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真》 第一章 大劫血光满平安 天色暗沉,即便是繁荣的平安城也渐渐没了烟火气息。各家各户都关了店铺、收了摊子,回到院里乘凉谈笑,只有那些个还不谙世事、无法无天的小孩子还在城中溜达,街头巷尾、拉帮结派的,自以为几个小孩的势力能有多强大呢。 其实这股力量也不小,至少对于江景来说是极度厌恶这群孩子的,并不是说小孩都有多坏,他自己也还是一个孩子,只是对面这几个,是平安城里最痞气的一群了。换句话说,就是那种爹娘都管不住或者是溺爱的顽童了。 可是他没有爹娘,江景他爹是个猎户,在山里讨生活,再把打到的野物送到城里来卖了。虽说他爹技术一般,倒也能勉强养活两个孩子。可是终日在山中打猎,哪有不失手的?有一天早上他出去之后再也没回来,江景和妹妹在家中等了三天三夜,直到吃的都快没了才出门来。 江景不敢去想三天没回来代表着什么,更不敢去找爹。他也曾经几次跟着爹往山里跑了几次,对里面的危险深有感触,况且他还有一个没懂事儿的妹妹要照顾。他没有能力去犯险,也犯不起这个险。 至于娘,江景没有印象,问爹爹也不说,加上一家人独居在外,他根本就没有想念过。直到爹走了以后,他一个人担负起两个人的生活,不得不经常进城,看到那些小孩都有爹娘疼爱,才开始加倍的想娘,然而这除了徒增伤心并没有用。 拳头向雨点一般落在身上,江景死死的抱住头,整个人都蹲在角落里。他在等待,等着这些人打完。江景的眼神很清明,他现在只想赶快回去给妹妹做些吃的,不然真得饿着了;而且他家在城外,过了点城门就关了,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只要这些家伙快点消了气,爽快了,他才不管其他! 他并没有惹过这些人,他只是无辜的当了出气筒。每次来城里都避免不了被修理一顿,但他没办法,光靠些野果野兔啥的,像个野人一样生活是不可能的;而妹妹太小带来城里更加危险——没有人知道他还有个妹妹。好在这群“地痞”只是出气,不曾抢过他的东西,大概是因为看不上吧。 说起来,这群人也不是毫无帮助,城里当然有真正的地痞,跟他们接触起来才真的要人命。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敢惹这群小孩儿,但也因为这些人,他很久都没有被地痞们为难过了。 终于赶在关城门之前出来了,江景揉了揉身上最痛的地方,“嘶——”的深吸了一口气,额头上也冒了汗珠,不过算是舒服些了。这样下去身体一定会垮掉的,江景这样想着,向前走,远远的听到身后“吱呀”一声,城门关上了。 又走了许久,离家不远了,一向虫鸣不断的路上竟然十分安静,察觉到了异样,江景走得更快了,然而没走几步,小腿受伤的地方因为过度用力一时不支,江景一个踉跄就跌倒在地。从巨大的疼痛中回过神来,江景按着小腿,忍不住呜咽一声,泪水成串的落下,“爹!”江景呼唤一声,声音很低,但是很清晰,四周太安静了。 忽然之间,傍晚的天空被染成红色,比朝霞还要绚丽夺目。江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奇景,不由得呆了,顺着天空望去,只见平安城所在的位置上方,天空红得发黑,就好像是血一样,美丽又恶心;一道鲜红的粗大的光芒从平安城射出,汇聚到了上空,变成了一朵血云,层层绽放像花朵一样美丽,但是真的很恶心。 江景压着胸口,努力让自己不要吐出来,他想起了城里那些老人说的不干净的东西,专门害人的,不由得心惊胆战,连忙挣扎着爬起来,加快脚步就往家里走。奇景又起,江景看到一道清亮的白光从天空掠过,飞得比他见过的鸟儿、甚至是弓箭还快得多,一晃而过,只留下了一阵淡淡的清香,闻着就让人心旷神怡,胸口的那一股恶心一下子就没了。 身体一下子放松,江景忍不住大喘了几口气,在心里不住的感谢着这道白光,然后又向家里赶去;至于说白光往血光的方向飞去了,他是不会去想的,他也想不出来什么,毕竟他只是一个孤苦的孩子。 当江景赶到院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恢复了,红光已经消失不见,但是妹妹的哭声也没有。妹妹这个时候一般都饿极了,怎么会没有哭声?“妹妹,妹妹!”江景叫着,推门而入,就往妹妹的地方走去。 “妹妹!”江景疯了似的大叫,在房间内翻来倒去,好像这样不见的妹妹就能出现了一样。刚刚江景在炕上一阵乱摸,却什么都没有摸到,江景怕极了。他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妹妹被野兽叼走了,因为他自己就差点被一只狼叼走过,要不是爹正好赶回来射死了狼,他早就死了。 疯狂中的江景终于恢复一丝理智,他从灶头里取出来一根柴火,借着火光在屋内到处看,但是还是一无所获,妹妹真的失踪了。 “妹妹,你在那里?爹走了,你也要走吗?”江景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呆呆的坐妹妹曾经在的地方,那里还有一点余温。红色的血光再一次亮起,从纸糊的窗户里射进来,浓郁而且妖艳,一闪而逝,闪过江景的眼镜,闪过江景的大脑。 “余温,余温,对,妹妹才走不久!”江景像是抓住了什么,神色狰狞着,“光,对,那道白光,那道白光是从这里过去的,朝着平安城去了!不,不行,平安城那边不行!”江景一下子跳起来,一路夺门而出,向着平安城跑去。 他怎么忘了呢?因为小时候差点被狼叼走,爹特地弄了一堵又高又结实的篱笆代替原来的,妹妹只可能是被那白光带走的!想到平安城的“不干净的”血光,江景的一颗心悬在那儿,不敢往下沉。 本就劳累了一天,伤势未好,现在又一路狂奔,江景到达平安城用的时间反而比回来时要多。此时已经快天亮了,江景却是随时都能晕过去的样子,脏兮兮的小脸还有单薄的身子和倔强的神情,集中在这样一个孩子身上着实令人心疼。 江景的心也是扑通扑通的,不是累的,而是吓的!这里哪里还是昨天的平安城,城门破了,分成几块倒在地上,城墙上有几道巨大的划痕,不算那种白印子而是很深的划痕,还有就是,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的血腥味儿。这味儿还很淡,但是让人胸腹都翻腾不止,四肢酸软,若不是凭着一股找妹妹的韧劲儿,江景早昏过去了。 一边努力适应着,一边往城里走,但一进城,江景就再也忍受不住,撑着地吐了起来,将肚里的东西都吐光了才算缓过气来。要说为什么会这样,因为那浓郁至极的血腥味儿和满地的狰狞的死尸,江景只不过试着再看了一眼,就又干呕去了。 每当江景打算前进一步或者多看一眼,肚子里就翻江倒海,但是他早就吐没了,只能继续干呕了。没多久,江景听到一个严厉的女声,听着大约有二十多岁,声音很好听也很虚弱,“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江景转头看去,视线却是模糊不清,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对方穿的非常好,他还没有见过这样好的衣料;而且对方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气,让他的不舒适都少了许多。 女子走近了许多,小心翼翼的跨过了尸体,她走到江景面前,终于让江景看清了她的样子,明眸肤白、腮红眉飞,江景从没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以前见过的那些美女和她比起来实在是差了不止一筹。但江景这次可没有心情欣赏美女,他直接就问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方:“我妹妹在哪里?” 女子吃了一惊,没想到这穷乡僻壤的穷小子非但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还胆敢问自己。不过没等她回答,就先有一个声音响起,冷厉而不带感情:“我师妹问你问题,你好好回答就是了!”说着只听一声剑鸣,江景便感到颈侧微凉,一个激灵就彻底清醒了,这些人恐怕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第二章 死里逃生土地庙 人一清醒,眼神儿也恢复了,江景看到自己背后的也是一个女的,同样的漂亮美丽,仿若不食烟火,但是她手中利刃可是不含糊的,她,或者她们,和平安城里面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根本就不同。 “快说!”冷厉女子喝到,手中剑轻轻滑动,江景就破了皮,流了血。江景心跳得飞快,不敢和她僵持,道:“我是住在附近的猎户,昨天晚上看到平安城的红光,以为有什么神仙,就赶过来看,没想到是……” “寻常凡人看到这红光都是身体不适,避而远之,连我的两个师侄都不例外。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会以为是神仙,天都不亮就要赶过来?你可别告诉我这血气能够吸引你,或者你根本没有趋吉避凶的本能。”又一个女声响起,却是清灵婉转,十分动听;而且和她对比起来,前两个女子都是色厉内荏。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前两个女子的苍白,恐怕和他一样是吓的……这个女子的话里也透露了这一点,再加上寻常人也很难愿意相信,三个天仙一般的女子会犯下如此恶行血案。 “见过玉师叔!”见到第三个女子的到来,冷厉女子连忙收了剑,与另一个女子一同行礼。 看到这三个人就是传说中门派里的人了,江景这样想着。不过被这么一问,江景反而冷静了许多,他寻思着找回妹妹的事情还得从这三个女子身上下手,答道:“我刚才的确是撒谎,我昨天晚上就被平安城的红光恶心得不行,但是我妹妹不见了,正巧我当时看到一道白光从我家的方向冲向了平安城,所以我才……。”江景并没有把香味的事情说出来,总觉得还不能十分信任她们。 听到江景的话,本来还微笑着的玉师叔直接就收敛了笑容,她沉思片刻,道:“既然是来了平安城,那你妹妹根本就没有活路了。这个城里早就没有活口了,所有的人都被那魔头血祭了。不过你也不必担心,那个魔头已经被我师叔祖除去,不会再出来害人,但是你最好快些离开,免得招上麻烦。” “可是我还要找妹妹!而且那道白光有和你们一样的香气!”江景听了,争辩道,显然不相信妹妹已经死了。 哪知玉师叔根本不给他多说的机会,脸色一沉,压得江景喘不过气来,道:“你不信也罢,我们完成任务,这便要返回,你若惹祸上身,也莫怨天尤人!” 说着,玉师叔吹了一声口哨,便见天边飞来一只大鸟,玉师叔携着另外二人跃上鸟身。那鸟大得惊人,即便站了三个人也不嫌拥挤。乘坐巨鸟,不一会儿就离开了江景的视线。而在江景看不到的地方,玉师叔三人正交谈着。 “可惜啊,可惜,如此年纪、如此心性,若他是身为女儿,哪怕资质极差,我也会将他带回宗门,只可惜是错生了男儿身!”玉师叔感叹着。 “怎么,玉师叔相中他了?莫非这小子天资极高,若是这样,把他带回宗门也无妨啊!我记得,宗门里张师祖一脉,便是世代传给男儿的。师妹,我没说错吧?”冷厉女子说道,她现在神情不再如寒冰,又别有一番美丽。 “师姐,你一心苦修,不知张师祖一脉过得艰难。把他带回去,也未必有余力照拂他;若他真是资质惊人也就算了,若是资质平常就没必要了。况且,我们这一脉和张师祖一脉一直不太对付,没那必要。” “对付不对付到没什么,若门内能出一个好弟子,又何必在乎这些?我派创建多年,不是容不得人了,否则也不会出现张师祖一脉了。可是这么多年来,我派男子只出过一个元神,何必误人呢,没必要引他进来,徒惹些事端。”玉师叔的说法自然不能说服二女,但她没有明说,二女也不敢多问。 “说了那么多,还不知道他资质到底如何呢,师叔!”那师妹问道。 “你师叔我只是一个筑基修士,这一眼望出资质,就是金丹修士都做不到,何况我,你这小妮子故意贫我吧!”玉师叔说着往她头上一敲,又叹息道,“金丹、元神,我这辈子是没指望了,你们还要勤加修习,争取成就金丹,乃至元神祖师!” “是,谨遵师叔教诲!”两女齐声应道。 江景从黑暗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尸山血海中,好一会儿才回想起来。玉师叔三人走后他自然不肯放弃,在平安城里疯狂的寻找。但他劳累体虚,又受到尸海血气的刺激,到了正午烈日暴晒,终于支持不住昏厥过去,看看现在的天色,又到晚上了。江景挣扎着起来,气血两虚,腹内空空,没有半点气力。 求生本能之下,江景顾不得继续找妹妹,其实他早该绝望的。江景跌跌撞撞的往城门走去,哪怕现在夜已经静深,城门也再挡不住他了,因为早就破了。江景发现,比起现在,他更喜欢原来的平安城。哪怕有地痞,有顽童,但是也还有一些会关心他的善良的老人、妇女,还有妹妹,还有生存的希望!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一天,仅仅是一天而已,一天之内的变化翻天覆地! 