服。 陈志摇首,冷淡道:“不会。”顿了顿,他看着她,声音低沉,莫名有些低落,“对不起,刚刚吓到你了,我只是,有些事情,还没有想清楚。”一旦想清楚,一些过去就再也不能假装不存在,这些陌生就再也不能理智对待。可是一退再退,似乎只能把自己逼到一个退无可退的角落里,他或许……应该下决心了。 顾莲怔了下,忽而很警觉地看看他,下意识地往后蹭了蹭脚底:“呃,不会是我的事吧?”白恒远去玉人楼的事情给顾莲了一个警示,她最近似乎在那成功率低的可怜的圣水上面下了太多功夫、花了太多心思,宛如把生的希望、活的希望、回家的希望全都孤注一掷地压在了这上面,然而却把现实中最大的依靠扔在一边太久…… 不会是因此让他们决定把她扔在远征基地了吧? 不是不可能,毕竟他们一开始要她,只是因为外面没女人,有口吃的就不错罢了,自然不会挑挑拣拣,但现在就不同了,在这个远征基地里,光是她自己见过的就有数十名顶级少女,各个貌美如花娇俏妩媚,宿白明绝对不会吝啬赏给他们几个美女…… 如此,她瞬间就显得很累赘。 她的优势少的可怜,一、这几周的路上好歹是风雨与共、经历过几番危险的,顺便还救了范子凌一命,自然成就了她的地位;二、她是从天而降的穿越者,身世清白的不能再清白,过去比婴儿还要无辜,跟很显然拥有间谍性质的美人儿比起来,她是一柄让人用的放心的好刀,正如她在远征基地为他们所驱驰一样——这可是额外工作,怎么也给给她加分;三、白恒远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能延续到多久的喜欢…… 怎么看竞争力都很低啊!!!顾莲紧张地咬唇思索。她决不能留在这该死的远征基地里,不说她留在这儿会有什么样凄惨的命运,光是普通人不可以出入远征基地,就够顾莲吃一壶的。 事情很明显,如果她有成为异能者的潜质,那么她可以悄悄隐藏能力,跟在明显身世不凡的白恒远身边——只有位高权重的人才能接触到最高精尖的科技;如果事实证明她只是白忙乎,她这辈子就是个普通人的命,那么更不可以留在这个不允许普通人自由出入的大铁牢里;困在这里,她就真的一点点回家的希望都没有了。 可她能怎么样?顾莲仔细想想就绝望了,总不可能让她在这里对陈志色·诱吧?开什么玩笑,别说她脸皮颜值够不够用了,陈志一分钟前还恨不得杀了她的样子,恢复正常时也是冷淡疏远的比陌生人还不如,她这么贴上去,不被一刀劈了就怪了。 陈志看着她有些紧张的样子,扯了扯嘴角,竟淡淡一笑,低声应道:“嗯,是在想你。” 果然如此!顾莲如同受惊的猫,背上的毛都竖起来了,就听他静静说道:“还有几天我们就要离开基地了,如果你愿意,你可以……” 顾莲的目光忽而越过了他的肩膀,看向了他身后,而以他的敏锐,更是在那人碰到门把手的一瞬间,就停下了话语。 “呃,我可以什么?”顾莲很快又问起陈志来。 陈志却面色淡漠下来,不再言语。若是让她望着白恒远的面容,做出是去是留的选择,他只会觉得生不如死。身后的人慢慢走来,陈志静了数秒,忽而不受控制地走上前几步,抿了抿她的发丝,俯身在她耳边低低道:“你今天很漂亮。” 说完,不顾愣住的顾莲和身后骤停的脚步,直起身,面色淡然地走到电梯旁,按了楼层。 走廊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白恒远脚步停顿了一瞬,很快就轻步走到顾莲身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熟练地揽过她的腰,笑盈盈道:“怎么不穿白色的?” “白色?”顾莲脸色木然地重复。 “你穿那件睡裙还不错,我还以为今天能看到你穿白色礼服的样子呢。”白恒远似真似假地说着,声音充满怜爱,挑眉轻笑。 顾莲看看他,不吭声了。 魏宣本来被人从睡梦中叫起来,出门时打着哈欠,此时也没了睡意,从后面望着他们三人的背影,目光闪烁,红唇微勾,凤眸似笑非笑。 “如果陈志问完了……”拖在最后面,郑一浩轻声道,将留了一半的问句抛给同伴。 范子凌轻笑,一向邪气的眼眸中有着通透:“如果你有一件宝物,你会选择把它藏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还是放在身边守着?” 郑一浩想了下,笑道:“我不知道。” “你就装吧你。”范子凌耸肩,笑容优雅而又带着如同稚子般的顽劣,不屑的话语惹来郑一浩无奈的笑容,过于强壮矫健的身躯让他的神情带着一股憨气,盖过了本该有的儒气,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如昔。(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送的礼物 白恒远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揽着她的腰,似乎心情很好,唇角微翘,笑意流转,宛如一个春日郊游的俊逸公子——如果他抓着她腰的爪子能够轻一点的话。 顾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说实话,她现在还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右耳垂仿佛停留着气息吹拂的触感,有点奇怪,她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揉了下耳垂,就听旁边人一声轻笑,白恒远弯下腰在她左边轻轻附耳说道:“怎么,很喜欢这么说话?” 白恒远虽笑着,眼神却是凉的。顾莲被搂着,感觉到他每一根手指都带着不同的力道,不由蹙了蹙眉,偏首避开他。他又低笑起来,顾莲被笑得浑身发凉,可他到底什么都没再说。 几个人坐着电梯下行,顾莲左右看了看,一个个西装革履,器宇轩昂,就连小魏宣都穿了件纯白小西装,领口鲜红的金属玫瑰硬冷鬼魅,笔挺色白的西服更显小少年肤色雪白,容光潋滟。笑吟吟的少年一脸无辜,纯洁可爱得如同一张白纸般,让人忍不住去沾染、玷污、撕毁,偏偏天生一双微勾凤眸,在眸光流转间,透露出丝丝缕缕的慑人华光,魅惑勾人。 西装什么的果然是变身利器,顾莲虽然觉得很养眼,但是左看右看的根本原因是……电梯里的气氛有些古怪,明明所有人都面色如常,偏偏没人说话,让她坐立难安。 就在这时,有人打破了沉默。 “昨天睡得好吗?”小少年笑盈盈地凑过来,神情无邪而稚气,熟练地牵着她的手,撒娇似的晃了晃,一脸依赖地问道。 “还好吧……”顾莲下意识地想抽出手,少年的手指却如同蛇一般柔软灵活地纠缠住她的五指,变成十指相扣的姿势,侧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眸笑瞥她一眼,软软地问道,“真的吗?” 顾莲心里一紧,她确实睡得不好,本来以为是因为心里装的事情太多,可是他的意思是……有其他“客观的原因”吗? “这好像是我的舞伴。”白恒远在旁不阴不阳地笑道。 “如果我记得不错,邀请函是宿二少下的。”魏宣眨眨眼,牵着她的手不放,笑得清甜无辜。 顾莲差点想跪,啊啊啊小正太你是在坑她呢吧坑她呢吧?这个时候提宿景明,这不是把上次他带她闯晚宴的罪名又翻出来了吗! 果然白恒远脸色沉了沉,挑唇道:“不过是礼节性地邀请罢了,哪儿来什么舞伴一说。” 魏宣抿唇一笑,凤眸带着嘲笑。 顾莲低着头装哑巴。 电梯门开,几个关键道路都已戒严,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巡逻队伙同军方协助维护治安。过了两个路口,已能见到穿着正装的男男女女汇集在路上,诸人走在铺好的红毯上,一起往宴会大厅走去,轻声细语弥漫,两侧壁画繁复,头顶灯光亮丽,淡淡的香氛气息若有似无,这里有着不同于市井的肃静文雅。 顾莲改挽白恒远的手臂,慢慢走着,听他时不时地小声告诉她谁谁谁是什么人。 “咦……” 顾莲忽而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人,轻叫一声。 “怎么?”他亲密地和她咬耳朵。 完全没必要说悄悄话吧……顾莲歪着头,小声问道:“前面那个矮个子、戴眼镜的男人是谁?” “哦,那是俞家的人,俞钱,据说是下一任的掌门人。”白恒远瞥了眼,又细细打量了他一番,也小声道,“可惜个子太矮,你穿着高跟鞋就比他高了,走在一起太难看。” 顾莲顿了顿,转头看他:“……所以呢?” “所以你就乖乖和我走在一起吧。”白恒远低下头,笑得无赖。 顾莲翻翻白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和陈志说话:“陈志,那天我去银行……” 她简略地将俞钱的事情说了一下,小声问道:“如果俞家真的很厉害,他应该不只是个柜台小哥吧?” 她想到陈志刚刚的问句,“是走是留”……她不知道陈志心里是怎么打算的,但是趁着能刷好感的时候多刷刷好感立立功总是不会错的。 陈志扬眉,几个人互相看了看,范子凌轻轻笑道:“看来俞家还是挺受信赖的嘛。”眼中似有疑虑。 “他肯定是给宿家兄弟报信的。”陈志先回答了顾莲的问题,尔后才看着前方,目不斜视地轻声说道:“两头押注罢了,无所谓,碍不了大事,他们没有特意瞒着我们,已经是提供了诚意。” “左右摇摆,按兵不动,这也叫诚意?”白恒远轻哼一声。 “至少手段光明正大,让人讨厌不起来。”范子凌哈哈一笑,摊了摊手。 前头俞钱似乎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停下对话,迅速地回首,目光敏锐,待见到顾莲后扬了扬眉,很快又看到她周围的几个人,不由懒散一笑,笑容意味深长,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他又转头说起话来。 范子凌对着白恒远做出“你看吧,就说讨厌不起来”的表情,白恒远拧着眉不爽地撇过了头。 走到门口,递出邀请函,不一会儿宿白明和万青就快步走了过来。宿白明龙行虎步,笑容爽朗,热情笑道:“欢迎欢迎,感谢诸位能参加小女生日宴,白明不胜荣幸。” 本来门口陆陆续续地走进来的人们还觉得受宠若惊,却原来是冲着人家去的,纷纷露出原来如此的窘然表情。 陈志自然站出来,客套道:“哪里,我们很荣幸能接到邀请。这是小小的礼物,不成敬意,还请笑纳。”顿了下,又道,“里面物什易碎,最好找个地方放起来。” 这就是说里面的东西贵重得不方便交给别人了。宿白明接过礼盒,不易察觉地轻颠了一下,听到的声响和从礼盒里传出来的隐约能量气息,让他略微动容,看着陈志,连笑容都真诚了几分:“您人来了就够了,还送什么礼物呢?” 竟然是中品骷髅的晶核……!好大的手笔!须知,不是所有的中品骷髅都会有晶核,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能击杀中品骷髅,这东西在七大基地都是圣品,有价无市,更何况是远征基地?宿白明越发觉得这是陈志在暗中服软,否则谁家孩子这么败家会送这东西?当下愈发意气风发。 陈志淡笑道:“打扰了宿统帅这么久,送礼是应该的,还请宿统帅不要客气。” 客气了几句,宿白明便领着几人往里走去。 未进门,就能听到轻灵的音乐,优雅的交响乐权做开胃菜,偌大的会场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吊灯如同金色的花朵盛开,反射着晶莹诱人的光芒。 人们三五成群,低低谈笑。有肌肉结实、身材高大的军人,有贵气十足、文质彬彬的少爷,有冷淡高傲、身手了得的猎人,有精明狡诈、身家丰厚的商人,有形销骨立、背景深厚的瘾君子,有身姿曼妙、娇柔美丽的四大楼少女,有身材傲人、成熟精明的贵女,有身段柔软、容貌慑人的男宠,亦有浑身自信、打扮干练的女异能者。 陈志等人甫一进来,便遇到众人频频望过来的探究的目光,由宿统帅亲自来迎接已经是奇事怪事,更奇怪的是这六个人几乎无人认得。人们几乎是片刻便断定,这是外来的贵客。 是怎样的贵客需要宿白明亦步亦趋、如此欢迎…… ——七大基地。 人们敏锐地想到了这个词,目光愈发炽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有一美人 陈志等人进门的一刻,基地里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纷纷把目光探过来,打量、探寻、估摸。 其实不说宿统帅的面子、不说他们可能代表的词,光是几人的外表,就已足够夺目。郑一浩身材健壮威武,西装不会让他变成绅士,反而越发衬托出他的锻炼有素,鼓起的肌肉甚至带有一种美感;魏宣穿着雪白的西装,唇红齿白,笑靥灿然,小少年如玉树挺拔,秀美的容颜如白雪稚气,一双线条旖旎的丹凤眼却似勾人的蛰子,眸光流转便叫人心神一颤; 范子凌猿臂蜂腰,身躯高大,举止优雅,笑容给人成熟可靠的感觉,而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掩藏着叫人捉摸不清却又想要就此沉沦的邪气,女人的目光频频被他吸引,既想像个小女儿般被人疼宠,又想像个母亲一般抚摸他的发。 陈志气质清冷,眉宇坚毅,他的眼神扫过众人,而所有人都因他凌厉深邃的目光而觉得敬畏。就算在千万人中,他也是与其他人疏远的,如一弯清月凉薄俯视人间,似一位帝王漠视臣民。 白恒远迁就着臂弯中的少女的步伐,拖在最后面,一身合身的西装让跳脱的年轻人显得愈发挺拔俊秀,飞扬的眉眼如野火般灼热,晶亮眼眸中似有迸溅而出的勃勃生机,眉飞色舞神采奕奕,叫人忍不住凑近他,分享他的活力。他身边的少女乖巧地挽着白恒远的手臂,长发盘起露出纤细的脖子,面庞晶莹柔润,眼睛黑润潮湿,像个软萌的小动物,略带好奇地望着周围,盈盈笑意如斯鲜活。 窃窃私语声响起,顾莲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和脑中的平面图一一对应,紧张让她的心跳不知觉地加快,按在白恒远的胳膊上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却被他温热的大掌捉住。顾莲心里一跳,白恒远笑看了她一眼:“很紧张?” 她的指尖冰凉,他只当万众瞩目让她很紧张,有些好笑。她轻吁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仰头乖巧一笑:“高跟鞋穿的脚疼。” “这才走几步路,你就脚疼。”白恒远面上一本正经地听陈志和宿白明寒暄客气,手却肆意把玩着她的,眼神含笑。 顾莲看他一脸气定神闲就恼火,磨了磨牙:“等你穿一下高跟鞋就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儿了。” 两个人在嘀嘀咕咕,会场某个角落里,也有两个人在唧唧歪歪。 “喂喂喂……”瘦小微驼的男子偷眼看着周围威武雄壮面无表情的兵哥哥,声音都在颤抖,畏畏缩缩地小声道,“怎么办我觉得他在看我!” “哦……”一名瘦高到凌厉的女仆装美人儿对着镜子照着,拨了拨卷发,又凑近仔细看了看唇妆,确定ok才满意地点点头,懒懒说道,“喜欢他吗?” “……”what?他一定听错了。胆小的男人定定神,斩钉截铁,“不,不喜欢。” “那就可惜了,那个军人是个强攻,最喜欢你这样胆小的受,如果你这个时候过去勾引一下,你会很幸福的。”美人儿嫌自己脸色太苍白,忙从手包里掏出腮红,在脸上扑扑扑。 “……”次奥这任务真的靠谱吗?跟着这样的队友他真的好害怕嘤嘤嘤嘤qwq! “你们在乱动什么?”过来检查的女人皱眉看过去,对他们在快要出场前还出幺蛾子表示很愤怒。 矮个男子天生鼠胆,被这超级凶的女人一吼,立马跳到高个美人儿身后,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出来。 真没用。美人儿翻了翻白眼,撩了撩头发,走到那女人面前,女人挑眉,色厉内荏:“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那人唇角一挑,眼神迷离而温柔若水,轻佻地挑起女人的下颌,众目睽睽之下,一点一点低下头。 女人嘴唇微微颤抖,明明想要怒斥,明明想要推开她,不知不觉竟被美人儿凌厉的五官下温柔的神情迷惑,严肃的神情被瓦解,逐渐透出几分痴迷期待。 想要温柔地对待她,想要温柔地被对待……她是谁……无所谓了……不对,这不正常……没有关系……她喜欢她……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不,这都不重要,好想要她低下头,轻轻亲吻她的嘴唇,温柔地触碰她…… 看着前一刻还严肃的如同麦格教授的女人此时面若春水,羞涩垂眸,美人儿眼中闪过一丝讥诮的笑意,最后偏过头,在她的面颊上印下一吻,温柔地说道:“抱歉,我不该在大家面前如此轻薄你,可是我忍不住了啊……等到宴会散后,你愿不愿意来找我呢?”低柔阴凉的声音含着笑意,让人心颤。 “好……”女人迷迷糊糊地颤声回道,不一会儿就晕乎着被哄走了,只剩美人儿得意地笑。 “……” 望了一圈全都仰头低首当做没看到的人,瘦小的男子——车斩——真心佩服道:“你真不要脸。” 美人儿唇角暧昧地挑起,轻轻舔着嘴唇,笑容模糊的说道:“小老鼠,你想被做成标本吗?刚好最近有人给了我一桶琼脂,你可以自己试试,冰冰凉凉的,很舒服的……” 车斩打了个哆嗦,苦着脸明智地离他远点。他真的不想怀疑自己的决定,但是此情此景让他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投靠了个相当可怕的老板啊?! 美人儿垂眸轻笑,慵懒绕着头发的纤纤玉指骨骼分明,苍白稳定。 那是一只握着手术刀的手。 顾莲端着杯长得很像香槟的果汁,在会场上悠闲地溜达,时不时觉得脚疼了就停下歇一歇,在这三两成群互相攀谈的华贵宴会中,格格不入如同一个外来者。 不对,她本来就就是外来者。顾莲笑眯眯地喝了一口果汁,眼睛一转看到柳柳两颊生晕一脸娇羞地和一个帅哥谈话,顿时呛咳不止。 尼玛这是谁?她被穿越了吧!! 这真是个虚伪的世界!她太绝望了。 “这是哪里来的小妹妹?”一道略显轻佻散漫的声音响起,顾莲回头,看到虞青和一个年轻公子哥走过来,虞青即使穿着一条黑色长裙,依然英姿飒爽,比他高了足有一头,而那公子哥却孱弱无力的样子,虽然表情暧昧,眼神却是不容错辨的忿恨怨怒。 ……阿嘞? 她什么时候得罪过人了? 顾莲眨眨眼,对着他礼节性地笑了下,便转头对着虞青一脸欣喜的唤道:“青姐,晚上好。” 虞青不由微微笑了下,隐性猫奴体质让她手痒地握紧了杯子,这才忍住没去抓乱小姑娘盘起来的长发。 “哟,脾气还挺大嘛……”公子哥嘻嘻一笑,轻浮的让人讨厌,可惜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被虞青拍了一掌,剩下的话也就全部拍走了,怒地跳起道,“姐你做什么!” “抱歉,这小子脑袋有点问题,你别理他。”虞青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温和地对着顾莲解释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俞家少爷,俞杭,一个天生的破坏狂,你平时见了最好有多远躲多远,跟他在一起绝对会受牵连。” 俞杭抗议道:“什么叫受牵连,什么叫破坏狂,还不都是你们的命令……” 虞青闻言立马瞪他,他不服气地嘟嘟囔囔。顾莲自然没去追问,只是问道:“是俞钱先生的兄弟吗?” 俞杭小胸脯一挺,得意道:“不错,他是我弟。” 顾莲点点头:“兄弟两个一样不讨人喜欢。” 虞青噗嗤笑出声来。 俞杭:“……” 这孩子是天然黑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多点开花 宴会厅内,本来悠闲轻扬如乡间漫步的音乐忽然停下,人们一一收声,默契地望向前方。等到场间变得肃静,宿白明笑容满面地站在前方,对着众人说道:“今日诸位在百忙之中能够参加小女生日宴,在下不胜感激。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在下大女儿生日宴的时候,如今见到诸位长辈前辈,老朋友、好同志、以及更多有锐劲的年轻人欢聚一堂,和乐融融,在下难免感慨万分。今日远征基地能有此盛况,都是有诸位帮扶宿家、一起用心管理基地的功劳,在此,我忝为基地的统帅,向诸位敬一杯酒以聊表谢意,还望大家给在下一个面子。” 统帅亲自开口讨面子,那自然是要给的。众人齐齐举杯,道贺声起。 “谢谢,谢谢诸位……”宿白明从左到右照顾了一圈,面面俱到,紧接着,前方灯光一暗,乐队敲了一轮鼓,而宿白明手一伸,笑道:“现在,请柳夫人与小女出场,亲自谢过诸位的莅临。” 众人瞩目中,一道光打了过来,柳如泉夫人牵着小公主的手,缓步走了过来。后面紧跟着宿景明,一身英挺,风流俊雅。 顾莲见到他,心中微惊。宿景明的异能简直是对异能这个词的讽刺,在他的保护下只有最纯粹的物理攻击才能有效,异能发动之下的击打、射击、催眠等等毫无作用,简直是大杀器。没想到宿白明会将他安排给柳如泉母女…… 转念一想,她就了然了。宿白明身边必然是各色异能者云集,有宿景明在,坑对手之前先把队友给坑了才是真的,还不如把他远远打发到妻女身边以防万一。 正在思量,忽见宿景明眼神一扫,似在搜寻什么,当遇到顾莲的目光时,眼睛一亮,倏尔一笑,遥遥致意。 顾莲举杯回应,在对方颇为明亮好看的笑容下,想到自己和待会儿要对人家侄女做的事情,略觉心虚。移开目光,柳如泉眉眼温柔,小心翼翼地牵着走路蹒跚的小姑娘。宿家小女孩儿看起来软软糯糯,并不怯场,反而咯咯欢笑,时而停下来撒娇似的看妈妈一眼,见到等在前方的宿白明,眼睛一亮,欢叫道:“八……八!” 宿白明笑容柔和了许多,对着女儿张开了双手,鼓励她过来。 宿家小公主哒哒哒小跑着扑向宿白明,即将够到的时候,被裙子绊倒,却在倒下的时刻被宿白明接住,高高举起放在肩上。小女孩儿笑得开心,眼儿弯弯抱着父亲的头。 医务室内。 爆炸案后一直被关起来的人民群众正在做最后排练。 “知道吗,要唱念做打,哭的时候要用力地哭,同时还给用力地吼,声音要悲愤,懂了吗?”人民领袖a肃声说道。 “抢的时候要凶狠,凶狠!想想我们失败的下场!”人名领袖b横眉竖眼。 “……”想说的话都被说完的人民领袖c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家都在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爆发出一声口号,“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 人民群众并那人民群众a、b打不破深冰一样的沉默,求助地看向人民群众d。 他镇静地指挥道:“我们走!为了活着!” 气氛变得肃穆,几百人沉默着同时走向门口,留下几具尸体,有监视他们的军人,也有不肯参与的同伴。 是的,为了活着! “万总管,医务室的人擅自出来了,我们的人已经守不住了。” 万青接到手下焦急的报告,怒道:“监视的人呢?监控仪器呢?铁闸放下来放毒药也要我们教?!” 尼玛这些人就是几百个活生生的证据,戳在眼皮底下岂不要麻烦死了! “……被放倒了,监控仪器被黑了,因为两个小时一轮班,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发现不对劲的时候……” 万青脸色铁青,不想再听下去,咬着牙道:“给你拨两百人,速战速决,别给他们闹事的机会。” “是,万总管!”属下也知道这事很严重,赶紧应下。 万青早知道晚宴上基地里必有异动,早在那里候着,所以虽然愤怒,却不怎么惊讶。正当他嘱咐属下去看监控室的时候,又有人急报。 “万总管!一食堂有人闹事了!” 万青一愣:“怎么回事?” “因为最近食堂供应量减少,有人闹事说要看看粮仓食物够不够……”属下抹汗,声音急切。 “不是刚拨过去一批吗?”万青皱眉。几大食堂的粮食都被那些主管们偷偷卖出去,这事在那天的爆炸案中已经查明,基地里也不是没有余粮,只是严冬将至,存量需要谨慎,本打算挤一挤等事情过去了再说,没想到就这么几日又出事了。 “属下只知道粮仓里确实是空的!一粒米也没有!”属下都快哭了。 这只是个开头。 第二食堂、第四食堂……统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人们开始恐慌开始闹事,和侍卫军人对峙,这个时候粮食才是最重要的。也有知道了情况的人,集结了人群闯向富庶之家、粮店,一开始只是拿着钞票要“买粮”,可是卖家怎么肯用现在连当草纸都不如的蓝币兑换?抵死不换,且因黄金和蓝币是固定汇率,咬死了说要拿黄金换。买家本来就是要坑人,见买卖不成,自然仁义不在,手一挥,打砸抢烧。 基地里流淌了数日的不安仿佛在疯狂的抢粮过程中得到了释放,人们为了生存,争相抢夺,杀红了眼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其他店也照样劫掠。 在一个封闭而压抑的空间中,任何一点火花都可能产生可怕的爆炸效应,秩序撕毁起来轻而易举。军人们在狭窄的街道中也得不到足够的发挥,一时间市场上一派混乱。 此起彼伏的呼叫器尖叫声让万青焦头烂额,每一个地方都在哭着叫着要兵力,万青这里凑一点,那里挤一点,很快就把坐镇大本营的兵力用完了。其实他也清楚,大多数地方情况没那么严重,只是为了事后少担责任,自然要兵要的勤快,可这种时候,安全至上,他也没法一一调查,偏偏高层几乎都去了晚宴,他一个人忙的快要吐血。就在头昏脑涨之时,他又接到了一则请求。 “万总管,我申请调我的军队进基地镇压。” 基地里的消息让军队高层也是一片哗然,几人商量了一会儿,俞管事义字当头,提出帮忙。 万青只是犹豫了一刻就同意了。这是救火呢,绝对不能让整个基地乱起来,现在首要任务是把涉事人员全都杀个干净,军队拨个八百人进来还死不了。 晚宴中。 宿白明抱着小公主正在说场面话,眼角余光看到匆匆进来,一脸焦急地候在旁边的属下,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起了疑惑。出了什么事情,使得万青都处理不好? 早早结束了讲话,宿白明退到一边,待听清情况,脸色顿时很糟糕。 几十年难遇的大反动让他遇上了,能不糟糕吗? 他面色不动,嘴边挤出几个字:“不择手段,杀、无、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夜在展开 宴会还在继续,宿白明的失态只用了片刻。外面的暴乱如野草燎原,而室内却温暖如春。 乐起,唯美的华尔兹响起,一双双男女互相行礼,华丽的舞池中尽是动作优美的舞者,男的挺拔,女的柔美,小提琴的琴弓磨出清亮的颤音。 顾莲咬着吸管,靠在角落里,一个人欣赏,倒也自得其乐。 “小姐,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都已经躲到角落里了,还有人会找上她?顾莲有些惊讶地抬头,宿景明含笑的俊颜出现在面前,略略弯腰,伸出一只手。她不由笑了,把果汁放到一边,站起身说道:“我还没有谢谢您的邀请函呢,宿先生。” 宿景明笑道:“听说你这几天挺忙碌的,还没谢谢你抽空过来呢。” 这话明显是在揶揄她会惹事儿,顾莲颇不好意思,因为说她会惹事其实也不能算错……想到她是抱着什么目的站在这里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宿景明不知她的纠结,只是倜傥一笑,提醒道:“小姐,你面前还有一位等待着被你牵起手的绅士呢。” 顾莲哪里还有心思跳舞,只推脱道:“多谢你的邀请,可惜我不会跳。” 宿景明闻言低头看着她,似在辨明真假,见她竭力掩饰不安的表情,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转眼若无其事地一笑,说道:“没关系,有我带着你,你只要跟着我就好了。” 顾莲摇头,抿嘴笑道:“这里这么多女孩子,找谁跳也比找我这新手合算的多。” “你是我今晚第一个邀请的舞伴,如果别人知道我第一次邀请就被拒绝了,我可要没面子了。”宿景明定定看着她,笑容不变。 他们就在角落里,谁能看得到?顾莲不知他为何如此固执,但话已至此,她再也无法推拒,何况能把他调开也是她的计划,只好道:“恭敬不如从命。” 恰好一只曲子停下,宿景明见她答应了,终于表情松快了起来,微皱的眉毛松开来,笑容变大了,伸手自信道:“我会让你知道跳舞的快乐的。” 第一食堂里面,人声鼎沸,群情激愤,而在最中央的一张桌子上,有一人被五花大绑,包成一颗粽子。两个男子站在他身后,一个人脚踩他的背,一个人提着一只大钢刀,满脸杀气。王嵩坐在桌边轮椅上,脸色沉静如水,身边还有一人,正眼放精光,对着一圈人慷慨陈词,历数罪过,痛批基地营私舞弊、卖官鬻爵、贪污腐败、不顾民生的斑斑罪名。 “……只是一介食堂总管,就能够将数千人的口粮悉数卖给别人,以获私利;粮仓里一粒米、一滴油都不剩,而这位总管的小金库里竟然有一叠金条!平时动用私权贩卖属于我们劳动所得的粮食已经是道德败坏,而在问题发生以后,基地拨来的粮食又尽数被这人卖去!这种行为已经不是贪财可以形容的,朋友们,这是在拿我们的命来换身家富贵啊!” 声音充满了愤怒和痛恨,人们听得各个神情不忿,痛斥的声音逐渐响起,情绪变得火热。 “梁总管,我且问问你,你吃着用人命换来的食物,用着沾满血的富贵,你亏不亏心?你觉不觉得恶心?你半夜可能睡得着觉?!”年轻人厉声喝问,每一句都如鞭笞。 那人似是想要说什么,然而被堵着嘴,扭着身体唔唔说不出话来。 “我们一直忍耐姑息,默默承受着基地强加给我们的苦难奴役,不求富贵如云,只求平安康泰,可现在,竟然连最基本的伙食都不给我们提供。朋友们,我们不能再忍耐下去了!今天,我们可以为了一顿饭忍耐,明天,我们必将一条命都赔给他们!朋友们,你们说,我们应该如何对付他?!” 人们被说的热血沸腾,心中常年被积压的情感被撩拨起来。其实大部分人在工作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自己过得很苦;其实大部分人也不是不追求富贵如云,然而这番话被这年轻人说的极动听,说的仿佛自己真的觉得****工作都是苦不堪言、都是无偿劳动,说的仿佛自己真的是苦大仇深、没有野心。只要条理通顺,话语顺耳,人们愿意相信别人说的话,群体会让个人进一步的丧失理智的制约。 “杀了他!”第一个人这么说。 “杀了他!!”成千上百个人这么说。 “杀!杀!杀!”整齐的呐喊声盖过了一切。 声震寰宇,气势如云。人们心中只有杀人的渴望,那是痛恨包裹的快意,那是仇恨包裹的麻木。粮食短缺的不安、没有家庭的空虚、不见天日的压抑、每天早晨的洗脑、日复一日的劳作、世世代代的压迫……一切的一切,全都找到了缺口,人们已经如同一辆速度过快的火车,停不下来了。 年轻人神情笃定,等了一会儿,王嵩望了他一眼,轻轻点了下头,于是年轻人一挥手,示意他们收声,人们已经习惯性地听从了他的领导,纷纷噤声望着他。 他望着四周,每一个人都觉得他看的是自己,静默中,有什么东西在酝酿,在沸腾。他微微一笑,铿锵道:“好,杀!” 话音刚落,踩着食堂总管的人一用力,梁总管被压着跪地,拼命想要逃,却丝毫不能动。他的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恐惧。他后悔,他懊恼,早就知道有人要求全部收购粮仓有鬼,偏偏出的价码太高,他无法不心动,而当他知道其他几个食堂的总管也统统做出这种选择的时候,他才知道事情不妙,可惜此时悔悟已经为时晚矣,被人坑了只能认栽。可他真的不知道新的一拨粮食在哪里啊!他根本就不知情,然而基地里的人却说他见到了他本人,是他当着众人的面亲自签名盖章的…… 他知道被人陷害,此时却无能为力。 手起刀落,头颅飞出,表情不甘、恐惧、愤怒。紧接着,鲜血四溅,王嵩的脸上也溅到了一些,他慢条斯理地拿手抹去,仿佛脸上的只是一滴牛奶。 人们欢呼沸腾! “好!” 这是他们第一次的反叛。出于生存的需求的反叛,却让长期拥有不能反抗基地想法的他们,有了一种突破禁忌的快感。 基地的治安不算好,这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然而人们的热血却不知为何,沸腾高涨。 “朋友们,这种人只是基地里腐败难看的一部分!我们的劳动只是在供养上位者的享乐,我们应该获得我们应有的回报!我们要粮食,我们要安全,我们要尊严!” 某食堂里,残疾人正在举行远征基地第一次人民起义。 某宴会上,少女正在竭力跟上宿二少的脚步,裙摆花儿一样的绽放。 某角落里,废柴和变态正在忽悠人,旁若无人的和姑娘小伙子们套几乎,两米外一瓶圣水发出银光。 某街道上,人民领袖们带着人和俞家人率领的军人对上,彼此互相看了几眼,擦肩而过。 某寝室里,少年出门前正把耳机戴上,重金属音乐喧嚣刺激,敲击着耳膜。 某监狱里,死瘸子正阴冷低笑,发动异能召唤着他的爱将宠儿。 夜,在展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老兵之死 俞管事带着兵进来得到了不错的效果,街道上闹事的人少了不少,所过之处事态平稳,万青在一片求救声中总算听到了点好消息,脸色好看了些许。 所以当俞管事提出需要添加人手镇压从食堂冲出来的暴徒时,万青没有多想就同意了。四万人的基地,总共也就只有明面上的四千军人和一千暗地里的私兵,维持宴会治安花了一千,俞管事带走了八百,又拨过去四百人,外面的军队只剩下不到两千了。 在外围负责守望的小兵摩挲着枪柄,有些紧张的样子,时不时地望着里面的方向。老兵平日里没什么爱好,无妻无子,就喜欢逗弄新丁,见状哈哈一笑,道:“瞎紧张什么,我们统帅和万总管什么阵仗没见过,拨了小三千人进去,拨乱反正只是时间问题。” 小兵见这老兵一脸痞样没个正经地说话,很给面子的羞赧一笑,小声道:“我……我就是想看看。” 他们守着基地外围,手中的枪不是没用过,有些弱小的骷髅群被强大的骷髅群挤占地盘,只能晃荡到这里;还有些骷髅群觉得自己牙齿硬,非往硬骨头上咬。这小兵枪法准,人又机敏,扔手榴弹跟扔炮竹一样开心,死在手上的骷髅也有几十了,只是却没见过刺刀见血的人与人的斗争,说不害怕是不可能,可心里还有些隐秘的兴奋好奇。 “看什么看?”老兵望着漆黑的夜幕,觉得有些冷了,裹了裹衣服,哼笑道:“要我说,还是看着骷髅比较好。杀人有什么好的?弄得浑身脏兮兮的,哪像杀那群骷髅,只是一堆骨头,干净得很。” 自己不知道有多少战友就是这么干干净净地去的,收捡骨灰倒是方便。老兵出了会儿神,越发觉得冷,自己灌了口酒,觉得暖和了点,又不作声地递给小兵。 这小兵才来了不过几周,长得清秀,出手利落,平日里也懂得孝敬上司,老兵逗弄归逗弄,平时还是挺照顾他的。 小兵一个哆嗦,害怕道:“骷……骷髅?会有骷髅吗?不是说它们晚上不会出现吗?” 旁边有几人笑了出来,都道他年纪小,胆儿也小,忒不济事。 小兵不服:“前阵子不刚来一波骷髅吗?还害得福利院那一片的人无家可归……” “那算什么?只要不打到内围,随便怎么弄。”士兵嘻嘻哈哈,全不当回事。 小兵愣愣地拧着眉,似是有些委屈地撇嘴,小声自言自语道:“怎么这样……” 就在这时,老兵忽而神色一动,指着外面道:“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风吧?”其他人不怎么在意,保险起见,还是有个人开启了夜视镜,只一眼就脸色大变,急喝道:“小——” 声音戛然而止。 其他人还在闲聊,没有发现有一个伙伴已经倒下了。黑暗中,一个接着一个的人被人捂着嘴抹了脖子。由于手法太过轻巧华丽,那人的表情又太过无害,以至于直到第四个人倒下,才有人警觉起来。 “怎么回事?” “老张呢?” “这是什么味道……血?谁受伤了?!” 就在十几人慌乱着的时候,人们已经一个一个倒下了。他们惊恐地拿枪彼此指着,就在对峙地档口,他们也一个个死去了,人们甚至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老兵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时间往后退去,同时掏出警报用的机器,正要按下去。 忽听到小兵慌张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老哥!那边!是骷髅来了!” 老兵手一抖,下意识地抬头看的时候,一张熟悉的清秀的脸庞映入眼帘,他带着灿烂的笑容。他瞳孔一缩,张口欲呼,然而喉咙一凉,鲜血迸溅。他眼中满是愤怒与恐惧,而粗糙的手却坚持摁向机器,费力地触到按钮,却没有力气再按下去,手指颤抖着,在那个按钮上面留下了血色手印。 他终于死了。 死的时候,眼睛下意识地望向基地,担忧、焦虑、悔恨,还有丝丝留恋和欣慰。 他没有变成骷髅,他有了一个和大多数战友不一样的结局——他死在了人类手里,死的一点也不干净。 可到底是以人类的身份死的。 小兵蹲下来,手拂过他的眼皮,让他闭上眼睛,低低叹了一口气:“对不起啊,老哥。” 骷髅们整齐轻巧的脚步声响起,他看也没看,挥手道:“你们进去吧。” 骷髅们不发一语地绕过了他和老兵,踏过其他几个士兵的时候,它们顺手割破了他们的皮肤,他们变成了骷髅,只是死人的骷髅无法动弹,只能永远躺在那里。 小兵神情复杂,望着星空,喝了几口酒,借着月色,看到血淋淋的手,不由嗤笑一声,幽幽道:“老哥你说的对,杀人有什么好呢?浑身脏兮兮的。”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小兵瞥了一眼,对着来人说道:“你要不要来一口?”话音刚落,自己又摇头哼笑着收回手,喝了起来,“算了,你一个小孩子喝什么喝。” 荒凉苍茫的夜,血气弥漫,白骨四散。惨白的骷髅们沉默地进军,有种诡异的仪式感。 阿瑞黑葡萄似的眼睛漆黑如墨,本就瘦小的小人儿看起来越发瘦可见骨,明明只是个小孩子,却有几分憔悴,似是几日没能睡好了,手中紧紧握着滴血钢刀。 “希望王叔在里面一切顺利。”小兵笑着说道,却神色郁郁,“若是我妈以后能够光明正大地活着,我也就心甘情愿了……” 又发起了呆。 基地里的局面得到了控制。万青心安于俞家人的安分守己,救火途中没忘了给宿白明报平安。军队走到哪里,哪里的纷争就消失。 万青心里暗赞俞家人还是挺有本事的。 悠扬华丽的华尔兹,三拍子,慢舞蹈。 顾莲很快就发现宿景明是个难得的好舞伴,他不仅自己跳舞好,而且会引导别人,肩后微微一施力,脚上一个牵引,她就如同一朵鲜花在他怀中绽放。和他跳舞不仅省心,而且愉快,节拍仿佛就在高跟鞋上寄居,每一个落地都是恰好踩在点上。裙裾飞扬,动作流畅,头顶旋转的灯光如同一场华丽奇特的梦。 她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唯恐不小心就丢了脸面或者把他的脚当地面踩,可是很快她就在他的耐心指导下,抬头挺胸,享受起了舞蹈,甚至有了余力观察别人。 又一个漂亮的旋身,踢腿,仰头。 她瞥到宿白明的身边走过去一个人,说了几句话,他眉头微皱。 起身,再次转身,和宿景明一同踮脚落脚,优美的锁步,滑步。 宿白明的身边又换了一个人,他听了几句,眉头松开,似乎心情大快。 再要看去,宿景明忽而一个旋身,接住了她的腰,停下了舞步,挡住了她的视线。顾莲微惊,抬头看他,他笑容里的阴郁再掩藏不住。 “顾小姐,比起跳舞,你似乎更喜欢看着别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会场突袭 华尔兹虽然慢,但是如果慢得两个人都停下来,那就纯粹有些欺负华尔兹了。 两个人站在那里,很不厚道地挡住了别人的路,旁边的一双双一对对见状,纷纷关心起来。 “无事,她脚扭伤了,我带她下去休息就好。”宿景明潇洒一笑,声音温柔宠溺,别人听了做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至于信不信,顾莲就不大清楚了。 顾莲看他睁眼说瞎话,有些莫名其妙,眼睛还下意识地追着宿白明走,结果手腕一紧,宿景明勾唇微笑,声音越发温柔:“走吧,我扶你下去。” 顾莲被他半扶半抱着下去,跌跌撞撞地样子,不是脚扭胜似脚扭,被他带到旁边椅子上坐好。歇息的人们看到宿景明,自然一个个打招呼,问问情况,宿景明笑答了,只是手一直捏着顾莲的手腕,能来这里的没几个不识趣的,不一会儿,周围椅子上就只剩下两个人。 好尴尬。 “呃……这样清场是不是不太合适?”顾莲清了清嗓子。 “哪里不合适了?”宿景明笑着问道,还是好风度的样子,眉眼风流,只定定看着她。 顾莲就没话说了。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她只好自个儿绞尽脑汁,揣摩着他突如其来的怒火,想到他刚刚说的话,犹豫半晌,才道:“你跳舞跳的很好,只是毕竟是主人家,又是统帅,我难免好奇,分了心,很抱歉。” 对于一个舞艺很好的人来说,摊上她这样的小白已经够憋屈了,他的舞伴还不专心,这件事情确实是她不够尊重,也难怪宿景明会生气。 宿景明静了半晌,笑了下,说不出的古怪:“统帅?” 顾莲莫名觉得有点心虚。虽然说仗着人家人好,道了歉就觉得能够得到原谅这种想法本身有点无耻,但是像她这样道完歉反而把人惹毛的算怎么回事? “其实你也觉得我大哥比我有用吧?”宿景明低低地笑,笑声低哑惨淡,“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废物之极,又怎么能希望别人能认同我呢?” 追求虚无的理想,没有人能看到,甚至自己也看不到这么做的意义,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宿景明的心中充满了不能言说的恐惧。 是不是自己这一生,就要这么虚度过去? 没有功,没有过,没有人知道他,没有人理解他。 百年之后,唯余一把尘土。 他是谁?是什么样的人?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人类如果没有这样形于外的事迹形容,还能怎样留下存在过的痕迹?他现在这个样子,和不存在又有什么区别? 空虚,虚无,无边的恐惧。 被人否定地久了、自我压抑的久了,于是曾经坚定的信念被凿成了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形状的小石,以至于顾莲的一句肯定,竟然就让他如久旱甘霖般抓住了希望。 可是,如果连这样的她都看不起他…… 宿景明凝望着她,然而眼神却是空洞无力的。 只要一想到被人从山巅推下去的感觉,宿景明就觉得绝望。 顾莲闻言,想起了上一次两人见面的时候的事情。之前的她可以随口安慰,这一次她看着他的神情,却无论如何无法轻易地替他加油。 她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而随着她的沉默,宿景明的脸色越来越暗淡。旁人只是远远地看着,也会觉得他们这间的气氛沉重凝滞。 “我……” 当顾莲终于开口打破沉默的时候,宿景明忽而打断:“算了,当我没说吧,是我唐突了。” 算了吧。他忽而就没有勇气听她说了。 “请听我说一句吧。”顾莲却抬手,坚持道,“不知宿先生知不知道心学?” “王守仁……知行合一?”宿景明一怔。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顾莲念出来以后,呼了口气,好在没有忘记。 “想要去做什么,已经是’知善知恶’,而大部分人是做不到’为善去恶’的。” 宿景明眼神一闪,颓然苦笑:“你是在安慰我吗?” “不,我只是希望你能做到大部分人做不到的事情。”顾莲歪了歪头。 宿景明神色一动:“可是……我哥……” 生他养他以至于在末世还供他一身反骨的宿家。 一直支撑着他以至于让他宁愿不去触碰权利的理想。 这两者的矛盾根深蒂固,造就了宿景明进退不得的痛苦局面。 顾莲看向远处,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是宿家人,你会怎么做?” “这怎么可……”他忽然滞住,瞳孔一缩,似想到了什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忽而锐利起来,“你指什么?” 顾莲垂眸:“只是在说如果的事。” 宿景明还要再问,音乐声如凤栖梧桐缓缓停歇,晚宴最重要的部分,圣水仪式即将开始。人们缓缓往中央聚集,小声讨论着宿家公主的天赋。 人才才是一个家族能否长期霸占领导位置的关键因素。 揣测、猜疑、趣意的目光纷纷投向了年仅三岁的女孩身上,而宴会的主人公甚至不明白简简单单儿戏般的一个饮水的动作会对自己未来的人生产生怎样重大的影响。 六个女子在前推着推车,后面跟着十二名侍卫,在众人瞩目中缓步迈入。台上,宿白明、夫人及小姑娘静静等待。 顾莲见宿景明似要上前,眉头一蹙,情急之下捉住他的手臂。他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留他,低下头嘴角微勾。 “怎么了?”他低低笑道,语带亲昵。 “我……”她脑袋空白,心里发急,偏越急越没有办法,只盼李东手脚利落点。 就在她急的手心都沁出汗的时候,宿景明忽而变了腔调,带了几许柔情,弯下腰,手指轻轻触碰她的脸颊:“顾小姐……你愿意留在这里吗?” “……” what?! 顾莲惊得睁大眼睛,合不拢嘴,直直看着他,几疑自己是否听错了,甚至没有注意台上的动作。 “留在我身边,我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受到委屈。你不用被人威胁,不用成为别人的禁脔,也不用担心被人舍弃。我可以发誓,你此生不会有性命之忧。”宿景明冲动之下出口,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话敞开了说,只是俊面微红,似有些羞赧。 顾莲呆了一会儿,结结巴巴:“为、为什么?我们只见过两面……你甚至都不知道我的来历……”这是顾莲百思不得其解的。若说只是两面就能让宿景明这样的人对她钟情,她怎么也不肯相信。她也需要弄清楚,这是在招知己朋友,还是在做和白恒远一样的事情? “我想要你陪在我身边,一起看看在这个世道里,我们能做到什么事情。你知道我的理想,这些日子里,我虽没有见过你,你的消息却从未断过,我能看出你的不安。我需要你,你……可不可以陪我?” 他的表情尽量若无其事,然而连耳尖都变得红通,偏偏眼睛几经闪躲后还要较劲似的咬牙盯着她看,顾莲本没有绮念,也被他万分害羞的样子弄得自个儿也害羞起来,脸皮慢慢变烫,尴尬又羞涩的感觉让她手足无措。 众人皆盯着台上诸人,只有他们二人默默无语,似进入别的世界中。 沉默中,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遥远,宿景明似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不由攥紧拳头,有一丝丝许久未曾有过的慌张。明明告诉自己这是知己之情,偏偏心跳不受自己控制。 顾莲嘴张合几次,明明不可能留在这里,有一瞬间,内心某个角落里软弱至极的自己,却不由暗自神往那样安然的日子。 被保护起来,可以依赖别人,没有性命之忧也没有勾心斗角。 她摇摇头,甩去不该有的愚蠢想法:“对不起,可我有……” 话音未落,忽听有人喝道:“小心!” 紧接着,伴随尖叫,砰地一声,洞穿墙壁的声音响起,护着宿白明的军人大喝:“二楼有杀手!快去追!” 不消他说,已有几人从一楼轻巧如壁虎攀爬至二楼,这一切动作都快的惊人,兔起鹘落,电光石火,会场里瞬息万变。 然而此时灯光消失,会场陷入黑暗中,女士发出了尖叫。数秒钟后,备用电源点亮了灯光,台上刚刚还在发号施令的数名军人已经死去。 一片死寂。(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血夜血月 一切仿佛都是慢动作。 电影般的场景一幕幕闪过,当顾莲的大脑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公主尖锐的啼哭声率先划入耳膜。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她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不杀伯仁……”她喉咙干涩地一字一字挤出,每一个音都如刀刮磨喉咙。 宿景明却没有发现她的不对。他在灯光暗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往宿白明的方向奔去,神色焦灼担忧。而在会场一片混乱的档口,顾莲正出神着,冷静沉稳的男声在不远处轻轻响起:“老板。” 她浑身一震,神色茫然地转头,恰看到李东没什么表情到欠揍的脸,他正直直看着她,目光带着审视。她脸色变了变,闭了下眼睛,收起不该露出的情绪,转回头望着远处,嘴唇轻碰:“怎么样?” “没人发现,手推车上面的圣水已经换掉了,待会儿等车斩他们退下来,老板过去就行。” “徐非没事吧?”顾莲有点忧虑,那家伙但凡每天少吃一顿饭,也绝不会是这种庞大的身形。 “事情古怪,他开个屏障护体,谁能责怪?”李东笑笑。 没错,在顾莲拖住宿景明、车斩顾亦笙利用催眠和变装混在推车的人群中的档口,李东徐非二人已经按照顾莲的指使行动了。 彼时,宿白明额上有一浮动红点,台上护卫时刻警惕,以为那是狙击枪,情急之下自然大喊危险,而随后从二层栏杆缝隙飞出去的异能梭子更是让人警戒,熟不知那红点只是高度聚焦的红外线笔,他们将地图输入电脑后,徐非事先通过模型计算出反射玻璃的位置、反射的角度,在现场又进行了调度和指导; 紧接着灯光消失,李东通过徐非展开的异能屏障,向其发射梭子,然后被那屏障反弹回台上。这一步并不需要精确瞄准,因为他们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伤人,而是给灯光消失一个合理的理由,给其他蠢蠢欲动的人开一个口子,一切不过是为了掩饰车斩私底下的动作。 在那种紧张的情况下,没有人会去注意一瓶无关紧要的圣水。 就算后面基地的人找到玻璃镜又怎样?邀请函不是威逼就是利诱得到的,他们一没用真名真姓,二没留半点线索,想要宿白明死的人多了去了,混在人堆里李东保准不是头一批被怀疑的人。 紧提的心放下,顾莲这才有余力关心旁的事情。 “为什么只是死了台上的护卫……”顾莲蹙了下眉,“他们的目标难道不是宿白明吗?” 见她神色震惊,李东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淡淡道:“斩其羽翼罢了。” 顾莲不做声了。周围乱糟糟的,宿家兄弟连同其他人正安抚众人,她看着,半晌,又低低道:“今晚不知外面又闹成什么样……” “没有不死人的革命。”李东声音铿锵,目光铁血。 顾莲哂笑一声,忽而见范子凌大步往这里走来,便敛了声,若无其事地迎上去。李东头一低,消失在人群中。 “发生什么事请了?”顾莲窜到他身前,神色焦急。 范子凌一直找不见她,好容易找着了,不由松了口气,宽厚大掌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轻描淡写道:“别怕,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 顾莲噎了一下,嘴角抽了抽,实在没做戏的天赋,只好垂头学鹌鹑。 “真怕了啊?”范子凌的笑声从头顶响起,“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胆小呢?” “我……”顾莲告诉自己要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问道,“这里太乱了,我能不能找个地方歇一歇?” 范子凌眉毛一挑,顾莲忙道:“我在这里你们也施展不开,更何况我是真怕……”她可怜兮兮地仰头巴望着看着他,“范子凌,范大哥,范军师……我能不能先躲出去啊?” 那表情活像是打不赢小伙伴就过来拉大人助阵的倒霉孩子。 范子凌失笑,摇头戏谑道:“你也就会见风使舵了。” 便转身,走了几步,回头见她垂头丧气地慢慢挪步,无奈地招招手:“过来,我带你去休息间。” 顾莲大喜,蹭蹭几步跑到他身边,小声道:“不用跟主人家说一声吗?” “他们还记得管你?”范子凌轻笑一声。 顾莲满心感激,只当范子凌是个好人,等他拿着证件给看门的人出示了,她才回味出不对:“……范子凌,你是不是早就……” “嗯?早就什么?”范子凌回头灿烂一笑,殷殷询问。 “……” 泥煤! 顾莲郁卒。 靠近基地的地方,骷髅涌动,守兵终于发现不对劲,顾不得去想为何哨兵没有联络,急忙拉响红色警铃,剩余的军队半分钟内尽数涌出,看到铺天盖地的骷髅,面色发白。 基地内扫清叛乱还算顺遂,虽然一从火扑完又是一从火,好歹俞家将领本领了得,一一镇压,几个食堂反叛的主谋被抓得抓杀的杀,成绩斐然;万青正在面无表情地得意,却惊闻宴会变故。他着力于外面的事物,宴会里的安全措施,一半是宿家私兵,由宿白明大夫人统管,另一半是虞青调配,里面又有一众从小培养、忠心耿耿的异能者,他思来想去应是用不着自己帮忙——关键是自己手中的兵也捉襟见肘,万一此时外面来一撮骷髅就危险了。 好在前段日子刚有不长眼的骷髅来过,现在应该是安全的。万青宽慰自己,冷硬着脸不动如山,然而下一秒钟,他听见了响彻整个基地内外的凄厉的警报声,声声催人心,他腾地站起来,不顾膝盖被撞得生疼,惊怒交加,一拍桌子怒吼道:“什么人在弄鬼!” 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瞎子也知道今日宴无好宴,筹谋之人好生了得,之前的暗流涌动,今日的三方齐动,里内外遍地开花,怕是不叫这远征基地改天换颜不罢休! “万总管,怎么回事?” 俞家领兵镇压的急急询问,指挥室里能听见枪声、吵闹声、尖叫声、怒吼声,万青定了定神,沉声道:“俞敏,你那边还能抽出兵力吗?” “……”嘈杂的声音响过,过了一会儿,俞敏带喘的声音才响起,似是苦笑:“不瞒您说,我刚刚还想再多跟您要点儿宾,这一个个的闹腾起来,再加上这警报……妈的,一个个都跟疯了似的!” 似是有人扑过来,一声巨响过后,俞敏气急败坏地骂道。 万青瞥了一眼监视器,那边确实一团乱,普通人仿佛一夜之间从羊变成了狼,杀红了眼,这凄厉的警报声没有让他们镇定下来,反而越发发了狂。他心里清楚,既然今天有人做了这个局,肯定就会推动里面的内乱越严重越好,对着一群惶惶的百姓一通乱射挑拨,他们能镇静下来才怪! 说句实话,他们要的是什么?要的不是所有人鱼死网破家破人亡,要的是这个基地,那么他们既然能够控制一群骷髅过来,也就能控制骷髅撤去。 这般一想,他心里敞亮起来,攘外必先安内,就怕外面使出的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俞敏的兵不能撤走! 当机立断,命令道:“你好好指挥着,基地的存亡就放在你身上,你那儿人手要是不够,我让白石、肖钰去帮你,务必打扫干净,降低损失,不要让基地出了乱子。宿统帅也在看着你!如果你早早平息动乱,你就是一等一的功臣,我也越不过你去,俞老爷子也会欣慰。” 到底不是全然放心俞家上下的,又是安插掣肘,又是威逼利诱,俞敏自然听得明白,立了军令状,又投身战场。 这边放下,万青再看外面,虽然骷髅数量出乎意料地多,且秩序井然到他自个儿也甘拜下风的地步,但不知为何,区区几千军士用枪、手榴弹、火箭炮、燃烧弹,一梭子远程攻击,竟勉强能和骷髅打成平手;有时骷髅兵冲的猛了,成了近身战,这边的损失才大了起来。 骷髅围上来,雪白伶仃的指骨从四面八方伸向军士。一个军人拿枪挡了两下,眼见实在抵挡不住,大吼一声:“三军李景余先走一步!”扔了长枪,抖出一柄手枪,对着太阳穴来了一枪。 血液四溅,滚烫炽热,为这漆黑血色夜晚平添悲壮。 下一瞬间,被骷髅划破皮肤的李景余化为了骷髅,噼里啪啦散开,头盖骨骨碌碌滚过尚还滚烫的鲜血,双眼黑洞洞的不知看着何方。 夜色空廖,星子披霜。血夜血月,壮士豪迈。 “四军赵阳先走一步!” “万总管麾下亲兵宋双先走一步!” 一声声,战士们约定好的离别口号于夜色响起,此呼彼应,每一声都沙哑粗犷用尽了全力,将身后事托付给还活着的战友。 ——历来与骷髅军相斗,死于自杀者远超化为骷髅者。 死也不能成为敌人的后备役! 活着的人披着鲜血,对着异种族咬牙拼杀,胸口涌动着激流,悲痛愤怒恨意似要破喉而出,最后全部化为强大的杀意,每一记攻击都在嘶吼着,报仇!报仇!报仇!!(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七大基地 宴会厅里乱糟糟一片,有的被吓破了胆儿,想出去出不去;有的冲上去护主子,被虞青呵斥了回去。费了大半晌才将场面安顿下来,只是气氛难免尴尬。 让人清洗着场地,宿白明苦笑着对陈志自我解嘲道:“守备不严,倒让陈先生见笑了。” 要说宿白明这人贼精,和陈志的站位小心控制在进可拿他当挡箭牌、退可由亲兵护卫的绝佳位置,偏偏面上一派光风霁月笑容沉稳,叫人挑剔不出什么。 瞥到某人悄不作声地远离是非,陈志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淡声道:“哪里,还是宿统帅有好下属,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护着您。多事之秋,宿统帅没事已经是对大家最好的安慰了。” 两个大男人,都习惯端着,话就聊不到一块儿去了。于是亲爱的虞青又成了冬天里的一把火,开口道:“这里的守备工作都是我插手的,出了这种事情实在心里难安。还好陈先生在这里,宿统帅肯给个面子,不然我哪还有脸站在这里。” 宿白明看虞青身体微侧,摆出一副护卫的架势,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不说那边不尴不尬的气氛还非要端着的气氛,单说顾莲一个人呆在屋里,一个劲儿的想东想西。既担心医务室的那帮人,怕兵荒马乱的没立功反倒赔了命;又想起刚刚死掉的人,心里堵得慌。 嘈杂褪去,室内显得无比冷寂。她搓了搓光裸的胳膊,再受不了独自一人胡思乱想,便起身走向沙发旁的电脑,坐进去,柔软的椅子自动调节高度位置角度,屏幕亮起,她拿出金卡插进去,刷起论坛。 外面不出所料果然闹腾腾一片,论坛里闹成一锅粥。不是说这帮宅男真能如此不动如山,在这么乱七八糟内忧外患一刀子捅过去都不知道该先杀人还是先杀骷髅的时候还能八风不动,而是远征基地建筑结构极为复杂古怪,一层套着一层,不停往外延伸,曲里拐弯这儿堵那儿通,没地图的话饿死在路上也是可能的事情。所以此时中间区域势力犬牙交错打的你死我活血肉横飞,所谓天高皇帝远,边缘区域说不定正在喝茶吃饭睡大觉呢。 她随意浏览了一下,除了乱糟糟的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痛斥基地罪责以外,也开始讨论起顾莲的身份。战妹出现的时间点、前后发生的事情、她认识的人们、她出现的地点……渐渐地,论坛乱七八糟的主题归为一处,矛头指向她的存在和这一系列事情的关系。 有人怀疑是她引来祸事,立马有人冷嘲热讽阴谋论者真多;有人质疑她的名声鹊起太快,有人辩解说这是真爱粉在力捧; 还有人煞有其事地分析能拥有金卡的人的身份,从远征基地官方记录资料里筛选金卡持有人的背景身份,最后得出必须是基地高层干部、中小基地领导人或者前所未见的大型基地高层人员才能拥有,由于顾莲的出现太过突然,基本可以排除她是基地里的人的判断,而调查最近基地人员出入记录,除了虞青以外并没有女性,可以想见这是外部基地友好或者非友好访谈来了。 这个分析赢得了一片叫好声,不少人直接当论坛是天涯直播,留下“够昂”、“继续”、“留名”等消息催促那人分析下去。 顾莲冷眼看着那人一步步分析,西边小基地五年前覆灭;南边基地投诚;东北部基地内部权力更迭……一一盘点下去,周围的基地基本上已经被远征基地秘密收编或者正要收编,所以是他们的可能性很小。 此人说到这里,突然匿了,戛然而止的感觉直让人抓狂。 众人被引入彀中,好不容易被挑起兴致,结果这人走了,诸君免不了摔键盘,各种催更拜大大求不弃楼,连出了名的群嘲小王子地图炮都忍不住跪了。 地图炮:我服了,给个痛快吧大哥!!! 这条消息被如沸水般咕嘟咕嘟往外冒泡的各条消息挤下去,等人们眼睛扫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论坛安静了。 过了几秒纯真空的时间以后。 飞鸟是吃鱼的啊侬个撒子:卧槽劳资被下毒了,刚刚竟然看到地图炮认怂了!!! 喂你一碗毒鸡汤:+1 龙の传人:+2 …… …… 飞鸟传书:+10086 地图炮:…… 素来一针见血实力嘲讽人品极差的地图炮难得的词穷了。 就在一群人摔键盘的时候,那人又施施然回来了:抱歉,刚刚上了趟厕所,没想到这么多人在催,汗……承蒙爱重,我继续说。再次声明:这是我个人分析的东西,除了部分已申明的资料来自官方以外,其余都是根据民间媒体、论坛以及个人逻辑推测出来的地方,仅代表个人观点,说的可能有不对的,请不吝指教。 顾莲心想,免责声明都出来了,准备得够周全的。 那人分析下去,排除了一切可能后,得出了结论:战妹的靠山是七大基地无疑。 虽然早在他开始分析的时候,就有人隐隐约约察觉到这个可能,但是当这件事情真的被人以斩钉截铁的态度分析出来的时候,依然让所有在线人员震撼了。 七大基地,人类文明在遭到毁灭性打击以后,第一拨重新建立起完备的社会体系、给陷入黑暗的人类以光芒的圣地。江海先生先后创立了美国的密尔沃基基地以及中国平原地区的鸿雁基地,立下了两个模板以后,他的后代以及门生继续将之发扬光大,最后建立了七个不大相同,却互相联系的大型基地。 其实当时人们出于自救集结队伍成立的基地多如繁星,然而江海先生是头一个提出“没有共同理想的社会终将灭亡”、“人类若没有文明必将亡族灭种”的人,他成功地为人们提出了超越温饱需求的精神需求,并尽最大可能建立了可以被当权者接受的保护弱者的法案。 七大基地皆供奉着江海先生的香火,他的语录被刻在基地的门口,书法作品被后人珍藏,遗憾的是没有任何他的照片画像流传给后代。 鸿雁基地曾恭请江先生留下照片以供后人瞻仰,然而他却说道:“我不是为了这个做这些的。比起照片,我更希望我的制度和理想流传下去。记住它们,就是记住了我。” 后来七大基地虽然成了当世的巨无霸,理想主义也渐渐被剥去,但是它的人文根基却流传下来,给后世建立起来了末世的道德底线。七大基地虽然名义上没有统治其他基地的权利,但实际上却结为了类似g7、五常一样的国际组织,联手发布警报、互通有无、公布全球基本法案(如控制武器法)、提供贸易渠道、改进科技手段等等,拿着基地的权利操着国家的心。 所以,在末世之中,基地们各有各的利益、想法、发展趋势,但是七大基地是不一样的,除了尘世权势以外,它们更是一种精神标志、文明地标、如耶路撒冷般受人敬仰的存在。 皮埃斯,就是远征基地这种思想被严格控制的地方,也有人偷偷下载七大基地的徽章标志,当做信仰一般每日早晚跪拜祷告。 七大基地的高层人物在人们心中,就算不是教父级别的人物,圣女级别的人物。 这种威慑力甚至超越了武力,它是道德、理想、价值观、人们不由自主地去相信的力量、 江海先生曾半自嘲地调侃道:“人类真是种麻烦又贪婪的生物,物质精神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这个分析其实不止在论坛里出现,在各个有可能被利用的渠道——私人fm、录音带、报纸、信笺甚至在街上有人大声地诵读出来。 人们惊讶、疑惑、喜悦、不信。 战火还在中央地区燃烧,心中之火却从边远地区逐渐包围而来,直逼中央。 顾莲看的心里烦躁,退卡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手指一顿,从手包里拿出了另一张卡。 她只用过一次的卡。 凝视了许久,她慢慢把卡推进去。 当看到“欢迎回来,周昭”几个字骤然蹦出来的时候,她眼眶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 然而当她移动鼠标,启用网管权限查看过去记录的时候,忽然表情一凝,渐渐地,神情似哭似笑,变得极端复杂。 “柳柳姐……我好害怕……” 宴会如此混乱,然而来赴宴的人各个位高权重,宿白明不敢在这种时刻放走在场任何一个人,于是美丽的姑娘们为了安抚情绪,游走在众人中间。 柳柳指挥着自己的人马,忽听到此言,眉头一皱,凌厉地看过去。巧巧香腮挂泪,我见犹怜,既怕又慌的样子。出于职业需求,柳柳在男人面前也是这个样子,但是却看不惯巧巧在人后还爱做戏,便冷淡训斥道:“慌什么,你好歹混了这么多年,这点事情就掌不住了吗?” “可是我怕出事啊……” “对有些人来说,是无意义的事情;对有些人来说,这未尝不是个机会。”柳柳直视着她,意味深长地说道。 巧巧需要立威立功的时候,恰巧这么一个机会递上来,柳柳能这么规劝巧巧,已经是尽了上司之责了。 巧巧眼神一闪,似是犹豫了一下,然而转眼她就又两眼含泪一脸惊慌的摇头:“不……不……我做不到……我害怕……” 这个窝里横! 柳柳没想到巧巧是这种扶不上墙的阿斗,气得两眼一翻,没好气地挥手赶人:“那就进去歇着去,别妨碍别人。” 就这个样子,别说安抚客人了,不增加恐怖系数才怪呢。 巧巧喏喏应下,一脸惶恐地走了。柳柳忙着调度,自是不会去理她。 所以她没有看到,巧巧转身的时候脸上带着狡猾冰冷的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被迫喝药 抱着“我睡以后,哪怕洪水滔天”的鸵鸟心态,顾莲忍着把两张卡一起掰断的冲动,窝沙发上睡过去了。 被推醒时,一睁眼就看到一张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脸,她吓得手一抖,就要掏出袖口的枪给他来一下,那人动作更快,伸手一扭拧开她的手腕,她的小左啪啦掉地上,顾莲跟没了儿子一样的哀嚎:“小左——!” “你都没这么叫过我。”比她更哀怨凄婉的声音从面前的人朱唇中幽幽吐出,只是…… 呃,声音有点儿粗。 顾莲总觉得耳熟,发了会儿呆,突然睁大了眼睛,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你……你是!!” 美人儿撩了撩头发,风情万种地瞥了她一眼,捂着心口泪眼情愁:“讨厌!你用完人家就把人家甩到一边儿……” “……”抚着胸口压压惊,顾莲面无表情地推开他不知不觉凑过来的脸,瞥了眼美人儿很有看点的胸:“……你塞了什么东西进去?” 被无情推开的美人儿利落地解了假发,拿起一方手帕慢慢擦拭朱唇,脸上的风情万种消失,声音也恢复了正常:“海绵。” 顾莲坐起来,撑着下巴仔细打量着他。 虽说顾亦笙和颜玉真是一张脸,但是颜玉真再怎么塞海绵抹朱唇,也让人觉得他的表情很实力嘲讽,绝对无法拥有顾亦笙那种近乎忧郁的妩媚女气。他的眼神欲滴,微微往下瞥去,脆弱似一江萧瑟秋水起微澜,配上他迷离莫测的笑容,似是艳丽枫叶被西风卷落,既叫人惊艳又使人黯然。 外面隐约传来奇怪的声响,跑步声、子弹敲击墙面的声音不断传来,让平静的房间看似藏在另一个时空中一般。 “外面闹成那个样子,你倒是睡得着。”顾亦笙唇角一挑,似笑非笑。 “出什么事儿了吗?”顾莲歪着头问道。 顾亦笙懒洋洋地往顾莲让出来的地方歪靠过去,津津有味地说着后续,“……等到后面局面收拾好了,宿白明又让他女儿上前喝圣水,完了以后我和车斩就退下来在一边看着。你猜怎么着?”他讥讽一笑,声音中充满了幸灾乐祸。 顾莲皱着眉看着他,没说话,他就自顾自开开心心地说了起来:“虞青劫持了宿白明,宿景明也被柳柳架住,陈志他们忽然发难,俞家的人直接将亲近宿家的权贵人物挟持起来……” “……”顾莲像是看着什么奇怪的动物一样看着他纹路纤细的面孔。 道理她都懂,她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够这么开心地讲这种事情…… 所以果然他就是为了看戏才答应参加这么麻烦的事情的吧? 还把颜医生的戏份挤掉,天知道她在动手前一半的提心吊胆都是因为他。 她不得不打断这位兴高采烈的说书,摆手道:“过程出了问题?” “怎么可能。”顾亦笙轻嗤一声。 顾莲皱着眉头忧心道:“车斩被抓了?” 顾亦笙不高兴了,斜了她一眼:“你这么盼着我失败是怎么回事?” 顾莲道:“你看起来很奇怪。” “……”顾亦笙向她确认,“你不是在趁机报复我吧?” “怎么会,你又没有做过什么我想要报复回去的事情。”顾莲一本正经脸。见他难得失语了,她这才满足地一笑,道,“你的眼神看起来很像是搞砸了什么事情,心虚,很心虚,超级心虚!” 顾亦笙眼神一闪,看了她一会儿,忽而轻笑一声,慢慢的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直觉太好的人死得早?” 顾莲一愣,就见他慢慢凑过来,脸上带着某种神经质的微笑,忧郁的眼神微微下垂,温柔地说道:“听着,我对你的要求不高,很不高,可是如果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计算好的话,我会……”他的手伸过来,顾莲僵着脸,脑袋不受控制的往后躲闪,很快又反应过来,停住了动作,直直地看着他。 顾亦笙轻笑,略显女气的面容近在咫尺,顾莲被他轻轻抚摸着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她咬住嘴唇克制住恐惧。 “你就是这么识时务的人啊……”顾亦笙宛若叹息般的微笑,语气愉悦,眼神却是冰凉的,轻轻柔柔道,“我希望那个时候你也能……”剩下的话语被他吞了下去,在顾莲的注意力被他的话语吸引住的时候,他迅速地卡住她的下颌,她被迫张嘴抬首。紧接着口中一凉,她急了,想要说话却被呛住了,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半已经被吞下去。 她呛咳着猛地推开顾亦笙,恼怒道:“你给我喝了什么?!” “已经快喝完了啊。”顾亦笙顺着力气被推开,懒懒地躺在沙发上,瘦骨伶仃的手摇了摇玻璃三角瓶,看着里面只剩一层底的银白色液体,它反射着莹润的光芒,漂亮却又让人觉得冰凉。他含笑斜睨着她,****了一下唇瓣,“一口气喝完吧。” 顾莲盯了他一会儿,慢慢坐起身,接过他手中的瓶子,仰头慢慢喝下了剩下的液体,然后咚的一声把瓶子放在桌上,淡淡道:“我喝完了。” “你这么放心我?”顾亦笙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只是觉得……”顾莲慢慢道,“既然已经喝完了大半,多喝一口少喝一口也没什么区别。”顿了一下,她侧耳倾听着外面的骚乱声,问道,“车斩在哪里?外面很乱,我很担心他。” “你不是担心他,你是在担心我吧。”顾亦笙轻笑,眯起眼睛看着她,“真奇怪啊,我觉得我变现的很正常了,为什么你还是看得出来呢?明明刚见面的时候很好骗啊。” 被提到黑历史的顾莲脸黑了一下,抿着唇没说话。是的,自从顾亦笙出现在这个房间以后,顾莲的警戒就没有放下来过。他看着她的眼神很奇怪,闪烁着奇妙而光芒,仿佛在跃跃欲试,又似在害怕什么,复杂而又微妙,让她无法不戒备。 话说他给她喝的……如果猜的不错的话,就是圣水吧…… 一般的孩子喝了圣水,如果生成异能就会浑身高烧不能动弹,如果流程正确的话宿家的小公主现在也应该躺在床上休息。如果一参加完生日会她就发高烧,以陈志他们的眼光,估计一眼就能看出她做了什么事情,所以她之前一直拜托颜玉真用他的异能和医术替她调理身体,她喝了以后不会有高烧,但是低烧和身体疲惫,以及六个小时内难以移动等副作用还是有的,顾莲本来打算等到可以休息的时候喝下去,睡完一觉起来就万事大吉,没有想到…… 顾亦笙究竟想干什么…… 顾莲感觉到身体在慢慢发热,如同石炭慢慢升温,有什么东西在咕嘟咕嘟往外冒,她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粒粒红细胞在翻腾,难受的感觉逐渐灼烧着胸口与喉咙乃至眼前的一切,干燥、发焦、疲惫…… 她不自觉地倒在沙发上,蜷成一团,宛如一个虾米般抱着自己,克制着发抖,眼前逐渐模糊,视线中只有顾亦笙逐渐放大的身影,微笑的脸庞说不出的温柔。 “为……什么……” 顾莲只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 满心的不解。 她不明白……他究竟为了什么这么做……(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原来是她 顾莲一直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属于现实派还是浪漫派。 比如说现在,当她醒过来的时候,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既不是愤怒也不是疑惑,而是高兴——发热症状正说明自己是有异能的。 这种心情就好似小学毕业的孩子自考研究生一样的酸爽,如果醒过来的时候不是双手被缚、浑身乏力躺在地上,那就更好了。 她眯缝着眼睛,迅速地观察着周围情况。她还是在原来的屋中,只是从沙发上滚到了地上,双手双脚被绑住没法动弹,光滑的地面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呈鲜亮的银白色,映照出她的面容。 眼前空荡荡一片,只能看到沙发一角和几根桌腿伶仃而立,余光能感觉到人腿在移动,烦躁 顾亦笙就是为了把她卖给这伙人吗?可是顾亦笙应该是被钟达百分百控制住,无法单独行动才对。是钟达太过忙碌以至于无法顾忌到不听话的手下在搞私活,还是这正是钟达下的命令?如果是后者,顾莲并不会感到意外,毕竟虽然她和钟达有过口头协议,但就算是和平主义的她,也不能否认钟达一直想把她往死里搞。 如果有机会他不会介意让自己先死一步的。现在不是绝佳的时机吗?她自己作死,背着陈志他们做小动作,躲到了他们好心为她准备的避难用房间里喝下了圣水,结果不幸被流民所杀——对于背叛者来说很死有余辜的死法…… 越想越觉得是钟达在借机搞鬼,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一个小姑娘想死能有上百种方法,偏偏她还把现成的把柄生生送到顾亦笙面前…… 她止不住地懊恼,她不该把整个计划透露给颜玉真,更不该相信顾亦笙。如果她多留一手,哪怕只是让李东悄悄守在一边,也比让她和他单独相处好。 可是她究竟惹了什么人,能让他们不惜在这种时候也能想的起来她? “我还是第一次被绑起来呢……” 是啊是啊,顾莲想点头,忽然浑身一僵,猛地转头,正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顾亦笙以和她一样的姿势,被绑在地上。 “……” 顾莲足足沉默了十几秒,才找到声音:“……你为什么在这里?” 前一刻还是迫害者,转眼两人一起沦为阶下囚……要不要这么玄幻啊!! 这种情况下,她为什么那么想笑? “我也没有想到啊……”顾亦笙一脸委屈,身体挪了挪,“你要保护我啊顾莲。” “我管你死活。”顾莲狠狠瞪了他一眼,小声说道,“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顾亦笙摇头,诚实地说道,“我在宴会上听到了有人要对你不利,我就赶在他们前面过来了。” “……”顾莲想要掐死他,“你不认识他们……你不认识他们你还来坑我?!有没有搞错!!!” 顾亦笙还未说话,走动的声音响起,两个人面对面一动不动,直到一双脚出现在了视线中。涂着鲜艳色彩的指甲从乳白色的高跟鞋探出,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顾莲闭着眼屏住呼吸,那人没有开口说话,一片安静中,顾亦笙的气息很明显,吹在脸上痒痒的,她手小小的抓握了一下,克制自己不要去抓。久久的沉默让她逐渐紧张起来,她似乎能感觉到那人凌厉的视线在切割着她的身体。 过了很久,那人缓缓地开口了。 “醒来了就睁开眼睛把,顾小姐。” 顾莲微微一颤,等了一会儿,那人还没什么动静,她便知道没法混过去了,叹了一声,抬起头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几个小时没见了,巧巧。” 抱着胳膊蹲在面前的少女冰冷地俯视着她,容颜俏丽,旗袍衬托下人面桃花,肤若凝脂。 “虽然这可能是废话……”顾莲动了动手腕,“可以给我松个绑吗?” 少女笑了,如一朵雪色的花朵,滚动着露珠一般晶莹的杀机。 “顾小姐总是这样临危不惧,我很是羡慕呢,要怎么样才能像你一样,明明没有任何底气,却能无知地走下去呢?”巧巧呢喃着,尖而长的手指轻轻刮着顾莲柔软的脸颊,忽而眼神一厉,手指微一用力,一道血痕出现在她的面颊上,“你这次又想靠着谁过关呢?宿二少?他还在忙着保护他的好大哥呢,可没有功夫理会你这种人物;颜玉真?他再怎么可怕,还不是被我们放倒了……” 脸上一疼,斯拉拉的灼烧的感觉从巧巧指尖划过的地方升起,顾莲暗自咬牙,躺在地上直直地看着她。 巧巧托腮,兀自自言自语:“你还能靠谁呢?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啊。你这样的人……只能依靠着别人才能生存的人……如果没有这张脸,你将一无是处。随便一点失误,都有可能被周围所有人一脚踢下去,一次不能,百次不用……很辛苦的吧……” 顾莲看着她略显迷茫的眼神。巧巧是在说谁? 巧巧忽然又凝神看着她,笑容狂躁而悲伤:“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知道你的存在有多碍眼吗?那个时候的耻辱,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顾莲扯了下嘴角:“我从来没有针对过你……” 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顾莲脑袋被扇到一边,只觉脸颊火辣辣的疼。 “你闭嘴!”巧巧尖声叫道,头发散乱,似哭似笑,疯癫却又带着一种似要崩溃般的脆弱的美,“你怎么能够这么说!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出现?你毁了我……你不知道玉人楼是多可怕的地方……知道我被赶出去时那帮姐妹们的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些闲言碎语,那种可怕的目光……她们那群什么都不知道的贱人!我恨不能撕了她们!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凭什么有脸对我说你没有针对过我?你要是无辜了,我该怎么办!!” 凄厉怨怒的声音在空旷的屋中如刀划破平静的空间般响起,在心间一刀刀磨着划着。 巧巧怨恨地看着她,手高高抬起,尖锐的指甲从这个角度看似五根锥子。 顾莲说不出话来,只知道直直盯着她的指甲。 桌子旁边漏下的灯光灼痛着她的双眼。 这么一爪子下来,顾莲妥妥的被毁容。 被缚住双手双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顾莲无比痛恨这种无力的感觉,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巧巧含怨的眼神和欲抓破皮囊的尖尖指甲。 心里说不出的绝望。 “喂,你长得丑还要怨别人,难怪被人嫌弃。” 突然,懒洋洋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巧巧的动作一顿,顾莲睁大眼睛看着几乎要抠进她的眼皮里的指甲,冷汗从额际流下,过了几个呼吸,心脏才迟了几拍地狂跳起来。 “唉,我们家顾莲被你这种女人看上也真是太倒霉了,长得丑也就算了,内心难看我也不奇怪,可智商这么低就太过分了。”顾亦笙在她们的注视中,慢悠悠地含笑说道,眼角的妩媚几乎毫无阻挡地流露出来。 “你说什么?!”巧巧霍的站起来,几步都到顾亦笙身边,高跟鞋毫不留情地踩在他的肚子上。 闷哼一声,顾亦笙却脸带笑容,斜睨着她:”像你这种内心阴暗的女人,我要是宿景明我也看不上……“ 话还未说完,又被狠狠踩了一脚,顾亦笙痛得脸色发白,冷汗渗渗,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受此报应 “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护着她?”巧巧撵着脚跟,巧笑倩兮,眼神狠戾。 顾莲也在看着他,眼神充满了意外。就算是顾亦笙亲手划花她的脸,也不会让她感到更加惊讶。她彻底糊涂了,害她的是他,护她的还是他,她用力眨了下眼睛,确认眼前的人不是颜玉真——他确确实实是顾亦笙。 那个第一次见面就试图催眠她的顾亦笙。 不知道会用哪张面孔就会没事人一样出现在面前的顾亦笙。 把她害到现在这种动弹不得任人鱼肉的境地的顾亦笙。 顾亦笙痛得缩成一团,呛咳一声,却对同样躺在地上的她笑眨了眨眼睛,睫毛扑扇若秋蝶。 ——顾莲发现她从来都没有搞懂过这个人。 “咳……咳咳咳……”顾亦笙好容易咳完,仰头对巧巧挑唇笑道:“……就你这样的力气……唔……” 巧巧身后走出一个男人,一脚踢翻了顾亦笙,吐了口口水:“呸!唧唧歪歪唧唧歪歪,娘们一样,烦死了。” 顾亦笙砸到顾莲身上,削瘦的身材让骨头仿佛刀子一般割在身上,顾莲痛得闷哼一声,但眼中却飞快地闪过一丝诧异。 顾亦笙滚落在地,又被那男人抓着头发提了起来,他对着男人挑衅似的微微一笑,眼含桃花,男人被激得二话不说,提起拳头狠狠揍了顾亦笙几拳,骂道:“艹!这家伙找死呢!” “唔……你真的要这么对我吗……”顾亦笙看着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声音痛苦中含着说不出的哀愁,竟让那男人一呆,手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我就知道,你不会对我这么狠心的。”顾亦笙轻柔微笑着,如兄长、又如情人般对着男人细语,“把我放下来吧……” 男人呆呆的看着他,竟真的慢慢放下了拳头,把他轻轻地放在了地面上。巧巧发觉不对,厉声喝道:“张勇!你在干什么呢!” 男人浑身一震,神色骤然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笑容讥讽的顾亦笙,脸色青白不定,粗喘了会儿气,恼羞成怒地上前就是几巴掌:“靠!你丫敢阴我!” “行了,今儿的重点不是他。”巧巧任男人又发泄了一会儿怒气,才抱着胳膊不耐烦地阻止道。 又狠狠踹了一脚,男人犹自忿忿的住了手,道:“这小子有鬼,你没把他异能先废了?” “这是开膛手,他的异能没有杀伤力,所以我没多此一举,没想到他还藏了一手……”巧巧边拿出一根针筒,边摇头走向浑身抽动的顾亦笙身边,往他体内注射了异能麻痹剂,”也是,基地里厌恶他的人这么多,如果他不是留了一手的话,估计早八百年就死掉了。“ 她把空了的针筒扔到地上,拍拍手道:“好了,这家伙现在动不了了,你可以给我干活了吧?”见男人犹有不甘,她扯起嘴角,冷笑道,“这男人这么护着她,当着他的面上她,你不觉得很爽吗?” 张勇闻言看了眼顾莲,顾莲下意识的一颤,往后挪动了一下。倒在地上的少女黑发凌乱,肌肤白皙,睁大的黑眸湿漉漉的如同怕生易惊的小动物般。他眼中闪过一丝残虐的兴奋,转怒为喜,搓着手笑道:“不错、不错……” 巧巧在一旁不屑地撇嘴,冷眼旁观。 张勇三两步走向顾莲,伸手径自抓向顾莲腰侧的拉链。顾莲看着逐渐放大的陌生男人的身影和那恶心的笑容,眼中闪过厌恶,瞳孔微缩,狠狠地瞪着他,因为羞耻和愤怒,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又是这样……又要这样吗…… 从白恒远到钟达再到这个男人,人为刀俎的感觉每每凌迟着她的内心。 顾莲的眼神一刹那变得极为凌厉。 ……她讨厌这个人……讨厌这种无力……她讨厌这个难看的世界。 就在张勇即将碰到她的时候,忽然身后低低的声音响起。 “张勇,星一十六街的混混,兼职打手和小偷,替巧巧处理过四名竞争过的少女,一死一疯,另外两个人毁容,作为报酬,巧巧挪用公款、虚报名额、冒领养老金得到的财产有三分之一落到张勇手中,部分存于在伊甸园的长期女伴的屋中,另外一部分放在西区空房里……” “你他妈……”张勇越听脸越沉,站起来转身又走回顾亦笙身边,拿脚尖踢了踢他的下巴,不怒反笑,“自个儿找死是吧?”他偏头对着巧巧冷笑道,“我就不信到了这地步,你还能忍的下去。” 巧巧阴沉着脸不说话,却是默默走到了他身边。知道了这么多不可怕,可怕的是在他们惹到他之前他就已经盯上了他们。这样的人决不能留。 “什么时候盯上我们的?”巧巧问道。 *** “喔,狂热的公民们,你们理应受此报应!” 西装革履的大叔翘着腿靠坐在椅子上,俊雅斯文的面容被监视器的荧光照成一片蓝色,他看着一幕幕争斗、打闹、尖叫、厮杀的场景,仿佛不是置身于二十七世纪,而是在十七世纪的荷兰,此时他就是卢梭,对着因郁金香而疯狂的人们无情地讽刺。 他的嘴角有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眼神含笑,口中深情的念诵着台词。 “任何寻求建立自由平等政府的人注定失败,除非他从平等大众中挑出一批最具野心、最不安分者,将他们变成事实上而不仅是名义上的绅士,赐予他们城堡与领地,以及金钱与仆从。于是在这帮人的拥护下,他得以维持权力,而他们则在他的支持下满足自己的野心……” 尼可罗·马基雅维利的名言被字句清晰的从容吐出,江冉如同一位独自在舞台上表演的歌唱家,张开双手想象着沐浴在灯光下的样子,语气柔和却又隐藏着隐隐的狂热。 “革命的时间到了,马基雅维利主义的信徒们在蠢蠢欲动,来吧,暴风雨!来吧,再狂暴些!” 随着他手臂有力的挥下,面前一串按钮被他一个个拍开,亮起的按钮似一条通往未来的小路。 与此同时,大量的数据如洪水一般冲向各大端口,论坛、电台、视频网站,江冉身为一个情报商人,他在此刻,将毕生攒下的渠道全都用在了这一刻,不惜暴露出全部的实力和底牌,不留一丝余地。 怒涛般的信息攻势侵袭着一切通路,轰炸着基地设下的堤坝,成千上百个浏览论坛的人都面对着同一个画面,用来每旬训导一次的各处露天荧幕刷拉落下,基地高层一幕幕堪称丑恶血腥的嘴脸被扒开,还在哄抢打斗的人们被这突发状况吸引了注意力,一时间全都停下了动作,呆呆的仰头看着。 宿家起步之初设计陷害功臣的阴谋…… 在堂皇大厅里举行的基地高层会议讨论的主题是如何将无用的老龄人口不动声色地喂给骷髅…… 每天早上固定的洗脑宣传从一开始的保全目的逐渐变成了军国主义的禁锢…… 为了吞下超标完成的任务产生的差价而肆意差遣黑户与底层人民,奴役至死以后的尸体如同破布、柴火一般堆在一起,被无聊的护卫们当坐垫…… 不顾俞家人的激烈反对,宿白明每年都会把不听话的贵族、军人、异能者聚集起来派出去完成有去无回的任务…… 贫民辛苦朴素的生活…… 宿家穷奢极欲的享受…… 不是不知道,只是当赤果果的现实被人撕开,无情的揭露出世界残酷的面目,人们震惊了,悲哀了,愤怒了! “致生活。” 江冉倒了杯红酒,优雅的微笑,对着荧幕致敬,然后转头,对着身旁的少年轻笑。 “多谢你的帮助,我们应该庆贺一下,你不来一杯吗?我珍藏了很久的红酒,正应就着壮丽宏大的场面和难得的历史时刻一起举杯。” 少年清秀的眉眼在显示屏照耀下晦暗不定,并不说话,定定望着画面里的鲜血,抿紧嘴唇,面容显得很憔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都是借口 或许是因为无论是巧巧还是张勇都不是专业刑讯手的原因,顾亦笙虽然身体瘦弱的跟风吹就倒似的,然而抗击打能力真的不是盖的。 此时,外面兵荒马乱,屋内却在上演暴力逼供的戏码。 “说!到底是谁让你查的!!”张勇抓着他沾满血的黑发,厉声问道,怒气让他的血管突出,面容狰狞。 已经逼问二十多分钟了,顾亦笙长得纤弱,却偏偏跟不倒翁一样怎么也打不倒。就像现在,他边咳着血,边笑,笑毕,他呸了一口,吐出一口沾着血的唾沫到张勇脸上,戏谑道:“是你爷爷。” “你妈!”张勇暴怒了。 巧巧低头看着时间,有些焦躁地单脚敲了敲地面:“好了没有,时间来不及了!” “这混蛋跟个蚌似的敲不开嘴,老子能有什么办法!”张勇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结果抓的满头都是血,不由嫌晦气地拿手在衣服上随意抹了抹。 自己没用还好意思说。巧巧暗自翻了个白眼,对张勇这种只有肌肉长得又猥琐的男人满心看不上,强行压住脾气,她抱着手臂命令道:“那就先把他扔一边,今天怎么也给把顾莲给弄死……” 她说着转过头,忽而哑了声。 “咋了?”张勇觉得奇怪,不由看向她。 只见巧巧白着脸,呆呆站了一会儿,忽然尖叫一声,声音充满了狂躁:“混蛋!那贱人去哪儿了——?!” 张勇身体一震,抬头环视一周——果然,就在他们和顾亦笙“愉快”的玩耍的时候,顾莲已经不知不觉间逃走了,在门口留下一截被利器隔断的绳子。 “她去哪儿了?!”张勇愤怒地踩着顾亦笙问道。 “我怎么知道。”顾亦笙挑唇一笑,眼神柔和,语气却掩不住幸灾乐祸,“都绑的这么紧了还让人逃走,你们都是吃猪糠长大的吧。” 巧巧踢了一脚沙发,没空理会冷嘲热讽的顾亦笙,跑向门口就要追过去。 顾亦笙浓密的睫毛下,瞳孔幽深寂冷,脸上慢慢浮现的微笑有如浮冰,易碎而又寒凉。 他倒在地上,幽幽地看着门口,似是想透过那道铁门,看到不存在的人。 