模模糊糊的,江景看到远处有两个绿色的灯笼,让他感到很奇怪。附近的住户估计胆子大的白天就来过了,现在是晚上,怎么可能有人愿意呆在这里!江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野兽来了! 睡了半天没有被野兽吃掉真是幸运,江景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更多的却是想着跑哪儿去躲避灾难。别说现在的他,就是完好无损的他对上猛兽也是十死无生。江景咬咬干裂的嘴唇,现在整个平安城的屋子估计都是空的,哪一个更合适呢? 没等江景想清楚,他就感到身上一寒,整个人都紧缩起来,下意识的看向了那两个绿色的幽光,江景总觉得自己被注视着,就好像下一刻这噬人的猛兽就要扑过来一样。江景拔腿就跑,因为不是好像,那猛兽真的追过来了。 根本没有心情去想这只狼为什么会从深山跑到那么远的平安城来,或者这只狼是人养的,或者这只狼嗅觉逆天了,江景夺命狂奔着,一路跌跌撞撞,几次被尸体绊倒。好在狼本身离得比较远,才没要了他的小命。江景恍恍惚惚的跑进了一闪大红门里,气早已喘不上来了,回头瞟了一眼仍紧追不舍的野兽,江景再一次绊倒在了门口,倒地的时候,他看到了眼前的神像,栩栩如生的老太端坐在上,不怒自威。 这里是个死路,站起来的江景绝望的想着。这处土地庙据说建立有一两百年了,但是一直香火不断,颇为灵验,至少比起其他的庙宇来说是的;江景也曾经多次来这里参拜土地,横竖也不会少一两肉。但这个位于街角的土地庙,这一次却绝了他的逃生之路,让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野兽一步步的靠近,露出他狰狞的凶恶狼貌。 “救命,救命……”,江景的声音太小,气息太弱,发着大概只有他才听得到的求救声。那巨狼呲牙咧嘴,流下腥臭的口水,仿佛戏谑的看着眼前的食物,舌头添来舔去,大概在想着眼前的大肉会有多么美味吧;比起满城丢了元气的尸体,它自然更喜欢这一个大活人了。 它再进一步,忽然听到了一些碰撞产生的声音,它谨慎的伏了伏身子,把目光重新放到江景身上,就要纵身而起。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瞬间,不知哪儿飞来一物什,直直的插在了巨狼的眼睛上,快准狠!巨狼痛苦的呜咽一声,凶恶的目光在江景身上附近一转,终于还是悻悻的逃走了。 江景死里逃生,过度绷紧的他放松下来,直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没几个呼吸,他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快速爬坐起来,四顾张望着,并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爹,是你吗,爹,你在哪里!爹,妹妹不见了;爹,景儿该怎么办啊!爹啊!” 原来他想起了小时候险些被狼叼走,最后被爹所救的事情。绝望的他,把爹回来这个可能当作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如果这根稻草不能救命,那他可能会被无力和绝望压死;江景想起了他一度忘记的恐惧,爹走的时候没有,妹妹不见的时候没有,看见一城死人的时候没有,现在想起了。恐惧死亡的他,这时候,这个末日的时候,反而在渴望着死亡,几欲疯了。 叫到声音嘶哑,爹没有回应,妹妹也没有回应,世界都沉默了,所有的所有都抛弃了他。 第三章 先人指点知修行 刚刚死中逃生,希望再次变成绝望,江景目光呆滞的看着神像,不知哪儿来的一股邪念,迎着头便冲上去了。意料之外的,江景撞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听到对方痛叫了一声,连忙抬头望去,只看到一老太被他撞到石像上,手中拐杖也扔到了一旁,正一边怪叫着,一边把江景推开。 “老婆婆,你?”江景惊愕的看着眼前人,惊讶于事情的发展,更重要是刚刚明明还没有人,这老婆婆是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念想在他脑海中升起,不由得让他冷汗湿襟,全没了刚刚寻死的勇气。 “哎呦!”那老婆婆怒视江景一眼,顺手就把拐杖拾起,冲着江景便是一顿乱揍。别看这老婆婆年纪大,身体是一点儿不差,气力是一点不小;被撞之后不仅没事儿人一样,还打得江景生疼,比他爹打得还疼!“老婆子我让你去死,让你去死!活得不耐烦了是吧,或者没意思是吧!我打你个不孝子,你爹还等着你继承香火呢,你死了怎么办,去阴间给你爹叩头吗!” 老婆婆火冒三丈,也不管和江景有没有关系,打得江景是哭爹叫娘不止,虽没有真的哭出来,但这身上的痛和心里的痛可不能作假。 “老婆子我好不容易把你从妖狼手里救出来,好不容易在这偌大的平安城里看到一个大活人。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是成心不让老婆子我好啊,是不是啊!”老婆婆打得几分累了,终于停下,对着江景大喝道。 “老婆婆你,刚刚是你救的我?”江景不确信的问着,将先前的推论推翻。也是,这里好歹是受人供奉的土地庙,那些牛鬼蛇神什么的怎么敢侵犯呢?所以说这老婆婆是真的健步如飞洛? “怎么,除了老婆子还有谁救你吗!”这老婆婆虽长得面慈,但不怒自威,一横眉竖目真让江景有些怕,加上刚刚被痛揍一顿,江景连忙应对了几句。“老婆子我姓安,在这平安城里也住了些年头了,真是没想到平安城会遭此大劫。你这小子运道也不错,要是早些来了城里,就和外头那些人一样了!” 看江景面色不虞,安婆婆继续说道:“你也不必太伤心,是人总有死的一天,你若真为你爹尽孝,就该更好的活着。要是你看在老婆子还救过你两次的份上,好心帮老婆子一把,老婆子也不会亏了你的。” 安婆婆说着话题就变了,但江景算是听出来了,安婆婆是以为他爹在这次平安城灾难中遇害,而自己侥幸逃过一劫,反而因为至亲遇害自寻死路,这误解也是合理。至于说安婆婆后面的话,他有几分疑惑,就大大方方的问了出来,一是因为老婆婆救过他几次,二是凭着这两年的磨难,自以为对人性善恶可以分辨,十分相信安婆婆。 “婆婆的救命之恩,江景不敢忘,但是江景确无活下去的欲望,对于婆婆的请求恐怕无能为力了。”说到这里,看到婆婆作势要打,连忙补充:“婆婆还请说出来,江景一定尽力完成!” 安婆婆见了,眼珠一转,了然于心,收了拐杖,道:“说什么死不死的,你现在要是还有去死的勇气,老婆子一定不拦你!分明奢望活下去,还推三阻四,还不叫忘恩负义?你倒是不想为你家人报仇了吗?” 江景听了安婆婆的话,刚要辩解,又看到安婆婆退开一步,指着墙壁示意。江景话到咽喉,咽了回去,好一会儿,朝着安婆婆跪下,拜了三次,道:“请婆婆指点明路!” “明路也谈不上,我也只能给你指一条路而已。要知道这次的几个人,婆婆我也惹不得,须得多番避让隐匿,你能不能复仇,还要看你自己能走多远。”安婆婆走到土地神像旁边坐下,叹了口气,“毕竟我们这些人,在他们眼里都是蝼蚁一般的。还好,你这孩子不是个愚笨的,虽一时迷了心智,几句话也就骂回来了,老婆子问你,你识字吗?” “不识。”江景也没有什么害羞的,他本是猎户之子,后来更一个人养活妹妹,哪里来的金钱和时间去学书的?他也不过十岁出头而已。 “不识字啊,”安婆婆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面色莫名,“孩子,你可知道老婆子要你做什么?” 江景摇头,又听安婆婆说道:“我要你修行有成之后,至少到了金丹期,去寻一块儿地,一块繁荣之地,为一位名叫安拉的土地神发展信仰,助她声名远播。至于样貌,便按照这儿土地神的样貌来,你可能行?不要急着提问,你只要回答我能不能做到?” 江景深吸一口气,止住了问问题的想法,说:“无论婆婆是不是为我指引明路,婆婆你也救我两次,让我不至于死了还后悔,江景也一定竭尽全力做到婆婆所求!” 安婆婆听了,眉开眼笑,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亲近,她摸着江景的额头,说:“好孩子,老婆子相信我不会看走眼的,”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跟老婆子说说你家的事情好吗?你爹,你妹妹,还有你娘。” “我没有娘!”江景的回答让安婆婆的手停顿了下。安婆婆听着江景一件件道来,不由得闪过不忍,最终没有说话。直到听完江景的故事,安婆婆重重的叹了口气,说了句:“可怜的孩子。” 接着,江景感到头上一阵大力,疼痛难当,然后就直直的倒了下去。 安婆婆脸色变得十分的苍白,她费力的把江景搂到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就好像在抚摸自己的孙儿一般:“真是个聪明而有韧劲的孩子,可惜生得太苦。也不知道引你走上修行之路到底是对是错,这条路子委实不算常人能忍受的;或者让你忘了前尘,平凡的过一生才是对你好。只是,孩子啊,你才十岁都有那么多愿望,何况乎老婆子活了快两百年呢?平安城毁了,老婆子活着也没啥意思了,没了信仰,慢慢也就消散了,只是老婆子也想报仇啊。该让你知道的,你也知道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你自求多福吧!” 安婆婆说着,身影一点点的变淡,最终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江景醒来,感到太阳穴刺痛难忍,提不起一丝力气,勉强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的看着眼前神像,呢喃了一声:“婆婆。” 大约休息了有半日,江景终于恢复过来,不过太阳穴仍有些刺痛,他按揉着,目光却盯着看这神像。白日里看得清楚,这神像和婆婆竟有七八分相似,江景想到夜里的情景,不得不再次推翻自己的猜想,婆婆应该是土地神没错了。 更关键的是他忽然明白了许多东西,什么是信仰,什么是修行,“安拉”又是哪两个字,还有一大篇似懂非懂的经文,没错,他识字了!每过一会儿他就会莫名认得几个字,这样看来,不用多久他就不必再担心识字的问题了。婆婆不愧是神仙,竟然还有这样的仙法,江景这样想着。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有关于妹妹的去向。安婆婆告诉他,平安城大劫之日,她看到两个人在空中大战,一个黑衣人和一个白衣人,而那个白衣人手中正抱着一个孩子,大约是个女孩儿。但他想要知道更多,就等到重铸信仰,将她唤醒再说。 江景不知道是那三个女人骗他还是安婆婆骗他,但他心里信安婆婆更多些,再说他也更愿意相信妹妹是失踪了而不是死了。根据婆婆说的,修行之路急不来,他现在首要做的就是尽快离开平安城,找一个不短吃穿的地方静心修行。 三年后,开元城外的一个小茶摊,小二正忙得不可开交,茶水都快供应不过来了。平日里这城郊出入的倒也没那么多人,但是这一次情况特殊,城外几里处出了一胆大包天的老虎,吃人无数,甚至好几个练家子都有去无回,连根骨头都没剩下。说起来这老虎不仅是胆大包天,就是实力也不能小觑,普通的老虎,还不至于让这些高手们命丧黄泉。 按理说这样人应该变少,但是一传十、十传百,附近、远处的高手们都一个个慕名而来,慕的什么名?当然是打虎英雄的美名了。不过这里面倒也没有傻的,既然知道大虫凶猛,就没有自己送上去当肉包子的道理。 茶小二顶着烈日,用汗布搽了搽汗,又听到后面的催促声,不由得暗里抱怨几句,然后又赶忙提着茶壶笑脸相向的去添茶了。开玩笑,这群大爷他可不敢惹,他可一点儿没觉得这些莽汉身旁的刀啊、枪啊什么的是当摆饰用的,要是对方是一个文弱书生的话,他还是得好生伺候着,小二灰心的想着,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第四章 金鸡报晓啼开元 “小二,来碗茶!”一个听起来不十分大的声音响起,在这群莽汉中间显得有些另类。小二暗骂一声,然后转头望去,发现是个不大的少年,背着包裹、背上别了弓箭,松了口气。伺候那些莽汉匹夫大爷他可是累极了,这少年看起来应该不是那种难缠的角儿吧。 这少年便是江景了,他看小二倒茶的时候,顺便问道:“小二哥,听闻这一带有猛虎伤人,不知是在何处啊?”说完就着大碗牛饮了一口,顿觉得渴意全无,爽极了。 小二没想到这少年会问这问题,但也不会怠慢,答道:“客官也对那大虫有兴趣?听说那畜生就在这里往东六七里的地方伤了不少人了。我虽然也是听说的,但大致不会错的,客官你走的时候可千万避开那里,最好是别往东去,免得枉送了性命!”小二见江景十分有礼,也就多提醒了句。 “谢谢小二哥了,麻烦再来一碗。”江景又饮一口喝完了茶,笑道:“小二哥有所不知,我本次来就是想要看看这猛虎如何凶猛的,偏要往东去的!” 小二一时愣了神,心道这人莫非看起来不错,实则是个傻子。