他又赌博了。 拿他的存在赌一份真实。 巧巧的手伸向门把手。 骰子即将投出答案,他竟然无端端地紧张起来。 门在视野中缓慢开启。 紧张得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 顾莲逃了。 在顾亦笙被踢到她身上的时候,他将一截刀片从口中吐了出来,扔到她身上。张勇要碰她的时候,她才刚刚开始磨绳子;等巧巧和张勇的注意力被顾亦笙吸引的时候,她加紧了速度,奈何发着低烧浑身乏力,动作完全没有平常的迅捷。每当她觉得他们要发现她的时候,他都会再说出刺激他们的话或者暴露一些内幕,节奏掌握得让顾莲都想不管不顾得拍手叫好。 她边磨着,边一点点挪动身体,从他们身后绕到门口。在开门的时候,她真的以为她死定了,心都快跳出来,可是张勇拳打脚踢附带谩骂的声音完全盖住了她的动静,她出来以后一关上门就软倒在地上,既庆幸又激动。 待到平复了心情,顾莲抱着膝盖,耳朵贴着墙壁。明明听不到任何动静,然而顾亦笙被打的场景却自动在脑内播放。 进去,她现在浑身乏力,无论是鱼线还是手枪都被收走了,完全是白送上门; 不进去,发现她不在了以后,暴怒的巧巧和张勇绝对会把顾亦笙弄死; 叫人?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挪不了几步就能倒在半路上。 她垂下头,额头抵着膝盖,微微颤抖。 脑海中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在说顾莲你不能见死不救、忘恩负义;一个却在拼命反驳,他为了救你把自己扔给敌人,你进去是为了让他心血白费、白白挨打的吗? ——是他害你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不,就算没有他,巧巧也会想办法整她的。 ——他既然有办法让你逃出去,他也一定有办法自己逃出去。 ——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没有异能没有武器…… ——你管那么多呢!他可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舍己为人的生物,谁知道他在算计着什么呢,你明知道他有古怪还要相信他?! ——可你也从没有仔细看过他,你没有聪明到能够判定一个人的好坏,更何况钟达那个魂淡在控制着他! 脑袋几乎要分裂成两半,她痛苦地蹲在地上抱着脑袋。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抬起头,抬起无力的手用尽了力气打了自己一巴掌。 借口。统统都是软弱无力的她给自己懦弱的借口。 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她没有勇气去再次面对死亡的恐惧罢了。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已经不清楚了,唯一知道的就是,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如果她还想当她的话。 *** 巧巧冲出去,然而下一秒钟,她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他在没人看到的地方笑了起来,笑容从未有过的灿烂,眼中的光芒灿若星辉。 张勇紧张地一把抄起棍子,另一只手扯着顾亦笙的后领,望着门口的方向。 “我说……” 门后传来虚弱的声音。下一秒,门被推开,顾莲扶着门框软软倚在上面,劈头就骂:“你都有本事给我刀了,你自己解开绳子不就好了吗!顾亦笙你个死变态,究竟在玩什么啊!” 一个小动物一样弱小的姑娘却语气火爆地大声怒骂,这让张勇受到了巨大冲击,呆愣了两秒钟。倒是顾亦笙命还握在人家手里,却笑得很没心没肺,说道:“王子救公主和公主救王子,你觉得我会喜欢哪个?” 顾莲本来正拼命地压抑着圣水副作用带来的不适,面颊晕红,微喘着气,闻言扶着腰差点岔气。 你妹的cos狂顾变态!! 她凭着一副病躯要维持英姿飒爽的勇者之姿很艰难的好吗!! 不要在这种时候拖她的后腿啊摔!! “你过来,或者他死。” 张勇绷紧脸,拉着顾亦笙往后退。 顾莲顿时紧张起来。 但同时,她忍不住疑惑……张勇没有武器,巧巧身上也搜不出手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反贼亦笙 &nb在张勇紧张的眼神和顾亦笙笑吟吟的目光中,顾莲费劲地把巧巧拖进房间内,将门扣好,仔细地将女孩身上搜索了一遍,有些遗憾地发现她身上只有一堆药品。 &nb安静地房屋内,她搜索时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动静似乎在撩拨着张勇脑内的某根弦,他在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中,终于受不了这种沉默,发出了略显没有底气的怒吼:“我再说一遍,你给我过来!” &nb顾莲抹了抹额上的汗,笑道:“你可以过来揍我,我一个我制服再把顾亦笙剁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nb顾亦笙故作伤心地说道:“阿莲,你都不爱我了……”声音幽幽眼神绵绵,直逼着顾莲抖了抖。 &nb“少说废话!”张勇的声音有些变调。 &nb人质和被威胁者表现得太过镇定,顾莲怎么逃脱的、又是怎么把巧巧弄晕的,这些都让张勇神经紧绷,而张勇更不理解的是顾莲究竟为何明明都已经逃出去了还要留在这里……有什么底牌吗?还是她叫了什么人?巧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给他结账的人一倒下,他也不知该怎么做了,声音毫无底气。 &nb顾莲悠然坐在沙发上,这让手脚无力的她暗松了口气。她不急不忙的笑着看向张勇,状似悠闲地把玩着手指:“这位大哥,你拿他来威胁我可就威胁错了人了。你们可能不知道,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害我了,上次让我差点没命,这一次更是让我落到你们手中,你说我怎么可能会害怕他出什么事呢?” &nb“你要真不在乎他,你回来干什么?”张勇声音微抖,高声喝道。 &nb“要说在乎,我还真在乎。”顾莲垂眸一笑,幽幽道,”我就想在我的人来之前,好好欣赏他是怎么被你折磨的……我还没来得及报复他,你们就抓了他,说起来我还要好好感谢你呢。“ &nb少女睫毛微垂,白皙干净的脸蛋微鼓,面带愉快的笑意,明明是一幅让人放松的场景,然而她真实的笑意与话中的含义让张勇不自觉地背脊发凉,她轻快的”感谢“二字竟似咬在他的脊椎骨上,又冷又疼。 &nb只是看着她,就觉得灵魂在颤抖,在屈服。 &nb这种感觉…… &nb“异能者……”张勇抖着声音一字一句说出来,惶恐地后退几步,顾亦笙被他控制不住力量地抵着喉咙,忍不住呛咳几声。 &nb她竟然是异能者!!该死的,巧巧那女人根本就没有告诉她这回事,早知道他们竟然要捉拿两个异能者,打死他都不会跟着她干!! &nb——要知道,普通人得罪异能者,不只是得罪了这一个人,而是得罪了一个群体,一个等级!普通人和异能者之间的贵贱之别,让他们无论从精神上还是从武力上都屈服于异能者。 &nb颜玉真是一个例外,他游走于两个阶级之外,别说普通人畏惧他,就是异能者群体也不接纳这个异类,所以张勇在听说要干掉他的时候,没有退缩。然而像顾莲那样”正常“的姑娘,一个难能可贵的女性异能者基因携带者,是会受到异能者群体的集体保护的! &nb”嗯……”顾莲懒懒应了一声,白皙的手指轻敲了敲沙发扶手面,轻笑道,”我不过是想看看巧巧那个女人想对我做些什么,这才陪你们玩了一出,没想到你们这么无聊,到头来就拿这点东西招待我,我真是对你们失望透顶。”她身体微微前倾,托腮饶有兴趣地问道,“现在呢?你要怎么做?千万不要放了他跟我求饶,否则我会很失望的。” &nb张勇微微颤抖者,陷入了挣扎之中。是奋力一搏,还是继续劫持这个不知真没用假没用的人质,抑或是直接跪下来恳请她原谅? &nb顾莲敲击沙发发出的声音极有规律地响起,一下、一下、一下,比心跳快一些的声音如同鼓点刺激着张勇的心脏,他看着她笃定慵懒的笑容,理智如同冰淇淋般不受控制的融化,几乎就要脱口求饶了…… &nb“悄悄告诉你,她的异能没有攻击力哦。”就在这个时候,顾亦笙轻柔的嗓音打破了室内汹涌诡谲的气氛,顾莲苦心营造的优势被他的话打破了大半,张勇眼神一清,顺着他的话,立即想到她或许只是在炸他,她根本没有任何底牌…… &nb“你过来。”张勇再次抓紧了顾亦笙的脖子,冷冷的发令。 &nb眼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打破的心房被顾亦笙填补上,顾莲手指敲击的动作一停,慢慢抓握着手,极力忍耐着沮丧和火气。 &nb混、蛋!!! &nb顾莲闭了闭眼,气得已经没有其他词可以骂了,反复在心中诅咒他。 &nb想要不讨厌顾亦笙,真是件很难的事情。 &nb她真不懂,眼看俩人都可以顺利大逃亡了,他这是在做什么?看她为难很开心吗?!靠之!信不信她真的不管他了!!! &nb那一边,顾亦笙看着她的表情,微微笑着,笑容里既有一种得意,又有种莫名的哀愁。这细微的表情转瞬即逝,就如同隐藏在叶子表面下的细腻的纹路,不细看就不会被发现。他侧过头,轻声对张勇耳语:“你别奢望她会原谅你,想想你刚刚想对她做什么事……没有女人会原谅你这样的混账,更何况是一个异能者。她身后有很多很多人给她撑腰,只要她一出门,多的是人愿意为她把你抹去。你的存在将会消失,就如同从未存在一样……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那代表着,你要死了啊……只是因为得罪了一个女人,你竟然就要死了……你才几岁?上帝从来就不公平,他没给你好的出身、好的教育,他让生活逼迫着你做着你自己都不愿意做的事情,却连你仅剩的财富……你的生命都不打算给你留下……你不恨吗?你不怨吗?这样偏心眼的世界,这样肮脏的、仇恨着你的世界……” &nb张勇随着他的话语而浑身颤抖,热血敲击着血脉,他的表情变得茫然、隐忍而又狂热。紧接着手心一凉,被塞进了某个冰凉的金属物品。 &nb“凭什么你要屈服于她这种天生好命的小孩儿呢?凭什么你的生命还没来得及散发光彩就要陨落?只是因为一个失误、一个意外、一个你自己也控制不了的事情,你就哟啊失去生命,这是怎样混账的道理……”顾亦笙阴柔的话语和略带女气的妩媚面容仿佛是一团迷雾,不知不觉间把挂满铁丝的网罩在男人的身上,让张勇失去了自我的意志。 &nb“我……我该怎么做……”张勇低低地道,双眼迷离。 &nb“该怎么做,还要我教你吗?”顾亦笙轻柔地笑,“你以为她是为什么回来?她是我的情人啊,我的公主为了爱情,愿意放弃一切,她怎么会不回来呢?”他细语着,“你只要拿我威胁她,在她接近的时候开枪……” &nb他的手带着张勇的手握住手枪,“里面只有一发子弹……一枪……只要一下就够了……她死了,不会有人再威胁你,没有人会关注一个死人,你照样可以活的自由自在,享受明天的美酒与美人……只要杀了她就够了啊……” &nb“……你不是她的情人吗?你为什么要帮我?”张勇问道。 &nb顾亦笙知道这是屈服的前奏,他闻到了熟悉的灵魂堕落的腐臭味,愉悦似的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给他最后一击:“因为我的公主不只有我一个人啊……她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而我却只能原地不动,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变化……我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呢?与其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远,不如现在就……”他的话语逐渐破碎而轻悄,张勇用尽了力气也只听到了几个词汇。 &nb然而他哀伤的微笑已经足够,张勇握紧了被塞在手中的枪,坚定了决心,抬手指着顾亦笙的太阳**,冷冷对顾莲坚定道:“随你怎么说,我只知道,你不来,他就会死。” &nb顾莲咬紧了唇,死死地盯着顾亦笙。她不知道顾亦笙做了什么,但是张勇语气的明显变化足够让她知道顾亦笙的把戏。 &nb现在,同样的问题第三次沉甸甸地落到了她疲惫纤细的双肩上——选择他,还是选择自己。 &nb沉默宛如实质,压在三个人身上。 &nb他们一个充满了绝望的杀意,一个面带模糊的微笑,一个面无表情,眼中充满了失望。 &nb然而他们三人的生命,却在这一刻压在了这名只有十七岁的少女身上。 &nb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nb好想跑,好想跑,好想跑,好想跑…… &nb不能跑。 &nb好可怕,好沉重,好讨厌,好像跑…… &nb不许跑。 &nb她头痛欲裂,身上幽幽燃烧的火焰似被泼了一勺油,哗啦一声迅速升温,几乎要燃尽她的神经。 &nb她站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哭一样的微笑,颤抖着,往前走了一步。 &nb当这一步走出来以后,空气中某种坚冰一样的东西消失了,答案水落石出,一切顺理成章,顾莲自暴自弃的想着,算了吧,就这样吧,反正回家也没什么可能。 &nb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心中竟然出奇的平静。 &nb就让她死在这里好了。 &nb真不甘心。 &nb为了顾亦笙这样的烂人…… &nb人文教育要不得,顾莲总结。 &nb在她逐渐走近的时候,张勇越来越兴奋。 &nb他藏在衣袖里的枪传递给他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nb近了、近了…… &nb抬手,扣动扳机。 &nb“砰!” &nb顾莲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然而血液的味道和奇异的闷哼让她察觉出了不对,她睁开眼睛…… &nb顾亦笙的后背被血染红,他背对着她,牢牢缠住张勇,张勇愤怒的挣扎,然而顾亦笙不知用了什么缠劲,竟然让他死活挣脱不出来。 &nb“顾亦笙!!你在干什么?!”顾莲大脑一片空白,明明是自己说的话,却仿佛是别人在张口。 &nb顾亦笙低着头,虚弱地笑着,却不理会他,只是对着张勇细语:“我忘了告诉你,手枪里其实还有一枚子弹呢……” &nb张勇似是绝境之中找到了救命稻草,闻言奋力举枪。 &nb泥煤! &nb顾莲欲冲上去,却看到熟悉的蔷薇纹路的左轮手枪,此时正冷冷指着顾亦笙的脑袋。 &nb“你走吧。”顾亦笙笑道。 &nb这个场景让顾莲浑身颤抖。 &nb这么恶俗的场景…… &nb“……你给我让开,顾亦笙!” &nb顾莲发现她除了按照正常的剧本喊出无力的台词以外,别无他法。 &nb明知道有什么在坠落,如同即将散架的马车奔往悬崖,然而她却没有办法。 &nb没有办法。 &nb削瘦而略带女气的男人回过头来,笑靥展开,眼神温柔如水,略带迷离——那是属于顾亦笙的笑容。 &nb他轻轻说道:“我不要。” &nb话音刚落,他迅速地夺过张勇的手枪,对着他的脑袋开了一枪,紧接着浑身一震,软倒在地上。 &nb顾莲完全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冲到他身边,接住他身体,两个人无力地一起倒在地上。她狂喜地吼道:“顾亦笙你个王八蛋!你又吓唬我……” &nb男人在她怀中睁开了眼睛。 &nb几秒钟之后,他低沉地说道:“顾莲……” &nb顾莲脸上的笑容一僵,身体的热度一点一点消失。 &nb——他,不是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清澈见底 暴乱过后的基地,如同被狂躁的艺术家蘸着鲜血胡乱涂抹,墙壁上刻画的传教士穿着血红的衣服微笑,从贯穿数层楼的空洞中可以看到数列支柱红白交错,似中间镂空的精巧雕刻,尸体层层叠叠,浓烈的烟雾带着硝烟味弥漫,放眼望去,于死寂之中透着某种诡异扭曲的艺术感。≧ 好像全世界都被清空了一样。 少女站在地下楼层中央,仰看着空荡荡的楼层,灯光明明灭灭,红色仿佛西红柿一样随意地泼洒在建筑物上,除了偶尔走动的士兵出的寂寞的脚步声,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鞋子和地面摩擦出的声音大的有些刺耳,从身后慢慢接近,然而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顾莲迟缓地转头。 少年清秀的面容出现在了眼前,不知是否是烟雾弥漫的缘故,显得格外陌生。 “是你。”顾莲并没有怎么意外。 “你果然知道。”少年微微苦笑。 顾莲歪了歪头,淡淡道:“我也是直到那一天才知道的。”她低下头,从兜里翻找出几张卡,找了找,将其中一张递给他。 “谢谢你,周昭。”顾莲客气地说道。 少年低头看了看他属于他的卡片,神情有些落寞:“你不会再叫我阿昭了吗?” 顾莲笑笑:“你别误会,我知道是我给你带来的麻烦,之后你不出现,想必也是白恒远他们胁迫你的。我和你非亲非故,不过是两面之缘,我让你卷入这种事情已经很过分,又怎么会责怪你没有冒着生命危险告诉我你的情况?” 她心血来潮翻看少年的网管专用的卡片,本来只是想看看他曾经存在过的片段,却没有想到她会看到这个号码在持续的运作,甚至直到她在翻看的时候,消息也在不断更新。 他一边给不利于基地的消息大开绿灯,帮助散播消息,一边将基地的钉子一个个拔出。她后来听说了江冉做的事情,如果没有周昭的帮助的话,想来江冉的动作也不会干净到基地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察觉到。 而真正让她觉他没有死,是因为另一件事。 在外部的军队借助钟达控制下的骷髅将不听话的人消灭、逐步控制军队的时候,里面的人也在宿家人的领导和江冉的信息攻势下,逐渐减少了自相残杀,转而被统一成对抗宿家的战线。就在这样亢奋的情绪下,联通全基地的广播系统被开启,“安利女神”的声音轻柔地响起。 念得却不是往日里用来洗脑或者做公告的内容。 “疆域基地外务总长陈志、第三军团团长郑一浩、药剂师魏宣、鸿雁基地二公子白恒远、教官范子凌代表两大基地,对远征基地里遭受迫害的人们出诚挚的慰问,并对宿家不人道的统治予以严厉的批评和惩戒。现宣布远征基地由虞青、俞杭以及江冉三人暂时管理,待到理清宿家管理情况,判定宿家无罪后,解除对宿家的封锁。” “为了帮助基地恢复正常秩序,鸿雁基地将在近期内送上粮食、药品以及武器,并赠送远征基地现行货币数量百分之十的黄金作为基地准备金,真诚地希望远征基地的人民能够在领导者手下过上幸福、安康、快乐、平静的生活……” 顾莲彼时被颜玉真揽在怀中,挤在吵嚷人群里,听着四面八方的广播里播放着的这段话,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她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张男生寡淡的面容,他们那时的对话历历在目。 “你别再找他了。”瘦小的男生淡淡说道,“也别再过来了。” “生什么事了?”顾莲隐隐不安,急促地问道。 “但凡你有任何感激的心,记住我的话。”男生不再多说,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收回思绪,顾莲面对着有些惶然的少年,他的面容比初见时憔悴许多,两颊瘦可见骨,眼睛大大的,看来他这段当活死人的日子过得并不怎么舒服。 顾莲扯着嘴角道:“我很感激你。”所以她不会再找他了。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尖刻地道,“祝你武运昌隆,官途平坦。” ——是的,一开始他或许是出于对顾莲的善意或者是迫于白恒远的威胁无奈为之,然而想要达到江冉所达到的效果,周昭若不是主动去提供帮助是做不到的。 ——也就是说,他后来是主动投诚,倾力为那些人铺平道路,而江冉的一步登天也确实给了他回报。 究竟是为了权,为了财还是为了什么,她懒得过问,甚至,她不想再多看他。 不是因为讨厌,只是因为不想去讨厌。 人生若只如初见。 那个无辜被她拿枪指着脑袋的网管少年腼腆的笑容定格在了脑海深处,心中有个声音在说,再也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了。 “你在生气?”周昭急急地捉住欲要转身离去的少女的手腕,纤细脆弱的触感让他下意识的收拢手掌,对着她冷淡疏远的眼神,他心里一缩,蓦地涌出滔天恐慌,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解释道,“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是真的,我做这一切也不是为了我自己……” 少女陡然凌厉的眼神让他住了口。 “你看,这里有很多血。” 她指了指周围,安静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请至少为了这些,少说几句吧。” 人们总是为自己找借口,总是委屈自己的付出得不到回报。 当人迷失在欲.望中的时候,谁还分得清目的和手段呢? 顾莲不知道他是为了谁、为了什么,可她至少希望他能面对自己。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周昭久久不能动弹,浑身僵硬的站了许久,忽然身体一晃,整个人蹲下去,捂着脸哽咽着无助地喃喃:“为什么……我是为了你啊,你为什么不多看看我……” 他想要得到权利。 当白恒远如天神般出现在他面前,那么悠然的说出“请你死一下吧”的时候,他感到了内心深处爆的绝望。 那一刻,他想,他可能会死。 那一刻,他想,就算活着,他也一辈子比不上这个年轻人。 而当他从假死状态醒过来,面对着对方开出的条件时,绝望的种子开出了渴望的花朵。 没有办法拒绝。 明知道是杯水车薪,可她是属于那样的人的娇花,如果只是一个小小的网管,怎么敢伸出手去触碰那柔嫩的花瓣? 他好想……好想得到权利,去一探芳香。 就这样,他被魔鬼捉住了。 之后的没有她的日子,他过得如同在梦境之中。一开始是不情不愿,甚至每日偷偷借用权限搜索她的踪影,看到她的身影时,又贪婪地看着她,按捺住找她说明一切的渴望,当她在网吧柜台前驻足时,他是那样的欢欣鼓舞,瞧,她注意到了他,她在哀悼他啊,他选择的路没有错,没有错,没有错…… 不知不觉间,变得忙碌了起来。 即使江冉没有委派给他工作,他也忍不住主动提供帮助,竭尽全力帮助他。 每一个歇息的空隙,他都觉得浑身叫嚣着思念。 想见她。 这种感觉既焦渴难耐,却又隐隐满足。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完成这件事情,想要堂堂正正地出现在她面前,想听她笑眯着眼睛念一声阿昭。 当江冉一步登天的时候,他是那样的狂喜,他的前途已定,他不再是无名小卒,纠缠了他爷爷、父亲然后是他的差事和重压陡然烟消云散,他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说得出口的前程,他想看看她欣喜的表情,想知道她会怎样回应他的赤诚,然而…… “为什么呢……” 大厅中,孤独的年轻人蹲在地上,掩面哭泣。 为什么没有现,他的喜欢从来与她无关,他的追求只是源于不甘。 他拿他自以为那样喜欢的姑娘作为借口。 究竟是为了她才去违心奉承、煽风点火,还是为了权力而以她做激励? 一切都混杂在一起,清澈的泉水早就被浊流冲击,他已看不清楚水底曾有怎样的风景。 他只是怀念她对他没有防备的笑容。 一个小小的网管做不到的事情,现在的周昭可以做到。 一个小小的网管轻易可以做到的事情,现在以及无数个现在以后的未来,周昭都做不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生如夏花 &nb, &nb病房中。p;&nb? &nb顾莲慢慢削着苹果。 &nb躺在床上的人眯着眼睛,看着她手中的苹果汁水四溅新鲜可口的样子,久久没有说话。 &nb顾莲将皮扔到了垃圾桶中,抱着苹果啃了一大口。 &nb“我以为这是给我的。”那人微微蹙眉,语气阴柔而平静,似栖息在阴凉潮湿的地下的毒蛇。 &nb“听说你异能使用过度,被发现的时候一个人倒在地上,过了半个小时才有人想起你?”顾莲咔嚓咔嚓咬着苹果,没理会他的质问。 &nb毒蛇微怒,转而桀桀怪笑:“看来你想当在意他的死呢。该说你心软好?还是说你愚蠢的好?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傻……”毒舌一如既往地发挥着功效,然而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嘟囔,“如果你不是这么傻,他也不会死。” &nb顾莲微微一震,捏着苹果的手指抠进果肉里,喷出新鲜的汁水。她低着头,一根根用手帕将手指擦干净,然后才抬头,红着眼睛哑声道:“是因为我。” &nb不是疑问句,而钟达也懒得理她。 &nb顾莲喉咙作痛,食堂里曾以为是顾亦笙的玩闹的一幕幕在眼前闪现。 &nb——然而顾亦笙却似是玩上瘾了,乐滋滋地自言自语:“让我想想啊……”在顾莲背对着他,扶着墙往外走的时候,他忽然啊的一声,眼睛一亮,高高兴兴地说道,“要不这样吧……你不是要在宿家千金的生日宴会上捣乱吗?如果我比颜玉真那家伙有用,是不是就能证明了?” &nb——“……证明什么?”顾莲觉得很头疼……她真的跟不上变态的思维啊喂。 &nb——“证明我也是需要被人需要的啊。”顾亦笙一脸严肃地说道,然后一秒变脸,喜笑颜开地对着空气喊道,“喂喂,你听到了啊,接着我的誓言没有?如果我在生日宴上不听顾莲的话,我就灰飞……”被顾莲蓦然回头狠狠一瞪所震慑住,顾亦笙讷讷了一下,轻咳着纠正道,“不对不对……我就消失不见。?&nb;要看??书?&nb什么……”顾莲低低问道。 &nb她实在是不明白。 &nb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会让他选择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消失。 &nb——甚至连给她挽留、补救的机会也没有留下。 &nb…… &nb削瘦而略带女气的男人回过头来,笑靥展开,眼神温柔如水,略带迷离——那是属于顾亦笙的笑容。 &nb他轻轻说道:“我不要。” &nb…… &nb“太决绝了啊,那个混蛋……”她嘴唇微微颤抖。 &nb至少……让她对他说温柔一点的话也好啊……一句就够,一句就够。 &nb这几天,她一遍遍回想她和顾亦笙的一切,那天发生的事情更是被她强迫式的回想了无数遍。每当疲惫的想立刻就睡死过去的时候,她就给自己打兴奋剂,无法允许自己就那么睡着。 &nb她向魏宣要,他不给。于是她就向颜玉真要。 &nb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药品交给了她,沉默地看着她,许是因为越发削瘦的原因,眼神比她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凌厉,里面有了以前没见过的深沉幽暗。 &nb直到顾亦笙消失,她才懂得,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nb一个最完整的他,一个缺失了的他。 &nb钟达哂笑一声,手指轻轻敲着膝盖,沉吟好一会儿,才淡淡说道:“颜玉真那蠢货,一直以为是我逼出了顾亦笙。” &nb顾莲猛然抬起头来,钟达却闭上了眼睛。 &nb*** &nb那是个没多大意思的故事。?&nb;要看??书? &nb在他们被称为”远征三怪“之前,钟达已经关注了开膛手玉真以及柳千变,然而当最先向柳千变下手时,才惊觉原来这两个人,寄居在同一副身体里。 &nb固执孤僻从不理会旁人的颜玉真。 &nb千变万化每次都能迅速赢得他人好感的顾亦笙。 &nb颜玉真在无意识之中,将他渴望温暖的一面、害怕寂寞的一面、屈服现实的一面、极端孤独的一面,统统糅杂在了一起,变成了那个任性的顾亦笙。 &nb而直到钟达控制了顾亦笙,才让颜玉真意识到他的身体里有另外一个灵魂。 &nb可他固执地认为这是钟达逼迫、异能拉扯下产生出来的异物,即使意识到了顾亦笙的存在,依然极度厌恶已经排斥他。 &nb于是顾亦笙在这样的变故之中,失去了唯一的落脚点。 &nb顾亦笙、顾医生,这个名字,不过是他在对着颜医生无声地发出求救的呼喊。 &nb千变万化柳千变,有谁知道这里面究竟躺着怎样害怕黑暗害怕孤单的灵魂呢? &nb明明是那样的善于讨好抑或控制别人,然而顾亦笙总是抓不住自己的存在,他是飘在空中的灵魂碎片,他是谁?从哪里来?将往哪里去?有谁知道他?有谁来发现他?顾亦笙的灵魂总是在无意之中对着空旷的地方绝望地呐喊,然而却没有人听到。 &nb——他叫喊于吵嚷人群中,而人群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而这样的悲哀又是怎样的寂寞。 &nb——这寂寞又一天一天的长大起来,如毒蛇缠住了他的灵魂。 &nb于是,当那个少女毫不费力地将他从芸芸众生、渺渺人群之中捡起来,对他毫不客气地冷嘲热讽、据理力争的时候,她不知道他的血液是怎样的沸腾。 &nb他不是千变万化却无人知晓真面目的柳千变,忙碌奔波于在相同的舞台扮演不同的角色;他不是颜玉真背后的面孔和附庸,永不能见光的一团阴影;他有真正的名字,他有自己的思想,他是这样一个可以被人辨别的存在。 &nb啊,多好,有那样一个人,知道我的存在,顾亦笙是那样的欢欣鼓舞。 &nb接下来的几天,顾亦笙控制不住地接近她,给她找麻烦,喜滋滋地看她发愁,也曾出手替她拦下了不少祸事,因为他不想看她消失。 &nb可逐渐的,这种喜悦被另一种无力逐渐蚕食。 &nb她总是护着颜玉真,向着颜玉真,她看他的眼神戒备警惕得让人心里发冷。 &nb她的眼神充满了勃勃生机,她只知道向前看,让他欣喜若狂的片段只不过是她偶尔的回首、偶然的眷顾。 &nb她在不断的筹谋、前进,他能够看到她以后强大成熟的样子,然而他却早已成型,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有变化的可能性。 &nb太痛苦了。 &nb眼睁睁地看着唯一能够认出他的“特别”越走越远,看着别人、看着未来、看着远方,忙碌到忘记了回头,他只不过是属于她遥远的年轻时候的一个小小的回忆,甚至有一天,她会把他这个人都忘记,而他却连阻止的权利都没有…… &nb生活在刚看到光明的刹那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nb与其往后的一生都活在惶恐不安、抑或追逐他人的折磨之中,不如用他的存在来做一场赌博。他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他永远不知道餍足的不安在渴望着确认他有多重要。 &nb所以,有了那场局。 &nb他只是想听听她亲口承认,看看她为他陷入抉择,当她那双充满着恐惧、悔恨、犹豫的明眸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刹那,他确切地感受到了心脏的跳动。 &nb他不愿意一辈子都拖拖拉拉,纠结于什么存在不存在这种一点都不像他的问题。 &nb不如绽放于一瞬,像夏花灿烂,若惊鸿般短暂,只为灼烧住这一刻。 &nb死于那样的誓言之中,对于顾亦笙来说,如同陷入甜蜜的梦境,那是无上的幸福。 &nb她为了他这样混蛋又任性的人而抉择、犹豫、挣扎,然后站在了她面前。 &nb够了、够了,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了,就让时间凝固在这最幸福的时刻吧,别让时光侵蚀,别让世事腐蚀,只这一刻,别让任何人染指…… &nb誓言发作、灵魂湮灭的一瞬间,他想,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刻,应是美的吧。 &nb*** &nb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 &nb我将熄灭永不再回来。 &nb我在这里啊…… &nb我在这里吧…… &nb这是一个不能停留太久的世界, &nb让我停在你的怀抱中, &nb就这样,灵魂停止了悲歌。 &nb*** &nb钟达并没有多说。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提供这一句话,已经仁至义尽了。 &nb就当是为了那个蠢货道别吧,他是那么怕寂寞的笨蛋,肯定希望最后还有个人,为了他不停地辗转反侧。 &nb他本来就是个看到越亲近的人烦恼越高兴的变态。 &nb没什么好伤感的,但那家伙竟然在应该百分百服从于他的命令的情况下,依然任性地找了唯一的一条路逃走,这一点真的很让人恼火啊…… &nb钟达似乎是睡着了,屋内能听到他悠长平稳的呼吸声。 &nb顾莲看着远处,怔怔出神。 &nb如果他的愿望是让她陷入猜疑、困惑与悔恨之中,让她在这个牢笼里忘不了他,那么他确实赢了。 &nb真是个混蛋。 &nb泪水无声滑落脸庞,她泣不成声,然而她却不知道她究竟在为了什么而哭泣,只是忽然觉得很悲伤很悲伤。(未完待续。) <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场葬礼 顾莲收拾着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她来的时候,本就是穷嗖嗖的来;走的时候,似乎也没有富裕多少。 一堆衣物和化妆果;不知什么时候放在枕边的簪子;一柄沾了血迹的左轮手枪;虞青送的木牌;一张金卡;一本备忘录;一些用剩下来的金币和蓝币。 蓝币在混乱之后的短短几天内又从崩溃中复苏,物价水平回到了原来的水准,米粮炒家成了最惨的接盘手,物资不是被抢走,就是烂在手里多的没地方卖。自从鸿雁基地、疆域基地的人联手发出声明以后,没有人相信他们还会死,于是贮存粮食不再流行,生活秩序一下恢复正常。 人们在食堂吃饭,说说这几天蓝币对金币的强势;人们去网吧扯淡,四处的小消息乱传一气,最近的消息是地图炮在战火中挂掉了,死相凄惨,结果没几天人家就蹦出来,显然是被气得要死,一口铁齿铜牙抓着人就咬,咬了就不松口,毒汁四溅火力全开,人们自叹弗如纷纷避其锋芒; 人们在伊甸园里调戏着美丽的姑娘们,有些熟悉的她死了,有些陌生的她出现了;人们在行走,人们在活动,人们在生活,只有墙壁上还未来得及全部抹去的鲜血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的腥风血雨,可没有人再驻足。 在离别前夕,基地举办了一个晚会。 不似那场死伤惨重的高级聚会,这场晚会就开在基地正中央的空洞中,人们可以在上下数层观看,同时也有转播,不知疲倦、嗅觉灵敏的情报商人们猎犬般的行动,将事情编成了一朵花撒向各地。 那天,最下面的灯被熄灭了,楼层中的灯也调成了昏暗的色调。 火焰燃烧,一具具尸体被抛进篝火之中,人们的脸庞在火焰照耀下明暗不定。 有人发出了短促的低泣。 更多的人沉默地看着。 背景音乐是《ae》,奇异恩典。音符安静地流淌,似在这明亮的火焰触碰下变得愈发柔软而悲伤。 虞青站在最前方,高高的马尾,站姿笔直,抿着棱角分明的嘴唇,静静看着,眼中闪烁着泪光,不知在想着什么,手却牢牢按在腰侧放手枪的位置。她旁边分别站着公子哥俞杭以及文质彬彬的江冉,许是气氛的缘故,跳脱的人显得沉稳,成熟的人显得忧伤。 愿死去的人安详。 愿活着的人强大。 “这是紫苑。” 当又一具尸体被抛入火焰之时,身边一道声音响起。白玉胖子此时显得异常低落,黑眸被火光照耀,漆黑睫毛****一片。 顾莲闻言下颌微紧,没有说话。 散场时,有些人走了,大部分人却不知为何,都停在原地凝望着火光没有动。顾莲终于找到了抱着双臂靠在柱子上的柳柳。 “你以后会怎么样?”顾莲问道。大东家倒了,四大楼作为宿家的直属獠牙,不知会怎样。 “养活自己,养活母亲,报答全奶奶。”柳柳还在望着燃烧的火焰,口中淡淡答道。 人们死了,人们活着,逝者已逝,生者还需活着。 两个女孩握住彼此的手,发觉彼此的手指都是如斯冰凉,不由越发握紧了手。 “帮我把这两本书交给阿瑞……如果他平静下来的话。”顾莲将《小王子》和《动物庄园》交给了她,笑了下,“算是道别礼物吧。” “王叔就在那里。”柳柳抬起下巴,远远点了一下远处轮椅上的人。他身后还是那批人,老弱病残,缩成一个集体,和周围人格格不入,引得人们纷纷看过去。 “你怎么不跟着他们一起?”顾莲问道。 “我还需要想一想。”柳柳垂眸,美丽的容颜似画中的风景,细长的脖颈似是永远不知道该怎么弯下来。 阿瑞在玉人楼里发飙的事情给了她一个警钟,她惊觉她熟悉的人并非真的如此熟悉,她曾以为的温暖也不全是温暖的。阿瑞从小背负的那些重担,是否别的孩子也在背负?全奶奶是否知情?妈妈是否知情?那些笑容温暖的阿姨、叔叔们,他们是否知情?阿瑞的玩伴们,是否知情? 她看到的事物,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她又是否有勇气面对揭开温情脉脉背后的事实? 她要好好想一想。 顾莲笑道:“我也是。” 两人不由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柳柳默默接过了书。 顾莲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陆轲遥遥凝望着一会儿王叔他们的队伍,在人前笑容亲和能言善辩的年轻人,此时却沉默如石雕。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头投来凌厉的视线,当两人的目光撞上的时候,他愣了一下,抿了抿唇,然后僵硬着冲她点了一下头。顾莲回点了一下,然后看到他转过头,最后又看了一眼王叔他们的方向,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有些事或许也急不得,该在的总会在,人总是要互相试探着接近。 “还会回来吗?”柳柳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顾莲回过神来,摇着头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这一走,她或许会驻扎在某个基地中,或许会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也或许会离开这个危险的时空。 她心里清楚,回到这里的可能微乎其微。 “笨蛋!”本来还沉浸在莫名伤感中的柳柳闻言嘴角一抽,轻骂道,美目一斜,瞪了她一眼,“这种时候了,也不知道说点好听的。” 顾莲眨了下眼睛,将水汽眨去,挽着她的手笑道:“你会想我的吧?” “……”柳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无聊!” “你会想我的吧?”顾莲不依不挠的追问。 “……” “会的吧会的吧?我会想你的啊,所以你也想我吧,好不好?”顾莲摇着她的手,眼睛牢牢盯着柳柳欲闪避的脸,誓不罢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会会会,成了吗?!”柳柳终于被她逼崩溃了,闭着眼睛自暴自弃地嚷嚷道,不知是因为羞还是因为恼,肌肤底下慢慢晕出红晕。 为什么顾莲这个笨蛋总能说出这么丢人的话?什么想不想的,这种事情……正常人谁会说出口啊!!! 顾莲满足地叹了口气,眯眼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想我的。” “……”柳柳脸爆红,咬牙狠狠盯了她半天,想着她该不会是个天然黑吧? 她们又说了会儿话,眼见范子凌冲她招手,顾莲知道是离开的时候了。 “明天你就别送我了。” 柳柳沉默了一会儿:“你不说我也不会去的。” 顾莲嘻嘻一笑:“那就好。” “我们约好了呀,你要记着我。”顾莲走开几步,忽然又回头抱住柳柳,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柳柳闭上眼睛,嗯了一声,靠在她肩上说道:“我知道了。” 柳柳没有看到,她额前有一道微光闪过。顾莲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慢慢走向范子凌,少女的脸上带着奇妙的微笑,眼神不知飘向了哪里。 她是不是也变得不正常了呢…… 自从那天过后,她感觉自己的心里空了一块,如果不去再三地索求一些保证,就会觉得极度的不安和空虚。 想要被记住。 想要被认出。 想要被特别地对待。 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 她低低的呢喃:“……这就是你一直以来的感觉吗?” “怎么了?”只有几步之遥的范子凌笑问道。 “没什么,就是明天就要走了,有点舍不得罢了。”顾莲摇头,扬起笑容说道。 范子凌扬眉,看了她一会儿,唇边逸出一声叹息,忽然伸出大掌,使劲摁了一下顾莲的头顶。顾莲吃惊地捂着脑袋看着他,他却笑着道:“走了,是你说要见一见青姐的,她现在可是大忙人,在这种时候愿意见你一面是多大的面子,你别让她等急了。” “咦?唉?什么?”顾莲表情僵硬地瞪着他的背影。 她的脑袋上有按钮还是什么东西? qwq 她好想大声告诉全世界,脑!袋!很!疼!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虞大总管 宿家的审判还没有开始,名义上的领导人依然是宿家,所以虞青只能屈居于原来万青的办公室。不过政客从来不会在乎这种明面上的功夫——只要实际利益足够的话。 虞青坐在办公桌前,按着额头很头痛的样子,气氛僵持着,对面站着一脸恳求的万长城。 “……青姐,你就让我见他一面,就一面……算我求你了,就算不看在我们一起出过多少任务的份上,可他一辈子为了这个基地勤勤恳恳,从来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你和他共事了这么久,你应该最清楚这一点!”万长城低低说道,到后来声音越发激动起来。 “不是我不想帮你……”虞青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是这件事情真的很难办。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基地以安抚民众,不让他们再次暴乱为要,就连我们都用了半公开的方式来取得他们的合作,看管统帅和总管的人中,有三分之一是民众代表,行动上受到很多限制,一旦被他们知道你去见他,反而会对他不利……” 万长城沉默了一阵子,忽然狠狠踹了一脚桌子,屈身上前,低吼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办不到,你只是不愿意罢了。你想搞废他已经想了很久了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钟达反叛?还是更早的时候?你现在一定在心里幸灾乐祸是不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感觉如何,嗯?虞、总、管。” 虞青眼中闪过隐痛,而万长城只是拿手点着她,惨笑着倒退:“我只认识战场上的你,可你坐在这里,我却只觉得你陌生……我追随过的人,不是你。” 万长城倏地把门打开,仿佛没有看到门外的人,冷着脸大步走了出去。 虞青望着大敞的门,轻轻叹了一口气,低语:“可是坐在办公桌上的虞青,和战场上的虞青,确实是一个人啊……” 往事如风,风中残余的,或许是那条阴冷冰凉的毒蛇偶尔的沉默,或许是那个青年黑夜中羞涩而热情的邀请,也或许是那个英姿飒爽、笑容爽朗的执剑巾帼。 又如何呢? 虞青的表情洗去了怅惘迷茫,只余坚定。 离开的人终究选择了离开,而她的选择打磨成了如今的自己。她知道,这隔绝刀剑鲜血的墙壁,这宽大舒适的办公室,以及这将他人命运握在自己掌心中的权利,都是她想要的。 她不后悔,那就足够了。 *** “请进。” 敲门过后,虞青声音响起,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只是总觉得比起往日里要低沉许多——或许是最近几天忙坏了吧,这么多权利要接收、这么多势力要清洗。 当门开的瞬间,顾莲莫名地想道,啊,原来见这个人是需要先通报的。 坐在桌前的女子如以前一样利落的打扮,马尾高高翘起,笑容爽朗明亮。然而或许是环境的作用,或许是心理的作用,虞青的笑容里无端多了几分威压。 “子凌,顾莲,你们来了!” 虞青脸上泛笑,站起身来亲自迎接。 “不敢当不敢当,你现在可是大忙人了,还能抽出空来见见我们,也是不容易。”范子凌揶揄道。 “忘了谁也不敢忘了你们啊,我绝不会忘记你们在路上的援手之恩。”虞青笑道。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相视一笑,顾莲心想,那是,你们刚刚隔空联手掀翻了宿家政权,这个时候谁也不敢翻脸不认人。 虞青把二人请到座位上,亲手倒茶相奉,脸上一直笑盈盈的,和范子凌寒暄。她说着话,却并非没有注意到顾莲异乎寻常的沉默,少女身上以前总是带有的崇拜、敬仰、羡慕、喜爱,这些几乎都要溢出来的情绪,如今却看不到了。 她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这个女孩,终究也要远离自己。说好不后悔,然而人非草木,总要伤怀一二,才能证明故我的代价。 话题进行到一定段落,顾莲终于觅了个缝,开口了:“青姐,我今天来,除了辞行以外,也是有事情要问你。” 范子凌适时地沉默,而虞青正色看着她,道:“我不说,你也清楚,我一直是拿你当个妹妹看的,有什么事情,你尽管问。” 顾莲顿了下,没有接话,只是自顾问道:“青姐……食堂那次,是你们做的吧?” 虞青面色一僵,然而安静了一瞬,她还是轻轻点了一下头,苦笑道:“……原来你都知道了,难怪……”后面的话却隐而未说。 顾莲凝视着虞青,眼中难掩深深的失望。 几乎让顾莲死在那里的不明原因的爆炸,当时在五个不同地方发生,大大搅混了水,给民众骚乱留下了隐患和炸弹,间接缩短了他们起事的时间。 当时的她还无从晓得究竟是谁下的手,然而从最大获利者的角度,却不难想象那是谁做的手脚,而且…… “而且,俞家人和青姐的关系不一般吧?” 当时在宴会上看到俞杭和虞青在一起时,顾莲就感觉到了他们的气氛有些不同。人的表情、语言可以伪装,但是动作却是心理状态的表观表现,而说话的语气往往是之前气氛的延续——顾莲几乎是在看到他们的瞬间,感觉到了他们的亲密。 彼时没有多想,后来再看去,却觉得一目了然到不可思议。 虞青微微睁大眼睛,看了她一会儿,不由转头看向范子凌。范子凌一摊手,说道:“我们可没有说过什么。”语气惬意里,似还含着一丝丝得意。 虞青不知今天是第几次叹气了,再次看向顾莲,对上她直直看来的双眼,又轻点头道:“不错。”顿了顿,“如果往上数几代的话,俞家的俞应该是’虞’,因为几十年前的政治纠纷,我们本家反而没落了,为了不被赶尽杀绝,只好分出一支作为毫无关系的家族成长。然而直到我们这一代,我们两支也在私下里有联系……” 她说着,看着顾莲道:“然而这是我们家最大的秘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但是……” “青姐放心,我若向别人以任何方式透露这件事情,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顾莲突然打断了虞青的话,举起手指,只见额间光芒一闪,她以旁人来不及阻止的速度发出狠戾的誓言。 “你……”虞青失语,而一旁的范子凌也愣住了,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斜瞅着她,说不出话来。 直到顾莲绽开微笑,再次开口,他才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茶,垂眸掩住复杂的思绪。 这孩子果决的时候,真是果决得让人心寒。 让他想起很久以前的自己。 不止一次觉得,她或许很有当某一个行当的潜质,等到惊觉自己在想着什么,每回又忍不住暗嘲自己想太多,这样一个天真的、幼稚的、尽在掌握中的幼兽,又能做什么呢? 然而直到今天,他才真正确信了那个想法——如果“他”也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带走她的,正如当年带走了年幼的他一般。 “青姐,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顾莲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牌,轻轻搁在桌上,微笑着说道,“我有一些朋友需要你照顾。” 垂眼看着那块木牌,虞青又是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她苦笑摇头,叹道:“你……该说你什么好呢……” 顾莲的要求,几乎就要呼之欲出了。想必那些“朋友”们,是她用爆炸“亲切”问候过的那些人吧……这些人还参与过这场暴乱,会同那群老弱病残的外来者,联合起了极大的力量,煽动着群众情绪。说实话,就算不从私人恩怨来说,虞青作为现任统治者也不能忍受这么一帮说闹革命就闹革命的不老实的群众活着,然而顾莲此时却用这种方式来保他们……饶是久经风雨的虞青,此时也不免感到棘手。 顾莲之前所谓的问明真相,不过是给她此时开口,创造切入的条件,进行耐心的铺垫罢了。否则她完全没必要在自己猜出真相的情况下,特意找虞青来进行不愉快的摊牌。在虞青背负着歉疚的情况下,拿出木牌,不仅仅是在要求兑换一个条件,更是在提醒她,钟达的事情顾莲若想要追究,可不止是紫苑这一桩事情…… 拉上范子凌一道,想来也是怕虞青灭口吧。 都把她防范到这个地步,算计到这个地步了,虞青反而无法生气,反而有些想笑。 从理性人的角度来看,对顾莲来说最划算的方法,是让虞青感觉到愧疚以后,婉转的表示会原谅,或许还需要顾莲红着眼睛,和虞青抱头痛哭一场,然后两人和好,感情愈笃,皆大欢喜——虞青可以彻底甩开心理上的阴影和顾莲可能带来的隐患,而顾莲也可以收获一个中型基地领导人的友谊。 可顾莲明明算计到了这个地步,却没这么做,反而用尽了她手里的牌,只是为了保护一群与明日的她没什么关系的人…… 该说她精明,还是该说她傻呢? 虞青五味杂陈,最后只是轻声地说道:“你放心吧,你的朋友们会安好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以下克上 在远征基地的最后一晚过得仓促匆忙。 理性而克制的晚宴,政客式的切磋与谈判,微笑而骚乱的离别。 当然,也会有离别宴必备的“偶遇”。 “我说……” 从卫生间回来的路上,顾莲被车斩拦住。他一脸不满地自阴影中走出,皱眉抱怨道:“看你的表情……你该不会就这么跑路了吧?” “呃……”顾莲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堆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找你们吗?” “那现在总有空了吧,”个头矮小又爱抱怨的男人满腹不爽地嘟囔道,“自从那天以后别说见我们一面了,就连联系都没联系一次,没见过你这么过河拆桥的人。” “……” 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吗? 对顾莲一直唯唯诺诺的男人竟然当面指摘她的不是。 顾莲为掩心虚,轻咳了一声,正色说道:“我还在吃饭,等……” “等什么?” 她又退了一步,结果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头顶响起冷静沉稳的声音,话语中夹杂着一丝只有熟人才听得出的嘲讽:“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请顾小姐走一趟?” 顾莲一仰头,又磕到地方不偏不倚正等在头顶上方的下巴。 “嘶……”顾莲痛得眼泪都要飚出来了! “抱歉,因为顾小姐抬头抬得太突然,我没能来得及闪开,你没事吧?”男人低头,观察着她的情况。 “……李东你混蛋……”顾莲缓了好一会儿才从痛意中清醒过来,眼中含泪的骂道,“你明明可以躲……开……的啊……” 顾莲的声音随着李东慢慢展开的笑容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欺软怕硬的本质很识时务地跳了出来,她吞下所有话语,转而问道:“去哪里?” “去一趟就知道了。”李东简短利落地说道。 “……” 她从来没有见过比她更倒霉的老板了。 话说,根据江先生友情提供的消息,为了防止像第一次武装政变一样一锅端的惨剧再次发生,这次领导人们的聚餐环境好的要命,周围布有森严的警戒…… 顾莲黑线,他们是不是潜入敌营潜入得上瘾了? *** 他们把她带到了一个由两间相邻的房间拆去墙壁构成的房间内。宽敞的葫芦形屋中,此时乌泱泱挤满了人,然而没有多少人说话,空气里有着细微的私语声。当看到三人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们齐刷刷地看过来,轰的一声,嗡嗡嗡的说话声陡然炸开,直让顾莲耳朵疼。 “车先生!” “李东先生……” ?“老板……” “战妹!看,是战妹!” 乱七八糟的各种声音充斥耳边,之前的静穆严肃烟消云散。顾莲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眨眨眼,说道:“这是……” “都安静都安静……******听不到老子说话吗!”领导a童鞋见他说的话没人理,不由恼羞成怒,气得狠踹一脚离他最近的家伙。 “嗷……老大你干嘛踢我?赵磊那家伙比我嚷得大声多了!”那人痛得要死,嚷嚷道。 “谁让你这么欠踹呢?脚感这么好,不踹你踹谁。”领导a满不在乎地说道。 “明明是你心情不爽拿我撒气……”那人嘟囔。 “是又怎么样?”领导a狞笑着撸袖子说道。 “别别别……老大我错了,你别过来……别过来啊!!!”声音到最后成了凄惨尖锐的惨叫,他摆着手步步后退,却没能躲过领导人的怒火,躲了几下依然惨遭毒打,而他周围的人们却很没良心地笑得东倒西歪,一个个拍手大笑来表示喜闻乐见的程度。 抱头鼠擦中的人躲着躲着,忽而眼睛一亮,倏地窜到顾莲身后,大声道:“老板在这儿呢,老大你不能打我了啊!” 顾莲被拉扯了一下,好容易站稳脚步,不由嘴角直抽。这些人真的是在食堂里的那伙人吗……她以前怎么没发觉他们匪气这么重?! 被她怀疑地眼神盯着,李东转过头,木着一张老脸,可顾莲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在憋笑…… 他轻咳一声,解释道:“你要知道,第五食堂附近地段是中下层人聚集的地方,要是档案局没被烧了的话,你会看到他们半数的人都有偷鸡摸狗、拦路抢劫、放毒下药等等不良行为的记录……” 事实上,这伙人也是五个爆炸地点里死亡人数最少的地方,就算没有顾莲在,他们彪悍的生存能力也会尽力保护他们的。 顾莲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尼玛她这么个良民,怎么救下来的人一个比一个彪悍?! “老板……你不会真的不要我了吧?”见顾莲一动不动,躲在顾莲身后的人不由心惊胆战地颤声问道。 顾莲木然转头瞪着他,明明比自己还要高许多的人,却非要弯着身体可怜巴巴地瞅着她,揪着她的衣袖一副路边的流浪野狗的模样,看的顾莲不由…… 很想揍死他。 她真的不想再管这帮人了成不成啊啊啊啊啊?!! 看到顾莲一副抓狂的样子,车斩在一边捂着嘴嘿嘿直乐,李东也装作没看到,转头和旁边的人一本正经地谈起正事。既然他们两个是这么个态度,旁边的人自然更加肆无忌惮了,嘻嘻哈哈瞧热闹,起哄的起哄,闹腾的闹腾。 “等等……你们别闹!”愈发胆大地围着她玩绕圈圈的两个人根本不听顾莲努力发出的严词,跟两个抢骨头的狗狗一样打的凶猛。 可怜的顾莲被殃及池鱼,挨了几次打以后,饶是再怎么意志消沉体力不支,她也不由怒从心头起,咬牙抬手就是一胳膊肘拐过去击在领导a同志的下巴上。领导a闷哼一声,人民群众们为她快准狠的动作发出整齐的惊叹,而躲在顾莲后面笑得乐不可支的人正拍手叫好。却不妨顾莲趁着收手的余势,反手就是一拳狠狠揍在他肚子上,他收势不住,竟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 场中安静两秒钟,大家轰的一声爆发出大笑。有人蹲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来,有的人拍掌大声交好,而更多的人眼中露出跃跃欲试的神采。 顾莲如一只机敏的野生动物般警觉地环视着他们:“干嘛?下克上吗?别闹,我有正事要跟你们说的啊……” “老板战斗力不错嘛……” “是啊是啊,不愧是战妹!” “没错,这才叫做名副其实!我们根本就比不上嘛!” 众人不理她的话,自顾自地窃窃私语,用语言一步步缩小包围圈。 完了,掉进陷阱里了!顾莲陡然明白了什么,不由狠狠瞪了一眼坐倒在地上正笑嘻嘻看着她的领导a同志,他们倒是哥俩好,勾肩搭背贼眉鼠眼,显然刚刚那一场闹剧不过是故意惹怒她激她出手的小演技罢了。 刚刚猥琐地拿她当挡箭牌的男人嘿嘿一笑,鞠躬说道:“领导人b向您致敬。” “……”顾莲磨牙。 如果可以,顾莲真的想冲上去再揍他一拳,可惜摩拳擦掌的人们并没有那种耐心。他们围成了一个包围圈,几个人上前对着顾莲围攻起来,而名义上的副手车斩李东他们也不理会,只幸灾乐祸地远远看着。 对于他们这群人来说,顾莲这个小姑娘实在是个特别的存在。 在食堂中,顾莲表现得超出大部分人意料的勇敢果决,在那样的环境下,既没有放弃救援,也不会一味的妇人之仁,该震慑的时候从没有半分手软;而她直面李东这个异能者,并成功收服他的事迹在众人被关在医疗室里百无聊赖时,已经听当时在场的人们说了不知多少遍。 她救了他们,且不止一次。车斩早就跟他们说过,就算是现在,他们能够安安稳稳地活着,也是多亏了有她在努力保全。 看起来这么小的女孩。 温暖、感激、敬佩、喜爱,以及一点点属于大老爷们的不服不甘。 所以即使顾莲没有耐心细致地一遍遍告诉他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请、参与进去会有什么样的好处,他们也愿意相信她,愿意为她所驱驰。 ——当然,以她向来大方公道的手臂,他们很猥琐地相信好处肯定少不了。 不过,他们想了很多,唯独没有想到顾莲会决定撒手不管。(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还有谁来 在他们设计的未来蓝图里,并没有想过顾莲会抽身而出,毕竟她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把他们保下来,没有人以为她会放弃这么大一片势力——可事实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左等右等,也不见把他们聚起来的人的踪影,可他们总也不甘心承认这一点。直到今天,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才让车斩和李东拦人。 他们需要让她明白,就算是从功利的角度看,她和他们也牵扯不开。自从她把他们的命从食堂里捞出来以后,在别人眼里他们天生就是一伙的——这种关系就好像是古代的门生座师一样牢不可破。 ——不过,先让他们出一口气再说,否则实在是气得吃不下饭。 本来以为很快就会出胜负,但不久以后,他们轻松的表情就变了,纷纷惊讶地看着场中以一对三的少女。李东的神情变得严肃,默不作声地挥了下手,又上去两个人。 顾莲顿时显得左支右拙起来,然而无论场面多么狼狈,她总有办法从几人的围攻中险之又险地躲开然后进行反击,若不是身为女子天生力气小体力弱,或许早就胜负已分了。 可以看出来,顾莲只会几个固定的招式,然而就是这些简单的格挡与反击,却收到了奇效。 人们的神色逐渐认真起来,当又有两个人上前围攻的时候,李东喃喃低语:“不对,不是她躲过去……” “什么?”车斩糊里糊涂地仰头看着李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他们的动作迟滞了。”李东凝目,肃声道。 “……”车斩傻傻的表示不明白。 *** 牢笼里寂静一片,能够听到水滴落地的声音,滴答、滴答,寂寞而又森冷。 待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时间的感知会变得迟钝,而看管送饭的时候刻意选择了不规律的频率更使得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静默越发可怖。万青不知自从那日以后,已经过去了多少时间。五天?十天?周围安静的让人发疯,如果不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往事,他大概早就崩溃了。 通、通、通…… 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万青以为是错觉。 毕竟刚刚才吃完饭,总不可能是来送甜点的吧。 但很快,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让他蓦然抬头,迅速削瘦下来的脸上胡子拉碴颇显狼狈,唯有鹰一样的锐利眼神依旧不变,炯炯盯着厚重得叫人绝望的铁门。 声音停在了门口。 万青沉默了半晌,用嘶哑的声音低低叫着弟弟的名字:“长城?”他似是想到什么,眉头一皱,眉宇间露出深刻的纹路,喝道,“长城,你快回去!” 以长城和虞青的关系,只要他不傻乎乎地掺和他的事情,虞青会保他无忧。待到一切风平浪静,长城依然可能有他的前途……只要不再跟他的倒霉哥哥有任何联系。 大义灭亲也罢,六亲不认也罢。 怎么样都行,怎么样都行,只要别把他牵扯进去…… 万青紧紧盯着那扇铁门,心突突地跳。 门吱呀一声开了,回音长长拖起一阵冷风。 他眼皮一跳,凝视着来人半晌,眼神复杂,低声说道:“你来了。” 来人轻轻地颔首,修长的脖颈宛若白天鹅。 *** 和监狱里阴冷沉郁的气氛比起来,顾莲这边的气氛就显得热火朝天了。 “还有谁来!” 咚的一声,顾莲将一个汉子扔在地上,反剪双手膝盖顶背用力压住他,她满头大汗,眼神却很亮,扫视着一圈人,气势很足地道。 周围乌压压一群人全都哑口无声,跟看怪物一样默默看着顾莲,听到她气焰嚣张的话,不仅没有回击,反而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表示自己还不想死。 这帮人本来就不知道脸皮这两个字怎么写,见顾莲的路数有些诡异,便默契地从以多打少的战术改成消耗战,不急着打到顾莲,而是以消耗掉顾莲不多的体力为目标。 然而这样的战术不仅需要耐心,更需要团队合作。本来一群人紧逼着顾莲让她疲于应付,不想他们竟主动放缓攻击速度,给她留出了反击的余地,她自然不会放过,莫名其妙被动挨打的顾莲早就积了一肚子火气了,见隙欺身而上,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就破开了包围圈。 羊入虎口…… 看着一个个平时嚣张的不行的大老爷们被顾莲摔出去,围观群众脑中不由浮现出这个词,虽然把顾莲比作老虎而把几个汉子比作羊这件事情怎么看怎么滑稽…… 众人眼睁睁看着他们之中最争勇好斗的家伙都被顾莲以诡异的手法干掉,都不由打起退堂鼓,没人敢应战。 见状顾莲不由松了口气,满意地想自己耗尽所有体力干掉这几个出头鸟果然是正确的策略。就在她放下心来的时候,人群后方忽然传来骚动,宛如一把凌厉的刀撕裂了圆,从中走出来的瘦削男子让场中残余的热度逐渐沉淀下来。 他毫无阻碍地径自切开人群,走到顾莲身边,低下头看着她,静静说道:“我来。” 安静的诡异的气氛中,顾莲看了他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抬起手道:“好吧,算你厉害……你赢了。” 本来双目炯炯憋了一口气的众人顿时觉得自己要岔气了,一片嘘声中,车斩带头出声抗议:“就算颜医生厉害了点,你也不能就这么投降吧?这也太没志气了!” 顾莲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是真打不动了,也不看看你们多少人跟我打。” 这话说的脸皮比城墙厚的众人都难得不好意思起来,互相看了看,闭上了嘴,然而这一套说辞对颜玉真没有用。 他只是直直盯着她,没有理会任何人,固执地重复道:“我来。” 顾莲笑了下:“我认输不行吗……”她转身欲离开,却被他抓住手腕。冰凉的手指瘦长有力,牢牢固定着她的手腕,力道大的让她皱起眉头。 “跟我过来。” 颜玉真的声音里带着往常没有的焦躁,甚至控制不住手指尖微微颤抖的力道。 *** “异能抑制剂,异能辐射标志剂,异能恢复剂,异能麻醉剂,异能增幅剂……” 只有他一个人的医务室房间内,他将一堆形状大小各异的瓶瓶罐罐拿出来,一瓶一瓶搁在桌子上。 “等等……”见他还要继续,顾莲终于忍不住叫停了。 “有问题吗?”颜玉真侧过脸来,静静问道。长睫厚密,微微垂下,侧颜线条一如既往的凌厉干净,却看不出神情。 “问题是我记不住这么多……”顾莲黑线,“……不对!问题是你来找我就为了这件事情?” “要不然呢?”颜玉真淡淡的一声反问将顾莲问住了。 干嘛给自己挖坑?顾莲忍不住暗骂自己一声。 然而颜玉真的话却并没有就此打住。 “难道你更希望我跟你提起他?或者,你更希望站在你面前的是他,不是我?”颜玉真的声音很淡,眼神很淡,看着她的眼神甚至带着一点点……戒备。 他戒备着她的回答。 顾莲瞳孔一缩:“怎么会……” “或者你更希望再也别看到我这张脸?”颜玉真微嘲道,“即使你明天走了以后,可能这辈子你都见不到我了,你也依然希望我不在出现在你面前……”他低头看着手中一个药瓶,上面贴着他几天前写下的标签,手指微微收紧,冷漠道,“很多人都这么想,只是我没有想到,顾莲你也会是其中的一个。”(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离别时刻 “你在躲我。” 死一样的安静里,房屋和空气宛若腐朽的尸体,让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想要迫不及待地逃走。 颜玉真淡淡的声音激起了寂寞的回音,他轻轻控诉道:“连你都躲我。” 顾莲偏了偏头,不想看他的表情:“……对不起。” 一声道歉,仿佛瞬间点燃了他潜藏已久的怒火,他突然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声音有些激动地说道:“谁要你道歉了!” 顾莲咬着牙,低声道:“要不然我能怎么办?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就那么消失……” “那是他在胡闹!他明明可以活着把你救出去,他是在算计你,你凭什么要为了他的任性而放弃我?我做错过什么吗?”颜玉真眼眶微红地质问。这一刻的他看起来凶狠而又嗜血,宛如被激怒的一头黑豹,死死地盯着她不肯放手。 “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他是在胡闹!他是在任性!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请……这些我统统都知道!”顾莲再也忍不住了,大声说道,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喊完以后声音又蓦地低落了下去,哭着道,“……可那又怎么样呢?这混蛋就是算准了我会因为他死在我面前而愧疚,他就是在利用我那该死的同情心,可那又怎么样呢?就算是里面有坑,我还是给往下跳,我就是这么蠢,怎样?!” 顾莲睁大泪眼,瞪着他:“如果要我选择你死还是他死,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让他去死,因为你才是我的朋友,那混蛋顶多就是个大麻烦。可他算计到最后,只是为了算计出一个人能够记住他,纯粹的、完全的、百分百的,这让我怎么再看着你?” “我和他不是一个人……”颜玉真看着她,心里如同被巨石碾过,手指透过衣服传递出冰冷的温度,喉咙发紧,绝望地哑声道,“顾莲,你睁眼看清楚,他不是我啊……” 不想放弃…… 好不容易有一个人,愿意看着他,和他说话吵架不会躲着他怕着他,不是看着那个身边永远都有人的顾亦笙……他不要再去面对一个人的世界……那里除了漆黑就是漆黑,冰冷的叫人绝望。 此时他是那样的讨厌顾亦笙,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讨厌。 凭什么这个人死了还要再跟他争跟他抢? 世上有这么多人,凭什么他非要跟他抢? “顾莲,你不能这样……这一点都不公平……”颜玉真脸色苍白地看着她。 “颜玉真,我的替代品会有很多,可他的选择只有一个,再也不能改了。”顾莲摇了摇头。 她不想当坏人,可是顾亦笙逼着她去当这个坏人。那个混蛋拿自己的命堵死了路,她没别的路可走。 她实在是不够聪明,实在是想不出该怎样祭奠没有墓碑的人。 “替代品?你在说什么?”颜玉真笑了,嗓音如同被石头刮过,如斯沙哑。肩膀上的骨头痛得仿佛就要碎掉,然而顾莲仿佛在和什么对抗着一样,死撑着不求饶。过了不知多久,令人窒息的沉默结束在了颜玉真的手中。 他慢慢地收回僵硬的手,眼神空洞地看了她一眼,几步走到桌旁,粗暴地将东西都扫进一个医药箱里,然后胡乱推到她怀中,像个发脾气的小孩一样道:“走走走,你给我走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顾莲被推出了门。在门重重地被甩上的时刻,顾莲紧紧抱着医药箱,无声哭泣。 怎么会有人怕这样的颜医生呢? 明明是一个连发脾气都没有学会的温柔的人啊。 *** 离别的日子已经到来。 当背着包包,站在玄关看着眼前被日光照耀的微微发亮的大厅时,顾莲失神地看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只是在这里待了两周。 哭着笑着疲惫着辛苦着努力着背叛着遗忘着,时间就这样匆匆流过。 死了的、活着的。 大概还没到评论对错的时候吧。 所以我们还要继续前进。 关上了最后一盏灯,她不舍地抚摸着磨砂质地的金色卡片,慢慢退出了房间,门在眼前缓缓合上,这里的风景渐渐褪去。 她会走,他们都要走,最终只剩下写着1202的房门安静地停在原地,等待着下一位住客。 原是姹紫嫣红开遍。 *** “抱歉,久等了。”顾莲不好意思的走到了电梯门前,对着集结在那里的五个人说道。 “这倒不要紧……”范子凌接过她递过来的卡,却盯着她的眼睛瞧,诧异地笑说道,“就算我们的大巴条件艰苦些,你也不用难过成这个样子吧?” “这家伙哭了一个晚上了,真是的,都说由奢入俭难,我算是见识到了。”白恒远在他身后一脸嫌弃地说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嘀咕道,“不过你真别说,远征基地的条件算是我见过的几个基地里排名前几的了,也难怪她会惦记。” 范子凌狠狠拍了他后脑勺一下,笑骂道:“就你这样也好意思说!干脆留这里得了。” “靠!你别拍我!小心我拿我的弦月弓弄死你!”白恒远怒道。 “有本事你就来,我看看是我死得快还是你死得快。”范子凌挑眉悠悠说道。 白恒远呃了一声,想了一秒钟,果断卖队友,伸出两只手,一把扯过一旁的顾莲和魏宣推到他面前,说道:“你想拍就拍吧,我让你拍个够。” 范子凌低头看着两个小家伙,一个如一只小动物般惶惶,湿漉漉的眼睛红肿,哭惨了的样子简直让人觉得说一句重话都是在犯罪;另一个长着一张天生甜美稚气的脸蛋,只是睁大一双凤眼无辜地看着他,就让人觉得想要对他动手的自己是个混账。 他无语地看了他们一会儿,对白恒远道:“你可真有出息。” 白恒远嘿嘿一笑,笑纳了他的称赞:“谢谢夸奖。” “……” 顾莲和魏宣对视了一眼。 泥、煤! 她好像掀桌! 她好不容易攒出来的离别的愁绪全被他们毁了个干净啊啊啊!!! 一直站的远远的陈志这个时候按下了电梯,对着他们说道:“走吧,他们已经在底下等着我们了。” 应了一声,几人这才陆陆续续往电梯移步。 “高兴一点吧。”郑一浩温和低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顾莲抬起头,只见他对着她宽厚地微笑,“他们都想看到你开心的样子。” 顾莲愣了下,转头瞥了眼他们。白恒远的又打了个哈欠,顾莲这才想起来他昨天很晚才回来,估计被她搅得也没怎么睡得着;范子凌虽然一如既往地从容微笑,但眼中带着不可掩饰的疲态;又看了眼按着电梯静静等着他们进去的陈志和笑眯眯地冲他们招手的魏宣,顾莲转头对着郑一浩笑了,“谢谢你,我会努力的。” “努力可不是你懈怠结果的借口,你需要做到。”郑一浩笑说着,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唔……”顾莲苦起脸来说不出话。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郑一浩是个要求这么严格的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结束、开始 “你杀得漂亮。” 天气依旧热的吓人,太阳不知道珍惜热量,源源不断地向这个星球提供着能源,晒得脚下的土地几乎都要透过鞋子灼烧脚底了。 阔远的高空经受着太阳的锻造锤炼,展现出如洗过般的蔚蓝色彩,颜色干净得堪称漂亮,如同大自然孕育出的最完美的蓝宝石。在这样胸襟伟岸的色调下,就连荆棘的道路和荒芜的沙漠都似画一般美丽了。 没人知道就在数日前,这片蓝天下曾经撒过多少热血。 许久没有呼吸过外面的空气了。 顾莲大口呼吸着滚烫的空气,眯起眼睛看着远方:“我们一定要在这么棒的景色下谈论这么可怕的话题吗?” “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能下得去手。”高大的少年顶着一副能够让他的外表瞬间增龄一辈的钢铁肌肉,这使得他的感叹听起来越发老气横秋。 顾莲仰着脸,白净细腻的脸蛋承接着金色的阳光,长发如绸缎披散下来,纤细的脖颈让人目光驻足。罗祭瞥了她一眼,就是这样看起来无害而干净到让人忍不住去主动保护的女孩,却真的亲手杀人了,别说刚听江冉提起时有多震惊,就是现在,他都觉得事情有些不真实。 “干嘛用这种眼光看着我?”顾莲笑说道,“别告诉我你没杀过人。” “我当然有……”罗祭脱口而出,看到她脸上浮现的微嘲的笑容以后,顿住口,摇了摇头道,“可这不一样。很多事情,你做了一次就可以做无数次,但是只要你没有踏出那一步,你就永远握着不踏出这一步的权利。你知道这个权利有多贵重吗?它是你再也买不到的。” 顾莲点头:“我知道。” 在这个时代,大概没有人比她更知道让自己的双手保持干净是多么贵重的权利了。 “可这里是没有法律的地方。”顾莲安静地说道,“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得到惩罚,如果我只会等待,那么无论我再怎么等,也不会等到巧巧受到惩戒。”她重复了一遍,“这里没有法律,所以,反过来说,人人都是执法者。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的权利范围内可以做的事情,既然如此,我也来。如果没有秩序,我就按照我自己的意志建立我能够认可的秩序。我不能允许她因为我的懦弱而继续逍遥度日,这不公平。” “公平?”缓步走来的文雅中年人恰巧听到她的话,不由斯文一笑,说道,“你在追求的是公平?所以这就是你没有选择使用异能,而是用毒药的原因吗?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做一名ap的潜质呢。可是当你握有名叫异能的权利的时候,你天生就失去了谈公平的条件。” “没有人是完全一样的,异能和智商、天赋、外表一样,都形成了天然的不平等,而我认为的公平是以’人’为基础的公平,不过……”顾莲顿了顿,看着江冉,笑眯眯地说道,“如果江先生只是想要套出我的异能是什么的话,您老就别多费心啦,我是死也不会说的。” 饶是以江冉的城府,他也忍不住苦笑起来,摸了摸自己还算保养良好的白皙面庞,说道:“看来如今我是被你讨厌惨了,张口就是死啊活的,我有做什么惹你不开心的事情吗?” 明知故问。顾莲磨了磨牙:“怎么会,您老现在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内阁大臣、实权精英、草根英雄,我哪儿来那么大的胆子,敢对您不敬?” 一如既往的口齿便给,江冉想起初见的时候的事情,不由微微一笑:“我以为你会对我这样的奸臣贼子更厌恶一点,没想到你竟然放心把你的家底全扔给我。” 顾莲闻言,立马笑嘻嘻地说道:“大家都是革命同胞,旧时战友,你一定不会忘了我们的革命友情对不对?”她友善地提醒他,他爬上来的手段实在是不干净。 嗯,说起来这人也实在是个厉害的角色,自己偷偷摸摸当个情报贩子,眼线遍布基地、手里握着两个又单纯又好使的高段位异能者不说,在答应了自己的同时,顺手接下了陈志给他的渗透工作,两边的好处和情报都拿到手,两个任务彼此提供方便,他也一跃而上,成为了继俞家、虞青以外的第三号实权人物。 一想到自己被这人玩在掌心里,顾莲就来气。 这个奸猾狡诈的、两面三刀的、完全靠不住的奸商! ……不过奸商也有奸商的好处,至少如果不是这个奸商和虞青都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现在又恰好处于他们权力最集中的时候的话,顾莲想保下小几百人还真不是个容易事。 江冉失笑:“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帮帮你,实在是说不过去。” “喝水不忘打井人,您老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可别使唤得太厉害。”顾莲用力维持笑容。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一个想用这么一帮人还假装为难,一个想让他帮忙保全这些人还装作大方,明明心知肚明,偏偏两个人都不肯说穿,非要争一口面子。这么笑脸对着笑脸看了半天,顾莲到底不如老狐狸功力深厚,率先败下阵来,揉着酸痛的脸颊嘟囔道:“无论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也好、看在白恒远青姐他们的面子情上也好、看在大家都是一个种族的份上也好,总归帮个忙吧,江冉。” 这个精明的情报贩子闻言微微一笑,笑意从眼底沿着眼尾细纹蔓延,如泉水溢出,看着比自己女儿还要小的少女,轻声说道:“你知道,我没有违背过你的利益。” 顾莲没吭声,而他看了看她,忽然转换了话题。 “我那天去看望紫苑了。”中年人叹息一声,“我们这里没有建坟墓的习惯,我想拿肯定是你做的。很漂亮的墓碑,想要找到质地这么好的岩石,花了你不少力气吧?多谢你了,他是个怕寂寞的孩子,我想他要是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三个人陷入了一片静默之中。 “死去的人不会高兴,只不过是活人在摆弄着死人的遗体来安慰自己罢了。”顾莲低低说道。 “可是我希望他会高兴。”中年人微笑着轻声说道。 愿他一切安好。 江冉注意到陈志等人已经和虞青说完了话,正看向顾莲,便道:“好了,你该走了,他们在等着你。” “有空的时候,回来看看吧。”沉默许久的罗祭终于开口了,语气有些不舍。 当踏上那辆修复完毕、载满物资的大巴的时候,顾莲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高耸的建筑如同不同颜色的拼图,形成奇怪而又庞大的形状。以此背景之下,站在门前的人们显得如此渺小。 她看到站在门口跳着脚呼喊的车斩,李东则微微颔首致意。她看到拍了她一整本照片的痴汉言旭在对她摆手。她看到了曾同行一周的雷星、罗章华他们在不远处用力挥手。她看到了虞青飒爽的身影,高高的马尾和坚定的神情。 再见了,远征基地。 顾莲笑了笑,对着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进了大巴。 *** “她真的走了……” 颜玉真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实验室里,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安静的如同在下雪,吸收了所有的声音。 没有道歉、没有道别、没有心软,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走了。 明知道不可能,依然被虚无的期待吊在半空的心脏终于沉沉坠了下去,他缓缓收紧冷的麻木的手指,止不住心寒。 他低低地笑,低低地道:“你好歹教教我,怎么去找替代品再走啊……” 空洞在他的世界里不断地放大。 到头来,他又是一个人。 *** 站在四层的窗前,柳柳牵着阿瑞的手,眼看着大巴缓缓启动,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遥远的荒芜之中。 “她说不想让你看着她离开,可我觉得你或许应该知道离别的滋味。”柳柳眯眼看着亮得刺眼的天地交界处说道。 “离别的滋味?”秀气的小男孩有些茫然地重复着。 “嗯。”柳柳摸了摸他的发顶,“有人因为你的枪而离开,而我也会担心你会不会就这么离开这个世界。你在还不知道离别的年纪就握住了枪,如果她能教会你这些,你也不算白被她拿那么难吃的菜荼毒了几天。” 活在幻想中的天真浪漫的小王子,和一个冷峻深刻的虚构的动物庄园。 就算不能让他活得一派天真,至少别让他掉在无尽的冷酷中。 *** 宿景明站在窗前往下望——其实什么也看不到,所谓的窗户也不过是电子屏幕里迷惑眼睛的影片罢了。 他现在待在一件装修豪奢的房间中,吃穿用度一切都与以前几乎无二,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被监禁在了这里,无事不得出门,还要被迫接受时常到来的问询。 这对当了大半生游手好闲斗鸡走狗的大少爷的宿景明来说,无异于一种屈辱。每次面对来势汹汹的问询和表面客气的从前友人时,宿景明都会觉得神经紧绷,内心似一截朽木,被层层截断。 有时候,精神上的折磨比起物质上的疏忽更让人受不了。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吧? 不忿着白恒远的自由肆意,依赖着顾莲的支持温暖,可或许…… “我也该到长大的时候了吧。”宿景明自言自语。 漫长的漫长的青春叛逆期该结束了。 *** 天空高远清朗,大巴载着几人在人们的注视下缓缓消失,前往远方。对于基地里的大部分人而言,这却是没有任何影响的事情,没有人知道这伙人在远征基地的短短两周里究竟造成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年轻女子坐在医务室旁边等着换药。排队太长,她百无聊赖地低头剔着指甲,鲜艳的颜色似花朵般美丽。 年轻女子的人生、现实、当下,都是构筑于这栋庞大却又藐小的建筑之中,从生,到现在,或许也将延伸到死。 但,或许也不会, 谁知道呢? 《本卷完》(未完待续。) 第一章 两次突袭 瀑布轰隆隆的从看不到尽头的阔远天空倾泻而下,巨大的冲击力碰撞出雪白的水花,坚硬的石头常年受到水龙冲击,早已变得光滑如镜,旁边被风吹得齐齐歪斜的古木如同一柄柄利剑,斜指皓空。 人若站在岸边,会觉得自己只是大自然这个匠师肆意挥洒笔墨时随意添加的一笔,天降之水如此气势雄浑,以至于稍不注意就会这浓郁的灰、绿、白色所吞没,忘记自己的存在。 “你去剪一下头发比较好吧?” 少女没什么形象地蹲在半山腰的沙地上,小心地扶着石头往下张望,衣服下摆、裤脚都已经被沾湿忽然感觉到头顶一凉,有什么东西被搁在了发顶上。 “这是什么东西?”顾莲懒得撤手,只努力保持着脑袋不动,抬眼透过头发丝往上看。 “你的晚饭。”站在身后的范子凌很有研究精神地弯腰捞起一缕头发,粗糙的拇指饶有兴趣地摩挲着发尾,“就算不想剪,至少也要盘起来吧,都拖到地上了。” “别动……喂,都说了别动……啊啊啊要掉了!!”顾莲感到头上的东西摇摇欲坠,挣扎了半天,还是没能保持住平衡,在莫名物体掉在地上之前赶紧接住,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银色的细罐头,好像被剥了彩皮的罐装雀巢咖啡。 “啊啊啊都说了别乱动了,你看都掉下来了吧!”顾莲转头教训范子凌。 “小丫头,你头发又掉地上了。”因为顾莲转头的动作,头发从手心滑落,范子凌叹着气说道。 “我才不剪呢。”顾莲皱皱鼻子,说道,“我已经够爷们的了,我申请保留一点作为高中女生的特权。” ——不过如果她真的老老实实待在二十一世纪上学的话,早就被老师抽的连麻麻都认不出来了。 现实简直是让人郁卒地想要掩面悲叹了,顾莲郁郁地想。 “这么长的头发,行动多不方便。如果你因为头发的问题拖我们后腿,我会亲手杀了你哦。”范子凌垂眼轻笑,抬手胡乱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亲切而又温柔,如同一个大哥哥在哄着不听话的妹妹一般。 “……这种话我好像已经听了很多遍了。”顾莲眨了眨眼睛,两手抓着罐头仰望着他道。 范子凌不由哈哈大笑:“如果你已经免疫了的话……”他忽然站了起来,笑容优雅爽朗,甚至带着一丝孩子般的恶意,然而那双桃花眼中却殊无笑意,只有如同冰凌一般的杀机,倏地凑近顾莲身耳边,轻笑道,“我不介意用实际行动告诉你我说的是真是假……” 话音未落,他手中光芒一闪,一个碧绿色的罩子凭空出现,将他们连同附近的土地、空气以及流水统统笼罩。飞溅的水流突然失去了奔涌的方向,徒劳地冲击了几下屏障后,颓然坠落于地面,被渴水的土地尽数吸纳。 范子凌手按住顾莲的脑袋,她不由往前一凑,脑门直接撞在他坚硬的腿骨上,疼的闭上了眼睛。宛若实质的冰冷杀气切割着她的肌肤,她心里一跳,恐惧让身体发木,有一瞬间,她深深地后悔自己出言试探。 卧槽好可怕啊啊啊啊啊! 早知道刺激人的后果这么可怕,她一定会选择穿越回一分钟前然后把自己揍得说不出话来!!! 前所未有的懊悔之中,顾莲闭紧了眼睛不敢睁开。这时,身后宛如刀子戳进豆腐里的声音突然噗呲响起,利落得甚至叫人觉得爽快。顾莲甚至连还没有来得及奇怪,就又听到了一道陌生的闷哼声,背后仿佛被泼了一盆的温泉水,滚烫炙热。 熟悉的血腥味在狭窄的屏障里骤然炸开,顾莲感觉她能分辨出空气中每一粒血细胞的味道。 她打了个激灵,一动不动,竖起耳朵听,却只能听到水龙轰隆隆的咆哮声,仿佛方才的异动只不过是她的幻听。她僵直着身体,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道:“早知道这么做你就能听话的话,我一定早点这么做。” 顾莲终于睁开眼睛,咬牙回头望去。 陌生的男人躺在地上,睁大了一双眼睛望着天空,胸口插着一柄精致的银质匕首,伤口安静地流淌着血液。 顾莲不由屏住了呼吸。 *** 进入了十一月份,天气逐渐转冷,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出大巴吃饭成了一种变相的折磨。秋风似一柄柄温柔小刀,枫叶被剪出了火焰一般的颜色,点燃的篝火与之相和,掩映间照耀着一张张面孔。大地深沉的颜色重叠上颜色浓淡不依的影子,仿佛年代遥远的皮影戏。 尽管坐在火边,顾莲还是忍不住哈了哈气。太冷了。这种冷在温度计上体现的还不明显,但被风一吹,就冷得深入骨髓。如果有选择权的话,她一定会坚决地举双手双脚反对在外面吃饭这种脑残的决定。 “为什么一定要在外面吃呢?” ——就算晚饭的准备已经就绪,如郑一浩这种伙食需求量庞大的汉纸已经开始三两口扒饭了,顾莲还是没有放弃渺茫的希望。 “外面的饭不好吃吗?”魏宣眨了眨眼睛,天真地问道。 “……”顾莲默默。 敢不敢把那层熊皮一样厚的令人发指的冬衣脱下来再说这种话,啊?敢!不!敢! “都要开吃了,你还啰嗦什么。”