倒是旁边周遭都笑开了,有一大汉开口讽道:“小家伙奶断了没有,就要去打虎,难不成不知道这大虫吃了多少人,你这小身板还不够它一口崩的!”话音刚落,周围笑得更欢了。 江景也跟着笑笑,并不答话。他知这大汉话是难听了些,但心意是好的,不希望他白白丢了性命;但他是必定要去打虎的,也不必对其他人再解释,只待挑好了时机,便要前去,这可是一次难得的磨炼,对他的修行必定有所益处。 大汉身边的另外一人,身边放着一支长枪,银光闪烁,看起来十分不错,引得江景多看几眼,最终又收回了目光。虽然不错,到底还是凡俗兵器,当不得用。 他不答话,其他人也不再关注他,自做自事,自谈自话,大致都是商量着如何除害的。江景听了一阵,知道今天晚上会来一个大侠,手段十分高超,武艺智谋人品都在上上,等明天一早,金鸡报晓,便要行动。听到这些,江景就不多做,喝完茶结账,就往城里找客栈去了。 吃完饭,花费了不少银钱,江景又在房间里打了一套波纹掌,身上微微出汗,这才吩咐店小二准备热水洗了个澡,然后盘坐在床上,例行运功,争取早日突破瓶颈,成为筑基修士。 自三年前,江景照着安婆婆的指引走上修行之路,便日日行功不断,但是这修行的进度实在缓慢。按婆婆所说,养气期重在积累、淬炼元气,不可急进;要到丹田经脉有了盈余之感才去考虑破境,现在的他还差得远呢。 江景修行的乃是碧波功,是安婆婆所赠的功法,据说威力尚可,是一门可以修炼到筑基期的功法,并没有到金丹期的法门。筑基期有多厉害江景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尚未养气期巅峰的他,靠着一套波纹掌,已经不弱于那些所谓高手了,筑基期的神威可想而知。只是想到他打败的那几个对手,眉头微皱。 功法中记载的沧浪枪法似乎更厉害,但是对兵器的要求很高,大抵凡俗当中是没有这样的兵器的,江景也只是拿了些木棍练了一阵而已。只是这木棍也练一次断一次,最后练得不耐烦,也就不练了。 至于修行最终能达到何种境界,就连安婆婆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按道门的说法,前三个境界分别是养气、筑基、金丹。而金丹圆满的修士被称之为半仙,估计金丹再往上,就是真正的仙人了吧,飞天遁地、无所不能。根据江景的猜测,安婆婆是金丹修士,但其实就是现在的他也不能判定出安婆婆真正的修为。 除了强大的实力之外,寿命和境界挂钩更是让人艳羡不已。虽然养气期修士只能强身健体,但却可以百病不侵;筑基期修士倒是个个都能活个一百余岁;至于金丹修士逆天的拥有三个甲子的寿数,更是不能再被称作凡人了,也难怪金丹圆满有着半仙的称号。 可惜养气修士再厉害也只是凡人,只能活到古来稀的年龄。因为元气虽然能治疗暗伤,滋补肉身,却无法补充已经损失的寿元;至少要到了筑基期才能做到这一点,让人活到一百这个寿数极限。知道凡人寿数极限的时候,江景是真砸了好几下牙的,因为他从未听闻有人能活到八十,就连七十的也只听说过一个而已,但这一个也在三年前的大劫中死去了。 还有法术,这也是江景所羡慕的,可惜不成金丹根本无法施展,一点动静都没有。归根结底,养气修士还是没能跳出凡人这个层次,修炼到圆满也只是武林高手而已。至于法器就更不用想了,别说没有,就是有,那也是金丹修士的特权。 感应着天地中的灵气,江景运转碧波功,将其中极少的一部分吸引到体内,经由行功路线在体内循环一圈,然后又放出大部分,如此往复,不断提纯着元气。 “喔喔喔!”一夜无事,听闻金鸡报晓,江景立刻睁开双眼,目露神光,亮得渗人。苦修一晚,江景又有些精进,精气神到达巅峰。他抓起桌上的弓箭,背到背上,打开窗户,纵身一跃,便离开了。并非是他逃单,而是想要单独行动,实不愿惊动他人。 出了客栈,江景方觉不对,此时皓月当空,万籁俱静,哪里是金鸡啼叫的拂晓时分。既然在半夜出动,何不选猫叫狗叫的,选鸡叫,也不怕扰了一城百姓的安睡!稍稍感慨了句,江景也不再耽搁,施展轻功而去。 “踏水分浪法”乃是碧波功中记载的轻功身法,即便是到了筑基期也能适用的,当然威力不可同日而语。练到大成之后能不能踏水分浪很难说,现在的江景也只能将它作为唯一的轻功身法使用而已。 落地无声,避开了其他行动中的江湖人士,江景很快的就到了城门下。开元城的城墙不如平安城高,但也非人力所及;即便江景运足了力气,也只能跃起到一半的高度,但是既然其他人能出去,他便没有出不去的道理。果然,在江景隐匿起来没多久之后,就有几个人影到来,他们纵身跃起,三段借力,方才跃上城楼;不出意外的话,城墙的另一边也有借力的地方。 不必考虑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江景走近一看,只能隐约看见些影子,也不含糊,提上来一口气,就跳到那借力处,再仔细一看,竟是一根短箭,箭头完全插入城墙,也不知何等神力才能做到这样地步。正是时,听得噼啪一声,江景连忙飞起,再次借力跃上城楼,原来是江景长时间逗留,那短箭不堪重负,断裂开来。 江景苦笑一声,希望还没出来的人不会被此阻碍吧!这却是他想多了,此番高手众多,又岂会只留下一条路子,只是后来人少不得绕些远路,耽误时间而已。 跳下城楼,江景却不敢托大,否则足有千斤的力道坠下,钢筋铁骨也要摔得不能自理。三处借力的机会一点儿没放过。落地之后,看到有人影过来,连忙踏水分浪、入黑隐暗,躲到一旁观察。 “奇怪,我刚刚明明看到有人下来,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其中一个人说道。 “大哥,莫不是哪个功力高深的前辈,不愿意与我们同行,所以才立刻离开了?”另一个稍瘦一些的人答道。 “不会,这一次来这里的人,哪个会不服从白前辈的安排?论身手,论资历,论名望,有谁能比得上白前辈?而且你我虽然不才,也还算是功力有成;那人要是路过借道也就罢了,要是有其他目的,浑水摸鱼的话,不得不防啊!”这大汉寥寥几句,也真说中了江景的心思,不过江景也没什么恶意,只是有些哭笑不得。 无他,这大汉声音耳熟,看其轮廓,足有八九分可能就是昨日里讥笑告诫江景那人,这次再遇上,不得不说缘分不浅。 又等了些时候,再无人过来,那两人面露急色。这大虫虽然伤人害人吃人,但并不是随时可见,多是在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出没,其他时间碰到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他们不能耽搁太久,否则误了时辰,这功劳就没了。要说能不能收了这老虎,他们未曾怀疑过;有如此多高手,还有白前辈带领,什么猛虎,不过是一纸老虎而已。 第五章 黑白聚义斗旋风 一人影从城墙跳下,那两汉子忙迎上去,立刻就问了起来。 “大哥三弟,不是没人过来,而是不知道谁那么缺德,竟然把短箭折了一枝,无处借力让人怎么过来!要不是我正好在轻功上有点造诣,勉强靠着那断箭借力,也得绕路。你们一直在这儿等候,就不知道是谁干的这事儿吗?”那人听得追问,火气不打一处来,嘴快说了一通,又反问道。 “大哥,你看……”老三问道。 “这样说起来,那个黑影必有所图啊!罢了,既然没人再过来,我们就赶快去集合吧,现在时辰也不早了。等见到白前辈我们再向他报告,由前辈定夺。”大汉下了决断,带着二人就离开了,只有那老二的声音还不住的传来,不挺的追问是什么黑影。 江景自然也悄悄的跟了上去。山中打虎,有人带路自然要方便许多,江景也省得再浪费气力。等到了之时,江景深吸口气,这才靠近。 “各位英雄好汉,今天我们齐聚在此,是为了为民除害,铲除恶虎。不才由白某带领大家,若有失礼的地方还请各位海涵!有些同道还未到来,不过我们却不能再等,那恶虎一日不除,就多一人受害。只是这大虫厉害,各位还须先听白某几句嘱咐,方能开始。”一身穿白色劲装的老者站在一二十人中间,高声说道,他威望颇高,倒是无人不听。 “白前辈,这次我等仰仗前辈之力来除恶虎,在座各人也都是身手不差的,任他什么恶虎怪兽也该受伏了!就算恶虎再厉害,再不济我们也能保住性命不是?”江湖中人粗狂惯了,当即有一人说道,逗得全部大笑。 “黑兄弟你一柄巨剑威力无穷,自然无碍,但可不是在场的每一位都有你的功夫的。听闻这恶虎厉害得紧,连梅家双煞也死在了它的利爪之下,虽然据说是各个击破,也不能小觑;为安全起见,各人还是和自己的友人结伴而行,若能发现恶虎的踪迹,只需拖住它即可,但也不要忘了发信号弹了!”白衣老者严肃道,众人也并无不服。黑旋风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那黑胖子不仅力大无穷,而且速度极快,那畜生再凶猛,遇见了他也得退避三分。 但江景明明白白感觉得到,这些人听闻梅家双煞死讯,都震惊一瞬,看来那两人也是高手,只是比起白衣老者和黑胖子差得远了,也不知自己和他们比起来如何。甚至有人小声议论着,看起来是打了退堂鼓。 就连黑胖子也道:“那两个恶棍,虽然品行不端,但一身武艺可不是好招惹的,竟也着了道!” 一个黑瘦矮小的人道:“白大侠在聚贤庄武林大会上提到此事,相信能来的愿意来的同道中人都到了,集众人之力,还怕打不死一只老虎么?” 此时一个丰神俊逸的青衣年轻人反驳道:“瘦陀螺说得轻巧,梅家双煞也不是等闲。白前辈告知我等,是要我们提防小心,别丢了性命!我相信大家齐心能够杀死恶虎,但是要是死了我们中哪一位,也没人愿意看到!”声音稍显稚嫩,听起来年岁与江景相仿。 瘦陀螺冷笑一声,很不满,道:“初出茅庐乳臭未干的小子,大爷我纵横武林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呢!” 此时一个宛如青谷啼翠的声音响起,婉转动听,极是悦耳:“瘦陀螺、林公子,二位且莫吵,看来这老虎是有些本事,但仅是周旋,还难不倒我等。既然有白前辈主持大局,又有黑前辈助阵;我等哪能信不过的,自当为民除害,扬我侠道名声。” 话音未落,就有好几个声音附和赞同,反倒是那林公子嗤之以鼻,不再说话。也有人站出一步说:“王姑娘所言甚是,我们苦练习武,就是为了为民除害,段氏三兄弟义不容辞!”这是三兄弟中的老二,说话时一直朝着林小姐的方向,这份爱慕可一点没有遮掩。王姑娘轻笑一声算回应了,惹得其余人等开口,这才惊喜陷入呆愣的段二。 江景心笑,这必是江湖中的女英豪,不知多少江湖浪子的梦中情人。因天还未亮,看不清容貌到底如何,但这声音可是比平安城遇到的那几位动听多了。 见众人议论纷纷,也没有什么意见,老者笑道:“王丫头一声一个黑白前辈的捧着,也真是让我们骑虎难下啊!天色不早,那恶虎活动的时间不长,各位若无他事,就请开始寻觅它吧,也好早一日为民除害!” 这时段大站出来道:“白前辈,先前有一黑夜从城墙掠过,但并没有和我们会面。我轻功不行,也没能追得上;后来二弟出来,才知道三支过城箭被踩断了一支。不知道那人可是在场的哪一位?” 一番话惹得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也都确认了并不是自己友人。黑旋风哼笑一声,说:“常兄弟你也太过小心,有我和白前辈在此,哪个宵小敢来捣乱?应该是某个不知名的小贼出城,轻功不济才踩断的吧!” “你!”段二、段三怒道,上前就要发作,但被常大拦住。这时王姑娘说:“几位见谅,黑大哥一向不善言辞,若有得罪之处多多包涵,雨燕在此陪过不是。”段二深吸口气,退回原地,道:“既然如此,不能拂了姑娘颜面,但还请黑兄弟注意言辞!” “二哥,你!”段三惊道,但被段大拉了回来,但仍旧怒冲冲的。 白衣老者打圆场道:“黑兄弟是有些口不择言了,除恶紧要,希望几位不要置气,先行为民除害。”众人应答,三三两两的去了。段三虽然恼怒,但也不会真的不分轻重,不再与黑旋风纠缠。 江景本以为他们还要分配一遍人手,哪知道干脆利落的就散了。那白衣老者独自离去,王姑娘和黑胖子一同走了,段氏三人自然不与他人同行,只是那段二的目光少有离开过王姑娘,让江景不由感叹一句国色天香、色迷心窍。 等到众人走完,江景才长长的吐了口气,“龟息法”不愧是《碧波功》里极为难练的法门,他也是走了大运才能在养气期练成,花费了足足一年时间。据记载,即便是筑基修士之中,练成此法的也只在五五之间;若是养气修士,则只有一成之数练成了。这秘法本身是用来屏气潜水的,但亦有削弱存在感、装死的效果,当然,若是他刚刚动作过大,或是攻击任何一人,自然就被人发觉了。 关键是只要还有一丝元气,这法门重伤时也能运转如意,不伤身体,实乃逃出生天的不二法门,这也是江景花费大量时间修炼此法门的缘故所在。方才如此多人,也没有一个发现他,可以见其神妙。只是有一个缺点,使用这秘法的期间,一旦另行运功,秘法自破,自曝行踪。 江景调息片刻,令气息恢复平稳,才继续往前。这片山林说大不大,但要说小,也不是十几二十个人可以轻易搜索完的,尤其是那恶虎也在不断走动,只活动不长的时间,寻找起来也有几分难度。 不过没想到又碰到了王姑娘与黑旋风,江景跃上树梢,屏息静气,听王姑娘埋怨道:“黑大哥你虽无恶意,但也傲气过甚,刚才那话真是太不应该了!” 黑旋风笑道:“雨燕妹子过虑,哪里有不妥了?