范子凌挑眉道,动作自然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手夹走了她罐头里的鱼肉。 “喂!!!”顾莲掀桌。 (╯‵□′)╯︵┻━┻ 就这么几口肉他好意思偷吗!!! 话说自从从远征基地里出来以后,曾经要什么有什么的梦幻般的腐败生活就跟顾莲say-goodbye了。彼时处于食物链上端的少女还曾吐槽过西红柿鸡蛋的造价昂贵,然而车子开出去一段时间以后,新鲜的物资基本断绝,想看到鸡蛋?不要开玩笑……能够像今天一样捧着个破罐头吃鱼肉已经谢天谢地了有没有tat “啰里啰嗦的,有完没完?”一旁的白恒远不耐烦了,伸出手臂一把将她扯到怀里——真难为他此时还能动作飞快地扫荡食物,“回头给你找几件大衣不就好了。” “那你倒是找啊!!”顾莲炸毛。 都这么说了几天了?拿几件衣服出来拯救一下她日益萎缩的精神很困难嘛!! ……不对。 重点是…… “你这样吃饭不难受吗?”顾莲感觉到对面几个人若有若无地扫过来的视线,可怜小姑娘一个脸皮薄如纸的高中生,没两秒钟脸就腾地红了起来,努力推着他的手臂想要出去。 就算再怎么暖和,她也坚决拒绝像个求宠爱的宠物一样坐在他怀里! 虽然很暖和…… “不难受。”白恒远断然说道,低下头看着她,唇角一翘,无情地嘲笑,“倒是你……不这样吃饭你不难受?” “……不难受。”顾莲躺在暖烘烘犹如壁炉的火热怀抱中,外面是凄厉刮人的寒风和凄寒困苦的低温,她经受过马克思主义、******思想、******理论教育严格淬炼的意志受到了无情的拷问,在天堂与地狱之间徘徊了几个回合后,共青团团员的尊严让她艰难地吐出了这三个字。 顾莲深刻地感觉到自己的脸皮实在不够厚。 主要是这么吃饭实在是太羞耻了有没有!!! 虽然是很暖和啦她承认好不好…… 郑一浩吃两口饭就忍不住抬眼看一眼如同待宰猪羊一样可怜的顾莲,天生少几两良心的范子凌正笑呵呵地看戏,忽然察觉到陈志收拾碗筷的动静,不由意外道:“你已经吃完了?” “嗯。”淡淡应了一声,陈志垂眸拿起他吃完的餐具,起身往大巴的方向走。 “不再多吃点?才刚坐下多久。”白恒远抱着顾莲,在后面仰着身体探头唤道。 陈志顿了顿,低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神色漠然。 白恒远眯眼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微挑,然而眼神莫测得让人看不清楚。 夜风真的有些凉了。 眼前是阔远的星空,冰冷的温度把天空衬得仿佛一串被冰冻过的深紫色葡萄,散发着漂亮而忧郁的光泽,晶莹的星子闪烁间传递着浩瀚宇宙的深邃。 身后传来顾莲懊恼的声音和白恒远戏谑的调笑声。 一切都显得那么无趣、冰冷而又让人窒息。 陈志加快了脚步,忽然,黑暗中隐藏的气息让他猛地顿住脚步,他的剑瞬间出鞘,于夜空中划出紧绷的杀气,如雪清逼人。 “什么人!”他眼神一冷,沉声喝道。 黑暗中的人在短暂的慌乱过后,选择了默不吭声地挥动匕首欺身上前,攻击手法杂乱无章,如同一个小白丁一般的稚嫩。 ——然而,陈志却在他这样新兵一般糟糕的攻击中,露出了错愕的深色。 “这是……” 陈志望着那柄攻击过来的匕首,眼神一缩。他蓦然收剑,不欲取他性命,然而那人却似被绊倒了一般,一个踉跄跪倒在地,恰好撞在他的剑刃上,竟是穿心而死。 就连身经百战的陈志都没有想过会有这种乌龙的结果,稍微愣怔了一下,确认眼前的人确实没了呼吸,这才皱着眉轻摇了一下头,俯身捡起那人手中的匕首,只一眼,他就确认了。 “这是子凌的匕首……” 陈志凝视着掌中凌厉的匕首。 他还记得这柄匕首,可是…… “为什么你会有他的武器?” 陈志看着地上的死人问道,然而死人永远不会再解答他的疑问。 ——疑问从来需要活着的人来解答。(未完待续。) 第二章 白色部落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明明之前已经确定附近除了莽莽大山外没有人烟,然而负责守夜的魏宣和郑一浩却说感觉到了奇妙的动静。但绷紧了神经戒备了一个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白天吃饭的时候,魏宣边打着哈欠边抱怨道:“害得我一个晚上都没歇好,可郑一浩非说有情况。” 窗外就是一地苍翠,浓雾蔼蔼中,耸立的树林与叠次的灌木披着墨绿、浓绿、深碧、浅翠的色彩,深深浅浅如水彩画随着笔墨稀疏而渐次转淡。水汽浓重,晶莹的水珠颗颗粘在玻璃窗上,静谧非常的深山如同笼罩在一片清凉的雾雨中。 顾莲捧着碗,咕嘟咽下一口热腾腾的白粥,想到昨天的袭击,不由说道:“说不定真有人呢,还是小心为好。” “姐姐,我好困啊……”魏宣凤眼一转,声音甜美软糯,声线因为疲惫而略带沙哑,在天真中平添一份魅惑,软软依着顾莲的肩头,可怜兮兮地道,“脑袋痛,你帮我捏一捏吧。” 顾莲在他靠近的瞬间肩膀如被美杜莎看了一眼般一动不能动,小少年甜美的气息浮动在鼻尖,让她呼吸都觉得困难。她维持着僵硬的微笑,尽量平静地垂眼说道:“呃……休息休息就好了吧?” “姐姐你都不心疼我。”漂亮的小少年神色一暗,脸上带着落寞,叫人于心不忍,明亮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诡异的笑,细嫩白净的手轻轻拉住她的手,感觉到她陡然的紧绷,轻轻一笑,柔软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抚摸着她的指节。 果然,他刚刚的感觉没有错——她想要攻击他。 从防御性条件反射到攻击性条件反射,看来姐姐在远征基地里受到不少的照顾呢…… 绝美少年依偎在她身边,眼中黑暗似于深渊中翻涌,笑意艳绝灿烂似光明的替身。 顾莲莫名打了个寒颤,搓了搓起了鸡皮疙瘩的皮肤,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好险……差点就忍不住出手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对魏宣的心理阴影还在……看来她对自己新得的异能太过信赖了,以至于出现事情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依靠异能解决。这可不行,若是只比异能,她和这些身经百战的人差的太远,如果因为一时得意而放弃了她真正的优势,那才叫做得不偿失。她默默地反思,努力让思绪从身边的笑得过于灿烂的少年身上移开。 另一边,范子凌凝神看着手中巴掌大的终端,狭长的眼睛因为专注而轻轻眯起,飞快地扫过一张张内置地图。半晌,滑动屏幕的动作终于停止,男人指尖轻敲桌面,若有所思地道:“半年前更新的基地分布地图里,六百五十七公里外有个建设年龄不超过三十年的小基地,现在应该归属于疆域基地管辖……我们是不是应该打出旗帜、发出信号?如果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就不好了。”队伍的大方向基本上是他和陈志决定,按照往日的习惯,他抬眼探寻的看向陈志,却恰好看到陈志望过来的眼神,神色深沉晦涩,两人眼神相撞,他不由一愣。 范子凌顿了几秒钟,微微笑了起来,道:“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陈志轻摇了一下头,抽回视线看向众人,将自己手中的终端推到桌面中央:“不是这个。你们看看这张图。” 范子凌挑眉,白恒远瞥了眼两人,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下,放下筷子,探身接了过去,笑道:“我看看……恩?”等他看清时,怔了怔,轻笑道,“我倒没想到这块……” 顾莲有些好奇,凑过脑袋去看。她的角度不大好,白恒远嫌挤,拍了下她脑袋,让了半个肩膀的位置给她,她嘿嘿一笑,终于能看清,一个字一个字读了出来:“小微型独立基地华南地区分布图(整理中)……呃?” 这个(整理中)是怎么回事,顾莲黑线,感觉好不靠谱有没有? “原来如此。”范子凌眼睛一亮,不由看向陈志,脸上浮现出大大的笑容,道,“小微基地的建立不用向七大基地申报,而且大多数都在五年内就会消失,我没想到六十公里内就有这么一家……我的错,我完全忘了这一茬。不过一般人很难想到这里,你是怎么想到的?”虽然在承认自己的失误,他的语气却有一股高兴的味道。和惯有的笃定优雅、意味深长不同,此时的他看起来有种孩子似的愉悦和一丝安心。 于是陈志眼神一闪,垂眼静静道:“昨夜突然想到了,特意去查了一下。” 顾莲耸了耸鼻子,左右看看他们,出声问道:“小微基地和普通的基地有什么差别吗?” 郑一浩温声道:“七大基地维持着世界秩序,原则上各基地都有独立选择权,但是在人数超过五十人的情况下,或者在地理位置特殊的地域,建立基地需要向七大基地申报,并且每两年进行一次情报更新。小微型基地是那些人数不足五十人的基地,因为这种基地更新换代很快,不到两年就消失的也有很多,所以它们的成立不需要向上申报,一般人也不会注意到它们。” 魏宣甜甜一笑,软声道:“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全死绝了呢?” 喂…… 这么恐怖的话不要抱着她的胳膊说啊啊啊啊! 顾莲似懂非懂,不太明白四十九个人的基地和五十个人的基地有什么区别。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 *** 在山脉里行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就在顾莲被颠得奄奄一息,脸色苍白的时候,车子甩过一道山脊,驶过一个破旧的古代隧道。突然,她神色一亮,只觉眼前豁然开朗,宛如罩在面前的墨绿罩子一下子被撤开,浅翠中一座座白色的独栋小楼拔地而起,如竹挺拔,平坦的盆地一片青葱,阳光在远处跳跃,给草地渡上一层金色,让人不由觉得心旷神怡。 大巴前方有两个穿着白色制服的男人正在挥手致意。郑一浩坐在驾驶座里,打开窗户,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缓缓停下车。 白恒远率先跳下车,笑眯眯地对他们说道:“两位兄弟辛苦了,我们是从远征基地来的,正要往西北方走,不知道能不能行个方便?” 白色制服的男人们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笑着开口说道:“当然、当然,我们对外界的态度一向是开放的,你们能来,我们都很高兴。”态度出乎意料的热情和善。 躲在后面的顾莲就对拿着武器戒备的范子凌说道:“你看看,人家多友好。” “小丫头,还说起我来了!”范子凌笑骂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懂不懂!” 白恒远长眉一挑,笑道:“那就多谢两位了。” “来者都是客,不如坐下来歇歇吧?我们这里也很久没有来客人了,家里人也会很高兴见到你们的。”男人说道。 “哦……”白恒远扫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建筑。那里安静无声,听不到什么动静。他不动声色地转回目光,微微一笑,说道,“马上就是寒冰期了,我们还要急着赶路,不能耽误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作为见面礼,我们手头上有一点好酒,可以留下来给兄弟们暖暖胃。” 白色制服的男人咕嘟咽下一口口水,眼中流露出一丝馋意,另一个人见状,胳膊肘轻轻戳了下男人。男人似是有什么顾忌,摇首笑道:“别这么说嘛,这天南地北的,大家能认识可不容易,我们这里也有不少当地的野味特产,拿去大型基地交换可价格不菲,就算看在生意的面上,也请进来歇歇脚,喝口热茶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退却下去大家面子上就不好看了。白恒远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俊脸却带着亲切的笑容,语气轻快地宛如一个年轻不懂世事的公子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劳烦两位带个路。” 大巴重新开启,又往里走了一点,离中央建筑群越来越近了。驶过两端稀疏的白色建筑,车子停在了中央一颗巨树旁,两侧如大鹏羽翼般展开来的小房子排的整整齐齐,颜色如白鸽羽毛般柔顺光亮。 门前有一群人在等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顾莲趴在窗边,看到一个戴着彩色丝巾的银发老太太一脸安详地牵着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朝这边望来,不由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希望这里是一个不错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三章 饥饿女孩 晴空绽放在明朗的平原上。 车子停稳,郑一浩从前方下车。车内,陈志放下袖子,调整了一下腰间短刀的位置,默不作声地打开了手枪保险。 范子凌率先下车,身材高大、肩宽腿长的男人脸上带着优雅的笑容,有几分让人摸不清的成熟神秘,偏偏眼中带着一丝顽童般的笑意,似随时都在琢磨着恶作剧一般。 他和郑一浩站在一起,强大的身材在居民中间引发了一阵惊叹。 白恒远轻松地笑着,手插兜悠悠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对着顾莲和魏宣直拧眉,一边扶着顾莲的手,一边嘟囔道:“身高歧视吗这是。”他说着,看了看他们两人,用一种“你们比我还要矮”的眼神进行幼稚的笼络和威胁。 顾莲抽了抽嘴角,扶着他的手跳下了车,小声道:“……你就是为了说这句话才走过来的吧……” 白恒远轻哼了一声,握着她的手慢慢走,道:“是又怎么样。” 顾莲却没空去回他的话。 她敏感地嗅到空气的变化——就在她下车的一瞬间。 似是要把她从血管细细剖开的观察的眼神。审视的,估量的,带着兴奋和惊喜的。 “年轻的女人……” 顾莲以为她听到了谁在含笑小声嘟囔,然而等她仔细观察的时候,却没有见到任何人说话。每一个人都在对她微笑,气氛亲切友善,仿佛她感受到的带着恶意的眼神只不过是一场糟糕的错觉。 明明是晴天朗日,气氛和睦,她却突然感到毛骨悚然,不由怕冷似的缩了缩脖子。白恒远低头看了她一眼,紧了紧她的手,她这才发现她的指尖冰凉一片。 魏宣的出现又引来另一种波动。顾莲甚至听见了人们吸气的声音,绝美的小少年穿着修身的牛仔裤,如一株挺拔的小树,迎着阳光笑意吟吟地走了下来,肌肤似雪,容颜魅惑,在光线中晶莹美丽,毫无防备的人们在这样的华光下不觉失神。 空气中汹涌的恶意仿佛再次加强,顾莲觉得喉咙微微作疼,她不自觉地挣开白恒远的手,一把拉住一脸无邪的小少年的手,将他拖到身后。魏宣一愣,抬起凤眸凝视着她,笑意更浓。白恒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扯了扯唇角,径自走到两人面前挡住他人的视线。陈志最后下来,锐利的眼神扫了一眼人群,脚步一转走到了两人左侧,郑一浩和范子凌见状也走过来,护住他们的右侧。 这下顾莲的视线被全方位挡住,黑压压的背影让她什么也看不到。 “贵客来临,蓬荜生辉啊,哈哈哈哈……”不见其人,但闻其声,顾莲只辨出这是一道属于青年男性的声音,爽朗有力,讨人喜欢,“欢迎你们,五位贵客。” “打扰贵方了,我是陈志。”陈志颔首致意,英俊的容颜上刻着惯有的沉静,声音清冷低沉,字字沉稳顿挫,让人联想到冷兵器时代的刀剑铿然,“贸然擅闯贵地,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我们这里不过是个小基地罢了,连通报七大基地的资格都没有,陈先生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他笑道,“我们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生人了,你看,一听说你们来了,基地里不论老少全都出来了,高兴地不得了,反倒让你们见笑了。” 青年人的声音富有感染力,说的话又动听亲切,将场面上无形的尴尬化解了不少。 “不介意的话,坐下来歇歇脚,吃吃我们本地的菜肴吧,老人孩子也很想听听外面的事情。” 顾莲想到刚刚看到的老奶奶和扎着辫子的小姑娘,不由悄悄从白恒远和陈志的缝隙里探出一点脑袋,正撞上一双含笑的眼睛。青年仿佛是在等着她探头一般,一瞬间就捕捉到她的视线,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青年有着奇异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地信赖他。顾莲不由傻乎乎地跟着他笑了起来——不过下一秒就被白恒远粗暴地按了回去。 青年似乎注意到白恒远的动作,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说道:“对不起,因为我们这里很少见到年轻的女孩,所以大家都有些好奇,难免看的久了点,但是都没有恶意,还请你们不要介意。” 是这样啊。明知对方看不到,她还是忍不住点点头。 “欢迎来到幻影基地,虽然地处偏僻,但是我们会尽我们所能来款待你们的。” *** 正如青年所说,幻影基地“尽其所能”地招待了他们。 就在巨树下面,人们忙忙碌碌地奔走,不过是短短一刻钟时间,就收拾出了一片供人们宴饮的土地。松软的地面上摆放着一排排木桌子,颜色发白的粗糙原木腿深深陷入土地里,大方的红白色交错着织出漂亮的桌布,头顶支起半透明的蓝色帐篷遮盖阳光,被请到上座的顾莲六人面前各摆着一小碗水和一片面包——看得出来,这里的人们过的并不宽裕。 “现在不是饭点,只能招待这么点东西,已经有人去做饭了,很快就会有热菜端上来,还请稍稍忍耐一下。”青年陪坐在陈志身边,身后是来来去去忙碌着的人们。就算这个叫做幻影基地的小微独立基地里可以说是男女老少齐动员,他看起来依旧很歉疚。 范子凌的扫过支起木刺的粗糙木腿,又看了看地面的凹陷,目光不断地在各处游弋。青年果然有着敏锐的观察力,明明侧身在和陈志说话,却能立即抓住范子凌的眼神游移,见状不由笑着探身道:“范先生,怎么了吗?” 范子凌眼中光芒一闪,挑眉笑道:“没什么,只是看到连老人小孩都在替我们奔走,难免有些坐立难安。其实真的没有必要替我们这么操劳……哦,对了,还没有问过这位先生贵姓呢。” “免贵,我姓刘,名梓镜,桑梓的梓,镜子的镜,你们叫我大刘或者阿镜都可以。”青年忙道,接着又笑说道,“放心,我们不会让他们做太多事情的,只是我们这里的人素来好客,与其让他们心里难受,不如让他们做点事情,也表表心意。” 顾莲的椅背被人撞了一下,她身体一震,转过头看去,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跌坐在地上,手里的水壶洒了一地。 她眼圈红通,直勾勾地望过来,顾莲忙道:“你有没有烫到?疼不疼?起得来吗?” 她起身去扶她,却被小女孩躲过。顾莲这才发现小女孩并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盯着桌上的面包。他不由道:“你是不是饿了啊,我把我的面包分给你好不好?” 小女孩闻言身体一颤,还没有说话,青年亲切中带着严肃的声音响起:“萧萧,你上午吃了多少东西,竟然还盯着客人的食物,我们就是这样教你的吗?自己站起来,回去让嬷嬷给你吹吹手。” 小女孩闻言眨去眼中的水汽,低着头捡起水壶,匆匆忙忙地逃走了。 场面安静了一瞬,刘梓镜主动解释道:“不会有事的,我们用的热水都是上午剩下来保温过的。这孩子其他都好,就是贪吃,嬷嬷也很头疼,说是不多管着点她,她能一天吃六顿饭,那也太不规律了,身体都会搞坏。” “……” 是这样吗?顾莲隐隐不安。她觉得,刚刚小姑娘是真的觉得饿了……(未完待续。) 第四章 奇异果茶 从定义上来看,小微基地和大型/中型基地差别最大的地方是人口。 鸿雁基地总人口一百二十万人。 远征基地总人口四万人。 幻影基地总人口……三十六人。 这种赤果果的差距简直让人掩面悲叹。 尽管如此,并不常用到的大长桌还是坐不下这么多人。男人们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位置上,其余老弱妇孺全都在笑眯眯地和他们打完招呼后躲回了屋中——于是,顺理成章、习以为常的,可怜的顾莲成了这张桌上唯一的女性。 或许是这里的女人确实不多的原因,顾莲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从各处时不时扫过来的视线——如果不是有陈志他们坐镇的话,她相信这种目光会更加肆无忌惮。她低着头一个劲儿的吃着东西,偷偷地想,如果她在这种地方举着个牌子喊反歧视撑同志的话,一定会被打死的。 天气实在是明朗,席上的人们低声谈笑的声音在野外美丽的风光和和煦的阳光下,宛如一首温暖的摇篮曲。在这种气氛下,顾莲忍不住端起桌上颜色有些浑浊的浅黄色饮料,还没来得及咽下去,耳边就响起一道清甜的嗓音,软软道:“姐姐……你就不担心里面有毒吗?” “噗……咳!咳咳咳咳……” 顾莲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捂着嘴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般剧烈地咳嗽。或许是太过突然,人们的谈话被中断,他们齐齐望了过来。“怎么了吗?”坐在前面的青年满脸关切地出声询问道,却意外接收到女孩儿充满敌意的眼神。 敌意?刘梓镜愣了愣,确认似的又仔细看了她一眼。她黑润的眼中还带着咳嗽过后的浅浅水光,然而眼神中确实盛满了愤怒。奇怪,他好像还什么也没做吧?这么看他干嘛?难道他今天格外的帅气? 以刘梓镜的八面玲珑,他也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头,脸上还是带着招牌式的和善笑容,扬声喊道:“嬷嬷!出来帮一下忙好吗?” “不用了,刘先生。刚刚我给姐姐讲了个笑话,结果不小心呛到她了,没想到惊动了大家,非常对不起。”魏宣乖巧地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同时抱歉似的软软解释道,声音似一只清凉柔软的手轻轻抚摸过众人心上,带来奇异的酥麻感。餐桌众人的视线不由从女孩身上移到小少年身上,恰好他正歪过头对着众人浅浅一笑,容颜艳绝,似珠玉绽放般华光灼然,漂亮得能灼痛眼睛。 众人不由眼睛一亮,目光越发灼热。 笑话你个头啊!顾莲没有看到小少年又在以色惑人,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顾莲大概是怂久了,想刚烈一把,张口就想质询,然而小少年却又笑眯眯地贴近她,悄声道:“姐姐,你就没想过我在骗你嘛?” 顾莲怔住,偏头看他。他一双凤目潋滟,漂亮的脸蛋软嫩的如同一块白嫩嫩的豆腐,笑得天真又可爱,叫人忍不住想要把他当成弟弟一样的疼爱,却又想要破坏掉那份过于慑人的艳光。但她看得分明,他唇边勾起的笑容里透露出一丝丝恶意,眼神明亮却又叫人捉摸不透。 唔……完全看不出他说的哪句真、哪句假……顾莲头疼地瞪了眼他,也压低声音小声凶他:“逗我有这么好玩吗?” 魏宣露出大大的笑容,毫不掩饰快乐地用力点头:“嗯!非常好玩。” “……” 这魂淡…… 完全无可救药了啊!!! 顾莲瞠目结舌,却只换来小少年越发灿烂的笑容。彻底败阵的顾莲感到万分挫败,明明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为什么她就是拿他没办法呢……她抬起头,恰好看到从屋里匆匆走出来的嬷嬷,忙站起来摆手道:“啊,真的不用麻烦了,我没有事,不用惊动老人家的……” 光是看到老人家忙前忙后为他们准备食物就已经让顾莲感到坐立难安了,再因为他们让这位瘦骨嶙峋的嬷嬷跑来跑去,顾莲觉得她晚上都会睡不着觉……简直是太不好意思了有木有! “好了好了,喝一杯茶再说吧。”嬷嬷笑着说道,端着放有茶壶的托盘颤巍巍地走了过来。顾莲赶紧走过去接过,不好意思地笑道:“谢谢嬷嬷。” “不客气、不客气……客人……喜欢……”嬷嬷苍老的手拍着她的手,浑浊的眼睛仿佛不知道该看着哪里,在空气中无意义地游弋着。老人家说话的声音慢、缓、悠长,微弱且有些含混不清,然而每当她开口的时候,幻影基地里的人都会自觉地安静下来,认真听她讲话。这一点也让顾莲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几分好感。 回到位置上以后,顾莲还忍不住跟魏宣说道:“这里的人感觉很好啊,不仅很亲切热情地接待我们,还这么尊敬老人……” 小魏宣挑起眉,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亲切?热情?尊敬老人?她还真是…… 他亲昵地握住她的手,笑眯起眼睛:“我就喜欢姐姐你这一点。” “……”顾莲翻了个白眼,使劲抽回了手。 有点着恼的顾莲给自己倒了杯茶。简陋的茶壶把手上面有防烫的藤蔓一圈圈缠上,握在手心有轻微的刺痛麻痒之感。奇异的果香味随着热气散发开来,茶水尝起来意外地清甜可口,让她忍不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是一种介乎于柑橘与梨汤的味道,暖暖甜甜,入口浓厚,颜色呈漂亮的琥珀色,单从颜色看,仿佛顾莲在抱着一杯热蜂蜜在喝。这就是当地特色的果汁吗?真的好好喝啊。 有美食在就会觉得幸福感满满的顾莲不由笑眯了眼,一杯接着一杯没有止境地喝了起来。大概是她喝的势头太惊人了,她旁边的人们不自觉地停下了对话,哑然地看着她的动作。沉浸其中的顾莲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周围的奇妙的真空,一个劲地喝,直到第五杯的时候,一旁的魏宣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按住她提起茶壶的手,露出有些头疼的表情,说道:“姐姐,你真是……” “这个果茶真的很好喝啊,你也尝尝吧。”顾莲向他推荐道。 “……茶喝多了不好。”小魏宣少见的苦笑。 “可是……”顾莲不舍地看了看茶壶,讨好似的对他一笑,“也就只剩下一杯多一点的分量了,让我喝完好不好,哪?” 小魏宣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脸,一时怔住。她这样兴高采烈地看着他……这似乎只有在最开始的两周才会发生的事情。到了后来,她不是躲就是逃,看着他的眼神中总是有着无法掩藏的恐惧,甚至——厌恶。 就算恐惧也好,厌恶也罢,他都无所谓。只要他自己玩的开心就好。 ——他应该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他现在,竟然有一点不舍,想要点头应下,微妙的喜悦从内心一点点扩散,让他渴望去抓住,追逐,死死咬住,再也不放开…… “呃……魏宣?”顾莲眨眨眼,唤道。 小少年顿了一下,似是无奈地偏头冲她皱着眉头笑了下,放松了力道。就在顾莲兴高采烈地拿过茶壶的时候,小少年忽然手一用力,把茶壶又抽了出来,放在顾莲攻击范围外的右手边,笑眯眯道:“不行啊,姐姐,你要听话。” “……”顾莲好想哭。 这小鬼完全是一副欺负得乐在其中的样子嘛……大人的尊严去了哪里?! 魏宣看了眼沮丧地低着头的顾莲,又看了眼茶壶,将大拇指上沾到的茶水轻轻舔去。舌尖上带有浓郁果香味的茶水在口腔中极有存在感地扩散,他的笑容逐渐扩大,宛若灿星的凤眸中凝聚起某种诡异的笑意。 真是一个有趣的地方啊……(未完待续。) 第五章 试探邀约 饭毕,他们被请到了屋中一坐。 这似乎是刘梓镜的房子。坚固的白色房子,顶部如同蒙古包一半隆起铺开,内部设施简单干净,看起来也不大,放在现代顶多是一厅一室一卫的大小。在门口换鞋处,入眼就是一张上了油的木桌子,里面没有四腿椅子,只桌旁摆放着几个紫色的圆坐垫。棕黑色的光滑的地板上铺了一层藏青色绒地毯,一团团红金色的碗口大小的花朵在地摊上幽幽绽放。 能做十数人的地面上,此时只有嬷嬷跪坐在桌旁,面前是烧着火的小炉子。她用苍老的手拿着个有些破旧的蒲扇,慢悠悠地煽火,丝丝清甜果香从破旧的茶壶口飘出,细密白雾静悄悄散开,如同江南的烟雨,说不出的静谧轻悄。 “嬷嬷,这种茶叫什么啊?超好喝的!”站在换鞋地方的顾莲远远就闻到了熟悉的果茶香气,不由眼睛一亮,走到她身边问道。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喝了好几杯了,还是觉得不够喝。自从被魏宣抢走茶壶以后,她在餐桌上就觉得心神不安,别人说什么都不太听得到,眼睛止不住地往茶壶飘,就算拼命喝水,还是觉得口渴。丝丝干痒从嗓子眼蔓延开来,如同有一小把火在慢吞吞灼烧喉咙,叫人产生丝丝烦躁,直到此刻闻到茶香才觉得满足。 ……这是被远征基地以来日益降低的生活水准一直压抑的吃货属性集中爆发了吗?她忍不住这么想。 嬷嬷身形看起来很小,比顾莲、比魏宣都要小,坐在那边,佝偻着背,似乎要缩成一团。闻言她抬眼,笑了笑,皱纹从嘴边扩散,她用干哑的嗓音嘶拉拉地轻声说道:“是蜜……幻茶……” “迷幻茶?”顾莲眨眨眼。 “是蜜幻茶。”刘梓镜笑着说道,从里面的屋中走出来,身后跟着个女孩。顾莲注意到她正是那个被叫做“萧萧”的小女孩,不由冲她笑了笑。她似乎还记得她,看到顾莲以后猛地缩到刘梓镜身后。 “你别吓到人家了。”白恒远在后面笑话她。 “……并没有。”顾莲辩驳道,然而看着小女孩避如蛇蝎的样子,只能认命地在他们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小声补充道,“……大概。” “抱歉,这孩子有些怕生。”刘梓镜笑着解释道。 奇怪了,她有做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吗?没有吧?她从小就比较受孩子欢迎,怎么到了这个时代反而被讨厌的厉害? 唔……错觉,都是错觉…… 顾莲瞥了眼魏宣,魏宣恰巧接收到她的视线,微微仰头,黑发下凤目弯起,璀璨如明珠,笑盈盈道:“怎么了,姐姐?你又口渴了吗?” 明知故问!顾莲磨了磨牙,告诉自己小少年并不能成为“正常”的标准。 她重新看向萧萧,心想难道这里的家教比较严,自己刚刚给她递菜的动作被大人误以为是她在主动要吃的,所以挨骂了? 她正盘算着要不要跟刘梓镜说一说,却看到萧萧悄悄投过来的目光。然而在撞到顾莲的视线的时候,小姑娘又一哆嗦,猛地缩了回去。 “……” 错觉……都是错觉……顾莲告诉自己千万不要灰心、丧气、对这个世界感到无可挽回的绝望。 “刘先生,今日多谢款待。这是我们的一点礼物,不成敬意,还请笑纳。”待到众人坐定,陈志拿出了“不成敬意”的礼物——两瓶高度数酒,两条毯子,一小袋风干的牛肉。 在这个交通不便利、食物获取难度高、贸易水平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时代,陈志的礼物算是充分考虑到一个只有三十六人的小微基地的生产力所做的选择。这些物资说多不多——相较于远征基地的高层来说,然而说少也不少——相较于世上百分之九十的基地来说。其实以他们的财力水平,并不是不能给的更多,不说其他,就是远征基地在临别之际送的物资就足够他们在这个荒郊充大爷了,然而所谓财不露白,相交不深的时候平白惠与对方过多是交往大忌,更何况他们并不清楚幻影基地硬要把他们留下来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是在这个交通要冲设一个收费站,拦截过路行人来换取一笔过路费也就罢了,如果还有其他目的…… 陈志抬起眼,深邃的眼睛直视着刘梓镜,而这名一直进退有度、热情大方的青年也正笑呵呵地看着他。 虽然青年的应对一直都让人挑不出毛病,充分发挥了主人翁精神,席上也从没让场面冷下来,但是这不能掩盖他们是被半强迫地留下来的事实,如果不是他们一开始表现得足够强势,刚刚对顾莲与魏宣散发的恶意或许也不会那么快就被收回去。 陈志手指无意识地轻敲了下桌面,神色冷淡地思索着。对这个基地,应该注意的或许不只是这个在明面上活跃着的青年领袖,而是基地居民整体表现出来的纪律性,以及他们态度上的收放自如。 ——前一刻还在觊觎顾莲魏宣,下一刻却在刘梓镜的示意下齐齐收回恶意,在席上更是有说有笑。 这并不是个体行为,而是集团行为——这不能不让人觉得,他们是被训练过的,甚至早就对此习以为常。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宴请散了以后的现在,刘梓镜将会道明来意…… 通。手指在桌面上轻敲,再次发出一声钝响,陈志静等对方出牌。 与此同时,刘梓镜也在暗中观察着对方,心中打着自己的盘算。快有大半个月没有人经过这里了,而很快就要到长达两个月的寒冰期,到了那个时候更没有可能有人在外面走动。幻影基地即将面临的是严酷的寒冬、稀少的食物、有限的人丁和随时都可能会出现的寒冰期特产——雪狼、冰狐、冻鱼、冰骷髅…… 起初听说来人开着不错的巴士,人数又少,还带着女人,刘梓镜以为是哪来的不知世事的大少爷在旅游,就算身边带着厉害的打手,但光从人数来说就不值一提,却没有想到从车上下来的男人们一个比一个给他带来压迫感…… 不说别人,单是面前的男人平静地坐在他面前,他就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恐惧感。他的双眼似乎能看穿一切,宛若无法看到尽头的深渊,还没有正式交锋,就已经心生惧意。不用仔细分辨都能感觉到源源不断传来的压迫力,他清楚地知道他气势上占了下风,光是这样笑着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不能这样下去了……他需要找个突破口,打破这种气势。不打破不行,不打破就没有办法进行平等的交谈,甚至连提出要求都难以办到……该怎么办…… 刘梓镜眼角余光看到笑眯眯地喝着蜜幻茶的顾莲,忽而眼睛一亮。不管怎么样,现在只能这么一试了…… 在隔了一段空白以后,屋中终于有人开口打破沉默了。 “陈先生,虽然这么问有些唐突……”刘梓镜笑着抬起头,掩饰着内心中的不安,说道,“如果有兴趣的话,不妨留在幻影基地,与我们共同发展如何?”(未完待续。) 第六章 把她留下 共同发展? 出乎意料的提议被摆上桌面,陈志一方的人都有些吃惊。白恒远心想,这家伙不会中午喝酒喝晕了吧? 本来托腮闲听的小魏宣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直接笑出了声,一脸天真地插话道:“刘大哥,你很想让我们留下来吗?” 他笑得实在是太明显了,老好人郑一浩忍不住从桌面下拍了下魏宣。魏宣转头冲他耸耸鼻子,继续笑眯眯地对刘梓镜软软说道:“我说怎么一下车就感觉到刘大哥你们一直盯着我们看呢,原来是想要留下我们啊?刘大哥你该早点说嘛,害我紧张了好久。所以说,刚刚那顿饭也是因为这个咯?那真是承蒙您费心了。” 顾莲侧目。 这孩子仗着自己长了张人畜无害的小嫩脸就这么肆无忌惮真的好吗?! 不过虽然魏宣说的话不太好听,但这正是因为他是个“孩子”所以才能毫无顾忌地说出来的话,单就效果来说,直接捅破的方式也比陈志一方受了人家款待以后再拒绝的方式要主动很多。范子凌这两天明显不在状态,总是像是神游天外一样半天不接话,让他发言并不保险;虽然白恒远也是个不错的选项,但是他太年轻了,在对方眼中缺少分量;郑一浩就更比说了,他在这种事情上一直属于辅助防守型,肯定不能拿后卫当前锋;在这种时候,能有个人在陈志面前挡刀,减少让首领率先说话造成的风险,不失为一个妙招…… 唔,趁机赖掉刚刚那顿饭也不错……顾莲正默默赞扬着,忽感觉到一道目光,不由抬头望去,发现刘梓镜在开口回答前竟含笑瞥了她一眼。 ……咦? 她眨了下眼睛,有些警觉。 这个人说归说,老看她干什么? 收回目光,刘梓镜重新看向魏宣。他并没有因为他的年龄而掉以轻心,也没有因为他的言语冒犯而动怒,只笑着说道:“魏小兄弟,你也看出来了,我们这里缺少人口,更缺少人才,如果可以,我们当然不愿意放过你们这样的人才了。当然了,我不否认留你们吃饭有招揽你们的意思,不过那也确实是我们这里的风俗。你吃饭的时候也感觉到了吧?我们这里的人都很热情,大家都如同兄弟一般相处着,平时也没个高低上下之别,我头上所谓的’首领’头衔只是大家投票选出来的,我才能有限,只能管管家长里短的事情,没什么实权,如果你们觉得自由惯了不愿意被人管着的话,这方面用不着担心。” 顿了下,刘梓镜继续阐述己方优点:“我看各位都非常的优秀,我觉得你们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可能会看不起我们这样的小地方。不过换个角度想想的话,大型基地都已经地位巩固,没什么可插手的余地,要我说来辛苦一生也不过得’中规中矩’四字罢了,而说到发展前景,正是只有我们这种新兴的小型基地才能拥有的。”刘梓镜双目放光,手一挥,口气激昂地鼓动道,“我们还弱小,所以还可以发展;我们才起步,所以才前程远大。诸位不觉得,不依赖前人、亲手开创一番大事业,这才是大丈夫所为吗?想想未来的前景,诸位不觉得心潮澎湃吗?我光是想象一下幻影基地的未来,我就觉得热血沸腾。优秀的人在哪里都能开创事业——我希望即使在这末世里,我们也能把这点证明给别人看!” 到最后,刘梓镜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语句铿锵。 顾莲暗暗咋舌,觉得这个人没有生在高考年代实在是可惜了。这种长篇大论竟然张口就来,实在是口才便给。 一侧,尽管早已有了答案,陈志并没有急于回答。 ——这名青年很擅长拿捏别人的情绪。 无论是语句、语气还是神态都无可挑剔。鼓舞人心,描绘前景,他具有优秀的首领应有的品质,然而最引人注意的是…… 陈志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青年,在心中作出评价:他是真心的——或者说,至少有一部分是认真的。 话语不只是“说”这么简单,想要感染一个人、鼓动一人,自己一定也要相当程度地投入进去——人类的直觉就是这么灵敏又挑食的东西。而根据他的判断,这位青年说话时候迸发的热情并不是假的,对幻影基地的未来的期待也是骗不了人的。 ——但,让他这种老手轻易相信一位“领袖”说的话那也是在说笑。 陈志几乎是瞬间就判定,他的话语里掺杂着某些含糊不清的东西,某些虚假的、甚至包含恶意的东西。问题是,从哪里开始是谎言,又从哪里开始是真心的呢…… 刻意搁了一段沉默——让被青年炒热的气氛冷却下来的沉默——以后,陈志抬眸,静静开口了:“首先,我很感谢贵方的提议。” 他停顿了一下,安静的空气中,残留着男子清冷嗓音的余音。刘梓镜似是也预感到了什么,正了下坐姿,面色不改地笑道:“但是?” “但是,很抱歉我们不能接受。”陈志双手交叉,修长的指节有着清晰的轮廓,如同被刀刻画。他微微前倾上身,看着刘梓镜,明明声音冷静到冰冷的地步,却给人以诚挚的感觉,“我们一路行来,也不是第一次接受这样的邀请,遗憾的是我们已经习惯了独自行动,无法归附于一个特定的群体。另外,我们也有我们的任务需要做,现在正在赶往目的地赶路,没法多做停留,虽然贵方的提议让我们很感激,但是恐怕这次我们很难合作了。” “哦……”刘梓镜长吟一声,借此给自己一个思考的时间。本以为拥有这样强大的气势的男人会更加粗鲁一点,然而他说话的方式却意外地让人感到舒服。说尊重有些夸张,但至少能看出他不是个单纯的武力派。 很奇怪,刘梓镜想着,他本身没读过什么书,也是个读书无用论的坚定支持者,但是在和陈志谈话的时候,他能够深刻地感觉到所谓的“学识”、“涵养”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在一个连眼神都透着寒意、看起来一言不合就拔刀的冷酷男人身上感到涵养?真是见鬼了! 刘梓镜摇了下头,拿回注意力。现在这都不重要。既然已经谈到这一步了,那么该开始下面的谈话了…… 稳住心神,青年摆摆手,神情开朗地说道:“我能够理解,毕竟各有其志嘛。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不会介意的,诸位也不必挂怀在心。说起来是我太鲁莽了,这么突然地提出请求,谁都会犹豫的。” 这话顿时把场面缓和了下来。 几人又闲话几句,范子凌低头看了眼时间,正想提醒陈志差不多该走人了,这时青年却提出了另一个请求。 ——不,应该说是“交易”。 刘梓镜笑着说道:“既然这事不成,不如我们换桩交易吧。我们没有办法招揽到诸位人才的话,不妨退而求其次,那个女孩,”他手指随意地一指,如同在便利店里对着店员说“来包烟”一般的轻松,“把她留下来,如何?当然,我们会支付相当的诚意的……” 桄榔! 一声脆响打断了青年的话。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少女煞白着一张脸,嘴唇殊无血色,不慎打翻茶杯的手指在桌面上细微的抖动。 簌簌地,如同树叶落地般的抖动。(未完待续。) 第七章 无可挽回 “顾莲?”白恒远看着她的脸色,心里无端一紧,伸手轻握住她的手,试图安慰她,然而却被她条件反射般的甩开了。他一愣,手僵在了空中,但顾莲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点,只是径自颤抖着,如同戒备着丛林中一切生物的小动物般往后退缩,黑眸中凝着清晰的恐惧。 又是这样…… 商品、货物、附带品。 她、女人、顾莲。 只要跟着他们……只要一日不离开他们,她就一日不能得到自主权。穿越初期日夜提心吊胆的事情,就在她逐渐放松戒备的时候,不经意地从斜刺里冲出,在她没有防备的时候直刺到内心深处,仿佛生活给了她一掌,嘲笑她的姑息。 拥有了异能就代表着实力,她一直这么告诉着自己,然后咬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去拼去争去抢。 说是机缘巧合也好、恰逢其会也罢,她最终得到了这份实力。可她不能在誓约还掌握在别人的手中的时候展现出实力,若真如此,她看不出一丝一毫对方会放过她的可能性。她已经不是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在远征基地的经历清楚地告诉了她一个异能者有多珍贵,而又有什么理由让陈志他们对一个免费的异能者高抬贵手呢? 可她在蛰伏的同时,一直没有做好离开的心理准备。 一方面是因为只有站在高处的人才可能接触到高层面的信息情报,想来就算有人专门研究穿越这码事,也不会简单到让一个普通的异能者轻易接触到;然而另一方面,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些过于依赖他们了。 或许是出于雏鸟心理,对穿越之初就认识的人产生了几分难舍;或许是出于贪婪,想要借东风索取更多;或许是出于内心的软弱,不管嘴上说的多好听,总有一部分内心在说,算了吧放弃吧不可能的吧。 ——也或许,无论抱怨的再多,她都是感激他们的。 若没有他们,她可能已饿死在路上;若没有他们,她没有可能站在这个世界的高层面上,更别提调动人脉、指挥人手,以至于得到异能了。 因为她背后有他们,所以宿景明才会对她感兴趣,所以颜玉真才会黏上她,所以柳柳才会对她另眼相看,所以周昭才会出手相助,所以阿瑞才会乖乖听话,所以罗祭他们才会被她所动,所以车斩他们才会听她命令——一切的一切,背后都有那样清晰的一条线串着。 她努力了,可她的一切努力都站在他们提供的平台上,而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比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对她要宽容的多、也优待的多。 她也曾半夜惊起,然后看着盛有漫漫水一样的月光的无垠沙地,整夜思考她是不是该就这么认命。屈服于现实。迎合这个世界的价值观。当一个弱者中不那么弱的弱者。 然而,就在今天,刘梓镜的一句话突然将她从混沌中一巴掌扇醒。 她觉得她从没这么清醒过。 也从没这么孤单过。 “既然这里的大多数人都这么认为,那么我也该这么认为。”——这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不过是借口罢了。选择阻力更少更容易走的路并没有错,然而她注定不可能和这里的大多数人观点一样。 她永远不会忘记,她出生在一个和平的国度里,拥有着温暖的家庭,身边是一起嘻哈打闹一起努力学习的同学朋友。 曾经沧海难为水,她已经被铁一般的过去铸造成了现在的顾莲,又怎么可能妥协于这荒谬的世界。 就算在千万人眼中这都是个正常的世界,然而在她眼中,这就是荒谬的、古怪的、不正常的。无论如何也要逃离的吃人的漩涡。 还完欠下的债,就走吧。顾莲想。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已经待不下去了。 *** 不知想到了什么,少女脸色逐渐变得平静,颤抖也消失了。她似乎这才发现自己竟弄洒了茶杯,低头边拿出手帕擦拭,边说道:“抱歉,我不小心打到了茶杯。”她唇角翘了翘,“你们继续。” 若无其事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的。看着这样的她,胸口涌上的担忧尽数冻结,白恒远只感觉到了窒息般的难受,而当这种难受也如潮水褪去之后,只剩下无尽的空虚。 又是这样。 他已经很努力了。 但为什么她要一次次甩开他的手呢。 自从从远征基地出来以后,顾莲的精神就不太好。敏感地注意到这点的白恒远选择了沉默,只是在不用值班的夜晚静静搂着她入眠。他以为安静的处理、安静的体谅是正确的,他也为她在怀中展露的睡颜而感到暗暗欣喜,但却在某一夜发现少女从未真正入眠过。 睡得香甜的只有他一个,她只是装睡,她只会装睡,然后趁着他睡着的时候,一个人睁着眼睛度过许多个夜晚。 白恒远出离的愤怒了。 骗过他很得意吗?很高兴吗?她是不是觉得他特么就是个傻子,一切的体谅不过是多此一举?还是说…… 这一切,她统统都不关心呢。 不关心他是担心还是愤怒,不关心他的情绪因她而起伏,就算在他的怀里,她也一直看着远处,看着外面,看着他所没有看到的地方—— 这让他感到恐惧。 是不是出声就好了呢?孩子气地抓着她的肩膀将所有的愤怒都倾泻出来就好了吗?但他却连抬手的勇气都没有,遑论开口。仿佛一旦质问,他所说的就会真的落地,成为不可更改的现实。 于是他越发沉默了。若说一开始的沉默还有为她着想的成分,那么到了后来,这几乎已经成了他幼稚又无聊的执念。如果他不说话,她会回头看他吗?如果他对她极尽温柔,她会注意到他吗?如果他刻意不问,她会耐不住寻他倒倒苦水说说心里话吗…… 他仿佛将所有的言语都刻在了这种沉默中,他越是不说话,她越是陷入到自己的世界中,而她越是这样,他越是固执地贯彻沉默。 不知不觉,就这么错失了开口的时机。无论什么时候再说、再问、再去动作,总是感觉时机不对。而直到这一刻,耳边仿佛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白恒远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可挽回。 在他还没来得及行动的时候,她已经自顾自地做出了决定。(未完待续。) 第八章 入梦时分 屋内一片安静。木质的天花板上风扇转动的声音。轻轻擦拭桌子的声音。呼吸变化的声音。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成为了这一刻的安静的备注。 几息之后,陈志将视线从顾莲身上移开,抬眼看向刘梓镜。只一眼,刘梓镜竟觉得呼吸一滞,脸上的笑容再维持不住,在那凌厉的目光下,他放在腿边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从不知道,只是一个眼神变化,竟然就会产生这么大的不同。极尽凌厉的视线破冰而出,宛若从深渊中腾起的上古兵器,裹挟着满身寒气,锋锐嗜血而又冰冷,叫人无端恐惧。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他……冷静?涵养?智慧?统统见鬼去吧!他在这样的目光下,毫无还手的余地,他不自禁地怀疑,在他眼前的还是人类吗?在他眼前的仿佛是冰冷无情的兵器,是吞噬一切的深渊,是审视罪人的神明,却唯独不是人类。 刘梓镜无法说话,无话动作,明明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却觉得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久的他几乎要忘掉自由的呼吸是怎样的滋味…… 然后,陈志动了。 在他抬手的刹那,刘梓镜以为他会掏出武器,不自觉地双手往后扶地,脸上浮现恐惧的神色。但陈志并没有攻击他,他只是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眼中带着冰冷的嘲讽,然后走到顾莲身边,弯腰攥起她的手腕,低低道:“走。” 与他平静的语气不同,他攥着她手腕的动作却意外的粗暴,顾莲被带的几乎要摔在木地板上,还未站稳,又被他拖着往门口走。由于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直到走到门口的时候,所有人都一脸呆滞地望着他们,没人回过神来。 哎哎哎哎哎哎——! 刚刚还自觉已经进入非常高大上的无我境界的顾莲顿时觉得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一脸“exome”的表情,抬头望着他的后脑勺。有没有搞错啊啊啊啊啊!!!不是这样的吧!大哥你是被白恒远附身了吗?你不应该一脸冷静地和他谈判,像个混账商人一眼把她当筹码进行交涉,再不济也要一本正经地拒绝吗…… 可你现在这么简单粗暴真的好吗啊?!请给未成年人表现得像样一点成熟一点好不好! 还是怎么着,果然经济基础决定一切,幻影基地实在是穷的不值得您老人家亲自交涉吗?陈志原来是这样看碟下菜的人吗?啊,老大,原来你是这样的老大吗! ……唔,等等,说起来,头一个举着把剑逼良为娼的……不就是这人么!!!她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觉得他其实是个绅士的?法克!她一定脑袋坏掉了! 不对不对不对,现在问题的关键不是这个……咦,那问题的关键是什么来着……?啊啊啊啊不行了,她脑袋里现在混乱得要死,刚刚还像是做完大扫除以后整整齐齐的脑内抽屉被陈志出人意料的举动彻底打翻,变得乱七八糟,根本什么问题都想不了…… 算了吧那就不想了吧,反正她无论比脑子还是比实力都比不过人家……顾莲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任大脑放空,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但是…… 但、是! “陈陈陈陈……陈志!”顾莲努力叫道。 她死死抓着玄关的鞋柜,白嫩的脸上清楚明白地写着“惊恐”二字。 呜呜呜呜呜果然不能完全放弃思考啊!看吧这么把脑子喂狗吃的后果就是这样!老天,饶了她吧,请告诉她她在做梦吧,眼前的场景一定、肯定、绝对——不是真的!!!! “嗯?”陈志低低应了一声,抬头询问似的仰看着她。 顾莲的脸……不争气地红了。 她拼命地抽出被他抓着的脚,双手啪的用力按住热得可以的脸颊,因为过于羞耻,她恨不得直接晕过去。眼前半跪在玄关,一手提着她鞋子的男人……一定是被谁附身了吧摔!他他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然地做出这种事情?还是说他其实是个天然呆?披着清冷沉稳外皮的天然呆什么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吧! ……她实在是忍不住,从手指缝里又悄悄看了一眼陈志的脸。 陈志微蹙眉头,半仰着头,英俊的脸庞愈发显得线条深刻,深邃的双眸中带着一点疑惑。从这个角度看陈志还是头一次,他一直都是高大的、可靠的、站在前面的,是个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人。果断睿智、无所不能,她一直觉得光是看着这个人的背影,就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信赖他、尊敬他,或许还有点羡慕和崇拜…… ——可、是!为毛这样的人!现在却单膝跪在面前替她穿鞋子啊啊啊啊! 顾莲沉痛地哀叹一声,再次用力挡住脸,表示她、不、想、看! “那个……” 身后传来刘梓镜充满犹豫的声音。 看吧!身后的这群人一定也都震惊了!连口才了得的刘梓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吧!唉,她真不想看他们现在是什么表情…… “非常抱歉,陈先生,是我逾越了,如果因为我少根筋的话让您觉得不悦,还请原谅我的失礼之处。”刘梓镜恭恭敬敬地说道,“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这些蜜幻茶就当做是我们的赔礼,还请您一定要收下。” 顾莲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大哥你的反应绝对是错误的!!! 啊,求求你们了不管是谁快来个人吐槽吧! 再不吐槽…… 她会觉得羞耻的想死啊…… ****** 最终,顾莲保住了自己纯洁的双脚,而陈志他们也没有立即走人。 本来,在末世的大背景下,女人就是个通货,在某些偏远的地方,比黄金神马的还要值钱,所以这种交易的要求并不算是失礼。但刘梓镜依然对他们奉上了十足十的敬意,硬是让全基地的人出来道歉,送上了足足的蜜幻茶,并且诚恳邀请他们多住一晚,算是他们的赔礼。 陈志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反应有些过了,对于幻影基地单方面的热情并没有过多拒绝,只是推拒了两下便接受了,只是多送了些物资权当“住宿费”,并约好第二天就启程出发。 惊魂未定的顾莲晚饭时分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壶蜜幻茶,不过到最后还是被魏宣叫停,笑眯眯地威胁她:“姐姐,你要是再喝的话,我会担心地今晚陪着你睡觉哦。” “……”顾莲默默望天。 就算你长得再怎么倾城倾国貌美如花,她也不会因为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而觉得紧张啊喂! 虽然她很想问问在他心目中她究竟是怎样的禽兽,不过鉴于小少年笑得太灿烂,直觉有些不妙的顾莲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不过,让顾莲觉得奇怪的是,无论是白恒远还是范子凌抑或是其他人,都没有对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做出任何评价。她不由想,难道说给女生穿鞋是这个世界的绅士守则吗?是她太大惊小怪了?不过白恒远自下午以来就没有再和她说过话,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对上,而范子凌却恰恰相反,无论什么时候看他,他都能立即察觉到,并且附赠一个大大的笑容,灿烂的让人……额……毛骨悚然。 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莲越发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 饭毕,她和郑一浩并肩走着,不由问道:“那个,一浩大哥……” “怎么了?”郑一浩回道,回复的甚至快得有些不自然、 唔……郑一浩还是一如往常的不擅长掩饰啊……让一个比他小了一轮的女生看穿真的好吗?顾莲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小声道:“如果可以,能不能让范子凌别再这么笑了啊……”真的超可怕啊啊啊啊! “范子凌?他不是和平常差不多……吗……”郑一浩边说边抬头,恰好范子凌又回头冲着顾莲绽放灿烂的笑容,他也不由地语塞了,呃了一声,抓抓脑袋,露出了招牌式的有些无可奈何的温和笑容,“他那个样子,应该不是和平常差不多吧……大概又在想着什么恶作剧了……” “所以说就是他的恶作剧很可怕啊,一浩大哥!!”顾莲忍不住抓着他的手臂抓狂道。 郑一浩笑了:“范子凌虽然有些喜欢恶作剧……” “不是有些,是非常!”顾莲强调道。 “嗯,嗯,是非常……”郑一浩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继续含笑说道,“不过你放心,他如果让人察觉出他想要做什么,那么多半不会是很糟糕的内容,你只要忍耐过去就好了,你真正需要担心的,是他不让你察觉到的时候。” “啊……”顾莲悲伤地捂脸,“也就是说无论我做什么,我都躲不过他的恶作剧了吗?” “……差不多是这样。”郑一浩苦笑道。看来他也深受其害,一副感同身受到样子,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真是个悲伤的消息……顾莲无精打采地和他告别,走向了等在前方嬷嬷身边。今天她的住宿被安排在嬷嬷房间里,本来她还觉得很高兴,但被范子凌盯了一个晚上以后,她觉得她已经神经衰弱到不知道什么是高兴了orz…… 进到屋里以后,嬷嬷忙手忙脚又给她倒了杯蜜幻茶。她接过喝了,又被安排去洗澡。因为水是半开的,量也不多,顾莲很快就从澡池里出来。或许是今天太累,或许是洗完澡以后犯困,还没说几句话,她就困得两眼睁不开。 脑袋一点一点的她被嬷嬷取笑了。她让她躺下来好好睡,顾莲实在是抵抗不过睡神,连推让都没有推让,就那么躺下去了。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眼前逐渐变得模糊,只感觉到背部有一只小小的手在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半明半暗的室内,她听见了嬷嬷低低的哼唱。 不知道为什么,顾莲竟在睡梦中落下了泪。 梦里,她回到了她的家中,正是中午,迎接她的是热腾腾的饭香和妈妈温暖的怀抱…… 再醒过来的时候,睁眼看到的却是完全陌生的风景。(未完待续。) 第九章 消失的人 你,有体验过这样的事情吗? 一觉醒来,除了几个人以外,周围所有人都不见了。清晨被空寂所环绕,没有水壶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没有人们走动的声音,没有压低声音轻声谈话的声音,你说的话被无尽的旷远所吸收,消失的一干二净,得不到任何回应。明明房屋还在,风景依旧,却找不到任何人,尽管一再觉得荒谬,还是禁不住怀疑…… ——是否,世界上只剩下五个人了呢? ****** “原来如此。”范子凌站在烈日下,望着盆地里一座座整齐的小白楼。这里昨天还歌舞升平,热闹非凡,今天就已经成了一座空城。他眯起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道,“所谓的幻影基地,就是这么回事啊……” 咚。白恒远拿脚踹翻椅子,眼里带着煞气:“早就知道这里人没安好心,没想到敢跟小爷玩儿这个……” 他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变低,俊俏的脸上生生勾起一抹带着狠厉气息的笑容,眼神寒凉彻骨。 “大巴被人放了气,里面的东西倒是没有人动。”郑一浩从大巴前站起身,拍了拍沾灰的手,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固化防弹玻璃,生物密码锁,他们就是想拿走里面的的东西也没办法。”抱臂靠在墙边,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陈志此时终于淡淡出声道。他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并将小队的人全部唤醒的,然而在确认幻影基地已经人去楼空以后,他就一直像是在出神思考什么问题一样,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远方。 “老大,你还说这种话,你就不着急……”白恒远烦躁地冲口道,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倏地住了口,表情僵硬地别过头不再看他。 短暂间隔叫人措不及防地骤然降临到这片空间中。 他的话截断得太快,反而显得格外突兀。凝固如实体的沉默,一瞬间竟让人觉得连时间都从这片土地死去了。 天空蔚蓝透彻,一望不见边际。它用广阔的胸襟接纳着阳光,强烈的紫外线毫不留情地炙烤人间。空空的草地上,只有没有人烟的房屋零落伫立,风在远处骚弄翠树碧山,却不知为何偏偏绕过了这片安静的土地。 数息过后,陈志垂眸,声音清冷沉稳地慢慢说道:“子凌,这里有幻术使用过的痕迹吗?”就像是刚刚宛若实质的沉默未曾有过一样。 范子凌立刻接道:“没有,如果用了幻术的话……”他右手在虚空随手一抛,一个碧绿半圆罩子掉在了地上,隔开了一片空间,“罩子里面应该会恢复原样的。” “也就是说,这里根本不是他们的大本营咯。”魏宣笑嘻嘻地坐在一块石头上说道,“看来他们另有住处呢,这里不过是他们用来拦截别人的据点之一,随时可以扔掉。” “问题是……”白恒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烦躁的情绪,用平静的口气说道,“为什么,他们会独独针对顾莲?如果是看重她没有异能的话,魏宣也没有。按理说,对方应该会同时瞄准两个人才对。” “啊,那个啊……”魏宣闻言双眸一弯,似孩子般无邪天真,嘻嘻笑道,“我想我知道原因哦。” 众人微讶,侧目而望。唇红齿白的小少年笑若春花,于阳光中显得越发肌肤如雪,勾唇笑得温柔,轻轻说道:“你们没有察觉到吗?那个蜜幻茶……只有她一个人喝了呢。” ****** 顾莲半睡半醒间,感觉到地面在颠簸,摇晃的厉害。地震了吗?她模模糊糊地想着,感觉到四周都有一股奇怪的压迫感,不适的动了动身体,像是想要挥掉这种感觉一般挥了挥手…… 啪。 疼痛的感觉从手背传来,一下子将她痛醒。她倏地睁开眼睛,恰好看到一战近在咫尺的脸。因为那张脸离得太近,也太脏,她几乎分辨不出那张脸上是什么表情,只能看到对方清晰的眼白。 “别他妈乱动!”那个人啐了一口。 恶臭扑鼻。 顾莲不知是因为被臭气熏得,还是觉得饿得难受,一下子干呕了起来。然而垂下的视线里却能看到许多许多双脚,有的赤着,有的穿着鞋,然而……额,普遍都很脏。 这是怎么回事啊…… 心里一紧,她睁大眼睛,掩口迅速地观察了一圈。她这才发现,他们现在正坐在类似于卡车载货的位置,顶部是敞开的,明晃晃的太阳就在头顶跟随,肌肤被晒得滚烫发红。路很颠簸,卡车开起来摇摇晃晃,速度远不及陈志的大巴。周围挤挤挨挨全是人,没有一个是认识的,一个个保持着抱膝的姿势坐在一起,双手自由,脚踝上都缠着一条线,而这条线连接着所有人。 心脏咚咚咚跳的快极了,恐慌从每一个毛孔渗入体内,耳朵能清楚地捕捉到血管拼命输送血液的汩汩声。 顾莲的背面就是卡车后面的门,她保持着这个姿势,缓慢地一点点转头往后看。透过蓝漆铁栅栏,陌生的延绵山脉落于身后,昨日还在感叹的苍茫辽阔瞬间变成了让人绝望的天然牢笼。 “头疼……”她嘟囔着,揉了揉额头。 睁眼的瞬间,她简直吓傻了,还以为自己又穿越了……不过仔细想想,拐卖明显比穿越要靠谱一点。 她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以缓和被恐惧骤然袭击的情绪。如果不这么做,她大概会因为心脏爆炸而不幸死在这个谁也不认识的破烂地儿。 顾莲不得不认真审视眼前的情况。 搞——没——搞——错,这是人口拐卖唉!她是有多点儿背,还没从上一次的劳心劳力中彻底恢复过来,就又要面对惨烈的人生?本来嘛,为什么一个应该认真严肃地学习的高三生却需要面对这种卧了个槽的突发情况?啊啊啊啊真是够了!爸爸妈妈你们快来救人啊……!!! 在肚子里发了一通牢骚,她在旁边人讶异的眼神中,忽然通的一声,狠狠拍了一下两颊。 嘶……qwq 尼妹好疼啊!!! ——不过,头脑瞬间庆幸了不少。 没有看到陈志他们,想来他们也不会沦落到像她这种地步。有没有可能是他们背着她,暗地里和幻影基地做了交易?只是思考了一下,她就否定了这个猜测。以她对他们的了解,就算把她卖了,也不会做这么偷偷摸摸的事情,反倒会光明正大地吃她一通豆腐,笑容满面地摆摆手说再见,然后悄悄给她塞点护身钱和武器,权当是“分手费”——唔,越想越觉得好有画面感。 那么是幻影基地遭劫了吗?这也不可能,如果不是十分熟悉幻影基地的状况的人,是无法不惊动别人而无声无息地找到并带走那里唯一的年轻女性。 所以说……还是那个吧…… 她叹了一口气。 排除掉所有其他的可能,就算她再不愿意相信,这也是真的。 ——幻影基地的人卖了她。 真是人不可貌相,笑起来那么阳光热情的青年竟然也是个人贩子。她忍不住想,嬷嬷知不知道这个事情呢?刘梓镜他们是瞒着她做的,还是她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呢? 越想越觉得心寒,顾莲决定不再多想。她观察了一圈,发现没有看起来像是监视的人以后,转头悄声对刚刚对她凶的男人说道:“大叔,你知不知我们要去哪里?会被带去做什么?” 男人本来就觉得这新来的小姑娘安静的出奇,正想着这丫头是不是被吓傻了,冷不防又被她发问,怔了以下以后,冷冷道:“不知道。” “咦……不是吧……”顾莲小声嘟囔道,转而脑补魏宣的样子刻意甜甜一笑,“大叔你一定知道的,告诉我一下好不好?反正路上没有事情干,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说不定商量着商量着我们就能逃出去了呢。” 男人斜睨着她。 然而迎接少女过分乐观的话语的却是无情的嘲讽。 “哈,逃出去?”男人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声音却干哑难听,似干枯了的瘪核桃,“想的倒是挺美的,天大地大,荒无人烟,你逃去哪儿?你就算逃出去,一没食物二没武力,最后不是饿死就是被其他生物杀死,我劝你省省吧,你是逃不出去的,你的一辈子已经毁了……”说着说着,他嗓子越发哑了,滞塞嘲哳,仿佛石头顿顿摩擦着地面,只是听着都让人觉得痛苦。 当他们低低说话的时候,一直用余光看着周围的顾莲注意到了一件事情——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摇,人们就好像是一座座冰冷的石像,抱着膝盖住在自己的堡垒了,没有半分反应。 ——不,是他们失去了“反应的能力”。(未完待续。) 第十章 都是套路 车子还在行进中。 行进带起来的热风吹起她的发丝,数小时前刚刚洗过的秀发给混浊的空气中带来一股清香。男人看着尽在咫尺的白皙脸蛋,发了会儿呆,忽然说道:“你让我亲一口,我就回答你。” “……” 顾莲明明嗓子干得快要冒烟了,还是觉得自己被呛到了。 “你不会以为这个世上尽是些不劳而获的好事儿吧。”男人用低哑的嗓音嘲讽道。 “哈哈……”顾莲干笑两声。 男人抬起略显呆滞的眼睛看着她,捕捉到了顾莲眼中闪过的厌恶,他不由低低笑了起来,声音如被刮破了一般嘶哑难听:“只是亲一下你就这么厌恶……” 顾莲一愣。她斟酌着措辞,正想告诉他虽然他确实又脏又臭脸都看不清了声音更是难听至极,但是她厌恶的另有其事,就听他继续淡淡说了下去。 “你以后的日子还活不活了。” 那是不带什么恶意的、单纯的评价。 ——所以更加显得恐怖。 顾莲的背脊登时窜上一股凉意,那种凉意并不是很明显,如同南方的细细秋雨,丝一般的缥缈,却在不知不觉间将你浸了个透。 男人不再说话,和其他人一样,石头一样地抱着膝盖一动不动,眼神是那样的空洞浑浊,不知在想着什么。 顾莲置身于烈阳之下,精神萎靡的人群中,看着卡车不断开往不认识的地方,心里还是残留着一点点紧张。这种紧张,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减反增。日头越来越大,太阳晒得她喉咙干渴难耐。她舔了舔起皮的嘴唇,清了清嗓子,然而这起到了反效果。明明是很轻微的声音,却在沉甸甸的死寂中显得尤为明显。顾莲愈发觉得自己其实是在荒漠孤岛之中了。 她心里慌慌的,不由闭着眼睛轻轻哼起了歌。嗓子很痛,不敢用力,也不想打扰别人,所以她用了很小很小的声音哼的。 她一首接着一首的小声哼,温暖的、阳光的,摇滚的、激烈的,古老的、现代的,嘻哈的、忧伤的,难过的、嘲讽的。一首接着一首。然后就忍不住想,歌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它能超越时代,跟随孤零零的顾莲降临到这个陌生的时空。 哼着哼着,紧张一点点缓解。她甚至觉得阳光不是那么刺眼了。心情好了许多,她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不知不觉,车上的“石头”们竟有大半斜着头、侧着脑袋,睨着她,而身边惯于冷嘲热讽的男人更是夸张,直愣愣地盯着她,似要穿出个洞来。 “怎……怎么了?”顾莲紧张地问道。 “那是什么?” “咦……?刚刚的歌吗?”顾莲眨眨眼睛,“……《人面桃花》。” 男人没吭声。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顾莲脸上渐渐浮现笑容,慢慢道:“我再给你唱一遍,你告诉我情报怎么样?” 男人皱了皱眉头,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过了头。 顾莲盯着他。 片刻后,男人懊恼地转头,瞪着她,语气凶狠地说道:“一个问题一首。” 顾莲终于忍不住笑了。 *** 临近黄昏,车子才停下。大半天里,没有水、没有饭,甚至除了他们以外,没见到任何人出来监视过。车上有人想要上厕所了,全部就地解决。顾莲第一次看到有人毫不在乎别人眼神的脱下裤子的时候,精神受到了暴击,从那以后她再没有坐在地面上过。 ……脏、臭、乱,环境太恶劣了。 尽力忽略不停颤抖的腿,顾莲仰头望天数数转移注意力,觉得自己在军训。 脚步声渐近,有人把卡车后门拉了下来。顾莲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已经离开了后门,然而有些人却似聋了一般一动不动,在门打开的一瞬间背后失去支撑,头朝后栽了下去。 咚! 嘶……顾莲看着都觉得疼,往后缩了缩肩膀。开门的人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站在两步外面,如同没看到地上的人一样。他们脑袋磕到沙土中,保持着摔下去的姿势,一动不动。而站在外面的人则对着卡车上的数十人冷冷道:“下来。” 一声令下,最左边的人开始动了,从卡车上跳了下去。第二个、第三个,为了防止脚上的绳子彼此牵扯,他们如蛇吃豆一样一颗一颗自觉地掉下车。 眼看着那男人也跳了下去,顾莲很想跟上去,然而她早就蹲的腿快抽成麻花了,怎么也动不了。由于无论是坐着的人、倒着的人还是站着的人都不说话,这种沉默化成了无形的压力,她心里发毛,边抽着气边锤着腿。 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了一只手。 跟车上的所有人都不同的,干净到指甲缝的一只手。 顾莲抬头,笑容满面的青年对视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低头,扶着底部把发麻的双脚慢慢挪到外面,双手一用力,身体滑下去,跌坐在了地面。 “我还以为你会拍开我的手呢。”青年收回手,负手弯腰望着她,笑眯眯地说道。 “刘梓镜不是你的真名,幻影基地也根本就不是什么基地吧。”顾莲不理他的问题,吸了一口气,终于站了起来,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那个男人身边,给后面的人让位。 “刘梓镜是我的名字,幻影基地也确实是基地。”刘梓镜跟在她身边,煞有其事地说道。就算在这种时候,他依然笑容爽朗如同邻家大哥哥,叫人讨厌不起来,语气耐心,好像一个出色的魔术师在揭魔术的底,态度惬意、轻松而又大方,掰着指头数,“刘梓镜、张昊强、宋雨旦、李雷……这些都是我的真名。幻影基地也是基地,你见到的是我们的第十三号种子基地,装修的不错吧?那是我很喜欢的布景,房屋款式是我参照蒙古包制作的。啊,我真想让你看看我最喜欢的六号基地……” 他突然弯腰,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轻声笑道:“如果,你还有机会的话。” 她的肌肤触感意外的不错,刘梓镜手指尖留恋似得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正待再进一步,顾莲眼中闪过冰冷,垂眸遮盖神色,微微偏过头去。这个动作既让她离开了他无论从哪种意义上来说都很危险的掌控,又有一种透出服从意味的柔顺,并不会让人感到冒犯。 分寸把握得刚刚好。刘梓镜先是惊讶,然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摇头站直身体,微笑着说出了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很好,我欣赏你的策略,我也期待你彻底驯服的那一刻。” 他转身时,脸上还带着丝丝掩不住的笑意,然而那本该看起来爽朗灿烂的笑容在摇摇欲坠的红黑色的黄昏下,多了一丝丝阴暗。 她的举动不止是为了躲过刘梓镜这一次的靠近,也是为了以后做伏笔。一个看似柔顺却又懂得如何正确地反抗的少女…… 即使知道这是她的策略,不可否认,身为一个男人,刘梓镜依然被她挑起了丝丝兴味,怎么也生不起气。 她做的很好。 ——然而,也正是因为她做得太好了,反而让他感到了冒犯。 掌控欲极强的青年无法诚实地为她试图操控他的感觉的行为拍手称赞,甚至在临走的时候,明知道这很幼稚,依然忍不住做出笑容,宣告他看出了她的策略。 没关系,刘梓镜在心中说道,现实会替我好好打磨你的自作聪明的,愚蠢的女孩儿。到了那时候,你会跪服于我脚下,哭着求我救你、要你、抱你。 他要做的,只是坐在特等席上,微笑着看着她被现实击倒的样子就好。 刘梓镜光是想象一下彼时的情景,就觉得浑身发热,心中充满了征服的快意。 欢迎你,女孩儿,来到地狱。(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狂热擂台 这辆卡车停在一片草地中,在这里,能看到边界绵延山脉的轮廓。卡车前方是两辆小车,刘梓镜等人就是坐着那些车到达的这里。三辆车虽然大小不同,然而车身上都印有橙色的徽章,花纹复杂,其上刻有繁体的“幻影”二字。 以燃烧的黄昏为背景,眼前是让人吃惊的宏伟建筑。荒郊野岭中,半圆形建筑倒扣在地面上,片片相接的菱形镜面反射着夕阳余晖,如同舞台灯光一般炫丽美丽。古老苍茫的土地和独特前卫的建筑,两相结合,有种奇妙的野性美感,好像有人在脑中拨弦,让人瞬间兴奋起来。 卡车不止一辆。 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七八两大卡车,而小型车辆不知凡几。顾莲从来没有想过,能在这个时代看到这么多辆停放整齐地车,如同大型游乐场的停车场,暗色的车辆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每一辆车都停的规规矩矩,好像被人拿着尺子量过角度一样。 “你认识他?”耳边响起沙哑破碎的声音。 顾莲嗯了一声:“谈不上认识,就是他把我骗了拐卖到这里的。” “他的态度可不像是一个拐卖犯。”男人淡淡说道,他无论说什么,都是一副嘲讽的腔调,叫人觉得不舒服。 “因为我靠山强啊。”顾莲笑了起来,摊开手道,“你看我的衣服、样子,像是靠山差的样子吗?”她垂眸看了眼腰部,在卡车上已经检查过了,持有物品中,手枪被搜走了,药也被拿走了一部分,好在有一些她缝在了衣服里面。 她计算了一下,还有约六个小时异能压抑剂才会去了药效,而她是否还要再服用还给视情况而定。万一遇上了什么突发情况,她要是身上没异能就死定了,然而异能者的气息非常明显,如果被人发现了,或许反而更加糟糕…… 看着她自嘲的笑容,男人挑了挑眉,忽而短促地笑了一声,道:“看来和我们不同,有人会来救你?” 顾莲笑笑:“如果真的有就好了。” 毫无疑问,刘梓镜从一开始就在打他们的主意。拿下她只是一步棋,可进可退,端看她对陈志等人的价值了。说实话,就是他们完全丢开她不管了,一个流通到黑市的女人也足够给刘梓镜带来巨大的利益。 ——这就是刘梓镜接触她的原因,他要确认她的价值。 而她应该做足了一个“默默忍耐、等待着王子营救的机智小公主”的戏份,至少在一段时间里,她的生命安全是有保障的。 男人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声音低沉地说道:“不要期待别人。这个世上,没什么人能信。如果你在坠入地狱的时候还带着天真的想法,你会万劫不复。” 顾莲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两眼一弯,眼中终于有了笑意。男人被看的直皱眉头,浑身难受,斥道:“看我干嘛,滚一边儿去。” 早就被骂皮实了的顾莲才不管他,背着手仰头看着他,笑道:“我再送你一首歌怎么样?” “……”男人沉默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顾莲含笑想道。 幻影基地的人们被绳索牵着,自动列成了一个矩形,排在了前方的矩形的后面。一个个方阵如同奥运会开幕式上等待出场的各国国家队一样,泾渭分明,排列有序,因为过于规矩,反而透出一股无比荒谬的时差倒错感。 “不要挤,排成一排,不要挤,有序排队……”拿着喇叭的工作人员从最开始的队伍开始,一直喊到了末尾,看到顾莲的时候,还对着刘梓镜赞扬似点了点头,用力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太扯了……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送给大不列颠的熊猫吗。”顾莲小声道。 “熊猫是什么?” “一种古代稀有生物,主要产地在东八区,曾经作为稀有资源被中国以见面礼的名义送给各大国家,某国曾经直播过这种生物的分娩过程,引来巨大关注。”顾莲解释道。 男人点了点头,难得夸赞道:“你知道的挺多的。” “口渴的人举起手来,我们一个个发水。”这时,刘梓镜身边的人走了出来,对着他们喊道。 唰唰唰,一群人倏地抬起头,露出垂涎之色,眼睛亮的可怕。前一刻还如同死尸的人们像是被人按了按钮一般,一下子活了起来,脸上尽是狂热。 发水啊…… 咕嘟一声,顾莲咽了一口口水。晒了大半天,醒来以后什么也没喝,为了套出情报还卖命唱了半天歌,顾莲早就渴的浑身都干了。 她抬头,看到刘梓镜笑着看了过来,明显是在看她笑话,然而她光是听到舀水发出的哗啦哗啦声就受不了了,很没出息的舔了舔干涩的嘴皮,她还是没能抵挡住喝水的诱惑,低头默默地举起了手。 一凉小车上推着几个大铁杠子,几个人合作分工,进行推车、倒水、分水等工作。顾莲头一次发觉原来人在饥渴的时候,头脑会运转的无比缓慢,什么事情也想不了,连一杯水都是巨大的诱惑,连等待都变得无比漫长。当水发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抢了过来,咕嘟嘟地大口喝了下去。 喝下去以后,顾莲才发现这竟然是蜜幻茶,尤带余温,入口甘甜。 舀水的人眼皮一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还要吗?” 顾莲摸了摸嗓子,点了下头。 “给我碗。”那人几乎是用诱哄的声音说道,接过碗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摸了一把她的手。顾莲倏地收回了手,那人舀完水,走到她面前,眼睛近乎赤果果地盯着她的身体看,意味深长地笑道:“我是张靖,想要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找我。” 他周围的人们发出了低低的笑声,望着她的眼神尽是肆无忌惮的邪意与欲.望。顾莲垂眸不语,一口喝完了碗里的水,抹了把嘴角,把碗递还给张靖。 刘梓镜已经开始给她施加压力了。顾莲暗自告诉自己,没有关系,他现在还不会让人动她,他只是在逼她主动投降而已。 蜜幻茶似乎有缓解疲劳的功能,即使没有食物果腹,人们的精神也变得好多了。有许多人甚至一口气喝了数碗,而张靖他们也出奇的有耐心,笑容满面地给他们续杯,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样子。 进了门,是一段通道,紧接着,一阵热浪袭来,轰隆隆的喧闹叫好声充斥着耳边,顶端是亮的刺眼的灯光。耀眼的灯光下,正中央是四个高高的擂台,擂台周围是钢铁铸成的墙壁,每个擂台旁边都有个吊台,八名解说员们正在激动地大声解说上面的比赛。麦克风的声音和四周看台上疯狂的呐喊声尖叫声加油声如同煮沸的热油,噼里啪啦地溅出可怕的火星,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涌来,吞没走进来的人们。 即使已经听男人解说过了,顾莲有一瞬间还是忘记了呼吸,瞳孔紧缩地仰望着高高的擂台。(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速度之星 顾莲做梦也没有想过的场景以恢弘的气势、辉煌的灯光和宏大的场面,如同歌舞剧一般展现在她面前,观众们狂热的叫声尽情地冲击着她的内心。 四个擂台有四个不同的主题。第一个擂台上,两个男人正在手持刀剑,彼此砍杀,刀刀用尽全力;第二个擂台上,一群人在彼此砍杀,凶狠的呼喝叫喊声不断;第三个擂台上,一个男人蹲在一个浑身赤果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身前,拿刀细致地剔肉,动作柔和、神情神圣,如同在雕琢一件艺术品;第四个擂台上,一只雪狼和三个人被关在铁笼里,雪狼身上、嘴里全是血丝,还有残余的骨肉零散落在洒满血水的地面上,而三个人似乎已经被巨大的恐惧击败,连求生本.能都已经消失,只知道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雪狼猛地扑到一个人身上,一口咬下那人的左腿,从四面八方传来围观群众爆发的巨大叫好声,重若锤鼓,解说员激动地站了起来,嘴唇翻动语速如飞,大声吼道:“咬下来了!咬下来了!现在我们看到`速度之星`在4分32秒的时候攻击到了第七个人!这创了我们比赛以来的记录!没有人!现在,战斗正在最关键的时刻,按照四号的流血量,他将在数分钟内死亡,如果速度之星想要破纪录的话,应该放弃攻击四号,而去攻击旁边的六号、九号!让我们看看它怎么做……啊!!太可惜了!它似乎被血液激起了狂性,咬着四号不放……啊!四号迅速地死去了!可它没有放开他,依然在啃咬……让我们看看时间,破纪录的希望正在一分一秒的消逝,这可真让人焦急,我们能够听到现场观众席上传来的巨大的嘘声!” 雪狼还在啃咬四号,而六号和九号一动不动——不,说他们一动不动是错误的,因为他们一刻不停地在颤抖。片刻后,六号似乎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等待被吃的残酷命运,忽然狂乱地抓着脑袋,指尖在脸颊、脖子上抓出道道血痕,他狂乱地叫了起来,拿头不停地、一下一下撞着铁壁。 嘘声和欢呼声依然没有停,整齐划一,声势浩大。解说员们看雪狼还在揪着四号不放,便翻阅资料,填充着时间:“啊……众所周知,速度之星的主人翁先生是驯养雪狼的大师级人物,他经受过的雪狼有`长江`、`血狼`、`焦土`……” 另一个解说员插话道:“都是非常有名的雪狼啊,翁先生堪称战功赫赫。” “是的,翁先生过去的功绩众人瞩目,他被称为`无冕之王`,高高站立于这个行业的顶端,现在他仅缺一项纪录为他加冕成王!今晚,我们是否有幸成为这一幕的见证者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六号仿佛在演着一个人的哑剧,不停地撞、不停地撞,头破血流也要撞。然而,无论是笼子里的狼、人还是死尸,无论是笼子外面的解说员、观众和赌客,全都对此视若无睹,仿佛他不曾存在。 顾莲手脚冰凉,周围的一切声音都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只觉得眼前在上演一幕无比可笑的滑稽剧。 有的时候,人性让她想要微笑。 有的时候,人性让她无比憎恶。 解说员还在充满激情地喊道:“今夜,让我们在光明斗兽场一同狂欢,一同见证!!!” “woo——hoo!!!”观众们发出了整齐的吼声,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狂热与快乐。 *** 寻找顾莲的事情被摆上了台面。 “幻影基地绝不简单。”范子凌歪在沙发上,健壮有力的双脚随意地架在桌子上,手里夹着烟,淡淡说出自己的判断,“想要进行自由移动,就需要武装,武装意味着财力。以我们见到的三十人来说,全部移动需要十分之一的武装人口或者一名异能者,并且能够随便抛弃一个已有初步规模的基地,说明他们狡兔三窟,有不少其他的据点。这足以证明,他们背后是一个庞大的团体,而他们只是露在最外面的爪牙,负责捕获这一环节。” “刘梓镜气势难得,不像是底层的人。”郑一浩回想着刘梓镜的一举一动,说道。 “我也这么认为。”范子凌认同他的观点,拿烟的手点了一下郑一浩,眼睛微眯,他说道,“或许我们可以认为,那个团体是一个巨大的联盟,由各大移动的小基地组成,而刘梓镜是幻影基地这个品牌的boss,负责经营幻影基地的捕获、移动、流转、武力扩充行为。” “问题关键是,他们会把捕获的人送到哪里。”白恒远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垂眼看着地面,眼神冷静到冰冷。以往总是一笑就宛若阳光般溢满活力的年轻人,此时却如同贴着一层假面具一般,就算他会说会动会笑,然而那种眼角眉梢里流露出来的活力却沉到了冰冷的湖底。他说话干脆如利刃一般,不断地深入到问题的本质,淡淡道,“幻影基地的下家在哪里?会带着女人随便行走的队伍可不多,即使带着,那也是顶级队伍才能享有的配置,他们一直在蹲守的显然不会是女人,也就是说,他们要的是……” “人。” 魏宣替白恒远说出了他未能说出的话语,容颜瑰丽的绝美少年笑容灿烂,似能吸食人的灵魂的凤眸黑暗冰冷,隐带嘲讽。 人。 肮脏。无论看了多少次,都觉得肮脏。(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认识的人 幻影基地的人们进场并没有受到特别的关注,他们跟在前面进场的队伍后面,在高高的擂台和观众台中间穿过了半个椭圆形的的场地。那里有个通道,往右一转,就是一闪闪沿着墙壁形状铺开的门。 顾莲跟着队伍走过了十几扇门以后,停在了一扇门前。白色的铁皮门上,写着一个巨大的赤色“幻”字,字体张牙舞爪,或许是因为光线的原因,这字血腥狰狞得叫人不舒服。 刘梓镜等人率先进去,众人安静地跟上去。浓郁香甜的茶香铺面而来,顾莲眼睛一扫,忽然身体晃了一下。走在前面的男人注意到她的情况,回头不满道:“你要是摔了会连累到我。” “对不起……”顾莲喃喃,眼睛却还盯着里面的人。 看到认识的人了吗?男人不由皱了皱眉头,跟着看去。 越过房间中央数排长椅,最里侧有个半米高的平台,上面铺着柔软华丽的毯子和木质的正方形小桌子,一个老太太和一个男人面对面地坐着谈笑,袅袅茶香恰是从桌旁小炉传来。听到动静,他们同时笑着看了过来。 ——不巧的是,这两人顾莲还真恰恰都认识。 老太太微笑着冲刘梓镜挥了挥苍老的小手,男人则赤脚下地,走上前打招呼:“来的挺快的啊,坐车坐了大半天了,辛苦了吧。” “还好,路上没发生什么情况,睡一觉就到了。倒是这次还要谢谢你了,若不是你提供的信息,我也抓不住这么多人。”刘梓镜笑道,同时从手下那里拿过一个箱子,很上道地递了过去,“这是给乔宇你的一点儿酬劳,别客气。” “我是客气的人吗?”乔宇微笑着接过,果然不客气地拿到一旁,打开盒子大致点了一下,半晌笑着点点头,道,“和你交易就是痛快,以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别忘了跟我说一声。” 刘梓镜心想回回叫你帮次忙都给大出血一次,却只能点头笑着应好。 乔宇的举动谈不上礼貌,说话也很随意,明明是拿钱办事的人,偏偏从言行中却透露出一种以上对下的倨傲。然而刘梓镜却不敢不满。这个名叫角斗场的大型娱乐场已经化身为盈利巨兽,不只是主办方、参赛方靠它吸金,无数相关的人也依托它来维生,赌博、坐庄、维修、治安、贩人、运粮、供水、供电、交通、收尸、驯兽、高利贷、场内指导、制作新闻……一切黑色的白色的在这里都被刷上了金色,每个人都贪婪地寄生在这头巨兽身上疯狂敛财,如同中毒一般无法离开它。 而乔宇正是其中食物链上端的一员。他通过自己的特殊异能,为参赛的各个队伍提供情报服务,如此各基地或团体才不会出现空跑一趟或者惹到不该惹的人的情况。 虽然只是个情报中介,但因为他手腕硬、人脉广,据说还和角斗场的高层关系匪浅,所以像幻影基地这种层次的是不敢得罪他的。 又说了两句话,乔宇忽然转过头,看向人堆里的顾莲,露齿一笑:“你好,我们还挺有缘的,又见面了。” 众人不由都转头看过来,而顾莲心里一跳,果然没有认错人…… 她凝视着他,一字一顿:“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啊,还死了两次,你跟着的男人们也太狠了点,我现在还觉得胸口疼呢。”乔宇揉了揉心脏的位置,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怕疼似的抽了一口凉气。 顾莲看了他一眼。 这个人做出这种动作,怎么娘气十足的……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她摇摇头,把乔宇娘不娘的问题丢在了角落里。 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记得这个藏在水中的刺客已经被范子凌杀死了……虽然范子凌说过先别告诉别人,她也就保持了沉默,但是当时她确实检查过他的尸体。 一个本该死透了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 “你的异能是假死?”顾莲恍然道。 乔宇笑而不语。 “难怪……”顾莲瞥了一眼刘梓镜,若有所思。 乔宇反倒被她激起了好奇心,饶有兴趣地问道:“难怪什么?” “刘梓镜一开始见到我们的时候,陈志只介绍过他自已,但他却一口叫出了范子凌的名字。而且他明明说过很久没有见到外人了,却对外面的世界异常了解。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了,但是没有想到……”顾莲摇了摇头,苦笑着看向嬷嬷,“嬷嬷和萧萧都是用来降低我们的警戒心的吗?” 听着听着,刘梓镜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由仔细地看了她一眼。本来以为只是个单蠢的普通姑娘,没想到她会这么敏锐,从谈话中捕捉到了这么多细节,或许是他太小瞧了她。 ——不过,都已经捕捉到了这么多破绽还能毫无戒心的被他们抓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真是不普通。 “哈哈哈哈哈……”乔宇抚掌大笑起来,开心地说道,“不错不错,挺机灵的嘛……”他略带恶意的笑睨着顾莲,道,“我知道你哦,在远征基地你被他们叫做`战妹`是吗?虽说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不过做的相当不错呢,人气出奇的高,到现在还有人发你的照片和手办,如果你留在那里的话,想必吃饭是不会有什么问题。托你很有名的福,你的消息比其他人要好打听多了——所以我告诉了梓镜,你的弱点是老人和孩子。” 顾莲一时说不出话来。本来她觉得尊老爱幼神马的并没有什么错误,但是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显得自己跟个****一样被人利用加戏弄。这可真是让人……万、分、火、大。 虽然她表情掩饰得挺好,但她的眼中的怒气和不逊还是暴露了她,乔宇何许人也,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真实情绪,一挑眉头,转头对着刘梓镜笑道:“哟,还是只野猫呢,也亏得那帮人就这么放心大胆地带着她到处转悠。看来兄弟你要调.教好她给费些功夫啊,要不我来搭把手?” 刘梓镜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拒绝道:“不用……” 乔宇笑容一深,刘梓镜见状知道他可能察觉到了什么,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笑着应答:“调.教野猫还是自己来做比较好,何况她参赛的牌子都递上去了,能不能活过第一轮都不知道呢。” 现在还不到把她交出去的时候,决不能让这个业界出名的吸血鬼缠上。(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乔宇算盘 刘梓镜的意思已经表现的足够明显了,乔宇心中清楚,哈哈大笑着道:“如果她就这么死掉可就得不偿失了。罢了罢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不管了。”他看起来确实像是临时起意的样子,刘梓镜一坚持,他也就撒手,开口告辞,“行了,你也挺忙的,我就不打扰了,你们加油吧,我会在看台上为你们投注的。” 那是,谁不知道你四处撒钱投注的习惯,刘梓镜想着,点头道:“每次你都这么支持我们,我们基地不努力也不行了啊。” 乔宇每次都会花大价钱给自己的主顾押注赌赢,摆出一副全力支持的样子,就算赌博输了也挥手表示一点儿也不介意,这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有的人输了还觉得自个儿欠了人情。刘梓镜知道这是他的手法,说白了就是羊毛出自羊身上,买个开心又能构筑感情,何乐而不为呢?再聪明的人也抵挡不了别人不要脸地拼命示好。就像刘梓镜,明明想的清楚,日积月累之下也背上了人情。 乔宇礼貌地和嬷嬷告辞,刘梓镜送他出门,在经过顾莲的时候,乔宇脚步一停,侧头冲她轻轻颔首,微笑说道:“我期待着你的表现。” 活脱脱一个绅士,言辞举止无不充满了傲慢的优雅。 去你妹的优雅!!!顾莲一阵胃疼。 她再次觉得,异能这种东西真是配合人的性格而生的。 否则乔宇怎么会有这么贱的假死异能? 与刘梓镜告辞,乔宇手插在兜里潇洒地在走廊上行走。即使此时走廊里没有别人,他脸上的笑容依然没有消散。回想着刘梓镜方才一瞬间露出的惊慌,他笑意变深,心情无比愉快。 别以为他不知道刘梓镜另有打算。他在远征基地的收获可不只是小丫头的弱点这么简单,那些人虽然极力掩饰,但是那么大的动作,怎么可能一点行踪都不露。 远征基地现在已经回归了平静,在新的得利群体治理下,人们恢复了平常的生活。基地内的治理稍稍放松了一些,还发放了部分粮食并给了十天轮休,基地居民们都歌功颂德,单从舆论看一片歌舞升平,宿家曾握在手中的绝对统治如今看来简直如梦一场。 这其中列为三**oss的江冉自然居功至伟,本来就是数一数二的情报专家,搞起舆论来更是得心应手,不动声色间就在一点一点磨掉了宿家原有的影响力,不过他所做的远不止于此。三**oss也是要分高下的,一开始虞青凭借其光辉的一塌糊涂的个人形象出现在公众场合,给人以领导人的印象,在军队的同僚、猎人群体中的亲朋好友以及普通民众中的粉丝也给予了大力支持,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乔宇精准地判断出:真正掌权的是俞家人。 俞家人和虞青究竟是怎么勾搭上的,这在暗地里也引起了议论,但至今没有定论。要说二者很早以前就有沟通,那证据链可给追溯到虞青三四岁的时候……这只能说他们实在是太能装了,这一装就装了大半辈子。虽说也有人指出虞青身为一个女子,初期起步阶段发展的过于顺利,很可能这个时候俞家就已经着手培养她了,但鉴于这个可能性过于可怕,热爱和平的大多数人还是倾向于认为这是在后期发展中自然形成的强强联合。 就算说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可也没这么个演戏法的呀,你以为是莎翁排练名戏呢?! 不过他们之间看起来真的没有勾心斗角,只是合理分工双方搭配着,一个负责对外形象,站在外面主持工作,一个则吞噬着军队的势力,稳健地巩固着实力。光看两方和谐的举动,只能当当宣传部长的江冉就显得无比渺小起来。说到底,宣传什么的,本身就只是辅助手段,但凡没有间谍啊暗探啊队伍啊这种武力加身,就只是个文艺部,动动笔头而已。 虽然俞家人他们上位的时候大力借助了江冉的力量,但也因此把他暴露到了明处,把他提拔上来只是一个明升暗贬的举动。明眼人已经看出暴露在阳光下的江冉的未来将是无限缩小存在感,无比辛苦地任劳任怨,什么掌权人,不过是一个名头而已。 然而,尽管用一手漂亮的阳谋削减了江冉的战斗力,但是虞青和俞家人真正攻击的重心,却在千里之外。 ——没错,正是这次帮助他们敲下起义胜利的一锤的陈志等人。 双方的合作是在水面下进行的。陈志他们的动作被俞家人所知悉,并借此抓住时机进行了助攻。而陈志他们意识到了有人和他们有同样的目标,根据情报推断出有这种能量的只有宿家人以后,干脆地调整了布置,寻求起了配合。双方都是此中高手,几个回合过后,不用言语就能知悉对方的意图,配合默契的一塌糊涂,后来的全面爆发就显得水到渠成了,只剩下利益分配问题。 虞青和俞家人本身并没有担忧过利益分配问题,就算对方是大神级人物,还背靠着可怕的家世,到底远征基地的实权掌握在自己人手里,对方顶多只是要一个服从的名义罢了,最多他们上交朝贡就是了,面子嘛又不能吃,大家各退一步,天高皇帝远的,大家面子上含糊过去了,还是可以一起愉快地玩耍的。 他们盘算打得响,谁知道,陈志他们却连分配的选择权都没有提供给他们! 战事平息,向着远征基地众人宣布鸿雁基地将接管基地以后,人民的不安终于被填平,三**oss也终于腾的出手查看基地基础情况。他们悠然打开了市场上登记在案的商店,欣赏着丰厚的战利品,然而越看越不对劲,在紧急查询了现金留存量以及黄金储备量的变化以后…… 靠!!!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唯有发自内心地怒骂了一声。(。) 第十六章 太跌份了 远征基地一系列人为操控下的通货膨胀在米粮涨价时飙到了最高峰,而现金蓝币随之疯狂贬值,一夜兑水十倍百倍,便宜的简直连一战结束后的德国看了都会自愧弗如,这个时候黄金的价格飙涨造成了可怕的挤兑现象。 然而在江冉、张生他们在广播上宣布,鸿雁基地的白三少带着大批黄金降临的时候,情况陡变! 乱世黄金,局势稳定世界和平了以后,黄金自然就失去了吸引力,而之前被人当做厕纸的蓝币的价格也重新赢得了稳定,考虑到流通价值,在基地掌权人的有意引导下,官方背景的蓝币终于站稳了脚跟。 但是…… 这个时候,市场上的八成商店的所有人已经换了。 陈志。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成为了俞家人的噩梦,光是看了就觉得头晕目眩。原来这边战火纷飞政权改变军队都出动了,搅得整个基地数万人没个安生,而陈志他们的目的竟然是疯狂收购? ***! 这么大一尊神,不在疆域基地鸿雁基地密尔沃基基地等等等等巨无霸里搅风搅雨,跑到小小一个边陲小基地倒卖资产算怎么回事?!! 跌份,太跌份了! 尽管在无数个会议上疯狂的吐槽抱怨义愤填膺,然而新政权上位的急促又不算太光彩,到底比不上旧政权有着天然的合法性可以借此作威作福,他们除非破坏规则动用武力把所有的商铺都抢到手里,否则基地的大半利益都将确实地流入陈志等人的手里,他们这群掌权人到头来成了替别人打工的…… 但是!如果仗打的起来,他们早就去攻打七大基地了,连宿白明那么有野心的家伙都只是对鸿雁基地阴奉阳违,暗暗积蓄力量,他们可没那个胆魄拿小米步枪面对飞机坦克。 忍。只能忍了。 讨论来讨论去,最后的结论却只有一个字,诸位大佬实在是无奈又憋屈。但他们也不是束手就擒的主,真正安分的人谁会在一个封闭政权里搞革命啊,大家都是有钱人,安生当土财主不就得了?大神也是人,饭给一口一口的吃,时间有的是,慢慢梳理出局势就好了。 巧的是,乔宇就是在这种时候这种气氛里打进了远征基地内部探听情况…… 还在气头上的俞家人他们能放过这种好事儿吗? 自己出不了气,别人出气也好啊! 这下当然是怎么给人家添堵怎么来,该说的不该说的私底下全抖搂了出来,由此,本来在远征基地属于机密的消息全都被乔宇轻而易举地拿到手了,可以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样好的情报,如果单单以拐卖人口的情报价格卖给幻影基地那种小地方实在是太浪费了,所以乔宇除了战斗力情报以外,压根儿就没告诉过刘梓镜细节。能不能利用起来他也不知道,或许可以螳螂捕蝉,或许可以转手给陈志等人卖消息卖人情,或许可以直接往上报,就看局势怎么走怎么对他有利了…… 乔宇在脑中列着可能性,脸上不由浮现愉悦的笑容,和熟人打招呼的时候也出奇的和颜悦色,引得知道他的傲气的人纷纷露出惊奇的神色。 稳赚不赔的买卖,他有什么理由不高兴? *** 现在要做什么呢? 刘梓镜望着乔宇扬长而去以后显得分外安静的众人,一声令下:“都去洗澡!” 尽管大家不对路,顾莲在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大赞英明。 不说不知道,特么的这间挺大的屋子里挤了这么一群流浪汉一般的人物以后,全是可怕的恶臭,闻到鼻子里感觉每一个空气分子里都是黑色的,顾莲抗压力多强的一个姑娘啊,结果在面对着乔宇装十三的时候那一脸忍耐的表情…… 可以说,有一半都是因为这糟糕到残忍的恶劣环境。 但被一群人簇拥着往外走的时候,顾莲意识到了一个非常非常可怕的问题,以至于她不得不举手提问。 她很朴素地问道:“我怎么办?” 众人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你的我的他的臭的,洗澡意愿本来不是挺高,不少人甚至在刘梓镜发言的时候小声嘀咕着要吃饭,结果闻言全都眼睛一亮,那表情,比刚刚渴的快干死的时候还要激动。 尼妹!!! 面对着骤然安静下来的气氛和与之相反突然热烈起来的视线,顾莲心里狠狠骂了一声。她不是不知道话说出口以后会面临怎样尴尬的境地,把嬷嬷刨开,当着一屋子男人的面说起洗澡什么的,即使是顾莲被磨练出来的神经也有点亚历山大。 但这个问题早晚给面对,就像是上百人课的中途对着侃侃而谈的老师举手提出上厕所一样严肃深刻而又尴尬,既然不问也给问,顾莲只有面无表情装镇定,用不要脸的态度回击不要脸的视线。 该死的刘梓镜! 她早就认定这又是刘梓镜用来压她低一头的手段,无论是白恒远、魏宣还是颜玉真,在谈到心理攻击的时候,都曾提到过一个不得不克服的难题,那就是——羞耻心。简单点说的话,两个实力相同的人,一个穿着衣服一个脱了衣服,那么前者基本上稳赢,因为后者连一半的实力也用不上。白恒远倒是问过她要不要试一试,但他的“好意”被顾莲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不过这次顾莲倒真是误会了刘梓镜。他完全没想到过这边还有个姑娘,听到问题不由愣了愣。在骷髅窥伺下,能带着女人到处行走的本就稀少,更何况幻影基地其实在这里算是非常渺小的存在,势力只不过能压过那些没有归属的小微基地和处于食物链末端的中型基地,就这还是刘梓镜接手基地以后努力奋斗后的结果。这样弱小的势力,连乔宇那种没有组织的掮客都能轻松蔑视,一年能有几回抓住个女人?他脑子里压根就没有那个概念,此时冷不防被问及,还真有点难办。 能被拉到角斗场的男人们显然都不是身体素质为零的弱鸡,否则角斗场这边的观众们还赌个屁啊,统统压他们稳输不就得了?就跟赛马场上跑的再慢的马也都是训练有素的一样,能被送过来的打手们也都是经过一番锻炼的,少说也能在台上撑个几轮。 几百年没见过女人的训练有素的男人们…… 放个细皮嫩肉挺好看的一个小姑娘一起洗澡? 靠,不带这么找刺激的!就算是幻影基地对他们的洗脑控制,这种事情也没法防御,而且正因为他们反复地不停刷他们大脑,所以他们的反应也更加的直接、粗暴、不加掩饰。(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十分的萌 就算是一般的姑娘,考虑到零售价值,刘梓镜也不能眼看着一群人把她弄死啊,更何况顾莲还是个非常有力的“风筝”,另一头牵着一群大神呢。 想了想,他还是示意手下:“把她单拎出来吧。” 顾莲大大舒了一口气。 在打手众人此起彼伏明显失望的叹气声中,张靖自告奋勇站出来:“我来吧!”没等别人应声,已经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幻影基地里也不是没有女人,可到底僧多粥少,且自己基地的女人是重点保护对象,不至于带到这种吃人命的角斗场中,狩猎途中在纯爷们队伍里呆了许久的张靖早就忍耐够了,说实话就刚刚摸人小手那一下,已经足够他蠢蠢欲动了。 “喂喂张靖,你一个人压得住吗?” “你个死萝莉控,着急啥啊。” “可别手软啊!” “要不要兄弟们帮忙啊?” 后面一群人在半是嫉妒半是起哄地闹着,对此张靖统统回了个字:“滚!” 口哨声很给力,在这阵仗中,张靖毫不掩饰垂涎之意,直直看着顾莲走来。顶着赤.裸的视线,顾莲脚趾缩了缩,攥着拳头强忍着没露出躲避的神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在没有可能躲避的情况下,她不想露怯,露怯就是个死。 没关系,她在心里打气,这货比起钟达什么的简直是小意思,钟达那种连头发丝都是毒汁的魂淡她都没将她咬死,更何况是这角色? 就在张靖在两步远外站定的时候,本来还在做心理建设的顾莲心里一动。 说到毒蛇…… 她抬眼,重新审视起张靖,竟有些晃神。 根据她卖艺得来的情报,这个人是刘梓镜出去打猎的固定班底,那十几个人里虽然在职责上有个上下高低,但其实彼此都是如同亲人般的相处,每一个人在老大面前都能说得上话。而像她所看到的“幻影基地”里那群整齐划一、对着刘梓镜唯唯诺诺的男人们,则大多数都是从打手里面提拔的人,只能算是固定消耗品,死了也不心疼的那种。 “怎么,看呆了,决定主动投靠我了?”大老板就在后面盯着,张靖也不能众目睽睽之下过分调戏,一边嬉皮笑脸地说着,一边略显轻佻地摸摸人家小脸,便很适可而止地蹲下来给她解绳。 众目睽睽这个词用的好。上到高高在上的嬷嬷以及刘梓镜那帮坐在椅子上的大爷,下到一起站着的打手们,此时全都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似乎是感觉到了压力,顾莲绷了一会儿,有些站不住了,跟着蹲了下来。 长发如瀑布般一下子在地面上散开,蜿蜒漆黑,显得格外柔顺漂亮,一股清香浮来,张靖眼睛一亮,手上动作不停,却抬眼仔细观察着她,口中越发没个轻重:“哟,投怀送抱啊?来啊,热烈欢迎。”不开玩笑,他一直觉得自己长得还挺好看的。 呵呵。 去死吧。 顾莲小声说了句什么。 “什么?”张靖嬉笑着前倾,想听清楚。 近在咫尺的距离里,顾莲怯生生地垂着头,单单抬起一双黑润潮湿的眼睛,小声软软道:“你……愿意帮我吗?” 张靖眼睛大亮。 萝莉控。 虽然同伴们是起哄瞎说的,但其实张靖确实就是这么个属性,而在一刻钟前,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点,毕竟以幻影基地的地位,能保证数量就不错了,还想保证是美女、还想保证物种丰富性?图样图森破! 然而他瞅着眼前的姑娘,肌肤白嫩,五官小巧,水灵灵的黑眸,两颊微鼓带着点婴儿肥,如同一只古老森林里小心翼翼的小动物,再配上那怯生生的眼神、蹲下时缩成小小一团如同松鼠般的样子、软软浅浅透着无助和依赖的声音…… 萌! 好萌!! 十分的萌!!! 张靖简直是食指大动,太对胃口了有没有!他们基地里为什么没有这种款的姑娘?他可不可以跟老大申请把这妹子租个一年半载啊!!! 妹子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信赖靠近的样子被他看在眼里,简直是****难耐,他想都没想就点头说道:“当然!” 他答得迅速果决,然而声音却刻意压得很轻,营造出一种亲密的氛围,如同在林中压低脚步生怕吓走猎物的猎人。 就在点头的时候,许是蹲的久了,脑袋晕了一瞬,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却见眼前的少女一下子抬起头,又往前凑了一点点,放松了似的笑了起来,笑靥如花,一脸信赖地悄声说道:“真的吗?” 一瞬间展开的笑容灿烂得差点没晃花了张靖的眼,这种时候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回答,眼见诱哄得小动物主动靠近了,他心情快乐的跟飞了一样,拍着胸脯一口答应:“真的真的,你信我。” 一脸单纯的少女松了口气,笑眯眯地说道:“张靖哥,你真好。” “好说,好说……”张靖发现这姑娘每一句话都说的他贼高兴,甚至都舍不得起身了。 这时候,本打算睁只眼闭只眼快些把这事囫囵过去的刘梓镜终于忍无可忍了,他坐后面就为了看丫臭不要脸毫无节操地泡妹子的啊?他轻咳一声,警告道:“阿靖,绳子很难解吗?” 张靖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散开的绳子,依依不舍地看着妹子一脸惊慌地跳起来,柔软的黑发贴在脸上都觉得是种享受。他自个儿也跟着站起来,用眼神跟妹子传递信息,充满留恋地转头,懒洋洋地往回走,边走边叹气道:“报告刘哥,可难解了,也不知道谁绑的,这绑的有点牢啊。” 一群人侧目。这货是在装啥呢?见到刘梓镜捞了个妹子回来,最开心地抢着去绑的不就是这人吗?要点脸好不好。 刘梓镜懒得理他,这色鬼忒没出息,瞥了眼顾莲,刚刚被刘梓镜挡住的少女脸上依然是那种故作镇定的慌张,他放下心,只提醒道:“别玩过火,这丫头不简单。” 张靖哈哈一笑,全不当回事儿:“放心吧刘哥,就这么个小姑娘,能做什么?” “你这家伙色鬼附身,谁知道会不会中了美人计呢。”旁边熟的几个嘻嘻哈哈道。 “就是,瞧他刚刚那依依不舍黏人的样子,别真被她降服了啊,那乐子可就大了。” “也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呢,高兴成这德行。” 张靖有些得意地说道:“跟你们说了也没用。” 一群人嘘。(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大小股东 刘梓镜听了一会儿,看他们越说越开心,不由又咳了一声,示意他们收声。他们也是真尊他服他,令行禁止,一下子就住了嘴,反倒叫不远处的顾莲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她是见过陈志在小团体中的威信地位的,也是亲身经历过远征基地里第五食堂的人们对她的信赖筑建过程的,所以她知道这种又尊敬、又信赖、又喜爱的感情绝不是寻常能建立起来的。如陈志,那是人格魅力+彪悍实力+生死相交+多年领导权叠加起来的产物,如顾莲,那是救命之恩+利益的驱使+气氛的作用+距离产生美+权利的魅力+形象的宣传等种种因素叠加而成的,简而言之,绝不只是领导地位一个东西可以做到的。 她知道刘梓镜人活络,有手段有能力也有亲和力,但是这种亲昵的威信又是如何建立的?他们之间一定经历过什么,说不定是在幻影基地惹到不该惹的人的时候一起逃亡培养成的,也有可能是在这之前建立的……如果能够知道内情,说不定这又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点…… 这时刘梓镜恰巧看了她一眼,然后对着张靖说了一句话,以顾莲的距离显然听不到的一句话。 “你只要知道犯错了事儿以后会是什么待遇,随你折腾。” 他淡淡地笑道。 正是因为没有疾言厉色、非常郑重地告诫,所以张靖等人反而感到一阵寒意和压力。 不容改变的命令,绝不徇私的态度,正是令行禁止的基础。张靖他们太清楚刘梓镜的说话算话了,于是不只是张靖,其他人也一起齐声道是,一时气氛森然,倒教一群打手们蒙圈,不知道在搞什么了。 侧边的嬷嬷依然坐在毯子上喝着茶,笑呵呵地看着他们。 蜜幻茶甜美的香气弥漫,茶壶口喷出漫漫白雾,让嬷嬷看起来格外悠闲自若。 *** 在把打手们赶到一边洗澡的时候,有角斗场方面的工作人员过来通知刘梓镜去开会。出于种种考量,刘梓镜干脆带着顾莲,又串上了张靖等五名亲信,出了门。 顾莲虽然挺高兴能出门长见识,但是她心里却暗暗疑惑。这么百十人扔里面,就不怕嬷嬷被绑架?她看的出来,嬷嬷对刘梓镜一帮人来说地位不低,他们和她说话那腔调都是随意亲昵的,而她不信被当打手的那帮人就没一个看不出来这点的。留在屋子里的十人里虽然也有两名异能者,但是根据那奇怪的男人提供的情报,他们这伙人都不是普通人,怎么说都是经过训练的,一拥而上的话,异能者又不是神,就凭幻影基地那防守力,秒秒钟能被灭掉。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不劫持、不造反、不争取?只是因为食物一直被吊在维持生命活动的最低限吗?不,肯定还有其他理由,导致他们一丝战意都不剩。究竟是什么导致这种强弱倒错的控制关系的呢…… 顾莲仔细地观察着一切,利用着一切。她在掌握情报前,绝不会轻举妄动。 生命只有一次,她很珍惜。 *** 一路上,顾莲都半低着头,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路人的好奇打量,她都一律无视,特别规矩。 对于顾莲的驯服乖巧,刘梓镜是满意的。他们这几个大男人,对着一个一点儿异能都没有的姑娘,那真是够得不能再够,提出异能俩字都是对异能者的侮辱。只是如果她乱来的话,闹出去脸上很不好看,显得他们幻影基地很没调教.水平那就掉面子了。 他虽然也担心过这个可能性,但考虑到她一直以来表现的克制与忍耐,考虑到她在等到陈志他们前一定会积极保身,他还是选择了炫耀……啊不对,是相信她。 向角斗场提供消耗品的签约基地和团体共有七十二个,体积有大有小,有的甚至是个人拉起来的草台班子,混在队伍里面排队进来的时候不要太单薄。不过角斗场不管这些,只要他们证明了自己有持续定期供应人的能力,他们就照签不误。在这大大小小的群体中,幻影基地那叫一个拿不出手。 要知道,角斗场这一类的娱乐场是新兴行业,之前限于人类总人口、发展水平、异能者培训、安保条件等客观条件约束,一直以来发展缓慢,直到数十年前,不知道从哪里拉来了赞助,这才一口气蓬勃发展,独树一帜,成为了新的投资利器、经济引擎。 能够在里面参上一脚的,首先基础绝对不薄弱。毕竟人口买卖本身就是一个暴利市场,谁家人口不是限制中型基地发展的重大因素啊?谁家医疗不缺肺肝肾啊?在此之上还想加点附加价值,往更高端的市场进发,那么固定班底的管理措施啊、平滑没有进项时锐减的收入啊、锻炼打手的身体素质啊、驻扎在外的异能者数量啊、打理方方面面的人际关系啊……那都是有讲究的。从这一点来说,幻影基地其实是占了初期规模的便宜。 ——幻影基地是真实存在的基地。 它甚至曾经注册成中型基地过,彼时基地上下无不为之振奋骄傲,然而撑了数年以后,生产力实在是与人口数量不匹配,在刘梓镜接手基地的时候,基地已经是岌岌可危,有上顿没下顿的状态了,不断发生上层人员卷走财务半夜开车逃走的事情——不过鉴于周边见鬼的人口出生率和地理位置,等他们追赶上去抓捕的时候,见到的都是耗尽油的汽车里躺着饿死渴死互相抓死的尸体或者没耗尽油的汽车里被骷髅吸干的骨头。 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多了,逃走的人倒是少了,幻影基地在危机中反而迸发出出奇的团结力。于是刘梓镜大刀阔斧地改革,不顾父亲强烈的抗议,贩卖多余人口、注销中型基地的申请、研究耕地技巧,将人口控制在五十名以下,默默地艰难地发展着,直到遇到了人生中的伯乐。 他抓住了角斗场发展的机会,趁着初期要求低知名度小的时候搭上了这班车,从此带着幻影基地上下老小一起走向了发家致富之路。 换句话说,幻影基地就是一家国际大型企业的初期股东,在后面陆续加进来的大股东中间显得很渺小。 在一群大股东中间活的挺没尊严的小股东,此时却带着自己意外捡漏般到手的优质投资项目,在推开会议室的门的一瞬间,便唰唰唰地聚集到了众多视线。刘梓镜和张靖五人心里挺得意的,他们何时受过这种程度的关注啊?激动满足得快要蹦起来了,还非给死撑着摆出一副这没啥的风轻云淡的表情来,欠得叫看到的大股东们想揍人。(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流氓基地 顾莲带来了一片哗然。 这年头贩卖女人不好做,想大规模的交易那只是幻想,一般打劫的成功率超级低,能依靠的就只有依靠人脉花笔钱从大中型基地那边偷偷运来他们淘汰掉的女人,然后再历经磨难小心运送回自家里。不过一般情况下,要满足自家的需求就很艰难了,团队的体积越大,人数就越多,对于女人的需求也就越大,如果只买卖不留人,那净利润就很可观啦,可惜如果一直让手下做着高危行业,在刀尖上舔血还不给女人的话,那是绝对要出乱子的。 等到自家产生了盈余,再周转出来,那也不是全部都会送到角斗场的。角斗场可是有体力啦战斗力的要求的啊,与其费那功夫训练姑娘们,还不如多打扮打扮调.教调.教弄得漂亮点卖出去有赚头呢,于是虽然在座的基本上都是有钱的主,却鲜少在角斗场里见到过要上场的姑娘。 这姑娘真能打? 有的不忿幻影基地带人打脸的转而想道,开始上下观察着顾莲,然而那小胳膊小腿的样子……咳,不是他嫉妒,是真没啥好期待的,说是个花瓶都是抬举。 大部分人自持身份,打量完了也就心里想想。可世上哪儿都不缺耿直的boy,一个坐在斜对面的男人张口就是尖锐的嘲笑:“我说小刘啊,你这是干什么呢,咱们一群大老爷们开开会谈谈正事,怎么你还要带着个姑娘在身边啊?就这么离不得手不成?” 这话就是在讥讽刘梓镜好色,顺手还打击他没事儿打肿脸充胖子,拿个假的来充真。男人好色不是错,但是离不开女人那就是没本事了,在大家开会的时候带着相好那更是不务正业没啥出息。 一句话引来一片笑声。大佬们自持身份,他身边带着的跟班那就没啥顾忌了,一看两边,一个幻影基地,一个流萤基地,都不是什么高级货色,便都放心大胆地笑着看热闹。 ——说到底,他们也不相信刘梓镜身边的姑娘是个能打的。 笑声中,张靖他们沉下脸来,然而习惯了刘梓镜的指挥,他们都咬牙忍了下来。刘梓镜拿眼一瞧,嘿,老相识,同为小股东的流萤基地领袖宋家晖,一身横肉长相凶恶,笑起来时脸都挤一堆,而他身后带的三四个人也全都是一副标准的流氓模样。 这当然不是楚王好细腰整出来的特殊审美,而是流萤基地就是这么个风格,他们自个儿称自己是一群绿林好汉,要的就是一个豪放不羁,但暗地里别人都笑他们不是“流萤基地”而是“流氓基地”,一群人整一起,就连训练出来的打手都各个粗鲁的要命。 双方结怨已久,起因还在宋家晖身上。流氓基地讨厌起人来,那理由也挺无聊,就是看幻影基地一个个人五人六的样子看不惯。尼玛那些大股东人家各个身家不凡有权有势哥也就服了,咱俩一个时期进来的,谁不知道谁的底细,把自己整得跟个啥似的天天装十三,这是何必呢? 其实刘梓镜他们也挺无辜的,他们这代人接手的时候,幻影基地就算岌岌可危那也是个基地,长辈们培养起来也是按照官二代的架势培养的,他们条件再艰苦也不是像纯草根宋家晖建立流萤基地那样筚路蓝缕下来的,出身不同,气质自然也不同,倒不是他们刻意装十三。 不过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是个男人都不会选择任人欺负,刘梓镜更不可能在这样的场合认怂,他一个眼神飘过去,张靖立刻心领神会,站上前笑嘻嘻地说道:“宋老大可真会说笑哈,我们刘哥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吗?从加入角斗场开始就一直兢兢业业贡献自己的力量,我们基地什么时候闹过不好听的事情?哪次没有规规矩矩听主办方的指示?有出现过一次酗酒闹事的丑闻吗?没有吧?” 这话一出,不少刚刚还绷着的都掌不住笑喷了。宋家晖带着一群忠心耿耿的流氓团体,团结力是有了,规矩上就差点,哪回没点什么岔子?酗酒耍酒疯啦、出言不逊啦、打群架啦、看上大佬身边的姑娘啦……活脱脱的惹事军团,宋家晖又每次都是一腔草莽义气,跟在惹事的家伙屁股后面跑着帮忙兜着,这都已经是角斗场上的固定笑料了,人人都等着看角斗场主办方什么时候磨光了脾气把他们斩立决。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张靖一看大家都笑了,宋家晖几个表情也难看的要命,赶紧趁着场面优势的建立加大输出扩大战果:“这姑娘也是刘哥一看有潜质,赶紧送过来给角斗场增加节目效果的,要不然我们转手卖出去,这资质还怕没人接收不成?我们一片好意,就是想着角斗场热闹热闹,大家共同繁荣一起发展,怎么到了宋老大口中,全成了歪门邪道了?不是我说,宋老大思维也太活泛了些,看到个姑娘就能想到我们老大的私生活上去,改明儿跟我们说一声,虽然幻影基地手头不宽裕,匀一个两个姑娘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嘛。” 这话的打击范围也够广的,宋家晖这要是还能忍那就不是带出个流氓基地的大流氓了,哗的拍桌站起来,同手下一起怒目望着张靖,看样子就差撸袖子上前揍人去了,大声吼道:“你说什么呢?谁缺你这一个两个人了?******一股子穷酸劲儿,以为老子跟你一样的斤斤计较不成?最受不了你们这种人了,说话拐弯抹角的,有什么话你们直接说会死是吗?一群只会动嘴皮子的软蛋,所以你们在角斗场才是垫底的货色。” 张靖的话其实并不好回,从哪个角度切入、攻击还是防守、怎么回都是在拷问技巧。奈何宋家晖人豪气归豪气,却不是个没脑子的。他之所以能以那混不吝的性子活到今天,跟人格魅力没啥关系,只是会一样:一力降十会。管你怎么精巧的语言,直接戳穿了,效果也就不剩什么了。动脑筋比话术我比不过你,可论起直来直往论起霸道直接,你又不如我了。 双方又是几个来回,火药味逐渐上来了,顾莲身为引火点此时却成了摆设,看戏倒是看的挺乐的,只恨手边没有瓜子。显然双方的焦点已经脱离了顾莲这个具体目标而上升到了对各自老大的人格攻击,无意间倒是减少了对她的聚焦。她现在还什么都没有搞清楚,才不去肖想什么乱中取胜火中取栗呢,这种各方云集的地方,她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否则就会像进场时一样,秒秒钟被人当武器聚焦攻击,怎么炮灰的都不知道。 不过,显然也有人看不惯她看戏的状态,炮火一转,竟是切回了原点。 “这位小姑娘,刚刚那擂台你也看了,你怕不怕?瞧你年龄挺小,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忍心把你推上去的,我瞧着就觉得心疼。如果你愿意,我倒是可以跟他们商量商量,把你安排在我身边。” 宋家晖不怀好意的话语一落,顾莲猝不及防之下又站回了战场中心了。 刘梓镜心里一紧,这姑娘可别这时候拎不清说些不对劲的话啊……(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隐忍、机会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在刷的静下来的空气中,顾莲的肌肤与骤然降下的气氛摩擦,激起一阵微不可查的战栗。 机会! 她敏锐的直觉几乎瞬间就把握到了话与话中间流露出的逃窜缝隙。 观察、隐忍、等待、隐忍、沉默、隐忍…… 身为一个弱者,隐忍一直是顾莲一路走来的主旋律,她没有办法把握住波涛汹涌的命运,只能伏低身体,算计毫厘,不停地挣扎在选择与屈服之中、放弃与坚持之中。 每当多一个优势,她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消化喜悦,又有新的巨浪拍来,消磨着她好不容易赢来的局面。 但是,只有这一点她很清楚:她的隐忍,绝对不是为了下一次的隐忍! 机会、出刀! 顾莲在刘梓镜企图替她揽过话头之前,迅速地做出判断,抢先开口了。 “那么,宋先生打算给我怎样的待遇?” 少女口齿清晰地说着令在场所有人都意外的话,众人一片哗然。 “待遇?”宋家晖诧异又好笑地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 顾莲的身份不是打工者、不是手下,而是被抓住的努力、赚钱工具。尽管他从开始就不停围绕她做文章,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通过攻击她来达到打击刘梓镜等人的目的,武器就是武器,有人会过问一柄剑的意愿吗? 这个姑娘还没搞清楚情况呢。荒谬的感觉驶过,宋家晖带头,众人大笑起来。年轻人,就是天真,几句话就飘飘然不知所以了,以为被指着说了几句,就是场中的中心不成?天真! 轰然大笑中,只有顾莲和刘梓镜几人没有笑。刘梓镜没来得及把话题掰过来就被顾莲抢走了主动权,他自然对顾莲的擅自开口有些恼怒,毕竟这个时候顾莲丢脸就是代表幻影基地丢脸,所有人眼中她就是他身边的小花瓶,身边跟个没有水平的花瓶,就说明这个男人没水平。 但是刘梓镜的脸色也不是完全的糟糕。他之所以脸色难看却没有开口挽救场面,就是觉得她不至于那么蠢。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利益交换,这一点顾莲一定也清楚,而她这么说,肯定有后文…… 他见识过这姑娘的审时度势、观察敏锐,现在也只能在心中暗自期待他没有看错人了。 少女的平静终究如同丝丝冷雨将场间的大笑声慢慢浇灭。人们的兴趣被彻底挑了起来,热闹这东西哪朝哪代人都爱看,各个大佬全都终止了各自的谈话,好整以暇地调整姿势看着他们,他们如同被邀请在vip席里观看歌剧的贵族,高高在上地俯瞰着许是精妙许是拙劣的戏,并随时准备着奉上傲慢的笑声或者自矜的掌声。 面对着上百人的沉甸甸的傲慢,就连刘梓镜他们的表情里都透露出几分不忿和不安,赤果果的感觉如同被暴露在阳光下的小偷,然而少女的表情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只剩下零星笑声的时候,顾莲弯眉一笑,脸颊生出两个小酒窝,一派无害地脆声道:“刘哥答应了我在擂台上每赢一场,就与我分一成利。我本是将在擂台赛上战斗的战士,如果先生一定要我做其他事情的话,替代成本也要算在工资里才可以补偿我的损失啊。不知先生愿意为了让一个对手下场,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少女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清脆甜软的声音慢慢道来,如同平静的湍流,却隐现锋芒。 她说她是刘梓镜的战士。 刘梓镜对她没有邪心。 宋家晖欲把战士当做纯粹的消遣。 三层意思一摆出来,高下立判,顿时宋家晖的形象就显得粗鄙起来,而刘梓镜的境界明显高了一筹。如果这种时候宋家晖还继续要顾莲,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呢。 众人惊讶地望着她,宋家晖脸色微变,而人们眼中的获胜者刘梓镜却也笑不起来了。 狡猾,无比的狡猾。 老道,出奇的老道。 这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所能说出来的话吗?超出年龄的冷静、准确,这些品质其实在座的人见多了被逼迫的孩子,并不惊奇,然而她身上的大胆,却让人眼前一亮。 看得出来空隙的,有;抓得住时机的,有;话说的巧妙的,有;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在这样异能者云集、随意一个人都能轻松碾碎她的生命的情况下,依然大胆地捉住机会,勇敢地站出来。 毕竟,她不说话,至少不会有更差的情况发生,流萤基地对她的打击也仅止于此;然而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地得罪了宋家晖,之后再发生什么事情就难有人预料了。甚至有人在心中预测,她活不过今晚了…… 但也有人想的更深一层,他们视线在刘梓镜的身上打了个圈,感觉到了他的心情不大好,再结合顾莲的话一想,便都了然了。她在打击宋家晖、以攻代守的同时,何尝不是牵制刘梓镜的行为呢?看他的神色,显然顾莲的话都是在胡诌,可问题是刘梓镜能站出来指出这一点吗?他能这么打自己脸吗?甚至他虽然生气顾莲拿话牵制他,他却不得不在这一刻肩负起保护她在场下的安全的责任,因为万一她出了什么意外,肯定会被人算在流萤基地头上,而这就凸显出刘梓镜的无能——幻影基地连自己的忠实的战士都护不住,还能做什么? 名声将会一落千丈。 幻影基地此时面对的压力不仅仅是流萤基地给他们的那么简单,而是任何一个可能躲在暗处落井下石的对手、幸灾乐祸的好事者、以及无数在座的不在座的人随时给予的打击。 在经验老道的人眼中,她的谋划一览无余,非常的清晰,然而他们也不得不疑惑——保住场下生命安全又如何呢?她就那么自信,没有了退路、只能站在擂台上的她,就一定能赢吗? 看她的样子,甚至不需要动用阴谋就可以顺利地归西。 还是说,她还有什么没有展现出来的实力吗? 这一刻,许多人都探索地看着她,欲从她身上看出答案。(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拒绝低头 她究竟有什么手段保证自己不会死在擂台上? 这也是刘梓镜想问的问题。 但很快,他就看到顾莲瞥了他一眼,他一怔,立即明白过来,心情顿时卧了个槽。 靠!还什么手段?手段个屁!这姑娘就认准他不会送她去死了,所以干脆放手胡咧咧,一切全交给他了,他倒好,被她刚刚的表现唬住,还真以为她有什么杀手锏了!! 明白过来这一层并不能让刘梓镜的心情好上半分,他简直是郁闷到无以复加,唯一的安慰是宋家晖比他还郁闷。 “呵呵,很热闹啊诸位。”便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道苍老有力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顾莲等人这才发现有人静静站在他们身后,笑看着众人。 老人家弯腰驼背,手拄拐杖,双手搭在上面,眉眼安详,苍老无力的似乎在座随便一个人都能一脚把他踹残废。 角斗场的主人,万仓。 然而谁也不敢小看他,这不只是因为他身后一排膀大腰圆的保镖,更因为他是这里的主人,一手将角斗场带大的功臣,他是在座所有人都要依仗的国王,只要他想,甭管他们带了多能干的手下、在外面地位多高,死也不过是一个字的事。 所以刚刚被一连串的纷争弄得嘈杂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诸多手下们哗的站起,七十二名大佬虽然还坐着,却也调整坐姿,收起好整以暇的态度,用不失礼的姿态望着角斗场的主人。 静默中,老人家慢悠悠地拄着拐杖走来,侧头对着顾莲温和地笑道:“小姑娘很有志气嘛。” 明明是一双和善的眼睛,顾莲却感到了寒意。这种感觉她十分熟悉,曾经有个阴毒狠辣的变态瘸子,仅仅只是看她一眼,都能让她毛骨悚然。 她顿时明白过来,眼前的老者和毒蛇是同类。 她从骨子里感到恐惧。 虽然不清楚他是谁,但在这位老者面前摆出驯服的姿态并不困难,因为他有那种气场。顾莲低垂着头,乖巧地回道:“本来没有我说话的余地,请您原谅我的无礼。”屋中极为安静,她几乎能听清所有人的呼吸声,而在这样的气氛下,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楚地无可救药,每一个字都在和重力搏斗。 不能露怯,不能发抖,声音要从始至终都保持平稳,每一个发音都要正常…… 顾莲的额头露出细密的汗珠。短短一句话,她说完竟觉得刚刚跑完马拉松一般的疲惫。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直觉此时她的姿态极为重要,就仿佛旁边有无数毒蛇在虎视眈眈,稍有错漏就会被人趁虚而入,一口咬杀…… “认错吗……很好。”老者眼中精光一闪,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这就是为什么他喜欢观察年轻人的原因,他们身上总有叫人惊喜的敏感,未经打磨的嗅觉出色的不可思议。 他似乎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不急不慢地走到了主位前,自有人替他拉开椅子。他舒舒服服地坐好,拐杖交给了随从,布满皱纹的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笑眯眯地望了一圈众人,说道:“宋家晖,看来有刘梓镜在,你是没有办法得到这位漂亮的小姑娘了。” 被点名的宋家晖此时身上哪儿还有半点草莽之气,虎背熊腰的莽汉略略低头表示恭敬,而刘梓镜则充满感激地恭声说道:“谢谢万老……” “唉,不用向我道谢。”万仓笑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侧头看着顾莲,慈眉善目如同天天含饴弄孙打太极拳的退休老大爷,用苍老柔和的声音说道,“扶持年轻人是我们这些老头子该做的事情,我也期待能够在擂台上尽快看到小姑娘的身影。” 顾莲蓦地抬起头,表情凝结,然而万仓依然温和地看着她,看着她。 年轻人的敏锐真是让人羡慕的东西。 ——而如果能够把他们身上掩藏不住的傲气折去,那真是再美妙不过的事情了。 *** 老者几句话就借着顾莲将两个出色的青年各压一头,一个丢了面子,一个丢了里子,算是对他们搅乱秩序的警告。有这样的事情作为开幕式,会议自然也就成了万老的一言堂。他们在会场上商讨着这一期的节目特色,比赛环节,该怎么样才能把观众的情绪调动起来?怎么样的剧情反转才最精彩?什么样的人物应该放在压轴的位置上?必备调料的血腥与暴虐该在什么场合出现才能引爆全场?他们各自要求怎样的赔率? 节目制作人和邀请嘉宾正在联合拟定最佳的节目列表。 顾莲被人遗忘了。 她的上场已经注定,没有人能够躲过角斗场王者的钦点,一开始她是矛盾的引发点,而现在她成为了矛盾的调节工具,被老者毫不留情地抛了出来。一个或早或晚必将死去的少女引不起任何兴趣,即使是刘梓镜也一样。 有谁会在乎她的无辜? 有谁会在乎她的性命? 在即将到来的充满血腥的金钱盛宴中,谁会在乎、谁会在乎? 顾莲站在刘梓镜背后,握紧了拳头,挺直着腰背,高高抬起头颅,眼神清明。少女孩子气的面孔和皓白修长的脖颈间形成了微妙的弧度,透出一种奇妙的矛盾感,她拒绝着低头,像个孩子、像个大人。 孤独所以坚强,不安所以倔强。 然而在彻底寒冷的内心当中,也有闪过几个碎片化的念头。 即使来到了陌生的年代,她也不是一直都是孤独的,也是有人在乎过她的。 是谁小心翼翼地抱着双手被折断的她,看起来好像自己受伤般的疼? 是谁一边说着各种威胁她调笑她的话,一边拉扯她、保护她,在她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送她糖果当做奖励? 是谁冷酷无情地拿把剑用生命威胁她,却在每次危险的时候无言地站在她身边? 是谁总是一脸无奈地咽下她都嫌弃的食物,然后温和地告诉她很好吃? 是谁在她最彷徨无依的时候天天黏在她身边,温言软语地关怀她? 顾莲眨了下眼睛,抿掉水汽。原来离别是这样的,它让人记起了刻意忽视的温暖,然后以此做剑翻搅卸甲的心。 对不起呀,她在心里说道。我还是讨厌你们,可我还是想念你们。(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这不对劲 冗长的会议终于结束。刘梓镜起身,回头看了眼顾莲,表情复杂,嘴唇动了动,然而终究没说什么,只道:“我们走吧。” 这样的结果就是他也没有想到,带她过来是他失算了。不管怎样,万老既然在众人面前说下了这话,也就不可能再撤回,顾莲已成一步废棋。 他叹息一声,难道只能在擂台赛上最大可能地赚取利润了吗? 回到了休息室中,一帮打手们早就洗完了澡、换好了统一的米色粗布衣裳,正大快朵颐地吃着。满室饭香,勾起食欲,顾莲在那之后头一次开口了,扭头询问刘梓镜:“我也可以吃饭吗?” 刘梓镜等人看着她,那表情跟看个绝症患者也没什么两样了,倒是她的表情看起来最正常,微微含笑,轻松自然。 “当然,砍头还有断头饭呢。”刘梓镜摆摆手说道。 这是他隐晦的暗示,他总觉得这姑娘叫人看不懂,有时候精明狡猾的要死,有时候没心没肺的让人想吐血,他真是不清楚她知不知道她现在的处境——想来以后也没机会弄清楚了。 “谢谢。”顾莲笑嘻嘻地点头,又问道,“我可以不跟他们一起绑着吗?” “……” 这姑娘真是不知所谓,刘梓镜他们都无语了,有这么开朗的死囚吗?刘梓镜有点怀疑自己的提示还不够简单清楚明白。看她这么懵懂的样子,反而是他这个绑架犯看的干着急,这种莫名生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简直来气! 刘梓镜被她弄得有点烦躁,粗声拒绝:“不行,绑着去!” “啊……”顾莲却不放弃,努力说服他,“你看,像刚刚洗澡的时候也一样,还有上厕所啊、休息啊等等,弄来弄去超麻烦,我们绑在一起不合适啊刘哥。” 刘哥都叫上了…… 刘梓镜翻了个白眼,好气又好笑,终于无奈道:“你知不知道你什么情况?我可护不住你了。” 看来看着人将死,也能其言也善。一直暗地里混沌着的东西他全都挑明了,他干脆地告诉她: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他既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再保她的命了。 “知道。”顾莲点点头,继续纠缠,“所以看在我快死了的份上,你别让我跟这群臭烘烘的大男人在一起了好不好?” 刘梓镜盯着她看,后面的张靖耐不住了,低叫了声:“刘哥!” 刘梓镜没办法了,摆手懒得再说话。顾莲道了声谢,忙跑过去吃饭。在路上的时候刘梓镜他们一直控制着他们的饭量,现在进入这座钢铁堡垒里,自然没有隐患了,放心大胆地拿出吃的喂饱饿虎们。 手下在感慨:“这心理素质……” “我怎么觉得她比去开会的时候还欢快?” “认命了吧,看的真开啊……”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张靖倒是有些闷闷不乐。 刘梓镜没听他们说话,自个儿坐回位置上,兀自沉吟半晌,还是又站起来说道:“我找万老有点事情,你们谁陪我去一趟。” “什么事儿啊刘哥?”有个手下自告奋勇,跟着站起来道。 “去了再说,成不成还不知道呢。”刘梓镜心不在焉地说道。他还是觉得就这么浪费了机会有点可惜,怎么着也给尝试一下。 顾莲领了饭,眼睛一扫,这群男人们不再脏臭乱了以后,她还真看不出来谁是谁了,只是按照顺序数着数,走到一个人面前,蹲下来上下看了他几眼,感叹道:“没想到你还挺帅的。” 男人冷冷瞥了她一眼,不搭理。 顾莲继续感叹:“不过你果然是个大叔没错,我的眼神真棒,你都面目全非了我还能看得出来。” “……” 面目全非…… 男人岩石般的脸动了动,咬着牙忍下气,打定主意无视她。 “大叔大叔,你叫什么名字?”顾莲兴头好的不像话,没人能想到她刚刚被判了死刑,聒噪地说道,“你是哪里人?我是海淀区派来的居委会代表,嗯。” 男人忍了半天,然而她自言自语一个人上演独角戏也乐此不疲,他终于忍无可忍,猛抬头沙哑着声音道:“别拿我当你宣泄紧张的工具。” “……”顾莲身体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她叹着气道,“看出来了?” 男人冷哼一声。 她干脆盘腿坐在地上,边细细咀嚼着东西,边笑着道:“就算看出来也给我个面子,别戳穿嘛,别看我这个样子,我还是挺好面子的。” 男人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吃饭,只当她不存在。 她也没再说话。许是真的饿了,每一口饭都咀嚼的认真仔细,仿佛这是她人生中最后一顿饭一般。 因为她低垂着眼睛,谁也看不出来她究竟在想着什么。 夜晚。 人们在蜜幻茶的香气与疲倦的双重勾引下,睡得东倒西歪。 一双眼睛忽然在黑暗中睁开,同时一股奇异而富有压迫力的精神之力散开。 异能压抑剂的时效已到。 少女无声地微笑。 *** 张靖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钥匙,坐在空无一人的小房间里,思绪混乱一片。安静反而愈发压迫心脏,良心受到了刺痛的同时,古怪的滋味怎么也消散不去。 他想到了今天下午他替顾莲出声的样子。要说他确实对她有几分好感,而她也确实翻不起什么浪了,否则刘梓镜也不会点头答应不绑着她——到这里,事情似乎没什么不妥。 但令他觉得不安的是,当时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出声了,那个时候,仿佛脑中多了一个人在替他决定,他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究竟是一时同情,还是色令智昏? 更可怕的是,当她软言拜托他调开今晚的守卫,约他独处的时候,他引以为傲的判断力竟然消失不见了。 只要是她的命令,似乎什么都可以不管。 只要是她的要求,他都会竭力满足。 ……不对劲。 张靖心中的恐惧如同涟漪一圈圈扩大。 他并不是为了感情不管不顾的人,他对顾莲也不可能有那么深刻的感情。 他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脱离掌控…… 咔哒。 就在这时,门锁发出了声响,在寂静中异常清晰。他心里一跳,眼睁睁看着门把手缓缓的转动,心情竟十分紧张。 “抱歉,我来迟了。” 静悄悄走进来的少女轻轻关上了门。(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为何冷漠 “你……” 许是因为刚刚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许是因为此时静谧得过分,张靖看着孤身而来的少女,心中猛地一跳,莫名的违和感在心中升起,然而他却抓不住原因。 “晚上好,张靖。”少女的声音却很轻快,乌黑的眼眸含着笑。清秀可人,长发乌黑,明明是张靖一开始心动的模样,他却不知为何,再无绮念,紧张地往后退了半步。 她微笑着一步步走向他,步伐轻盈,灯光在她的脸上完成了一轮明暗,越发显得她的表情难以捉摸。 张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他在心中唾弃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他这是在怕什么?懦夫!他给自己打了打气,这似乎缓解了他的紧张,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向前迎了上去,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你终于过来了,顾莲……” 她站定在他面前,背着手,歪着头,仰头看着他的模样,笑盈盈道:“你在紧张?” 张靖一僵,被她一语道破的尴尬和愤怒让他一把拧住她的手腕,逼她靠近,低头狠厉道:“你说谁紧张了?” “这么激动做什么?”顾莲疑惑似的蹙眉自言自语,“其实我是在夸你啊,你的直觉很敏锐嘛。” “胡说八道个什么!”少女的手腕很纤细,握在手里会有一种掌控住她的感觉,张靖见她轻易就擒,心里松了一口气,暗嘲自己被胆小。然而那种莫名的不安和急迫感并没有就此消失,他心情急躁,心跳忽快忽慢,一手揽过她的腰用力贴近他,勾唇道,“既然你都来了,我们也该做点什么了。” 她个头娇小,骨骼纤细,抱在怀里馨香满怀,张靖心情好了不少,不欲与她多话,只想快点了事,低头便要吻下去,手也急切地伸向她的衣服下摆。 “放开。” 顾莲轻声说道。 张靖冷笑,她既然把他叫出来,自然该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又装什么呢?他没当回事,继续动作,指尖已经除到她衣服下面温热细腻的肌肤,顿时心中一荡,呼吸粗了起来。 顾莲忽然对他灿烂一笑,黑眸瞬时流光溢彩,是他从未见过的风采。他一愣,一时觉得惊艳,还没回过神来,忽觉手腕一疼,他惊觉不妙的时候,肚子上被狠狠踹了一脚,他痛呼一声,战斗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就要抓住她的脚,然而她却突然松开手,退开一步他一个重心不稳,便往前扑去。 完了。他落地前,只有这一个念头。 ——而结果也果真如此。 “说实话,暴力真的很不好。”被人背着手膝盖顶在背上,关节被卡死,张靖无法动弹,疼的满头大汗,只听头顶的少女继续说道,“可是暴力有的时候真的很有用,尤其是对不听话的孩子。” “放开我!”张靖不觉疼痛难忍,只觉得羞辱难耐,因为愤怒,脸腾地涨红。他竟然被一个女人轻松撂倒!他不停地徒劳地扑腾着,怒吼道,“给我滚下去!你现在走,我还能不杀了你!!” “说的好像你能杀了我似的。”顾莲控制着他的手腕,额上出汗,却腾不出手去擦。体力一直都是她的弱点,她只能使用巧劲,“万老说的那么清楚,我是铁定要上擂台的,你现在杀了我,你们上哪儿交差去?” 言辞淡淡,甚至带着点调侃,仿佛说的是别人的生死一样。 “不杀了你,我也要******……”张靖冷笑着侧过脸瞪着她。 “闭嘴!”顾莲喝道,眼神冷漠,“现在掌握着主动权的是我,而不是你。但愿你掌握了这一点,然后再大放厥词。” 张靖怔住,脸上写满了惊恐和诧异,甚至停止了徒劳的挣扎。不是因为她话语中的内容,而是因为……他竟然真的听话地闭上了嘴!邪了门了,威严、威胁、恐惧,他早八百年前就尝过了,事到如今怎会怕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的小丫头片子…… 他忽然一顿,没有异能……他睁大了眼睛,惊骇地看着她,身体因为意外的发现而浑身绷紧。沉默持续了数秒,他身体一软,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他软软趴在地上,痛苦地扭曲着脸,破碎的说道:“你竟然……你他妈竟然是异能者……!!” 盲点被破,他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同时,他记起他做了什么蠢事。 ——“你……愿意帮我吗?” ——“当然!” “呵,呵呵呵呵……”房间中响起低低的颓丧地笑声,那笑声充满了自嘲和悲愤,张靖哑声道,“你早就策划好了一切……你设计了我,你掌控了我……呵呵,真好笑,我们竟都被你骗了过去!我,刘哥,还有你的同伴,我们全都被你骗了过去!” 张靖在刘梓镜的队伍中一向以头脑灵活著称,只是短暂的交锋,他已明了,眼前的少女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无害天真,不,她根本就是个欺天瞒地的魔女!连同伴都欺骗,他不知道她还能做出什么事。 “你的台词真不像是一个拐卖人口、贩卖人命的反派该说的。”顾莲低着头,长发散落,遮掩着她的神色。她轻轻继续说道,“虽然我也不需要取得你的理解。不过时间不多了,我们开始谈正式吧。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现在是什么局势,誓言在我手里,你没有办法反抗我,所以,帮我。” 张靖粗喘着气,没有吭声。 顾莲手一用力,一声脆响,张靖痛叫一声,一只胳膊已经脱臼。 “听话。”她轻声说道。 没有快意,没有愧疚,很平静很平静的声音。 “……我知道了。”张靖闭了闭眼,疼痛侵染,浑身冒汗。他无力地躺在地上,颓丧地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先放开我。” “我不相信你。”顾莲冷静地说道。 张靖看不到她的神色,只是听着她的声音,一阵恍惚。这把声音明明那么清脆,明明是一个正当花开的少女的声音,可是为何听起来却那么冷漠?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想了。 上一次是谁?什么时候…… “回答我。” 然而张靖的思绪被打断了,顾莲在用实际行动催促他。他只能痛苦地低吟着,虚弱地说道:“你有……我的誓约。” 少女没有说话。 于是他继续说道:“而你也……没有那个体力……再压着我了……”他气喘吁吁,然而脸上却带着一丝笑意,“你只能相信我。” 这话说服了顾莲。她说道:“好吧……我们试着互相合作一次。” 紧接着,张靖感觉到身体的压力一轻,她已经松开手了。 他松了口气,却在冰冷的瓷砖上看到了自己狼狈的身影,他突然恍恍惚惚地笑了。 啊啊,他想起来了…… 他上一次那么感叹的对象,不正是他自己吗? 那个砍掉了只会哀叹自己的无力的部分的少年,似乎也曾思索过他的嗓音为何如此冰冷,他的双眼为何失去热度。(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认命不认 顾莲本来在防备他的动作,然而她退开以后,只看到他如同一滩烂泥般狼狈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若不是剧烈的呼吸让他身体不住地起伏,她会以为他已经是一具死尸。 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在搞什么? 顾莲又往旁边站了点,擦了擦汗,调整呼吸。好累,压制一个成年男子所需要的体力果然不小,只是短短片刻,她已经感觉到手腕无力,双腿虚弱。 为什么不同的性别会带来这么悬殊的差距……她因为过于疲惫,反而忿忿不平起来。 “喂,你该起床了,张靖。”顾莲歇了会儿,开口叫他。 她的时间真的不多啊,哪里有功夫看他一直装尸体? 张靖动了动,终于,他缓缓爬了起来,却没有站起,只是坐在地面上,额上凌乱贴着被汗水弄湿的头发,他望着顾莲,表情复杂:“……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为了逃出去所需的一切信息。”顾莲答道。 “好大的口气!”张靖不由笑出了声,笑声却充满疲倦,“你都不一定能活过第二天!” 她想说什么,然而他却摆摆手,抢先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是异能者是不是?你想说你制服了我是不是?可这又怎么样呢?你以为这里是哪里?这里是角斗场!这里的异能者数量不会低于一个大型基地,一个异能者就能翻天吗?别说异能者了,管你有什么异动,隐藏在暗处的无数个狙击手会把你瞬间击毙,你呢?你能做什么?你告诉我,你不认命,你又能做什么!” 他连番说着,越说越激动,用尽了力气向她吼道,嘲讽、倦怠而又激愤。 他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干嘛这么激动呢?要送死的又不是他,这个傻蛋今天在他这儿逞威风,明天就等着他替她收尸体去吧。 万老一手遮天,天罗地网哪里有她挣扎的余地?这里是角斗场,从来不缺勇士,以前也不是没有自负的异能者以为能逃出生天,然而结果呢? 他在暴起打人的瞬间,就被来自六处的狙击枪同时击中他的各个关节,成为废人的他如同破布一般被丢到擂台赛上,喂给雪狼作为食物。雪狼用尖锐的牙齿撕碎了他的肉,扯出了他的内脏,摩挲着他的骨头,最后在他痛死之前咬掉了他的脑袋。 他是一个早就认命的人,所以更加看不惯一个不认命的人。 顾莲安静地看着他:“这些我都知道。” “知道你还……” “有人会嫌自己命长吗?”顾莲耸肩,“我还没死,所以我要努力。至少从今天的会议上,我知道了我是个可以被允许活几轮来赚赌金和悬念的人。对于抢机会来说,这不是足够了吗?” “你……” “好了,你别啰嗦了。”顾莲摆摆手,“我们抓紧时间。” “你……”张靖气结。 他、啰、嗦?! 她竟然还嫌他啰嗦?!! “我需要这里的地图。”从来都欺软怕硬的顾莲已经径自说了下去。 “休息室?”张靖还没回过神来,随口道。 “整个擂台。”顾莲瞥了他一眼,想了想,又道,“最好还有角斗场的地理位置。” 张靖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这是多机密的事情?能叫我知道?!” “没有地图你们怎么过来的。”顾莲才不信。 “地图都在刘哥手上……” 顾莲一笑,夸奖道:“你们刘哥好厉害哦,每回都亲自开车,礼贤下士真了不起。” “……”张靖语塞。 “来吧,开诚布公点。”顾莲拍拍手说道,“你不会希望我用什么非常手段的。” “好吧……”张靖愤愤说道,“不过地图确实不在我手上……” “那就交给你了。”顾莲决定的非常迅速。 “喂!” “你会帮我的,对不对?”顾莲微笑道,每一个字都用了力气。意识到被她操控了以后,张靖的精神防线就强了不少,这可真麻烦。 “好。” 张靖脱口而出,然后就想反手给自己一个巴掌。靠!这种被人掌控在手里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你们平常能出去吗?”顾莲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能的话,你直接带着我,我们开走一辆车就能逃出去……” 张靖闻言一阵冷笑,终于能够打击到顾莲了,他一点都不带犹豫的捅了一刀:“你当没有人想过劫持的事情?每一波比赛结束前,只能进不能出,不过一般等到那个时候你不是已经死了就是被角斗场洗脑了,死心吧你。” “啊……”顾莲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声,原地转了两圈。 激烈的问答终于告一段落,两个人的谈话节奏不知不觉间变得极快,等到安静下来以后就显得这段空白很突兀,而张靖直到这个时候,才觉得大脑逐渐接受了现在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他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蹙眉沉吟的顾莲。 就是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欺瞒身份、骗他出来,踹了他一脚还卸了他一条胳膊,现在在想的是怎么把这座狂欢城掀翻…… 这世界真疯狂。 而被抓着把柄的他就跟个****一样被她压榨信息…… 真特么郁卒。 ——不过,她长得可真对他口味…… “原来如此。” 顾莲突然出声,把他吓了一跳,他有点慌张地问道:“……什、什么啊?” 她看着他,很肯定地点点头:“看来我们只能从里面硬冲出去了。” 张靖额角一跳,对着内在这么彪悍的姑娘,他真是什么想法都没了,咬牙道:“谁跟你`我们`了?”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顾莲却没理会他,又低着头自己琢磨着什么。 这真是叫张靖崩溃的一个晚上。她不停地问着各种尖锐的隐秘的说出去感觉会被切八段的问题,而他的隐瞒、狡辩、谎言全都被她一个个戳破,没被戳破的也在她利用誓言反问的情况下一一被排查出来,简直跟开挂了一样火眼金睛,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意思了,自暴自弃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都老老实实交代出来了。 “我明白了……”顾莲点头,若有所思,“再多只能在拿到你的赛场地图才能做结论,今天看来差不多了。” “……” 又是“我的”…… 他真想求求她快停止把他拉下臭水沟里…… 顾莲闭目,消化了一下他提供的消息,半晌睁开眼,对张靖说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 察觉到后面没有动静,顾莲疑惑地转身:“你很喜欢待在地上吗?” 张靖深呼吸了一口气,蓦地爆发了:“老子手还没接上你走什么走!!!” 她是故意的吗?她一定是故意的吧!!! 对这种心肝都是黑的姑娘,什么见鬼的风度!都去死吧!!!(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进步神速 黑心肝的顾莲还是帮助张靖把手接了回去。听到那嘎巴一声脆响,两个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嘶什么嘶?”他斜眼看她。这罪魁祸首哪儿来的脸抽气。 “感同身受哪。”顾莲悲痛道。 “神经病!”张靖没好气道。 顾莲抿嘴一笑,看起来乖巧的要命,看的张靖没了脾气,唉声叹气:“我真倒霉。” 她笑着转身走到门口,边拉开门边说道:“你就认命……” 然而,她的话突兀地停了下来! ——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她不得不停下来。 “我早就认命了。” 身后的男子低低的冰冷的声音响起,同时,一柄短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逼迫着她不得不抬起了头。 “不认命的是你。就这样的警惕心,还想逃出去?”张靖冷笑着,另一只手用力箍住她的双手。她下意识地挣扎,然而没用,他低声嘲笑道,“你瞧,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无论是武力上,还是精神上。” 顾莲垂眼,似被匕首锋锐的刀芒晃疼了眼,她轻轻眯起眼睛。眼前是半开的门,走廊里没有人,只有空荡荡的白色墙壁和白色地面。 “我不太明白。”听她的声音,她似乎是真的很迷茫。 张靖嘴角向下一拉,冷冷道:“只要你死了,那见鬼的誓言也可以消失,没有人能再束缚我,我也没必要冒着生命风险。至于万老那边,只要把一切推到宋家晖那个老流氓身上,幻影基地不会有太大压力的。有谁会真的在乎你?大家面子上过得去是了。” 顾莲忽的笑了:“那么,你已经输了。” “什么?”张靖皱眉。 忽然,他似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去——然而已经晚了。 顾莲趁着他走神,深吸一口气,脑袋用力往后一磕,正磕到他的下巴,他的手不由离开了她的脖子。但他不打算放弃,回过神后就举着匕首刺过来,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和那个用尽力气也只能压制他一会儿的姑娘不同,这只手坚硬、有力,有着不输于张靖的力量。 ——那是一只男人的手。 当!匕首落地,击出清脆一声响。 顾莲已经闪躲出去,看着那只手,却有些出神。 “你无需羡慕。”男人三两下制服住张靖,却对顾莲淡淡道,声音如同破刀刮石,粗粝难听,“男女不同,本来就是事实,如果你不是女的,今天也不可能这样抓住他。” 顾莲一愣,看着他笑:“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会安慰人?” “很多人说过我不会说话。” 顾莲嘻嘻一笑:“现在,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龙子轩。”男人这次没有再回避,直截了当地把名字告诉了她。 ——他们是盟友了。 “说实话,我还以为你会在我给你接手臂的时候袭击我,”顾莲走到张婧面前,蹲下,托腮看着他,“你为什么没有那个时候攻击我?” “你要是早猜到我会袭击你,为什么相信我会告诉你真话?”张靖再次被压制在地上,却抬起头瞪着她。 问题换来了问题,于是答案清楚了——取信于人。 顾莲猜到他不会甘心臣服于他,所以没有采取激烈的手段,逼迫他起誓效忠。他于是猜到了她的怀疑,利用这点在回答时多做狡辩,然后做出反抗后放弃的姿态,骗取她相信他已经放弃挣扎。顾莲反过来知道了他的想法,于是仗着他不得不扮演驯服,顺势多问了一些他平时绝对不会说出来的问题。 接手的时候,本应是最佳机会,然而他看出她手臂微微紧绷,那是警惕的姿势,于是他选择了蛰伏,等待着她转身的一刻。 果然,她在接近门口的时候,似乎因为他毫无动静而放松了,肩膀松懈下来…… 就是这个时候! 他以为抓住了时机,却没想到,她之所以放松是因为知道门口有人接应。 想通了关键,张靖颓然一笑:“是我输了。”他演戏,她也演戏,技不如人也实在没话可说。 “不,其实你本该赢。”不想顾莲却摇头了。他惊讶地看着她,却见她抓了抓脸,有些后怕地说道,“如果你在抓住我的一瞬间抹脖子的话,我就死定了。” 所以说,反派死于话多,这真是病给治! 张靖无语,过了会儿,又道:“我没见过你使用异能……” 顾莲无奈地笑了笑,没说话,张靖话语一顿,顿时了然,毫不掩饰幸灾乐祸地笑道:“哈哈!原来如此!看来你们互相也没怎么信任对方嘛!” 她是不想透露底牌给龙子轩看吧?而龙子轩之所以迟迟不出现,恐怕不只是为了让他掉以轻心,更多的也是在试探顾莲的斤两。也就是说,她刚刚不仅仅是在陪着张靖飚戏,而且还要尽力向龙子轩展示自己的能力,同时兼顾隐藏核心科技,这真是…… “你活得可真吃力,还不如干脆点抹脖子死掉算了。”张靖真心实意地说道。 “你很嚣张嘛。”顾莲皱了皱眉头,这个人说到了她的痛处,就算死活把龙子轩拖下了水,然而现阶段他们还处于谁也不信任谁的地步。 他们的同盟很容易被瓦解。 “当然。你明天就要上擂台,到时候你是异能者的事情不想暴露也要暴露了,再想骗到像我这样的人才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你们舍得杀我吗?”张靖虽然狼狈万分,然而态度却是好整以暇的。 龙子轩啧了一声,松开手,放了张靖,一脚踢走了匕首。匕首如同飞镖一般疯狂地旋转着,叮地撞在了墙壁上。张靖笑嘻嘻地坐了起来,为能够小小报仇感到愉悦。这个时候,彼此的意图都一清二楚,再压制住张靖也没有任何用处。 “既然如此,你该知道你现在该做什么吧?”龙子轩硬生生地说道。 张靖干脆地点头,对着顾莲说道:“我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顾莲、龙子轩的任何消息,对他们今后的计划以及牵涉的人也守口如瓶,也不会故意阻挠或者威胁他们的生命,如果有违此誓,当天打雷劈。” 他说完,看着二人道:“这是我的底线,如果你们还要求更多的话,只能在天亮前用刑逼迫了,不过我不建议你们这么做。” 像他曾经说过的“会帮助她”这样的誓言是最简单、最基本的誓言,因为没有说出后果,约束力较弱,而他现在如此郑重一说并附带后果,那么效果就完全不同了,这是真的会招引天打雷劈的誓言。 顾莲和龙子轩对视了一眼,互相都明白了。 “很好,现在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顾莲拍了拍手,振奋精神。 凌晨的时候,张靖率先回了休息室。他需要解释他调开人手的原因,并且让顾莲二人“上厕所”的时间显得合理。 顾莲和龙子轩面对面地站着。 良久,龙子轩终于受不住顾莲明亮的眼神,他微微偏过头,缓缓开口了:“我来自鸿雁基地。鸿雁基地背叛了我,所以我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顾莲一愣。鸿雁基地……那不是白恒远的家吗? “鸿雁基地和这里有着协议每年固定送一批身体素质不错的打手。我被卷入了高层的斗争中,最后就是这个样子,我是弃子。” 龙子轩这个石头一般的男人说到此处,终于从那冷漠的声音中,流露出了一丝惨然。 顾莲默然。 她不打算再问下去了,这个男人的过去一定不算愉快。 不过…… “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顾莲问道。自从在车上和他勾搭上以后,他一直持保留态度,即使是知道了她是异能者,也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同她联手。她不觉得他闲的没事会跟她比谁身世更凄惨。 “车上的你还不值得信任。” 龙子轩简洁地说道。 顾莲迷茫了:“你在夸我进步神速吗?” “那个时候的你还在期待别人的救赎,我没法把命交到一个软弱的人手里。”龙子轩忽然淡淡笑了起来,“回到休息室里,你的表情,很好。” 顾莲沉默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逢魔时分 白天到来了。 其实在没有窗户的角斗场里,很难看出白天黑夜。顾莲被推醒了,一群人窸窸窣窣地起床吃饭。顾莲曾经举手要求刷牙,结果被齐齐鄙视了,就连龙子轩一干人也不意外。 “哪儿来这么多矫情的要求?”龙子轩低骂道。 “……”注意牙齿健康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啊!这群愚蠢的未来人。 顾莲有理无处说,只能忿忿腹诽,拿蜜幻茶咕嘟咕嘟漱口。 不过牙刷没拿到,倒是拿到了一套新衣服。张靖把一套衣服丢给她,顾莲虽然紧张,但看到新衣服,旧时代的腐败因子又蠢蠢欲动起来,她高兴地道:“比赛还有新衣服穿?” “就这一次,统一服装而已。”张靖翻着白眼说道。 众人侧目。 顾莲吓到了。拜托大哥你表演敬业一点好不好!!!昨天还是猥琐的萝莉控,今天就这么一副万分嫌弃的样子,傻子都知道有问题啊…… 张靖冲她露齿一笑,美滋滋地晃了回去。昨夜过去以后,他就有了个新爱好,看到她憋屈他就万分畅快。 上午在训练中度过。他们都有自己的锻炼方法,难得饭量不限量,众人为了保命,不需别人督促便疯狂地练习着。 顾莲这个半路出家的就跟着龙子轩练,反正刘梓镜他们对她现在已经是放养状态,随她折腾。 到了下午,顾莲边计算着异能抑制剂的失效时间,边感到一阵紧张。心脏跳的极快,训练也不再专心。有点害怕啊…… 她已经知道了今天她会在哪个擂台上出场,第二擂台——混战。武器任选,十个人里斗到只剩下一个人站着为止,残酷的、血腥的战斗。 心脏跳的极快。 希望时间就此停止。 然而时间却准确地叫人感到绝望。 白天已逝,黄昏降临。降魔时刻,群魔乱舞。 她终也成为了“魔”中的一员。 *** 顾莲站在登上擂台前的台阶上。解说员正在一个一个报着名字,每报一个名字,就引来轰天的叫好声,甚至脚下土地都在微微震颤。耳朵里充斥着疯狂的加油声,气氛热烈至极,好像是铁锅里的油,一勺、一勺,噼里啪啦。 打手们并没有掩饰他们对顾莲的轻视。和三、四擂台那种凌虐弱者的擂台不同,一、二擂台是站台制度,强者生存,他们有的已经活下了数十轮,甚至用实力,从奴隶一点点转变为打工者。在他们眼中,顾莲就如同误入狼群的小白羊,戏谑嘲笑甚至带有邪意的眼神没有丝毫掩饰。 这样柔弱的少女……主办方的工作人员看了也不由轻轻摇头。他甚至觉得就连他也能轻松杀死她。她根本不适合出现在这个擂台上,除了给铁血暴虐的擂台上增加一点色彩与噱头以外,他想不出任何理由能让她站上去。 他不由有些同情。 “第九位选手,嘉地基地的`拳王`!!!”解说员这个时候高喊道。 “喔噢噢噢噢噢!”观众们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拳王”含笑看了眼顾莲,那不是友好的笑容,而是轻蔑的,然后转身跃上擂台,用力挥舞着拳头,引来一片尖叫声。 顾莲咽了口口水,握紧了她挑选的武器。观众们想看到的是野蛮的戏码,自然不可能给他们提供热兵器。一个个冷兵器似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一般,透着森寒的气息。顾莲挑选了一柄匕首,不是她不想威风凛凛地挥舞着刀剑,而是她没有那个体力挥动它们。 她是女生,所以她只能取长补短,用她的方式战斗。 “准备好了吗?”工作人员怜悯地问道。 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 她刚点了下头,就听到解说员愈发高亢的声音:“现在,我们欢迎最后一位选手,也是一名新兵,幻影基地的`战妹`!!!” 观众的叫好声显然没有前面强,因为他们对她并不熟悉。然而听在顾莲耳中,却似敲击在心脏上的鼓点,每一声都难受的几乎涨破血管。 她有点晕眩,一步一步爬上楼梯。一切都是如同火一般的热烈,明亮的可怕的灯、疯狂的观众、好整以暇的对手,一切都轰轰地朝她涌来,几乎挤爆她的骨肉肌理,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战栗着,她的身躯都被气氛灼烧炙烤,只有手中的匕首是冰凉的。 当她站在擂台上的时候,观众席上静了一瞬,紧接着,爆发了一阵从未有过的疯狂的叫好声,口哨声、尖叫声、哄笑声,纷至沓来,分贝高的几乎要掀翻天花板。高高的、高高的擂台。远远的、远远的观众。头顶的灯光把一切都照花了,她只觉得头晕目眩,险些站不稳,一切都在疯狂的转着圈,光怪陆离,色彩追逐着色彩,失控的陀螺不停旋转不停跳跃,几乎要将她也搅碎成一团浑浊的色彩。 ——她会被吃掉。 她想着。 所有人都在张大嘴巴,露出牙齿,流着口水,贪婪地充满食欲地等待着场上的狼群烹饪误入的羔羊,烈火已经燃起,沸水已经滚烫,稍等片刻、稍等片刻,美味的食材即将奉上。 她努力控制着颤抖,然而牙齿却在互相磕碰。 这场战斗远比她预想中的要恐怖。 她的精巧、她的机灵、她的口才、她的直觉,过去的经历,受到的教养,翻阅的名著,讨喜的性格,锻造的友谊……一切,全都在摧枯拉朽的暴虐中被摧毁被搅碎。她如同浑身赤果,剥去了天赋与武器,只是握着匕首,簌簌发抖着,准备一场原始而又野蛮的斗争。 拿生命做赌注的倾心表演。 她细微的颤抖和僵硬的表情被摄影别出心裁地捕捉到,并放到了现场直播的屏幕上。所有人都可以轻松地阅读柔弱羔羊的恐惧和无力,他们爆发出大笑,而押注顾莲的赌金疯狂地增加,作为取悦他们的奖励。 顾莲的额上有汗珠落下,她晃了晃脑袋,咬紧嘴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观众席上响起一阵夹杂着笑声的掌声,有人在高喊着鼓励她。 耳边能够听到咚咚咚的声音,一切都在远离,一切都在迫近,视野忽而清晰忽而模糊,她几乎以为自己将要被心脏剧烈的搏斗击倒,观众席上每一声叫喊都如同锐利的屠刀切割着她的血肉、她的生命、她的自尊。 她眼中泛起了泪花。 摄像头陡然逼近,敬业的摄影师成功地捕捉到了她的脆弱。 又是震天的欢呼声,而她本来冷清的思维就在这一刻,狠狠碎裂。她忽然不明白,她究竟是为了什么站在上面呢? 她的任何努力都是他们欢快的源泉,她的所有挣扎都让他们哈哈大笑,他们看着她,欢呼雀跃,像个被他们操控的可怜玩偶,被困斗兽,就连她的一个深呼吸都能当做滑稽的戏码,而她唯一的报复,大概就是干脆利落地死去,因为她活着的每一秒都是他们看电影时附带的爆米花。 不如就这么死去算了。 被疯狂搅乱的精神世界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她骨子里的倔强和刚烈在尖叫,而自杀几乎成为了唯一的出路。(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死你妹啊 幻影基地的席位离擂台很近。 经营者和消费者的眼光自然不一样,他们这一片合作方的特别席位里并不如普通观众席一般气氛热烈。人们互相讨论着投资、赌博、风险规避方案,相谈甚欢。 刘梓镜的情绪不怎么高,他看着台上的少女,轻轻摇了摇头。她或许会活下去,或许不会。他早就做惯了刽子手,事到如今早已磨练的铁石心肠,自然不会有多愧疚。只是,情感到底是个古怪的东西。只是说了几句话,揣摩了几次心思,连普通的朋友都算不上,然而眼看着一个稍微有点牵扯的少女就这么被架在火炉里,无力的挣扎,他竟然也会觉得不舒服。 果然,不过多接触就好了。 一旦有了牵扯,难受的就是自己。 刘梓镜轻叹了一声。 张靖坐在他旁边,听到了他的叹息声。这种无奈的、不忍的叹息声刺激到了他。他忽然想要疯狂的大笑。看看!他根本不需要费尽心思地摆脱她,在这地狱烈火之中,她根本熬不过去!什么筹谋、什么算计,都比不过强权。如何不认命?如何不认命?! 他早就说过了! 干脆让他昨晚直接杀了她算了!至少她用不着受这种羞辱,用不着切割自尊供人娱乐,用不着被强行剥去人格! 张靖焦躁地喘息着,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上双目失去焦距的少女。 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他是怎么回事。喜欢凌虐弱者的可怜虫们正在挥舞着大把钞票高声尖叫,而他们就是宰割猪样的屠夫,高高在上,漫不经心,往手里吐口唾沫,搓搓手,然后举起屠刀,享受劳动所得——这就是他们的行动方式。 幻影基地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生财之路,所以才能挣扎着活了下来。 有错吗?没错!那么他究竟在烦躁着什么? 他看到了摄像头对她的双眼的特写。 他轻轻一颤,大口喘气。 就是这双眼睛…… 他屡屡从她身上看到“他”。 十几年前的张靖。 那个举刀,对着朝他跪下、哀哀哭泣的老人满脸泪痕地砍下去的张靖。 不砍不行,被刘梓镜的父亲盲目扩张的幻影基地为了维持中型基地的地位,浪费了太多资源,他们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粮食了,如果不砍去无用的老人,那么所有人都会死去。在陷入疯狂的自相残杀之前,主动清理老人,为年轻人留下活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所以杀了张奶奶。 他记得她和蔼笑着摸他的脑袋、送给他一颗橘子的童年往事。 对不起。 所以杀了蒋老头儿。 他知道他曾经为了不断壮大的幻影基地披荆斩棘,然而如今他已经成了废人,走一步都要喘三喘。 我们没有办法。 所以杀了宋大爷。 他喜欢宋大爷讲的故事,天马行空,充满了奇妙的幻想和美好的期望,孩子们总爱缠着他听下回续集。 再也没有下回了。 所以杀了钟爷爷。 他教了他拳脚功夫,是他的启蒙师傅,在他生命中最后一堂课里,他败给了学生,流着泪说,幻影基地就交给你们了。 交给我们吧。 因为不能把消息透露出去,所以他们只能一砍就砍一批。熟悉的老人们被聚拢在了一起,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笑呵呵地彼此问候着家常,老顽童在斗嘴,慈祥的长者在关怀孩子们,这一切都让少年们痛苦的要命。 当第一滴血飞溅出来,当他们的神情变得惊恐,当他们不可置信地质问,当他们放下尊严绝望的跪地苦苦哀求…… 张靖懂得了什么叫撕心裂肺。 少年们哭着,杀着。哭着,哭着,哭着。然后变得麻木,变得冷漠。 他们踩着满地的鲜血和尸体,彼此发誓。 都已经付出了这般惨痛的代价,说什么也要让幻影基地强大起来。 未来就让他们来守护。 老人们被残忍剥夺的生命,他们背在了自己身上,他们拼了命地成长,想要化为巨树,荫蔽毫无知觉的孩子们。 这是他们的义务,他们的责任,他们的赎罪。 喧闹的角斗场中,张靖盯着顾莲。 如果当时没有动手,那么张靖就会变成此时的她。 他们的成功踩着太多人的鲜血,而她只是其中的一个。弱肉强食,这就是达尔文的嘲讽。 *** 押注时间已过。 “好了,现在擂台赛正式开始!”解说员宣布。 观众们稍歇的热情又被燃起,人们尽情地嚎叫,神情疯狂而又幸福。 就在解说员们还在一个个介绍的时候,台上的选手们已经甩开他们自行合纵连横起来了。 “拳王出拳!不愧是他,动若奔雷,率先出击!他的目标是已经十连胜的强者维森……维森——漂亮的闪躲!!只出场过两次的新丁土狼被当做挡箭牌,维森趁机持长枪,突刺!啊——出现了!雪人的异能——荆棘之鞭!长枪被锁住了!” 都是经验丰富的高手,其中既有体术强健的,又有有异能的,有蛮横不管不顾的,也有智略有加的,便如一串正电荷被激活成了电流一般,一瞬间就有六七人投入了争斗中,招招狠辣,各显神通。不动则已,动若奔雷,一旦开启了战斗的开关,这些人就没有了退后的余地,只能凭着战斗直觉,血红着眼在生死之间翻转腾挪,挣出一丝生机。 解说员本想介绍的详细些,然而令人目不暇接的精彩格斗与致命击杀让他们只来得及略略提及人名和招数,便又转到下一个人、下一个画面上去了。到最后,只能听到解说员连串儿地喊:“维森!维森!拳王!这次是潜行者!土狼!又是土狼!”这种毫无意义地报名了。 解说员报名报的激动,观众的情绪更是高涨。金钱、暴力、鲜血、兽性,这简直让他们迷醉!他们很快陷入了毫无知觉的狂乱之中,血气翻涌,热血沸腾,他们如怒涛般汹涌的情绪化为没有意义的音节,破喉而出,畅快地发出震天的吼叫声,场内容不得半点谈话声,半点冷静气氛。