那姓段的几个小子功夫不怎么样,但一双贼眼老往你身上凑,若不是你拉着我,我还嫌便宜他们了!你偏还要道歉,我本就是说的真小贼,他们非要往自己身上想,怨得谁?” 江景听了差点没笑出来,心想:你这话任谁听了都不对,分明就是骂段家老大是小贼,轻功不济踩断短箭还推卸责任,词不达意你又怨得谁?至于那段老二,女人一句话就偃旗息鼓,还真是不怎么样。忽地又想,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宽想得太多了。 “我哪里是说这个,他们三个我哪里放在眼里,但众人面前,面子上还是要过去的!”王雨燕嗔道,“我是说你擅自把自己跟白前辈相提并论,别人说说还可以,你这样恐怕引得前辈不快!” 黑胖子又笑,“无妨,我有实力,再者说了,白前辈岂是那般气量狭小之人。再过十年,这江湖自然是我们的天下!”果然是傲气凌人、锋芒不掩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亮得渗人。江景被这眼神所摄,一时没能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时,一柄巨剑已经劈到面前,惊得一身冷汗,连忙双腿一滑,顺势下树,可说是险之又险的避过。 黑胖子也落下来,横着巨剑肃然道:“你是谁!” 第六章 凶兽威力压众人 江景虽然经历过大劫,但这三年来还是头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不由得惊魂未定。想起方才因为和这黑胖子视线对上而暴露,险些丧命,后怕不已。没想到这人体形庞大,轻功却如此之好,看来江湖评价,虚虚实实,但出入也不大,的的确确是高手。 龟息法被破,又生死线上走一遭,江景深吸气几口才稳定下来,道:“我叫江景,不愧是黑旋风,差点就要了在下小命。” “江湖上并没有听说过你!”这是在一旁的王姑娘说的,看她的神情,也是始料未及。 “在下初出茅庐,王姑娘当然没有听说过!”江景笑道,但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黑旋风。 “你怎么知道我姓王!”王姑娘惊讶道,倒是黑旋风补了一句:“他方才在树上,我们一路的对话怕是都听去了,李某实难想到,竟然有如此高明的隐匿法门,若不是机缘巧合,我还发现不了!不对,我刚才只叫过雨燕妹子,不曾提过姓氏,你莫非是在先前聚会时就在场了!”黑旋风说着,自己身上都冒出了一丝冷汗,想他天不怕地不怕,但若是被眼前这人偷袭,后果真不敢想象。 王雨燕也睁大了眼睛捂着嘴,惊道:“你是君家的人!” 江景想着这大老黑不仅武艺轻功高强,还粗中有细,真打起来难以对付,还好自己有万全的把握脱身。不过既然都这般了,不打一场实难对得起自己苦练的一身元气,忽然听到王雨燕的惊呼,疑惑道:“君家是哪家,江某不认识!”看了看严阵以待的黑旋风,升起一股战意,继续说:“如果你想打的话,江某奉陪!” 江景将元气运到手心,随时准备出手,又听王雨燕道:“黑大哥,此时不宜动手!”正是时,黑旋风一个跨步,手中巨剑就朝着江景横劈而来。江景手无兵器,只有背上弓箭,只好仰面弯腰闪躲,哪想到黑旋风单足站稳,一记旋风腿扫来,携千钧之力,就要踢断江景小腿。无奈之下,江景只好急退,又见到黑旋风两腿稳立,招式一改,巨剑向着他脖子刺来,攻击距离陡然变长,威力突然变大,可躲不可挡,亦无处可躲。 江景侧身倒下,巨剑亦以千钧之势下落,好在江景先前在双手运足了元气,趁机对着地面全力一掌,顿时扬起灰尘,迷人视线,江景也借力遁到了远处,单手撑地,大口的喘息着,丝毫没有顾忌空气中满是尘沙。 黑旋风单手持剑,看向江景,道:“年纪轻轻内力深厚,招式运用和对敌经验却烂得可以,你不是君家的。不过,无论你是不是君家的,从你赤手空拳接我巨剑开始,你就注定了失败!” 不得不说黑旋风很自傲,也有自傲的资本。江景失落的想着,这次可算是一败涂地了,好在不算太晚,还有补救的机会。这时,远处忽然升起一道火光,其耀眼的光和刺耳的声音在这静谧的清晨格外的引人注目。 王雨燕看着这样的结果,没有露出丝毫的意外,道:“黑大哥,别管他了,有人放信号弹了!” “你最好不要跟来!”黑旋风看着江景说道,将巨剑收到背后,然后示意王雨燕。两人施展轻功,风驰电掣的朝着信号弹的方向奔去了,那王雨燕能跟上黑旋风,轻功看来也不差。江景站起来,收起了自己的自大之心,江湖上的能人异士还是很多,他之前的胜利,看来真是靠着“深厚的内力”了,那些手下败将还真没用说错。 江景没有调息,而是直接追了上去,他想看看黑旋风,以及比黑旋风更强的白衣老者是何等神威,降虎除恶的。元气在身体中奔腾翻涌起来,踏水分浪法被他用到了极致,也追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前面一魁梧一俊逸两道身影,正是黑旋风与王雨燕。 这里已经很接近信号弹的位置了,黑旋风发现追上来的江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又加快了速度,见王雨燕跟不上了,这才放慢。江景一时也没能想通他的意图,王雨燕能跑多块,他应该很清楚才对。 刚追上二人,便听到一声惨叫,凄厉刺耳,扰人神魂;黑旋风和王雨燕对视一眼,似乎极为难以置信。听声音,是先前聚会的众人之一的一位中年妇女,怕是遭了恶虎毒手。三人紧赶慢赶,循着声音终于到了地方,却发现已经是到得算迟的了,那瘦陀螺等人都已经到了,只差白前辈和段家三兄弟等五六人了。但下场的人数可不算多,大多只是手持兵器、脸色发白,警惕的看着场中;只有一中年男子和林公子在和一只吊睛白虎打斗着,虽然二人联手,但仍然处于下风。 林公子青衣拂动,是打的游斗的主意,不敢正面交锋,但那中年男子却招招拼命,可惜他的功夫看起来比林公子还差几分,并没有什么效果。 “现在什么情况,昙婆呢!”黑旋风一把扯过一个尖嘴猴腮武者,问道。 那武者连忙解释说:“黑大侠,昙婆被那恶虎一个照面咬断了胳膊,整个右手都没了,陷入昏迷当中,就在那边。”说的时候还不时往场中白虎看去,生怕这畜生突然冲过来。 “这畜生竟然有如此威力,难怪昙公会孤身上去拼命!可惜了,享誉武林的夫妻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王雨燕感叹道,“他夫妻二人一生与人和善,虽然功夫平平,但双剑合璧使得出神入化,今昙婆没了右手,威力要弱好几个档次。” “还啰嗦什么,”黑旋风不耐道,“你不是带了回春丹吗,还不快去救人!我这就下场帮他二人去!”黑旋风说着就闯入战局,巨剑朝着白虎额头打去,又被虎尾一扫,不得不后退几步,这种生死大战,可容不得一招半式的失守。不过因为他的加入,林公子和昙公的压力也小了许多。 王雨燕听从黑旋风的吩咐,来到昙婆跟前,取出一个小巧的瓶子,倒出一颗绿色的药丸,又问旁边人要来水囊,捏着昙婆下巴,和着水让昙婆将药丸吞下了;接着又运功,在昙婆身上各大穴位按摩通脉,至于昙婆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了。她观察片刻,不耐的重新包扎了一遍;江湖中人虽然都有些应对伤病的措施,但断臂这样的大伤口也不大会应对。 江景在一旁观战,迟迟不敢下场。他背上弓箭是远攻,可是在这种混战中指不定就射伤了自己人;至于用掌法和身法来面对这大虫,更是心中不安,黑旋风连同二人也才和这老虎打了个平手,须得先寻个兵器,但他可不会用剑。 见昙婆悠悠醒来,这王姑娘的医术倒也高明,但再是妙手回春,也不能让断臂重生。 昙婆朝场中望去,道:“王姑娘,可否代我喊一句,让夫君过来。”她眼中闪烁着什么,声音虚弱得很。王雨燕瘪了她一眼,道:“昙公如今正在和畜生恶斗,贸然退场,恐怕对黑大哥和林公子都不利。而且如果他们输了,今天恐怕我们所有人都要葬身于此。” 昙婆无奈的轻笑一声,道:“那么多人,为何偏要他去。先前不知这大虫凶残,才失了手臂,再不想让夫君失了性命。我猜他也缠斗了许久,再拖下去体力不支。对了,白前辈怎么不在,我记得昏迷之前还看见他的。” “怎么可能,难道白前辈也伤在这恶虎爪下了?”王雨燕惊讶,捂着嘴。 “以昙公的功夫都能支撑到现在,没道理白前辈先伤了或是先死了!”江景道,“只是这老虎实在太厉害,让人未战先怯!” “你是说白前辈会不战而逃,小子!”旁边一个持剑大汉转头,一脸凶相,但脸色白惨。 江景没有答话,倒是昙婆先开口,道:“这位小兄弟应当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在说大虫凶猛难挡。小兄弟,我看你气息悠长,内功深厚,想来武功也不差,可愿去助一臂之力?灭了大虫,为民除害。” “我早有这个想法,只是手中没有趁手兵器。想要找个侠士借一把,但我也不擅长使剑,而且看起来他们也不愿让兵器离手,宝贵得紧啊。”江景看众人样子,揶揄道。昙婆接着说:“都是看起来,还得试一试。但既然小兄弟你不会用剑,可会用枪?” “胡乱练过,”江景含糊答道,他只用木棍练过,不知算不算会用。 “那就好,往你左手边去不远,段家三兄弟就在那儿,段家老三的银枪也算得上是好兵器了,应该能让小兄弟趁手的。”昙婆说道。 第七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既然人在,为何不过来,莫非贪生怕死到这种地步?那还来这里做什么!”王雨燕想到段二老是对自己献殷勤,没想到是这样贪生怕死之人,不由觉得自己和他周旋,真是浪费时间。 江景想了想,说:“莫非那信号弹不是昙婆你放的,而是他们三个?” 昙婆艰难的点点头,叹道:“等我夫妻,以及林公子、瘦陀螺四人赶到时,他们三个已经不幸罹难了。接着我们就遇到这白虎冲出来,谁想到这畜生还有几分聪明,不仅力量速度远胜一般猛虎,就是智慧也不低。但我是真记得看到白前辈的身影一闪而过的,莫不是我看错了?” “瘦陀螺,你倒是说一下,白前辈到底来没来?”持剑大汉听得,又对瘦陀螺喊道,但瘦陀螺并未回答。 “瘦陀螺到得最早,恐怕是见到了他们三个被虐杀的景象,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说过话。”昙婆道,这才让那人放弃了追问,但也更加心神不宁,他也是见到了段家三人的惨状的。 见三人一虎战得胶着,江景分水踏浪,很快就寻到了三兄弟的尸身。但见到的只是一地的残尸碎块,四肢都被撕开,三颗头颅滚到了一起,睁大着眼睛,死不瞑目,鲜红流了满地,兵器上也是点点血迹,让人生呕、生怖、生怒。 这让江景想起来那一幕,尸山血海中,浓郁至极的血腥味和满地的狰狞的尸体,一颗颗眼睛都在向他述说着不甘与怨恨。夜晚中挂着幽暗恐怖“灯笼”的野兽,在这样的肉堆中嘶哑,吞噬。好好的一座城就这样没了,顷刻之间天翻地覆。 捡起银枪,最后看了看三兄弟的眼睛,不久前他们还是活生生的。江景踏着树叶,飞一般的赶回了战场。 白虎一个猛扑,压在了黑旋风的巨剑之上,腥臭的恶气从它的口中喷出,熏得黑旋风心肺难受,但却不敢闭气换气,稍有不对便会被白虎咬死身下。林公子一个旋身,手中宝剑一刺,终于趁机破了白虎皮毛。白虎长啸,转身就朝林公子劈来,顺势虎尾朝黑旋风重重一击,将黑旋风打到后面去。而昙公早已经体力不支,无力主动进攻了。 “不好,琳琅林家的身法和剑法虽然都巧妙绝伦,威力巨大。但是面对这大虫一般,一力降十会的对手,根本就处于劣势。先前有黑旋风正面迎击,再之前有昙公拼命,还不觉得。可现在,林公子毕竟年纪不大,内力不足,恐怕撑不了多久了!”王雨燕说道。 昙婆道:“你光说有什么用,这些人一个个的不愿下去,自己等死,还是希望小兄弟快些回来吧!” “你就对他那么有信心吗?”王雨燕道,心中也是焦急,黑旋风方才也消耗了大量体力。而且本身先前和江景过招,又施展轻功赶来,如今已经没剩几分力气,就是想要再担当主力也力有未逮。但若是他们三人一个失手,这些人又不下去的话,真是没了希望。但那个姓江的小子,和黑大哥打的时候,也没见武功有多好,他能救得了场吗? 旁边的人一个个都羞愧难言,只是也难以战胜心中恐惧,不肯救场。 果不其然,林公子和白虎正面过招几次之后,浑身冒汗,内力消耗巨大,挡不住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白前辈他到底哪儿去了!”王雨燕焦急的说道,这也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他可是众人推举的武林前辈,无论是武功还是德行都没得说的,大家也是受他之邀来此除恶,但现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却迟迟不出来。若是他早些出来,恐怕这畜生早已经伏诛了。 林公子的内力消耗殆尽,黑旋风也恢复了些力气,连忙帮忙分担压力,但仍然力有未逮。这老虎不仅凶猛,而且气力悠长,长时间也未见疲态,彼盈我竭,若无外力来援,只得死路一条。 “本公子青春年华,怎么能丧命在你这畜生口下,你也别当我青锋剑是吃素的!”林公子勉强招架,也勉强说着,实则为自己打气,但也徒劳浪费气力。黑旋风急道:“你这小子还有力气说话!小心!” 那白虎见黑旋风和林公子处寻不得突破口,忽地朝昙公扑去。可怜昙公虽歇了片刻,但先前消耗太大,根本没有恢复过来,这又事发突然,就要殒命。一支长长的银枪从他眼前晃过,擦着白虎的耳朵过去,将白虎的皮毛染了一点红色;这一击差点就插中白虎脖颈,令这畜生怒不可遏,将注意力都放到了来人身上。 来人正是江景,他收回长枪,冷冷的与白虎对视,不露胆怯之色,也无愤进之意,只把长枪挡在身前,倒不像个使枪的。黑旋风见了是他,怒道:“小子你来这里干什么,找死吗!”江景没有理黑旋风,对昙公说:“你还是先回去照顾昙婆吧,比起这里,那里更需要你!” 昙公依言回去,白虎亦趁势而起,利爪寒齿扑向江景。江景早有防备,碧波功练就元气行至周身各处,将身子旋动,长枪亦随之舞动,如蛟龙飞舞,狂风起浪,长枪如龙,大海翻腾,以万钧之势向着白虎压迫而去;真有大风舞,吹得白虎四肢不稳,吹得众人衣裳烈烈,吹得树林飒飒声音,枪头没入白虎肩部,威力之大连江景自己也难以想象。 长枪银龙会白虎,道门有法可降妖。 道门玄妙法门,出来与众不同。枪随风动打白虎,惊掉众人一地眼球,以为幸苦攻伐的白虎将要被这少年独自秒杀时;变故再起,白虎长啸一声,震耳欲聋,元气四溢,竟然强行破去江景这玄妙一招,江景被这吼声震得喉头一股腥味,退后几步,长枪也被白虎震出体外,断作两截;四处风停,白虎怒目扑将上来。江景一气刚尽,一气未生,正是各处无力,难以躲避,生死一线间,干脆就再次来了个地打滚,堪堪躲过利爪。 黑旋风也趁机抡起巨剑砍来,那大虫一个侧身,虎尾化鞭,狠狠的打在了黑旋风的巨剑上,虽然虎尾也留血挂彩,竟直接就将这钢铁巨剑劈做两截。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更加看得众人目瞪口呆、更觉难有生机;有那挨不住心理压力的,立刻就慌乱这逃跑了,竟是连拿兵器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明明眼看就要杀死恶虎,谁能想到瞬间生死逆转。 江景先前一招沧浪枪法已经耗尽体内元气,好不容易恢复一丝,也不敢再拼。立刻趁白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时候,运转“龟息法”,连伤势也顾不上,将自身气息全部收回试图掩饰自己,伺机偷袭或是悄然离场。 白虎一击刚过,再来一鞭,将还没反应过来的黑旋风打出去近十米的距离,昏迷倒地,生死不知。 王雨燕见此,立刻就施展轻功离开,再顾不得其他;剩余武者也大多逃去,不愿再和这凶兽照面了。白虎一击之下,摧枯拉朽,众人溃不成军。昙婆重伤,昙公无力,瘦陀螺仍是呆滞,只有林公子还面对着白虎凶兽,但从他颤抖的双手中亦能看出他惧怕不已。 “我知道,我叫你走你一定不会走的。但是我求你了,夫君,一个人离开这里,别管我了!”昙婆笑着,摸着昙公的脸说道。 昙公将兵器扔下,一把抱住昙婆,站起来,道:“别多说,我们早说好的,生死一路,不留一人。今天是生是死,就看老天爷了!”话音刚落,他便迈动双腿,可惜内力消耗甚大,轻功施展不开,抱着人,又怕颠着她,短时间都跑不出视野去。 江景本以为白虎会对林公子出手,但没想到白虎都没有理他,而是直接转头看着自己。血腥的大口令人望而生畏,那直勾勾的眼神,让江景丝毫不怀疑“龟息法”失效了。可是为什么,一朝意起杀虎,却注定了被虎所杀么? 为什么“龟息法”会失效,难道对动物和人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明晃晃的钢圈落下,强硬的套在了白虎的脖子上。白虎虽然挣扎不已,但却无法挣脱,浑身疼痛难忍,到最后疼得到地上打滚,将一身雪白的皮毛都染得脏兮兮的。那钢圈明暗不停,犹如在呼吸一般,但这般看来已经不是寻常物件,更不用提它还能轻易的制住穷凶恶极的白虎了。 虽不知敌友,但江景也解除了“龟息法”,走到林公子身侧,一同看着这噬人的恶兽被钢圈折磨,也算是泄去心中一口恶气。但和武林中人出身的林公子不一样,他虽然是个穷小子,好歹也算是得了仙缘的,对其中也有几分猜想。 第八章 前辈手段多奇妙 “兄台,这是?”林公子先前见到江景神奇的武功,此时又以为这是江景做的,乃是江景保命的底牌之类。 “我叫江景,这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过不用着急,想必一会儿前辈高人就要出来了!”江景解释道,同时四顾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解除了“龟息法”,恢复了和天地间的元气感应,江景清楚的感觉到,有一股海量的元气源源不断的传到白虎脖子上的钢圈中,这才是白虎痛苦不堪的原因。 林公子虽然是贵胄公子,到底没有见识过这样场景,呆滞了会儿,才想起来说道:“我叫林天,是琳琅林家的人,今天多亏了兄台了。” 江景点点头,注意力却始终放在还没出来的高人身上,道:“多谢这位还没现身的前辈才是,否则,我们三个都必死无疑。” “小道士虽然有勇无谋,但是也还算有自知之明。纵然你提起这最后一丝元气逃走,这虎妖乃是速度最快的妖兽之一。古语有言,龙从云虎从风,一个虎妖要杀你这样的养气小修士,可容易得很!”一个声音自上空传来,浑厚有力,带着玩笑之意。 江景、林天向上望去,低空处盘旋着一直乌黑大鸟。奇怪的是这大鸟虽然没有扇动翅膀,也没有落下来,大鸟背上隐约可见两道人影,身量都不长。其中一人手指掐诀,有大量元气逸散;而另一人则对江景指指点点,俨然一副长辈的说辞,可却找不出一点儿稳重的样子。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不知晚辈有何处做得不当,还请前辈指教!”江景说道,作揖道谢,林天见了也连忙学着。 那瘦陀螺本陷于呆愣,此时见了天上来人,忽然惊醒,连忙拜服:“晚辈安奇峰拜见仙人,请仙人大发慈悲,为晚辈报仇!” 那人正要再说江景,被瘦陀螺安奇峰这一打岔,不满的说:“你且说说,你有什么仇怨,要劳动本座出手,没看见本座正在这里指点晚辈吗!你一个武门修士,又是不得真传的,我为何要替你出手!” 瘦陀螺忙道:“仙人有所不知,我被本是平安城人氏,早年离家出走闯荡江湖。倒也有些小运气,学了些高明的武功。这些年刚有了回去的想法,没成想两年半之前听闻平安城遭逢大大劫,一城人尽数死绝了,等我好不容易赶回去,却连家人的尸体都找不到,只知道他们都被丢到了乱葬岗!所以这才想请仙人出手,除了那盖世魔头!” 瘦陀螺又拜了三拜,上空却再无声音传来。江景猜想这两人与之前碰到的玉师叔几个人类似,对于那个一手摧毁平安城的人都无可奈何。只是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故乡人,再说平安城大劫事,心中也无限愤懑,杀意奔腾。 这时那白虎呜咽一声,如同小兽叫唤,不再挣扎,露出柔顺之态,伏在地上,仿若听候差遣。 见无人应答,瘦陀螺继续央求着,又听天上人说:“你怎的这般烦人,我既然说不会帮你,便不必再说,否则便登时送你上路!我也奉劝你不要再执着于此事,当年之事,不是你我可以参与的!” 瘦陀螺目露绝望之意,好不容易碰见个仙人,却说不能帮他,江景问道:“敢问前辈,三年前的大祸到底是什么缘故。晚辈也是平安城人氏,当年大劫之时,我就在城外,可以说是目睹了惨剧的发生,顷刻间屠杀满城,只在城墙上留下了破坏,进城后却找不到一个犯人。晚辈不敢劳烦前辈出手,还请前辈指明!” “罢了,你也是道门中人,既然要听,我就说给你听!”那道人不耐烦道,就要说下去,又听到另一人训道:“姜黎,你怎可如此妄言,误人性命!几位,方才我收服这白虎,正是关键时候,我弟弟有所得罪,还请见谅。只是平安城一事,实在不是你们可以干预的;说句难听的,即便是我兄弟二人,擦着边角也是十死无生!” 道人说着从大鸟背上跳下来,轻轻落地,扬起一阵飞灰。他走到那白虎跟前,令江景三人心中一紧,林天更是及时提醒道:“前辈,这畜生……!”,没想到那白虎却温顺的任他抚摸,其惧怕和享受的神情交织,好像一只小猫一样。 那道人笑笑,招呼他弟弟下来,二人看着都有三十年龄,神态却像个年轻人一样,道:“吾名姜晨,这是我弟弟姜黎。你们却不用担心,这白虎已经被我收服,不会再胡乱伤人了!” 林天惊讶道:“真是仙人手段,可是前辈,这白虎伤了许多人的性命,难道您不将它就地正法吗?” “就地正法,为什么?”姜晨笑道,“虎妖虽然不少,但白虎可是万中无一的,我好不容易才寻得了比这乌骨更有潜力的妖兽,岂能轻易打杀了。你这小修士也是,对妖兽都敢出手。要知道,妖从万物而来,个中机缘不会比人族得道者少,通灵成妖时已经相当于筑基期修为。虽然由于各种原因,斗不过筑基修士,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养气修士可以比拟的!” 瘦陀螺一时不能接受,嚷道:“你们仙人不是应该为民除害的吗,为何对这样害人的畜生视而不见,还要收到门下!你们这样与那些魔头有什么区别!” 此时姜黎冷冷道:“我哥见你痛失亲友,不与你计较,你却要蹬鼻子上脸,真以为我们不会打杀了你吗!” “前辈见谅,他也是太过悲痛!”江景忙道,虽然他也不十分瞧得起瘦陀螺,但他乡遇故人,还是有几分情分在的。 “姜黎,你就少说两句。”姜晨轻笑,并没放在心上,“他是武门修士,武门不拘于心,放浪形骸。你呢,你可是我道门修士,修道先修心,你却按捺不住自己,跑来送死么?”见江景无话可说,他若有所思,继续说:“看来你是散修了,既不知道一般妖兽的修为,也不会望气术。” “前辈见笑了!”江景道,“晚辈江景,才刚开始修炼不久。刚才看前辈制得这白虎服服帖帖,让晚辈不得不叹服前辈手段高超,不愧是金丹半仙,竟能御使妖兽为己用。” 姜黎本冷着一张脸,听了江景这话,笑了:“说你见识浅薄真是一点儿没错!你不知从哪儿看出我哥是金丹修士了!” 姜晨也笑道:“我也想知道,我如何就有了这般惊人的修为。若我是金丹修士,要制服这妖兽哪需要如此大费周章,稍微释放气息就能让它俯首贴尾了。” 瘦陀螺见几人偏离话题,锲而不舍道:“仙人您……”惹得姜黎一拂袖,怒目而视:“喋喋不休还没完没了了,哥,不如先行离开,静修几日再说!”说完一手拉一人,将林天与江景都拉上了天上那乌黑大鸟背上。风声呼啸从耳边撕过,瘦陀螺的喊叫只能隐约传来,真不知道姜黎是如何做到在天上和他们对话的。 姜黎既然做到这份上,姜晨也不再多说,只是去拍了拍白虎额头,那白虎便风一般的跑了,惹得瘦陀螺安奇峰激动得很,看姜晨也要上来,江景想起一事,说:“前辈,我还有一同伴在下面,先前被白虎击飞,请前辈代为看看。” 风声呼啸,本以为要多说几遍,又听姜黎对着地上的姜晨重复了一遍,铿锵有力,字字清晰,真是好了不得的修为。姜晨寻到黑旋风所在地方,检查探视一遍,又喂了一粒药丸之后才跳上来。 “姜前辈,不知黑大侠怎么养了?”林天虽然沉浸在腾空的奇妙与震惊当中,也问道。 “大侠?他体质强壮,虽然受了些伤,但修养一月也就好了。我也给他服了丹药,肯定没有性命之忧。只是日后当不得大侠的名号了,”不等询问,姜晨继续说,“你们武门修士引气入体之前,一身修为全在丹田,他的丹田已经被白虎打破了,功力全散,以后也没法儿练武了,只得练一些强身健体的法门。” “那可以改修道门吗?”江景想到不久前黑旋风还如此强力,此时变成废人,心有感慨。 “要是你被破丹田到不怕,虽然你只有几年的道行,被破丹田花费几年还能补上。只是我道门修炼虽然没有这样重伤丹田,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他丹田已经破了,练出再多的元气也只会回归天地。”这话一出,可说是宣判死刑、回天乏力,姜黎说着倒没什么感觉,“话说回来,小道士,你先把名字交代一下吧。” 穿着一身粗衣,却被叫道士,江景有些哭笑不得,经这提醒,江景才想起来,说:“晚辈江景,可晚辈不是道士啊!” 第九章 武道之别引人心 “修炼我道门功法,还敢说自己不是道士!”姜晨瞪视,又笑,“你是不是道士,无关于你衣着。只是你姓江,我兄弟二人姓姜,因白虎而相识,到也有趣、有缘。林家小子,乘奔御风、遨游天地,是不是很逍遥?你虽然是武门嫡传,但一生也难有这样的际遇吧!” 林天沉浸于高空中,俯视世间万物的美妙,不由自主的答道:“做梦也没想到过。前辈,我能不能拜你为师,改修道门真法,得大逍遥。” 姜晨大笑,“看看,还是道门比武门有趣,不过这不成。你是林琅天前辈最重视的曾孙,把你拐走,他不得来找我算账啊!即便不提这个,师门年前才招收一批新弟子,我是不敢私收弟子的,你要等九年后才能得我真传,那是早过了修炼的最佳时间,无望金丹了。还不如学你曾祖父,有朝一日突破引气,也是世界上排得进两百的高手了。” 林天本想说祖父不会阻拦自己,但听了后面的话,不再多说,但眼底的炙热没有消减一分。 姜黎继续说道:“说起门派传承,像小道士这样的也是极少。道门弟子大多被四大道派收纳,剩余的一些莫说组成小门派了,连小家族也无法形成;不比你们武门,还有九大家族传承。那些散修虽说是散修,也基本还有长辈提携,像小道士这样得了机缘、独自摸索的实在太少,所以我和哥一时没能想到。” 