偌大而狂热的声势中,穹顶几要被掀翻,勉强能保持冷静的也就只有主办方和参赛方…… 以及如温驯羔羊般的少女了。 许是没人把她放在眼中的原因,顾莲正是作壁上观、幸免于难的三人之一。在拼杀中的男人们眼中,顾莲大抵不过是戴上王冠前的鲜花,好戏落幕前的高.潮,取走她的生命只如探囊取物般简单,大动干戈反而不美,徒惹人嘲笑又无异于自己的人气。 于是本已做好万全准备的顾莲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只看到众人兔起鹘落、此起彼伏的攻守,鲜血溅了一地,偏偏没人来动她…… 顾莲明润的眼眸中,绝望褪去,麻木渐渐湮灭,转而有另一种情绪升起,似一把燎原大火,越烧越旺,终于点亮了如死水般的神情。 她握紧匕首,握得久了,掌心发烫,甚至烫热了冰凉的匕首。 奇耻大辱。 她站在这里,赌了姓名站在这里,他们本是同一个擂台上厮杀的对手,然而竟无一人对她动手,且她可能被波及到的时候,也被他们无声地放了过去,竟是都有那把她放在最后的默契…… 咚咚、咚咚……心脏跳动的声音变得激昂,活着的感觉重新回归,顾莲扫了一圈擂台上的对手,本应觉得血腥可怖,她此时却不怕反笑,被激起了一丝血性。 死? 死你妹的死!(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巧合?运气? 场中的喧嚣声也在煮着选手的血液,拳王挥舞着土狼如同破布般的尸体,左右抵挡,一双显得颇为刁钻的三角眼在极速的移动中依然灵敏地眼观四方。他躲过了维森的长枪的同时,似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土狼的尸体往后一格挡,一声穿刺响起,温热的血液溅到他赤果雄健的后背上。 雪人的异能虽然没有多少杀伤力,但是万一在后退的时候赐予了荆棘之鞭动能,谁知道会不会一下就穿破喉咙心脏死去。拳王看出他二人已经联手,其他人更是在加紧火力输出,尝试着平衡他们三个强者的实力。 他们是一群虎视眈眈等着分食落单猎物地狼群,再这样下去,他必将力竭而死。但他依旧冷静,并没有绝望,眼角余光扫着只是躲在角落里闪避而不出手的三人,心里保持着警戒,尤其是对那个男人——元老级强者小李,刺客般的身手叫人无法琢磨。 他第一个冲向了维森,因为维森很强。 而他放过了小李,因为小李更强。 小李拥有一个人改变战局的能力,他只有把自己陷入险象环生无力还手的境地,才有可能祸水东引,不至于成为他手下第一个落败者。 现下这险之又险的局面都是他一手制造出来的,他很满意。 一切的思绪都不过是电光石火的功夫,局面在变动中艰难地维持着不变,就在这时…… 轰!他戴着埋有尖锐钢钉的拳套重重挥向了维森,维森眼镜也不眨,长枪横扫,一挑一抖,只听一声惨叫,一个男人被挂在了长枪上送往拳王的铁拳上,顿时穿肠破肚,大片大片鲜血从男人的口鼻肚腹处涌出,看起来极为凄惨可怖。这场景却极大地愉悦了观众们,人们对维森的机智和拳王的力气报以热烈的掌声。 “漂亮的攻防!战斗过去了五分钟,拳王的体力却没有衰竭,而维森的眼力依然精彩,冷静的头脑、火热的出拳,我们看到了精彩的冰与火之争!”解说员高度赞扬了早已留名擂台赛上的强者以后,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三钱死亡,他阻碍着秦王的出手……雪人出击!荆棘之鞭!” 轻易打死了一个人,拳王却心里暗叫不妙。强敌环伺,他出拳留有余地,不想还是着了道,手上挂着一具尸体,身体被那尸体上挂着的长枪带着踉跄一步,雪人自不会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趁着拳王身体不自由,只有一只手可用的时候,双掌前击,暗褐色的细长荆棘丛掌心如灵蛇一般婉转窜出,阴狠刁钻地直指后背! 维森大腿后撤,绷紧马步,长枪闪着寒芒,势若奔雷,冲他的心脏毫不留情地刺去! 转瞬拳王被逼入死角,一前一后,凶险万端! 他眼角光芒一闪,虽然注定要受伤,反而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硬的笑。 但见刚刚一直若顺风柳絮默默无为的小李动了! 维森眼见他如一道暗光刺向雪人,他笑了一声,出手再不留余地,誓要拿下拳王——然而下一瞬,他的身体一僵,犹如身体延伸的如意长枪竟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这一个意外让他心里陡然一跳,虽不明就里,依然凭着经验生生收回前刺之势,控制着强劲地身体,绷腿如鞭,带起强风向后方扫去! 但后方何尝有人? 他扫了个空,眼瞳一缩,还没明白发生了何事,只觉肋骨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他吼叫一声,低头看去,却看到一头青丝散乱,那女孩莹白的脸上沾着鲜血,零碎散发黏在她的脸颊上,双手紧攥着入刃的匕首,咬牙沐血死死戳入他的身体中。然她力气毕竟不足,匕首又短,只从斜下方刺入三分之二便再无法移动分毫。 她突然抬起头,黑眸漆黑,不带半点情绪。灯光打照在她的脸上,皮肤白的惊人,鲜血红的惊心,明明是孩子般柔软的面孔,却因如白板般空洞的表情而显出诡谲的美。 维森不知为何,竟觉得他的手抬起来的是那样的缓慢,仿佛身体被她一双无情冷静的黑眸震慑住,难以动弹,又似是不听话的木偶,牵引的线缠成了一团乱麻…… 紧接着,他眼中只剩下头顶天花板,刺目的灯光由于身体的移动连成一片,似是一串火花…… 思维都似糊了的饺子,缓慢迟钝温吞,他木然地飞起,跌下擂台,重重地坠在两米下的坚硬地面上,坚实的肌肉骨骼撞地,发出钝响…… 一切的一切……都是缓慢的如同慢动作……直到数秒过后,巨大的哗然声从近在咫尺的观众席上发出,头顶转来一个摄影机,维森的神识这才归位,方才变得模糊的色彩、变得遥远的声音、变得木然的疼痛,一股脑儿回到了疼不可耐的身体中! 他仰望着晃目的灯,虎目大睁,一时骇然。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会败了?下手的是谁?是谁?是谁?! 他处在局中瞧不清楚,有着回放利器的解说员却也没好到哪里去。当小李一击杀死雪人以后,解说员与观众们才发现本以为会是胜者的维森竟然被踢出了擂台,而他原先所在的地方只有洒满血的少女跪倒在地! 震惊、哗然! 顾不得去追踪拳王、小李等人的下一步攻势,解说员飞快地说道:“强者维森出乎意料的失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我们再看一下回放……好的,就在雪人维森二人对拳王造成夹击之势时,一直未动过的三人一齐发动攻势!小李直扑雪人,白石冲向酱己,而头回出场的战妹竟然直接挑战最强者——维森!咦,这个时候维森出现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他的长枪在无人触碰的时候脱手了……” 另一个解说员也是满腹不解,语带谴责地说道:“这简直是不符合他的身份的错误!再看后面,他虽然第一时间调整体式向后袭击,但是战妹凭借着灵活的身形从底下钻过,不仅躲过了他的袭击,而且握着匕首给予了她的反击!然而这个时候,维森并未受到致命伤,以他的经验完全可以反应过来,可他并没有。” “是的,可以说维森这一连串的动作里犯下了数个攸关性命的错误!虽说保得一条性命,但是他的表现太过失常,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否毒瘾发作,或者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解说员们本就不负责中立,自然怎么嘴损怎么说。何况就维森缓慢的动作来看,犯毒瘾还真有可能。于是他们下了评语:“看来新手运气眷顾了战妹,这样毫无成算的举动也取得了成功,不过按照场上的形势来看,战妹的情况并不乐观……” “酱己伏地,不知是死是活,白石一手好棍法!如今站在场上的还有拳王、小李、白石、战妹四人!” “巧合?” 观众席上,刘梓镜已经坐直了身体,手指抚着光滑的扶手,凝神望着擂台。 张靖愕然半晌,忽的想起一个问题——他竟从未问过她她的异能是什么…… 他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可他心中竟隐隐有了些期待。 期待什么呢? 他看着场中的人,现在能活下来的每一个是善茬,他又自己摇摇头,却摇不去那微弱的期待。 刘梓镜也没想着他一个没异能的人会知道,沉吟着道:“再看看吧……”他想到她几次三番明里暗里和他扛的样子,嘴边浮起一丝笑,“原来这才是她的底气吗?” 她要是能撑过这一轮,不仅圆过万仓的面子,而且还能压过宋家晖一头,幻影基地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之前的打算也都不会落空,方方面面算起来,反而是他最占便宜…… 不过,这也要等她真活下来以后再说。 他看着场上四个人,眼中光芒闪烁。(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博弈策略 由于三个人后发制人,出乎意料地占了主动,自从开始以后就没有停下过的攻势暂缓,逐渐变成了四个人对峙的状态。 小李黑瘦矮小,长得也不起眼,灵活的指尖飞快转着飞刀,袖中不知还装有多少利器。他以一击必中的刺客闻名,便是在这众人瞩目的擂台上,他也有万千手段置人于死地,是名副其实的机会主义者。 他退在角落,冷静地望着自己的对手们。拳王一如他的战斗风格,抱臂站在擂台中央,不避不让,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白石拄着自己的铁棍闲闲站在酱己身边,笑容温雅,他没看场上任何人,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踢踹着酱己趴在地上的身体。许是戳到伤口,酱己不时发出剧烈地震颤,口中发出痛吟,而他似得到不错的玩具,眼中带着明亮的笑意。顾莲早就在把维森踹下去以后就连着往旁边滚了两滚,躲开可能会有的袭击,而后撑着地面站起来,徒劳地拍了拍沾满血的新衣裳,又低头用衣摆仔细擦着匕首上的血。 虽然四人没有特意去看着谁,然而场上微妙的平衡让沉默带着一点紧绷的味道,这种紧张感甚至影响到了周围的观众,喧嚣声慢慢变小,只有如同浪潮拍打声般微小的嘈杂。 终于,有人开口了。 飞刀一闪,小李抬起了头,冷静地眼睛看向顾莲,不带任何感情地估量:“两秒钟?” “差不多。”拳王哼笑着道,“维森输的不冤。” “小友手太软。”白石温和地笑道,眼睛终于从破烂的玩具身上移开,弯起眼睛温声说道,“维森这等祸害,还是早点死掉比较好。” 扫了一圈众人,顾莲一语不发,只咬着匕首,一片冰凉的铁锈味在口中扩散开来,还有一丝丝血腥味,锋锐的刀刃甚至微微划破了她柔嫩的嘴唇,一丝血痕自嘴角缓慢蜿蜒而下,莹白鲜红,奇妙的对比被屏幕无限放大,竟无端吸引着他人目光,只觉诡谲而又凄美。 她似不知道疼痛,只把解开的长发拿手随手梳了两下,许是疲惫的原因,纤手缓慢移动,竟有几分慵懒悠闲地意味。 ——在三个生死对手、几台摄影机、数百观众面前,顾莲竟慢条斯理地扎起了头发! 叼着匕首的少女似乎没有感到别人奇妙的注视带来的压力,双手穿梭在如瀑长发中,青丝在空中调皮地甩了两甩,被她塞进发髻中。紧接着她又拿下匕首,借着模糊的镜面仔细照了照,一点一点将脸上快要干涸的血液抹去,再将鬓边垂下的发丝挑起,利落地削去。 在此过程中,竟没有人说话。 对手们没有趁机出手,观众们也不知不觉地闭上了嘴,除了隔壁擂台上还在上演的雪狼弑人发出的可怖的咔擦声、呻.吟声、低嚎声以外,偌大的会场竟陷入了奇妙的沉寂之中。 一切都打理妥当以后,她才抬起头来,对着自己的对手们轻轻笑了笑,清清脆脆地说道:“我都做好了你们会冲过来的准备了。” “能在擂台上看到女子梳妆打扮可不是什么寻常事。”白石掩不住笑意,温声道,“我巴不得多看几眼呢。” 拳王不屑地轻哼了一声:“你没被自己割伤了倒是幸运。”显然是觉得她还不值得他除之而后快。 而小李却分别看了眼拳王和白石,黑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置可否的样子。 顾莲不由对他笑了笑,小李这种机会主义者显然不会顾及这么多,没出手的唯一原因只是顾及鹬蚌相争而已。 借着梳理头发的时间,顾莲调理了呼吸,刚刚因为过于用力而无力颤抖的双手也终于积攒了一点力气。若不是她借此叼着匕首的话,她一定拿不稳武器。有武器她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他们呢,更何况赤手空拳四肢乏力的时候?他们都是高手,她不信他们看不出来,只是没想到真的给了她赢回体力的时间。 ——不过就算如此,情况也不容乐观。 在场四人中,两名武力型两名机会型选手,人数越少越对机会型的人不利,而他们已经在刚才的一击中看出她的底细了,以他们的眼力,她的能力无所遁形…… 她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收敛,白净的脸上表情逐渐肃穆,与此同时,场间松弛下来的气氛也在重新拉紧,仿佛越来越急促的小鼓在催促着气氛的凝聚,四人之间无形的肃杀、较量、平衡、估量正不断相互碰撞,每一个人都在衡量着出手的时机,等待着平衡被破坏的一瞬。 观众们闻到了空气中的硝烟味,不由屏住了呼吸。 第一个破坏平衡的,赫然又是拳王! 他一如既往的气势无匹,以一夫当关的勇毅直取小李面门!博弈只在瞬间便得到了答案,对他来说,小李和顾莲的技能在一对一的情况下难以发挥,所以率先拿下白石以后,他就锁定胜局了,但是拿下白石所费的时间和精力足够让他被那虎视眈眈的两人杀死,不如先除去烦人的苍蝇;而白石与他情况差不多,他或许需要留下一个人陪着他对抗过于强横的拳王,但是留下两个刺客型人物,显然太过危险,所以对白石来说唯一的选择也同样是杀死除了拳王外的一个。 两个人的策略唯一且一致! 这样的情况下,他对小李的攻击必会得到白石的支持,两个人快刀斩乱麻的杀死小李以后,战局就会明朗起来,到最后不过是看谁先杀死彼此。 在场四人无一不擅长判断局势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只看拳王袭向小李的一个动作,其他人便都明白过来了。小李躲在角落里,被白石和拳王分别从中路和右路堵住,于是他本来选的伺机而动的位置反而成了致命的错误。看起来他唯有逃向左侧,然而如此一来,他的方向便成了左侧是高达两米以上的落空,后方是使用铁棍的白石,右侧是杀气腾腾的拳王——一旦凭着本能往空档处逃窜,他必死无疑! 刺客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冷静。 就算是千钧一发之际,他也没有失去冷静。他不仅没有逃,反而躬身前窜,朝着拳王的方向弹去:正面突破! 白石和拳王对他势在必得,想要赢,只能选择和顾莲合流,两人一起对抗!他自信能够躲过拳王的几个回合,而顾莲的位置和她刚刚表现出来的爆发力,他相信她能在白石之前赶到。唯一的不确信就是顾莲能否看出他们俩唯一且共同的活路,放弃隔岸观火的短视想法而选择和他合流。 但愿不是个猪队友。小李心里想着,生死攸关之际,他一贯木然的脸上也闪现过狠厉,长袖一甩,几个飞刀凌厉地朝着拳王四处要害飞去。 那么,顾莲究竟是不是猪队友呢……(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拳王击沉 拳王看到小李迎面而上,不由低喝道:“来得好!” 他也不闪避,也不怕他有什么阴招,只管正面出击。他性格本就刚强,迎难而上才是他,又怎会因小李出乎意料地抢上前来而躲避? 他几步和小李遇上,出拳往他面门就揍,小李自然不会硬碰,身影如魅斜侧着身,右手柔弱无骨,在那手腕上一抹一碰,拳王的拳头便偏了方向。 拳王冷笑,顺势偏身,凝力,运力于腿,旋身朝他抽去,其势猛若虎、狠如狼,唯闻劲风呼啸,小李没有躲过这一脚,只来得及调整姿势,这一脚便踹到肚腹上,瘦小的男人痛哼一声,一下子就被击飞出去。 然而拳王却未高兴,他脸色微微一变,迅速地欺身抢上,待要再攻,却赶不及小李倒飞之势。就在这时,背后似有风声,他敏锐地察觉到,旋身避过,就见一根银白铁棍以可怖的威势飞过去,若他闪避不及时,打的就是他了。 拳王脸色阴沉,而白石笑嘻嘻地瞥了他一眼,满不在乎的样子,身体越过了他。 小李人还在半空中,眼睁睁看着铁棍飞来,照这个趋势,他非给摔下擂台,重重摔死不可! 千钧一发的时刻,他手臂被人猛地拖拽,整个人踉跄着跌倒在地,又被顺势拖着往旁边滑了一米多,这才躲过铁棍与拳王的追击。 小李扭着头,视线一凝,看到顾莲被地面搓出血来的手臂。他自个儿皮糙肉厚不碍事,滚了一圈啥事没有,没想到这擂台上竟真有人碰都碰不得,在地上一拖拉整条小白手都是血条子,跟个扫帚一样丝丝拉拉,皮翻肉绽,看着就觉得疼。 两个人都同样狼狈,呼哧着气。顾莲许是觉得有趣,这个时候竟还气喘吁吁地对他咧嘴露了个笑。 但就是这样的交流也只花了一息的功夫。他们碰上头了,但面对的却是两个武力值彪悍的男人,才互相看了一眼,白石的棍与拳王的拳便一起倾泻而来,如怒涛汹汹,如天雷威严,密集的攻势与长短武器的配合令顾莲两人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 小李身形鬼魅,身手灵活,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端的是手掌智珠,且他看着瘦小,其实锻炼有素,一水儿薄皮下浑身都是肌肉,配合透着猥琐劲儿的灵巧手法,格挡起来还有那么几分样子,用“险象环生精彩纷呈”八字形容恰恰好;他那临时搭档看起来就格外不成样子了,摸爬滚打无所不用,软绵绵的出手都不够给拳王瘙痒的,躲起来那叫一个姿态狼狈,冷不防被打到一拳,立马疼得哎哟一声,抽冷子被打了一棍,马上嘶得倒抽一口凉气,整张屏幕里都能看到她皱着脸疼得眼泪花都蕴出来的样子,活像被上了十八道刑一般凄惨。 观众连带着解说员看到这一幕都不觉有些无语。说好的热血呢?说好的残忍呢?说好的暴虐呢?特么的这气氛不对劲啊!!! 难怪古人都不让女人上庙堂、登海船,什么高大上的事情一有姑娘家掺和,就满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这群观众花了大钱跑这地方来,自然是喜欢看血腥、凌虐那一套的,谁心理健康的跑这儿来娱乐?要说这叫啥妹的姑娘能老老实实跟个待宰羔羊一样乖乖挨揍、挨宰,哭的稀里哗啦,跪下哀求或者是凄厉叫喊,那他们还挺乐呵的,可这姑娘……她……她简直不按理出牌! 说她不可怜?台上四个人,再没比她更可怜的了,打一下就是一道痕,抽一棍就是一棍血,叫疼叫的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可要说她可怜吧…… 你见过哪个可怜人在这种攻势里竟然还活蹦乱跳的? 便是一开始还两眼放光地等着上演“猛男凌虐软妹”戏码的人,随着密集的攻势不断变烈,也瞧出端倪了。 不说其他,就说如果她真和叫的一样惨的话,怎么一分钟过去了还喊疼喊得那么中气十足理直气壮? 又看了一会儿,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了,这姑娘看着狼狈,实则根本没伤及性命——她这是在干嚎呢! 靠!哪家跑出来这么个实诚的姑娘!众人郁闷地想骂街,给自己押的注加油助威的性子都减了下来,好好一场激烈凶猛、惊现万端的擂台赛,被她这么一搅合,气氛竟出人意料地平淡,如同九十度的热水,要开不开,十分憋闷。 观众大老爷们翘脚嗑瓜子,闲得发慌,只想喝别人的鲜血吸别人的骨髓充饥,而台上拼杀的人心态就远不是那般轻松了。 高手过招,三两下而已。这般绵延不断的攻势,看起来凶猛,可小李和顾莲毕竟不是善茬,待一分钟过后,那凶猛如狂风暴雨的攻势虽还在,却透着势衰,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气势这东西随着体力的流失和场面的僵持,终于被小李二人一点一点艰辛地抠了回来。 此时他们被挤到了擂台角落,离边缘不过三四步,这是个相当危险的距离。小李浑身是汗,仰首躲过一击,视线挪转时,看到正趴伏在地上仰看着他的顾莲。 上?他无声询问。 上!她双眼晶亮。 他?他眼神微动。 他!她睫毛一扇。 忽然,小李退去,而拳王双拳也狠狠击锤向地面。若这一拳砸实了,顾莲这腿不粉碎性骨折才见鬼了。她登时一个翻滚狼狈躲过,却再没力气站起来了,双手扶着膝盖单膝跪在地上,发丝散乱,汗湿双颊,脸色苍白中浮着团诡异的红晕,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喉管似是老旧的大风箱,痛苦地呼呼运转着,每一口呼吸都在刮过柔嫩的肺腑喉咙。 痛打落水狗,顾莲这颓败力竭的样子,对手焉能放过?白石笑得温雅,却是高举铁棍用力往下砸去!手势力道阴狠,似不死不休! 顾莲抬头,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看他举棒、下挥,直击脑壳,紧紧地盯着…… 眼见她就要命丧棍下,台上终于响起了久违的呼喝欢悦声,霎时炸开的怒涛从外挤向台上,她盯得眼睛发酸,额角生汗,凝了一会儿,终于沿着她的脸颊缓缓滚落…… “呵,玩这把戏?”千钧一发的时刻,忽然白石轻笑一声,手势一顿,下一刻,手腕压着铁棒,一个斜扫,阴风扫过,不知从何时起埋在他死角处的小李顿时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被打翻在地。白石笑容温厚,说出的话轻轻柔柔,“声东击西也给看人再用,小友做的如此明显,岂不是存心送死?” 顾莲见他竟因说话,没有痛下杀手,不由惊了一瞬,大哥,反派死于话多你知不知道? 然而这个破绽到底是真的,放过了太过可惜,无论是装死的小李还是顾莲都选择暴起出手,顾莲袭击向他的右手,小李则直击心脏! 白石一下子被迫陷入二选一的艰难境地,但他却并不害怕,甚至还微微笑了一下,对小李友好地说道:“小心身后。” 小李身形一顿,顾莲暗叫不好,白石则不管小李的威胁,只专心对付顾莲。小李飞快地朝后看去,果然,拳王也没有漏过白石的破绽,抢先要置小李于死地。 危险!! 顾莲和小李双双陷入被动!! 白石逼退了顾莲后,没急着再出手,而是调整视线,笑看向那边的战况,不想看完以后脸上笑容一僵,整个人呆滞住。 ——拳王消失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挑拨离间 怎么回事? 有此一问的不止他一人,观众席上也是一片哗然。小李能避开拳王的攻击,这一点也不意外,但是若说他能在被突袭的时候顺便弄死拳王,那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解说员也癫狂了:“喔噢噢噢噢噢!这是怎么一回事?拳王竟然一击即倒!小李究竟做了什么?!” 回放里,只能看到小李在猝不及防下,转头甩手,一把飞刀插向拳王喉咙。拳王举起一直手,欲用拳套击飞,然而不知为何,他的动作却缓了两秒。 两秒,足矣! 飞刀从拳套上闪着寒光的铆钉间隙飞过,倏忽之间,咬喉而去,若不是拳王在情急之间略略后仰,绝不会仅止于刀入脖颈!小李见机,稳住身形以后,绕后制其肩,同时双脚绕到他的腿间,一绊一甩,拳王已被他狠狠甩下了擂台! 解说员们看完回放,哑了一会儿,才讷讷言道:“不愧是有角斗场第一刺客之称的小李啊……” “是啊,见机行事、手法精准,非一般人所能及……” 两个人一唱一和地夸奖着小李,倒不是他表现得有多惊人,而是拳王的表现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拳王从一开始就一直处于战斗的最中心,体力不足、精力不足也是常理。”最后,解说员无奈地描补着他的失误。 “今天已经有两人在关键时刻犯下这样的错误了,偏偏还是至强者维森和拳王,可见马有失蹄不是虚言。”他的搭档感慨道。 另一人接口笑道:“这不正是擂台赛的魅力所在吗?观众们期待的也正是让人目不暇接的攻防、强弱转换。” “哈哈哈,正如你所说……” 两个解说员默契地把话题绕了过去。维森是个只有蛮力的大****,全凭连胜才有立足之地,一旦他人气下跌或者不败神话破灭,不透靠任何人而单打独斗的维森会死得很快,解说员们一点儿也不担心会得罪他,然而拳王的靠山却很强,他们不敢嘴太损——选手是商品,是大老板们的财路,损商誉就是挡财路,胡说八道的话几条命也不够他们用的。 “原来你们想针对的是他啊。”白石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勾着唇慢慢说道。他笑得很灿烂,握着跟铁棍,饶有兴趣地望着分开站着的两人,“然后呢?你们有两人就一定能赢我了吗?打赢我以后,你们俩要怎么办?我说小友,看你体力这么差,不如让他多出点力气,你留点力气,也好等我败了以后和他一战。” 瞥了看不出情绪的小李一眼,他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小友,你连续两次用异能,此时早已体力耗尽了吧?辛苦来辛苦去,平白让小李得了便宜,那可就不划算了。”顿了顿,他温和一笑,轻轻摇头似是惋惜地道,“我下手会有轻重,会懂得怜香惜玉,可他却不同,只知道一击必杀,半点风雅也不知晓,实在是个木头人、铁疙瘩,没意思透了。” 顾莲心里一动,脸上表情却克制着没有变化。对方这么直白的挑拨离间,却偏偏很有效果。她的体能实在太差了,刚刚一番缠斗,基本上已经榨干了体力,光是这么威风凛凛地站着也很辛苦,而小李的手段又着实让人心寒……她一点也不怀疑一旦有机会,他会立即把她杀了。 她在这儿但笑不语,思绪如电,一贯沉默的小李却突然笑了起来。他抬起那双木然的黑眸,直直地望着白石,冷声讽刺道:“白石,你话太多,心太虚。”声音断然,话又冷又硬,似是一块石头冷冷拍在人家脸上,顾莲只听着都觉得脸皮一阵疼。 白石却实在是个人物,面不改色,笑吟吟地说道:“我本就是多话之人,倒是你肯开口,才是怪事。” 顾莲侧首看了小李一眼,知道他那话明着是说给白石听,实则是在拐着弯地提醒她别中了离间计。不错,现在的情形,必须是小鱼吃大鱼,两个人联手把白石做掉才有可能赢下来。问题是,这小鱼该怎么吃大鱼,谁出力多谁出力少,吃完大鱼又该怎么面对瞬间而来的捉对厮杀…… 因为太过疲惫,顾莲感觉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她边重重喘息,边努力思考,然而越想越觉得脑中一片浆糊。额上血管突突跳着,耳鸣一阵接着一阵,头晕目眩,浑身疼痛——这都昭示着她这具从二十一世纪带过来的身躯已经逼近极限了…… 干脆装死吧! 这个念头蹦了出来,顾莲顿时觉得这主意不错。但她抬头一看,白石微笑,持棍,阴森森闪着银光;小李垂暮,拢袖,暗幽幽不知几重…… 注意到她略有些呆滞的视线,两个人同时挑眉看过来,白石还附带一个招牌般的微笑。 她顿时打了个寒颤,感觉一个弄巧成拙她是真会死掉,真会死掉。 不信你看,他们长得就是一张会捅尸体的脸啊啊啊啊啊啊!!! 脑袋清醒过来,顾莲老老实实地陪着他们对峙,看他们半天也不动,她弯腰捶了捶酸麻不堪几近颤抖的腿,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本来就矮小,这么一弯腰,视野更低。于是这么一扫过后,忽然视线一顿,眨了眨眼,再仔细看了一眼,忽的想起刚刚使得拳王摔下去的攻击源头,正是来自于白石不合时宜的停歇……因为白石当时没有理由害拳王,所以她本来以为那只是他一时懈怠,此时再一回想,或许有别的解释,他们下套,而白石也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她扶着膝盖蹲下,甩了甩脑袋,让头脑更清醒一些,细细思索一番,双眼一弯,计上心来。 她一抬眸,就对上白石饶有兴趣地视线。她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还未站稳,就借着前倾之势,足蹬地冲了过去。 观众哗然!这是顾莲上场以来头一次主动挑起攻势!虽说她能活到现在这个地步,旁人心中或多或少已经认可了她的实力,然而这也只是认可了她的自保之力,而非真的战斗力——说到底,顾莲的外表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就算她拿刀砍了十个人的脑袋,一转头看到她在一众壮汉中柔弱娇小的身姿,也会不由自主地起轻视怜悯之意。 白石小李也是一愣,不过小李很快反应过来,默不作声地跟上呼应。道理很简单,他现在还不能让顾莲死。 白石自然接招。 一入手,他眼中就闪过一丝意外——顾莲竟然是用了全力和他搏斗! 有意思……白石嘴边掀起一丝笑。就算足智多谋、身经百战之辈,面对他刚刚那样赤果果的挑拨,都会下意识地心存戒意,可她一个没什么力气、仅凭着异能周旋至今的小姑娘,竟然能够一丝戒心也无地冲上来!她就这么相信小李会照应她、会对她心无挂怀吗?他们二人坚实的同盟已经随着拳王被打倒而自然瓦解,万一小李慢上一步,以她作饵,她可就死定了。 小李面沉如水,平静无波,然而出手之时心中也颇为惊讶。他亦能感觉到顾莲出手之际毫无保留……联想到她刚刚对维森的手下留情,他心情不屑而又有些复杂地想道,到底还是年少,又是个心肠软的姑娘家,竟然在这种关头相信他。 他虽然不屑她的天真,却对她稍稍放下了戒心,也敢拿出八成的本事和顾莲一起对着白石穷追猛打了。一时之间,三个人出手频频,刚刚痛打的,变成了防守的;刚刚龟守的,变成了得势的。 有所谓一寸长来一寸强,白石凭着一根铁棍,挥舞起来虎虎生威;顾莲小李二人身形灵活,刀刀瞄准要害,堪称阴狠果决。 局面看似僵持,优势却以所有人可见的方式,一点一点的滑向二人……(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这不科学 在两人的攻击下,时间一久,白石只能节节败退,逐渐左支右绌,招式凌乱。 眼见他漏洞渐多,小李看了顾莲一眼,见她依旧拼了命似的往上招呼的架势,他遂定了心,打定主意拿下白石。 终于,白石的漏洞又出现了! 已经攻得兴起的二人自然不会放过! 顾莲眼中光芒一闪,抢先担任了吸引白石火力的急先锋;小李自然知道这是绝佳的机会,而她这么做似乎也是让他安心的投名状。他再无保留,眼神如刀,将所剩不多的武器撒去六枚,处处皆指向要害,在顾莲的牵制下,就算能躲一二,也无法躲全!! 而出手之后,小李身形一转,已不再关心白石的状况,而是弓腰眯眼,眼中迸射出一丝冷芒,收敛全部光芒,回归朴实无华,只为一击杀死顾莲! 胜利即将到手…… 饶是冷静如他,心跳也不由快了一拍。 观众似乎也看到了他的希望,欢呼声瞬间变大,也能听到有人在疯狂尖叫。 恰在此时,他竟看到顾莲也转过身来,对他有些疲惫、却又戏谑地笑了下,脚尖一点,缩小身体,朝他直直冲了过来! 小李怔住,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背脊一疼,他身体摇了摇,一脸不敢置信地往下倒……而顾莲此时已冲到他身前,借着他的身体掩映,扶住他的胳膊,手臂以搂住他的姿势,从他身体缝隙越过,匕首一顿,钉在了脸色苍白的男人的咽喉上。 “自己跳下去!”顾莲低喝一声。 少女抬起的双眸冷若霜,带着威慑,本已是强弩之末来捡柴火的男人闻言,骇然后退,在她的逼视与尖锐刀锋的寒芒威胁下,二话不说地选择转身,跳下了擂台! 尖叫声中,顾莲手一松,匕首落地,迅速回手,手刀狠狠一劈,小李闷哼一声,顿时昏倒在怀中,同时地上发出一声金属声响——小李握在手中举在她脖颈数厘米处的粗针应声而落。 随着这一声响,会场内陷入了一片安静,似有专门吃声音的饕餮狼吞虎咽了一番。 雅雀无声。 在这样可怕的寂静之中,顾莲被明晃晃的灯一晃,腿一软,被小李的体重压得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她把他滚到了一边,自己调整着剧烈的呼吸,强撑着疲惫至极的身体,缓慢地撑着地面端正跪坐,望着或死或伤的男人们,望着数百观众,望着尽数对准她的摄影机,望着屏幕中脸色苍白、满脸是汗的少女,缓缓的、缓缓的,干涩起皮的嘴唇弯起了一抹笑。 那笑容是那样的灿烂、骄傲、喜悦,似身体被心中之井不断喷涌的清澈泉水洗过一遍一般,由内而外的散发光彩。 整个场中,无论男女,皆哑口无言,只能怔怔望着场中独坐的她。 即使她浑身是汗。 即使她形容狼狈。 即使她满身都是青紫伤痕。 即使她的头发丝都凝结着干涸的血渍。 即使她此刻是这样的狼狈!!可当她成为唯一一个能够好端端地高人一头的人的时候,她已足够让人尊敬、让人敬仰、让人疯狂尖叫!!! 更何况,她完成了所有人都以为做不到的事情!比赛之前,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待宰羔羊一般的少女能成事?谁不把她当做美味的甜点、美食的作料?谁未嘲笑过她、讥讽过她、鄙夷过她、怜悯过她、觊觎过她、轻视过她!谁、敢、说! 顾莲挺直着腰背,疲惫不堪的身体不知从哪里挖出了力气,不允许自己在此时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这是她应得的,独属于她的荣光!如果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曾是她的敌人,那么她此时相当于给了所有人一耳光!看着他们震惊得哑口无言的样子,何其愉快!何其痛快!何其畅快! 她黑眸流光溢彩,柔软白净的脸庞似每一寸肌理都迸发着惊人的活力,只一眼,便叫人醉心于那令人惊异的旺盛生命力,犹如野有蔓草,那蓬勃的长势如此的坚韧,让周围的一切都淡了颜色。 她舔了舔还有些疼的嘴角伤痕,视线从右往左,慢慢地转了一圈。而后,她提起声音,用尽全力,脆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笑声被摄像机拾起,传递向室场内任何一个角落。顾莲的笑声带着喘,却充满了快意,明明一个字没说,却让有些人变了脸色。 “我赢了。” 她笑声一收,哑声道。 晶亮的眼睛直直望着最近的镜头,她伸出两只指头,晃了晃,噙笑,掷地有声地一字一字重复道:“是我赢了。” 过了两秒钟,仿佛被凝固住的会场内才轰地一声响起一片哗然,议论纷纷,谩骂者有之,嘘声有之。其间又夹杂着稀稀拉拉的笑声、掌声、口哨声,然而这到底是少数,很快就被压倒性的巨大嘘声压过,对于顾莲嚣张的挑衅,他们出离的愤怒,不少人站了起来,怒吼着什么,在这样的环境下什么也听不清楚,只是端坐在场中间的顾莲因为受到了集中攻击,感觉到了排山倒海般的压力。所有的声音多从高处向她涌来,就连解说员透过麦克风顶着巨大声浪发出来的声音都被彻底淹没。 在这样沸腾的人潮中,单薄的少女如一艘木船在可怕的暴风雨中行进,随便一个浪花都能把木船打翻,看起来是这样的渺小无依。 如此声势,直震得会场山摇海动,没人见过这样的场面,便是台上的刘梓镜、张靖等人都微微变色,然而他们细看去,顾莲却安之若素,下颌微抬,笑意吟吟,眼神澄澈,仿佛不是处于万千敌意中,而是居于山水田园里。 只有过于挺直的背脊、微微绷紧的下颌,透露出她也没有那么放松。 她虽瞧着笑嘻嘻没什么脾气,其实骨子里还是个倔性子,敌人越是想要狠命压折她,她越是要咬着牙拼着命顶回去,过了欺软怕硬的阈值,就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了。 就这般对峙了一两分钟,人们没了力气,观众席的声音终于逐渐变弱,解说员们也终于找着机会把场面挽回来了,连忙对着麦克风飞快地吼道:“……意外的结果!赛前谁也没有想到!但是我们也要恭喜胜者,头一回出场的幻影基地代表,战妹!”他头上出汗,只想赶紧解决此间麻烦,甚至省过了该有的程序、该奉上的掌声,没有任何停顿地接着说了下去:“现在请战妹先……” 话未说完,观众席上有个黑影飞了出来。 它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解说员的声音也瞬间哑了。 当啷。 顾莲眨了眨眼睛,侧首和场上数百人一起默默看着它飞。它掉在了顾莲两米处,蹭着石台,打着旋儿,滑了出去……那是个打火机! 安静了一瞬,紧接着,众人似是恍然大悟,一个个小物件如雨点一般向她飞来,顾莲眼睁睁看着无数硬币、打火机、甚至金粒飞过来,登时傻眼了。 “这……这……”解说员面对着前所未有的场面,瞠目结舌,面色古怪地这那了半天,只觉得喉咙被一只手掐着,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搭档艰难地说道:“我们今天的观众非常的热情啊,哈哈、哈……哈哈……” 突然,他看到了一个金砖飞了过去,登时眼睛直了,声音提高了八度:“哎哟,这金砖……我都想替战妹在下面站着了!” 在上面看着惬意,然而顾莲坐在下面却有些遭殃。比起看不见摸不着的声音,这些大多数都是金属构造的物品从高处四面八方地砸来,对视觉压迫极大,而就算他们的准头糟糕,也总有几个会不小心打到她,就拿那块金砖来说,如果打到她的头…… 顾莲一动不动地坐着,脸庞却渐渐僵硬起来。就在她飞速地想着怎样不跌份地下去的时候,手臂一疼,哄笑声起,她低头看,一个巨大的钻石项链打到了她…… 顾莲似是被打傻了,默默盯了一会儿,终于忍耐不住,咽了口口水,伸手……拿了过来。 笑声一止。 众人瞪着眼睛看着她嘴角隐隐笑出梨涡儿,板着一张白嫩小脸,强忍欣喜地……戴上了项链…… “……” 所有人都呆住了。 ……不、科、学! 这姑娘被打了还这么高兴是怎么回事! 而他们明明打到了她还这么不开森又是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前倨后恭 难以收场的场面,最后还是被角斗场的工作人员解决了。 顾莲看到两列人过来专门保驾护航,自然不会死撑着,愉快的在刺耳的嘘声中摇晃着起身离开了。 走到楼梯前,她停下脚步,转身微笑着挥了挥手。 观众们受到了刺激,嘘声更大。 工作人员无奈地望着她,声音僵硬地说道:“战妹……请你适可而止。”别再刺激他们了,求你了!! 顾莲笑嘻嘻地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却在下了一级台阶以后,又停了下来,如同奥运会选手举着金牌一样,提着钻石项链又晃了晃。 嘘声!! 脚下的台阶都在震颤!! 围在一边的工作人员皆咬着牙,顶着枪林弹雨道:“战妹!!别再挑衅他们了!” 顾莲无辜地说道:“我在表示感谢啊。” 他怒道:“他们是客人!不是你惹得……疼!”他脑壳突然被一个小袋子砸中,猛地捂着后脑勺往后看,然而茫茫人海哪儿能让他揪到凶手,只能生气地冲着观众席呸了一声,“靠!魂淡!” 顾莲笑,暗暗吸了一口气,扶着台阶扶手慢慢走了下去。腿还在发软,膝盖支撑不住般的微微颤抖,喉咙被烧干了一般的灼痛干哑。 不想露怯,于是顾莲不顾工作人员不满的催促,兀自慢吞吞地走。然而再怎么不满,或许是刚刚她的壮举还印在他们心中,倒没有人真的敢对她粗鲁颓丧或者是稍有不敬。 走了一会儿,脑袋发晕的顾莲才想起来,看看陌生的道路问道:“这是去哪儿?”好似不是来时的路。 工作人员冷瞥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怕误了事儿,按捺着脾气告诉了她:“万老有请。” “……” 或许是被顾莲的态度激怒,领头的工作人员冷声道:“万老相请,是看的起你,你竟连感谢都没有一声,果真是个野丫头!” 顾莲抿抿唇。若真是看得起她,那就该让她先找个医生,而不是在一场大战以后,连歇息都不让歇息的就去见他。 她忍了忍,把谢主隆恩四个字咽了下去,嘴角勾着笑,默不作声地跟着他们走。 他还想说什么,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无所谓的笑容,皱了皱眉,到底心里一软,没再说下去。 *** “精彩的比赛。” 坐于檀木椅上的虚弱老人轻轻抚掌,笑呵呵地说道,亲切温和。在他的沙发前面犹如电影般的巨大荧幕上,还放着擂台上的情景。 他侧首对着恭敬坐在下手的刘梓镜赞道:“不错不错,很有眼光嘛。” 刘梓镜谦和地说道:“哪里,若不是在您老的地盘上,我都要看走眼了。” 万仓摇了摇头,呵呵一笑:“今儿我也是难得乐了一次,很久没有人让我这么高兴了……” 刘梓镜刚要开口附和,就听旁边有道声音响起。 “我想,二位不会介意我先坐下来缓口气吧?”顾莲平静地说道。 万仓一顿,而刘梓镜连同他们身后的一排保镖都是一脸惊讶乃至骇然。 ——在万老面前,她也太不客气了些。 “嗯,你们不能指望一个刚刚差点死掉的人会有多礼貌,也不能指望任何一个人质都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对不对?”顾莲自顾自地坐在了另一边的沙发上,完全不顾自己浑身血渍,舒舒服服地陷了进去。 好久没有这么舒适了……顾莲眯起了眼睛,自发地踢蹬掉鞋子,双腿懒洋洋蜷了起来。老板享受的沙发就是不一样。 刘梓镜从呆滞中回过神来,没好气地笑了,欠身拿过茶杯掩饰表情。瞧她那惬意的样子,当她是在度假呢么? “无礼!”万仓身后的保镖训斥她。 顾莲眼皮也不抬,自个儿呵呵笑了起来:“反正万老乾坤在握,我小小一个顾莲该怎么处置早就有了定计,这个时候尊敬几分讨好几分怕是都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万事敞开来,总归胜也胜了一场,舒服也舒服了一把,死了也不亏。” 听听!这么光棍的话,是一个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说的话吗!刘梓镜好气又好笑,又喝了两口茶压压惊。万仓倒是好涵养,自始至终一副风吹就死的病怏怏的骨架子,笑容不变地看着她,手指轻轻摸索着茶杯的纹路,微笑道:“不用在这儿试探我,你现下死是死不了。” 闻言,顾莲手脚并用,麻溜地放下俩腿、迅速地放好小手,如最乖巧可人的小辈一般恭恭敬敬地坐好,白净的小脸上绽放讨人喜欢的清甜笑意,乌溜溜的双眼弯成月牙,笑意宛然光芒璀璨,口气拿捏得极亲近又不失礼地说道:“万老,知晓您是疼小辈,顾莲驽钝无用,除了有二两肉以外,实在是身无长物,想不出能有什么用处,不如您给小辈提个醒,我也不至于行差踏错、误了您老的事儿是不?” 这脸色变得,比那川剧的变脸还快,一会儿武生一会儿小旦,真真是好话坏话全让她说了,直把屋里一群人听得各个脸色古怪,恨不能拿眼神戳穿她那厚脸皮。 刘梓镜只恨刚刚多喝了两口茶,现下觉得喉咙痒的不行,憋了半天,忍不住了,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又咳了一声,这才好了许多。 他现在心里恨哪,这姑娘落到他手上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多说几句好听的话?哄他两句会死吗会死吗会死吗?! 万仓也有些动容于顾莲小小年纪锻炼出来的厚脸皮,苍老的面容上从眼角浮现一丝丝笑意,道:“前倨后恭,你倒是反复地厉害。” 这是在暗骂她是小人吗……顾莲眨眨眼睛,抿嘴笑得恬静:“之前是我累糊涂了,还请您原谅我的失礼。” 反倒指责起他来了?万仓好笑,苍老的手轻拍了拍木雕的沙发扶手,沉吟半晌,淡笑道:“你下去吧。” 明明特意把她叫过来,话没说两句话就把她轰下去了。 顾莲怔了一下,虽然没明白过来,但是本能让她跳下来,恭敬地垂首,然后跟着保镖走了出去。引她过来的工作人员走了一半,见她这么快出来,也有些惊讶,不过领头的打量她一眼后,就默不作声地伸手道:“请。” “多谢。”顾莲朝他笑了笑,脑中还在回想着刚刚的见面。 倒是领头人诧异地扬了扬眉,又看了她一眼,见她出神,他摇了摇头。 奇怪的孩子。 *** 顾莲离去以后,屋内转出了一个人。 “万老,您觉得如何?”他非常的绅士,彬彬有礼得在这个粗野的地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绅士的有些做作。 ”我一直很信任你的眼光,乔宇。“万仓淡笑道。(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英雄待遇 回到幻影基地的休息间,刚一开门,就感觉到有点不对。 她和坐在地上的男人们大眼看小眼了半天,尴尬地抓了抓脸:“呃……你们好?” 话音未落,一阵掌声和口哨声响起。吃饱喝足的男人们比起她一开始见到的时候要精力充沛了许多,这点顾莲也很理解,然而此时他们中间洋溢着一种奇怪的气氛——和早上的时候完全不同的气氛。 不是吃到饭的高兴,不是有地方歇息的放松,不是终于有力气说两句话的愉悦……顾莲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她搜刮了一下词汇库,然而她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形容词,只是隐约觉得他们好像突然……活过来了。 顾莲又看了他们一眼。 嗯,眼睛里有着光芒。 奇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算知道她没死,那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吧?她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人气了。 不过……顾莲抿着嘴角,不由自主地弯眉笑了起来。不管怎么样,在这样一群充满活力的人群当中,都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怎么才回来?”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顾莲转头看去,张靖和其他几个人从观众席上退了下来,见到她有些意外。而后他才发现屋里异乎寻常的气氛,诧异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顾莲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张靖身为一个萝莉控,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一下身体,调整了一下心情,这才面色和蔼语气亲切地问道:“怎么了?”不知死之惧焉知生之欢,小丫头这是决定弃暗投明了吗! 顾莲深吸了一口气。 张靖发觉她的表情有些……呃,悲愤。 “到底怎么了?”张靖柔声道。 顾莲肚子里攒足了力气,终于吼了出来:“——医生医生医生医生医生!!!!” 一屋子的人都被突然爆发的顾莲吓了一跳,欢声止,一个个呆怔地看着她。 那什么……他们刚刚给的可是对英雄的待遇。 英、雄、啊! 特么的全幻灭了有没有!!! 张靖的反应比较直接一点。 他面无表情地,掰开了她的手,然后对她亲切一笑,手…… 用力地捏住了她的肩膀。 “痛……啊啊啊啊啊!!qwq” 顾莲惨叫。 *** 夜晚。 ”我说,这样不是办法……” 张靖板着脸说道。 “怎么不是办法?”躺在病床上的顾莲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么偷溜出来,一次两次没事,再多,绝对会被人发现的……”张靖咬牙道。 “我现在不是申请到单间了嘛。”顾莲兴致勃勃地左右看着自己的新房间。 “可你没告诉我会有这么多人!”张靖终于怒了。 他手一指,只见龙子轩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再旁边是半坐半躺浑身绷带的维森,贴墙而坐的小李,面容刚硬地坐在正中央位置上的拳王,笑得几分温雅几分顽皮的白石,以及最后不幸被顾莲弄下去的酱己。 这群人没什么共性,虽然房间狭窄,还是尽力离彼此远远的,说话都是夹枪带棒,要不是各个带伤,估计没两句话就打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张靖怒气冲冲,压低声音快速地说道,“你们晚上打的是友谊赛吗?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大家赛后是朋友,聚起来一起乐呵乐呵?” “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呢吗……”顾莲安抚他,“你今天晚上脾气不太对啊,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还不是被你气的……”张靖一顿,气得脑袋疼,揉着太阳穴痛苦地嘟囔道。 顾莲没听清,却也没在意。此时他们在医护室里,顾莲跟刘梓镜请示要单间,不知道是因为她今天扬眉吐气了一把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刘梓镜爽快地就同意了。这样一来,和几位病友们聚起来就很方便了,只是劳驾张靖又想着法子把龙子轩送过来。 “喂,小丫头,你再不说事儿,信不信我现在就走。”拳王非常地暴躁,非常地不爽,气场非常糟糕。他一个人占着两个人的地方,浑身压抑,酱己那个怂货早就在他可怕的情绪下战战兢兢躲在了最远的角落里,倒是害他脖子上卷了一卷又一卷绷带的小李心脏非常强大,淡定地坐在一边,如老僧入定般目面无表情地靠墙敛目坐着。 “晚上好,诸位。”顾莲转头笑眯眯地和他们打招呼。 “少说废话!”维森翻了个白眼,半躺在地上,浑身包扎看起来极为凄惨。他当然很有资格不爽,毕竟这场气氛亲切友好的秘密聚会的首倡者正是害他沦为木乃伊的罪魁祸首。医生说他可能有轻微脑震荡,会不会影响他以后的战斗还要持续观察才能得出结论。 不过关于这一点,有人有不同意见。 “若不是小友手下留情,维森你现在也没法坐在这里和我们说话。”白石一个人托腮盘腿坐着,笑意盈盈,轻松自在,明显和旁边那些木着脸的冷着脸的僵着脸的完全不同,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 维森瞬间变了脸色,转头凶狠地瞪着白石,吼道:“你想说什么?” “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你应该对小友客气一点。”白石耸了耸肩,却一不小心扯到胸口的伤口,疼的面色一白,咧了咧嘴。 “你再说一次,我敢保证我会把你打的满脸开花,你个小白脸。”维森一字一句说道。他就跟西伯利亚熊一样,粗壮、强大、直接、野性未泯,眯起眼睛看着人时,真的如同野兽在盯着猎物一般的血腥可怕。 “就凭现在的你?”白石笑得开心,肩膀直颤。 维森气得眼睛都红了,怒吼一声,挣扎着要从地上站起来。这时,从旁边飞来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争吵:“说正题。” 众人看去,原来是小李。他睁开了眼睛,不看别人,只是看着顾莲,冷淡地说道:“虽然我依然觉得你只是光有运气,但是看在你今天的胜利面子上,我过来了。” 这话确实戳中了众人的心思。 他们大多个性桀骜,并不是寻常人说聚就能聚的。至少,酱己这样的怂货或者是白石这样的讨厌鬼绝对聚不齐人。然而今天顾莲这么个初次上阵的小姑娘能够把对手们聚齐,不得不说是对她的敬意的表现——不是为她的实力,而是为她在那种男子都无法接受的严苛到残酷的环境下,反败为胜的勇气和决心。 不少人扪心自问,换他在她的立场上,不会表现的比她更好了。 顾莲闻言,靠着床头,偏过头浅浅一笑,一头黑发倾泻如瀑,灯光下,肌肤莹白如玉,笑容很柔和:“我知道。” 张靖在旁边看她坐直了点身体,不由皱了皱眉头。其他人不知道,他却是知晓她伤的有多重,后背上全是红肿淤血,横竖交错,不忍卒睹。 难看的要死,瞎逞什么强。张靖脸色难看,粗鲁地把她扯开,拿过枕头给她垫在后面。顾莲一怔,回头看他,见他低着头板着脸的样子,心里一暖,抿嘴笑了笑,笑得张靖耐不住,抬头瞪了她一眼。被瞪了一眼的姑娘又转回头去,低头斟酌了一会儿,抬眼看了一圈有些不耐的众人,最后决定单刀直入地来。 “我就直说了吧。”顾莲缓缓道。 大家都是一起死过一回的人,再玩弯弯绕绕平白让人看不起她。 见他们都在看着她,她开门见山,干脆地说道:“我想逃出这里,诸位有什么想法?” “……” 静默了半晌。 维森缓慢的、用力的,从锐利雪白的牙齿缝里挤出一声:“靠!” 酱己目瞪口呆,弱弱地抱着膝盖吐出俩字:“你狠。” “咳咳……”白石掩饰地以手做拳,咳了两声,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哈哈哈哈……还真是“直说”啊……好久没见到这么“不拘一格”的人才了,她真的是个小姑娘吗?明明内心里是个光脚大汉好不好哈哈哈哈哈……(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必胜理由 顾莲见他们反应跟自己想的有点不大一样,呃了一声,抓乱了头发,心虚地瞥了一眼龙子轩:“有什么不对吗?” “很对。”龙子轩平淡地道。 顾莲很相信他,立刻松了口气。 他的嗓音依旧难听如石磨,在场除了顾莲张靖以外都是头一次听他说话,不由朝他投去好几眼。 “他是?”小李问道。 “被幻影基地抓住的人,叫龙子轩,最早的合伙人。”顾莲介绍。 拳王盯着他看了两眼,嗤笑一声:“就他?” 顾莲翻翻白眼:“这话等你先加入我们再说。” “不、不可能的!”角落里传来的有些惊慌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视线。看到是酱己,拳王又嗤笑一声,嘲笑道,“白石你的眼光可真差,找这么个窝囊废搭档。” 白石眉头一挑,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我依然记得你倒下时的英姿。” 拳王冷笑:“可惜你千般算计,却还是输了。”说着看了顾莲一眼,眼神讥讽。 顾莲很无辜地看着他,有点委屈:“怎么又有我的事儿了?” 换来数双白眼。 在场的人现在已经都明白过来了擂台赛上是怎么一回事了。当时拳王之所以输,是因为小李看起来就差一击就能完蛋,而白石却在那个时候一时“大意”,只顾着说话没有追击,于是他冲了上去,被顾莲的异能拖延了宝贵的两秒钟,差点就被小李弄死了。他本来想着白石肯定知道以一敌二绝对敌不过,没想到这人狡猾狡猾的,一开始顾莲冲上去打维森的时候他就捉上了酱己,两人表演双簧,酱己装死,白石演戏,糊弄了过去,本想把酱己当做必杀技,出其不意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功亏一篑,被顾莲发现了酱己在装死,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事后回想起来,白石和小李心中只有两个字:难怪! 难怪当时顾莲那么无私大方地尽全力打白石,这一切不过是诱导和伪装,白石和酱己等待着绝杀的一刻,小李等待着白石倒下攻击顾莲的一刻,而顾莲则等待着小李自以为得手的时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现在想想,真不知道看起来柔弱的一只手能掐死的小姑娘哪儿来那么大的耐心,能够一直忍到最后一刻才出手。这还是新手吗?比老鸟还老道,还沉稳,真特么活见鬼了,众人心里不由腹诽,又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小李。 被这番算计,也不怪乎小李恼火,那么冷静的人都忍不住用“我依然觉得你只是光有运气”来讽刺她。 不是他没风度,实在是对着顾莲这种扮猪吃老虎的魂淡风度不起来啊…… 懒懒靠坐在病床上,顾莲拍拍手,示意他们说话:“大哥们,痛快点,你们怎么说?” “说的轻松……”酱己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有什么资本?”小李问了个关键问题。 顾莲摊手道:“你们看到的就是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呵。”轻笑一声,白石温和地说道,“看来我们没有必要再讨论下去了。” 其他人显然也同意他的说法,纷纷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顾莲挑了下眉毛,没说话,而酱己对于逃跑这种事情最是热衷,从角落里麻溜爬起来,第一个碰到了门把手。 看着他们的背影,顾莲悠悠开口了。 “我虽然没有必胜的条件……” 早就料到她会叫停的众人都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只有酱己是真心想走,听她开口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哆嗦着握着门把手,犹豫着要不要就这么拔腿就跑。 穿着宽松的条纹衫的少女披散着头发,神情安静,眉宇间缠绕着若有若无的悲意,继续说道:“可我有必胜的理由。” *** 大巴内。 郑一浩围着围裙,专心致志地做饭。阵阵香气从厨房里传来,从驾驶席绕回车厢的范子凌二人一进门就闻到了。范子凌不由挑了挑眉毛,看来他心情不好。五年来朝夕相处,他已经明白郑一浩的习惯,一旦心情烦乱或者不好,就会专心地当一名煮夫。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不过郑一浩这种绝不会迁怒他人,反而致力于发展美食界的世纪级别好男人,实在是对他们这一车子单身汉太有帮助了,有的时候他吃着一嘴的美食,会很不厚道的期待他生气的时间再长一点。 他转头刚想和白恒远交换一下想法,结果就看到白恒远没什么表情地越过他走进休息区,浑身煞气。范子凌摸了摸鼻子,缓缓抬步跟了上去。他忘了,刚刚两个人才吵了一架。以白恒远最近越来越暴躁的性子和他素来就有的别扭小心眼来说,还不知要多久才肯和他再开口。 想要找到一群人的行踪,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因为这需要人手和时间,而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两样。他们只能按照原始方法,先锁定一个方向,在一定公里半径的圆圈内,寻找他们曾经留下的痕迹——可能存汽油的地方、食物衣料等垃圾、战斗过的痕迹、车轮痕迹、大小便痕迹。有些东西是无法刻意掩饰的,更何况是这么多人在这么仓促的时间里逃走。而如果是他们固定的逃跑路线,那就更简单了。 几个固定半径的圆圈里不停地寻找、重叠、否定,之后就能划出一条大概的路线。这就像是原始森林里的狩猎游戏,需要猎手经验老道而又耐心有加,当然也需要一点点运气。 在这个时代,困难的从来不是寻找,而是路途可能遇到的危险。现在魏宣不在,他们没有无限量供应的良好药品与优秀的医生,更是要小心。 范子凌坐在沙发上,休息区里一片安静,对面身材修长的年轻人占了一整条沙发,一只手盖住眼睛,微粗的呼吸声占据着所有的听觉。他不由有些出神。 本来不觉得大巴有多大,只剩下三个人了,才发现原来这里是如斯空旷。陈志虽是个闷葫芦,但是有他在就莫名安心,而魏宣那个小恶魔虽善于伪装,有时候恶劣的要死,但和他针锋相对也比和暴躁状态的白恒远面对面要好的多。若是小丫头在这里,和她说话逗趣也…… 笑容忽敛,他俊挺的眉峰皱起。 双手张开搁在沙发靠背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心里压抑的厉害。 他讨厌这样的气氛。 曾经陈志所率领的团队让他感到久违的温暖,就算是孤独,也是种舒心的孤独,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这曾经万分和谐的休息区竟变得这么压抑。(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假装、假装 该怪红颜祸水吗? 范子凌却知道,她只不过是撕裂了一角他们的伪装而已。曾经若有若无的感觉到,却又彼此照顾着情绪装作没看到的东西,自从有了这个裂口以后,一点点的扩大、撕裂、扩大,终于到了现在这种无从掩饰的状态。 无法逃避的状态。 他甚至知道这绝不是结束,而只是个开始,然而他却没有办法,他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他再一次想起陈志临走前的吩咐。 他一直知道陈志所图甚大,他们都知道,并且自愿协助他。然而,在他说出郑一浩有权利动用他的兵的那一刻,范子凌的心里依然窜起了一股子难受。 他有所隐瞒,谁都知道。 明明知道,为什么还是…… 范子凌抓乱了头发,郁郁地吐出一口气。俊朗的面孔上有着少见的焦躁,一直充满了趣意与笑意的双眸写满了疲惫,笔直的鼻梁有若山陵,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或许是因为,曾经他有所隐瞒,是因为他在乎他们的感受。而现在不再隐瞒,是否意味着,他已经决定撕开一切…… 范子凌心中一片烦躁,乱成了一团。 烦躁后面隐藏的,是隐隐的恐惧。 他的伙伴们接受了这个流浪的人一颗流浪的心,那空虚的无处安放的灵魂由于有他们围成的围栏而不至于彻底不知所踪。假如这里不再存在……他这辈子再也不想再尝那种空茫无所依的感觉了……那种天大地大,他却孑然一身放眼茫茫的感觉,会将他从头到脚吞噬个干净。 杯盘放在桌上的声音响起。 他蓦地惊醒,手下意识地放在腰间,警觉地抬头却看到郑一浩温和的笑容。 一刹那,范子凌有种被看穿的狼狈。 郑一浩又看了看整个躺在沙发上,拿手遮着眼睛的俊俏年轻人,想了想,边解围裙,边笑着说道:“恒远,子陵,开饭吧。这两天找人找的急,我们也很久没说说话了。” 躺在那边的年轻人不由动了动。 找人找的急,确实如此。郑一浩累的嘴角都起了泡,这几天的做饭担当全都包揽了下来,谁都能看出他是真的在担心顾莲,然而这个温柔宽厚得有些笨拙的男人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在脸上,做事一直稳当,说话一直柔和,尽力照顾他们的感受。 这种精神上的强大,别说是太过年轻骄纵的白恒远,就是已经历千山万水的范子凌都自叹弗如。 所以他说的话,他们都无法拒绝。过了一会儿,白恒远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和对面的范子凌碰了一下目光,又有些别扭地低了头,拿过筷子。 郑一浩不由包容地笑了笑。 *** “陈志并非什么都告诉了我。” 杯盘声中,郑一浩组织着语言,慢慢说道。他一贯是个讷于言的男人,让他把种种复杂的结解开不是易事。 “他之所以告诉我军队的事情,不过是因为我们都挂职于疆域基地,都有插手军方的事情而已。” 范子凌笑了笑,淡淡道:“我从没有要求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对我毫无隐瞒。”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更不可能以此要求别人。 “真的吗?”郑一浩笑着看他,笑容温厚,语言却极其的犀利,“难道你不是只是满足于表面的平静吗?” 难得的锐利,叫白恒远都吃惊地看向他。范子凌拿着碗的手一僵,垂眸片刻,苦笑道:“你今天果然心情不好。” 郑一浩并不否认,喝了一口汤,微皱的眉心终于透露出一点男子心中的忧愁。 他换了个话题:“如果要说动用鸿雁基地的力量的话,没有谁比恒远你还要名正言顺了,为什么你却没有去?” “轮到审问我了吗?”白恒远轻笑起来,头微微后仰,靠在了沙发靠背上,躲过了头顶橘色的灯光打照。一层阴影覆盖在他俊挺的眉骨上,长睫垂下,情绪敛去,一切都半明半暗的,模糊了他有些阴鸷的表情。 有太多的理由了。 陈志对鸿雁基地的政治布局。 鸿雁基地里不希望白恒远回去的故人。 他焦躁的快发疯的心情。 压制情绪明显不对劲的魏宣的最佳人选。 然而。对于此时的白恒远来说,最重要的或许也只有这么一个理由。 “他在躲我。” 他阴沉沉地说道。 “他在躲我,在让我。”又重复了一遍,白恒远有些怪异地笑了笑,“我知道她是被陈志第一个找着的,你们也因为顾虑着我所以人一直在身边却没动她。” 范子凌笑了笑,郑一浩也没有否认。 在这个时代,道德伦理早已是过去的纪念碑,人们随心所欲,路边捡到的女孩儿本应是他们的共有财产,能够克制自己,不过是因为白恒远张扬的表现出他的独占欲而已。 “我知道是我任性,不过……”白恒远抓握了一下手指,闭了闭眼睛,“我依然不希望看到那样的眼神。” 并非没有察觉,然而一直在潜意识里忽视神经深处传来的警告。直到远征基地里,参加宿家的生日宴前,看到走廊里气氛微妙的两人时,白恒远才不得不正视这件事。 若说对范子凌的醋意大半是来源于顾莲捉摸不定的态度的话,对陈志的戒备就全不是这回事。他不是傻子,也不是未经历过风月的呆子,他读得懂陈志的眼神。 漆黑深邃的瞳孔中,翻卷着的惊涛骇浪。 能看到他眼底的克制,偶尔的失神,刻意的冷漠,以及若有若无的关照。 一旦正视,那些蛛丝马迹就变得再清晰不过,然而陈志却依旧在坚决到近乎残忍地贯彻他的隐藏。白恒远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若是他,一定无法接受心爱的她躺在别人的怀抱,近在咫尺却对别人绽开笑颜。 这么近的距离。 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割肉般的疼痛。 最后,白恒远只能想到一个原因:他在顾虑他。 他知道,身为一个好兄弟、好朋友、好战友,身为任何一个有常识的人,这个时候都应该告诉陈志,他都知道了。 将他从那种自虐似得克制中解放出来。 可是——然后呢? 拱手相让? 一起分享? 光是一个人拥抱着她,他都觉得惶然而不满足,更何况将她分出去…… 白恒远想了很久,可是想到最后,却恍然发现他根本就没有选择。他依旧固执地当做没有看到,孩子似的要求顾莲的回首,抱着她回房间的时候,甚至张扬的有些刻意…… 他不敢看陈志彼时的神情。 装作无知,将球踢了回去。不知道就好。无辜地笑就好。陈志会控制住自己的,一切都很好,大家说说笑笑,与以前一般无二。 假装,假装,人人都在假装。 卑鄙吗? 是的,非常。 可如果让他再选一次,他依然会假装无辜。(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隐约猜忌 “不说这些……”郑一浩清咳了一声,开口岔开话题。 白恒远抬眸,看到了他神情中的了然。他扯了扯嘴唇,也是,不说其他,单说顾莲消失以后老大反常的表现,就足够让他敏锐的伙伴们察觉到异常。他表现得很正常,面孔俊冷,冷静如昔,指挥恰当,言语有力,除了比往常还要沉默以外没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可正因为他表现得太正常了,反而不对劲。 他精心的伪装,到底在她失去踪迹的时候失去了从容,露了马脚。 而白恒远在那个时刻,终于没能忍住。 其实不需要言语,只是不加掩饰地沉默和躲避,已经足够那个清冷睿智的男人看明白一切。 然后,干脆利落地兵分两路。 白恒远不由地握住了拳头,心里滋味复杂。就这一次,只这一次,以后他什么都听他的,就算他的目的是他的家乡,他也不会吝啬他的帮助…… “你们有没有想过,他是什么时候对她起心思的?”郑一浩若有所思的继续道。 两人闻言,都是一怔,各自从沉思中醒过来,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郑一浩,倒把他看的有些尴尬了:“……怎、怎么了?” “你倒真敢说啊……”范子凌摸了摸鼻子,轻笑起来。 白恒远也敬佩地道:“是我小看你了。” “我不是在八卦,我只是觉得有些古怪……”郑一浩脸微微一红,努力辩解道。 三个人又互相看了看,说开了以后没想象中的难受,微妙的尴尬中,反而有些好笑。 也是,都是大老爷们,这么躲躲藏藏、遮遮掩掩,实在太难看。 “好吧,我承认,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范子凌干脆地举手投降。 说完,俩人又都看向他,白恒远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黑曜石般的眼睛往旁边一瞥,轻咳了一声:“……看我干嘛,你们都知道了。” 这回范子凌真的忍不住笑出了声,心情是这几日难得的畅快。郑一浩是个厚道人,本来还在强忍着,结果被范子凌没完没了的爽朗笑声弄得自己也绷不住,哈哈笑了。 被他们这么肆无忌惮地嘲笑,白恒远不由翻了翻白眼,也抛开了那点扭捏,有点破罐子破摔地扭回头来说道:“好吧,那劳驾二位告诉我你们的研究成果如何?” “其实我只是觉得很古怪,毕竟他给我的感觉是不会喜欢上什么人……”郑一浩慢慢止笑,道,“而我想不出他喜欢她的契机。” “一见钟情?”范子凌挑眉,不负责任地说道。 “呵呵。”白恒远冷笑。 “可我真的觉得他从头到尾都是那德行。”范子凌摊手说道。 郑一浩迟疑了一下,还是揭发道:“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有看到顾莲在陈志值夜班的时候下车和他聊天……就是被狼群包围的那一晚,你们记不记得?” 白恒远想了想,啊了一声,有些不爽的说道:“我记起来了……”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对她上心,所以也不够敏感,现在再回想起来,明知道已经是过去式了,明明两个当事人都不在身边,他还是有些恨得牙痒痒。 “说的也是。”范子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肯陪小姑娘聊天,本身就很不正常。”顿了一下,他看向郑一浩,问道:“所以呢?” 他不觉得郑一浩是那种对别人的八卦拥有旺盛好奇心的人。 郑一浩不答反问:“你们记不记得一开始她说她是来自古代的时候,陈志接受的很快?”他一桩桩事情说的很顺畅,看来早就在心中琢磨过无数遍了。 白恒远被他这么一提醒,也点了点头:“嗯,我也是后来才相信她的,但是老大那么疑心重的人,竟然一开始就接受了这个说法。”他眼睛一眯,收起散漫的神情,敛容看向郑一浩,眼神有些严肃,“一浩,你想说什么?” 郑一浩没有回答。 话已至此,他觉得他也不用回答了。 范子凌脸色微变:“这么说的话……其实我们当时完全没有必要路过那片区域,只是当时是他在开车,我想着也无所谓那么几百公里,就没有多说什么……” “什么意思,这是说老大早就认识她……甚至知道她会出现在那里?”白恒远震惊地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我也只是在猜测,但是否则也就没法解释他那样冷情克己的人,怎么会突然喜欢上顾莲了。”郑一浩叹息。多日相处,郑一浩觉得她是个有分寸又挺温柔的小姑娘,说话做事也挺讨人喜欢,但依然不认为她有那个本事,在短短一个月就把陈志拿下。 “可是这怎么可能!”白恒远摇着头,低低重复道。他心里其实已经接受了这个假设,然而良好的教育告诉他,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那是穿越!时空对科学界来说依然是个无解之谜,我也从未听说过有预言类的异能,他怎么可能知道她的出现,甚至认识她?如果他早就认识她的话,总不会是说他也是从几百年前过来的吧?” 和顾莲对这个世界的常识存在大片大片的空白不同,陈志比谁都要了解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甚至熟稔得仿佛他是自这片制度成立开始就一直存在一般……若说陈志也是个“外来者”,就是把他智商掰折了再撅一半也不相信。 “他可能通过其他的手段知道了她。别忘了,陈志出身疆域基地,那里是七大基地里的科技中心,科技圣地,军用科技永远比普通科技提前数十年,疆域基地能够看破时空的秘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范子凌冷静地分析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白恒远心里一紧,喉咙有些干涩,“为什么他在见到顾莲的时候没有……” 他未尽之意,其他两人都了解。 ——如果是在最开始的时候陈志对她下手的话,后面就不会有白恒远什么事了。 他们不会跟陈志抢,所以他们愈发不能理解。 若他不是在顾莲白恒远,若他一开始就中意顾莲的话,怎么会、怎么忍心,把顾莲逼迫到那个地步,把她推到别人怀里……?(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建立团队 角斗场,深夜,医护室里。 望着顾莲有些低落的表情,维森低沉着嗓音说道:“什么意思?” ——必胜的理由? 顾莲看了一眼龙子轩,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她缓缓道来:“你们都不是第一次上擂台赛吧?介意我问一下你们来这里多久了吗?” 他们虽然有些惊讶,互相看了看,还是一个个说了出来。有说三个月的,有说四个月的,最长的是拳王和维森,都是九个多月。 “你们认识在这里呆过的最久的人是谁?”顾莲又问。 “万老!”酱己抢着答道,自以为幽默,结果换来众人无语的眼神以及无情的白眼。 “傻蛋!”拳王不满地低骂。 然而头脑派的人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小李神情变化,握紧拳头,低声道:“就我所知,拳王和维森已经是最早的一批了,而我仅次于他们那一批,更早的我不知道。” “已经死在台上了吧?”白石很乐观地说道。 “没死的也被老板们收做手下了。”维森道。 有人跟着点头。他们这群人是被抓过来的打手们中的顶尖级人物,百中无一的强者,于其他人来说,上台是生与死的挣扎,于他们来说,却是胜算极大的赌博。如龙子轩这类的人物还在挣命,还在地狱中挣扎,而他们却早已经跳出了生死的层次,他们挣的是钱、名望、刺激以及未来。 他们大部分人最终的归宿,也不过是成为某个领导的保镖,与他们回到领导所属的基地里,从此过着脱离茹毛饮血般原始的生活。 “全部?”顾莲看着拳王,问道,“你们确定吗?比如说拳王,和你们同期的比你们弱的人,全都已经死掉了吗?” 有人变了脸色。 他们紧紧盯着拳王的神色。拳王脸色一沉,浓眉皱起,眼神变化几番,终于低沉道:“……不,还有一些活着。角斗场里需要这种弱者。” ——作为雪狼的饲料。 这句话他隐在嘴边没有说,大家却都明白。雪狼所需食物甚多,擂台赛上的雪狼已经被惯坏了,再不肯接受除了人以外的其他食物,更何况对于地处偏远的角斗场来说,运一堆猪牛羊肉远没有浪费一个奴隶、一个废物经济划算。 顾莲似乎是身体不舒服,拳头抵着唇咳了好几声。半晌,掩唇抬头,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我知道的不错的话,拳王,维森,你们应该是在开春的时候被送过来的吧?而你们这种程度的强者,就算不多,可也不少,剩下的……还用我继续说吗?” 屋内一片凝重。 酱己左右看了看,受不了这种沉甸甸的气氛,干笑道:“什么意思啊?怎么都不说话?” 沉默一直在持续。没人理会他隐隐透着恐惧的话。 “说话啊……你们倒是说话啊!别装深沉……我完全不懂……”他声音越来越弱,所有虚弱的伪装都被他们的沉默所吞噬,而他停顿了一下,终于激动起来,忍不住绝望地提高了嗓音,歇斯底里地尖声道,“我听不懂!!我他妈不想死!这是假的,都是假的!!” “闭嘴!”一道声音喝止了他。一贯温雅的男子此时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只修长带茧的手已经牢牢掐住酱己的脖子,眼神漠然地望着他,里面殊无笑意。他如同按着一只家禽一般掐着聒噪的酱己,直到他猛烈的挣扎变得无力以后,才狠狠把他摔在地上,又踹了一脚,低骂一声:“妈的智障。” “咳咳……”酱己一获得自由,就趴在地上,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着,不知是恐惧余韵还是劫后余生的空虚,眼泪鼻涕一下子流了出来。他躺在那里,一点一点收拢四肢,弓腰似一只虾米,浑身颤抖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抽泣着抽泣着,打起了嗝。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冷眼看着这一幕,如同一出奇妙的木偶戏,屋内只能听见酱己的喘息和抽泣声。 心里不知翻涌什么样的感觉,顾莲闭了闭眼睛。她记得在大巴上,白恒远曾经如此掐着她的脖子,指甲还隐约沾着留恋,却那么残忍地剥夺她的空气,清澈的眼神中透出一丝血腥与疯狂,让她体会了一番死亡的绝望与生存的狂喜。 然后告诉她,这叫做杀气。 不知不觉间,除了死亡以外,顾莲退让了足够多的土地留给生存。 而酱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惊慌失措。 很快就要到达寒冰期了,角斗场也不会营业下去,观众散场,高层回家,灯火下楼台,而那些地方,统统没有奴隶们的归处。 留给大多数人们的命运,冻死饿死。 ——或者,更惨。 她疲惫地靠在床头,怕冷似的抬了抬被子。 数分钟过去,她睁眼,看着一动不动坐着的原班人马,顾莲笑了笑:“看来,你们都愿意入伙了?” *** 一个团队以一定宗旨成立以后,首先需要确立的是领导人,职权不分、公私混淆是团队死亡的必经之路。 “我推荐顾莲。”龙子轩哑声说道。 顾莲看了他一眼,不吭声。她没打算谦让,她除了自己人谁也不信任,无法把性命完全托给别人,更何况这个会议是她开的,这个时候她不顶上,以后谁都会看不起她。 “你一个刚来的小姑娘,凭什么领导我们?”拳王质疑道。 顾莲扫了一圈众人,他们或笑或闭目,都不说话,心知他们都是桀骜不驯之人,或多或少都有不服。她歪过头,好脾气地问道:“在场之中换了任何一个人你们都不会服气吧?相比较而言,我反而是最好的选择。”见拳王还要说话,她摆摆手说道,“拳王,你信不信如果你来领导,咱们刚刚结成的团队秒秒钟分崩离析?” 拳王不吭声,而顾莲扫视了一圈众人,其他人也没了异议。 顾莲咬着嘴唇笑。说起来好没面子,她年纪小、是个姑娘、看起来挺面嫩、而且实力还不被他们看在眼里,这些统统都成了她的优势。与其让势均力敌的敌人或者是明显对自己有威胁的男人坐在这个位置上,不如让她来——这帮人的想法出奇的一致,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 不过顾莲能够活到今天,本身靠的就是多方势力均衡下留给她的腾挪空间,对此倒是驾轻就熟了。 “既然没有异议,副队长也给选一个。”顾莲想了想,指着小李和酱己,“你们两个人,如何?” 就算是他们这么小的团队,也需要均衡势力,更何况以后这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她需要在团队成立的初期定好规矩。无论大小,团队初期做什么都会很方便,以后再改阻力就会大很多。 她的考量也算充足。小李是独来独往的人,和拳王、维森资历差不多,单对单的实力以及那种一往无前的士气却不如他们,让他站在上面可以对这两个战斗力恐怖的人形成一定压制,而白石的实力稍逊一筹,但头脑灵活,性情不定,顾莲不敢信他,又怕他心有不满,便提拔了他的盟友酱己。 如此,七个人的团队算是泾渭分明。顾莲领头,龙子轩必然是她的支持者,白石则隐藏在酱己的背后,小李独自站在风头,压制拳王和维森。 “现在……我们是不是该解决掉那个人了?” 一切商议妥当以后,白石笑嘻嘻地说道,眼神若有若无地扫过坐在病床边,一直沉默无语,耳朵却竖的老高的张靖。(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三个条件 白石笑着露出整齐光洁的牙齿,白森森的,看起来牙口不错。张靖被他吓得浑身一抖,很没用地缩了缩,躲在了顾莲背后。 其他人也纷纷不怀好意地看了过去,酱己最激动了,他生下来以后头一次当了这么个官,而且还力压拳王、维森、白石,心头爽得不得了,很想回报一下“独具慧眼”的顾莲,积极响应道:“我来!” 性格决定命运,或许也有些道理,比如说魏宣虽然是个才十二三岁的普通小少年,但那小美人一颦一笑都透着掌握命运的高高在上,没有掩饰地绽放他的绝美靡丽,正是来源于他对自己的笃定自信;反观酱己,明明拥有和普通人想比彪悍的多的战斗力,做事却缩手缩脚,即使站在顶峰也没有半分高手风范。 如果这两个人对上了,顾莲敢打赌,跪地求饶的绝对是酱己。 不过说实话,酱己这货虽然不靠谱,但能活到现在,本身就是实力的表现。他不行的不是战斗力,而是性格。 所以他话音一落,张靖冷汗刷的一下流下来了,拼命摇头,抓着顾莲的肩膀晃荡:“顾莲……快让他停下来!” 回应他的是…… “嘶……” 你妹夫的!! 顾莲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转身,脸蛋扭曲,抓狂地抓着他的手,抽着气道:“冷静!你给我冷静点!” 她还是个可怜的病人啊! “冷静个毛线!他要杀我!是你把我拖下水的,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不管我!”张靖吼了回去,反手用力抓着她的手。 “我什么时候说不管了……尼妹快松手!!”顾莲真的疼的快哭了,学的又都是杀招,不敢动他,只能尽力说服他。 旁边看的几个人毫无出手的意思,冷眼旁观,还不忘嘲笑。 “啧啧啧,这就是我们的队长吗?怎么感觉那么不靠谱呢?”白石摸着下巴说道。 “我一只手就能把他的脖子拧断。”拳王不屑地道。 “就这战斗力……”维森摇摇头。 就连小李都忍不住补刀:“她今天是怎么赢我们的?”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感叹:“大意失荆州,大意失荆州。” 酱己还在活蹦乱跳的说道:“我来!我来!看我一下子把他料理掉!就那种没用的小白脸,交给我就够了!” “笨蛋!”拳王翻了个白眼。 白石几人也笑。他们要试探的结果出来了,顾莲不是不知道轻重的,既然她觉得没问题,肯定是有办法控制住这个人,他们自然没必要多事砍了他。 想到她的异能,誓言估计是她的首选。仔细想想,就算他们锻炼出来的战斗力足可以与食物链末端的异能比较,然而誓言以及足以影响别人判断的那种异能威压,真的是买也买不到的大杀器,就是他们也不由有些羡慕。 *** “想要起事,需要三个条件。”顾莲把她想到的事情全盘托出,掰着指头给他们数,“第一、武器;第二、最佳路线的确认以及清理;第三、逃走用的车辆食物。” “武器的话没问题。”拳王说道。 顾莲一怔,道:“不是吧,我们在这里被看的跟死囚犯似的,连去外面放风的机会都没有,你哪儿来的武器?” “就算是监狱里,只要有钱,你也可以拿到一切你想要的。”白石慢条斯理地说道。 顾莲控制不住白眼。好吧,他们都是老手,看这群人彪悍的气场,她估计扔现代他们就是一帮被记录在案的亡命之徒,他们要贿赂还是要抢劫都随他们了。 “车辆的话倒是容易,外面全都是,我们只要偷出几把车钥匙就好了。”小李想了想说道。 顾莲又愣了:“车子不是都需要指纹的吗,光用钥匙有用吗?”她本来是想多劫持几个像张靖这样的人的——小姑娘在不知不觉间思维越来越彪悍了。 “你之前过得是什么贵族生活啊。”众人目光怪异地看着她,眼睛在她露在外面的细皮嫩肉上溜达了一圈。 被看的诡异,顾莲缩了缩肩膀:“怎么了……?” “那种高端车一般都是大型基地的负责人级别才能用的,普通汽车用钥匙就够了。”酱己很耐心地说道,一副教训幼儿园小孩一般的口吻。 顾莲恨得磨牙。在场任何人都可以说这种话,只有他……只有这货,他一开口她就想揍肿么破! “怎么偷呢?”顾莲虚心请教。 他们已经不奇怪顾莲的没常识了。这少女本身就和他们有着不同的气质,本来以为是男女有别,没有细想,现在仔细分辨,却发现了她和他们见过的女人大有不同。她身上有一股子文气,那种文气根深蒂固,就算她拿着柄匕首拼杀,就算她杀红了眼,可她连狡计都出的文雅,说话做事不自觉地透出一种……怎么说呢?条理、客气、礼貌、教养? ——甚至和这苍茫血腥的世风格格不入。 仿佛透过她,能够看到盛世风采,看到平稳安乐,看到本不该在这野蛮之地看到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非常古怪的姑娘。 可不得不说,她有一股叫人舒服的气质。 能让人看到超越现实的场景——是否这就叫做“希望”? “这个交给我。”小李淡淡开口道,“我来这里以前就是靠着这个吃饭的。” “哦哦!”顾莲高山仰止地望着他。 不是说笑话,她真的觉得小偷啊骗子啊神马的真的是手眼具备、智商奇高、胆识绝佳的人才啊! “难怪你小子动作那么贼。”拳王摸了摸绑着绷带的脖子,不爽地道。 小李木着张脸,唾面自干,八风不动。 看来他机会主义的作风就是当贼的时候锻炼出来的。 “一般车子里都存有应急的食物,不多,但到时候我们要是一人开一辆车,再在这里多搜集点,或许也能够……”维森不确定地看了看顾莲。 顾莲皱眉道:“我问过张靖了,根据地图,我们就算走最短距离,以一百四十公里的时速算,没有停歇,离最近的小型基地也要有八天的距离。如果按照你说的一人一辆车的话,我们肯定撑不过三天,而且我也不觉得一辆车的紧急食物会有那么多。” “为什么是小型基地?”张靖本不该插嘴,还是忍不住问道。他给她的地图里,明明有个三天距离的中型基地。 顾莲翻了个白眼:“中型基地?大哥,这里的老板们有哪个不是中型基地、大型基地的负责人或者相关者的?你就这么盼着我们死啊?” 张靖急着辩解:“我们基地就是小型基地。” “呵呵!”顾莲冷笑,“是啊,一个手里有几百个奴隶的小型基地。”她算是明白了,在他们这群人心里,除了相关的那一小撮人以外,其他人都是畜生,算不上人。 想想她心里就一阵火。 张靖没话说了,闭上了嘴。 “嗯……食物的话应该也可以购买吧?罐头啊、腌肉啊什么的,可以储存很久。”顾莲思量着,突然想起什么,忙问道,“这里的车是用什么能源?太阳能还是需要石化产品?” “白天太阳能,但是储存功能不强,到了晚上给换成液体能源。”白石答道。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怎么才能从这里逃出去。”龙子轩哑声开口,每一个字都缓慢清晰,“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按照以往的规律来看,寒冰期一般是从十月份到十二月份,现在已经过了十月中旬,就算今年晚了一些,但是估计很快寒冰期就要来临了,考虑到逃跑的时间,我们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周——甚至是一周。如果没有大型建筑的保护,我们都会冻死在这个该死的地方的。” 小李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这个人的思路很清晰,开口就有一种大局观,不像是一般的打手。是哪个基地被牺牲掉的******吗?(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一根木簪 众人又商量了几句,分配工作,定下联络方式。 商讨途中,顾莲还异想天开,握拳道:“我们总给起个名字吧?叫复仇者联盟怎么样怎么样?” 她表情憧憬,小脸绽放异样的光彩。 但很可惜,没人懂她的点。 几个人一起给了她一个白眼,不明白她突然兴奋起来是为什么。小李很直白平淡地打消了她的主意:“起什么名字,你想告诉全世界我们要逃跑吗?” 顾莲脸立马就垮了,不由悻悻。这群没有幽默感的未来人! 众人散去,顾莲见维森行动困难,滑下床打算帮他一把,结果被他推开了,还被西伯利亚大熊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自然不明白这家伙莫名其妙的自尊心,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无比艰难的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旁边的医护室。 龙子轩还要张靖护送,便留在屋中。张靖拖着顾莲回到病床上,没好气地把她塞了进去:“自己都是这个样子,还想帮别人,看看,有人领情吗?” 顾莲恼羞成怒,回嘴道:“我乐意!” 拖到最后面的小李看到其他人都走远了,忽然挂上了门,转身又走到顾莲身边。张靖还心有余悸,又躲回顾莲身后,喊了声:“你干嘛?” 张靖很怵他这张面无表情的脸,总觉得他是那种可以边分尸边吃饭的强人。 小李不理他,顾莲则疑惑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他站定在床前,双手一磕碰,袖子里抖出来一根小东西,木着脸还给顾莲:“抱歉,职业病,瘾来了一时没忍住。藏得挺好,这是你挺重要的东西吧。” 