林天嘟囔道:“本以为祖父已经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之一的,引气境界的高手也不会超过十五人。可刚刚听前辈所说,这样的高手有两百个之多,让我如何甘心?” “说了那么多,江道友你还没说怎么把我哥认作金丹高人的?”姜黎心情很好的样子。 江景如实答道:“弟子所看的典籍上,记载说,只有金丹修士才能使用法术、御使法器。刚才我见到姜前辈一手掐诀,用法器制服了白虎,所以才那么认为的。不知我看的这典籍有什么错漏的地方?” 姜黎姜晨对视一眼,姜晨道:“错倒不至于,漏是有的。应该加上一条,通过特殊的手法,可以将法器与法术结合起来,这样即便是筑基修士也可以使用特定的法器了;比如我驭兽斋的御灵术,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个,便是这样来的。但美中不足的是,为此特殊炼制的法器威力不足,只能算得上是伪法器了。” 江景脱口而出:“威力不足,但那也是法器!” 姜黎笑说:“算你小子有见识,我驭兽斋御灵术声名远播,但你的典籍竟然没记录进去,你可得补上。”又拍拍林天的肩膀,继续说:“看我们的话都把他弄懵了,毕竟是个武者。你只需知道,筑基境界相当于天门,金丹境界相当于引气,这样就可以想明白了。” 林天听了,恭喜道:“那恭喜二位前辈就要步入金丹境界,成为举世可数的前辈高人了!” 这次轮到江景目瞪口呆了,《碧波功》里记载,养气到筑基是水到渠成,水磨工夫,只是各人用时不一样,但筑基到金丹之难,犹如天堑,万人里不足百人能成,这恭喜也太莫名其妙了。不仅是他,姜晨、姜黎都有些反应不及,好一会儿,姜晨才道:“道门金丹不同,武门修士极难突破到天门,十个天门有五个能成引气;道门筑基修士,突破金丹的则是百不存一。你这恭喜来得太早,不过我也当吉言收下了!” 林天闹了个大乌龙,悻悻的不再说话,江景则问道:“十个天门五个引气,这比例也太高了!” “不高不高,一点儿都不高。百个丹田境界修士,也难说有一个能突破天门的,”姜黎道,又想了想,“武门之所以不及道门,除了顶尖修士的差距之外,低阶修士的数量也是一个。你想想,筑基修士如此多,天门修士却不够,孰强孰弱?” “除此之外,年龄也是一个问题。白前辈虽然已经突破到天门境界,但是他年龄太大了,身体活力不够,这辈子是没希望引气入体了。”说到武门修行,林天又开口道,“要真如前辈所言,那白虎也就和天门境界相当,若白前辈在,我们也不至损失惨重。” 说到这个话题,几人都有些沉默,只有姜黎没有当回事儿,继续说:“你们初入修行,遇见妖兽还能保得性命,已经是走运了,还悲叹什么!”他还要继续说下去,被姜晨瞪了一眼这才住口。 大鸟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飞到了开元城外,此时已经天明,许多百姓已经早起做活,姜黎便谴了大鸟自去,四人落到了城郊,再步行入城,速度一下子就慢了很多。路上江景问道:“前辈,晚辈有一门“龟息法”,可以隐藏自身气息,但不知为何对那白虎无效。” 姜晨揶揄笑道:“你说的是刚才你险些丧命时用的那法门吧,的确是个挺巧妙的法门。但一则你战斗中用其效力本就大打折扣,二则,你修为不足,哪里能瞒得过筑基修士?” “可,”江景有些犹豫,“我之前用此法瞒过了白前辈,我确信他没有发现丝毫端倪。” 林天有些吃惊的看着他,姜黎则笑:“他是武者嘛!” 林天道:“前辈此意,就是我武者处处都不如你口中的道门修士?请恕林天不敢苟同,前辈的手段的确高超奇妙,但不是也对我曾祖父十分推崇吗?” 姜黎不以为怒,反拍头道:“林家小子,等你哪一天入了我道门,就知道道修和武者之间的差异了。我毕竟不是武者,也不懂武者传承,但当今世界,的确是武者式微,只能在中原大地走动,也算是中原大地的一种保障。不过为防万一,我道门弟子还得时常游查一二,才能安心呐。” 江景听了诧异,姜晨说不愿引林天入门,姜黎却在字字句句说道门哪里好,这岂不是背道而驰? 就是江景自己听了这些,也想拜入道派,说不得更早就能接触到当年隐秘,便说:“前辈,因那位林前辈的关系,您不愿意引林天入门。但晚辈一心修行,即便九年后才能得真传,亦可先修习自身功法,能等得起,不会耽误最佳时间。还请前辈不要嫌弃,收我为徒!” 姜晨思索片刻,道:“改换功法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你再练十年之后,也许就要把一身功力摧了,从头再来。你也不必失望,从开元城,一直往东,越过海洋,有一个道派,是四大道派之一,名叫浮生群岛,和我驭兽斋不相上下;四年之后,就是他们每十年一次招收新弟子的时间,你可前去,只要过得了入门试练便可。” 江景听了姜晨的话,十分失落,正要再求一求,又听到后面的话,燃起希望,兴奋之下,脱口而出:“前辈,不知可否将三年前平安城……” “说了不说就不会再说,你怎的和那瘦矮子一般烦人!”姜黎目光冷冽,拂袖而去。姜晨则道:“不要再问了,等你入了浮生群岛,修为高了,自然有人告诉你原委。否则,你就算知道的东西比我们兄弟更多,也无可奈何。” 被姜黎的话浇了冷水,江景也不大好受。虽然他命途多舛,终究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大孩子,好不容易遇见了可能知道当年惨案真相之人,怎么能忍住不去追问呢? 林天则一人喃喃自语着,江景仔细听来,零零碎碎都是“浮生群岛”、“往东”之类的词语,看来林天对道门的好奇心已经被彻底引发,难以劝说回头了。 不多时到了城门口,姜晨姜黎并不进城,二人于是和他们道别,林天忽地问道:“二位前辈既不进城,也就是不同路,还特地送我们回来,又不厌其烦的告诉了我们那么多闻所未闻的事情,不知是为什么呢?” 姜晨“啊”了一下,竟没能说出来,姜黎笑眯眯的说:“因为心情好啊!” 心情好?什么心情好能好到这样,江景和林天的表情都明显是不信的,于是姜黎补充着:“我和哥这次往东而行,本没指望遇上个什么好的灵兽。没想到先遇见了一只乌骨,就是那只大鸟,哥将它让给了我;然后又遇上了比乌骨更好的白虎。哥,本还说回去补偿你的,这次看来,回去之后把你那只蜂鸟给我吧!” 姜晨微笑:“你还真把我当冤大头了,先前可是你吵着要乌骨的!” 江景则默默腹诽,解释得那么多,一点儿都没有话本里面那些高人的神秘和风度。后知后觉的,又想起来,问:“那白虎真有前辈说的那么好吗?看起来他除了毛色,其他方面都和正常老虎一样啊!” 第十章 原来长辈早安排 “关键就在这毛色上。虎成妖而毛发白着,极稀有,潜力非凡;据传这乃是拥有某种强大存在血脉的虎妖才能有的毛色。只要给它成长的时间,同境界中难逢敌手,突破到更高境界的几率也更大!”姜晨兴奋的说着,眼里眉里都是高兴,“宗门典籍曾有记载,数千年前十万大山出了一只虎妖,占山为王,普通元神修士也不是敌手,它统治的年间几乎没有修士敢冒入十万大山!” 数千年前的记载、十万大山、元神修士,无不让江景激动。他如今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子了,现在的魏蜀吴三个国家,也没一个传承超过500年的,和道派的悠久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平安城和开元城都在吴国境内,开元城还在平安城的西边,他这番过去,还能到平安城看看呢。 和姜黎姜晨别过,没想到林天也要离去。他准备回琳琅一趟,向家中长辈禀明意图,然后直接就去浮生群岛,已然坚定了修道的决心。 对于这个江景也不能说什么,道门玄妙,的确十分吸引人。说实话,就是自己,哪怕在解决了妹妹和安婆婆的事情之后,也会不断的修炼下去,想要看看道的尽头到底是什么。所以两人互相祝愿一番,希望能在浮生群岛看见对方。 进城时,看见城门将士都加强了守卫。等回了客栈,问了小二之后才知道,原来清早起来时,大家伙发现城墙上多了些箭,让很多人惊惧不已。基本每支箭的肩头都完全插进墙里了,这事儿惊动了大人们,令将士们搭城墙梯,把这些箭都拔了下来,废了好大的功夫。江景听了,不由想到,莫说自己,就是换了昨天那些去打虎的人,无论是跑了的还是死了的,做起此事来都是片刻间的事儿,哪里用那么麻烦;也许等自己修炼得久了,真能做到举手投足,风云变色呢?和小二多说几句,发现并没有什么新鲜的消息,去柜台多付了几天的押金这才回房。 和白虎激战一场,元气耗尽,又受了伤,江景是没有准备立刻出发的。须得调息疗养十天半月再上路。好在这些年来,身上积累了些银子,暂时不必忧愁花费之事。 而这时的姜晨姜黎两位驭兽斋筑基修士,正坐在乌骨的背上,下面白虎紧随不舍,也是向东而去。姜晨正在打坐恢复,脸色有些苍白,姜黎则说:“废了好大的劲儿,总算是让那小子燃起对修道的渴望了。本来还想要不要把几大道派一一介绍一下,然后引着他去浮生群岛,没想到那养气期小修士先问了出来,也省了些唇舌。” 姜晨也收功,脸色仍有些苍白,道:“好在没有引起他的怀疑。等他这次回去,和家里闹翻,他就只能孤注一掷的走道修之路了,我们也算没有辜负林前辈的托付。只可惜前辈说得迟了些,不然我们就能直接让他入驭兽斋了。” “虽然用了一颗回气丹,但先是收服白虎,接着又不动声色的在他身上留下标记,哥你这次还是伤了根基,这些天还是不要再妄动元气了。”姜黎看姜晨脸色苍白,道,“难得帮前辈做一次事情,也时来运转收服白虎,林前辈也真是我们兄弟的贵人。” 姜晨若有所思,忆起往昔,“当年若非林前辈,我们两个早死了,这大恩是还不清的。可惜武门道路,到了引气这一步已经是尽头了。而引气修士比金丹修士弱一头不说,更没能打破寿元桎梏;这大概便是林前辈一门心思想让他入道门的原因吧,只是不知刘道兄能不能帮得上忙。” “师父说过,武门不弱道门,只是没有真正的传承。”姜黎也做思考状,“刘道兄可是半只脚已经踏进金丹的人物,说不定下次见面就已经破境金丹了,这种小忙应该无碍。况且我看林天心性资质都不差,即便没有后门也能进浮生群岛的。只是可惜了那个人情,这可是未来金丹修士欠下的。” 姜晨笑道:“没什么可惜的。若非有这个人情在,以刘道兄的性格怎么会同意这种事情?但没想到那个小道士,竟然和三年前平安城血案有关系。” “记得那时你我还没成功筑基,听师父说起此事,也难以置信!”姜晨的语调升高,“师父可是金丹修士,但说也不敢参与此事。想来想去,只有是那个境界的修士了;而且手段如此之残忍,必然是魔门修士。” “那小道士想要复仇,除非练成元神,可是这怎么可能?我驭兽斋也只得一名元神期的太上长老,他要真能成功也好,”姜黎的语气中全是凄然,“魔修都该死!可三大魔宗地处北方,怎么会跑来这边屠杀一城人,他就不怕我道门元神么?” “听闻当时有天香谷元神修士出手,可是还是迟了。”姜晨道,脸色更加苍白,“那个境界的修士,想什么做什么恐怕都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 吃食用具都有小二送来,江景就这样打坐到了第二日中午,才听小二说有人找他,心中感觉这人动作也太慢。等到了门再次被推开,见到竟有两人,有些吃惊,其中一人自然是瘦陀螺安奇峰,而另一人竟是黑旋风;但看他面无血色、双目无光,恐怕成为废人的打击不小。 “我以为你会更早一些来。”三人相顾无言许久,连小二都把酒上好了,江景悠然道,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和瘦陀螺的这次见面没有必要了。 “我又没有仙人带我飞,还要照顾黑大侠,当然没你快。而且昨天晚上和昙公一起运功为昙婆疗伤,能这时候来找你已经不错了!”安奇峰饮了一碗酒,将另一碗推到江景面前,但江景没有喝。 “我不喝酒,”江景又推了回去,却被黑旋风一把抢过去牛饮而尽。江景道:“病患还是少喝酒的好。”可黑旋风并没有回答他。 “所以你还算有点义气,”江景笑笑,“那昨天打虎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怕得动不了?早年又抛弃亲友离开家乡,等平安城出事了,也只知道找前辈帮忙报仇!” 砰——安奇峰将酒碗扔到地上,双目血红的吼道:“我有什么办法,我连凶手都不知道是谁,这血海深仇往哪儿报我都不知道!你倒是得了仙缘,你还目睹了惨案的发生,你怎么就不去报仇呢!” 江景觉得和安奇峰真是很难交流,又转头看向黑旋风,“我还不知黑大侠名讳呢,黑大侠来这里,令我十分吃惊。” “什么大侠……,瘦陀螺说你得了仙缘,”黑旋风的声音沙哑、苍凉,也没了以往的浑厚有力,“我想知道,你能不能治好我。我不想,不想一辈子都当一个废人,连武器都拿不稳!走个路也风吹就倒!” “他叫李葵,葵花的葵!”安奇峰替他答了。江景则吃惊的问道:“我记得前辈说,你只是丹田破了,无法存储内力,怎么会这样?” “丹田破漏,内力从经脉四散,不受控制。他的内力极为浑厚,这一散,自然就损伤了经脉。四肢无力,成为废人中的废人。”砰——,随着安奇峰的话音落下,黑旋风的酒碗也砸到了地上,看得江景十分无奈。 “我到底还能不能恢复!”黑旋风嘶叫着问道,大口喘气。 “你问我也没用,我不会医术;”看黑旋风又要大声问,江景接着说,“前辈也说,你的伤好不了。就算是改修道法,也就是你们眼中的仙法,也不可能修复。” 本以为黑旋风会大闹,但他却颓然坐下,然后趴着头,竟呜呜的哭起来了。你实在是很难想象到这种画面,一个身形魁梧如牛的大汉,也能哭得如此小女生,哭声中的悲伤可以逆流成河,半分不做假。 “也许你可以去找一下那个王姑娘,我看她医术挺高的。”江景也看得有些不忍,便说道。 谁知这一说,黑旋风哭得更厉害了,安奇峰冷哼了一声,说:“你以为我们没有找过吗?王家以医术传承,那王雨燕更是得了真传,昨天我们就遇见她了。面对昙婆她还肯帮忙,可是对这家伙,就像是见到了路边的一坨牛屎一样,冷语恶言相欺,也不知是哪儿得罪她了。” 这种变故真是江景想不到的,但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重重叹一口气,再和安奇峰说起来。 “记得当时看到平安城内血光满天,等我赶到时,已经是尸山血海,连远处山上的野兽都跑来吞吃。活人我是没碰到,倒是碰到了几个所谓的仙人,她们也是乘鸟而来,不过是女的。” 第十一章 借宿又有怪异生 安奇峰性急问道:“是她们传你仙法的?” “道法,”江景强调一句,继续说,“她们让我不要久呆,免得枉送了性命。至于我得到的法门,则是另有来历,不方便说给你们听。” “所以还是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吗?”安奇峰颓然道,“这几年水里火里的,到底也是没用!” 江景也走了几年江湖,不认为安奇峰这两年就比前些年辛苦多少,只是心里面的压力和仇恨压得人喘不过起来。他若不是得了安婆婆缘法,有一个目标一条道路,恐怕也好不了多少,再好恐怕也得一年半载才能走出悲痛,理智的生活。不过,安奇峰也姓安呢;江景记得平安城里面姓安的人不多,但是也都是富贵之人。 “你姓安,你难道是城主府的人?”江景问,见安奇峰点头,陷入回忆,好一会儿才说:“当年我爹逼我读书考取功名,可明明大哥三弟读书都比我厉害,我只爱习武而已。只是我像母亲,身形矮小,无论是谁,都说我难有成就,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到后来就一直抹不下面子回去,哪知就听到了平安城遭劫的消息,等我赶回去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这怎么听都是富家公子有钱任性的典型,江景一贯是不爱听的,但不得不说瘦陀螺也有毅力,一走就是多年,不闻不问。 “你知不知道安拉是谁?”虽然十有八九安婆婆就是安拉、庙里土地婆,但江景还是想知道安婆婆的身份。 “安拉,不认识,”安奇峰想了想,摇摇头,“是我走后出生的族人吗?” 江景听了,翻个白眼,又忽然听安奇峰道:“不,我想想,好像是有。对,想起来了,安拉是我安氏先祖。当年,大概是两百年前,先祖有功于社稷,被当时的圣上赐封到了平安城为县主,这才有了安氏一族,她在世时广布善缘,接济穷人,所以死后百姓为她建了一座土地庙,因为土地庙十分灵验,香火一直不断。” 江景诧异道:“她难道不是女的吗?” 安奇峰苦笑道:“是,可是先祖相公太爱先祖,宁可放弃姓氏入赘,在当时也传为一段佳话。” 江景没有再问下去,没想到安婆婆生前也有这样一段凄美哀婉的爱情故事。他觉得若不是有强大的外力介入干涉,又怎么会逼出入赘这样的事情来呢?只是安婆婆已经活了那么久,到底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对了,你昨天是和那两个仙人一起走的,他们就没有告诉你什么吗?”安奇峰继续追问。江景摇摇头,也懒得再纠正什么仙人、仙法什么的,反正对于凡人来说都一样吧。后面又寥寥聊了几句,始终是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平安城那件事情也提不起兴趣,毕竟线索太少。看黑旋风李葵仍然沉浸在低落中,江景不由劝慰几句,聊胜于无,也没有什么效果。伤痛始终是需要时间来抚平的,自己也不是他的什么人,很难拉得动他。 安奇峰和黑旋风走前,江景想起来问了问:“昙公昙婆两个怎么样了?”他对这对夫妇还是十分有好感的。 “昙婆的右手是彻底废了,断成那样,就是王家医术再好,也治不了。不过好在内力还在,身体上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只是夫妻剑从此就无缘得见了。至于昙公,他只是内力虚耗过度,好好修养些时日就可以。”安奇峰答道。 “哦。”江景打算后面抽个时间去探望一下,这次大家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都能活着回来已经不错。不出意外,自己和他们都会在开元城呆上一段时间。 “那段家三兄弟呢?” “……他们的尸身会有人去收的,比平安城的百姓好多了,都死了,连个埋葬哭丧的人都没有。”这个回答有些沉重,江景不知道该怎么接。 时间如白驹过隙,悄然而匆匆。背着弓的少年身量已经高了不少,两年过去,正处于十八年华的他风尘仆仆的走在了前往浮生群岛的路上,那里是他的第一个目标。少年的身上虽然充满了尘土和疲倦,但心中眼里都是自信,他一定能在两年后成功入门。 可惜的是,虽然江景日日行功不蹉,依旧距离突破很远,想要水到渠成的筑基不知还要多少年的光景。只是五年过去,也不知道妹妹到底怎么养了,江景着实有些着急;但这也急不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拜入浮生群岛,然后再见机行动,加上这些年的生活历练,江景感到自己成长很多。 远远的看见一个村子,令江景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离开上一个村子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即使路上可以从山林中补充所需,他也需要到真正有人的地方好好休整一下。即便修习了“仙法”,他也和“仙人”差得很远。 好不容易到了村子里,以为可以歇下脚的时候,江景却发现,这村子安静得有些可怕。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街道上几乎没有一个人。偶尔出来一个,他还没靠近就尖叫着闪得远远的,好像他是活生生的鬼一样。次数多了之后,江景有些退缩,但想一想走到下一个村子的时间后,江景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越来越靠近东边,越来越靠近海,江景一路遇到的城镇、城池数量越来越少,现在就连村子间的距离也越来越长了。甚至不少村子已经纯粹靠打猎为生,好在村子规模不大,山林还养得起。 这样的情况,也难怪少有武者往这边来,更不用提商队或是恶棍了。从财富方面来说,这些地方真称得上是穷山恶水了。也不明白更东边的浮生群岛到底如何,是不是更加偏僻,也许道门就是要这样的情况来磨炼人的意志吧。 这里基本上都是土屋或者木屋,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房子。江景走到一所看起来较好的房子门前,轻轻扣响了门扉,没有反应;又十分用力的拍了好几下,才听到了一个老迈的声音,粗哑的问道:“谁啊,怎么这时候过来?” 日薄西山,这个时候不早了,但也不算晚。江景答道:“大爷,我是过路的,想在这里讨碗热汤,借宿一宿,不知可以吗?” 谁知里面忽然没了动静,过一会儿那声音才响起:“去去,我们这里不留客人,你赶快走吧!” 听得这回答,江景又拍了几下门,连道:“大爷,我真的就借宿一宿,不会太麻烦你的,你就给个方便吧!大爷,大爷!”可无论江景怎么拍、怎么喊,里面都再没了动静,一点儿余地都没有留给他。 多拍几次,江景只好另选一家,哪知这一家好像里面没人一样,死活没声音;无奈之下,还了第三家,倒是和那大爷一个情况,听说是过路的借宿,都坚定的拒绝了,而且不再说半句话,奇怪得很。 奇怪得很,一家两家就算了,要么没有回答,要么回答的都是老人、女人,而江景几乎敲遍了整个村子的门,才万幸的敲开一道门。开门的是个身形壮实的妇女,头发有些乱,不过看起来很精神;江景随她进去之后,才发现屋子里很暗、非常暗,只有她一个人。 等她把油灯掌起之后,江景发现她衣着很素,不过穷苦人家,穿得素一些也正常。只是她说已经太晚,不好帮他热汤,要热食还得等到第二天早上。好不容易才得了个住的地方,江景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林嫂,”江景从包裹里拿个饼,和着冷水吃了,嘴里有东西,说话不太清楚,“怎么你家就你一个女人在,你这样还敢放我进来啊?” “有什么不敢的,我还怕丢了什么吗?”在灯光之下,林嫂笑得很淳朴,不过她的眼睛里还是露出一丝苍凉无望,“我丈夫已经死了,我也没个孩子。日子就这么过了,别人还能图我个啥?”她又看看江景,说:“你生得那么壮实高大,背上又有弓,不是猎人也是会武的,真要闯我的门还不是轻而易举。” 江景停止了咀嚼,但嘴里还是有东西,含糊不清的说:“对不起,林嫂,我没想到。” “没啥,你不用在意。人死了就死了,常常念叨一下也是好的,”林嫂依然笑得很淳朴,“我猜你一定吃了不少闭门羹吧,你也别怨他们。谁想这样天没黑就把自己锁起来呢,明明知道就算在家里也不安全,你明天白天也早点走吧,这地方不好!” “不好?”江景强行把食物吞下去,惊讶的、清晰的说出了这两个字,“林嫂,这里出什么事儿了,是有猛兽害人吗,还是有山贼?” “你要是现在就想走也可以的,”林嫂依旧笑着,看江景稳稳的坐着,又咬了一口饼,喝了一口水,继续说,“我看你心挺宽的,不过真没和你开玩笑,明天早些走吧,我会早起帮你准备点儿东西的。” 第十二章 一打鬼魅留红纱 江景来了兴致,三两口吃完饼,追问:“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们讳莫如深!” 林嫂收了笑容,脸上有些难看,不过还是说了:“这地方穷山恶水的,哪儿会有山贼?是猛兽也就好了,那畜生笨,大家合力就能杀死。说出来你别吓着,我们都怀疑是有鬼怪,专门吃人,而且专吃健壮的男性!” 江景也有些吃惊,说实话他也碰到过鬼,但那东西白天连形都没有,到了晚上也就能吓吓人,即便死人也是被吓死的,哪儿像这个明目张胆的害人,而且还害了一村人,莫不是这是更高级的厉鬼? “所以这鬼只在太阳落山之后出来吗?”江景又问,他刚刚其实注意到了林嫂最后的声音是颤抖的,但这事还是得问清楚。 “嗯,大多数时候是在半夜时分,但有时候也在太阳刚落山就过来。他速度很快,穿着红衣服、戴着面具,一个个大男人就这样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他带走,再没回来过。现在村子里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林嫂说着,抹了两滴泪水。 红衣服就算了,面具算怎么回事儿?难不成鬼害人还怕被人看到样子?真是奇怪的鬼。 “你们就没想过逃走吗?”江景继续问,安土重迁,可是那也得先安生的活下去啊。 “怎么没想过,”林嫂终于开始呜咽,掩面而泣,“我们那天全村人准备一起走,没想到大白天的那恶鬼就出来了,一下子杀死了几个人、刚跑出去的也被抓了回来,然后就没人敢跑了,我丈夫就是那时侯死的!其他男人被带走好歹还有个盼头,我是一点儿盼头都没了!” 江景看自己把这样一个坚强的女人逼哭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说话安慰他更不在行。以他的水准,只怕是越安慰越哭。但江景怎么听怎么不对劲,这鬼不仅能大白天显行,甚至是一直关注着这个村子的动向;这鬼要么真是报仇的恶鬼,而且修为高深他不能敌,要么就是装神弄鬼的丧心病狂的家伙。 而且更关键的有一点,他这样一个活蹦乱跳的青春年少的大男人从这里路过,还借宿了。简直就是把一块香喷喷的五花肉扔到饿了三天的恶犬嘴边,那恶犬要不去张口咬一下就真有鬼了。 想到这茬儿,江景一时也没了食欲。林嫂看他不吃了,问道:“你是不是要休息了?不好意思,自从我丈夫死后,好久都没有秉烛夜谈了,说起来忘了时间。我这就领你去房间,你要觉得灯光刺眼一会儿就自己给灭掉吧!” 灯油这东西精贵得很,平时哪里是这样浪费的,只是现在的林嫂也不在意这个吧。 江景也不多说,跟着林嫂到了卧房,很简单的木板床,但被褥很厚实,盖起来一定很暖和。林嫂走后,江景看着窗外满月月光,捻灭了油灯,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调养气息。今天晚上他可不敢安然入睡或者是运功,他只要以逸待劳,全力对付这只会要人命的鬼怪。 说起来,林嫂像是有点文化的,也很聪明,条理分明,待人友好。可惜命不太好,年纪轻轻没了丈夫,又没有孩子,不比他自幼失怙好;那个害人的鬼怪真是该死。 