顾莲看到东西,眨了下眼睛,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睫毛上沾了几滴晶莹的水珠。沉默了几秒,灯光打在她的头顶,长发垂下遮挡着她的表情,小李和张靖听着她的鼻息,猜着她是不是哭了。 她抬起头的时候,眼角微红,笑得若无其事,随意地抽走了那根簪子,道:“我还以为丢了呢。”声音有点抖。 漂亮的小叶紫檀簪子,轻巧精致,尾部镂空的鱼尾俏皮可爱,又吊着一串拇指大小的珊瑚玉,品相好的叫小李忍不住顺了过来。 小李淡定地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门啪嗒一声关了,顾莲塞在被子底下的手也松开了鱼线,伸手摩挲着光滑的簪子,心里泛起一阵柔软的疼痛。 她被刘梓镜抓来的时候,身上有的没的东西都被拿走了,连手表都被扒了下来,然而她也不是全无准备的。早在远征基地的时候,她就在每一件衣服上缝了几个藏东西的地方,她在肩膀处有缝一点药品,在裤子的松紧带上混进了钓鱼线,又纳了几层鞋底,里面藏着一些药品以及几个刀片,组装起来就是个小刀,特意选的大了一号的鞋尖塞了金块,用一层软布格挡着。 她不说,却随时警惕着,现在,残酷的现实对她的警惕提供了回报。 顾莲低头,望着手中的簪子,长睫低垂,怔怔出神。 她带着这么多有用的东西,却不知为什么,带来了这么根华而不实的簪子。 范子凌不厌其烦地提起她的头发,她晓得他是在暗示她用一用这根簪子,却被她装傻充愣挡了回去。白恒远自从悄无声息地把它放在她的床头以后,就没有提过它了。她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挑选的礼物,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悄悄送给她,等待着她戴上它。 她偷偷地想象过那种场景,然后忍不住微红了脸,咬着嘴唇偷偷地笑,又有丝丝心疼。 可她固执地没有回应他的期待。 身为一个文艺少女,她不可避免地觉得女孩儿的头发是个含义敏感的地方。 三千青丝,皆是情思。 一旦用他给她的簪妆点头发,她就会觉得无从逃脱。仿佛……仿佛她主动开口,把他放进了一片极隐蔽、极亲密的空间中,仿佛是一种许可以及允诺。明明对方没有这种意思,可她就是觉得那根簪子重的无法让她抬手。 总是这么任性。 总是这么自私。 她知道一次次伸出手,面临着被接受或被拒绝的煎熬滋味是怎样的。那是一种选择权的交付,是一种极忍耐的让步。她因为没有勇气,所以在面对周恒昀时,总是默默地看,悄悄地念,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柔肠百转辗转反复,高调地唱着谁也不知的独角戏,却从不敢真正的试图去碰一碰那云端的人。 她知道伸出手时的重量,期待落空的失落,以及心意碾碎的煎熬。 装作看不见,是有恃无恐,还是过度保护? 她茫然着,惶恐着,然后扮演无辜。 无辜是上好的免死金牌,有了它,再大的罪孽都可以打个折扣,慰藉余心。 可当她在每一件衣服上都保留给这根簪子一个位置时,其实戴不戴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红着眼睛,笑自己:“我真傻。” 真的,真傻。 在他强塞过来的时候,她总是害怕着不肯去接。 只有失去的时候,才敢放心去承认。 明明是想要的,明明是想的,然而她却软弱到只敢相信确定的“事实”。 喜欢是那样虚无缥缈的感情,她这样一个毫无依靠、宛如浮萍的人本身就是虚无缥缈的存在,又如何敢、如何敢呢! 眼前忽然一片模糊,镂空的鱼尾线条交杂成了一团,看不清晰,如她现在的心情。 好在,如今选择都没了,她又是一个人了。 现在,她是不是可以悄悄放开心中的闸门,悄悄地思念一下了呢? 毕竟,能伤她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了。 她咬着嘴唇,身体微微颤抖。 不在了啊……已经不在了啊……现在、未来、永远,都不在了。又是一个人了。她今天做的不错吧?你瞧,没有你们在身边,我也可以这么棒。 她呜咽成一团,如一匹落单的小兽,浑身颤抖,声音却被杀在了喉咙处,只有破碎而模糊的音节时而抖落。右手攥着簪子,抵着额头,硬硬的,烙得她额头生疼,嘴里咬着左手食指,死死压着哭声,越疼越用力,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他会过来 顾莲情绪一时失控,偶尔的抽噎声在屋里响起,孩子般的惹人怜惜。 ——却忘了屋里还有两个大男人在。 龙子轩和张靖互相看了看,已经离得很远的两个人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表示对姑娘家的哭泣束手无措。 顾莲一直表现的跟个打不死的小强一般适应力彪悍,在台上斡旋挑衅的时候更是比一般的爷们还要爷们,于是他们也就下意识地忽略了顾莲还只是个小姑娘。 怎么办?张靖慌里慌张地拿眼神质询龙子轩。 你来。龙子轩的眼神残酷得如同大石头,毫不负责任地把问题推给张靖。 他这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哎哟喂!张靖急的额头上都是汗,却不敢动,生怕发出一点点响动,就把顾莲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 他能说他最不擅长应对的就是姑娘的眼泪了吗? 那特么简直就是个世上最神奇的武器,简单两滴眼泪就能叫钢一样的大老爷们化为绕指柔,要啥给啥,他才不要面对这种大杀器呢。 两个人于是又跟僵硬的石头一般站在一边,一个看天一个看地,等着顾莲平静下来。 不知不觉间,他们兀自出了神,都没有发现房间里压抑的抽泣声已经消失了。 但,顾莲还保持着时不时耸肩,似乎极难过的姿势,藏在手底下的眼睛则不停地转着,想着对策,死死咬着嘴唇,内心十分尴尬,尴尬得想死。 哦买噶,她刚刚……不会是当着这俩人的面傻子一般的嗷嗷哭了吧…… 天啊啊啊啊啊啊!! 这叫她怎么抬头见人啊!太尴尬了!呜呜呜杀了她吧她不活了…… 顾莲又想哭了,这次是囧的。 严格来说,他们都是她要压制的对象,在他们面前这么哭了以后,她以后还怎么神气活现地指东指西啊?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们是和平友好互助的同志,可她还是觉得这么哭鼻子的自己很丢人啊啊啊啊啊啊…… 她在心里埋怨自己,想哭,等他们都走了,随便怎么哭都行啊,现在这这这……都算什么事儿! 然而她就算是为了拖延时间寻找对策抽着肩膀,这么干抽着,已经到了抽抽的极限,她感觉再这么耸肩,肩膀会脱臼的。 她终于彻底歇了耍弄歪门邪道的心,抹了把脸,脸上因为最近干燥的皮肤状况和眼泪的雪上加霜而有些刺痛,她衷心期望不会太表现在表面上,抬起头来,刚想做个笑脸打破僵局,结果一看到他们两个,她就忍不住……青筋直跳。 这是……什么表情?! 龙子轩虽然面上没啥表情,但是一双眼睛在她抬头的瞬间带上了警惕,姿势也下意识变成防御性姿势,双拳攥紧,而张靖……特么的就更过分了!一副良家少夫面对流氓恶霸般惊恐的表情,双手交叉环胸,在她凶凶的瞪视下,竟然还蹬蹬蹬倒退几步…… “哎哟!” 他痛叫了一声,脑袋磕在了墙壁上。 可饶是如此,依然没有把保护贞洁的双手放下来。 “……”顾莲嘴角直抽抽。 为什么别人家的女孩儿掉个眼泪都能换到怜惜心疼种种安慰,轮到她就是这种过分的待遇了?她看起来很像是想让他们负责的样子吗?太过分了!歧视!这是赤果果的歧视! 啊啊啊她真是受够了!什么羞涩、什么尴尬、什么独属于少女的矜持,统统都去死吧! 破罐子破摔的某古代少女怒道:“都给我过来!” 说着还重重拍了一下床被加重力道。 张靖一抖,龙子轩一僵,两个猫鼠相憎的人竟然还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顾莲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淡定,要对合作伙伴好声好气…… 张靖期期艾艾地说道:“那什么……你在那里说,我们在这里听,不是也差不多吗?” 龙子轩默默地点了下头。 “……” 这、让、她、怎、么、好、声、好、气! 磨着牙,顾莲气得头疼,怒道:“我有正事要说……快给我过来!” 两个人终于磨磨蹭蹭地挨了过来。 顾莲本来还想把来龙去脉细细道来,讲的深入浅出娓娓动听,现在却被气糊涂了,于是简单粗暴的把她被万仓带走的事情讲了一遍,便靠在床头缓神养气。 “这是为什么?”张靖有些糊涂。关于这件事,刘梓镜并没有告诉他。 龙子轩想了想,眼中幽光一闪,道:“敲打。” “啥?”龙子轩太过言简意赅,张靖完全没听明白。 顾莲摸了摸下巴,倒是明白了:“是说他在敲打我?敲打一个人的前提是要用他吧?也就是说我入了万仓的眼了?” 张靖心里一动,想起上次顾莲参会以后,刘梓镜又去找了万仓的时候说过的话。他说过顾莲这一次上场是怎么也要熬过去的,为了圆万老的面子,而如果她能活下去,那么她的其他利用价值也可以挖掘一番。说到她的利用价值,想来想去,也就能想到她的饲主……说来他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呢……刘梓镜他知不知道?看样子或许他是晓得了,才会那么把顾莲当一会儿事…… 他还在琢磨,一抬头,就对上姑娘家弯弯的眉眼,似笑非笑的眼神…… “呃……”张靖编着托词。 顾莲抱着只胳膊,另一只手支着脸,笑眯眯地说道:“您说,我听着呢。” ……这姑娘真是厚脸皮。张靖苦笑,自觉不是什么大事儿,为了这事儿让他们不痛快也划不来,便和盘托出了。顾莲和龙子轩对视一眼,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想了想,还是龙子轩想的快,脱口而出:“乔宇!” 顾莲反应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一锤拳头:“是乔宇!” “一定是他。”龙子轩斩钉截铁。 顾莲点头:“没别的可能了。” 他们一唱一和地默契,一旁的张靖快崩溃了:“你们在说什么啊……!!” 顾莲瞥了他一眼,其实龙子轩也不知道她的靠山是谁,只知道是个“大人物”。她也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底全交了…… 到底没有全部信任,没能说出口,而龙子轩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在她放弃的一刹那黯淡了下来。也罢也罢,大家互不信任,也没谁吃亏,挺好。 整了整心情,龙子轩低声道:“若他们故意漏消息给你的同伴……他们会过来吗?” 会吗? 顾莲低头望着掌心烙出印子的木簪,发了会儿呆。 有期待吗? 她不敢有。 没有期待吗? 眼前的人们还在等着她的答案。 她还能说什么呢? 顾莲抬起头,对着看着她的两个人点了点头,嘴边甚至还挂着一丝微笑:“会。”(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黑色火焰 当屋里只剩下顾莲一个人的时候,她才松了肩膀和背脊,感觉浑身软软的,如同被人抽去了所有的骨头般。 黑暗中,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没有半分光亮的天花板。终于可以露出笑以外的表情了……今天一天,她笑得脸都僵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没有谁能看到她的表情,她终于可以喊一声疼了吧? 闭上了眼睛,然而眼前只有擂台上的一幕幕闪现。 疯狂而可怕的观众,狂热的气氛,凶狠地对手,一刻不停的生与死之间的缠斗,解说员高高在上的品评…… 她身体在轻轻地颤抖、战栗。 她不会忘记,上台的有十个人,然而只有六个人活着回来——若不是她有意手下留情,相信活着的人不会超过三个。 她不会忘记,在上场的时候,旁边的擂台上还有五个人和雪狼对峙,而当她活下来的时候,只剩下一个人,双腿被雪狼咬断,血哗哗地流,而那个人已经失去了神智,趴在地上,不停的、如同虫子一般在地上蠕动,只为了多逃离雪狼一步。他的双手无意识地抓着坚硬粗糙的地面,在地上划出十道断续的红线,他拼命地拼命地想要活下去。然而他最后还是被雪狼一爪按住了。轻轻松松。粗粝猩红的舌头惬意地舔了舔他的脑袋,狼牙雪白森厉,垂涎三尺。 咔擦。 在他的脑袋如同西瓜一般脆脆地裂开的时候,顾莲看到他的眼睛,黑洞洞地,望着自己。 望着自己。 他生命断掉的一刻,在想什么呢? 悔恨、留恋、珍惜,亦或是恨? 或许,已经痛的什么也想不了了吧。 而当时的她在做什么呢?坐在台上,全场的观众没有人给那个可怜死去的人投去一瞥,他们在谩骂、呵斥、憎恶她,她承接着狂风暴雨,那时候支撑着浑身伤痛的她不倒下的力量是什么? 是愤怒吧。 对这群混蛋的愤怒。对他死去的愤怒。对他们死去的愤怒。对她必须给经受这一切,忍受着这群以玩弄他人生命与感情为乐的混蛋的愤怒。 那个时候,顾莲头一次觉得,就算是眼前的人们现在立刻马上死在眼前,她也不会有任何动摇。 *** 顾莲在她的单间里呆了足足五天时间。 这期间,一直都是嬷嬷在照顾她。嬷嬷似乎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每天从早到晚待在她身边,有话就唠叨两句,没话就静静地安详地坐着,安静地仿佛一株断了根的植物,早已失去了吸收养分的能力。 她喜欢做针线活,苍老的眼睛眯起,瘦骨嶙峋的手灵活的一交叉,一个结就成了。 顾莲不大乐意她一直在身边。 或许是因为她骗过她的原因,顾莲潜意识里很排斥她,甚至想用沉默逼走她,然而没有用。不说话就不说话,嬷嬷专心地织毛线,手速飞快。没有娱乐活动,没有人说话,没有文化产品,有嬷嬷在身边,还没法搞搞小动作,顾莲觉得她快发疯了,有的时候她都后悔自己率先沉默,不过让她反悔打自己脸,她也很不乐意,权衡半晌,只好闷闷不乐地蒙着被子睡觉。 倒是嬷嬷看出她的无趣了,第三天,主动问她说:“你要不要做做手工活?” “……”顾莲勉强说服自己,这不是认输,这是尊老爱幼,终于把那口气咽了下去,问道,“为什么要做这些东西?不是说冬天的时候,大家都躲在基地里不出去吗,没必要做毛线活吧?” 嬷嬷手上活计不停,安静地道:“这不是给活人做的。” 这话有些吓人。顾莲搓了搓手臂,问道:“不是没有坟墓吗?” 说起来末世的人也可怜,死了都没个住处。又或许,这才是生命最自由的归处?没有人记挂,没有人三五不时在活着忙碌着的缝隙里烧香祭拜,于是死者也就能毫无牵挂,赤条条地走,再不停留。 顾莲想,这确实也是个不值得停留的世界。 嬷嬷抬起头,笑了笑:“做完以后,一把火烧掉。” 顾莲又强忍着把那句“那何必呢”给咽下去了。 或许是活人牵挂的一种方式吧。 ——可是她真的好想让她把这些毛衣帽子围巾全都打包寄回中国小乡村的贫困儿童肿么破?! 她委婉地说道:“您一定很思念他们。” 嬷嬷又笑,笑得时候,漏风的几颗发黄难看的牙齿露了出来,枯黄无骨的脸上堆出几条干巴巴的皱纹:“思念……?”她颤悠悠地咳了几声,边咳边笑,平和地道,“我没几年好过了……只希望在地下……” 顾莲以为她要说的是“能见到他们”。 “再也见不到他们。” 顾莲一怔,抬起头。 这话说的温温柔柔,然而却似藏着几分埋入骨髓的怨毒。看着嬷嬷依然一副安详到慈祥的样子,低眉勤快地做着活计,她感觉到一种凉凉的气息从背脊缓慢地窜起,无声地扩散到四肢百骸。 她紧了紧被子。 无端地恐惧。 甚至比直面拳王的暴戾还要恐惧。 *** 在“复仇者联盟”——顾莲坚持这么叫她,虽然没有人附和让她有一点点寂寞——第二次会议上,大家交流着进展。 “我算了一下,发现一件事情。”白石看起来有点疲惫,揉着额头靠着墙壁说道。不只是他,其他人都很累的样子,看来这几天吃好喝好睡好的只有顾莲一个人——这个事实让她有了那么点不好意思,深恨自己天生长肉的体质,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脸蛋却红润润一副蛋白质摄取过多的健康模样…… 顾莲捂着脸蔫蔫说道:“请说。” 有点奇怪地看了眼顾莲,白石没多想,只是径自说道:“全年来看,只有拳王那一拨和你们这一拨来的人最多,虽然人数会有上下起伏,但是总体而言,比平时要多一倍有余。” “第一拨人多很好理解,毕竟是新年新气象嘛。”酱己点点头,一副我很懂的样子。 “问题是,如果明知道最后一拨人要死的话,为什么不留着等到来年开春再放?”跳过脑袋少根筋的酱己,龙子轩显然跟上了思路。 继续捂着脸的顾莲嘴角一抽。这话怎么听起来跟“为什么不把猪养肥到来年开春再宰”一样一样的呢…… “或许是为了留住观众?”维森猜测。 不得不感慨,西伯利亚大熊就是非人类,那么重的伤势,没两天就好了七七八八,反倒是顾莲这个废柴养了半天,每天换药的时候还拼命喊痛,转化效率差太多,这么一比较简直是各种浪费资源。 “这不可能。”小李摇头否定,“我听说角斗场已经是娱乐场里最大的了,其他的娱乐场规模上完全比不上这个,这几年里一个接着一个倒闭了。” “那还能是什么原因。”拳王皱着眉头不耐烦猜。 听着听着,顾莲直了眼,忘了捂着脸。她脸煞白煞白,抱着胳膊止不住地打颤。 她的异常最先被张靖发现了。他一直在神情莫测地观察着这一屋子的人,见到顾莲的反应,不由一怔,有点佩服她脑筋这么活络。 “在我家乡……” 她哆嗦着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里挤,众人看向她,都被她有些吓人的脸色吓到了。 她使劲抱着自己,像是给自己取暖,低着头慢慢道:“人有一种很贵……很贵的卖法……” 小李腾地站了起来,黑脸转白,攥紧了拳头。 脱口而出:“器官贩卖!” 唰的,屋中死寂一片。 一双双黑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无尽的火焰。(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恨完以后 顾莲离开医护室以后,联系上就不很方便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太打眼了,龙子轩便主动包揽下联系众人的活计,她自然应好。 站在门前,恍若隔世。 想想就觉得好笑,她住在角斗场的时间里,在医护室呆的时间都比本该住的房间要多的多的多,以至于竟觉得陌生起来,只记得最后一次看到它的时候,一群打手们冲她欢呼叫好。 她噙着微笑,走了进去。 ——僵住。 血。 到处都是。 男人们躺在地上,无力的翻腾,痛苦地呻/吟,肩膀上、胳膊上、腿上,到处都是绷带,然而一重重绷带里又崩出一重重的血,如恶毒的血莲花,越是血腥开的越是华美。这里仿佛是阿鼻地狱,随地都是破碎的肢体,断裂的四肢,以及就连蜜幻茶都抹不去的恐怖的血腥味。 顾莲捂住嘴,腿发软,脸发白,突然转身扶着墙干呕,差点把早饭都吐了出去。 为什么…… 胃部传来的不适感挤压着体内的感官,她想吐又吐不出来,难受的眼泪都蓄了出来。 这才几天的功夫,这群男人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张靖见怪不怪,插着兜替她拍着肩,看着地上的人们,却是眼神漠然。 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哪怕缺胳膊断腿呢。 见多了可怜,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可怜了。 然而他的手却被啪地狠狠打落。他吃了一惊,看着顾莲,却见她狠狠地等着他,黑眸映着火光,似恨不能喝他的血、撕他的肉、生生折磨死他。 张靖定了定神,苦笑道:“你别这么看我,又不是我让他们上场的……” 顾莲牙齿咬得咯咯响。 在她那样的表情下,张靖住了口,身体僵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是龙子轩从人群中站了起来,把她拽了过去。顾莲骇了一跳,浑身哆嗦地抓着他的双臂,特别紧张地上下打量着他,想开口问他怎么样,却说不出话,喉咙管里,全是血气。 “我没事。”龙子轩亮了大腿上的绷带给她看,冷静道,“不过是小伤。” 确实是小伤。 跟其他人比较起来。 顾莲攥着拳头,愤怒充斥着全身,血气似乎在邀请血管内的所有细胞共舞,沸腾着、燃烧着、滚烫着,烫得她从里到外的疼,烫得她柔软的内脏都在喊疼。 突然,有只手粗硬地抓住她的下巴,她被迫仰起头,只听他哑声吼:“张嘴!” 她下意识地张嘴,这才发现由于过于用力,口腔内全是被她咬出来的小伤口,生疼生疼,嘴角冒着血泡。 血涂湿了她的嘴唇,又蜿蜒而下,白的愈白,赤的愈赤。她一抹嘴角,只觉得怒,然而一张口,却带着哭腔:“我……恨……” 她双手紧紧抓着龙子轩坚硬的胳膊,头用力抵着他赤果的胸膛,宛如一头小牛在顶着敌人一般,血红着眼,狠狠哑声道:“我恨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恨!恨!恨!头一次感觉到了这么强烈的感情,就算知道这个世道男女不平等,就算知道女人在这个世界被当做发泄的工具对待,就算她被当做祭品献上擂台供一群混账嬉笑消费,也从没有这一刻,这活生生的一幕,烧灼着她的内心。 龙子轩没料到她的身体里能迸发这么多的力气,被顶得连连后退,最后重重撞上墙壁,他闷闷发出一声痛哼。但他没说什么,只是低着头,两人一起滑倒在地上,他的手轻轻放在她剧烈抖动的背上,拢着她,听她似一只莽撞的小兽不知该怎么发泄伤口传来的痛般,声声喊恨。 许久,她等终于不再说话,身体的颤抖也慢慢平复,龙子轩轻轻抚着她无力的背脊,缓缓开口了:“你恨的是谁?” 顾莲抬起头,手指松开,这才发现她的十个指甲里都是血——她一直在用力地抠着龙子轩,抠的入了肉见了血,丝丝血痕在他健硕的胳膊上流淌。 “对、对不起……”她沉默了一会儿,哽咽着道歉,嗓音沙哑的不像话,跟龙子轩有的一拼,张口就是一阵难闻的血气。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每说一句话口腔都被牵扯着,阵阵发痛。 龙子轩并未在意她的道歉,只是低头看她,目光深邃,冷静到冷酷地再次问她:“你在恨的是谁?是我吗?” “不,这怎么可能!”顾莲失声否认。 “可是我们活着。”龙子轩垂眸望着跪坐在腿间的少女,大掌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青丝,没带什么感情,如同整理着玩偶一般,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我们活着,所以那部分人死去了。如果我们死了,他们或许就不用死。” 顾莲死命摇头:“不是……这不是你们的错,把你们逼入必须要死人的境地的人才是错的!” “那你恨张靖?你恨他有用吗?他只是这庞大的弑人机器的一颗钉子,有他没他没有任何区别,甚至他一旦露出反抗的意思,等待他的也会是死。”龙子轩的嗓音冰冷听不出感情。 “恨刘梓镜?他也不够格。幻影基地的规模还不足以致这里,”龙子轩的手指指了指天花板,讥诮地扯了扯厚厚的嘴唇,“于死地。” “你恨万仓?可万仓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棋子,他被掌控在其他更高高在上的人手里,而他满足的不过是人的欲.望而已。有需求才会有供给,当有一部分人返祖成兽的时候,总要有兽们发泄的地方,这家倒了,还会有下一家。” “你恨客人?你恨得过来吗?若我说,任何人只要在这种气氛里浸泡十天,都会如同吸了最上等的海/洛/因一样疯狂地爱上这种感觉,再也离不开这种疯狂血腥的感觉,你会不会信?” 龙子轩用难听沙哑的嗓音揭露着真相,如同拿着一个锐利无比的冰冷铁锥戳着她柔软的肌肤,字字见血,皮开肉绽,血腥气弥漫开来,浸泡在她的每一处伤口上,疼的她喘不过来气,疼的她嘶嘶抽气。她无力的仰头,脖颈纤细,如同即将折断的潮湿的植物,带着一种难言的脆弱和绝望,低低地、轻轻地,连一株草木都不愿惊动般地问道:“那……我还能恨谁?我还能恨谁?” “恨苍天,恨世道,恨人性。”龙子轩一字一句说着,每一个字都蕴含着重若千钧的力道,砸在她的头上、脸上、心脏上。 她恍恍惚惚地望着他。 “然后呢?” 恨完以后呢? 若将他所说的一切都恨完以后,她觉得她将一无所有。 “改变它。” 顾莲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可以称之为“情绪”的东西。 男人的脸上带着誓要豁天的狠厉,亦有痛极恨极亦不肯放弃的坚毅。(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白家大哥 鸿雁基地。 白家的负责人与一众高层早已等候在安全区的第一道大门上。他们早就接到了陈志的联系,虽然非年非节的,陈志出现在这里有点奇怪,但是考虑到陈志在兄弟单位——疆域基地里的地位,他们还是给了高规格的待遇:鲜花美酒,列道相迎。 一路风尘仆仆,陈志眉间隐约带着点疲惫,却依然英俊坚毅,神色清冷,一举一动都礼貌不见粗鄙,根本不像一个舞刀弄枪的男人,然而行动间却隐约带着森然杀气,如同上古兵器藏于鞘中,低声嗡鸣着血煞,只一眼就让人不敢小觑。在他身旁,矮他一头有余的小小少年更是不忌惮绽放他的灿烂光芒,华光绝美,笑意吟吟,唇红齿白的模样引得一群人频频往他那里看去,藏不住瞬间惊艳。 果然名不虚传。 鸿雁基地的人们神色各异,心思暗转。 陈志他们和白家三少爷是队友的事情对鸿雁基地的高层来说并不是秘密,对于某些人来说,更是对每一个人的资料都了若指掌,熟得不能再熟。打量完这二人,有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隐蔽地笑了笑,甚至有的人根本管不住视线,或幸灾乐祸、或恶意观察、或担忧揣测的眼神直接溜到了为首一直温和微笑着的青年身上,自以为隐秘地打了个转,又悄悄收回。 魏宣觉得有趣,小鼻子一抽,闻了闻被晒烤得灼热的空气,笑得极为开心,漂亮的凤眸里全是盈盈笑意,灿烂得如同一个得到了称心的礼物的孩子,唇边的弧度美好而稚气。 很久没有闻到了呢……这么浓郁的阴谋的气息。 与之相比,远征基地的喧嚣都显得太过鲁莽而欠缺精致。 尽管出来迎接他的都是鸿雁基地高层人员、世家子弟,然而陈志的目光却不由被一个老者吸引住。那老者穿着这个时代已经不多见的中山装,简单的衣服烫的整洁笔挺,戴着个暗色扁帽,坐在轮椅上,似乎是等的久了,脑袋歪在靠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就这么沉沉睡着了,睡颜安详沉静。 他似是极为惊讶,在完成了最初的礼节性问候以后,他轻声问着气质温柔的白家青年:“怎么宋老也来了?” 白家大少爷白宁远比白恒远大了八岁,而今已经三十岁了。然而或许是因为他清秀眉眼间总缠绕着若有若无的忧郁,或许是因为他嘴边的浅笑柔若春风,似能将周边的沙粒岩石都化作晓风残月,也或许是因为他看起来比起他的三弟太过文弱纤细,他的外貌年轻极了。 只是从五官来看,两兄弟彼此都能看出对方的影子,说来也有四五分相像了,然而他们的气质迥异到能让人忽视他们的相貌差距。一样俊俏的眉眼,白宁远的眉眼都是柔的,文质彬彬,众星拱月,嘴边弯着一抹浅浅笑意,想来若不是白家这样财大气粗的豪门贵族,是无法在朝不保夕的末世之中养起他这般斯文隽雅的风采的。 与他那种只是微笑着便让人忍不住靠近的温暖气息相比,白恒远就显得活泼多了——呃,根据他的队友口供,甚至是过于活泼了。白恒远也会斯斯文文的笑,嘴角一勾,看起来比谁都文雅俊逸,恰如任何一个风度翩翩而又风流潇洒的贵公子一般,然而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珠子却骗不了人,熠熠生辉,生机勃勃,野火般侵吞一切,星子般明亮夺目,瞧着任性极了,却也耀眼极了。 一者如风、一者如火。 也难怪鸿雁基地的人会跟着摇摆不定了…… 此时,白宁远也配合着陈志,怕把老人家吵醒,放低了音量,轻声说道:“宋老先生毕竟年龄也大了,这般长途奔波了上千公里,怕是累到了,一来鸿雁基地就总是渴睡。听闻魏先生医术精湛,不如先回房间让魏先生给宋老先生看看身体,然后再说其他,如何?” 陈志看了他一眼,眉宇顿时凝起,隐约担忧。白宁远的话透了几个意思出来,说是让魏宣给他看看,其实是给他打个预防针,恐怕宋老的身体已经不行了。而他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其实更是印证了这一点——宋老已经数十年未曾离开过疆域基地了…… 岁月当真是个残酷的神明。 他闭了闭眼,手心冰凉,然而脸上未显分毫,依旧面容冷峻,微微颔首,低声道:“劳烦白先生了。” “哪里。”白宁远见他明白,便宽慰似的笑了笑,温声道,“便是看在恒远的面子上,我也不会亏待了陈先生的。” 闻言,连一直东张西望的魏宣都不由看了他一眼,饶有兴趣。 白宁远捉住了他的眼神,他不由笑了笑,压低了声音,用旁人听不到的音量,轻道:“恒远顽劣,一路上多谢二位照拂了。” 说这话的时候,白宁远口吻温柔和气,带着无奈,如同拿顽皮的弟弟毫无办法的兄长。 陈志看着这样的他,不知为何,低低叹了一声。 陈志二人来到鸿雁基地,自然没有那时间和一群人蘑菇。陈志亲自推着宋老进入了基地,推他回了客房以后,先留下魏宣替他照料老人,他则找上了白宁远道明来意。 “娱乐场?”白宁远长指轻敲桌面,轻念着这几个字,笑容有些古怪。他停顿了一下,坐于右手的副手替他问了出来,“不知陈先生想要娱乐场的分布地图有何用处?” 娱乐场的存在自然不便公诸于众,不过在任何稍有权势的人眼中,这都不算是秘密。末世的娱乐如此稀少,而娱乐场便是富人的豪奢,在那里,应有尽有。调/教良好的幼女,训诫入骨的少年,喂养宠物的人形饲料,亲自鞭打培养奴隶的diy服务,满足无法宣诸于口的隐秘爱好的定制服务,人类大屠杀现场表演,等等等等……人类如同最完美的玩偶,****/弄成十八般模样,烹煮蒸炒,百般打扮,无有厌倦亦无穷尽。 这是大家共同的玩具厂,亦有不少人从中拿着干股,金钱润泽着骨头,欲/望摆布着头脑,自然怕有些人不知好歹,坏了规矩,靠着蛮劲横冲直撞。 陈志垂眸,嘴唇扯出一个冰冷而嘲讽的弧度,口中淡淡道:“也不是要做什么,不过是我的队友被不知哪个不长眼的捉了去而已,就我们说话间,怕是也在受着煎熬。我既然看重她,就总给找回她,替她讨个公道。我不是一味耍狠的人,只要她能全手全脚的回来,几条人命填进去而已,不会塌了天的,诸位放心。”最后四个字砸下来,直像是照着人脸上扔砖头,又冷又硬,铿锵血煞。 这话堵得那副手脸都绿了,屋内气氛冻结,人人变色,只有陈志一个人靠着椅背漫不经心地坐着,眼也不抬,从头到尾没给个多余的表情。 尼玛这也叫做“不是要做什么”,那什么才是?!! 几条人命是多少条,塌了天是怎么回事……这种想知道又不想知道的心情又是肿么回事…… 话说……这是威胁吧? 那能不能不要用这种“今天多炒个菜”的语气说啊!真的炒鸡恐怖有木有!(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彼时少年 屋中一片哗然,人们看着陈志的眼中带着隐约的防备和不善。这样的骚动,直到白宁远微微抬起手,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安静才停止。 白宁远想说什么,开口却是一声轻咳,在安静下来的屋中显得有些突兀。他也自知失礼,没有见过分毫阳光的白玉也似的脸上染上淡淡一层粉色,在众人的目光中,赧然道了句失礼了。 而后,他转头看着陈志,浅笑着缓缓说道:“陈先生,您是家弟的友人,也是来自我们的兄弟基地的朋友,理应接受我们的款待,我们也确实给了您应有的尊重和礼仪。”顿了顿,他微笑着,用如同征询友人意见一般友善的口吻问道,“但是,您一张口就索要鸿雁基地次高机密等级的地图,恐怕不合时宜吧?恕我直言,别说以您现在的等级,就是宋老先生利用疆域基地领导人的身份,也只能在危机时刻提出借调资料的申请,您的要求怕是唐突了。” 您的要求怕是唐突了。 语气委婉,话语直接,隐带指出失礼时的柔和的谴责。 恐怕也只有白宁远这般用权势富贵熏陶出来的末世贵公子,才能用这般怡然的口气,这样坦然而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地指责陈志,即使直言也感觉不到分毫的失礼之处。 陈志抬眸看向白宁远,神色淡淡,眼神里有着审视。他若有所思,掌心带着疤痕的手轻轻摩挲着桌上的茶杯,鼻尖萦绕着清冽茶香。 该说不愧是白家的接班人吗……恒远与他相比还欠缺了不少风度与火候。 *** “怎么样了?”陈志站在门外,眼睛盯着紧闭的门,放低了声音问道。 魏宣单手解着口罩,露出被遮住大半的晶莹绝美的脸。他漂亮的睫毛一扇,抿了抿红润的嘴唇,轻轻摇了摇头。陈志一时没有言语,闭上了眼睛,眉峰似在忍耐什么般微微蹙起。 “是吗……他也到了这个时候了。”淡如烟的低叹声在走廊里响起,带起略微寂寞的涟漪,然而清冷的男子那双紧闭的眼睛却隔断了任何可能的揣摩探测,留给魏宣的,只不过是一张线条分明的侧脸和异常平静的表情。 魏宣微微偏开了头,不想看到这样的陈志。但陈志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睁开了眼睛,也不看他,只是伸出骨节明显的大手,轻轻拍了下魏宣的肩头,低声道:“没事,我早有心理准备。我去看看他,你在外面替我守一会儿吧。” 漂亮的小少年仰头小心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果然见他眼神平淡无波,也不知该不该放心,只是无声地点了下头,陈志淡笑了下,便伸手拉开门,走了进去。 病床上,躺着一个穿着整洁的唐装老者,正看着床头搁着的一瓶石斛兰。枝影横斜,叶如竹叶,紫色的花瓣与洁白的花心让人赏心悦目,看似不起眼,然而懂行的人自然知道想在这样荒凉的土地上培养一出娇嫩的花朵需要怎样的心力与财力。听到声音,宋老转头看来,平静微笑着看着他,头一句话便是:“我又帮了你一次。” 陈志关上了门,迈动长腿,走到他床边的凳子上坐下,闻言声音淡淡道:“都老成这样了,还能帮我什么。” “若不是我突然昏迷了一次,白家那帮人现在还会咬着你的身份不放吧?”宋老微微一笑,与眼尾细密的皱纹不同,他的眼神有些调皮与戏谑,还带着点得意,“现在我来了,你的身份也就不会有问题了。” 他话说的轻松,然而无论是他还是陈志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疆域基地的领导者…我替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已经有五十多年了……”宋老看着双手交握,低垂着头,不肯看他的冷峻男人,收敛笑意,低叹一声,“现在还给你,名正言顺。知道你身份的人该死的都已经死了,剩下的也被我处理了,只希望你别怪我出手狠辣。” 陈志依然不看他,低哼一声:“谁让你做这些事情的。” 宋老笑容奇妙地看着他,呵呵笑着反过来问他:“谁让你做这些事情的?” “宋老……志英。”陈志微微动容,抬首,深邃的眼看着苍白而虚弱的老人,“我从以前就不明白,你为何决定跟随我。你明知道,我冠之以理想的东西,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在你的有生之年带你看到的。” 然而那个时候,爱笑爱酒爱女人的黑发青年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跟随了自己,为他保驾护航,悉心做事,即使到了临近生命最后一刻,依旧为了他的事情奔波,千里迢迢赶来只是为了扫平一点点障碍。陈志只觉得双肩沉甸甸的,老人那波澜万丈的一生在他眼前燃烧,从轻佻浮躁的少年模样,到拿着个酒瓶就直直往数倍于己的人群中冲过去的热血青年,到一把年纪了依然改不掉色眯眯地望着年轻小姑娘的****的习惯的混账中年,再到眼前这个笑容干净而满足的顽皮老者…… 他不止一次自问。 自己可否有那个肩负起这许多人的信赖与寄托的价值。 “唉,谁让我没眼光呢。”宋老无奈一叹,“待价而沽,骄傲狂妄,挑来挑去,竟是挑中了你这么个麻烦的主子,真是生就忙碌命,怨不得别人。”他半带埋怨半带玩笑地道,而后顿了一下,侧首望着石斛兰,出了会儿子神,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该死,那都已经五十多年前了!”他低骂一声,带着些嫉妒地盯了眼陈志容颜如昔的冷峻面孔,道,“我那时候心里就想着,又一个死气沉沉的家伙。那真是没意思透了,身边的人全都是一副被绝望寄身的模样,这让我都觉得要被绝望压垮了……” “可你没有。”陈志接口道,“你不止没有,你还上来就揍了我一拳。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当时是怎么和你打成一团的。” “哈哈哈哈哈……”宋老放声大笑起来。旁人甚至无法想象,这样一具濒死而又瘦弱衰老的身躯里是怎样迸发出这般大的声音的。他得意地拍着腿,如同炫耀平生最骄傲的事情一般,兴高采烈地说道,“我当时就想着,能把你这耍帅的小子打趴下了,就是被你揍死也甘愿。” 却不曾想到,那个浑身清煞杀意的冷淡男子,从头到尾都没有真的对他下手,只是陪着他在泥水里滚来滚去,好好一个满营仰慕的男人被他拖累成了个泥腿子,浑身湿漉漉脏兮兮,半点形象也无。 后来两人也不知道是打累了还是怎么的,住了手,互相望了望,一起大笑了起来。 宋志英少年英俊,笑得露出白白的牙齿,爽朗得意,百无顾忌的混账模样;而陈志只是眼睛微微亮起,嘴角微弯,低低沉沉地笑。 年轻的少年当时就边笑边想着,这个人眼中的深邃世故底下,究竟藏着怎样的故事,才能在那沉重得叫人无法呼吸的绝望与疲惫中,依然如此坚定自守。(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其耐公何 静谧的谈话如流水淌过时间之神刻画的轨道,终于,宋志英的生命流逝到了尽头。 最后的一刻,老人颤抖着伸出手,模糊的视野中,努力捕捉着老友的身影。一只手沉默地递到了他的苍老的手中,一如过去的数十年般,让人感觉到强大与包容,不自觉地放心依靠、随便胡闹。他一把抓住,得意地一笑。 胡闹又如何,反正老子闹得再厉害,也有个人跟在屁股后面替他收拾烂摊子。 偏偏这个傻子还自以为是他欠他良多。 就让他这么欠着吧,记着吧。 就当是他最后一次的任性了。 只是,他走了,又要留陈志一个人漂泊在这个世上了。也不知道他新交的朋友够不够贴心,够不够体会到他无声的温柔,又够不够填补他无边的孤寂…… 以为已经足够满足,以为这一生已经没什么好舍不得了,然而临到死了,他才发觉,他的担心是那么那么多。最后,本想给老友留一个洒脱豪迈阳光向上的遗言,让一直在他面前耍帅的陈志也看看他耍帅的一面,可皱巴巴的嘴唇颤抖着,却只发出一声模糊的喟叹。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耐公何……” 我劝你不要渡河,你却偏要渡河。渡河而死,我又能耐你何! 我是那样的担心你,我是那样的希望你再也不要去冒险,再也不要沉默地肩负起那么多不属于你的责任,可是你就是这样的固执,从来也不听劝,也不知道你身边的朋友们是怎样担心着你。 我果然是老了吧……年轻的时候,可从来不会有这么懦弱的发言,然而现在,我只希望我最最亲爱的朋友能够平安、幸福、快乐、满足,挣脱那永恒的诅咒,拥有平常人不以为意的幸福。 老人微弱的声音渐渐消失,最后一句含糊在嗓子眼中,终于,再无声息。 在血一样的红与墨一样的黑中挣扎不休的太阳,终于被夜从地狱深处伸出的无数只小手拖拽着沉沉坠落,留下绝望的残影。光影转换,室内的颜色从残红渐渐落败,终被彻底的、永恒的黑色涂满。 陈志孤单的黑影被争相涌来的黑暗啃食掉。 黑暗中,死一样的安静中,他双手握着老人僵冷的手,垂着头一动不动,连呼吸都轻的听不到,宛如雕塑一般度过了这个杜鹃啼血般的夕阳。恍惚间,仿佛这个房间被天上无悲无喜的神明素手一指,冷酷地剜出了世界正常运行的轨道中,而陈志是这被神遗弃在牢笼中的囚徒。 又一个人走了。 又一个人离开了。 若相逢注定意味着离别,他宁可从未相逢过。 他这一生,还要有多少个看不到希望的相逢,装扮成快乐的模样,到最后却只留下无边的寂寞与看不见底的遗憾,独留他一人品尝离别的滋味? 他脑中忽然闪现出一张清甜带笑的笑脸,转瞬,那笑吟吟总是悄悄看着他的少女却忽然哭得很绝望。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在哭,只是在哭,而他默默地望着她,浑身无力。 那是他头一回品尝到心痛如绞的味道。 ……她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 陈志将脸埋在粗糙修长的双手中,朝夕相对却不能伸手触碰的苦痛折磨着他,只有一个人记着的记忆是他不敢触碰的疼痛。他真搞不明白,上帝是在弥补他,还是在惩罚他? 若这是上天对他的嘲讽,那这样的手段未免太过残忍而下作。 *** 顾莲自从出了一回风头以后,就再没被派出场,刘梓镜很大方的表示她身体还没好全,不能让她冒险。顾莲心里冷笑,这一屋子人里谁不是伤患,怎么不见他对别人这么好心。 她到底没忍住,对着刘梓镜讥笑道:“既然这样,今晚幻影基地就应该派不出人手出场了。” 她现在看刘梓镜横竖不顺眼,只觉得这体面的青年就是个血淋淋的刽子手,双手洗的再干净,也丑陋不堪。 她到底没法忍耐住憎恶。 好在刘梓镜现在不会要了她的命,而她表现得越讨厌他,他心里越安心。只要她的动作都放在明面上,他就不担心她在动什么歪脑筋,对于她和张靖时不时的互动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虽然张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向他汇报过什么,但是张靖的动作太过坦荡,丝毫没有防着刘梓镜的意思,他自然也相信自己的好兄弟、得力干将,只当是他得了她的人了,有时心里还暗乐,白恒远的人都能被他抢走,真不愧是他哥们儿。 饵已经放出,就看他们上不上钩了。 就算不上钩,他相信万老以及在他之上的大人物也定会运作妥当,将这颗小小的棋子发挥出最大功效的。 前景一片大好,刘梓镜对顾莲的满身针刺全不在意,甚至还心情很好地调侃道:“我自然要温存实力,保护好我们的头号明星。” 这句话虽是玩笑话,倒也有一定部分是真的。顾莲自从在上次狠狠调戏了一把全场观众以后,虽然一直没再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中,却依然不乏有愤怒的观众在别人上场时依然高呼着她的化名,让她滚出来、让她去死,甚至还有闲的蛋疼的人找了首耳熟能详的曲子,套上嘲笑侮辱她的歌词,大肆唱了起来。这种举动很快引起了别人的赞同,也间接地把本来不了解或者对她毫无兴趣的人圈粉——可惜圈的是黑粉,每当比赛结束时,这群心理变态的观众们就会齐声合唱这首歌,唱完以后哄然大笑,得意地样子让在休息室里看到了一切的顾莲有时真想提起一个火箭炮就冲他们轰地一声炸过去。 顺带一提,角斗场的市场经理非常机智地早早做好了她的各种丑化画像、骂街横幅等等,在客户进场签到时的手边摆着卖,短短几日便销量颇高,喜得他现在简直对顾莲爱死了,见到了刘梓镜他们,便一个劲儿地夸赞他慧眼识人。角斗场的竞技经理连带其他基地的人见状,也开始动起脑子,想着下一季该重点挖掘这样特色的姑娘或者是正太,再把他们培养成明星选手,最后替他们策划出一个完美的死亡,那钱一定是赚翻了天。 顾莲翻了个白眼,转身欲走,却被刘梓镜的一句话定住了脚步。 “你在休息室里呆了这么多天了,不觉得烦吗?今天要不要去现场看一看?”(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有点丢脸 所有选手出赛前,都会集中在后台更衣室里放松休息,只要别打起来,随便他们干什么。刘梓镜带着今天要出场的男人们来到了后台时,屋里已经坐了十几个人了。赛前的气氛浮躁而有低沉,短短一周多的时间,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死亡。有些人眼神都是呆滞麻木的,意志被残酷的擂台赛打折了,除了求生以外,已经毫无斗志。 就是在这种死气沉沉的气氛中,却有几个人显得格外不同。 西伯利亚大熊一般健壮的维森大大咧咧地坐在靠里的位置,周围有几个男人围着,他熊毅刚健的面孔上带着笑,嘴里不时塞一块牛条,大口地嚼着。 正中央,线条刚毅、眼神锐利的拳王双手放在岔开的腿上,钢筋铁骨,精神奕奕,眼神里有着不屈的战意,如金刚般光明正大、强硬霸道。 靠坐在角落里的小李一腿屈起,抱着膝盖闭目养神,他是个让人记都记不住的路人模样,然而不知为何,他身边一圈竟没有人敢围上去。 酱己眼睛骨碌碌地转着,贼眉鼠眼的样子显得异常欠抽,时不时偷偷看看这,瞧瞧那,那烦人的模样真让人恨不得一拳把他揍飞。 顾莲跟在幻影基地的人们后面进了屋子,一见到几个熟人,眼睛就一亮,整个人心情都好了些。未免让多疑的刘梓镜看出什么来,她忙低了低头,整理了一番表情,这才学着其他人的模样,面无表情地抬起头走了进去。 恰好见到刘梓镜望过来的满意目光。 顾莲心生警惕,她自然不会以为这家伙带她过来是心血来潮,只不知这次又盘算着什么。 好在刘梓镜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对角斗场的工作人员嘀咕了几句,便缓步走到她身边,笑着跟她说道:“你待会儿什么也不用管,跟着他们出现在会场就行。” “出现在会场?”顾莲敏锐地抓住他的重点,问道,“是说我不用出场比赛,只要出现就行?” “对,你可能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受欢迎。”刘梓镜噙笑点头道。 受欢迎这个词大概不是这么用的。顾莲无语了一秒钟,她上场,说实话,就是名副其实的找骂去的。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维持话题热度呗,无论顾莲是多么强大的招黑体质,如果一直不出现,观众们也不会一直自嗨下去,所以她现在就是去刷仇恨值,给他们刷金币的。 如果她是在一个民主体系里,她绝对不会做这种吃饱了撑的的事情。 可惜,她现在在一个极端独裁的阶级体系中,没有say-no的资格。 她点点头:“好的,老板。” 刘梓镜也不觉得刺耳,笑了几声,便带着人走了。他们人一走,只剩下打手们和角斗场负责看人的工作人员,气氛稍微松弛了一些。 酱己笑嘻嘻地看着她,突然绷着脸学着她的样子冷淡地点头道:“好的,老板。”而后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顾莲绷不住也笑。这个酱己怎么这么逗逼呢,太有意思了。她背着手,笑嘻嘻地走近他,弯腰坐在他身边,侧首打量了他两秒钟,由衷地道:“酱己,几天没见,你怎么智商又降下来了呢?” 酱己瞬间被打击到了。 qwq他真是受够了智障的设定了!!! “你又要出场?” 随口聊了两句,两人眼前覆盖了一片阴影,顾莲和酱己齐齐抬头,拳王抱着臂正俯视着他们。顾莲挥挥手:“好久不见。” 拳王不答,只是盯着她说道:“你若再上场,不一定能活着下来。” “……”顾莲脸立马垮了。大哥,好歹我们是一起革命的同志、伙伴,说话不要这么直接好不好…… 拳王的眼神忽然飞快地往旁边瞥了一眼,很快又收回来,快的让旁人察觉不了。顾莲察觉到他的意图,过了几秒钟以后借着侧头拿手梳头发的功夫,迅速地看了一眼。 他看的方向坐着群男人,正低低谈笑,中间的人看起来尤其气定神闲,长得很普通,眉目略深,眉间有道浅浅的白色疤痕,眼神游移,嘴唇很薄,让人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假。 没被提醒的时候,顾莲还未发现,现在这么一看,才发现那个人有股她只在维森这等高手身上才感觉到的气势。大脑机警地向她传递着危险的信号。明明他并没有看向她,她却有种自己一直被他观察的错觉。 酱己贼头鼠脑地张望了一下,忽然凑到她耳旁嘀咕:“那是个想出名想疯了的家伙。” 顾莲秒懂,看来有人很想踩着自己上位啊。 不过……她看了看酱己,总觉得这家伙莫名的高深莫测啊……她和拳王之间的动作那么微小,他都捕捉到了…… 酱己见她盯着他看,不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抓了抓脑袋,傻呵呵地笑道:“你干嘛这么看我?” 顾莲松了一大口气,摸摸他:“酱己,你还是傻一点比较可爱。” “……”酱己觉得天要塌了qq……为神马她要对他这么残酷!!! 这不科学! “你不上场?”另一道声音传来,小李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们三人身边,面无表情地看过来。他把他们吓了一跳,就是拳王都下意识的挑起眉毛,抱着手臂的手指一紧,强自忍耐下因他悄悄潜到身边激起的杀意。 刺客大约是他这种人最厌恶和防备的人种了,只要一靠近他们的攻击范围,拳王就被刺激得全身血液沸腾,克制不住地想要把对自己有威胁的家伙的脑袋给拧下来。 顾莲也被惊吓到了,定了定神,藏在袖子里的手掌心里银丝光芒一闪,又被她悄悄地按了回去。她点头道:“嗯,我今天就是来当花瓶的。” 小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论起使用暗器,在场的没人比得过他,他只是觉得这个姑娘特别有意思,前几天和他打过,今天就吸取经验把他的功夫用到了自己身上,是个孺子可教的。 “你?花瓶?”不远处坐着的维森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了对话,闻言嗤笑一声道。 受到一万点伤害的顾莲默默看了他一眼,和善的微笑:“维森你也要上场?希望你这次能站着下场。” 维森瞬间怒了,站起来,熊一样的粗手指着她发火:“要不是你上次扮猪吃老虎,我能落到那样的下场吗?靠,你一提起来我就生气,我骨头到现在还在疼着呢!”直接从台子上摔下来脑壳砸地啊!!还是发蒙的状态下掉地上的,身体连最基本的保护都没来得及做出来,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真奶奶个疼。 其他人早在维森发火的时候就停止了说话,纷纷看了过来。顾莲看了看周围,有些发憷,戳了戳边上的酱己,小声道:“我怎么觉得有一丢丢的丢人呢?” 酱己点了点头,同样小声道:“我也觉得是。” 维森的脸皮却不是别人能比的,西伯利亚大棕熊如果不是有一身厚皮,怎么能度过严酷的寒冬呢?他继续埋汰,各种嫌弃,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不是我嫌弃你,你说你,就这么三两肉,要力气没力气,要招式没招式,只会靠着异能胡冲,而唯一可以成为武器的异能都不会好好培养,才几天功夫,气息紊乱成这个样子……我怎么会输给你这种小娘们,太不可思议了。” 顾莲本来还在磨牙,听到后面,忽然一怔,神色渐渐变得严肃,看了看周围人,她向他招了招手。 维森不乐意:“干嘛啊,想打我啊,自己过来啊,我随时陪你打。” 幼稚!顾莲好唾弃他,真是锻炼疯了吧,连脑袋里都全是肌肉。她道:“你过不过来?” “我就不!”维森翘起二郎腿,抱着胸一副我就唱反调的得意洋洋的样子。周围人一脸不忍直视,这货真的是高手吗?他们真的就是输给这种人的吗?太特么丢脸了! “真的吗?”顾莲眯起眼睛,脸上缓缓漾起极其温柔的笑容,明眸含笑,声音婉转,怎么听怎么……渗人。 维森熊掌不自觉地搓了搓发寒的手臂,好像一只警惕的大狗狗般望着她,权衡一二,到底还是受不了顾莲灿烂的诡异的笑容,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表示内心的坚强不屈:“干嘛啊……有话不能坐着说啊……要不是看你是个女的……” 但,他刚走近她,只觉一阵凉风袭来,他下意识地退后,忽然身体仿佛是块不听话的木偶般动作缓慢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她伸脚绊他,动作清晰地一塌糊涂,自己却无论怎么样也指使不动身体移动……这种感觉真是憋屈透了,下一刻,天翻地覆,他已经被她一绊、一抓、一翻的动作弄得整个人被掀了起来,重重摔在了地板上。 似曾相识的剧痛从背部传来,维森瞳孔收缩,擂台赛那日的恐惧、紧张以及迷惘再次袭来,他一时动弹不得。 屋里其他人也都被这一变故惊呆了,只能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 跪坐在他身上,双手牢牢卡住他脖子的小姑娘气定神闲地微笑:“抱歉,不小心力气使大了,下次我会小心的。” 要力气没力气?要招式没招式? 拜托!她的老师们是谁?无论是颜玉真、罗祭、白恒远还是范子凌,那都不是这里的打手们可以比拟的,无论是从小接触到的教育、生活成长的环境、宽阔的眼界世面或者是自身的实力,他们都足可以秒杀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五的人。被他们这样恐怖的人间杀器狠狠锻炼过的顾莲就算连他们十分之一的本事也没有,可是被强行灌输的一招两式还是耍的溜的,配合上延迟异能,以有心算无心,再拿不下一个维森,顾莲都觉得自个儿没脸见他们。(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异能冥想 肤白脸嫩的小姑娘在电光石火间扑倒了棕熊一样的大汉,现在还悠哉悠哉地骑在人家身上,这画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要多劲爆有多劲爆,死气沉沉的男人们各种瞠目结舌,屋里鸦雀无声。 直到一声再也憋不住的笑声响起。众人一起望过去,只见酱己一副实在忍不下去于是破罐子破摔干脆就不忍下去的样子,捧腹大笑起来,锤着地面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房间里回荡着酱己魔性的笑声,其他人嘴角抽搐地看着滚来滚去的酱己,终于也忍不住,一个个噗嗤噗嗤地笑了出来,很快,大家再无顾忌,震天的笑声响成一片,小李眼中有了笑意,嘴角微翘,而拳王早就跟着别人一起放声嘲笑起维森来,就连本来面无表情充当背景的工作人员也忍俊不禁,站在角落里笑得欢。 在满屋子的恶意中,维森终于从呆怔被推倒的状态中反应过来,一张脸被刷出了猪肝色,青筋暴起,咬牙切齿,愤怒地想要剁了顾莲:“你个小丫头片子……” 他又羞又愤又怒,也不管顾莲锁住他脖子的双手,粗壮的腿一曲,熊爪使劲一扯,就让可怜的顾莲像个纸片一样被他拽了下来——她会的只有杀招,如果是像这种玩闹似的打架的话,她真的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如同拎着不听话的野猫一样轻松地揪着她的脖子,让她双脚悬空徒劳地挣扎,维森狰狞一笑,冲着她磨牙道:“好了,小宝贝,让我们讨论讨论找死这个词的意思吧。” 有人吹了一声口哨,人们哄然大笑。顾莲努力扭着身体抓着他的手想挣脱,可比力气她怎么可能比得过这浑身肌肉的大棕熊,在确认自己只是在徒劳无功地浪费体力以后,顾莲很快放弃了挣扎,只是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一声不吭,乖巧地叫人心疼。 “别给我来这一套。”维森怒瞪她一眼,恨恨道,“你有本事惹我,怎么没本事继续硬下去?” 小小一团顾莲在这头健壮有力的大熊手中宛如一只蔫蔫的白兔,真是不够看的。他举着她,还没觉得累呢,顾莲已经觉得脖子疼得慌了,两只手猴子一样攀上去,抱着他的手臂,荡秋千一样不肯放,巴巴看着他,说道:“我脑壳刚刚被门砸了,一下子就砸傻了。” 维森嘴角一抽:“……” 他突然……生不起气来了。 可眼睛一瞟,那些该死的男人们正在屏息凝神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呢!就这么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叫他爷们儿的尊严往哪儿放?他努力让自己绷住,一张又黑又厚的老脸僵硬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咳了一声,粗声粗气道:“那你现在脑子是好了?” 说的却没什么气势。 顾莲偷笑了一下,忙点头道:“是啊是啊,一被维森你霸气威武的气势震慑住,我脑袋就清醒了,所以维森你原谅我吧。” 维森被她一捧,立马高兴地笑了开来,虽然很快就收敛起来,但是看着顾莲笑眯眯的小脸,也知道自己藏不住情绪,只能无奈地摇头,放下了她,没好气地道:“你刚才叫我干嘛?” 顾莲落地以后,动了动脖子,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气,觉得骨头都要被他掰折了。她揉着脖子,闻言动作一顿,看向他,认真地问道:“我的异能很紊乱?” 清澈的眼神中浮动着一层淡淡的恐惧。 她对异能的锻炼体系不甚了解,虽然从颜玉真那里得到了一些异能与灵魂的基础资料,但是正规的异能培训没有百年积累算不得数,而她的异能算是时间类,属于很罕见的类型,即使是颜玉真也没有这种锻炼方法。 所以她一直都自己摸索着来,不消维森说,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异能活泛得不对劲,仿佛是受热的分子,饱含能量的粒子在她的肌肤上游走穿过,穿过细胞与细胞的缝隙,摩擦着血液的热度,隐隐有要从她体内脱离而出的动向,她不止一次感觉到她要被那些粒子携带着往某个意志以外的方向走。 维森挑了挑眉毛,原来是为了这事。 他表情收敛,变得有些严肃,盘着腿坐下,一只手拄着脸,皱着浓眉打量着她:“我说你,既然是个女异能者,无论你在被抓过来之前是属于哪个基地,都会被当做宝贝看待的,怎么你看起来倒像是一点训练也没受过的普通人?” 一旁围观的小李等人也纷纷点头,他们早就感觉到这姑娘的奇怪之处了,说是异能者,使用方式却非常粗糙和混乱,不成体系;说是普通人,可她对危机的把握和处事的镇定又绝非一无所知的人所能拥有的。 她既能让人感觉到她曾生活在优渥安稳的地方,又有让人感觉不可理解的无知,仿佛是被藏在世外仙境中不知忧愁的闺阁女子,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的血腥与杀戮反而在她身上感觉不到。 顾莲抿嘴笑了笑:“我的异能是最近觉醒的。” “最近?”维森叫出了声。 就算是再穷的贫民也会在三岁的时候接受圣水的洗礼,难道她是被基地流放的罪人,或者是连贫民也不如的身份?不可能吧?! 然而酱己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他惊讶地看着她,一脸叹服:“你才觉醒异能就被抓来当打手?也太惨了点吧!” 顾莲:“……” 众人默。 虽然好像似乎也许确实倒霉的有点儿透,但是你这么说出来是几个意思?! 大家决定不搭理他,继续说下去。 “难怪。”小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指点她,“你的能量根本没有收束起来,分散成一片,就算没有合适的训练方法,至少通过冥想淬炼灵魂、温养力量应该是你日常的功课。” “什么是冥想?什么是淬炼?”顾莲听得一头雾水。 但是小李却很干脆的说道:“不知道,我们又不是异能者,只是知道个大概而已。但是无论方法怎样,你要知道本质上,你需要收敛能量,驯服能量,而不是任异能控制你。” 这个方法论有点虚,顾莲仔细想了想,干脆盘腿坐在地上,自己去试。所谓的灵魂,她早就通过誓言知道了很可能是指脑仁的位置,而异能却贮存于大脑皮层上,因为使用异能的时候会感觉到头皮微微发麻,尤其是头顶的地方。 闭上了眼睛,眼皮处还有灯光残留下的暗影。但随着越来越潜心于攫取异能的动向,一切都归于虚无,甚至连身体的感觉都不存在了,只有大脑,仿佛成为了独立的生命体,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她仿佛能够看到莹莹光点逐渐清晰。她试着用意识去捉,和它游弋了一会儿后,果然捉到了一颗。她不由很高兴,如同用手捕捉萤火虫一般,一颗一颗追逐着,然而狗熊掰棒子,捉一个丢一个,她追逐了一会儿以后便放弃了,转而想起其他办法。如果有一个地方能够如同罐头一样封住它们,需要用的时候再从此调取,是否要比这样随机地游走在大脑沟壑中好用的多? 可是能把能量放在哪里呢? 顾莲小心作用着一颗莹绿的能量往前滚动,一个部位一个部位的试。脑部并不行,能量一到了这里就异常的活跃,根本不听使唤。她本能地感觉到威胁,躺在血管里顺着血液往下飘荡,四处寻找着合适的贮藏点。 脊椎、脾肝胃、心脏……她耐心地一次一次尝试,直到找到了****檀中穴以及脐下一寸的地方找到了两处不小的贮藏地。当她再试着调动这两处的能量时,果然觉得听话多了。她愚公移山一般一颗一颗挖着滚着推着,然而等到她被推醒的时候,也只搬了三十余粒。剩余上千颗粒,她只能望洋兴叹,深感工程浩大, 睁开眼,发现大家都站了起来,屋内的气氛再次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当中。顾莲知道,他们要上场了。心情低落了下来,她知道,等他们下场的时候,一定有人不会再见了。 “有收获吗?”小李站在他旁边,脸色很平静,完全看不出要上场的紧张。 “你看我有什么改变吗?”顾莲反过来问。 他瞄了她两眼,诚实地摇了摇头。 “……”好吧,是她太贪心了。 临上场前,酱己在她耳边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两天后。” 顾莲望着他们一个个上擂台的身影,怔住了。 因为顾莲太显眼,联系的工作早已经交给了龙子轩,而龙子轩也每次都会简洁明了地告诉她他们的工作做到哪一步了。 她并非惊讶两天后这个时间。 她惊讶的是酱己特意单独告诉她这件事实。(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交换条件 陈志在离开那个黑暗的房间前,拿出一朵床头花瓶里的石斛花,轻轻地放在了安然合目的老者胸口上,而后退出了房间。 石斛的花语是勇敢、祝福、纯洁、以及敬爱。 敬你,我从不知停歇的战友。 *** 当陈志再出现在白宁远等人面前的时候,他们的表情都不是很自然。 前一刻还在拿人家身份挑刺,后一刻他就成了疆域基地的领导者,这世界还讲不讲诚信了。然而即使心中各种别扭尴尬委屈,他们还是给客客气气地向陈志表达哀思,寄托祝福,并恭敬地请出鸿雁基地的领导人、白家兄弟的老爸出来,开展同一阶级的对话。 鸿雁基地领导人白盛佑正当壮年,长得白面斯文,虽及中年却依旧俊俏有风度,让人能一眼就看出他和微笑着坐于下手的白宁远以及远在天边的白恒远之间的血缘关系。 若说鲜花美酒,觥筹交错还算是题中应有之意,但…… “若让白恒远知道他爸爸打算让你变成他的妹婿,不知道他会怎么想。”魏宣手里转着酒杯,颇为玩味地对着陈志轻轻笑道。他红唇染笑,雪白软嫩的脸上因为喝了酒而涌起一抹酡红,凤眸似浸了酒意,似笑非笑晶莹璀璨,直是美的叫人心惊。 陈志心情不好,容颜冷峻,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魏宣回了个笑容,甜美极了。 陈志的侧后方,与其他所有人一样,坐了一个美丽的少女。然而这名少女却与别个不同,衣着考究,容貌姣美,眉眼柔婉舒展,神态也矜持雅致,但最最不同的或许是,她姓白。 白瑜洁,白家的四小姐,鉴于二小姐已经许了别人,她算是白家最适合陈志的姑娘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明知道自家儿子跟陈志关系铁,还要再把不同母的女儿许给陈志,这件事情总有那么一点古怪。 白宁远、白恒远是同母所出,白家二小姐、白家四小姐以及白家五少爷又分别是别的女人所生。 白夫人由于身体不适,今日未曾出席。 几件事情摆在一起,魏宣闻出了熟悉的阴谋的味道。对多年未归家的儿子的音讯,白夫人是真的一点也不关心,还是不得不躲避? 而若是后者,又究竟是谁让她不得已而为之? “真有意思哪……”魏宣微微笑着,喃喃自语。 白瑜洁长得颇为秀美,虽然神态骄矜,对着陈志却不显娇娇,反而察言观色,柔声细语,察觉得出陈志眼底的疏离与阴郁,便不多做纠缠,只是乖巧地替他斟酒,见他眉头也不皱的灌酒时,又细细提醒他莫要饮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志放下酒杯,转向了白盛佑。席上众人虽在说说笑笑,眼睛却一直盯着几个大人物,此时见他这样,都知道他有话要说,便纷纷放轻了音量。白盛佑眼中光芒一闪,也放下酒杯,微笑着看着他。 今日的晚宴人很多,这么齐齐看来,有种奇怪的压迫感。然而陈志不为所动,似乎没感觉到白家故意设下的压力一般,淡淡开口:“白先生,今夜多谢费心款待,并为宋老准备了暂歇之地。” 白盛佑摇头呵呵一笑,道:“不算什么,陈先生和魏小先生过来,自是要好好招待的。至于宋老……”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下去,道,“我们也是多年相交了,时时交换书信,是个品格高尚、值得尊敬的人。他是我们鸿雁基地的好朋友、老朋友,他走了,我心里也是难过的,能为他做点什么,我们都很高兴。” 陈志心不在焉地听着,心里想,那家伙若是听到有人夸赞他品格高尚,不知会否笑得满地打滚。 “我身为疆域基地新一任的领导人,对您以及鸿雁基地的好意由衷感激。”陈志肃容,深深地垂头致谢。 “陈先生别这样,不是什么大事,你这般做,不是叫我为难吗?”白盛佑吓了一跳,忙摆手说道。 但陈志却并未顺势抬头,而是依旧深深垂着脑袋,沉声道:“还有一事相求,想必宁远兄弟也曾跟您提起过我们这次打扰贵地的来意。谨以疆域基地的领导人的身份,恳请您,鸿雁基地的领导人,看在同属七大基地联盟以及多年来两个基地的友好交往的份上,借我们娱乐场分布地图一览。” 场间气氛变得微妙起来,白盛佑眼睛微微眯起,笑容奇妙。他没想到在这么多人面前,陈志依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反倒将了他一军。从情理来说,借给他们一看也没什么,虽然这些地图属于高级机密,但是疆域基地比起他们,卫星技术以及各项军事技术都要发达许多,他不信这东西他们没有,只是时间紧迫,不方便获取罢了。 只是娱乐场与各大基地之间的关系是彼此默认的,他们享受着丰厚的利润进贡,就有保守秘密的义务,更何况按照他们的描述,恐怕抓走那个女孩的人也不是无的放矢的…… 白盛佑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瞥了一眼下手的白宁远。白宁远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回给他一个如出一辙的温柔笑容,眼波明澈,气度高华。白盛佑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和气地对着陈志说道:“陈先生先抬起头来,您这样相求,反倒叫我不知如何是好。” 陈志听出了推脱之意,心念电转,干脆地抬起了头,望着他,静静说道:“若白先生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愿送给贵方一封情报。” 白盛佑微微动容,能让陈志这般郑重地说出口的情报,一定价值不菲,如此一来,倒是有权衡得利益的价值…… 陈志身体后靠,靠在椅背上,手里转折盛有葡萄酒的晶莹酒杯。此时他反倒不说话了,干晾着兀自沉吟的白盛佑。安静的气氛中,白盛佑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却迟迟不开口;而陈志提出自己的条件以后,也不肯再加砝码。此时双方无声地僵持着,退一步都有失各自基地的脸面,更是谈判上的示弱,而旁人在这样层次的谈话里,也插不上话,于是方才还热热闹闹的酒宴就这样凉了下来,竟无人说话。 直到一声清脆的笑声响起,少女清甜的嗓音含着天真的笑意,似极好奇一般轻轻问道:“陈先生,什么情报值当您这般说出口啊?我们鸿雁基地虽然地方小,对于各地情报还是知道的很多的。” 白瑜洁微笑着说道,带着少女独有的可爱和清秀,让人看了心都软了下来。 一个地位高的少女在这样的场合开口,顿时缓和了气氛,也给了各人一个话口子,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白盛佑眼里带笑,却板着脸训斥道:“住口,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白宁远在旁温柔一笑,说道:“只是我也很好奇,陈先生打算说出什么样的情报与我们交换。” “密尔沃基基地的情报。”陈志抬眸,淡淡一笑说道。 七大基地之一,位于原美利坚地区的密尔沃基基地。 众人脸色一变,不止是为了他说的话,更是为了他获取情报的能力。连远在大洋另一侧的基地的消息都能掌握在手,疆域基地究竟藏了多少的料? 白盛佑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看着他:“愿闻其详。” 魏宣和陈志对视一眼,都知道,交易成功了。 白宁远闻言,笑容依旧柔和,只是眼神深沉莫测。(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生命自由 顾莲的走马观花式上场赢得了如雷的嘘声与如雨的谩骂,空中飞来了许多不明物体,她望了观众席一圈,然后在远处台子上拳王他们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担忧的眼神中,淡定地将手从背后拿出来,然后…… 哗地一声,潇洒地打开了一柄雨伞。 喧闹的快要炸开的会场倏地静的可怕,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望着这荒谬的一幕。 “这、这、这也太……”酱己结结巴巴地说着。 太什么?无耻吗?那么一大群人朝个小姑娘砸东西,确实说不过去,她自我防御一下,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但是…… 谁能理解他心中的纠结啊啊啊啊!! 顾莲举着伞,优哉游哉地在场上晃了一圈,还不忘对着紧紧凑过来的几天摄影机微笑打招呼,可把那群人气得够呛。而后,自觉已经超额完成任务的顾莲,撑着越来越沉重,快要砸坏崩裂的雨伞,一脸淡定地顶着巨大的嘘声走了下去。一到安全地带,摄影机也撤了,一众工作人员还在酝酿着敬佩又鄙夷的复杂目光,就见顾莲脚一软,跪坐在地上,双手握着伞柄,特后怕地说道:”还好这个年代伞做的结实……“ 边说边把天上砸下来的金疙瘩揣到兜里。 ”……“ 好好一个小姑娘家,为什么……做事透着一股抹不去的猥琐气息呢…… 幻影基地来接她的是张靖。他一脸苦笑地走了过来,无奈地说道:”你非得什么都闹出点动静吗?“边说边递给她一杯蜜幻茶。 顾莲一喜,握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接过茶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正想喝这个呢?“ 张靖翻了翻白眼:”少奉承我,你哪天没喝过?有本事先戒了这茶再说这话。“ ”啊呀呀,张兄我看你面堂发黑,气血不畅,一定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发生了,不如告诉我听,让我也乐一乐?“顾莲迫不及待地一口喝了下去,甜美温热的甘香似能滋润干涸的肺腑,让她舒畅地叹了口气,乐道,”究竟是谁发明的这么好喝的东西,张靖,你卖不卖配方啊?“ ”休想,这是独家配方,就是万老要也不能给。”张靖又给了她一个白眼,没好气道。 顾莲撇嘴:“小气。” 张靖看了看她,忽而叹了口气,说道:“你啊……就少……” “少什么?”顾莲歪着头问。 张靖张了张嘴,咽下了话,忽然觉得恼火起来,手用力按下她的脑袋,恨恨道:“你就少作死吧,我说你让我给你找伞是为什么呢,你知道这玩意儿多难找吗,我翻了半天仓库才找到。” 毕竟是一年里十个月酷暑两个月见光死的寒冬的时代,交通又不发达,伞已经非常可怜地沦为收藏保值意义大于使用价值的历史遗物了。 顾莲顿时心虚起来,按着头小声辩解道:“这不是你们让我做的事情吗,你们赚着了钱,讨好了万老,还不给我工钱,怎么反倒要怪我了?” 确实,她可以想到无数个方法不失颜面地应付过今天的局面,但是她选了这么一个方法,绝对是为了挑衅观众。 张靖被她这番话说的语塞,顿了顿,强硬地抓换话题:“你还是想想你的那些朋友们能不能活着下来吧。” 这话一出,顾莲神色便暗淡下来,也没心思和他说话了,紧皱眉头,咬着嘴唇望着门外,细白的两只手互相纠结着,眼神不安。 张靖看了她两眼,有些懊恼自己失言,抿紧嘴转过了头。 心里越发焦躁不安。 最近这段时间,他总是这样烦躁懊恼,时常后悔,时常迷茫,行差踏错,说着不想说的话,做着不想做的事,矛盾得一塌糊涂。就这样游走于忠义与背叛之间,他自己都不知道,时不时照料一下这群人,究竟是出于誓言被掌握在手的无奈,还是借口誓言来原谅自己的妥协与心软。他从来就明白,他不是什么心肠软的烂好人,却也不是心硬得不像话的人。 就算他们不把最重要的事情告诉他,他也知晓他们的行动就快要开始了。再晚,寒冰期即将来临,他们就来不及了。 想帮他们。 不能帮。 想揭发他们。 不能揭发。 他让自己陷入了连他都觉得好笑地进退两难的境地里,生死信义仿佛就在转念之间,他往前一步是甜美的堕落,往后一步是可见的痛苦,宛如在刀尖上跳舞,险象环生,滋味莫测。 *** 顾莲回到了准备室里,此时里面无人,屏幕却打开着,四个擂台上的情景一目了然。她只看了两眼便看不下去了,尽管她知道他们几个私下里有联系的人不会下杀手,但是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打起来招招狠辣,真下的去狠手,至于其他人…… 拳王回来以后,整个人右手臂伤可见骨,顾莲见了,眼泪都要出来了,水花就在眼眶里转啊转。“放心,这么厚的皮,死不了。”罪魁祸首,西伯利亚大棕熊维森拿着一盒治疗箱放到她头上说道。 一般的打手没有资格享用昂贵的医疗设施,也就只有到了拳王那个等级的招财树,才能让吝啬的雇主舍得花钱维修。 拳王狠狠瞪了他一眼,粗暴地推了一下顾莲的肩膀:“我自己来,别碍事。” 他一动,身上口子又裂了开来,衣服早就看不出原来颜色了,鲜红刺目血腥,顾莲看他血肉模糊骨肉纵横的样子,干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反把周围人吓了一跳。 维森张大嘴巴看了看说哭就哭的顾莲一眼,砸吧砸吧嘴,喃喃道:“可以啊你,弄哭了女人。” 拳王也傻了,呆呆看着她,一贯冷硬强悍的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些许错愕,傻了一会儿,不自在地说道:“你来就你来,我又没说你什么……别哭了……我说你别哭了!”他忍耐不住,暴躁地怒吼了一声,凶神恶煞恐怖的要命,正躲在角落里心疼地揉搓着自己青紫一片的脚的酱己整个人都被吓得跳了起来,哆哆嗦嗦转头看着这边。 然而顾莲根本不吃这一套,被吼得愣了愣,眼泪停了一瞬,紧接着继续哭了起来。 拳王彻底拿她没辙了,抓了把刚硬的寸头短发,紧皱着眉头不自然地说道:“你哭什么啊……我又没打你没骂你。” 顾莲绷着小脸,什么都不说,就是流着泪给他包扎伤口。包扎完以后,她在拳王静默的眼神中,双手放在他屈起的膝盖上,额头贴着手背,如同劝哄婴儿一般,抽泣着小声说道。 “总有……别的生路的……” 总有别的生路的。总有别的办法的。总有一日,我们无需为了满足他人难看的欲.望而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总有一日,我们会拿到本该属于我们的自由的。 顾莲想说的话,都化为了泪水,透过手指缝,一滴滴滚烫地划过他的膝盖。 原来看着自己身边的朋友一个个遭受迫害却无能为力,是如此的令人痛苦。 拳王安静的看着伏在自己膝盖上无声哭泣的女孩,眼神复杂,半晌,犹疑地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长发,低声道:“会的。” 这个时候,孤独惯了的拳王心里想,若他就这么死了,她大概也会哭吧。 嘿,你也有个能为你哭的人了。 拳王在心里自嘲一笑。 连你的女人、孩子、挚友都做不到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行动开始 寂静的夜里,守夜的白恒远望了眼泛着白霜的月牙。夜似紫葡萄,深沉黑幽,却又泛着点点漂亮的暗紫色莹光。“来杯酒吧,暖暖身体。”范子凌从身后走来,递给他一个酒壶。 若是陈志在这里,绝对会大皱眉头。守夜的时候要注意各方面的动静,不许私自聊天,更不许多喝酒。只是如今他不在,除了郑一浩这个忠厚老实人以外,白恒远范子凌都会选择偷偷放松一下,就着夜色喝口酒。 更何况天越来越冷了,有口酒,也不会显得夜太难熬。 “按照这个速度,两天以后我们就能找到位置了。”白恒远接过,拧开盖子饮了一口,热辣的酒顿时暖了肺腑。他呵了一口气,俊秀发棕的皮肤在夜色中看起来越发有了棱角,眼睛明亮而锐利。 “或许我们比陈志拿到地图的速度还要快。”范子凌淡笑道。 白恒远瞥了他一眼:“想说什么?” 范子凌耸了下肩,俊朗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我知道这个线索可能是有人故意放下来的。”白恒远白了他一眼,嘴角微翘,带着丝血腥气,“有人邀请我们,我们总要给点面子。” “好胆气,”范子凌却笑,戏谑道,“不过你确定你不是在找借口吗?” 白恒远狠狠瞪了他一眼。 范子凌哈哈一笑,两人轮流喝着酒,他忽然望着远处泛着寒芒的夜,说道:“寒冬要来了。” 寒气一贯从东北方向一路往西南而来,每日不断蔓延扩散,想必现在东北方向已经是万里雪原,渺无人烟了。 那是能将绝大多数生物湮灭的寒冷。 也许今天还沐浴在暖阳下,明天就寒冷彻骨。再过几天,没有高楼荫蔽的人们每一天就都是在和天挣命了。只有不停奔跑逃亡,才摆脱恐怖的寒潮深处的冰冷的手。 白恒远抿了抿嘴唇,轻轻说道:“我很担心。” “就快到了。”范子凌看着远方道。 *** 幻影基地的气氛渐渐变得惨淡起来。本来就不剩下几个人了,人们死去、人们伤痛,对于轻伤者基地或许还会出手治疗,然而对于那些重伤者,他们计算过收益成本以后,就放弃了,只是每天给他们准备一份少得可怜的饭放在一边,也不管他们有没有力气自理。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腐臭味与挥散不去的血腥味。伴着这样的味道吃饭总不是一件愉快地事情,顾莲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龙子轩和她一起靠坐在墙壁上,与她不同,他面无表情地大口大口吃着,如同吃着什么珍馐似的。 “再吃点。”他没看着她,嘴里嚼着吃的说道。 顾莲又吃了一口,胃里搅动,她又停了筷子。 “你需要能量。”他哑声说道。 “我吃不下。”顾莲摇头,“我已经很勉强自己吃了。”精神上的厌恶已经填饱了肚子,她明知道自己肚子里没东西,但是身体却欺骗她说已经饱了,再吃就吐了。 龙子轩没再理会她,兀自大口吃着。他在幻影基地里算是能打的了,又是头脑派,从未在人前展现出过丝毫崩溃、悲痛的样子,这让他隐隐成为一帮人的领袖,习惯沉默的他一旦开口,他们都会应的。这些人大概认定顾莲已经是张靖和龙子轩的“宠物”了,所以虽有人在被死亡折磨得快发疯时也会垂涎着顾莲,却没人真敢动手。 倒是有几个人因为承受不住压力,拼着今朝醉,彼此发泄去了。角斗场这个名字起得真的一点不错,人被当野兽养着,取乐着,杀着玩着,一层层剥夺了社会赋予的属性以后,露出来的或许正是人的本质:动物。 顾莲放下饭以后,终究看不过去,沉默着一一照料起无力自理、自生自灭的人们。他们已经连起身的力气也没了,微弱的呻。吟着,双眼麻木无神。 “吃一口饭吧。”顾莲吃力地半抱起地上浑身血污的男人,拿起一截衣袖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污垢,又亲手拿筷子给他喂。一股恶臭从男人身上源源不断的传来,顾莲不由屏息,面上却微微笑着,想让他心情好上一些。 男人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他看着顾莲,迷幻般的神情里逐渐挣扎出一股清明,他突然微弱的颤抖起来,手指痉挛一般可怖的抖动,喉咙无力地发出虚声:“啊……啊……” 她忙换了手,给他饮了一口热腾腾甜滋滋的蜜幻茶,他缓了一口气,不知是否是错觉,脸色好了一些,喉咙也能出声了,很低弱:“我……我不想死……不想死啊……”他凄惨地叫着,胸膛剧烈起伏,手指抓住她的胳膊,用尽了全力握着,沙哑的嗓子发出破碎的声音,如同碎裂的石块。 “没事的,没事的……”顾莲用手安抚地顺着他的胸口,让他缓过气来。他剧烈喘息着,大口抽气的声音如坏掉的风箱,下一刻就会四散崩溃。他忽然气一散,又呵呵笑了起来,眼神涣散而诡异,望着她,手如鹰一般扑向顾莲的脖子,发狂道,“谁敢杀我,我就杀了谁……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活下去……” 顾莲不妨他会如此,被抓的呼吸困难。然而他毕竟已经没什么力气了,顾莲度过了刚开始的惊慌以后,伸手迅速扣押在他手腕脉门上,轻一弹指,男人身体一震,手不由松了下来,她趁机按下他的双手,让他听她说话:“会活下去的,会活下去的,冷静一点,安静下来……”她声音温柔轻微,如同哄孩子睡觉一般悠长温和。 男人听着听着,停止了挣扎,忽然浑身一松,又倒在了她的怀里。他神情怔忪茫然,如同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高大的身体往中间蜷缩起来,粗糙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衣摆,抖着身体掩着声音抽泣起来。 顾莲止不住的心酸。 等到她照看好四五个人,筋疲力尽、浑身染臭地回到龙子轩身边的时候,她听到他冷冷说道:“你让他干脆的死去,也比留在这种鬼地方好。” 顾莲如小孩般蜷着膝盖,双手放在膝盖上,下巴搁在上面,双眼怔怔望着脚下,问道:“没有办法了吗?” “自己生死都不一定呢,又哪里有余力管别人。”龙子轩如石磨一般沙哑难听的声音如斯冷酷。 顾莲愣了许久,闭上了眼睛:“是啊……” 她是这样的无能为力。赎罪?施舍?同情?傲慢?善恶已经无从分辨,她是否只是在求一个心安?是否直接给他们来一刀反而是解脱?亦或者,想要为别人做些什么,这个想法本身就是极为傲慢无礼的?她想的头都痛了。 “歇一会儿吧。”龙子轩淡淡道。 “嗯。”顾莲模模糊糊地应道。 片刻后,龙子轩感觉到手臂上一沉,他张开眼,看到顾莲已经呼吸均匀地睡了过去,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干燥,脸上本来养出来的几两肉全减了下去,在凌乱黑发遮掩下,安静又脆弱,如同一只勉力维持平衡的陀螺,下一刻就会停歇、崩溃、跌倒。 他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靠的顺一点,眼睛冰冷地望着她刚刚照料过的人们。一顿饭改变不了什么,他们该衰弱的还会衰弱,而可悲的是,在这个地方,连让他们逐渐衰弱至死的时间都不会给他们。 *** 这一日,被关在笼子里的人们不知外面是否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然而室内却是温暖如春的。观众席上的诸位大佬们身前一人一杯角斗场赠送的美酒、一顿佳肴以及一份写有各自名字的当地纪念品。比起之前喧嚣激动的情绪,今日观众席上的气氛缓和了许多,人们轻声细语地谈笑着,仿佛在即将离开这个世外桃源的前夕,一度被狗吞进肚子里的优雅与礼仪又都被吐出来安在身上了。 这一日被称作最后的狂欢,他们享受着最极致的血腥盛宴,赛前还可以投票指明让哪个明星选手死亡,作为最后的祭祀品,狂欢的焰火,曲终人散前的饕餮。 往年投票区都会争得非常激烈,然而今年因为有顾莲这么一匹黑的史无前例的大黑马在榜单上遥遥领先,于是毫无异议地雀屏中选,成为诸君众望所归的祭祀品。 “什么感觉?”酱己笑嘻嘻地问道。 “……好臭。”顾莲捏着鼻子无比痛苦地说道。 他们现在在卫生间里,不幸的是,由于这是个选手们使用的卫生间,所以很显然不会有女厕所这种东西,而里面的卫生状况糟糕得简直令人发指。她每次进来都会趴在洗手池边干呕,而里面的人也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女性生物失声尖叫。? 顾莲表示非常的郁闷。 不过现在这里的人已经昏睡了过去。 看着干呕完后气喘吁吁、脸色苍白的顾莲,酱己嫌弃她:“你怎么这么矫情。” “我嗅觉比较好,有意见吗?”顾莲瞪了他一眼。 “不敢不敢。”酱己忙摇头。虽然他们几个人总是瞧不起顾莲那三脚猫的功夫,但是却都暗自对她的异能戒备着。两秒钟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一个高手死不瞑目了。当他眼瞎啊,昨天她给拳王做包扎的时候他反应那么大,还不是因为他那时候身体受伤,平时藏得好的戒备一下子暴露出来了吗。 他忽然抬头看着角落里的无声转动的监控器笑了一下,随意说道:“你出来这么久,你说他们是不是要来找你了?” 顾莲笑着弯起眼睛:“我怕是的。”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带着些许狡诈。 下一刻,灯明灭两下,忽然暗了下来。 隐隐能听到会场上发出的骚动声。人们惊疑不定的叫着,走廊上发出急促奔跑的声音,一扇扇门打开,有人粗声嚷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片吵嚷声中,顾莲和酱己彼此笑了一下,手里折起的二极管发出碧绿莹光。 行动开始!(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业务精纯 顾莲和酱己趁着混乱,熟练地穿过人群,奔往医务室的方向。由于这里?33??孤悬岛外的半基地,应急设施简陋,总共只有一套备用电源,每年过冬以后检修一次,这片黑暗给了他们两分钟的时间。异能强者们虽六识灵敏,但突遇黑暗,早就去护着自己的主子、开枪震慑闹事的人、安抚客人维持秩序去了,自然不会注意和整个儿人潮一起奔跑的顾莲二人。 狭窄的走廊里人们纷纷奔跑,零散杂乱的脚步声、沉重急促的呼喝声、踩踏碰撞怒骂声嘈杂交错,如一道道混乱的气流在黑暗中划出混沌。顾莲被酱己抓着手腕,跌跌撞撞如麻袋一般在人流中撞来撞去。她埋头只顾横冲直撞,被人无理地推搡叱骂也不生气,只是摸黑狠踹一脚,便继续匆匆跟上酱己的步伐。 医务室里此时躺着几个人,听到粗暴的开门声,他们惊恐的睁大眼睛,欲发出声音来,却只有唔唔声响。本该是病号一员的拳王此时正坐在床边,浑身冷硬,拿嘴快速地咬下手上的绷带。 “不装病号了?”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笑道。 拳王对这种废话根本不带搭理,只是在扯下干干净净的绷带扔到地上,大步走过来时,突然抬掌狠狠碾了一把她的脑袋。 他下手不懂得留力,擂台上怎么打,对她就怎么打。顾莲被打傻了,捂着脑袋想骂人,可拳王冷冷看了她一眼,道:“别说话。” 他眼神特凶,黑暗中又亮又冷,如老虎凶狠,顾莲多怂的姑娘啊,被吓得立马乖乖住嘴。拳王冷着脸不说话,倒是酱己边匀着气儿边嗤嗤笑。被智障嘲笑,顾莲脑袋立马清醒了,察觉不对,自己琢磨了两下,就恼道:“好啊,你唬我!” 拳王哼笑一声,冷冷的声线里带着一丝得意。 这时,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里侧门边响起一道冷静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好了。” 小李手里勾着卸下来的锁扔到了地上,拿脚一踹,扫到床底。身边的白石开怀一笑,鼓掌赞道:“精彩。” 小李木着脸站那儿,一脸平静。 原来他真的很……业务精纯啊。 顾莲高山仰止。 门开了,因为长期未曾使用,门轴处发出幽幽的吱呀声响。在这样的逃亡夜里,这声音显得颇有些阴森,顾莲心似一根被拉紧的弦,有些紧张。 迎面扑来的是一股奇异发臭透着金属气息的血腥味,光是闻着,就觉得衣服被熏得难闻极了。自诩嗅觉纤细的文艺少女在酱己嫌弃的目光下,再次没用的弯腰捂嘴扶墙去了。白石晃荡到她边上,笑嘻嘻地说道:“小友还要好好锻炼啊。”拳王小李等人没有受到她的影响,越过她走了进去,只是扫了一眼,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怎的了?” 白石温和地说着,跟着走了进去,只一眼,嘴边温柔的笑容加深,轻笑着说道:“这就是角斗场给我们准备的坟地?看起来还挺不错的嘛……” 不错个鬼。拳王嫌恶地冷视了一眼白石,望着屋里的一切,拳头握得紧紧地,青筋暴起,眼中全是煞气。 酱己拎着软趴趴的顾莲进来,有些好奇地道:“怎么了怎么了?” 他不顾拳王的冷脸,扒开他的手臂努力探个头进去,只看了一眼,脸上的血色唰的掉了下去,转头就扶着门弯下腰:“呕……” 顾莲被他恶心地不得了,赶紧跳了过去躲到小李边上。酱己什么也吐不出来,气喘吁吁地扶着墙,腿都吓软了,要哭不哭地红了鼻子,哆嗦着道:“这都是什么鬼啊!” 顾莲揪着小李的衣袖,看了一圈,嘴边笑容淡了下来,绷着脸,手有些颤抖。飘荡着浓的散不开的血腥气让人觉得开口说话都含着一片血,眼前所见钻进大脑里面,钝钝割着她的神经,顾莲脑中一片空白。 一整间屋子里都是黏着血的赤红窄床,生锈的刀子插在腐臭的断臂残肢上,满地都是凌乱黏糊的肉块物体,墙壁上如同黑暗壁画一般溅着一泼又一泼的血花,似一捧恣意生长的血色曼珠沙华。正对门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幅幅合影,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穿着干净整洁的白大褂,一个个文质彬彬,手里都拿着一只手臂作为纪念品。 顾莲见到病床上有一只手被人恶趣味地固定在了床单上面,似乎被上了一层蜡,宛如活人手臂一边新鲜生动,手指根根向上伸直,似掉在深渊的人在掉下去之前拼命挣扎着求救着伸向天空一般。 那是它的呐喊。 却是由做出残酷行为的凶手做出的玩乐之品。 讽刺莫过于此。 顾莲眼前仿佛闪过了奄奄一息的人们被刀切割着内脏的样子,血腥、绝望、可怖、冷漠。 她黑亮的眼中闪过一道火光,不说什么,只是一把拽起还蹲那儿不敢看的酱己,简短地说道:“走!” 酱己抹着眼睛说道:“我靠他们真他妈狠,老子卖了命给他们赚银子赚吆喝,最后还要把老子割了论斤卖,我我我……”他声音都是带着害怕恐惧的哭腔。 “跟谁说老子呢!”顾莲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他痛叫一声,可怜巴巴地用泪眼瞪视着她。小姑娘弯下腰,俯视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冷静至极,嘴里轻轻地吐出一个字:“走!” 拳王等人站在一边沉默的看着,白石还笑了笑,温和地看着顾莲。 走到今天,稚嫩的小姑娘也成了同道中人了。 酱己呆呆地看着她。 她的眼睛一直很好看。 笑得时候尤其明亮,盈盈水波乘着碎月,看的人心里也亮堂起来了。 可他不知道,她不笑的时候,这双眼睛也能这么漂亮。 澄黑的眼眸带着强烈的意志,似璀璨坚硬的宝石,能带着人朝着不知底细的黑路走下去,不论前途艰险,风恶雨险。 他不由得想,她许是配的,作为同路之人。 然后他就任由她把他拽了起来。 小姑娘不由展颜一笑,转身拽着他的手腕就往屋子另一头跑,漆黑的长发如同扇子一般飘舞,漂亮的不可思议。酱己低头看了看被拽着的手腕,忽然笑了笑,自己抹了把眼泪。 她既然想带着自己跑,那就让她带着吧。 他也挺乐意的。 在这间器官收割的屋子尽头有一个橱柜,拳王白石一起把柜子搬开,露出了一闪沉重冰凉的大铁门。这个时候,灯闪烁了两下,亮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墙后隧道 乍然到来的光明让众人眼睛刺痛,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顾莲心里一跳,灯光让人感觉无所遁形,连隔壁间里被绑在床上的男人发出的唔唔声都变得挑拨神经,她警觉地回头望着,总感觉随时都会有追兵过来,浑身都紧张了起来。 “比我们预计的时间要早。” 小李边说,边冷静地单膝跪在门边,手上灵巧快速地运用着工具撬锁。 酱己惊慌的抓紧了顾莲的手:“怎么办!” “别怕。”顾莲心里也乱,但小姑娘家是个有保护欲的姑娘,一看到有人比她还怕,忍不住就挺起背脊,轻声安慰道,“别忘了龙子轩他们还没来呢。” 白石站出来说道:“我去外面看看。” 众人都没有出声。安静而充满血腥气的屋中,只剩下小李撬锁发出的声音,金属的轻微碰撞声给寂静增加了几分沉重紧张。 终于,门咔哒一声开了。他们纷纷离开墙,往前凑了几步,紧盯着里面。 伴随着扑鼻的灰尘与清凉的气息,一条矮小黑暗的隧道出现在众人眼前。 “是隧道!真的是隧道!”酱己愣了一秒钟,突然蹦起来,尖声叫道,激动地嘴都在哆嗦。 顾莲却没笑,只是身体一晃,一直绷得很紧的肩膀骤然松了下来。整件事情里,正面突破和绕着走分为了两派,正面突破者以拳王维森龙子轩为首,侧面突破者以白石小李酱己为首,各自吵得天昏地暗,等吵完,齐齐看向一直没表态的顾莲,气势汹汹,顾莲当时在病床上差点跪下来。 可她到底没有随便给出意见,硬是用盟主身份搁置争议,缓了两天,两天后,一脸憔悴地把自己不眠不休想出来的主意说了出来。 “绕着走。” 她指着他们根据记忆与实际侦查画出来的地图,又拿出张靖给他们的地图,两个重叠以后,指着医务室的地方:“这里后面,有一篇空白区域,应该就是我们猜测的……地方。而这后面一小块一小块未重合的块状地方,张靖的地图显示的是储物间,但是我们自己的地图显示的却是墙壁,冲突的非常一致且连贯,再加上只有这边的墙壁厚度不符合平均水准,所以……” 她抬起头,对着牢牢看着她的男人们坚定地说道:“我认为这里有隧道。” 她指出的是他们从未看到的地方,他们全都怔住了,无法相信这是小姑娘自己想出来的。 久久的沉默后,小李第一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看着她问道:“如果没有呢?”这只是她的猜测。 顾莲安静地笑道:“如果你们没有更好的主意,就相信我,跟着我走吧,我来行使我身为复仇者联盟盟主的权利。”同时也将承担责任。 最后他们虽然同意了,但是顾莲身上的压力一直没退。万一不是……万一只是她的臆想……他们将功亏一篑,所有人的生路都将被她堵塞住。光是想到自己身上背的人命,顾莲就觉得沉重的喘不过来气,双肩更是从未放松过。夜半时分,她甚至有些后悔说出她的提议了,如果不说,他们或许就能有其他的提议,无论是正面突破还是别的什么,总归都有可能活下来,她为什么一定要把话说出来呢…… 没有实锤,她就始终安不下心来。估计是因为压力太大,她最近瘦了好多,整个人看起来都有几分憔悴,自己都不乐意照镜子看了。 还好……还好…… 顾莲缓缓出了一口气,一抬头,恰好看到小李冲着她淡淡的笑。 她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捂住了脸。拳王捏了捏她冰冰凉的后脖子,如捏一只不听话的猫,顾莲从手指头缝里悄悄看过去,拳王竟也在对她笑,顾莲顿时觉得心里也和脖子上的手一样暖融融的了,放下手嘻嘻一乐。 “真找着了?” 白石欣喜的声音响起,几道脚步声过后,龙子轩、维森的身影跟在了他后面。 “小友干得不错。”白石比拳王放得开的多了,直接抱娃娃一样圈着她就抓乱了她的头发。 顾莲没挣开,只好任白石自己玩耍,她探过头问道:“怎么样了?” “我能通知的已经通知到了。”龙子轩冷声道。 “尽心就好。”酱己赶紧出声,“所以……我们可以走了吧?” 是不能耽误了。几人很快顺着隧道快步过去。 *** 停电的一刹那,张靖觉得心一跳,下意识的转头找人。 自然是没有的。 “怎么回事?”正和他闲聊的刘梓镜皱着眉头轻啧了一声。 却见张靖刷的站了起来,几步跑向了门口。 “你干嘛去?” 刘梓镜吓了一跳,出声问道。然而张靖没有回答,脚步一顿以后,又匆匆离去。刘梓镜低骂了一声,招来人过去问情况,然后站起来,却没有追着张靖,而是摸黑走到婆婆身边,握住她枯瘦的手,柔下声音道:“婆婆,你别害怕,有我们呢。” 幻影基地已经受不起老者的逝去了。 当年的回忆太过惨痛。 只剩下的这一个,拼了命也要保住。 “我死了也会护着你。”他轻轻说道。 婆婆在黑暗中,无声地微笑,苍老的声音低低响起:“我知。” 她的面容因黑暗覆盖而看不清楚,只能清晰度闻到熟悉的浸入肌肤的淡淡蜜幻茶茶香。 *** 张靖凭着记忆飞速来到监控室。这里太过遥远,每一个人力都宝贵无比,所以开启的监控器并不多,只有最关键的几个大人物那里会常年转着监视器。 混乱中,他的出现引起了拔枪的反应。 “什么人?!” 他亮出身份牌,急促道:“幻影基地张靖,我们有人趁乱逃了,需要紧急调用监视器,还请配合。” 监视器和灯光用的不是一个电力系统十几个屏幕在黑暗里发出幽幽莹光,照出里面几个戒备着拔出枪对着他的人。 听到张靖的话,又验明了他的身份证,他们微微放松了一些,然而说出的话却不怎么讨喜:“回去回去!又不是光你们幻影基地丢了人!” 张靖一愣,回过味来说道:“他们与其他逃走的人是一道的。”应指的是拳王他们吧。 那监控器旁的人却翻了个白眼,嗤笑道:“废话!一道?当然是一道!” 张靖一头雾水,但当他把视线转移到监视器上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个个屏幕次第亮起,里面是一幅幅人头攒动,暴怒砸人冲出去的场面。有的基地里面原来的主人已经在手下的保护下抱头鼠窜,有的已经被割了脑袋,而冲出牢笼的人们,带着病体,满面狰狞,却都拼命地往前冲。 监控器旁的人们拼命对着对讲机喇叭广播嚎叫咆哮,而人们进进出出,不停地传递消息,汇总情报,忙碌的不可开交。 张靖呆立在那里,连别人嫌他碍事推了一把都不知道。 心里似被火烤。 顾莲,你可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还要怎样 当顾莲他们走到隧道尽头的时候,隔着一扇门,能听到谈话声。 “刚刚突然没电了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估计是角斗场有人叛乱了。”懒洋洋的声音回应道。 “不会出事吧?” 那人嗤笑了一声,慢悠悠地说道:“就是万老死了也不会让我们出事的,你就安好你的心吧。很快节日就要过去,回去一处理公务,这样悠闲的好时候又要没有了。” 这两人光听声音就知道他们不可能是生死不由命的打手。他们声音和缓,语调悠然,一副来海边度假的闲散富家公子的语气。 “你们家里那位还在闹腾呢?” “可不?就一个不知哪张肚皮里出来的孙子,竟挑唆起我们家里人的关系了。” “呵呵,你可别大意,我听说那位现在正领着科技部的人钻研航天知识,你父亲也投了不少钱进去。这种科研活动没个节制,就怕他在那边呆的长了,就再也不挪窝了……” 那人沉默了一瞬间,烦躁道:“鬼知道他从哪儿拿到的关键材料,就我们那么家那么小的基业,还想搞航空,也不怕笑死人。” “据说是从海外得来的……” 顾莲等人在一门之隔,耐心地等待着他们说完闲话。他们也不是在干等着,早早换下了他们的衣服,拿着早就准备好的普通衣服穿好。本来他们还阴阴笑等着看顾莲笑话,谁想顾莲翻了个白眼,不以为忤,大大方方地伸手就掀衣摆。 这下反倒是他们惊讶了,小李挑了挑眉,拳王眯了眯眼,酱己维森挤做一堆咧嘴笑了,白石笑容温温柔柔却不错眼地看着,如水的眼中有一丝戏谑嘲弄。突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来,拦住了她的动作。 “我给你挡着,你去后面换去。”龙子轩平平道。 顾莲瞥了眼其他人,又看看龙子轩,一时觉得他真是爷们极了,毫无保留地夸道:“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帅的男人了。” 听听,这话!不就装逼如风吗,就这么讨到她欢喜了,她也真是太好哄了。维森翻了翻白眼,拳王不屑地用鼻子哼了哼,白石摸了摸鼻子,转过脸看向了一边,酱己哼唧着酸溜溜地说道:“你见过几个男人,没见过世面的臭丫头。” 顾莲对这些猥琐的男人没什么好说的,根本不理他们,只是拉着龙子轩的手一个劲儿的仰头笑。龙子轩看她傻乎乎地对他笑,也是没法,伸手轻拍了下她手臂,淡淡道:“去吧。” 他到底是护着她的。 所以……之前都是她多心了吧。 “谢谢你。”顾莲高高兴兴地说着,却没动,只是又伸手掀起衣摆,龙子轩手一动,刚要阻止,而后就哑了——小姑娘贼精,幻影基地给衣服底下早就藏好了要穿的衣服,根本不怕他们看。 一片嘘声。 小李凝神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极有耐心,直到过了许久,他才回头打了个手势,他们表情一敛,气息全都沉潜下来,如水渊静。 门轻轻地打开。 走廊里有着短暂的空白,小李和白石先闪了出去,拐角处有人闪进来,小李不动声色地轻掩上门。顾莲使劲贴着门,听着渐近的脚步声,心跳飞快。他们都算是上过电视的人,本来她还想想办法给大家乔装一下,可他们却都说没问题。 真的没问题吗…… 她不安地屏息凝听。 脚步声在经过门前时,突然停下,本来在悠闲说笑的几人静了一瞬,结结巴巴:“小……小李?!” “卧槽,这不是白石吗!” 咚!顾莲双膝一软直接给跪,无力地orz。 尼、妹、啊……这就是你们说的没问题吗?! 秒杀啊秒杀! 还是双杀! 要不要这么不靠谱! “你们怎么出来了?”那几人反应了过来,有些慌张不定地问道。 “是……是角斗场的意思吗?” 顾莲已经不忍心听了,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阵奇异的骚动响起。如同非洲大草原上万兽齐奔的景象,脚步声汇集成了咚咚咚的巨响。 “怎么回事?”外面的人突然乱了起来。 “有人冲出来了……角斗场的人都在干嘛呢,靠!” “来人……快来人!他们都疯了!疯了!” 外面陷入了一片混乱。 顾莲一怔,龙子轩他们本来确实是给了其他人线索,让他们跟着他们的道路逃出来,但是身后还没来人呢,怎么会前面先乱起来了…… 电光石火间,顾莲脑子转的飞快,倏地睁大了眼睛,转头狠狠地盯着龙子轩,俏脸冷若冰霜:“是你……”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有了这条隧道就万事无忧了吧。”龙子轩粗糙冷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对她的怒视不闪不避,语言冷酷,“若没有他们声东击西,我们也要死在这里。” “可他们就会……” 死! 各个角落里不知埋伏了多少狙击手,他们这么毫无策略的正面突破,拿下大多身上有伤的男人们只是时间问题。 她不信他们不知道这一点! “你要逃亡,我给你逃亡。”龙子轩说着,嘴角冰冷地一翘,她头一次从这张一贯冷硬的脸上看出了这样讥诮地表情,眼神中闪着冷库的光芒。 “你要放权,我行使权力。” “我们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会死。” “我如果按照你的吩咐做了,我们会给他们陪葬。” “只有这样做是最好的,我们的行踪全部都会被抹去,而他们运气好也能溜掉一两只,一切各凭本事,胜败都没什么好说的。” “你还要我怎样?” 你还要我怎样? 顾莲嘴里无声地念着这几个字,蓦地想笑,怒火中烧的当头,竟也真就笑出来了,眼神冰一样的冷漠。这个男人会搞出事情,她早就猜到了,可她想着总归是同路中人,大家在这个破地方相互扶持着过来的,又要一起闯鬼门关,再闹腾也闹腾不出什么大事。 她防了未来,却不知道就在眼皮子底下,她拢起来的人,借着她铺的路,一起糊弄起她来了。 难怪以她太打眼的名义,揽下了一概联络事务。 难怪他们对她的提议全都笑纳了,对细节的推敲也爽快到粗糙。 难怪酱己总是有意无意地暗示她。 难怪、难怪…… “走,还是不走?”对于顾莲的怒视,龙子轩面色自若,眼皮一掀,握着门把手,简短地问道。 顾莲闭了闭眼睛,似要遮去耳边所有的嘈杂,忍耐、忍耐、忍得手心都要被捏破了、忍得五脏六腑都似被火灼烧,最后还是如吞咽下一颗胶囊药一般将苦涩吞了下去,低着头用肩膀狠狠地撞开龙子轩,手牢牢握住了门把手。细嫩如花的四根手指如此用力,仿佛不是在开门,而是在掐住命运的喉咙一般,面若冰霜脸色冷漠。 拳王在身后哼笑了一声。(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逃出生天 门一开,才从流淌着血腥恶臭的房间出来的众人又迎来了另一种血腥气息。新鲜、热辣、滚烫……人们惊叫、逃跑,贵客们再没有坐在看台上观望他人挣扎在生死线上的高高在上、悠闲从容,而是成了被追杀狩猎的一方,有没反应过来就在乱中被砍死了的,连惨叫都来不及便倒在了地上,又被恐慌中的人群奔腾踩过。 在这样的乱流中,顾莲几人的长相再不是重点,他们穿着私服,于人群中左突右冲,和人群混在一起逃向门口。 自有穿着统一服装的打手们在后面杀红了眼,却有意无意间总有人挡在他们外面。偶有几个杀到旁边的,也被他们干脆利落地干掉了。有些人看顾莲是个姑娘,没想到这姑娘彪悍的不同凡响,出手狠厉又凶残,不带半点手下留情。酱己本来在旁边跟着,见状松了口气,转念又笑了,心想好歹也是赢了他们一波的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吃亏。可他刚松一口气,转眼看到人群缝隙中突然伸出一只大粗手,直接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她一个不防,被抓得往后一个趔趄,撞向了那个人。 “去死吧!”那人狞笑一声,抓着她的头发,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双眼赤红地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就算在拥挤熙攘到处充满惨叫声的,那一声也颇为响亮。她的脸被扇到了一边,身体刚一偏,又被那人手上散乱抓着的长发拽了回去,痛的低叫一声。 他畅快地哈哈大笑,心里积压已久的凶悍与恐惧全都在不受控制的暴乱中倾泻而出,悲痛而混乱,心中暴虐横溢。他握着她的头发,甩在墙壁上,她后背腰侧撞到两个人,因他们在躲避奔跑,冲势极强,撞得顾莲痛叫一声,骨头都似被折断了一般刺痛。 她虚弱的痛叫声与无力垂下的头颅让那人一阵兴奋,他强硬地拽着她的发,让她抬起头来,手顺势抓着她的手腕。她被迫仰头,发根生痛,苍白的脸上一边红肿,眼角因疼痛而湿润,**的黑睫毛似受惊的蝶羽,黑亮的眼珠子茫然失神,似踩一脚就会被毁掉的皑皑白雪,脆弱得让人充满了凌虐欲。 那人呵地一笑,笑容血腥而兴奋,举着她的头发让她被迫踮起脚来。 龙子轩数人挤在人群中,看到这一幕,眼都要红了,然而顺流易逆流难,想挤到她旁边极其困难,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因长发被抓在那人手里而受制于人。 顾莲脸白白的,一丝血色也无,右脸颊的红肿灼烧疼痛,嘴角缓缓留下一丝血,衬得她一双眼睛越发幽黑无神,如一个被抽取了灵魂的傀儡娃娃一般。 那人得意地笑着,松开她的手,正要拧向她的脖子。 就在这时,娃娃一般一动不动的顾莲忽然眼睛一眨,顿时一股活力注入黑眼珠子里,骤然光芒璀璨,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趁着双手重获自由的时候,她手臂微抖,一柄多功能小刀滑落掌心,她转身,随着转身的势断然出手,决绝地割向他握着她的手腕。 他不妨她骤然发难,手腕皮肤被划破,吃痛地收回手。她手中的刀凌厉清煞,刀尖溜出血珠,一截黑色断发纷纷扬扬,落在了地上脚上。 她接着旋身,举刀就要刺,忽而只听砰地一声响,眼前一脸狂怒的男人动作顿住,下一秒,脑门处一大捧新鲜滚烫的血花从黑洞中嘭地奔涌绽放,洒了他满脸,顺着脖子滴溜溜地滑入衣襟。 顾莲猛地回头,看向高处。阴暗的二层狭窄栏杆处,黑暗涌动,从这个角度什么也看不到,但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响,另一个穿着灰衣的打手脑袋开洞。她身体一颤,低下了头,将自己掩在人群中,极速往前走去。 现在几乎整个角斗场的人都知道她的长相,决不能让他们看到她。就指着这身衣服能带着她混在贵客中一起逃出去。 以她的个头,拳王他们的身影早就被人头挡住,她低着头看着无数双腿,心里突突突地跳,兵荒马乱中唯觉前路莽莽。 挤到门口的时候,大门早已敞开,角斗场的守卫人员早就穿着防弹服拿着枪械一个个拦人放人,守在各个角落里的狙击手一枪一个,有条不紊地放倒所有试图冲出去的穿着制式服装的打手们。顾莲匆匆看了一眼,便心下了然,他们这是打算关门放狗,先把惹不起的贵客们放出去,接下来或许就是一场关门大屠杀。 白晃晃的日头照在头顶,从黑暗狭窄的门框中照入,直晃得眼前一片发白。 顾莲眯着眼睛冲出去,清冷的空气灌入肺腑中,她脑中昏昏涨涨,不知今夕何夕。仿佛一直被关在地底泥泞处的老鼠,在黑暗的看不到光线的地方跌打滚爬惯了,被阳光一晒,竟恍如隔世。 一来到开阔的地方,人群四散开去,再不像之前一样的拥挤滞塞。人们发狂一般的奔向停车场,顾莲比起大多数人体力都要好,埋着头迈着腿,如轻盈的鹿一般一个一个越过了人们。她的头发被剪得斜了一块,古古怪怪,她跳动的身影太招人注目,在来到停车场、穿梭到幻影基地停车位置的时候,终于被一个正开车门的人抓住,惊道:“你是……战妹!” 顾莲心里一惊,注意到其他人已经看过来了。若他们引来基地里的人,在这般空旷的地方,狙击手闭着眼睛也能把她毙了,到时她必然性命不保! 顾莲知道该怎么对攻击她的人,却不知该怎么让无冤无仇的人闭嘴。她定定站在那里,手抓握了两下,脑袋里乱糟糟的,正不知该怎么行动,忽听一到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顾莲,这边!快点回去了,这破地方太危险了。” 六神无主中,顾莲下意识地遵从了这道声音,低下头跑了过去,对方给她开了车门,她砰地跳进去,又砰地关上了门,如同迫不及待回到家里的小兔子。 驾驶座一侧的人撑着车门站在那里,有些好笑有些无奈的翘了翘嘴角,对着惊疑不定地看过来的人们礼貌地颔首,因他长得秀气,礼仪周到颇有风度,人们只当她是他的女伴,便都道自己太过惊慌眼睛花了,纷纷调转了目光。 顾莲一坐到车里,便四肢发软,浑身无力地瘫坐在位置上,脑中轰隆作响,如被火车碾过一般涨疼,额头上血管一蹦一蹦,什么也思考不了。数息过后,她忽然坐起来,手忙脚乱地系好安全带,而后冰冰凉的手用力抓住安全带,这才觉得有了依靠,哆哆嗦嗦地长出了一口气,宛如无根浮萍突然抓住了依靠,这才肯承认,原来自己一直都泡在冰凉刻骨的冷水里。 与外界隔绝的车厢给了她一丝安全感,但很快,她又被惊醒。 关门声响起,顾莲一抖,松缓下来的神经重新拧紧,刚刚的一幕如流水逆回,声音一点一点拼凑清晰,她回忆起什么,狠狠一咬嘴唇,疼痛让她惊醒,她陡然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又有些陌生的笑颜。 熟悉,是因为这是一张见惯了的脸。 陌生,是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在这张脸上看到这么笃定悠闲地表情了。 撑着头,他轻轻一笑,随手拧开了发动机。汽车从地面平缓地升起,轱辘从四个口吐出,车里的灯与显示盘一点一点如星芒一般亮起。车子平缓地启动,他输入了坐标以后,汽车自动地规划路线、汇入排队往外走的车流中。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无比自然,仿佛旁边没有一个姑娘脸色不好地看着他一般。 绝佳的隔音设计,使得车厢内一片安静,半点声音也无。 那人微笑,双手枕在脑后,自言自语似的道:“太安静了点,需要开音乐吗?” 饶是对方笑得恬然,顾莲还是浑身僵冷,如坠冰窟,双手紧拽着安全带不肯放。 他轻松地单手拧开音乐,沉肃的纯音乐静静流淌,挤走了沉默。这是这个时代流行的音乐格式,庄严肃穆,不见半分轻快。他侧首望着顾莲僵硬的侧脸和不自觉地紧紧靠着座椅后背的身体,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你们真的做到了呢,顾莲。” 张靖悠悠说道。(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最后一关 顾莲脑袋空了两秒钟,醒过来以后第一个反应是转身开车门。 旁边的人笑了一声,优哉游哉地说道:“我打不过你,你也可以用誓言约束我,为何你见了我却要跑?” 顾莲顿住,半晌,蔫蔫地转回头,手撑着下巴歪头看着他,人冷静下来,不再脑中兵荒马乱了,抿着嘴唇镇定地问他:“你为什么出来?” 张靖毕竟是幻影基地的人,他们有事没事总是瞒着他,也早就商量过了,到时候悄悄走就是,没必要再去和张靖多纠缠。 如今她主动放了他,他反而追了上来。 如果他想要制服她,在刘梓镜面前邀功,那么他完全没必要出现在她面前,只要他派了人追来,就不会违背他们的誓言,轻轻松松就能抓她回去。 他要做什么? 顾莲的眼神彻底凉了下来。几番波折,就算外表没有多大变化,她的一双眼睛却变得极为黑幽,瘦瘦尖尖的小下巴抬起,冷淡审视的模样幽深难测,只是这般静静地戒备地看着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淡淡散发开来,在狭窄的空间里压迫着张靖的意识。 张靖呼吸一滞,默默地看着她,谁也没有说话。 车子自动开出,到了停车场门口,有人敲了敲窗玻璃。张靖眼睛没移开,右手摸索着找到了窗玻璃开关,轻轻按了下去。窗户滋滋滑落,一张脸探了进来,锐利的眼睛扫视了两人一眼,客气地微笑:“请出示身份证明。” 张靖这才转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染了学的塑料壳子递过去。那人接过,在仪器上扫了一下,确认这是角斗场颁发给合作基地的身份证明,这才敬了礼,说道:“祝您一路平安。” “多谢。” 这也是角斗场的人不怕他们跑出去的原因之一,若是没有身份证明,谁也吃不去,好在他们身边还有小李这种擅长偷鸡摸狗的高等级面瘫人才,早就趁乱偷到手了。 窗户又滋滋推上去,车子重新缓慢启动,顾莲从后视镜里看到逐渐远去的角斗场,心里一阵激动。三米……两米……一米……她终于……终于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不知是否是因为这么多车同时启动的原因,后面一片黄沙漫天,模糊了一栋栋建筑,掩盖了多少白骨鲜血,惨痛亡命。 心绪起起伏伏,直到后视镜里的风景逐渐消失,她才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他。 “很高兴吗?”张靖笑。 顾莲当然高兴,可她不乐意让他看出来,紧抿着嘴,白嫩嫩的小脸却掩饰不住,憋得通红。张靖有些手痒,还是忍住了,好笑地摇头道:“我与你有仇吗,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 过了最后一道关。 顾莲缓缓舒了一口气,知道他没法再把她带回去了,手摸了下手腕冰凉的武器,心里安定不少,看着他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跟着你啊。”张靖半真半假地说道。 顾莲不屑,就张靖那恨不委身于刘梓镜的忠心痴狂劲儿,她信他才有鬼。她绷着脸道:“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杀了,你信不信?” 信,怎么不信。 她都能用那么毒的计了。 张靖眼神一闪,有丝讥诮,脸上却抹开一抹柔和的笑,道:“若我说,我只是想要回我的誓言,你会怎么说?” 顾莲一愣,只为了这个?她迟疑地道:“我们恐怕这辈子也见不到了,你跟着我走,就为了讨回一个誓言?” “嗯。若你就这么走了,我却不能把你们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诉梓镜,我心中总会有愧。”他笑道,眼神清澈地看着她,显得坦荡明澈,“你愿意把誓言还我吗?” “你不抓我是因为……”顾莲试探着问道。 “抓了你,我不见你,就拿不回誓言;见了你,又怕被你操控,毕竟我还要在那里做人,还不如我亲自来讨要。”张靖笑说道。 顾莲一时沉默。若他不这么坦坦荡荡,她还没什么犹豫;可偏偏他摆出这么一副态度,反倒叫她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做给她看的。这辆车是张靖选的,她一旦生了怀疑,就觉得这个车子每一个角落都有鬼。还未离开角斗场多远,若她放走了张靖,他能有无数个办法追上来把她捉回去,到时候,她绝对没有之前那么好的日子可以过。 “给我,还是不给我?”张靖见她不语,探过身,手撑在她的椅子边上,俯下头微笑着追问了一句。 顾莲往后仰了仰脖子,抬眸观察着他。他的表情看起来无所谓,还带着调笑,可是在她的眼神下,似乎越来越僵硬,眼神闪过一丝紧张。她心里一紧,一个好字怎么也说不出口,百转千回后,说道:“我知道了,两天后我就还给你。” 张靖一笑,滑动座椅,从后座拿出一个保暖瓶和杯子,各倒了一杯递给她:“成交。” 蜜幻茶的滋味甜美如梦,顾莲垂眸接过,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冰凉入骨。 她一饮而尽,不知是否是逃出生天的愉悦在作祟,她觉得这杯茶格外的好喝。 不久,她就在浓郁的茶香中,眼皮不受控制地垂了下来,她陷入了沉沉地睡梦中,难得好梦。 张靖听着身侧沉缓悠长的呼吸,嘴边的笑容一点一点收敛。他手撑着窗边,身体坐在松软舒适如沙发的座椅上,侧首看着她,眼神复杂。 他伸手,手背碰了碰小姑娘暖融融的脸颊,一点点蹭去她脸上发黑的血渍。她在模模糊糊间,似乎掀起眼皮瞄了他一眼,黑润的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他轻轻拍着她的脸,柔声哄道:“睡吧,还没到。” 她挣扎了一番,又在他轻柔的手劲中脑袋一歪,昏睡了过去。 张靖手停了下来,望着她白嫩的脸上青色的眼圈和微皱的眉头,自己也皱了皱眉头,低声骂了一句:“真是会装。”总是笑眯眯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谁知道她心里想了什么。 他从她脸上挪开手,拉过她如松鼠爪子扒拉着果实般抓着安全带不放的手,叮的一声,暗器滑落,掉在了车门上。 他眼神冷淡下来,捡起暗器,在鼻尖轻嗅了一下:“迷药?” 他嗤笑了一声,也不知想到什么,攥着暗器神色变幻了一番,拉开窗户甩了出去。 想用这个对付他? 这辈子也别想。(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星夜如梦 顾莲太久没有睡过一个饱觉了,明明知道还没有真正脱离险境,可是意志仿佛陷入了极深的海洋中,不断陷落、不断陷落,怎么也浮不上来。 车子摇摆中,她偶尔迷糊地睁开眼,看两眼,又睡了过去。时而感觉到车子停下来,有人喂她水,她仰着头咕嘟喝了,紧接着头一歪,继续睡觉。 她听到有谁在身边笑,模模糊糊地还能听到有人嘀咕了一句:“真是个大小姐。” 昏昏沉沉,沉沉昏昏,时间无限拉长,她几乎以为自己已经睡了一年之久。再醒过来时,抬眼看到了天窗里明明灭灭的星子,夜如梦如幻,深如紫葡萄,亮如碎钻石。清冷晚风灌进来,吹得脸冰冰凉,但围在脖子上的毛毯却让身体暖烘烘的。头发在鼻子边上吹拂,她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吸了吸鼻子。 外面低声说话的声音一顿,过了会儿,门被打开,那人扶着门低头看她笑,温和地道:“小友,终于醒来了?” 顾莲眨了眨眼睛,终于清醒过来,打着哈欠含糊道:“白石……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半了。”白石笑微微地说道,清冷月华下,******湖,笑意莹润。他看着迷迷瞪瞪的小姑娘,笑意浮上双眼,他弯眉笑道,“快出来吃点东西吧。” 顾莲这才觉得快饿坏了,摸了摸肚子,她裹着毛毯下了车。寒意浸骨,她抖了抖,眼神清明起来,道:“怎怎怎怎么这么冷……” 夜像是个不怀好意的电动风扇,不管她怎么躲,很快就有一缕冷风追上来往骨头缝里钻。附近没有树,地上是软软的沙粒,风一吹,嘴里就沙沙的难受。 她使劲搓着手跳着脚,快快走到篝火边上,胳膊一拐挤开了酱己。热浪烘烤着双手,她过了会儿才暖过来。 酱己不满地道:“才说你难得安静,你又过来挤我。” “有什么吃的?”顾莲张望了一下,大家都在,火光投在众人的脸上,明暗跳跃,虚实交错,如同在看一场光怪陆离的电影。 “来,只有这种肉干和罐头,刚刚烤了,你将就着吃点。”白石笑眯眯地递给她。 顾莲瞥了他一眼,鼓了鼓嘴。当她听不出来他的“将就”是在揶揄她难伺候吗。 她肚子饿极了,埋头吃了两口,就注意不到周围,等好容易吃了五分饱,她才有功夫看旁边。她听到对面的几个人在说话,抬眼看去,拳王小李龙子轩坐在一起,低低商量着什么,在一侧,张靖一个人坐着,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表情还算淡定,只是明显被孤立起来。 顾莲眼睛一眯,脑中飞快地闪过什么,明眸注视了一圈众人,像是想找出什么一般。 “怎么了?”一旁的维森边大口嚼着肉干边问道。 “我们算是逃出来了吗?”顾莲清了清嗓子问道。 她明显是在问所有人,对面几个人停下了说话,朝她看来。小李先开了口,依然是冷静的声音:“角斗场那边可能快要放弃追捕,但是我们的危险还很大。首先是食物,我们自己省下来的食物连同车里的储备粮食只能再撑三天,而燃料只够再用一天半。车子在中途丢了两辆,用来引开追捕,明天再把剩余的丢掉,只留下两辆就够。我们现在还没有遇上骷髅群是我们幸运,但是之后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顾莲心头沉甸甸的。除了最开始穿越过来的时间以外,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生产资料匮乏的危机了,也很久没有遇上朝不保夕、日夜恐慌的事情了…… 而外部威胁还是其次。 她抱着膝盖看着诸人,不知是火焰太过昏黄,还是在角斗场磨砺得满身杀气,在这样的夜里,他们的容颜锋锐,神情莫测,她望着他们的侧脸,忽然就觉得极端的不真实起来。 顾莲低垂着头,情绪低落。 见她意兴阑珊的拨弄菜的样子,酱己疑惑地夹了一口,大口嚼了嚼,道:“怎么了,有那么难吃吗?” 顾莲噎住磨牙:“你就想着吃!” 酱己就大大咧咧地一笑,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怪模怪样地挤眉弄眼,道:“放心,短了谁的吃的也短不了你那小猫三两口。” 顾莲惯性地伸向肉干的手一顿,经过一番激烈挣扎,还是痛心疾首地收回了手。 唉唉唉,要保护淑女的名头,可真艰难。 她摸了摸半饱的肚子道:“酱己,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不给我吃的,我跟你没完!” “啰嗦。”酱己就翻白眼。 顾莲莫名地就安心了下来,冲他直乐。这种境况,她谁都不敢全信,可这个家伙总是值得相信的吧? 若是连这家伙都在扮猪吃老虎,她也实在无话可说。 旁人见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蔫蔫地一会儿又兴高采烈起来,表情丰富得变来变去,也是有些莫名其妙。小李看看她,淡定地问道:“你有什么主意吗?” 顾莲想了想,指了指张靖道:“别的主意没有,不过我们是不是可以先省一份口粮?已经过了一天半了,把他放回去,等他走回角斗场的时候我们也早就走远了。” 再远,给张靖留车还是不留?留食物还是不留? 徒步走在这样早暖温差大的地方,只剩一个死字。 还是让他早点走吧。 张靖却只当她巴不得早早赶他走人,心里冷笑了一下,却是笑道:“离我们约定的时候还有半天呢,你就这么急着赶我回去?” “我就算现在不用誓言控制你,这么多人在这里呢,想把你打趴下很容易。”顾莲拿勺子搅了搅罐头,头也不抬地浅笑道,“你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张靖张口欲答,顿了顿,忽而一笑,轻轻道:“顾莲,你又想套我的话。” “我很怀疑你身上还有什么能让我套出来的。”顾莲笑,抬眼和他对视,声音却软软的,怎么也不招人恨。 张靖的眼神不避不让,笑意满满,偏生能让人看出两分挑衅。 众人眼看着,都没说话。张靖是从头到尾都是顾莲经手的人,如今他跟个尾巴一样跟来了,怎么处理也该是她说了算。这也有隐隐的审视的味道,若她没有那个手腕摆平他,后面的路途上她也就没有话语权了。 他们虽然没有明说,可是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他们不过是才脱虎口又入狼嘴,后面的路途就是与天挣命,抢粮抢车抢生路,只有在队伍中掌握话语权的人才有资格获得更多的资源、更多的生路。 而察觉不到这一点的人,天生就是给人剥夺的料,不足为虑。(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对峙张靖 篝火劈啪作响,炸出一朵小火花。滋滋火焰旁,吃饱喝足的顾莲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啜饮着蜜幻茶,白净的脸庞细嫩如花瓣,被火光照的添了些许血色,看起来煞是好看,淡色的唇舒缓地微微翘起,带着些稚气可爱,只有黑亮的睫羽微垂,遮住几多心思,显出两三疏离。 张靖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免不了打量她几眼。一出了角斗场,顾莲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在血腥的角斗场中,她就像是被拉紧的弦,总是紧绷着的,便是笑着,也像是在与天斗与地斗一般倔狠。可一被放到了无穷尽的夜空下,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多了几分从容不迫,举手投足间带了漫不经心的闲散,反而比之前一眼就能让人看透的清灵灵的小姑娘难以捉摸。 明明就坐在旁边,伸手就能碰到,可是当她敛眸不语的时候,她突然间变得遥远起来。 不是刻意为之的拒绝,而是她骨子里透出来的疏离。 不知道这么个爱笑爱闹又心软的小姑娘,到底从哪儿来的这么大的疏远感。 小李静静地观察她。 究竟是他走眼了,还是有什么原因呢…… 顾莲这个时候放下了杯子,看向了张靖。张靖敏感地转头,其余人也知道她做了决定,纷纷停下了话。 “我放你离开,给你一天的粮食和燃油,你开着一辆车回去。” 顾莲慢慢说道。 这是在提条件。 张靖神色不变,等着。 她浅浅一笑,抬眸,软软的声线在夜里浸着,透出一股静冷:“你告诉我你用来挟制我的底牌。” 酱己脸色变了变,傻傻地啊了一声。 张靖缓缓笑了起来,平淡秀气的脸上今晚第一次透出一缕真实的笑意,道:“你现在不喊打喊杀了?” 顾莲叹了一声,无奈地说道:“我怎么想也不觉得你脑壳坏掉了,能一点底牌也不留就追上来。如果我大张旗鼓地让他们把你揍一顿将军以后,你再慢悠悠地说一句且慢反将我一军,我不是很没面子吗?与其到那时候被你握住主动权,还不如我来提条件呢。” “我若是不肯说呢?” 张靖悠悠地笑,在众人注目中安之若素:“底牌被掀开来,就不叫底牌了,我没有把握你会留下我的性命。” “是吗?”顾莲也笑。 她裹着毛毯,慢吞吞地扶着地面站了起来。 张靖含笑的目光随着她移动。 下一刻,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眼前的少女不见了踪影。 身后,脖颈传来冰凉刺骨的触感。 “如果,我这么威胁你呢?” 夜风一吹,篝火明灭。清冷的夜里,突然金属味变得浓厚,众人都没有动,但气氛突然就凌厉紧迫了起来,如同兵戈将起的肃杀,如同猎人与猎物地对峙,直让人发冷。 拳王的眼神变得深沉,龙子轩静静地看着,小李低头摸了一下衣袖,白石挑高了眉毛。 顾莲亲昵地从背后勾住张靖的脖子,软趴趴的手温温柔柔地抚摸着他脖子侧颈的动脉,另一只手握住多功能匕首抵在他的后颈,笑意盈盈眼波如水。 “你不会……” 张靖刚说了三个字,突然闷哼了一声,后背淌过一道热流。 顾莲扎进去了一点匕首。 “我会。”顾莲歪头凑到他耳边,轻轻说道。 “我不是没有杀过人的。” “我也没有你们一直以为的那么软弱。” “如果你非要走到这一步才肯说出来的话,我没有意见。” “现在,你是想死,还会想告诉我?” 少女肌肤白嫩,黑眸明亮,小小的人儿这样软绵绵地趴在张静的背后,与他亲密耳语,气息温热,声音轻柔,乖乖巧巧如同一个无害的娃娃。 可她手里却抓着张靖的命。 令人不安的气氛在空气中流窜,顾莲黑漆漆的眼睛扫了众人一眼,眉眼弯弯。 张靖被她放在脖子上的手所迫,微微仰头,心里微惊,继而冷笑。她在角斗场里竟然隐藏了实力…… “我不能说。”张靖说道。 顾莲眨眨眼睛:“不能说?” 她温热的呼吸就在耳畔吹拂,他僵了僵,笑意敛起,偏头躲过去,生硬地说道:“我不能在这里说。要说,也必须在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说。” “你还有选择余地吗?”顾莲歪头,稳稳地控制着匕首。 “我是无所谓,不过如果大家都听到,为难的就是你们了。”张靖淡淡说道。 “你什么意思?”维森面色一变,大声质疑道。 顾莲怔住,转瞬明白了过来,恼道:“你是故意的。” 张靖低笑。 顾莲咬着嘴唇,骑虎难下。不让他当场说,几天以后的互相猜疑将会提前上演,在弹尽粮绝之前,他们之间或许就要先来一场你死我活了;让他说,相当于把她的弱点公诸于众,她刚刚的一系列动作带来的震慑效果消失殆尽。 顾莲瞪了他一眼,小声道:“算你狠。” 你就不狠?张靖动了动脖子,感觉到脖子上的辣痛,勾唇冷笑,心里堵得厉害,扭头不愿意看她。 顾莲没工夫管他,脑袋飞快运转,还没想出办法摆脱困境,白石已经笑呵呵地说道:“小友,需要我们腾个地方出来吗?” 拳王冷道:“笑话!就这么一个废物,值得我们让出位置?” “那你说怎么办,小友很为难啊。”白石摊手道。 顾莲脸上还带着笑容,静静看着他们讨论。张靖却微微一怔,眼睛飞快向下看了一眼。那只软绵绵搭在他脖子上的手在微微颤抖,温度也渐渐消失,小小的手如斯堪怜。许是太冷了,连他也觉得冷意从动脉流入,血液都冰了。 他心里忽然就软了下来。 她汲汲营营,所求的也不过是个生。 就算她有手段有心思表里不一,可到底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小姑娘罢了。 张靖想看看她,看看她在同伴的步步紧逼中是什么样的表情,可顾莲发现了他的动静,握着匕首的手一紧。 “别动。”她轻轻说道。 张靖突然就对自己生了恼意,闭上了嘴。可一旦闭嘴,肩上的重量突然清晰起来,他看不到她,脑袋里情不自禁地就想象了起来。她小小的身体软软趴在身上,脑袋靠在肩头,双手贴在离他血管最近的地方,勾着他的脖子抚摸着他的肌肤。 不合时宜的,他喉咙干渴起来。 从来没有……不,是许久、许久,没有把她当做一个姑娘了。 自从被迫把誓言交给她以后。 自从看到被上千人厌弃依然坚强的她以后。 自从她真的踏着别人的命逃出生天以后。 而她这样毫无自觉地趴在他身上,他想,或许连她自己也忘记了她是个姑娘。(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一晌贪欢 顾莲没的选择。 一件是确定的,一件是不确定的,无论怎么想,她也只能选择前者。 明知道后果严重,顾莲还是让他们都避开了。 “可以说了吗。”顾莲看着火焰,淡淡说道。 火焰跳跃,她的侧脸似玉染霞。 “你在生气?”张靖摸了摸脖子,确定没血了,这才放心。 顾莲板着脸不吭声。 张靖凝目望着她,含笑道:“别生气了,又不是我惹你生气的,我都背井离乡跟着你了,你还这么对我。” 有脸说这话!顾莲恼怒,往火盆里洒了把燃料。 张靖盘腿坐在地上,支着下巴看着她,笑容慢慢收敛,缓缓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顾莲终于看向他,沉默了两秒钟,拒绝:“不可能。” “我还没说呢。”张靖愕然。 “你一定会说你要跟着我们。”顾莲歪着头说道,火光投射在眼中,明亮有神。 张靖顿住,张了张嘴突然笑出了声,看的顾莲一阵莫名。 她一直很聪明。 这不该成为她的罪。 是他一直想的太多。 *** 歇在车里的龙子轩、拳王、酱己、白石四人坐在车上。暗微微的夜灯昏昏亮起,吃饱喝好的男人们望着窗外的静谧,等着顾莲二人回来。 白石手背朝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窗玻璃,眼神幽幽流转着奇妙的光芒,意味不明地挑唇笑道:“我们不需要多留一个位置吗?” 拳王瞥了他一眼,靠在另一边的窗户上懒得理他。龙子轩坐在驾驶座上,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有坐在后座中间的酱己皱着一张脸,明明看不到,还是使劲往外看,道:“那家伙还会回来?” “你怎么说,拳王?”白石饶有兴趣地挑眉嬉笑。 “他有本事让她单独和他谈,就肯定会回来。”拳王低哼一声,不耐烦的说道,声音在深沉的夜与凌乱的星子映衬下,宛如一只正在歇息的狮子王般慵懒。 看的真透。白石笑意加深:“你再猜猜,他会用什么手段让她答应?” “不知。”拳王眼皮耷拉着,懒怠地说道。 “龙子轩,你说说看?”白石转而问道。 龙子轩沉吟半晌,缓缓沙哑地说道:“不可能是武力,利诱也难,其他的挟持手段……一,用把柄与她交换;二,用秘密与她交换;三,用在意的人交换;四,控制她的感情……” “控制感情?”白石玩味地一笑,“女人重情,莫非她喜欢张靖?” “就他?”龙子轩笑了一声。 “这样……”白石温和地说道,嘴角笑意在黑暗中尽情扩散。 龙子轩,果然有问题。 若是平常,他何曾一口气回答过这么长的话。明明用“控制她的感情”来描述,却对她和张靖两情相悦的可能性嗤之以鼻,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只是没有想到龙子轩竟然也参与其中…… *** 半晌,顾莲走过来,弯下腰敲敲窗户。龙子轩按下车窗,顾莲趴在车窗上,对着他们说道:“我需要带着他走……” 不出所料。车里的几个男人都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反倒是顾莲看着他们这个样子,惊讶地歪歪头。夜风吹起顾莲的长发,她伸出一只手按住,这才想起她为了逃脱把头发剪得跟狗啃一样,难看的要死。女孩子家家就是临到死都会介意容颜仪表,顾莲心里也跟被狗啃了似的难受地要命,无精打采地扯了扯凌乱的发丝,想着到时候给好好修剪一下。 “他的食物与我的算作一份,作为报酬,我可以欠你们一份人情。”顾莲纤细的手指绕着发,慢慢补充道,“……在鸿雁基地。”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龙子轩闻言眼皮一跳,幽光闪过。 “原来你是鸿雁基地的人。”坐在后座的白石笑眯眯地说道。 顾莲垂眸。她能拿得出手的砝码不多,到头来,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所能依仗的也只有白恒远他们。 她为什么敢用这件事情做条件? 只不过是笃定,他们虽然不会对她赴汤蹈火,但小小的人情债还是愿意替她背的。 说到底,仗的不过是一路走来的情义和纵容罢了。 却不知她该拿什么来还。 好不容易呼吸到自由的空气……她知道,就算他们不愿意为了小小的顾莲出手救助,可一旦她出现在他们面前,以白恒远的霸蛮,一定不会再放走她。如此,她有异能的事情将隐瞒不住,她在远征基地的所作所为也将被拔出萝卜带出泥,不会心有芥蒂才怪呢。 这无异于将她的心思在他们面前摊开,透彻清晰,一览无余。 “我没什么意见。”拳王出声,声音低沉有力,“但是你也要记住,一旦有什么事情,我会第一个对他动手。到那时候,你求情也没有用。” 顾莲看着他。 他并不是单单指张靖会作乱的可能或者遇到危险把他推出去的行为,也包括食物耗尽以后节省口粮、充作口粮的行为。 “如果不会捣乱的话,我也没有意见。”龙子轩淡淡道。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酱己笑嘻嘻地道。 顾莲眨眨眼,有些感激,笑意从眼底流露,明亮闪烁。没有和她扯皮怀疑,没有讨价还价,就这么干脆地答应了条件。 “我去和小李他们说一声。”顾莲说着,转身往另一辆车跑。 “跟他们说,马上就出发。”龙子轩又叫住了她,“出发前打个灯。” “好。”顾莲又点头,看他没别的吩咐了,便急匆匆又往另一边走。 维森和小李也答应了她的条件,只是小李看了她一眼,多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嗯,没事。”顾莲摸了摸脸,笑。 小李便不再多说了。透过昏黄的车灯看去,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好不容易睡足了两天养出来的红晕一顿饭的功夫就被削去了,瞧着有些可怜。 顾莲这才把张靖叫过去。他一个人盘腿坐在地上,篝火里没了燃料,连火星子都不剩,灰扑扑暗沉沉的。他不知在想着什么,怔怔出神,听到她的脚步声,侧头看过来,不由一笑,调侃道:“我以后就要靠你吃饭了。”他不用问就知道她已经说服他们了。 “小白脸。”顾莲皱皱眉头,因为肚子里有火气,挖肠挂肚搜罗出她心里杀伤力大的词汇…… “唉。”张靖笑眯眯地应了。 “……” 却被轻易地打败。 顾莲丧气,没好气地说道:“走啦,你还想长在这里不成。” “嗯……” 顾莲走出去几步,却没听到后面的动静,她有些奇怪地回头,问道:“怎么还不走?” 星光明明暗暗,清冷的天空漆黑高原,仿佛能包容一切。寒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张靖的眼睛不由追逐着她的发,嘴边含笑,轻轻道:“对不起,可我脚麻了。” 自从把话说开,张靖对她就有一种放松的态度,优哉游哉,自在的仿佛他是她多年相知一样,对她有意无意的排斥不耐全盘接收。顾莲面嫩心软,对着他这种公然耍无赖地态度,冷话说了三句就说不下去了。此时见他这般,她也只好走回去,蹲在他面前,抱着双膝头痛道:“那怎么办?谁要你这么坐的,腿麻了就是活该。” 她还是忍不住刺他。 “嗯。”张靖看了看那边的两辆车,幽幽的光线里能看到几个黑影,树影沙沙夜色铿然,有着夜独有的冷漠阴森。他皱着眉头,似是十分抱歉地说道,“他们都还在等着呢吧?” 顾莲对这么谦谦无害的张靖没有办法,十分的憎恶都变成了两分,她转而又对自己毫无办法,太存不住气了。 “顾莲,扶我起来吧。”他伸出了一只手,递到她面前,笑眯眯地说道。 “……”顾莲低头看了看那只手,脑子木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他刚刚说的话都在铺垫了,嘴角抽了抽,她真诚地对他说道,“你太不要脸了。” 对她做出那种事情,还有脸刷好感度,这个人是吃定了她性子软和还是本身就不知道什么叫过分? 张靖手伸着不动,还在笑,眼睛直直盯着她,带着点执拗:“就扶我起来一下吧。” 顾莲忍了忍,没忍住,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脸色冷了下来,扶着膝盖的手紧紧抓着,说道:“张靖,你别得寸进尺。” 说完站起身,这次再也不回头地往前走了。 张靖的手被拍到了地上,手背擦过坚实的沙粒,火辣辣地疼。他垂着眸看了眼自己垂下的手腕,自嘲地笑了笑,仰头望着星空,呵了口凉气。 得寸进尺啊…… 其实也不是,只是想一晌贪欢罢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暗潮汹涌 鸿雁基地。 陈志作为新鲜出炉的疆域基地领导人,并没有急着回到基地进行权力交接,反而留了下来,和魏宣一起被奉为上宾。这也导致鸿雁基地里不得不分出一部分高层专门招待他们,而还有一部分的高层则集结小组攻坚一个问题:他们留下来干什么? 陈志要的角斗场部分分布图已经拿到手了。 派出去的人手也分布出去了。 珍贵的卫星资源也替他用了。 就算是作为疆域基地的领导人来和同为七大基地的兄弟基地建立友好外交关系,也不至于让他一直驻留在这里。若是他再迟一些回去,等到寒冰期至,他就要整整两个月待在鸿雁基地了。老领导死在别的基地,新领导长时间不露面,不让人人心浮动才怪呢。怕就怕到时候疆域基地已经不是陈志的疆域基地了。 “他究竟想做什么?” 一次会议上,蒋玲抓狂地说道。 蒋玲戴着副斯文的装饰性眼镜,身量高挑纤长,在全封闭常年气温恒定的室内穿着拉风的米色长披风,黑发挑染丝缕绯红,左耳戴了一只米粒大小的钻石耳钉,他周身的每一部分都是那样的恰到好处,充满独特的审美。 蒋玲是白宁远的好友,这一次跟着负责外交的父亲蒋曾一起接待陈志和魏宣。因为年龄相近,蒋曾有意让他们多亲近,可他真的觉得他爸在搞笑。陈志幽深沉静的眼睛朝他扫一眼他就想跪了,那魏宣更是让人不省心,回回拖出去的时候都会被各种强势围观,偏偏这个漂亮的少年似乎对自己的魅力没有丝毫自觉,每次都礼貌又天真地对着看过来的人微微一笑,凤眸绮丽,红唇丰润,纯洁中平白抹出奇异的丽色,直能把人的魂儿给吸食殆尽。 天知道这小家伙到处勾人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这几天他天天过的亚历山大精神快要崩溃了好么!! 白宁远不带丝毫烟火气地倒了杯热腾腾地茶,温文尔雅地一笑,白玉一般的手将茶杯轻轻推了过去:“歇一歇吧,这几日你辛苦了。” 蒋玲抓过茶杯,一饮而尽,而后继续苦逼兮兮地诉苦:“你是不知道,那位陈先生真的炒鸡可怕啊,冷冰冰的都不说话,看着我的时候我恨不得把我三岁偷钱五岁杀人七岁尿裤子九岁调戏小女生的事情统统都抖搂出来以求缓刑好吗!!你家弟弟究竟是怎么和他成为朋友天天在一起混的,啊?让他教教我吧!我有生以来头一次这么佩服一个人好吗!” 白宁远抬眸,纤长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眼睛清澈无波,洁净的皮肤光泽莹润,给人以气度高华、宁静致远的感觉。他不急不缓地笑道:“玲儿……” “卧槽白宁远我要和你绝交!!”蒋玲一听就炸了,暴怒道。 “你真的有在认真地搜集资料吗?”白宁远宛如没听到他的话,仪态优雅地握着茶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蒋玲一怔:“啥意思?” “他来了以后都做了什么?他有怎样的优势与特征?这些筹码带来了怎样的影响?”白宁远温温柔柔地问道,如一朵盛开的白莲清美静雅,又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蒋玲肃容想了会儿,面色大变。 “难道……” *** “她能被找到吗?”美丽若残阳的少年坐在陈志的办公桌上,一双修长的腿晃在半空,嘴里叼着根彩色糖条,随意悠闲地笑问道。 “我相信他们的能力。”陈志落笔的手顿了顿,简洁地说道。 “相信谁的能力?”魏宣嘴唇一勾,幽幽说道,凤眸魅惑绮丽,如一抹色彩浓郁的中世纪油画。 陈志放下笔,看着他,眼神沉静幽深,静静说道:“白恒远。” “啊,”魏宣歪着头,恍然大悟地样子,如孩童般天真地笑道,“原来如此,不过……” 他灿烂的笑容里有了一丝恶意,如靡丽绚烂的曼陀罗,带着堕落的美感,慢慢悠悠的声音甜糯靡靡,猛地凑近了陈志,“这样一来,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天花板有暖风吹动的声音,密闭的空间无人打扰,安静极了。 陈志面容清冷,一语不发。 “你一开始就打算好了是不是?”魏宣轻笑,笑靥如花,凤眸璀璨若明珠,歪着头道,“你知道我这几天打听到了什么嘛?大家都在说疆域基地的旧领导人死在了这里,新领导人驻留在此进行友好访问,你的事迹传遍了整个基地,恭喜你了呢,陈志,你出名了。” 陈志垂眸,缓缓开口了:“既然你都知道了,你是打算看戏,还是帮我一把?”他并没有丝毫被拆穿的尴尬,依然冷静如冰,沉稳地诉说,似是什么也不能动摇他。 魏宣眼睛一眨,转眼又笑了开来,瞬间灿若桃李璀璨夺目,弯眸道:“这给看你的目的。” “拔除角斗场,毁掉白宁远,扶植白恒远。” 陈志一字一句说道,如钢铁冷漠有力。 真有意思哪…… 魏宣凤眸闪过惑人的笑意,红唇微微翘起,如同得到心爱的玩具的孩童。 *** 行了整整一天半的路程,顾莲整个人被颠得四肢发软,头晕脑胀,一下车就腿软地扶着车门,胸闷作呕。 “你不至于吧你,开车的都没你这么累,打人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柔弱了。”维森在后面嘀嘀咕咕。 顾莲气得想跳起来揍人,只是实在没有力气,趴在车上瞥了他一眼,恹恹说道:“你这种皮糙肉厚的西伯利亚大棕熊,怎么可能知道文艺少女的身娇体弱。” 维森抓了抓脑袋,有些疑惑:“西伯利亚是什么?” “……”顾莲默默吐血,她恨这个消息闭塞的时代! 一只手忽然从旁伸过来,拉起她软绵绵的身体,探了探她的体温,又覆在自己额头上。小李皱了皱眉毛,简洁地问道:“怎么回事?” 神情有点严肃。 小李一直是不苟言笑的,平时除了谈论正事时以外也从不说话。刺客的属性更是让众人和他相处时若即若离,隐含戒备。 但顾莲很喜欢小李。 他就像是个要求严厉的老师,每次都能捕捉到她的进步,冷淡的外表下也能摸到真实的关心。 浑身难受的顾莲乖乖地站在那里,还是说道:“我没事的,就是有点晕车。” 小李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她。此时正是凌晨,微微发白的光线照的她脸颊白得刺眼,小姑娘如同被抽去了脊梁,浑身软绵绵的,没精打采,嘴唇干涸,似是失了水的花朵,蔫蔫的。 这怎么可能是没事的样子。 但他终究不是多事的人,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顾莲被他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的讪讪,可又松了口气。他们一个个下车休息,身边再无旁人,顾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慢慢往后靠,腰肢无力地倚靠在上面,藏在袖子中的手缓缓松开,低头看去,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好疼啊……” 她喃喃自语,眼神迷离而痛苦,身体无力地往下滑去,她止不住地浑身颤抖,用尽力气抱住自己,不停地抽搐,出了一身的冷汗,仿佛下一秒钟她就会死在永无止境地痛苦中。 许久,颤抖缓缓停止。她蜷在地上,艰难地喘着气,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劫后余生的喜悦与更深沉的疲惫淹没了她所有的知觉,神经似被冰冷的手术刀切割一般无力地发疼。 血管在泵动,一跳一跳,昭示着她又活了过来。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而后停在了她面前。那人蹲在她面前,伸手拂了拂她的额头,汗湿的头发黏在白净的肌肤上,此刻她柔弱得仿佛他一只手都能掐死她。 他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怜悯。 他轻声问:“要我帮忙吗?” 她此时就像一只弱小的动物,伤痕累累,掉入陷阱,无望无力地挣扎。 “不。”回答得又快又决绝。 清晨在升起,渐渐变亮的金色光线中,她模模糊糊地笑,肌肤白的透明,明明是倦的疼的痛苦的,却偏偏透着疏离冷淡。 张靖的手顿了顿,垂下眼来,控制不住地慢慢微笑了起来。 他从身后摸出一个铜水袋,稳稳地放在她面前。浓郁甜香的味道顿时如同千百只小手勾引着她。她一时神情恍惚,竟不自觉地勉力撑起身体,迷茫的眼中透着渴望。血液一瞬间沸腾起来,如烈火灼烧骨髓,疼痛也甘愿。理智是薄弱的弦,拉扯到了极致,只待最后一根稻草落下,便带引她往最黑暗扭曲的堕落。(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平衡打破 “唔……” 她迷离地望着他,一贯清澈明净的眼中带着罕见的艳色,水波粼粼绽开一抹,干涸苍白如百合花的嘴唇微微张着,像是乞求着什么,渴望着什么,拒绝着什么,不停地挣扎却又无力抵抗诱惑,于是一切表情都蒙上了悲伤憎恨的滤镜。 美的出奇。 如同绽开在血腥泥泞中洁净白莲,干净还是脏污?洁白还是血腥?血液混沌得一塌糊涂,张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本是拿捏她的举动,却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明知该点到为止,却偏又被她这副颓靡的模样迷住,全身仿佛都不能动了,最后一份理智耗尽于让自己不再前进。由于过于隐忍,僵直的身体竟然微微颤抖。 哗。 清晨如火凤凰般燃烧起来,天边压抑的光线于昏暗中瞬间绽放,背着车的地方一片阴暗潮湿。以此为背景,顾莲的眼睛如同清澈见底的玻璃珠子,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孤独的明透。 两个人一动不动,直到熬过那一阵一阵上涌的难耐的煎熬渴望,而后顾莲神智一松,昏迷了过去。她抓着地面的手指松开,细白的手里尽是漆黑的泥土,连手指甲缝都是如此。 他忍不住伸出手,圆润的指尖停留在她的嘴唇上,只是若有似无地点着,却迟迟不动弹。不知何时她咬破了嘴唇,深深的牙印与斑驳的血渍让人看了就觉得疼痛。 “这是何必……”良久,他低低叹了一声,神情复杂地俯身欲扶起她。 然而身体却骤然僵住。 张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忍着背上犹如针刺的无形压力,低声一笑:“放心,我不会折腾死你的青云之路的。” 来人冷漠不语,几步上前把顾莲扶起,抱到椅子上放好,又扯了件外套给她盖上。空气清冷刺骨,她又出了一身虚汗,这么三番四次的折腾,就怕她会着凉。 “倒是贴心。”张靖明明控制不住地觉得浑身寒冷,还是悠悠笑道。 龙子轩直起身,回头冷盯了他一眼,见他瞳孔一缩,掩饰不住警惕,石头似的男人讥讽地翘了翘唇角,转身而走。 张靖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在他的威压下,他竟是后背发凉,手脚无力。他发软地依靠在车门上,仰望着明亮的天空,发呆了半晌,忽而低低地笑,笑得不可自抑,越小越大声,直弯了腰流了泪,行若疯子。 空旷的天地把人都衬得渺小,让人忽然不知己身重量能有几分,一切的心思都变得犹如雾里看花,唯有背后冰冷坚硬的车子是此身依靠。 他到底在做什么呢?一面拿捏着她自鸣得意,一面又鄙弃龙子轩,明明怕他,却又忍不住地捏着胆子假装潇洒,两个人分明都是一丘之貉,他却又觉得他自己是不一样的。 他忽然有些恨,恨自己的混乱,亦恨她的倔狠,恨她无所觉的安眠。 龙子轩走到了维森他们身边。他们此时正在活动身体,略作休息,看到他过来,几个人脸色各异,龙子轩随意扫了一眼,脸色不变,弯腰从呆呆的酱己手中拿走水壶,仰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水,等到酱己回过神来抢去的时候,水壶里已经去了大半了。 “喂你找死啊!”酱己愤怒地跳了起来,本来水就这么点,还被他夺去,这不是要人命吗。 龙子轩低头瞥了他一眼,一手按住他抬起的肩膀,轻松卸去他的攻击,嘲讽似的一勾唇,声如石磨,道:“不是还你了吗。” 闷哼一声,酱己眼中闪过厉色,抬手去拿他手腕,又被他轻而易举地压住。 两人在短短时间内错手数招,偏还一声不吭,似在暗地里无声处叫着什么劲儿,旁边人也只是爱答不理地抬抬眼,不甚感兴趣。 酱己被他反剪着手制住,疼的冷汗都下来了,却一反常态,坑都不吭一声,只自咬牙冷笑道:“果然……好本事!” 酱己平时表现得再怂再惫懒,那也是在角斗场里一场场厮杀活下来的人,在这伙人里不算顶尖,若要制服一个普通的打手却毫无问题。 然而龙子轩自从第一次上台受了大伤以后只出场过两次,均无特殊表现,如今却能轻而易举地架住他的攻势,可见他有藏拙。 “龙子轩,你好样的,”酱己忽而一个倒踢,逼退龙子轩,他转过身,望着他的眼中不复平常的迷糊,只是一片冰冷,“只是你最好也别忘了,你现在之所以能跟我们站在这里,是依靠的什么。” 龙子轩沉默地看着他,天空在他身后燃烧,他的脸完全陷入一片阴暗之中,只有眼睛精光闪烁,语出低沉:“你倒是忠心。”听不出他是讥是讽。 “因为我还要脸。”酱己冷冰冰地道。 几个男人终于有了响动,闻言纷纷朝他看去,眼含惊讶打量。 ——这是表态,简单、清晰而又坚定的表态。他们没有想到,酱己竟是他们中第一个表态的。 固然能从角斗场逃脱是靠了众人的分工合作,但顾莲自封的“复仇者联盟盟主”的称谓却也不是白拿的。纵使具体操作上顾莲由于诸多原因没有直接插手,但这帮人能聚集在一起是因为她,能拿到所需资料与地图是因为她,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调动人手也是因为她。她若不是个能够操控誓言的异能者,他们从一开始就不会搭理她,她若不是个愿意展现出自己守信一面的姑娘,他们也不会在短时间里冒着风险合作。 将能够逃出来的头功放在她身上却也不为过。 若这是个rpg游戏,那么通关以后皆大欢喜,一切困难迎刃而解,纠结也就到此为止了,他们虽然个个心狠手辣,却也不是真的狼心狗肺,对着同甘苦过的小姑娘也愿意照拂报恩一二。 只是——这不是场游戏,这是一场现实到残忍的逃亡。摆在他们面前最迫切的问题甚至不是追兵,而是粮食、衣物与燃料。他们心知肚明,他们只不过是从一个小一点的笼子逃到了大一点的笼子里罢了,前者有一群刽子手们残忍地逼着他们自相残杀,以他们的鲜血为乐,而后者也未见得对他们慈悲多少,荒芜的地界与日渐寒冷的天气挥舞着镰刀阴惨惨地冲他们笑,惬意地等着他们再受不住诱惑与恐惧,一股脑敲碎勉强维持的平静,陷入你死我活的斗争中。 他们忍了又忍,彼此忌惮,面上装的若无其事,只是谁心中没一杆秤?这种僵持,很快就会被饥饿打破,他们都是刀尖舔血的人物,谁挡他活路就提刀砍了谁,到时候自然不会讲情义,只看拳头大小。 而在这里实力最弱的就是顾莲与张靖这二人了。 说的残忍点,无论他们将来要和平解决还是武力解决,若无人偏帮,最先牺牲的绝对是这两人。 在这样掐着人心的险恶时候,酱己站出来了。 他明确地说出,他要报恩,所以他将站在顾莲的身边。 平衡被打破了。 仿佛是平静的冰面突然被打破,扑通一声,碎裂冰面下的波涛汹涌展露出来,如这朝阳无从躲避。 冉冉升起的朝阳照耀万物,人们的神色变化万端。(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事后清算 角斗场里空空荡荡,之前的热闹繁华仿佛都只是梦一场,地上散布着尸体、血迹以及弹痕。空旷的场地上,一声声拐杖落地声敲在碎裂的砖石上,回声如水纹扩散。 “万老……” 男人在楼梯口静静看了半晌,低声叫道。 拐杖声倏然停下,老人微勾着背,双手放在拐杖上,苍老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贯含着笑意的眼睛没了遮掩,锐利的吓人。 “怎么样了。”他轻咳一声,嗓音微哑,沉缓的声音听不出感情。 “我们这边死了三个人,伤了五个,跑了十二个人,已经追回两人,其他人还在追踪中。客人死了十一名,伤了三十四人,有客人趁机提出赔偿请求,现在还在待客室里未走,其余都回去了。基地打手方面,死伤七十八人,踩踏死居多。现在已经按照伤病顺序进行器官处理了,不过听军医生的说法,这次的成色不会太好……”男人说到这里,声音越发轻了。 万老眉眼不动,淡淡道:“直接说数字就好。” “是。”男人干脆应了一声,“以七大基地上个月公布的金币汇率来算,这次的人员、设施损失总计十万金,预计器官收入损失百分之八十,只有约五十万金,另外因为事先签的合同,品质不过关的部分需要赔偿约五万金,客户要求赔偿二十万金,预计打点客户、维持客户关系需要三十万金……” “这次的收入呢?”万老一直静静地听着,闻言打断道。 男人的声音终于有了力气:“净赚二百一十二万金。” 哦了一声,万老缓缓回头,眼露精光:“倒是多赚了不少。” 听出万老话语中的疑问,男人解释道:“战妹那一局气氛调动得当,几乎人人都往里面下了大笔赌金,又无人压她赢,而在那之后的周边销售与赌金都有了极大的提高。” “倒是个好苗子。”万老笑了笑,语气莫测的说了一句,静了会儿,突然问道,“这次她也逃出去了吧?” “是,事后从监控来看,他们利用了解剖室里的紧急通道。” ?“那条路只使用过一次,根本不曾在地图上标记过,倒也难为他们找出来了。”万老轻笑道。男人听出笑意,不由偷偷抬眼瞧了一眼,惊讶地发现万老竟似真的没在生气。 “再追踪一天吧,如果再没追到人,就算了。”总归跑不出他的手掌心的,万老淡淡笑道,“天气越来越冷了,我们也该准备撤离的事情。”从表面上来看,已经看不出半点焦躁阴狠了。他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待到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脚步停了一下,偏首对着男人淡笑道:“今年拿两百万金送给基地去。” 男人脸色一变,道:“可是……” 往年虽然也交钱,但绝对没有交这么多过,这次本就需要用大笔钱来掩埋祸端、打点上下,再抽出这么一大笔钱,他们自己的日子会过不下去的。 “不用多说,就这么办。”万老摆手,温声说道,一派云淡风轻。这次不比往年,对于基地来说,谁坐在这个位置上都没有什么差别,不大不小的过失他们看在他干得不错的份上都会睁只眼闭只眼,然而这次出的岔子实在太大了,不仅让人跑了,而且还让客人死在了这里,更是在一众位高权重的人面前留下了极不好的影响,若他不狠狠心拿出一大笔钱堵住上面的嘴的话,他一定会被顺势拿下来担责任的。 只有拿出让上面的人舍不得放弃他的经营能力,他才能保全自己,这个时候,余钱多少已经不重要了。 男人虽然搞不清楚原因,但还是一脸肉疼地应了声是。 万老笑了笑,有些困难地抬起干枯的手,在他肩上轻拍了一下,轻声道:“辛苦你了。” 男人心里激动,恭恭敬敬地垂下了头。这是万老要重用他了吗? 就在这时,角斗场忽然轰隆一声巨响,建筑整体簌簌摇晃,抖动剧烈。万老脸色微变,男人更是神魂俱散,暗处闪出几个人来,围在万老身边。角斗场里时隔数天再次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此时留在角斗场的除了运营方就只有数十个基地的管理层以及十几个留下来讨公道的客人 只见建筑上方开了一个窟窿,碎石噼里啪啦如同小雨一般砸下,就在角斗场里残余的人全都一脸惊诧的时候,只听一声清朗的笑声,如同少年般意气风发,光听声音就似看到万丈华光,珠玉璀璨,千里万里的生机勃勃铺展开来。 “主事的人给我滚出来,否则小爷拆了你们这破铁疙瘩!” 声音听起来有点距离,然而里面的自信与勃勃的怒意却让人无法忽视。 角斗场里的人见惯了鲜血,少有不悍勇的,一个个鱼贯而出,有人直接吼了出来:“谁在那里瞎吵吵,找死呢吧!” 话音未落,一束绿光划过,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那道绿光已经贯胸而过,数秒钟后,大量的血被窜出的箭带了出来,那人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如同被大炮轰过的血肉模糊的胸口是他最后看到的东西。 他艰难地伸手,然而很快,他就摇晃着倒了下去,眼中的光芒涣散,倏忽空虚。 站在车顶的年轻人棕褐色的皮肤,笑容俊俏斯文,嘴角挑着笑容,比头顶的太阳还要耀眼刺目,笑得一口白晃晃的牙齿晃得人眼晕,却偏生让人看出一股凉意。 他手里稳稳的举着一把象牙白的无弦之弓,碧绿的光芒若隐若现,正因为不知指着谁,更增添了它的威慑力。 “异能者!” 有人低呼。 “把我的女人还给我,或者,你们都去死。”年轻人慢条斯理地说道,声音轻柔缠绵,如滚烫的蜜一般炙热,却又冷得能生生刮去别人的一层骨头。 异能者强大的威压只带来了几秒钟的安静,很快,在指挥官暗中的手势下,远处的狙击手与中程射击手准备就绪,而他们之中又站出来了一个人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这位兄弟,请问你要找的是谁?” 年轻人微微一笑,顿时似全部的光芒都被他夺去,眼神熠熠,人看着斯文隽雅如风流贵公子,慢条斯理,却说着粗鲁的话:“滚你丫的,就这么个破地方,能有第二个姑娘在老子跟你姓。别在这里瞎扯淡,快把人交出来,否则……” 他意味深长地笑笑,就在这时,隐在暗处的人一个手势下来,子弹急发! 站出来说话的人脸上带着笑容,叫你知道什么叫反派死于话多! 忽然,他脸上笑容一僵,只听乒乒乓乓清脆声响,十几枚高速飞去的子弹撞在了空气上面,突然弹飞了出去,与此同时,第二波人下意识地叩响了扳机,又是一阵乒乓声。 无功而返! 对面的人脸上一片僵硬扭曲,而那个笑容耀眼的年轻人却处惊不变,只是不紧不慢地拉开了无弦之弓,动作优雅,肌肉紧绷,如同在舞蹈一般舒缓从容,在旁人开来却似修罗般可怕可恨。 修长带着薄茧的手指一松。 数箭并发,如流星雨一般带着锋利杀气射了过去,眨眼间,数十人死去,而俊秀少年依旧笑得风流故我,如浩浩黄沙中独有的一抹翠竹挺拔骄傲。 角斗场的人们终于色变。 压倒性的差距碾压了他们的战意,他们互相看了看,皆敛声屏气,不敢多做动作,唯恐被这个笑容灿烂出手狠辣的年轻人当做出头鸟干掉。 “现在,可以交出人了吗?” 他轻声细语地问,笑容满面。年轻人手握象牙白的弓,顶着灿阳,笑眯眯地俯视着众人,一双明亮的眼眸冰冷又骄傲,意气风发又煞气十足。(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生死牵制 角斗场的人们陷入了恐慌中,一时沉寂下来,空气中流窜着一股令人不安的骚动。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从里面缓步走出,切断了这奇妙的气氛。 “我是这里的主人。这位朋友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苍老而中气不足的声音静静响起,却让人不容忽视。角斗场的人一见他出来,如同有了主心骨,长长舒了一口气,背脊挺了起来,沉默而恭谨的低头,让出道路,如防风林一般静静守在他的左右身后。 年轻人轻蔑又不屑地一笑,灿若华光,眼睛冷冷看着万老。万老若苍老的眼中残留着锋锐,精光闪烁,锋芒毕现,对着年轻人富有侵略气息的咄咄逼人视若无睹。 烈烈阳光炙烤着大地,安静被反复蒸腾,有人额上冒汗,滴答一声,落在地上。 忽而,一声轻笑传来,众人望去,只见车门开启,一双矫健有力的脚先落地,继而是挺拔的腰、宽阔的肩,最后是俊朗的面孔,一双俊俏的桃花眼里似笑非笑,如兰芝挺拔高大,风流人物莫过于此。他下了车,半侧着身体轻轻阖上了车门,而后抬头一笑,神色自若地对着面色沉静的万老笑道:“贵客驾临,主人不该先招待一番吗?” 青年肩宽体长,俊面风流,举手投足雅致无双,微勾的嘴唇似能勾起人压在心底最深处的欲.望,成熟的气质中又掺杂着顽劣恶童似的邪意,如雾里看花叫人捉摸不清,既亲切,又莫测。 “贵客?”万老颇为玩味地念着这个词,微微一笑,苍老的皮肤如同被热水泡开的干果舒展开,细细的纹路蔓延,有种让人不舒服的冰凉滑腻之感,温和地道,“确实是贵,阁下这一击已经足够我花去小半年的收入来修补了。” 有人暗叹万老当真好涵养。不说维修费和寒冰期没有屋檐遮挡的损失,就是刚刚死去的十几个人也都是一笔不菲的财产,万老却能保持面色不改,不得不佩服。 “客人贵不贵,端看主人的对待。若主人家好生招待,客人也会心生感激,于人于己都方便,您老觉得可是?”男人挑眉,慢慢一笑,漫不经心的态度里自有一股散漫闲雅跳脱而出。 万老眼皮一跳,眯缝着眼睛打量着眼前两名男子,心里已知他们要找的人是谁,只不知哪一个是三少爷…… 但现在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认,甚至也不能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说出自己的身份。万老在心里盘算着,把他们抓住押送回鸿雁基地,转手交给那位,他的过错也就全抵了。到时候把这位少爷弄得狼狈不堪,风风火火闹得人尽皆知以后,再揭开身份,爆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丑事,如此不用去他的命也能费了他一半武功了,实在是。 “我知道了。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里面,交给你们也可以,只是……”万老停顿了一下。 “只是?”白恒远冷笑。 “我需要保证我们的安全。”万老微笑着答道。 范子凌侧头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上前一步漫不经心地浅笑道:“你要我们怎么保证?” “那就要看你们的诚意了。”万老平淡地说道。 白恒远冷冷望着他,嘴边灿烂的笑容有着如狼一般的狠绝,握住冰凉的弓的手指却捏得死紧,骨节发白,似要把它生生掰断。他知道为何范子凌会出来替他说话。他现在情绪不对劲胸口堵着一口郁气,五脏六腑都似在被灼烧着,于骨骼血脉中左突右撞寻找着出路,似乎只差一个借口,他就会爆发出来。 心里似冰火两重天,焦躁不安担忧惶恐,每度过一天每靠近一寸,他都会觉得有什么在掐着他的喉咙,呼吸也变得日渐困难。 娱乐场是什么样的地方,他太清楚了。一个长相不差的女孩出现在这里,犹如羊入虎口,只要稍微想一想她在这里的两周时间里曾发生了什么,他就觉得心如火烧,疼得要命。 死追活赶的时候还有个盼头,可如今到了地儿了,他反而迟迟迈不动步子,明知道那老头心里有鬼在拖延时间,他却拿不起素日的果断,脚如生根了般动不了,任他在那里说着,似是多听一句,她就多一分安全的可能。 少女好不狡黠的若即若离早被忘在了脑后,只有她黑亮眸中明艳得似能照遍荒芜的色彩刻在了脑海中。午夜梦回,一抿唇,一弯眸,世界都亮了,然而转瞬间又是她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倒在血泊中的景象,肌肤如玉易碎,似空心的木偶魂魄尽失,只是一眼,就凄哀得叫他心疼得缓不过来气。 然后惊醒,然后被凉,然后寂寞惶恐得无可救药。 范子凌早就暗中提醒过他她可能的处境,可他现在只想知道她是否安好,只想知道她还在不在,哪怕她在他怀中想着离去想着别人,也好过这样拿命吊着他,不生不死的煎熬折磨。 她就在里面…… 嗓子眼干涸得厉害,心跳也快的厉害。他咬着牙死撑着,不知在和谁较着劲儿,这破烂的建筑在他眼中如同甜蜜荆棘的陷阱,她的生死是薛定谔的猫。 打开盒盖,见证生死,这一瞬间未免太过残酷。 近乡情怯,白恒远再刚烈坚强的性子也难免胆寒,甚至觉得前几日路途上的颠簸煎熬都算不上什么了。 “少跟我废话。”范子凌瞥了眼白恒远,似笑非笑地开口,自若地转移他人的注意力,“若不交出人来,你们这帮人现在就可以去死了,想搞小动作的就省省吧,对大家都好。” “好啊,临死了还能拖着个年轻姑娘一起走,黄泉路上倒也不寂寞。”万老微笑着接道,没有任何的犹豫。 闻言范子凌不怒反笑,眼中寒芒一闪即逝,而白恒远的反应更加直接,手一松,箭矢流过,在万老脚边的土地上轰出了一个大坑。轰隆声响,飞沙漫天,惊呼呛咳声连成一片。锐利的沙石划过万老的小腿,万老闷哼一声,鲜血很快就洇湿了裤腿。万老身后的人大惊,反应过来以后抢在他前面惊慌失措地问道:“万老!您可还好?” “无事,不过是划破了腿罢了,不要慌乱。”万老眉头皱了皱,镇定自若,枯瘦的手轻碰了碰挡在他前面的人的肩膀,示意他们闪到一边去。他微微一笑,仰首看着两个男子轻声道,“只要藏好了人,这点小伤算什么。” 两名男子脸色具是变寒,双方隔着还在纷纷扬扬的黄沙,陷入了僵持。 白恒远一方拥有至锐的攻击力与至坚的防御,虽说无法全剿一帮荷枪实弹的武装分子,但是杀死万老的能力却是有的。 另一方面,万老这方却握着顾莲这个生死不知的人质,且有地利有人和,又是以逸待劳,弹药充足,暗中藏有狙击手与能力未知的异能者,想要牵制甚至留下白恒远二人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生死牵制,空气中流窜着令人紧张的气息。(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谁的背叛 日头逐渐大了,估摸着太阳能又能驱使一段路程,稍作歇息的众人纷纷站了起来,拳王率先走到车边,刚要拉开车门,忽而眼睛一缩,顿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一股带着沙的凉风冷飕飕地吹进来啊,顾莲一个寒颤,抬起头来,迷迷糊糊间不由自主地展开一抹笑:“来了?”她脱了完全不合脚的鞋子,光着脚丫踩在副驾驶座上,脑袋被一只手半撑着,莹白的小脸上布了一片让人不忍的困顿疲倦。偏生她似是毫无自觉,兀自笑得甜美,越发显得可怜。 拳王浓眉不自觉地皱紧了,撑着车门道:“就这点时间你也能睡着。” 在车上她除了吃就是睡,比猪还懒,连小李有一回都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她是不是在长膘过秋?”不过是小半个小时没见着人,他们还以为女孩子家当着一众男人的面有各种不方便,结果回来一看,她又睡着了。 “没办法,一坐在车里就犯困嘛。”顾莲笑,揉着眼睛懒洋洋地靠坐在松软的椅背上。她最近似乎有瘦,双肩陷在不大的副驾驶座上,如同瘦巴巴的小猫缩在那里,一不小心就找不到她了。 拳王眉头皱的更紧。之前忙于逃出来,后来又被现状所困,疲于奔路,竟没注意到她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个人凋谢。他一时竟想不起来她在擂台赛上叱咤四方、生气勃勃的样子了。 他还记得她因为愤怒而明亮的眼眸,熠熠生辉,顾盼神飞,淋着血翘着唇,与成百上千等着瞧她笑话的观众互相瞪着,那光芒比什么都要璀璨又耀目。 谁知转眼间她就颓败了,就像一株被吸走了养分的嫩绿植物,葳蕤尽去,蔫巴巴的,倒叫人无端心疼。 拳王眼神冷了下来,转身淡淡道:“我去杀了他。” 顾莲怔愣了一瞬,不顾困顿,忙坐起身来抓住他的衣角,哭笑不得:“拳王,你这是做什么啊?” 拳王转回头来,拨开她的手,抱着健壮的双臂,一双如狼凶狠霸道的眼睛微微眯起,沉声道:“有什么不便?” 顾莲看着他,心里温暖,刚想说没事,看到他莫测的表情,心里一动,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吞了回去。他看着她的欲言又止,却神色不动,顾莲便明白了过来。 他并非是在问这件事情,而是在探寻她。究竟出了什么事情,需要留下一个明显心怀不轨的张靖?她有什么样的把柄握在他手里? 顾莲眨了眨眼睛,望着他看起来坚硬而冷酷的脸,仿佛心里被针扎了一下一样,忽然觉得喉咙微微作疼,眼眶发热。好多好多事情从心里疯狂涌出,如同一口本以为干涸的枯井里突然涌出清澈甘美的泉水,她挤压许久的压抑愤怒难过几乎就要冲口而出,却又不知被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咙口,疼的说不出话来,说不出话来也还是疼的灼人。 “你信不过我。”拳王等了片刻,无视她湿润的眼睛和茫然的神色,兀自得出了结论。 顾莲吸了一口气,嘴角微不可查的哆嗦了一下,最后却笑了起来,可可爱爱,毫无心事。 白石从后面走过来,一把勾住拳王健硕的肩膀,温和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你们聊什么呢?” “信不过,那就算了。”拳王轻嗤一声,厌恶地拿手肘狠狠顶开白石的手臂。这滑不溜秋的家伙也被酱己的宣言惹急了吧,生怕他和她达成了什么协议。不屑地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他一双狼眸厌烦地瞪了顾莲一眼,背过身抬脚走到另一侧的驾驶座上,拉开车门坐好。砰地一声巨响,顾莲被吓得双肩一抖,偷着眼看他,反被他冷冷瞪了回去。 “你做了什么,他瞪得好厉害。”若无其事地甩了甩被撞偏的手,白石趴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悄声笑道。 顾莲哪儿还有胆子回他话啊,悄悄吐了下舌头,抓着安全带紧紧缩在椅背上,尽力离拳王越远越好。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顾莲皱着脸,讨好地对他笑了笑。 她脸色苍白,尖尖的下巴愈发显得她小巧可怜。拳王紧皱眉头,撇开头,冷道:“难看死了。” 顾莲瞬间蔫了,不带这么嫌弃人的。她嘟囔:“这不是没时间收掇自己嘛……” 拳王没理她。 顾莲心里发虚,摸着脸自言自语:“多洗几个好澡睡几个饱觉,吃点东西补一补,就会变回来的吧?”她说着,眼睛斜觑着拳王。 拳王当做没听到。 顾莲心里越发没底了,双手包着脸颊,皱着脸唠唠叨叨道:“其实啊就是水不够,等过几天我把脸洗干净再梳个头发,就不怎么难看了。” 拳王暗暗翻了个白眼,白石也凑在椅背上握着拳嗤嗤的笑。顾莲被他们笑得愁苦,唉声叹气。无论情况再怎么糟糕,她还是非常介意自己的脸的,老和糟老爷们儿混不代表着自己也要变得不修边幅啊。 酱己刚刚打开车门坐进来,有些莫名地看着他们,有点搞不清楚刚刚还挺难捱的气氛怎么变得松快了起来:“怎么了?” 顾莲欲言又止,半晌才苦着脸道:“酱己……哪里才会有水啊?” “哈?水?”酱己瞠目,“你有没有搞错?要是我知道的话还用这么省水吗?!” 顾莲捂脸,含含糊糊地道:“就……突然想到了啊。” “搞什么鬼?”酱己被她弄得直翻白眼,深觉女人真是种莫名其妙的生物。一旁的白石捂着肚子笑得呛咳,满脸笑容地拍着酱己的肩膀,戏谑说道:“我们的小公主嫌自己丑呢!” 车子发动起来,太阳能驱动下,车身缓缓升高。阳光从窗玻璃里明晃晃地照耀过来,刺的眼疼,顾莲下意识地抬起手来,白的透明的手腕似要抓住流沙般的流光,看着外面一片荒凉莽莽。拳王瞥了一眼,从遥控手杆中放下手,左下方有六个透明的灰蓝色按钮,他按下其中一个,顿时玻璃窗变成了墨绿色,隔去了阳光。 顾莲这才转头冲他们驳道:“谁嫌自己丑了?少污蔑我。” “那你天天没事玩着个簪子却用也不用是为了什么?”酱己乐陶陶地回嘴,不想顾莲笑容一滞,咬了咬唇,扭回头不理他。 车内一下子沉闷起来,白石挑了挑眉,温温凉凉地瞥了眼酱己。酱己却暗哼一声,志得意满地抱着臂靠坐在椅背上,笑容满面。他就是看不惯顾莲那副不像她的样子,明明打起人来那么生猛,逃起狱来那么果决,干起大事更是不带含糊地,偏偏有时候看着簪子若有所思的样子,像是江南烟雨朦胧,叫人雾里看花瞧不清晰,让人郁闷的想打人。 他自己是个糊涂的性格,却不想看她举棋不定。他隐隐约约也知道顾莲在角斗场里之所以能享受到上层不一样的照拂庇佑,是因为她背后牵着什么人。就跟养猪的道理一样,把猪养肥了才能宰么,她只出场过一次就被雪藏起来,医务室随便她躺,那么珍贵的医疗资源她爱用啥用啥,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家却在一群爷们当中好好的保全了自己,再加上她掩也掩不掉的斯文气度,一切的一切都显示着她出身不凡,她被用来作那钓大鱼的饵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直到他们逃出樊笼,将禁锢屠宰他们的角斗场闹了个天翻地覆,那条不知长得是圆是扁的尊贵大鱼依然跟死了一样没出现过,谁知道是不是已经换了条江洋自己快活去了? 酱己想的很简单,好么,他想跟随的人却被别人舍弃糟蹋?那不是间接打他酱己的脸么!年轻小姑娘容易被情所迷,她要是能吼能哭能说出来也就罢了,偏偏看似若无其事,却时不时拿个破簪子放在手里把玩,眼睛遥遥看着天边,魂都不知飘到哪去了,那么浅浅扯着一丝笑,遥远得似谁也捉不住她的灵魂,一点儿也不……酱己想了半晌,敲定了一个词——不爽快。 对,不爽快,一点儿也不像她,他也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样子的她。 有人想的简单,有人想的就更远一些。白石含笑瞥了眼浑然得意的酱己一眼,自个儿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 能够刺激起观众的顾莲本身拥有巨大的经济利益,而能让唯利是图的角斗场舍弃这种利益的,只有政治利益。 角斗场经营众多关系复杂背景庞杂的客户关系,背景极为雄厚。能在一群富贵人中站稳脚跟,想来也只有七大基地这种巨无霸才能做到了,再联想到顾莲曾说的以鸿雁基地抵押的许诺,答案呼之欲出。在交通阻隔一切的地方,御外需要大开大合、需要真刀真枪,而只有内斗才会从阴私入手,使些螺蛳壳里做道场的活计,狙击名声毁人前途。 若不是他并不了解鸿雁基地的势力构成,倒还能更进一步猜测,不过……这不影响他判断形势。 白石闭上了眼睛,唇边有着一抹温和到温柔的笑意,沉沉陷入了梦乡中。 这几天下来,他已经把七个人的底细摸了个清清楚楚。既然已经有人站出来站队了,那么离平衡崩坏也不远了,到时候…… 悠长的呼吸在车内轻轻响起,拳王扯下遮阳板的同时看了一眼后视镜,白石已经睡过去了,酱己的脑袋随着颠簸的路程不停地磕在玻璃上,咚,咚,听着就有些疼。而他身旁的小姑娘,不知不觉间又撑着下巴睡了过去,脑袋一点一点,巴掌大的脸上黛眉微蹙,仿佛随时都会一头栽下去。 拳王伸出大掌,把她的头拨到一边,就好像把一株被烈日晒得蔫巴的小花搬到阴影里。 车子于一片沉默中顶着烈阳不断往前,轮胎滚过粗粝的沙石,玻璃窗上时常有小石头擦过的声音。一行人在泥沙路上留下了一串串轮胎印,从无到有,径自驶向谁也不知道的彼端。 *** 模糊中,熟悉的干渴再次从喉咙蔓延向各处内脏,右侧肋骨处格外的炙热,浑身燥热得仿佛在一片荒漠中前行,阿波罗晒干了她肌肤里贮藏的每一丝水分。 她艰难地前行着,试图逃离这一片可怕的干旱,因为她知道停下就意味着死。周边没有人,只有她自己,广阔耀目的天空和浩瀚到一望无际的沙漠,巨大的孤独扑面而来,从至高处沉沉咬住她,她无力抵抗,独自一人的寂寞让她意识恍惚。 她在梦里恍恍惚惚地想着,啊啊,这一定是梦。 明明是平地,她忽然无力地绊倒在地,脸被滚烫粗粝的沙石磨得生疼,火辣辣的,似乎破皮了。 顾莲半睁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影像在上下晃动。她想着,还没醒过来吗? “还没醒过来吗?” 顾莲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心里的话,但很快她就发现那分明是一道属于男人的声音。她迷糊地想着,谁没醒过来? “杀了不是更省事吗?”粗犷带着不在乎的声音响起。 “好歹她也算是救了我们的命,你能这么狠得下心吗?”轻笑声响起,温润如玉。而后脚步声靠近,她蓦地觉得痛,不由低吟一声,那人见状撑了撑她的眼皮,见她没醒过来,便站起身,微笑道,“这样就可以了。” 湿热的液体顺着手腕缓缓流淌,莫名的寒意顺着伤口窜进脊背中,她微不可查地颤了颤,一丝恐惧如小虫钻进身体中,随着血液散播向各个细胞。 这是…… “你还不如直接杀了她呢。”一道冷酷的声音淡淡响起,声音中蕴含着一种奇妙的张力,仿佛是一张有力的弓,充满霸气与劲道,“没有食物,没有燃料,手腕流血躺在烈阳下暴晒,她要么会干涸而死,要么会流血而亡。” 顾莲心里的寒意愈来愈重,暗暗拿牙齿咬了下口腔内壁,这才忍住心凉激起的颤抖。 “那你来下手?”男人轻轻一笑,温和地提议,仿佛只是在建议一场春日杏花游般亲切、温柔而又随意。 沉默了片刻,男人含笑的声音又响起,这次似乎是对着另一个人:“要么,你来?” 数息过后,粗犷的声音重新响起,带着几分警告:“白石,你别以为你能摆布我们。我们现在是同伙,不是你的玩具。” 心陡然一沉,尽管已经听出来了,顾莲还是难过的喘不过来气,身上辣辣的疼痛都不算什么了。 “不来就不来,这么吓唬我做什么。”白石轻松地笑道,“好了,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再耽搁下去,他们该醒了。” “要不是你磨蹭,我们早就走了。”拳王冷哼道。 脚步声响起,他们在往外移动。 顾莲忍了一会儿,没有忍住,张开眼睛,长长的睫毛扇子般抬起,她看到—— 酱己握着锋锐的石片,直直刺向白石的后背。 她倏然睁大了眼睛,惊呼卡在了嗓子眼里。(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无需再忍! 酱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懦弱,搞笑,还有点脱线…… 顾莲一直觉得她已经活的够食物链底端了,然而酱己就是有那个本事能让所有人都不垫底,硬生生地坐牢食物链最末端的位置。 有他在,她才觉得能够在一群厉害的让人喘不过气的人中找到一个支点。有人欺负她,她就欺负他,反正他也不敢欺负回来…… 他不敢…… 一颗头颅飞了过去。 热血顺着风溅到了她写满惊恐的脸上,一切都成了慢动作,一格、一格,现实如斯残酷,如同用血描一幅沙雕,在每一秒钟里精心刻画着盛大的凋谢,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顾莲浑身冰冷,动弹不得。 不,这怎么可能?睡前还在戳她痛处自鸣得意的魂淡,怎么可能就这么突然……突然的……泪腺仿佛是被拧开的水龙头,眼泪哗地一下涌了出来,花了她的视线。她不信,不想信!她的眼睛追随着他飞出去的头颅,阳光炽烈,高空蔚蓝,空气中飞出去的血花开的凄美绝艳,美的如一副画,定格在此时、此刻、此地。 顾莲恍恍惚惚,手脚冷得受不住,直打哆嗦,直到一只脚出现在了视野中。 沾了血迹的鞋,灰不溜秋,在奔波中早就看不出本来的成色。 她看到它走近酱己双眼圆睁的头颅。 她看到那只鞋头翘了起来。 她看到……它轻巧地将头颅颠了起来,举足轻重,如同高中男生顽皮而又自信地垫着足球,故作漫不经心地炫耀着技巧。那只鞋子的主人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偏过头对她轻轻一笑,俯视的视线温润如春雨,似能暖化人心。 顾莲只觉得一腔子热血冻结成冰渣子,冷得直哆嗦。 “终于把他引出来了。”白石微笑着说道,玉一般的温和莹润,沾了血的手如同白玉微瑕,让人有一种恨不得上前替他擦干净的冲动,声线温柔亲切,说出的话却残酷无情,“这家伙倒是警觉,加了这么多料还是逃掉了,原先是我小瞧了他。本来也只是想着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还留在原地,没想到真的只是稍一引诱就窜出来了,未免太没有耐性了。” 他微微偏过头,看着少女眼中聚起的清亮的火光,如同销金熔岩的落日,又如漆黑夜里燃烧的火把,灼灼耀目。明明被缚双手躺倒在地,偏生没有半分狼狈,反而如同踩在他头顶一般的倔强愤怒,熊熊烈火烧出一把迫人的气势沉沉压向他。 她比头顶的太阳还要耀眼。 明亮、清澈,很……漂亮。 ——让人想要生生折断、生生揉碎、生生撕裂毁坏拉杂摧烧之的漂亮。 白石黑润的眼睛亮亮的,唇边笑意扩大,他脚尖一颠,忽而就把那颗人头轻巧的踢了起来。头颅翻滚了一圈,在空中高高抛起,停滞了一息,又无力地坠落。 那是种怎样的情景啊。 毫无预兆地,一股怒气从肚腹腾地往上冲,她喉咙发甜,头一次体会到暴怒到头皮发炸的感觉,噼里啪啦的愤怒火星在血液里炸开。脑中嗡嗡直响,充斥着身体的再不是血肉,而是不断膨胀的情绪,发酵、发酵,挤压着全部的知觉,愤怒与悲伤在血管处埋下了成吨的tnt,她必须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才能遏制体内的沸腾与爆炸。可她为什么要遏制?为什么要?! 情绪就这样,彻底失控了。 耳边轰地一声,不知什么东西炸了开来,眼前似覆了一层蒙蒙的血色,有什么东西从体内产生,而又被外界强大的力量拉扯吸取,一丝丝的力量从她的身躯里逃逸。 世界在一瞬间成了信号不好的电视,出现了扭曲的磁纹。裂隙如钉子般锐利地插在空气被撕裂的地方,弥漫慈祥与温柔的蔚蓝天空咧嘴笑了,露出狰狞漆黑的獠牙,深处是一望无际的黑渊。 时间定格了。 远处的云还在悠悠飘荡,视线尽头的砂砾还在沙沙滚动,被晒得如铁板一样滚烫的车子反射着刺眼的光芒,闪闪发亮。 然而那颗人头却在落地前一刻定在了半空中,如同有人拿着十字架温柔地镇住了这具躯壳的亡魂。白石的脚才收回,右膝盖微微屈起,脸上的表情停留在略微的诧异刚刚展开的阶段,笑容显得很奇妙。拳王和维森似乎想要转过身来,头与身体形成了怪异的角度,拳王刚硬的眼神流淌出诧异,而维森已经下意识的把手伸向后腰处。 仿佛被时间老人苍老的手轻轻一点,画面静止,人物石化,连声音都被看不见的黑洞吸食掉了。耳边是沉沉的难听的呼吸声,宛如功率不够的大风箱,光是听着就觉得费劲。顾莲的意识沉重如石磨,头痛得像被铁锤在脑海深处一下一下敲击似的,疼的恨不能直接把脑袋劈裂。 短暂的一瞬间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感觉连骨髓深处都被掏空榨尽,整个空间都在与她作对抗争似的吸干了她的灵魂,抬指的力气都不剩余。 直到过了几息功夫,她才意识到那沉重的呼吸声正是来自于自己,而牢牢绑缚着自己的绳索尽皆断裂。她怔愣了一秒,不等反应过来,便朝着酱己圆睁的脑袋扑去。 如伏特加般浓烈火辣的情绪刺激了她,然而虚弱的身体却让她刚踏出第一步便跪倒在地。膝盖磨破了皮,沙拉拉地疼,被割破放血的手腕着了火一般燃烧着血液,身体都疼得不像是自己的了。 就算是她摔倒的时候,黑幽幽的眼睛依然固执地盯着酱己,死死地盯着。她试着站了几次,每回都刚刚起来半个拳头高便又摔了下去。 摔就摔吧。她想着,死咬着嘴唇往前挪。一只手费力地抬起,往前抓住一把干枯的沙石,榨着残余的力量重重往前一摔,而后再伸手,重复之前的步骤。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失,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天大地阔,世界寂静,她只是一个被石头一样固执的念头驱动的破布娃娃,再烂也不心疼。 她终于来到了酱己旁边。 她颤抖着伸出手。 白净柔软的指尖早就被磨破,沾满了斑斑血迹,如同梅染白玉,在阳光下透明得似能就此融化。这双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颤的手,一点一点,执拗而又温柔地,抚上了酱己的脸庞。 在接触到尚有余温的酱己的肌肤的一刹那,一种被热水泡过一般又酸又软的心情骤然在心中化开,人似一株干涸的植物被久逢的甘露滋润,枯萎的枝叶舒展开来,她活了过来,眼睛被点亮了,似黑夜中燃起的蜡烛,却又那么悲伤。 又有人死了。 这个难看的、讨厌的……吃人的世界。 她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人会这么轻轻松松的死去。这个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它不应该是这个形状的,它本该更加温柔、更加和平、更加……更加…… 头疼欲裂,但心里却又似比什么时候都要清明。 心里有一个一直存在却被忽略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细语:为什么要忍呢? 对啊,为什么要忍呢? 抱着一颗血液将滴未滴的头颅,少女瘫坐在地上,脸上出现了恍惚而又奇妙的微笑,似哭非哭,大彻大悟。 不忍了,再也不忍了。 这么压抑着自己,又有什么意思呢? 就让一切都这么结束掉吧。 脑袋里的某些意识被敲成了碎片,与此同时,顾莲周围的风景逐渐解冻,似一只滴滴答答融化了一半的冰淇淋一般缓慢迟滞地动了起来。 维森发现他能动了。手随着惯性摸到了别在后腰上的武器,然而由于过于震惊,他只是握住了,却没有拔出来,睁大了眼睛愣愣看着顾莲。白石的惊讶缓慢展开,定定望着她,翘起的唇角依然固定在脸上,如同一张撕不下来的薄面具。 时空对他们的限制彻底消失,世界恢复了正常,然而他们被刚刚发生的事情夺去了全部的注意力,眼前顾自轻轻抚摸着怀中酱己的头发的少女陷入了悲伤而奇怪的世界中,明明是最脆弱的时刻,他们却不知为何无法动弹。 ——他们被恐惧所束缚住,面对连时空都被控制住的力量,从心底感到无力与服从。 只有一个人,率先反应了过来! 一阵微风扫过,扬起了顾莲一缕头发。紧接着,一只粗糙冰冷的大掌,牢牢锁住了顾莲脆嫩的脖子。这只手的主人曾在同一天用一双强硬中带着点柔和的眼神凝望着她,这双手也不是没有在旅途过程中朝她伸来提供无声的帮助。他是那样好的一个旅伴,强大,自信,虽然强势又大男子主义,却不会计算对别人的好,对弱者有着天然的保护欲。 然此时,他却冰冷地握着她的生命,眼中杀气弥漫。(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服从于我 “本来想留你一条命……” 身后传来低沉冰凉的声音。顾莲转头,却听脖子发出奇怪的声音,他收紧了手,平静地道,“你藏得太好,既然有这样的能力,我就不能不杀你了,要怨要恨都随你。” 顾莲并不惊慌,反而低笑起来,顺着他的手势向后仰头,明明是被动的姿势却莫名显得倨傲,软软的声音里蕴含着说不出的冷漠:“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她的双手一松,酱己的头落在了地面上,转了一圈,圆睁的双眼静静望着她,望着她。 “……反派死于话多?”她轻语,眼睛从落下的前发里露出来,冰冷如海。 拳王眼睛一缩,浑身杀气暴涨,就在收紧两只手的刹那。 ——时间骤停! 顾莲极其冷静地掰开他凝固住的双手,抬脚回身狠狠踹向拳王的肚腹,她的力气不够,但十足耐心,一下、两下、三下。由于时间静止,他停在了被击打的姿势上,仅仅被赋予了动能。 时空缓缓融化,由于短时间内两次爆发,顾莲气息紊乱不定,能量不受控制地在体内游走,大口喘息着,额上布满了汗,左脚不受控制的抽搐。但奇怪的是,她脸上既没有痛楚也没有疲倦,就好像冷静旁观着一具不相干的布偶的灵魂,透着一种漠不关心。 魔法消散。 咚的一声巨响!时空异能被解除以后的拳王重重地往后飞倒,如一块巨石坠在数米外的地面上,扬起一片尘土。不远处,重新体会到时间静止的白石和维森的目光中充满了骇然,而拳王自从从地上坐起来以后,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地面上,目光沉沉地仰望着顾莲。 顾莲没看他们,瞥了眼因为被放血而发冷无力的手腕,蹲下来从脚底掏出一个用布仔细叠好的方块状物体,里面是可以自动收缩伤口的弹性邦。她低头吸了吸腕上的伤口,眉头都不皱一下,简单利落地把弹性邦贴在手腕两侧。 在此过程中,无人说话。 即使异能时效已过,空气依然寂静地仿佛依然陷入静止一般,男人们无法动弹,周围流淌着鲜血与黄沙交错的味道,明明是在阳光之下,却无端觉得诡秘森然。顾莲抿了抿头发,挑眉微笑,眼神漠然地自言自语:“我从一开始就该这么做的,是不是?” “你竟然一直隐藏着实力……”咽下一口唾沫,维森望着顾莲的眼神警惕如一只望着猎人的西伯利亚大棕熊,难掩惊恐。 顾莲笑了,乌黑的眼,苍白的脸,染血的唇,让这个一直看起来软软萌萌的少女在此刻看起来是如此的血煞冰冷,宛若罗刹姝美:“隐藏实力?”她微微偏头,勾起丝若有若无的笑,漆黑的眼睛斜斜一瞥,澄澈清明的眸,竟带起一抹叫人惊艳的潋滟,“你说得对,我不仅瞒着你们,我连我自己也骗过去了呢。” 在角斗场的时候她第一次学会了怎样锻炼异能,也碰到了未处于脑部伸出的核心。当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力量源泉时,她被震撼到了。闭着眼睛,能够感觉到能量从一颗水晶一样的核心里源源不断的涌出,甚至连自己也害怕,仿佛不小心进到了一座圣洁的神殿,那种来自世界本源的力量让她从心底里敬畏惧怕,以至于她潜意识里制约着自己,恐惧着自己。 ——可如今这都没有必要了。 顾莲舔了舔嘴唇,笑容甜美中夹杂着一丝血腥。 她为什么要怕呢?这么方便的力量。 “你想要怎么样?”白石左手抱着右手手肘,人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只是一直挂在脸上的温和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冰海一般的沉静锐利,还带一点点讥诮。他似乎已经放弃了反抗,破罐子破摔了起来。 ——有异能也就罢了,异能还这么逆天,他想不放弃都难。 白石内心也是日了狗的。 冻结时空?还是多段触发?这比之前延迟两秒钟什么的异能要逆天太多了好吗!这让他怎么与她斗?根本不可能斗得过啊! 看她为酱己难过成这样子,其他两人暂且不说,看来他是逃不出她的杀手了。 “你以为我会对你怎样?杀你?不,我不会。”出乎他的意料,顾莲不怒反笑,轻轻拍去白嫩掌心中的灰,眼神出奇地冷静,“我早该想到的,按照我原来的那一套,是活不下去的。酱己的死,有一部分是我的原因,他把自己保护的很好,没有给你们伤害他的机会,是我……”手指如同痉挛一般轻轻颤抖了一下,顾莲垂眸顿住,细密的睫毛遮盖了重重迷雾,她忽然用力加大了笑容,悲哀地笑道,“你们拿我作饵,诱骗他出来袭击你们,但凡我早一点下定决心,但凡我多怀疑一点,但凡我先一步下手,他就……你们就不会轻举妄动了。” “我该谢谢你们,掐断我最后一丝妄想。” “这就是这样一个世界,我们就是在这样一个残酷的笼子里。既然合作共存的想法太过天真,那么我不吝于改变。” 她逐渐敛去笑容,对着他们三人,也对着不知是否屏息聆听的其他人,冷冷说道:“现在,什么道理情理我都不想听,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 娇小的少女瘦下来的尖下巴轻轻抬起,肌肤如瓷,漆黑的眼沉寂如无底之渊,瘦小的背脊笔直得如同顶着一片阔远的天空,冰冷的眼神漠然如看着蝼蚁,苍白干涸的嘴唇张合,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坚定有力:“跟随我,服从我,不从者——死。” 大风吹过,狂沙漫天,在这寂静无人的地球一角,男人们望着冰冷站立的她,巴掌大的脸上没有表情,绸缎般黑发在空中散乱飘摇,如一面纯黑色的军旗,沉默、嚣张、冷峻、肃杀。心脏似被重型卡车狠狠碾过,沉重的压力与冰冷的气势压得他们呼吸都觉得难过。 沉默片刻,一道声音从不远处另一辆车上传来。车门轻轻关闭,他踩着沙石走来,一步步走的稳定。几个人的视线被他吸引过去,他们望着他黑瘦不起眼的脸和沉默的双眼,直到他走到顾莲身边。 其他人都因为他的走近而暗中提高了警惕,但不知为何,只有顾莲一个人动也不动,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抿着嘴唇不说话。 是托大,还是自信?白石在心中暗暗琢磨。 却见小李走到了她面前,安静地向她伸出了手——就连维森都倒吸凉气的时候,她望了他一眼,笑了一下,似是安心了,气息柔软了下来,而后身体一晃——软软地倒了下去。 小李伸出双臂接住了她,半搂在怀里,拿手背摸了摸她的额头,顿时眉头皱了皱,转头对着远远走过来的张靖道:“拿点水给她蘸蘸。” 张靖兀自心惊,一切都如兔起鹘落发生的太快,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场背叛、谋杀、反杀已经连翻上演,而八个人之间的格局再次被重构。他为顾莲的力量心惊,更为她展现出的冷酷的一面惊疑不定。 这一遭当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他都不知道小李是什么时候和顾莲联手的,如果不是早有准备,他们几个喝下的就不会是调换过的纯水而是剧毒。白石他们个个见惯生死心狠手辣,或许会对顾莲留有一手,但绝不会给他们留下一条命。而酱己虽然和白石一个车子却没有中招,显见得他早有准备逃了出去,若不是中了白石他们的圈套,被引诱出来击杀,他现在应该还是好好的。 可是就算如此,根本格局依然没有改变,有限的资源挤压着众人的生存空间。说的残酷点,酱己死了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件好事。因为他们在角斗场里的短暂同盟,让他们无论从主观上还是客观上都难以向彼此下手。如今这个禁杀令被打破了,平衡重组了,形势明朗起来,而最关键的是…… 少一个人抢口粮了。 “快去!” 小李见他迟迟不动,不悦地轻喝道。张靖沉着脸,看了眼顾莲,并没有动,反而走近几步,站到了他们身边。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待在她边上。”张靖面对小李锐利如针的眼神,略略低下了头,快速地说道,“如果你没什么歹心,就不该计较这些。若是对我下杀手,你也不会再被她信任。”反之,如果他有意对她下手,无人保护又没有武力值的他将是第一个死的。 ——只有在她身边是最安全的。这个认知是如此的讽刺,让张靖本就沉重的心情愈发苦涩。他也只有想一想远在角斗场的朋友们和嬷嬷,想一想他的家,这场异常艰苦熬人的日子才能熬下去。 他觉得无比疲惫,眼神木然。 在角斗场里,总是坐在观众席上望着擂台上的人们的生生死死,在他眼中他们已从人类幻化为了一只只被驯养的互相厮杀的兽,姿态难看画面丑恶他习惯了高高在上,以至于他久已忘记死亡本身附有怎样沉重深刻的意义。 到了今天,重新听到空气里刀剑碰撞的声音,闻到杀气碰撞出的血腥气,他才悚然惊觉,原来死亡从来不远。 寄生在顾莲身上,他甚至模模糊糊地觉得,就这样算了,命运就放在她手上,他只等着骰子投出结果的一瞬间就够了,是生是死,悉听尊便。 龙子轩遥遥站在车边望着这一切,眼睛眯起,神色深沉,岩石般刚硬的面容背对着光,隐藏于阴影中,显得抿起的嘴唇格外残酷。 云彩流过太阳,照的里面光线如教堂彩绘玻璃般变幻不定,奇妙的似上帝的手轻轻一指,划出一片隔离于世的独特逛空间。每一个人的心思都沉沉浮浮在此尘世,打了个滚,沾了一身的灰尘。(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罪已赦免 顾莲揉着眼睛坐起来时,正撞上一片燃烧的无垠天空。琉璃似的晚霞旖旎变幻色彩,恍惚间好似能听到教堂的钟声与鸽子振翅的声音,如神赐恩宠,圣洁而又美丽,让望着它的人不自觉想要流泪。 “amazinggracehowsweetthesound thatsavedawretchlikeme.” (奇异恩典,何等甘甜,我罪已得赦免) “你说什么?”听到顾莲的声音,久坐的小李不由动了一下,转头看去。 “没什么,只是觉得晚霞很美。”顾莲依然歪靠在椅背上,静静地说道。 小李看了她一眼,默然不语。 车里很安静。降下的车窗透出夜晚独有的冰冷,顾莲失血到几近透明的手指探出窗外,感受着寒冬将至的凉意。小李伸手把车窗关了回去,道:“小心着凉。” “多谢关心。”顾莲笑出了声,声音中的讥讽让小李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她却似没看到他的表情,双手摊在面前,轻轻吹着气,细嫩的指尖,手掌里还有着可爱的小漩涡,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双小巧的手的主人会有这样讨人厌的心肠吧。 伙伴为了她而被杀,她不仅没有报仇,反而留下了他们的命,打算带着他们在严酷寒冬中继续往前走。 我罪已得赦免……她在嘴里念叨着。 不,永不会了吧。 她笑叹,眉眼写着落寞与自嘲。可她忠于自己的原则,既然她只能换一种做法,那么她就会贯彻这套做法的逻辑与情感,她不会允许任何人来干扰这套理念的运行——就算是她自己也不行。 她屈起一只腿,支着下巴看着窗外。 “他们人呢?”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车中响起,如水滴在静谧的湖畔激起涟漪,冷静的不像自己。 “另一辆车上。”小李淡淡说道。 五个人倒是不嫌挤。顾莲轻笑,细细的手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着窗:“张靖怎么会放你和我坐一起?” “听起来倒像是我们在偷情。” 顾莲顿了顿,继而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双手抱着肚子,小脸涨得通红:“哈哈哈哈哈……小李小李,我能拜托你,以后别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吗?” 小李挑了挑眉毛,黑瘦的脸浸在夜色中,如此的不引人注目,只有一双漆黑的双眼闪着狼一样的微光。 顾莲的笑声渐渐消散,她懒懒地重新躺回椅子上,手指若有若无地转着发尾,歪着头,瞥向他:“你不用试探我,只有张靖,我是绝不会因为所谓的感情或者是善良留下他的。” 如果真是这样,早在一开始她就可以让他滚蛋,不用坐上他们的贼船。 小李颔首:“那我就放心了。” “我看起来很让人不放心?”顾莲笑问。 “怎么会,现在的你已经远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小李淡道。 顾莲闻言挑眉,探究地望着他:“只是?” “只是……”小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沉默了一下,“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他的表情隐匿于黑暗中,而声音平静如湖泊。 顾莲一怔,转着头发的小手顿住。 “我不要求你告诉我所有的底牌,但接下来该怎么做,你该告诉我。”小李继续用平静得似要消融在这晚霞殆尽的声音说道,“你总不会愚蠢到以为大发神威武力镇压一场以后,一切就风平浪静了。” 顾莲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不满。他在向她提出交易的诚意,只是因为现在的从属关系,他不得不把不满压到最低。想通了这些,顾莲不由地一笑,梨涡闪现,带着丝狡猾:“把他们叫过来吧,否则我怕你听了会打我。”她冲他眨眨眼,“喂,现在可是干掉我的最佳机会啊。” 小李瞥了她一眼,眼睛在她的手上转了一圈,表情不变,伸手打开车门:“你就安心等着吧。” 他下了车,关上了门。顾莲的眼睛跟着车外的他走了一段路,笑容渐渐消失,身体彻底放松靠在了椅背上。突然,她的视线被驾驶座上一道银光吸引住,她一怔,看清那是一排银针插在上面时,神色变得晦涩不定,缠绕在指尖的锋利鱼线缓缓松开。 “不行啊,这样……” 她抬手揉着额头,躺倒在椅子上,仰望着天花板长长呼出一口气,定定出神。 早在醒过来发现小李坐在身边的时候,她就暗自心惊,戒备于心,借着自然的动作将缠在手腕上的鱼线系在了指尖。然而这并没有瞒过小李,可小李没有直接指出,而是用让她毫无察觉的手法来表明他的察觉与手法上的差距。这不仅仅是一场实力上的较量,更是一场心理上的博弈。她的戒备本该成为牵制他的剑,但他却通过他的不语与沉默化被动为主动,将她陷入了下风,将了她一军。 这种交锋太过累心,稍有不慎便会被夺去主导权,面对一群心思各异的人,她不能不自强。 虚张声势也好,尔虞我诈也罢,既然在这个黑暗世界游走,她原本是什么颜色都无所谓了,就让一切被遮盖吧,送她一身漆黑的衣裳。 *** “我们往回走。” 很快其他人就聚了过来,顾莲打开车门,用手侧撩起碍事的长发,斜倚在椅子上,一脚点地,一脚屈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说道。 以黯沉星夜为幕布,车里微弱的橙光把如歌一般流淌的黑发熏染成淡金色,半边脸庞埋在黑暗中,半边脸庞莹润如玉,眼帘微掀,唇畔微弯,眼波似水波轻起涟漪,一直以来只是只是稚嫩的女孩在不知不觉间竟绽放出如黑色郁金香般神秘幽暗的魅力。 那是独属于黑暗的花朵,汲取着水一样的月色,散发着幽光与馥郁的芳香。 顾莲坐在那里,宛如支配着一个独立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无人能违背她的意志。她见没人说话,秀气的眉毛一挑,闲散地扯了扯被干涸的血迹浆过的领口,浅笑道:“有什么意见吗?尽早提出来吧,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她的言谈变了太多,仿佛一个默默忍耐的人突然抢过了话语权,让人不知她的真意。几个人交换着眼神,气氛说不出的古怪。 “去哪里?”意外地,独自站立的龙子轩率先开口了。 顾莲睫毛掀起,黑眸凝视着这个本该是最熟悉也是最信任的伙伴,眼神中流淌出难言的笑意,粉唇微翘,道:“就在上次我们停下来的地方。” 蜜幻茶这样的“好东西”,幻影基地绝不会把配方随便传给别人。既然如此,能让她不知不觉间对其上瘾的人就十分有限,而在她的印象中,只有三个人劝过她喝茶,张靖、嬷嬷,以及…… 龙子轩。 他和张靖不是一伙的,但都默契地选择了拿药物控制她。 控制她? 顾莲眼波微动,笑容扩散,瞟了他一眼。 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破茧而出 顾莲的提议——或者说是命令——得到了通过,过程非常简单明快。 “为什么要回去?”维森问道。 “因为我藏了一些食物在那里。”顾莲微笑,爽快地说道, 众人脸色一变,维森忍不住脱口而出:“什么?!” 也怪不得他们吃惊,一直以来,他们路上吃的东西都由白石和拳王两个人把控,顾莲一方始终没找到机会插手,顶多有个小李时不时的监督。这种弱势格局在初期一旦形成,后期就很难弥补赶超,尤其是在顾莲试图小心翼翼地维持平衡的时候。 在这种时候,她想要留一手,没人觉得奇怪。奇怪的是——她究竟从哪儿弄来的食物? “现在的车子真是高科技。”面对着众人震惊质疑的眼神,顾莲笑着摸了摸驾驶座,夸道,“就算是没学过车的我,按照智能提示操作来做的话,肯定也能启动车子吧?” “这有什么关系吗?”拳王眼神沉沉地道。 顾莲抿唇一笑,眼神中带着点嘲讽,脆声说道:“你们都不是异能者,在被那些人抓住当之前,你们肯定都是在基地里待着的,就算在基地或者军队中有过训练,也绝不会学过如何开普通的车。” 这个时代的军事思想是守而不是攻,没有几个基地有那个本钱带着一票人在随时有骷髅窥伺的情况下在外面晃荡。九成以上的人一辈子都不曾出过基地的保护,又怎会知道一辆车子能有多少功能,能藏多少东西。 “也要感谢你们的绅士风度,让我得到一个人好好研究这辆车的时间。”顾莲嬉笑,弯弯的眉眼,甜美又透着几许清冷,“车子里的库存还不少呢,搬得我快累死了。”她瞥了眼张靖,笑嘻嘻地补了一句,“也给谢谢张靖,如果他不帮忙,我还瞒不过你们呢。” 虽然张靖在达到目的之前不会倒向别人一边,但是这个人既然握有她的弱点,她只能把他和她绑的再紧一点,谁知道他们会用什么下作的手段玩儿她呢。 她虽然在他们面前表现的很强大,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得到突破的异能有着与它的能力相符的副作用,而昨天的异能突破消耗的能量与连着两次发动异能所带来的反弹正在对她施刑。她之所以靠坐在椅子上,不是为了装十三,而是她现在浑身肌肉都是疼的,比跑了一天的马拉松还要酸痛无力,说实话,她现在脆弱的如同一个婴儿,如果不装腔作势镇住他们的话,他们伸出一只手就能轻松地掰断她的脖子,让她跟这个涂满了番茄酱的世界say-goodbye。 这就是她站在台面上的坏处了,本来的朋友有可能变成敌人,本来的敌人凑成了一堆,她如同一个具有天生嘲讽功能的大boss,所有人都看着她,盯着她,防着她,绞尽脑汁想攻略,而她只能如一面牛皮鼓一样硬撑着,怎么敲怎么打都巍然不动,就算皮面湿了潮了照样要咚隆隆发出声响威慑住他们。 真辛苦,真是辛苦。 可她放眼四周,没有能让她依靠的物体,天高地阔,而她是这样的孤零零,所以她只能选择站的笔直如标枪。 等到众人就要分散的时候,与以往不同,一直保持沉默的白石突然开口了。 他问:“酱己怎么办?” 他此时的表情虽然温和依旧,却失去了玉的光泽莹润,似是裂了缝的假面,微微上挑的眼线给人以挑衅的感觉。 是的,挑衅。 白石有身为强者的自尊和骄傲,这才是支持他无论何时都从容温柔的底气,然而这份骄傲却被顾莲狠狠一巴掌抽了回去。他发起了挑战却失败,这对他不是没有影响,但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他被放过了。他被放过了。他被放过了。他被放过了。 他,被,放,过,了。 这句话,这个过程,这个画面以及这份无法抹去的屈辱,被他在齿间牙间心间不知想了多少次多少次,每次都恨得牙直痒痒,他的杀气被锤炼了千百万次,尖锐的刺破了他的表皮,他强制着压抑自己,避免出现在她面前,但是,不行。 空气重新冻结,他们纷纷住了脚,神色各异地看着他们的对峙。顾莲与他对视着,静静的眼神,却给人以针尖一般的刺痛感。在经过一番沉寂的绞杀后,顾莲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瞬间绚烂如百花生,一下子洗去了空气中的晦涩与夜空的黯沉。但这个笑容又与以往的天真烂漫不同,它是这般的自由,不依附于任何人的观感喜好,只是自在地、不经心地、故我地开着,不在意看花之人的所思所想,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吸引他人的注意力,为她的喜怒而上下起伏。 “你想怎么样?” “小友,现在的情况下,我想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呢。”白石勾了勾嘴角,温温和和地说道。 “如果我说有关系呢?”顾莲看着他,笑。 白石也笑了,眼眸若水,语气温柔地道:“要我说,就把他放在这里吧,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归宿,你觉得呢?” 顾莲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笑着接口:“好啊,就这么办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大吃一惊! 在他们的印象中,她不是这样的人。在白石他们背叛那样生死一线的时刻,她却只在白石轻蔑的踢开酱己的头颅的时候暴怒,甚至由于过于激烈的情绪起伏而突破了异能等级的限制,又如何会忍心让酱己暴尸荒野?这样的做法对于顾莲这样的姑娘来说,比捅她一刀还要难受。没有人觉得她会舍了酱己…… 可她舍了,干脆简单地如同舍弃一本用过的笔记、废弃的车胎,干脆地太过狠厉,甚至看不出一丝的不舍犹豫。 这样的她让人——恐惧。 若之前她的表现还让人以为是她在虚张声势,那么她现在就让他们太惊讶了。 他们不得不正视一个可能性——这个少女,真的变了,就在这个充满背叛与血色的夜里。 在没人看到的角落里,顾莲右手蜷起的小拇指在颤抖,颤抖,如同一只试图破茧而出幼虫,然而最终,这颤抖消失了,它死在了茧里,再也不会出现。 再也不会。 她笑容越发灿烂,眉眼盈盈,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是一具不会动不会说话的尸体,扔了就扔了吧。” 车子开动了,她闭目坐在副驾驶座上,半梦半醒间,感觉到了如同置身于深海般的冰冷,而在海底最深处,幽幽漂浮着一颗雪白的骷髅头,黑洞洞的眼睛望着她。 窒息。 好想呼吸,呼吸,呼吸…… 她的脑袋靠在玻璃前的台子上,随着车子的行驶摇晃,小小的手握住安全带。她怎么也挣扎不出这片冰海,于是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嘴巴下意识地张开,小巧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谁来救救她。 快要……喘不过来气了啊。(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严冬降临 凌晨四点左右,车子回到了之前曾经停歇过的地方。 顾莲指挥着白石、拳王与维森在地上挖坑,她则打着哈欠靠在座位上看热闹,翘着两条小细腿,时不时还说两句风凉话:“这一身肌肉是白长了吧,挖这么慢。” “我一个人做到的事情,怎么你们三个大男人做起来还慢吞吞的。” “唔,这么一比较,我一个小姑娘能躲着你们挖出这么多坑也是不容易啊。” 拳王满是肌肉的肩膀绷了绷,额角青筋都快忍得爆出来了。 这就是一朝得势的小人了吧?他就没见过变脸变得这么快这么理直气壮的人!还小姑娘?正常小姑娘是这么彪悍的吗?不要欺负他见过的女人太少好吗!这个小丫头又难缠又狡猾,看起来委屈可怜的要死,看的人心里忍不住愧疚,可仔细一想就会发现,她什么也没有失去。挖坑躲藏留后路,狡兔三窟的不得了,但她虽然各种作死,到最后他们又会发现她险之又险 也不知是她有意为之,还是直觉使然…… 她就像是一只难以捕捉的小刺猬,太过乖巧让人忽视,结果一不留神就被她跑出了陷阱,反而把猎手逼的狼狈。 “还没好吗还没好吗,我真的很饿啊。”顾莲摸了摸肚子,无辜地看着他们说道。 拳王眼角一抽,表情略微扭曲。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只想让她赶、紧、闭、嘴!!! *** 天升了起来,黯蓝中如磷火燃烧发出的明蓝色光芒,其间大团大团的白雾氤氲着视野尽头。顾莲欺负完了拳王他们,心情稍好,有点无聊地偏头望向远处,发现连呼吸都是白的。 “好冷啊……” 顾莲呵了口气,双手搓了搓,鼻尖都是红的。 闻言,一旁枕着双手闭目养神的小李睁开眼睛,望了眼天边。 云雾越来越大,甚至盖过了太阳升起的速度,张牙舞爪,阴云密布。只是看上一眼,就觉得肌肤接触到的凉意更深了,似是冰凉小手轻轻一抚,让人浑身打个冷战。 不知不觉间,小李坐直了身体,脸色逐渐暗沉。 “顾莲。”他声音如一滴雨,安静地融入了雾一般的清晨中。 “嗯?” 顾莲转过头,询问的看着他。 “不对劲。” 他的话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挖土三人组,假寐的张靖,研究地图的龙子轩,全都停下了手上的活,看着小李,而小李始终严肃地看着远处。 细细碎碎的声音从远方响起,如同纸片被蚂蚁啃食的声音,又如同树枝在地上剐蹭的感觉,莫名让人觉得背脊寒冷。 “上车!”他突然厉声喝道,砰地一声,动作狠厉地关上了自己的车门。不待其他人有任何动作,他已经按了启动键,车子的轮胎升起来,车里的按钮和仪表盘全都亮起莹绿色的光芒。 顾莲反应极快,紧跟着关上了门,闭紧了门窗。正在挖坑的三个人比谁都要机敏,白石二话不说的抓着手边装着食物的袋子跳了起来,抢在车子轮胎刚动的时候抓住车门跟着紧跑两步,用力一跃,快速地跳进了车厢里。另一边,维森冲向了对面的车门,五指用力成爪,跳了上去,颠得车子震了几震。 拳王扫了一眼远处,眉头微微拧紧,动作迅速地冲向另一辆车。张靖已经启动了车子,龙子轩也坐上了副驾驶座。他判断出顾莲那辆车已经没有时间挤上去了,几步跨到正在缓缓开动的车旁,见他走来,车子毫无停顿的迹象,拳王去拉车门,行进中自动锁住的汽车坚若壁垒,将他顽固地阻挡在外面。他并没有惊慌,冷酷的嘴角微抿,一手紧紧捉住不断加速的汽车,另一只手抓着手里的袋子使劲地砸车窗。 砰!砰!砰! 顾莲坐进车里以后,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天边的景象。为了观察的更加清晰,她伸手打开了天窗。整辆车的顶端都是可以退去的,她选择了自己头顶的三分之一档,随着铁皮撤去,她的副驾驶座也在缓缓升起,固定用的安全带极具弹性,随着她的上升而拉扯变长。她的左手扶手上有个按键,按下去以后车位自动旋转,寒风拍着她的发丝缠绕在脖颈,她随手拨开碍事的长发,先望了一眼拳王。 拳王刚硬的面容迎着依然昏昏的晨曦奔跑、奔跑,再奔跑,面容覆盖了一层暗影,越发衬得他五官如铁。眼中没有痛苦和绝望,只有坚定,能把岩石劈开的坚定。他有着完美的身材,健壮有力,连骨节都透着一股力道,刚刚因为挖坑而挽起的裤腿下露出了健实的腿部,有力的肌肉随着跑动流畅的滑动,顾莲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一具奔跑中的石雕。 她用手按住被风吹起的头发,觉得这一刻,在暗淡如黄昏的晨曦中奔跑的他就像是传说中逐日的夸父。 然而这位夸父并没有如神话一般渴死在路上,他如愿以偿地等到了车子放缓、车锁打开的那一刻。 ——因为他手里用来砸窗的袋子里装着食物,宝贵的食物。 顾莲轻轻舒了口气,移开了目光,这才第一次看清了后方的情景。 寒潮如雾霭般迷蒙又如龙卷风般张扬,铺天盖地地朝着两辆车追来。随着那片白雾的腾起,她的双眼亲眼见证了树叶被迅速地冻成冰的过程,呈现令人恐惧的冰蓝色。而与此同时追过来的,是一群死去的生命——惨白惨白的骷髅,跌跌撞撞地朝着他们奔来。与其说它们是在追着他们而来,倒不如说是它们也在被追赶。 被大自然追赶。 一场奇妙的逃亡就此形成。 被橡皮擦点点擦去黑色的天空呈现令人感动的彩色霞光,澄澈美丽得如同极光闪耀,无辜得闪烁着纯洁的光芒,俯瞰着广阔的黄体。寒潮汹涌,在那片冰冷的壁垒前边,是无垠的荒野,干涸的的地面与时不时凸起的山丘、凹下去的干河床构成了脸面连绵的黄土大地。而在那之后,则是一片冰雪王国,一切都被冻住了,风有了形状,琉璃似的停驻在空中,飘摇的枝叶瞬间定格,那里的一切都被冰封住了,只待数月之后的炎热将一切融化。 严冬降临。 骷髅追赶着两辆车,而风雪又一刻不停地追赶着骷髅们。时有骷髅被落在后面,而只要一只脚被冻住,就以为着死。顾莲与一只骷髅的眼睛对上,它的左脚拖在了最后,明明是没有眼球的黑洞洞的窟窿,她却硬生生地“看”到了绝望。 或许这只是她的绝望的倒影。 人在这种浩浩荡荡额自然洗礼中太过渺小,简直是毫无办法。与之相比,她之前的烦恼、他们之间的恩怨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只要能逃出去,只想能逃出去。(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生死时速 她最后定定看了一眼骷髅群以及其身后巨大的浅蓝色雾霭,左手用力一拍座位,她随着座位缓慢地往下旋转,坐了回来。 “怎么样了?”小李伸手关上了天窗。 顾莲冷得直打哆嗦,口齿却很清楚,道:“不妙,这群骷髅有组织有纪律,度也快得离谱,我没见过能跑这么快的普通骷髅,如果不是骷髅也有所谓的身体潜能这一说的话,恐怕……” “恐怕?”小李问。 顾莲舔了舔嘴唇,有些艰难地道:“恐怕是一群中品骷髅——甚至还附带几只高品骷髅,否则以中品骷髅的傲气是不会服从于同等级骷髅的指挥的。就算有再多的高品骷髅坐镇,一个骷髅巢里这种数量的中品骷髅还是太可怕了。”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就无法体会到那铺天盖地的高等级骷髅所带来的恐惧。她以前见过的成批成批普通骷髅与之相比简直就是不会动的玩具,相比较而言,她会害怕它们这件事情都显得很可笑了。 在场的人中,论到对骷髅的了解,也只有她最深了。无论是实战经验,还是她之后为了逃跑所做的准备打下的理论基础,都让她对此有了言权。事到临头,她必须肩负起说出推论的责任。顾莲握紧了拳头,神色冷静地继续说了下去。 “以我的推测,这或许是从北向南一路被寒风追赶的骷髅们聚齐在了一起产生的后果。低品骷髅因为度慢,在逃亡过程中已经被淘汰掉了,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很可能只是一群光杆司令被迫集结在一起的场面。” “你见过?”白石听她说的详细,眉头跳了跳,神色有些怪异,等她说完,终于忍不住问道。 “见过。” 外面的气温骤降,仿佛上帝突然打开了空调,零下五十度的空气让人呼出一口气都变成了冰晶。小李见她的颤抖不止,嘴唇乌,便头也不抬地叫了声:“维森,你抱着她。” 暖气只是开到保持汽车能够正常开动已经是极限,他能够感觉到动机在疯狂的运转,他们根本没有余力去让顾莲得到缓解。 “我知道了。”维森沉声应道。 顾莲并不意外他们这种过度保护的行为,调整座位,向维森伸出冻红的双手。维森探身轻而易举地提起她,顺利地把她接过来放在腿上,用热烘烘的身体给她取暖。顾莲毫不客气地把抖的双手按在他散源源不断的热气的脖子上,把鞋袜脱掉踩在他的大腿上,冻得嘶嘶抽气。 从格斗的理论上来说,异能者和锻炼得当的人可以一比高下,因为有些异能者除了一身异能以外毫无自保之力,如果是很废柴或者技能点加的很歪的异能的话,那更是坑死了个爹,秒杀毫无问题。因此一般人或许会畏惧异能者,但是像拳王这种把肌肉练到极致的人是不会惧于和异能者一较高下的,而版本更新前的顾莲之所以处于食物链下端也是这个原因——就算她有异能,她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弄死他们,而一旦那延迟的两秒钟过去,筋疲力尽的她不是别人的一合之敌。 ——但,以上理论只适用于pvp(p1ayer-vs-p1ayer,玩家与玩家对战),若是pve(p1ayer-vs-environment,玩家与环境对战),那又是另一码事了。 在千钧一的时刻,拳头和子弹不能让风雪停歇,顾莲却可以通过让时空静止,而从死神手中抢过数秒钟的时间——这数秒钟的时间太重要了,以至于他们在一瞬间改变了战略,将保护顾莲放在了要位置上。 “现在时多少?”白石望着后面问道。 “二百二。” 小李急促地说道。他聚精会神地调整着车子的行进方向,务必让车子始终和那冰蓝色的镰刀保持垂直的状态。车轮疯狂运转,抓地离心,沙石飞溅,然而车子面对着后方遮天铺地的架势,犹如可怜的虫子,挣扎在死亡线上。 “按照这个距离……”白石默算了一会儿,眯着眼睛说道:“还有二十二分钟,最前列的骷髅就会追上来。”他看向顾莲,“按照你对骷髅的理解,如果骷髅追上来,它们会怎么做?” 这句话是在问骷髅的习性。它们有智力吗?有判断力吗?如果有的话,按照它们的价值观,它们会选择逃生的本能还是袭击猎物的本能? 尽管立场微妙,在生死时刻,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判断压在了顾莲身上——这是她多次的精准判断为她赢回的越立场的信任。 “高品骷髅有着可以与人类的少年期相比的智商,它们不会为了袭击人类而放弃生存的权利。”顾莲歪在维森身上,身体还在颤抖,她尽力挖掘着记忆说道,“但是中品骷髅只有六岁孩童的智力,它们的自控力不强,尤其是在这种奔跑到极限、极为紧张的时候,判断很有可能会混乱,导致它们做出不智的行为。” “也就是说,在第二梯队的骷髅到来之前,我们都是安全的?”白石望着她,敏锐地问道。 到了此刻,顾莲和他们的差别才清晰地展现了出来。跟随着陈志、白恒远等这个时代顶级的猎人们,她能够获取的资源实在是太丰富了,像这种看似寻常的经验、知识,在信息不流通的末世是最宝贵的财富,需要靠几代人用白骨堆积才能积累出系统性知识。 顾莲的判断将决定这辆车的人们的命运。 知道事关重大,顾莲咬了咬唇:“理论上来说是这个样子,但是……”她像是烤扇贝一样,把自己的两只手在维森的手臂上翻了个个儿,取暖的同时,边思索边快说道,“骷髅群其实是个怜弱的种族,高品骷髅有着保护弱小的本能,它们极为爱惜低品阶的骷髅。” “也就是说,”小李精神高度集中,一顺不顺地盯着仪表盘和各项界面,利用手柄转换方向,为他们增加哪怕是一秒钟的生存时间,“它们很有可能在中品骷髅袭击我们的时候,转过头来保护它们?” 能够感觉到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顾莲吸了口气,重重点头:“按照我掌握的知识……是的。” 白石表情扭曲了一瞬,牙齿微微咬合,似是一头磨牙的白狼。 人形火炉维森的肌肉瞬间一僵,但很快放松下来,如森林里的大熊安慰幼年小熊一样抬掌摸了摸她的头。顾莲眨了下眼睛,有点默然,这只大熊是觉得……这是在奖励她吗? 好像不是很需要唉,顾莲有点嫌弃他手脏。 “时间。”小李眼睛不动,额角留下一滴汗。 白石明白他的意思,往后瞥了一眼,闭了下眼睛,默然心算,很快就睁眼,神情已经恢复如初,道:“四十三分钟。” 所有人都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每个人都明白,在咄咄逼人的大自然下,被骷髅缠上就意味着…… 死。 他们必须在这仅剩的四十三分钟内,想出摆脱骷髅们的办法,否则他们将全军覆没,死、无、葬、身、之、地。 第七十一章 绝望低谷 时间在一秒秒钟流逝。 大部分时间,他们都保持沉默,偶尔交错的话语只是带来了更深重的无力感。他们没有枪,没有炸弹,没有任何热武器。车上装备的防护性炮弹无论是威力还是数量,与后面浩浩荡荡的骷髅大军相比都小的让人绝望。 他们心中都浮现出这几个字: 天要人亡。 高品骷髅们已经和车子并肩而行了,他们埋没在骷髅堆中,白骨与铁皮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让人听着牙疼。这一幕简直就是让人疯狂的恐怖片,胆小的人早就被吓死了。顾莲转头往外看时,甚至看到一只骷髅脸贴着玻璃,边跑边往里面看,一双黑洞洞的窟窿随着相对位置的移动而转动,定定与她对视。 顾莲仿佛听到了它馋得嘶嘶吸口水的声音。 车内凝结的气氛沉重冰冷,顾莲闭着眼睛,小脑袋轻轻靠在维森结实的胸膛上,蜷着身体听自己的心跳。 咚。 咚。 咚。 要死了啊……她想。 顾莲侧耳细数心跳,而心跳声出奇的平静缓慢,如一条平摊宽阔的大河缓缓流淌。她自己都有些惊讶,面对不能比这更糟糕的情形,她竟然还能够如此平静,就像是——就像是——她只是个客居在这具躯壳中的灵魂,对外界的一切,感官都是迟钝而木讷的。 她已经不想活下去了吗? 顾莲在这样紧张的关口,思索着这样一个问题。 她是不是已经想要放弃了?嗯,这很能理解嘛。她可是努力过了唉,任谁知道了她所经历的一切,都会给她一个合格的评分,所以,现在是个合适的放弃的时机吧?是个不会挨骂的绝佳的时机吧? 能够拖着所有人一起去死,好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呢。她想着。 在这一刻,她才仿佛第一次看到了名为“顾莲”这个人的本质。她一点儿也不阳光,她一点儿也不坚强,掩藏在她的积极背后的想法是如此的消极:只有争取过的人才能在放弃时不会引起任何争议,一切的努力都不过是在为了她的失败做铺垫、做借口。 在她放弃的一刻,她可以挺起胸膛说:你看,我努力过了。 多么狡猾啊。 她的消极是带着毁灭性质的,她之前表现的有多坚强倔强,折断的时候就有多干脆决绝,她甚至如同期待着烟花绽放的瞬间一般期待着毁灭的时刻降临。 ——那该有多美啊…… 她闭着眼睛,一切光影与声音都离她而去,她靠着维森结实坚硬的胸膛姿势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儿。时间带着她的思想和感情在逆流,她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无”的状态,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突然,脑中闪现了几个奇怪的片段。 黄昏降临,屋中却漆黑一片,不知是否是没有点灯的原因,整个房子透出一股荒凉的死寂。 她花了几秒钟,才辨别出这是家里。有点乱唉,果然,没有她在家,家里就是不行。顾莲鼓了鼓嘴,下意识地就寻找起扫帚和抹布。 可突然,她僵住了。 空荡荡的客厅漆黑沉寂,木质的餐桌旁,一名中年短发女子如石像般安静地坐在那里。突然,她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尖锐的抽泣,而后又归于静止。只是隔一会儿,她削瘦的肩膀就剧烈抽动一下,发出一声凄厉的抽泣,就像是体内有一只野牛在蛮横地冲撞,铁蹄时而踩在她最柔软的地方上,疼得要命,却又无法摆脱。女人的嘴唇张合,无声地喊着,一遍一遍地喊着什么。 她在说什么……顾莲控制不住自己地走近,蹲在她面前,歪着头看着她。 “顾莲……顾莲……顾莲……还给我,把她还给我啊……”女人干裂的嘴唇颤动着,呼喊着。 顾莲的心脏骤然一缩,疼得喘不过来气。 她嗫喏着:“妈妈……” 紧闭的眼角沾了水。 视角一转,她发现自己看到了学校。 “她还没来学校?”清俊的校服少年眉头紧皱,站在教师办公室里。一贯有些淡漠的少年难得地露出了几分茫然。沉默了许久,他的眼睛倔强地盯着老师,似是在索要一个答案,“可她说过要向我借书的。” 明明很强势,偏生尾音泄露出一丝软弱,眼里的迷茫无端让人心痛。 啊呀,那明明是个借口嘛,你别放在心上啊…… 顾莲想道,只觉得心里又冷又热,滋味古怪地理不出个头绪来,手指不停地蜷缩又张开,张开又蜷缩。 视角再次转换,她最先看到了一双亮如星子的眼睛,里面燃烧着的活力让人目眩神迷。他仰靠在车里的墙壁上,望着上下床的床顶,咬着牙,攥着拳头,恨恨地威胁道:“顾莲,你可以试试……” 一个人这么自言自语,是不是不太好啊?顾莲想哭又想笑,但首先却是怎么压也压不下去的吐槽欲。 脑海中的影像这时变得纷杂繁乱,声音不停地交错,男男女女,熟悉又陌生。 “有缘再见。”漂亮又骄傲的少女昂着下巴说道。 嗯,能再见到就好了呢。 “不要忘记我啊……”男子的眉眼略带女气,掺杂着一丝神经质的脆弱。 真眼熟,顾莲记得这个就算到最后都喜欢给她找麻烦的讨厌的家伙,也记得他总是带着轻愁的孤单的眼神。 “我就是我,你别看着那个家伙。”身材瘦削的男人抿着嘴,面无表情地强调。 好啦好啦,别扭的家伙,那个家伙她也不是那么想看到啦。 顾莲从混沌混乱的思维中醒来,伸手摸了摸面皮上沾着的水花,忽然发现她也不是那么想死。 她好像……非常的想活下去。 嘎吱嘎吱的划着铁皮的声音酸着牙齿,她望着扑过来的越来越多的中品骷髅,伸出手指模仿着手枪,隔着玻璃点在骷髅头上,口中轻轻“碰!”了一声。 可是怎么办?她好像活不下去了呢。 路好像就截止在这里了呢。 她还这么年轻,她有这么想回家,她藏了那么多那么多相逢与相知、委屈与骄傲,想要一股脑地倾倒给妈妈听呢。 玻璃在它们坚持不懈的抓挠下,破碎、崩裂、融化。丝丝冰冷的风从缝隙里涌入,维森不由把她抱得紧一些,下意识地往里面挤去。 终于,一只惨白纤细的骷髅爪子破窗而入,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冷,风,冰雪,眼前白惨惨一片,视野里充斥着令人绝望的色彩。顾莲把脸趴在维森火热的脖子上,仿佛在汲取着力量一般,又黑又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眨也不眨地看着伸过来的一只爪子。 好遗憾啊…… 她抱紧了维森,他们往后挤去,然而生存的空间伴随着骷髅群中涌动的欣喜与伸得越来越长的手臂在不断缩减。 车中的人们掉入了绝望的深渊,面对着不断逼近的死亡,他们无能为力,他们屏息沉默,他们脸色苍白而又充满死气。 就在这时,嘎吱一声,骷髅的动作顿住了。 白石三人睁大了眼睛,却看到骷髅们拥挤着伸出手臂,拼命探着身体往里挤,肋骨却卡在了车窗上。空气突然变了,嗤地一声,犹如火柴点燃了火种,劈啪燃烧着情绪。小李突然用力一按刹车键,再狠打方向盘,车子凄厉鸣叫一声,突然疯狂地在原地转了大半个圈。 外面的骷髅们猝不及防之下,有的被甩掉摔倒,骨头支离破碎,轮胎碾压出可怕的嘎吱声;有的互相挤压,被强大的速度带出来的气压和坚固的车窗的作用下,拦腰截断,摔出了窗户。剩下的骷髅还在身残志坚地追随者汽车,不料小李再次狠拍按键,车子极速驶动,骷髅们毫无防备之下,爪子没有抓稳汽车,在发出长长的刺耳的划拉声之后,被甩在了车屁股后面。 前方的高品骷髅见到中品骷髅们的惨状,迟疑了片刻,在一只的带动下,纷纷转过头,直扑汽车而来。汽车飞速地驶过他们,就在高品骷髅欲要就着中品骷髅们搞出来的裂缝窜进来的时候…… 静止!高品骷髅们就像是突然没电了的机器人,保持着各自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时空异能——【迟到】! 绝妙的时机,小李眼中闪过一丝激赏,平静普通的黑脸,此时因为认真和紧张而扭曲,脑门上热腾腾的,大颗大颗的汗从额头上流下,然而他的眼神却始终明亮锐利。他娴熟地操作着汽车的按钮和界面,汽车的加减速与华丽的转弯如此的流畅,宛如车子本身就是一具有生命的钢铁兽,掌控着自己的呼吸与力道。 嘎吱……嘎吱……哗啦啦!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跌倒的一瞬,爽快、干脆、还带点兴奋。 车轮毫不犹豫地碾过高品骷髅的白骨,紧跟着后面窜出一辆车来,以同样凌厉的气势沿着他们的路线碾过! 两秒钟过,异能已经结束,然而倒下的高品骷髅们只有一两只摇摇晃晃地@拼凑肢体,大部分已经被碾碎后颈,再也恢复不了。 逃出生天的喜悦让每一个人都笑了出来,顾莲兴奋地使劲搂住维森的脖子叫唤:“成了,成了!” 维森满面笑容地托住她,嘴拙的他只会用力拍她的背来表达喜悦。 但另两人的脸色却依然严肃。白石探身上前,一把抓住小李的椅背,脸色发白:“该不会……” 小李抿紧了嘴,表情难看,一语不发。顾莲维森也渐渐静了下来,她不安地问道:“又怎么了吗?” 话音未落,只听咯噔一声响,顾莲表情大变。她能够明显感觉到车身不受控制地往下沉了一下,剧烈摇晃,又在小李迅速切换成手动的操作下回复正常。 卧了个槽! 轮胎割破了!! 她冻得青白的手指扶住门边,微微用力。她拼命地想办法,然而她的异能只能用来抢出时间抢出机会,却没有扭转乾坤的力量。 绝望,希望,而后是莫大的绝望。 他们想要不停的跑,跑出严寒的追杀,跑出骷髅的追击,然而他们的双脚已经被折断。 车子变得不稳定,小李明显感觉到来自方向盘的重量,逃亡变得盲目。一切都是徒劳的,徒劳的! 忽而,顾莲叫了一声,猛地拍了一下小李的后座:“快看!快看!前面有车!” 在远处,隐隐能看到不同于荒芜的银蓝色的线,往斜前方快速延伸。 顾莲眼中隐隐有水光波动。 第七十二章 绝境逢生 银蓝色的大型装甲车沉沉踩过砂砾,每一辆都高大结实,充满了力量感。最高精尖的配置,最高效率的能源,最实用节能的设备……与这片完全荒凉格格不入。 当然,指挥整个车队的人也是最优秀且富有经验的人,所以也就更不能容忍有人擅闯他的领地了。 “两位先生,我再警告一次,你们这样是在玩命,玩命知道吗!我要求我的士兵服从我的命令,而我需要对他们的信任买单!你们再这样一意孤行,我只能选择让你们下车,或者我们一车队两百个人跟你们一起下地狱!” 原宿愤怒地吼着,鼻翼张大,大脸通红,犹如一只发狂的狮子。 接到了和陈先生事先约定好的信号以后,原宿立刻停止了日常训练,将一个车队拉出来接人。身为一名训练得当的异能者,他一眼就瞧出眼前三个男人都是异能者,且实力不俗。 不愧是陈先生身边的人,他心里暗忖,颇为尊重——不过这份尊重,在那个俊秀又笑容明亮的男人笑眯眯的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被打了个稀巴烂:“给我这支队伍的指挥权。” “……嗯?”原宿友善的表情一瞬间凝固。 而他却轻飘飘地继续笑道:“我需要消灭一下证据。” “……啥?” “还是听不懂吗?”这名俊俏的年轻人一脸的伤脑筋的表情,挑了挑眉毛,浅棕色的肌肤,线条流畅的骨骼,晶亮的黑眸像是星辰,又像是火把,理所当然的态度让人无比火大。他手指了指被围起来的数百人,里面有穿着华贵的角斗场客人,也有穿着脏旧的打手,然而此时他们无一例外地在齐刷刷指着他们的漆黑枪筒前瑟瑟发抖,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们。 而他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态度轻慢得像是在说一个开朗的玩笑,勾着嘴角,俊容肆意飞扬:“除了那个老头子我要用到以外,其他人就葬在这里吧,免得放他们出去胡说,又是一桩麻烦事。” 只要想到他当时的语气,原宿就火冒三丈,更何况他之后还一意孤行,非要与身后浩浩荡荡的冰雪与骷髅维持着生死一线的距离,这种拿大家的性命开玩笑的行为,简直就像是个脑袋被驴踢了的疯子才会做出来的! 但,他的愤怒毫无落脚点,因为他愤怒的的对象正和他的同伴露出后脑勺对着他,而唯一一个正对着他的家伙又露出一脸抱歉的样子,既憨厚又无辜。 驾驶舱中,范子凌一扫往日的懒散,全神贯注的盯着面前的曲线,双手齐飞。同时另一个屏幕上不断有队员提交计算后的风压、风速、骷髅速度以及自身能源动态变化。白恒远戴着耳机坐在他旁边,每当范子凌敲下一段代码,便打开麦克风下达一个命令。 “14到18号,集体平移,目标东北三十四度,速度一致,三秒后,完毕。” “收到。” “收到。” “收到。” …… “19、20号,报上药粉库存,完毕。” “一号药粉百分之19,二号药粉百分之87,三号药粉百分之百,报告完毕。” “一号药粉百分之16,二号药粉百分之92,三号药粉百分之百,报告完毕。” “三号药粉保持锁定,完毕。” 听到耳机里传来的两声收到,白恒远修长的手指摁了摁作疼的太阳xue,长长吐出一口气,俊俏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疲倦,然而他的眼睛却亮的出奇。他的思绪飞快地运转,脑中如同有着一张秩序井然的机械运转,他如臂指示地指挥着二十辆车,将复杂的行动化为一条条简单的命令,随时掌握着情况,锐利而又灵敏,精确堪比机器。 他依然没有放弃希望,尽管在发现了万老的谎言以后,愤怒以及藏得更深的恐惧让他把角斗场轰了个稀巴烂。他无法放过那座充满着罪恶与鲜血的建筑,他能想象他那聪明中带着点儿傻气的女孩儿在这座熔炉里过的有多痛苦与无助。他为她的逃亡感到自豪,但更多的是无止境的担忧与心疼。在这里,她还会挥洒她的正义感与善良吗?还是在碰壁之后,用与生俱来的理智与坚强硬生生削去性格中的软弱? 他一遍一遍地想象着,想要见到她,疯狂地想要见到她,却又怕见到她,怕见到一个被伤到体无完肤的她。 原宿还在后面吼:“你们给我适可而止!!” 但他不敢走上前,生怕打断了他们的cao作和指挥。想要将一切情况都分析清楚需要时间,而白恒远一直控制着车队行走在安全边际线上。 “该死!”原宿低骂了一句。他们连这点都想到了吗? “谁能想办法让后面的那只吵死人的猩猩闭嘴!”连日少眠的白恒远被他弄得快烦死了。 “只要你命令全体加速,他不仅不会再说哈,还会爱上你的。”范子凌双手如飞毫不停歇,口中调笑着,眼中却泛着血丝。 白恒远撇了撇嘴,而原宿已经暴跳如雷了,大声威胁道,“你们这样,那我只能禀报陈志先生你所做的一切了!” “禀报他?”白恒远闻言轻笑一声,俊秀的眉眼蓦地闪过一抹锐气,“有本事你禀报去,但在那之前……”他笑容倏地转冷,瞬间异能者的威压暴涨,喝道,“先给老子闭嘴!” 来自高阶异能的压迫让原宿不由地倒退数步,生命被胁迫的危机感让他本能地沉默,但他眼中有着无法抹去的愤怒与屈辱,手指握紧,青筋蹦起。 驾驶舱里陷入了片刻的安静,然而还未等疲惫的白恒远与范子凌多享受这份宁静,一份来自右翼车辆的报告瞬间让他们神经紧绷。 “发现两辆客车!发现两辆客车!空气中有异能使用后的能量波动,正在陷入高阶骷髅的围攻中,请求指示。” 兹——白恒远倏地站了起来,带动椅子被推开,拉扯出刺耳的声响。他的手指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心里如同被一根线紧紧缠住,沉重的期待几乎要将他弄得喘不过气来。范子凌眼中光芒一闪,奇妙的喜悦从心里骤然升起,化开了连日的辛苦与疲惫,嘴边不由泛起一丝真诚的笑意。郑一浩温厚的脸上带起掩不住的笑容,上前一步,在令二人还未动作之前,快速cao作了两下,调出右翼车子的摄像。 突然,他眼神一凝,放大了影像。郑一浩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指着画面。 “糟糕……他们的轮胎承受不住了。” 话音刚落,就见到画面中的走在前面的车子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很快又险之又险地回正了车身,然而无论是其摇晃的路线还是后面不断站起重组的骷髅,以及紧随其后的巨大风暴,都让不自觉地提心吊胆。 两辆车在浩大的追杀面前显得如此渺小,白恒远回过神来,顾不得其他,歪头夹着耳机,手指按住按钮,语速极快地命令道:“五秒钟后集体减速至200。十二、十三号,打开后侧车门,准备接受右翼车辆。后方十六、十七、十八号七秒以后全部移动至右侧掩护,保持倒锥形。十九、二十号允许使用三号药粉,全力压制骷髅群。左翼九秒以后全部调整至后方,弧形掩护。” 从天空俯瞰下去,二十辆车如同银色的水流动,行云流水,经纬交叉。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半敞口的弧线阵型,而令人震惊的是,在一连串行动中,车队一直保持着阵容的整齐与完整,常年的训练赋予了车队队员极高的默契,而清晰明确的指令赋予了他们行动的力量。 没有人去质疑,尽管这数日来疑问一直存在心中,但成员们早就被来自指挥室中精确得可怕的指挥所折服,几日的合作也让他们下意识地遵从白恒远的指令。 那两辆车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在短暂的停顿以后,调转方向朝他们开来。距离越来越近,速度越来越快,然而因为轮胎破损,车子在高速行驶当中剧烈晃动。 当车子离他们只有十几米的时候,第一辆车的车子忽然猛地一颤,轮胎连着车轴甩了出去,车子奔跑的方向骤然歪斜,与车队所预定的方向产生了偏差。车队如同一架运转有序的机器,而这一意外将会打乱他们的全部计划——前进、后退还是等待?车队的人行动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丝滞塞,他们无法克制心中的疑问,而在外则表现出不协调的犹豫。 直到一道依然清晰、依然明确、依然坚决的声音在全车队里响起:“五秒后,集体向西北转11.2度,速度不变。” 车队稳定地变向。 两辆车往前冲、往前冲、往前冲! 因为双方速度都有所降低,一直以来维持着与后方水蓝色的寒潮相对直角的车子们无一不感受到了越来越逼近的寒冷与恐惧。 天开始阴沉下来。 车内外巨大的温差导致玻璃上攀上了雾气。 冰晶像是天上的宝石,一颗颗坠落。 黑云压城城欲摧,比起骷髅们重组骨节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近在咫尺的寒冷屏障更加让人胆寒,仿佛一只巨兽就趴伏在你的后颈,令人毛骨悚然。每一个人的神经都绷紧了,死死盯着车辆即将交汇的一点。 五十米。 车队后方传来焦急的联系:“十九号车三号药粉库存降至红色警戒线!请求指令!” “继续。”白恒远面色不变地回答,眼神不知不觉间变得锐利,抵在冰凉的台子上的手紧握成拳。 三十米。 “与寒潮只剩两百米距离!” “维持速度!”白恒远额间青筋蹦起,然而这名年轻人的表情却出奇的平静,眼中似有野火燃烧,璀璨耀眼。 十米,五米,一米! 对接成功!! 伴随着十二、十三号车迅速合拢车门,如同细胞壁吸纳必须的养分,顺利地合为一体,耳麦里突然传出喜悦的欢呼声,十二号年轻的指挥队长带着哭腔嘶吼着报告:“报告长官,对接成功!对接成功!请求下一步指示!” 白恒远只觉得心脏狠狠一跳,然而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发呆了,范子凌看了过来,他神色一凛,他们已经距离寒潮不到一百米,而对付骷髅用的药粉已经用去大半!他扶着耳麦,间不容发的发出指令。 “三秒以后,集体转向西南二十三度方向,五秒内匀加速至二百六。” “十九号、二十号,统一释放药粉,争取十秒钟的时间,十秒以后自动锁住三号药粉。” “十二号、十三号,将车上的人全部缴械质押,确保不会有过激行为,若遇抵抗,允许使用不伤及性命的攻击手段。” “十秒以后,燕型结构,恒速前进。” 一连串的指令用尽了这名年轻人的力气,当他说完最后一句话,从模拟器上看到十秒以后脱离险境的情景时,他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胸口心脏剧烈的跳动。 “给我安静点啊,兄弟。”他轻拍了拍胸口,自嘲地低语,抬头却正好看到郑一浩与范子凌正对着他笑。他们笑得许是太张扬了点,他整个人恼羞成怒起来,瞪着他们道:“看什么看!” 郑一浩笑而不语,而范子凌则桃花眼一挑,毫不留情面地对他进行了无情地嘲讽:“‘允许使用不伤及性命的攻击手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吞吞了?” 白恒远翻了个白眼,上去就给他胸口来了一拳。范子凌灵敏地躲开,白恒远不依不饶地扑了上去,却被他轻轻一个格挡挡住,绕到了背后,牢牢握住了他的拳。 白恒远剑眉一挑,还想再战,却见范子凌忽而凑近了他,俊雅中带着奇妙的痞气的眉眼此刻如河流一般的平静,眼神含笑,轻声问道:“安心了?” 闻言,白恒远鼓噪不安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眼中有碎芒闪动。他脖子轻轻弯下,身子前倾,额头抵在范子凌宽阔的肩膀上,五官俊秀漂亮的年轻人用一种疲倦的声音,小小地嗯了一声。 他是那样骄傲的人,总是不安,总是逞强,也只有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刻,他才允许自己在同伴前,小心地泄露出一丝焦虑与力竭。 其实他很累。 其实他很紧张。 其实他看似风轻云淡的完美,已经用完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闭着眼睛,想着,做完了一切该做事情以后的片刻软弱……不算是太逊的事情吧? 范子凌笑了一下,手掌如同揉小狗一样用力揉了一把他的黑发。郑一浩在旁边淡笑,笑容宽厚温和。 他们都没有急着去见顾莲,即使这场久别重逢来得如此不易。 近乡情怯,谁也说不清这怯懦是来自于谁的改变。 第七十三章 笨蛋顾莲 “哈?” 这是顾莲从一帮将自己等人不由分说地捆绑起来的家伙们口中听说车队暂代指挥者叫白恒远以后的第一个反应。 也实在不能怪她懵住,尽管她在自己的小团体内拿白恒远他们画过无数个大饼,但在她心目当中,无论是远征基地、鸿雁基地还是白恒远魏宣这一帮人,都将是遥远的只有在梦中才可能遇到的了。 她为此庆幸过也失落过,若说没有丝毫的怅惘那也是骗人的,但真把她再次提溜到本以为再也不见的人面前,她还是只能僵硬着脸,如同喉咙里卡了跟超长的鱼骨一般目瞪口呆地发出一个音:“……啥?” 绝境重生,死而复生。顾莲自己都觉得她的运气好的不要不要的,但始终没有解开的铁链和时刻不曾放松的警戒,似乎在预示着他们的重逢不会那么美好。 处境好像不太妙,顾莲心里想着,却没有觉得恐慌。 即使没见到他们,即使依然被锁住,顾莲依然相信自己已经安全了。之前对食物的担忧与和同伴的勾心斗角,全都在有他们在的车队的迎接下,灰飞烟灭。 顾莲惊讶的发现,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依赖他们、信赖他们。 顾莲轻轻闭上眼睛,头仰靠在冰凉的铁皮上,仿佛不敢看那铁皮映照出的狼狈的自己。 她的心情五味陈杂。想见,不想见。想见,不敢见。在他们不在的时间里,她已经改变了这么多这么多,多到她自己都故意忽略,不敢直视。谁能说现在的顾莲,还是原来的那个懵懂的顾莲?如果再见面,却遇上了失望的眼神,那顾莲宁可缩在角落里,再也不见面。 若他们否定了自己,那么她至今为止一直压在心底的原来的顾莲,将会成为从内往外豁开她的血肉的利器。只是想象一下都觉得疼,什么勇气都被那无边的恐惧所吞没。 想见。 不想见。 期望。 不敢见。 矛盾。 ……脑中忽然闪过白恒远明亮的眼神,和隐带宠溺的笑容。无奈的眼神,温暖的胸怀。喜怒不定的情绪,以及看到她时无法错认的喜悦……她的心跳仿佛都要被他永不熄灭的热烈所带动,加快、鼓噪、炽热…… 顾莲倏地睁开眼,吸了口气,然后——脑袋重重地往后磕去,只听砰地一声巨响!惹得监视他们的人直接拿着枪跳了起来:“你!在干什么呢你!” “抱歉……”顾莲小小地摇了下头,疼的冒出眼泪花儿来。 怎么纠结了这么多。 还是想见啊。 笨蛋顾莲。 *** 车队摆脱后方的风雪用了将近两天半的时间。当通讯频道里传来宣布安全了的声音的时候,所有人都欢呼起来,终于能够松一口气的安心感洋溢在车间。 “想什么呢。” 身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顾莲头也不抬地说道:“头发。” “啊?” 维森愣了愣。 顾莲突然转头,扯着头发丝问他:“头发是不是很乱?好多日子没有洗了……” 数日过去了,车队对他们的控制减弱了不少,允许摘下手铐、允许自由活动,还把两辆车的人搞到了一起,不过顾莲一行人都比较乖觉,少说少动,彼此相安无事。 维森忍了忍,没忍住吐槽:“所以呢?” 顾莲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又发起了呆。 “喂。”维森用肩膀撞了她一下,“你在角斗场要上场的时候都没有关注过头发,怎么突然又在意起来了?” 结果顾莲很嫌弃地看看他:“你很八婆唉你知不知道?” 维森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你这个人真不友好。” 跟头健壮的西伯利亚大棕熊一般的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可真难得。顾莲没精打采地转着头发,垂着眼,漫不经心地道:“别装相啦,你不适合玩这一套,我现在心情不太好,有什么想问的还是赶紧问了比较好哦。” 他僵了僵,侧头偷觑她,只见她明显清瘦下来的苍白侧脸上淡唇微勾,与她垂下来的眼睫、淡漠的神情共同构成了一个奇妙的表情,如同浮冰,清清冷冷淡淡,虽然在笑,却让人感觉不到热度。 ……也让人感到一丝丝……畏惧。 “嗯?”久久不听他说话,顾莲微歪过头,斜看着他,轻轻发出了一个疑问的音节。 维森陡然惊醒,干抹了一把脸,用力甩了甩头,似要甩去残存在心底的恐惧,有些挫败地说道:“你……认识这车队的人?” 顾莲闻言笑了,转头看着他,眼睛弯起,面庞白润,小小的脸放在交叠于膝盖的双手上,刹那间眼波竟流转出凉凉的妩媚:“就知道你要问这个。说吧,是谁让你来问的?” “……”维森讷讷无言。 怎么顾莲就这么能死死地吃住他呢? 顾莲抿唇一笑,眼神清亮,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一定是白石,那家伙死精死精的,就知道忽悠你这种大傻子。” “我……傻?”维森是真傻了,粗手指了指自己,指了指顾莲,复而又指回了自己,嘴张张合合不知道该说啥。他这一生被人骂过弱骂过怂骂过没用,全被他一个个用拳头二话不说地怼了回去,然而这还真是头一次被人说傻的——还是被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这种无力的感觉真是让他想生气都生不起来…… “不是吗?总是被白石耍的团团转。拜托你行行好,就算合作,也要找个更靠谱的队友好不好?”顾莲轻轻笑,依然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说的话却有些辛辣,“你瞧瞧你,角斗场的时候,哪一次他没有占到便宜?上一次你们用药物控制我的时候,若不是他的鼓动,你会想到要跟着他走下去?这次也是,他因为之前酱己的死而不敢见我,却又心有不甘,于是派你来打探虚实。枪打出头鸟,他很好地保护了他自己,你却从来没聪明过呢。” “我……” 维森愣了愣,也就没有看到看似漫不经心的顾莲眼中一闪即逝的精光。她瞟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变化中带了一丝警觉和僵硬,便又垂下了眼,自嘲似的掀了掀嘴角:“奇了怪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无聊。”她抬头的时候冲他笑了笑,带着丝复杂的表情,“你们以后……自己小心。” “什么意思?”维森一怔。 “和你们猜的一样啊。”顾莲浅浅一笑,漫不经心地道,“我就要走了,或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也不一定呢。”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啊的叫了一声,偏头对他道,“不过我之前跟你们许的诺还算数,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依然可以提出你的要求,我依然会兑现我的诺言。” 维森沉默半晌,想说话,话却卡在他的喉咙里,难以吐出。 最后,他沉沉点了头,道:“好。” *** 范子凌正喝着茶,抬眼就见到了顾莲做出来的名为“复杂”的表情,顿时呛咳了起来,咳了一会儿拍掌哈哈大笑:“漂亮,干得漂亮。” 郑一浩坐在一边,透过大屏幕看着顾莲唱作俱佳的表演,心情才真叫一个复杂。他还记得初遇时那个女孩子,正正直直,虽然有些小狡猾,但骨子里却是宁折不弯的,外表柔弱举止顺从,内心里却燃着一把火,对着他她能驳斥说辞,对着白恒远能够倔强反抗,面对雪狼的袭击她能够勇敢,于是就连她耍的小聪明都显得可贵可爱起来。 从什么时候起,她变成了这样一个姑娘。 能够这样从容自若地操纵人心。 ——可即使是如此,郑一浩心里仍有一部分是为她喜悦的,若将这种心情描述出来,大概类似于“我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 白恒远抱着手臂,靠墙遥遥地看着她,表情很模糊,似乎在认真看着屏幕,但视线早已飘到了远处。他沉默许久,直到顾莲的戏份已经结束,重新抱着膝盖,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清清冷冷地看着前方,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他才慢慢地开口:“……带我去见她吧。” 范子凌和郑一浩闻言不由对视了一眼。郑一浩看起来有点担忧,浓眉微蹙,而范子凌笑容收了收,斜倚着椅背,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目光平静地看向白恒远。可无论他们做出了什么表情,白恒远都没再看他们,只是望着屏幕中被放大的少女的脸颊,目光沿着她苍白瘦弱的轮廓,一分一寸,缓慢移动。 第七十四章 背叛 吃饭,睡觉,充满阴谋的聊天,然后再吃饭,再睡觉。这样的日子如果给的是在高中的顾莲的话,她大概会跪下来感谢上天的。 唔,当然,如果有一床棉被的话那就更好了。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如同在铁板上用小火慢慢地煎,她被熬得翻来覆去死去活来,一寸寸的皮肉被腐蚀,她觉得难耐的疼,低头看看身体,心想,原来……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黑影,她睫毛一颤,而后发出意味模糊的低笑。 ——原来是从内里腐坏的啊。 “你在笑什么?”下巴被人攥紧抬起,一张俊气的脸弯腰俯视着她,嘴边挑着文雅的浅笑,黑眸中却闪烁着熟悉的火光,灼灼燃烧。他慢慢,一个字一个字道,“你装可怜把我引过来,现在又在做什么?” “……好久不见。”顾莲被迫仰首,疼得要命,可还是双眸一弯,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笑。 白恒远细细地打量她的脸,眼神似灼热的刀子一般划过她的五官,她觉得脸皮发疼,还是兀自地笑。他也就笑了起来,笑得和风细雨,慢慢开口,每一个字都宛如从齿间咬过:“是好久不见了,久到我都认不出你来了。或许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你什么时候成了该死的异能者?” 下巴上的力道越来越紧,顾莲蹙了蹙眉,终于小声说了句:“疼。” 白恒远倏地松开她,而后才反应过来似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闭了下眼睛,胸口是未散的郁怒,看着她逐渐浮上青色的下巴,却怎么也下不去手了。他自嘲地挑唇笑了,转身背对着她,声音中有着难言的阴郁:“跟我过来,把话说清楚了,你这条命不是我一个人的。” 顾莲脑海中浮现起陈志举着剑抵着她的模样,如同无情的天神,拯救与毁灭皆在翻掌之间。她揉着下巴站了起来,低低地笑,重复道:“是,我这条命不是我一个人的,我早就知道。” 白恒远脚步顿了顿,终究没回头去看。 也就不知道他身后的顾莲似自嘲似认命的眼神。 你瞧,顾莲,到头来你还是只能牢牢地依附于他,宛如可悲的寄生虫。 一言一行皆用尽心机,就算如此也只是为了攥取一个男人的注意力,连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那么用力地得到异能,以此支撑起自己虽不现实却华光璀璨的梦,然而落花流水终成空,不过是个可悲的笑话。 上苍将她重要的东西一层层剥落,手起刀落将她的感情撕个支离破碎,本以为失去笑容已经是尽头,而今才知哭不出来才叫绝望。 今日的一切都不是巧合。维森会来找她,她早已预料到,但她的一番凌厉表现,虽是借力打力敲打白石,但最重要的目标却是在监视器后面的人。数日未见他们的踪影,顾莲知道,这必是在介怀她异能者的身份。圣水这东西一般人不会准备给一个成年人喝,而就算喝下去,在角斗场那种地方如果她发了高烧,也活不到这个时候,所以答案很明显——在远征基地里,她便不声不响地得到了圣水,并且隐瞒至今。 如果再多联想几分的话,远征基地里她做的手脚也将一览无余,以他们的精明,按图索骥便能摸清她的心思,而这就能解释他们为何至今没有现身了。 他们一定在观察着自己,以一种陌生的眼神。 那么她就给出一个答案好了,告诉他们,现在的顾莲是什么样子。 从一个笼子到另一个笼子里,她怎么甘心,无论如何也要搏一把,如此才能不辜负,才能对得起…… 对得起什么? 她复而又茫然了。 在众人安静的注视中,顾莲跟着白恒远,穿过连接着车子与车子之间的索桥,步到了中心车上的指挥室里。 一进门,顾莲看到眼前情景,不由嘴角一抽。监视屏被打开,她方才的车子里的画面就那么大大咧咧的放大,另一格大窗口里盛着她装忧郁的侧脸。看着看着,她脸上的温度逐渐升高。 ……表演得很投入很逼真是一回事儿,被人这么细致地研究还当着本人的面看的津津有味就又是另一回事儿。 羞耻度爆表有没有!!! 范子凌在那边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翘着腿看过来,俊朗的容颜,宽阔的肩膀,狭长的眼睛里带着戏谑和淡淡的打量,闲闲举手打了个招呼,举手投足说不出的轻佻散漫:“哟,演技不错。” 顾莲闭了闭眼睛,默念一百遍久别重逢,还是没忍住,很忍耐、很客气地说道:“把屏幕关了吧?” “可我还没欣赏够呢。”范子凌侧头看着屏幕,修长的手轻轻碰了碰上面眼神忧郁的姑娘白净的侧脸,轻轻笑道。 顾莲眼睁睁地看着他温温柔柔地碰屏幕上的自己的脸颊,脸上仿佛有一只略带粗糙的手看似热情实则冷漠地**,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打了个寒噤。 一旁的郑一浩看着小姑娘僵硬的表情,心生不满,轻咳一声,打断了范子凌饶有兴致的作弄,温和地微笑:“过来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带着他惯有的平和质朴,却又透露出几分疏远客气,如春风轻轻一推,就把一艘小舟推离青山千万里。顾莲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儿,抿出一个笑,点了点头。 白恒远自进来就没管过她,径自挑了个座位,斜斜靠着,一手支着下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兀自出神。面容秀挺的年轻人神情漫不经心,黑曜石般的眼眸弥漫着莫名的情绪,唇边是惯有的斯文浅笑,俊气的眉眼因分明的五官而平添这个年纪特有的锐气,那是被眷顾的人才能有的底气。 顾莲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这世上谁没了谁都能过下去,她早就知道。 屋内的气氛莫名的古怪,虽然对话一来一往,却有种僵持的感觉,而随着话语减少,白恒远身上散发的寒气和压迫力越来越明显,顾莲终于说不下去了,住了口,室内陡静。 范子凌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懒洋洋躺着,望着别处,似没注意他们。略长的黑发落在眼前,遮去了俊朗男人眸中神色,只是唇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的模样带着顽童般的恶意与兴味。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露出似是下定决心般的表情,这才抬起头来——正对上白恒远投来的冰冷眼神。他嘴角噙着冷冷的笑,好像在讥讽她的顾左右而言他。 但顾莲早就明白了,决不能光看他的笑,更该看他的眼睛,那里才是他真正的情绪栖息之处。此时,那双明亮的黑眸里跳跃着火光,似愤怒,又似极力的隐忍。 能够调动他的情绪就好。 安静地如同空气全都死了的气氛中,顾莲微微抬高了下颌,有力地抛出了一句准备了很久的话:“清让我为你们所用。” 寂静犹如裂帛,咔嚓一声被撕成碎片。郑一浩惊愕地抬头,而在这一刹那,顾莲解放了一直收敛着的异能,威压蔓延,有一瞬间屏幕里的画面出现了瑕疵,哔啵作响。 范子凌眼神一凝,互相扣着的修长手指微微一按,这才按下了心底泛起的杀意。他抬起头,视线犀利地穿过漆黑的发丝,第一次以凝重微冷的目光打量着顾莲。早在她进入车队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车里隐隐的异能波动,但因为旁边两个人的异能等级高,将她刻意收敛的异能给压过去了,未曾想到,她如今释放出来,竟能让他感到威胁…… 白恒远望着她。她站在正中间,背脊挺直,神情庄重,柔白的脸上还有点脏,头发也凌乱着,但她的表情中不再有他所熟悉的软软的笑意与璀璨的活力,明亮的黑眸清澈而坚定,仿佛头一次抹去了玉璧上的尘埃,露出它本来的面目。 他一时搞不清楚,究竟是她变了,还是他一直以来都被她骗了。 但无论如何,她的表情与神态都在说明一件事——她不是以“女人”的身份在要求什么,而是以一名“士”、一名“异能者”的身份在说话。她在坦白,也在自荐,将诸多需要解释的话,全都融在了这一句里。 我从未把自己真正当做你们的附庸。 我若只是一名宠物,所做的隐瞒便是背叛。 但我不是。 我是一名异能者,更是一个人,我有我的选择与自尊,凭什么我需要替我的自保而道歉而惶恐? 凭什么! 这一刻,顾莲心里觉得说不出的痛快,隐忍多时的不甘就这般道出,她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在用计还是在说着真心话了,只是明明白白地知道,在她决定拿到圣水的那一刻,甚至更早以前,在那个夜晚接受白恒远的拥抱的时刻,她就想要站在他们面前,不用柔媚取宠,不用卑躬屈膝,只是握着自尊道出自己的想法。 “顾莲,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白恒远沉默了片刻以后,唇边缓缓露出一丝笑,眼神犹如冰冷的神望着不足一提的凡人,怜悯又轻蔑,“你……凭什么和我们提条件?” 即使,那尊严荣耀转瞬即逝,比花火还要易凋谢。 一股庞大的威压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如潮水扑面而来,如同大水扑灭了火花,她的异能者威压被压迫得渺小,几乎站立不稳,摇晃着倒退三步才勉强站稳。 “我承认你有些天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拥有如此异能,算是个人物。”白恒远慢条斯理地说道,冷笑,“我也承认你有点心计,能趁乱得到你想要的,将我瞒得死死的……”他说到这里,神情愈发冷淡,扣着扶手的手指微微用力,似在忍耐什么,顿了一会儿,还是厌恶地道,“我早该知道,颜玉真不会教你什么好东西。” 顾莲抬眸,漠然望着他。 他总是这样。 就算是他们最接近的时刻,他也依然让她清楚地明白他的掌控,而他越是高高在上,她便越是想逃。在他这里,她从未得到过安全感,只有叫人喘不过气来的浓烈情绪,无论是喜是怒。 她不是感觉不出来他的在意,但若他的在意建立在对她的意志的漠视,那也忒可笑了些。 说到底,人是喜欢移情的生物,对着小猫小狗一棵树都能在意,遑论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