夜半三更,阴风阵阵,正是阴气最重,阳气未生的时分。忽地一阵凄惨惨的阴风吹破江景的房门,反另江景吃了一惊。他本以为来鬼会破窗而入,没想到是从门进来的,也不知林嫂怎么样了。 那鬼伸手就朝江景抓来,指节节节分明,皮肤并不老,是个年轻人的手。江景翻身起来,双手大开合把鬼推开,接着一圈打出去,拳掌相碰,那鬼皮肉不多,但力量巨大、丝毫无损,反倒把江景震退几步,好在江景已经习惯性以元气护体,也没受伤。 这一招其实还是赚了,既然不能顷刻拿下江景,说明这鬼修为不深,多半还是相当于养气修士。既然修为不深,还能白日显现,那就不是鬼了,而是人;只是不知道哪个人到底如此丧心病狂,以害人为乐。 将元气运到手上,一套波纹掌随着江景的气息打出,攻击防备都不落下,鬼怪力劲虽大,但似乎不懂得招式,两三下后就被江景击退,一掌打在胸口,也没让他吐口血,真不知这身体是怎么长的。江景这才有机会看清对方身形,月光下,是个男子无疑,可那脸上面具也是城里常见的鬼脸面具,只是那红衣服怎么有点儿眼熟呢? 一个大男人怎么专抓男人……江景刚刚升起这个念头,就看那鬼怪咻地跑出去了。江景忙拿起床头的弓箭,追过去,越过几道门一直到了街道上,双脚踏水分浪追去。本就要追上来,那鬼怪又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速度一下子快了许多。江景追不上,取下背上弓箭,跃到树上;迎着满月,将弓箭拉到了满月大小,双眼死死的盯着鬼怪远去的身影,他的红衣服在月光下也十分显眼。 将一丝元气附到箭上,“飞羽箭”咻地就射出去了,命中红心,然而那鬼怪还是跑了。 一击无效,江景有些失落。但知道了这“鬼怪”还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也放心许多。要真的无力多管,他一定第一时间就先亡命天涯去了。 回收箭的时候,从箭头上取下来一红色布料,正是那鬼怪身上的,准确来说应该是红纱,轻薄透明,不过江景一时间也没想起是哪儿见过。 等回到林嫂的房子,扣响了门,好一会儿才听到林嫂带着哭腔的声音:“谁啊!” “林嫂,是我。”江景答道,接着听到急切的脚步声,门哐当一下开了,林嫂的眼睛周围泛着光,有点红肿,刚刚才哭过,“林嫂,你怎么了?” 谁知林嫂扑哧一下笑了,又哭又笑的说:“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那鬼怪又找上了我。杀了我丈夫还不够,还要我客人的命,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它都不放过!你刚刚到底去哪儿了,动静那么大,我都以为你被鬼怪抓去了!” 是啊,动静那么大,但周围的人们还是紧闭门户。 “我的确被它攻击了,”看林嫂怀疑的眼神,江景无奈拿出了红纱,却看到林嫂看着红纱,哭得更厉害了。 关了门,将林嫂扶过去做好,又从里面把油灯拿出来点亮,看林嫂已经好多了,江景才问道:“林嫂,你是不是认得这红纱?” “认得,我当然认得!”林嫂字字有力,令江景一喜,“那鬼怪次次都穿着,村子里没有不认得这鬼魅衣服的!” 这话令江景无奈,他怎么就问了这个问题,又听林嫂继续道:“江景,那鬼怪是不是怕你,你是不是可以降服那鬼怪!林嫂在这里求你了,一定要杀了它,为我丈夫,为了村子里所有人的人报仇雪恨啊!”林嫂说着就跪下了,看江景一脸惊讶呆滞,慌了神以为江景不愿意,又呜呜的哭起来。 “林嫂你干什么,快起来,那鬼怪我一定会除去的!”江景好不容易把林嫂扶起来,又见林嫂一脸期望的看着自己,问“真的吗?”无奈的点点头,林嫂才不好意思的低头了,“不好意思,让你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可是我、我们真的都没有办法了,你是唯一的希望。” 看她恢复了正常,江景自信的拍拍胸脯,道:“放心吧,林嫂,这次是没有准备,下一次一定可以抓住它,再不济也能杀了它!”也许杀这个字眼太过厉害,林嫂的身子闪了一下。 江景第一次杀人是在一年多前,往东的路上遇到了一帮穷凶恶极的山贼,不仅谋财,连路人的性命也不放过。那次他们找到了江景头上,江景将他们杀了大半,之后还是吐了半天才调节过来。 “只是这红纱我实在眼熟,”江景把红纱拿到灯光旁,细细看着,“我是说除了那个鬼怪身上,我一定还在其他地方见到过这种布料!” 林嫂听了,也跟过眼睛仔细观察,最终还是摇头,她之前没有见过。 “到底是什么呢,明明答案就很显而易见,怎么就想不起来呢!”江景揉着太阳穴想到,又折腾了小半个晚上,这才放弃去休息了。那鬼怪吃了亏,晚上必然不会再次冒险过来,即便他冒险过来,江景这几年的警觉性也不是白练的。 不算舒服的睡了一觉,因为本就疲倦,昨天又熬了半夜。好在自修行后江景的作息一直挺规律的,早醒的时间总变不了。但江景没想到林嫂比他更早就醒了,她已经在桌子上摆好了热腾腾的吃食,不算丰厚,但充斥着农家口味,别具风情。 第十三章 不料琐事缠上身 林嫂并没有坐下来吃,而是里里外外的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等他吃完了,看太阳升起,想要出去晒晒太阳,顺便贴补一下行礼物件、干粮时,推开门才发现了不对。可以说他被里里外外三层人给包围了。 一个站在前面的老头,拄着拐杖,有些怀疑又无可奈何的对江景说:“听林家媳妇说你能除鬼,到底行不行!” 林嫂站在一边,手中攥着江景没有找到的红纱,则是低下头不愿再看江景。江景能够明白林嫂的心情,但心中还是有些不快,尤其是在他被一群老人女人跟着走了三圈之后,他终于忍不下去了。 “你们到底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啊,林嫂说了那红纱是从鬼怪身上取来的,你们还信不过她吗?”江景无奈问道,这时那老爷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说:“她说她也没有亲眼看到,而且你也说你曾经见过这红纱,保不齐你也有呢?” 江景对这方老爷子最无语,他是江景昨天敲的第一家,那时应答的人就是他,他的问题最多,偏偏都不算废话,而且他一开口总是会引起连锁反应,其他村民就会像个机关炮一样问一堆废话了,搅得江景一早上不得安生,算他这方家村村长的位置没白做。“那我总是见过那鬼怪了,对吧;而且我也没出事儿,对吧!” 老爷子拄着拐,不再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但真是弄得江景够火大的,“反正我呆在这里,要那鬼怪还敢来,我就收了它或者宰了它;要是我治不了它,你就赶我走,这样可以了吧!我是走是留,决定权都是你的!” 方老爷子转转拐杖,落下一句:“本来就是我的!”,这才由他孙子扶着回去了。说是孙子,看起来比江景还大些,是这个村子仅剩的几个男人之一了。 送走方村长,江景觉得心情畅快多了。看了看身后的一大波人,正寻思着找个什么办法把她们甩掉,那方老爷子的孙子又回来了,他走到众人里面,在一群老弱妇孺里十分显眼,“都散了吧,爷爷说不要这样一直打扰客人,会让客人讨厌的!” 方老爷子还是挺有权威的,有的人虽然嘀咕了几句,但也都走了。只是形散神不散,江景还是感到很多人的目光注视着他,浑身老不自在,四周走了一圈,无奈受到这个村子受到恶鬼骚扰太严重了,根本给不了他什么补给。回到林嫂的房屋,刚喝了一碗水,这时方老爷子的孙子走进来,也没敲门,坐到江景对面,很直截了当的问:“看你年龄还没我大,真能抓鬼吗,还是早点离开,免得被鬼给吃了!” “我阳气重,不怕鬼,只有鬼怕我的份,”江景笑道,他还是更宁愿和面前这人说话的,至少比起那些叽叽喳喳不停的人是的,“怎么,你亲自传达你爷爷的话,结果你自己都不相信?我看你刚说是你爷爷说的,那些人就全散了。” 他的眼睛四处瞟着,语气有些不屑的说:“那些人目光短浅,除了上山下地什么都不懂,当然只有听我爷爷的了。我可是去过京都,进学过的人,年纪没他们大,看到的听到的可比他们多多了!” 江景有些诧异,很快又平静下来,只是问道:“看不出来,你身体听瘦弱的,也经得起长途跋涉。只是你说你经过教诲,就更难相信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不先说说?” “反正你过不了两天就要走,从此就再也不见了,我也不大乐意告诉你!”他说道。 主动贴上来说话,结果十分高傲,态度冷漠,江景也不大愉快,道:“那我该怎么叫你,啊,喂,还是其他的?” “停!我叫方寒,”看方寒一脸郁闷,江景才有些解气,“不过你知道了也没用,我基本上不会理你的。真不明白你呆在这里有什么好处,天天要担心恶鬼不说,就算你真帮他们除了恶鬼又怎么样,身无三分银的穷人还能给你什么?”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是你出生、你长大的村子,你所有亲近的人都在这里!”林嫂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劈头盖脸骂道,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方寒听了也不说话,闷闷的喝了林嫂给的水,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林嫂看看方寒的背影,叹道:“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以前还好好的,自从出去一趟回来之后就彻底变了,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像是刚刚那话,类似的也说了好几次了,要被他娘听到又得狠狠打一顿了。” “出去,他出去做什么,才会导致性情大变?”江景好奇问道。 “去考试,听说是考好了就可以当大官什么的,”林嫂说着又重重叹口气,“可惜没考得上,然后就变了个人。平日听要好的,可回来知道我嫁人这样的事情也闷闷不乐的,整日的不与人说话。他今天会跟你说话,我还挺吃惊呢!” 这样的事情,听了也管不了,江景也只作听听。天色将暗的时候,江景发现弓弦有些松了,问了林嫂,知道村子里的铁匠竟然还没死,于是将弓箭都送过去了。一路上箭头也磨损得厉害,主要是去修补箭头的。 等江景见到铁匠的时候,发现也是一个年轻人,身形壮实,但看得出来和他差不多大。听说村上来了个恶鬼都怕的人,这铁匠很乐意帮江景修补锻造。他对江景的信心倒是大得多,很卖力的为江景锻造工具。和他聊了一阵,江景才知道,他原来是个猎户的儿子,自幼丧母,后来跟着师傅打铁,可惜自从恶鬼来了之后,爹和师傅都死了,他也和林嫂一样,成了孤家寡人一个,铁匠铺子也就被他继承下来了。 只是目前的情况,这铺子的生意根本就好不起来,残存者们连面对恶鬼的勇气都没有,更不要说提起武器反抗了。 铁匠名叫方景仁,名字取得可真不像破落山村里面的一个铁匠。他也有几分勇气,江景在旁陪着,他也就打铁到了太阳落山才准备关门。最后他坚决不收费,说只要能除了恶鬼他就谢天谢地了,而且他也好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打铁了。 带着修补完毕的弓箭,回到屋内休息。林嫂又掌着油灯进来和他聊了会儿,看天色实在太晚这才去睡了。江景看着皎洁的月光,灭了油灯,继续在床上打坐,到半夜时还不见动静,也就盖着被子,暖暖的睡了。 一夜无事,起床后喝了一碗林嫂准备的热汤,肠胃都十分舒服。但江景显得有几分着急,于是问道:“林嫂,这鬼怪多久来一次,不会下一次要等几个月吧!”距离浮生群岛入门试练只有两年的时间了,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在这儿。 “几个月到没有,它出现也就大半年前,有时三五天、有时半个月。它要是真几个月半年才来一次,我们村子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接过空碗,林嫂又给江景盛了一碗饭,满满的。 和着菜很快就吃完一碗,江景又把碗递过去,“那我可希望他今天晚上就来!” “怎么,嫌林嫂这儿不好,呆不住吗?”林嫂打趣着。 “那林嫂你就误会我了,我是真有急事儿,不想拖太久了。再者说了,夜长梦多,早点把这个害人的东西除了,也好让你们放心是不是?”第二碗饭也很快就被江景消灭掉了,他被林嫂盯得有些发臊,又听林嫂再去盛饭的时候笑道:“我丈夫生得比你魁梧多了,可惜没你那么好的身手,连鬼也能打跑。不过他饭量也比不过你,好在昨天的时候见识了,今天可不会少你的。我这话你可别多想啊,林嫂还能吝啬这一点儿米饭不成?” 江景刨着第三碗饭,心里嘀咕着:好歹我也练了五年功法,连白虎妖兽都打过;而且每天存神观想,炼精化气也是要消耗大量体力的,饭量当然比寻常人大得多了。 推门出去,太阳刚刚升起,江景生龙活虎的打了一招波纹掌。气随意动,走遍全身,劲到位而不发出,烘得全是暖洋洋的,一刻钟后就已经大汗淋漓。波纹掌一共一十三招,每招都要求气劲走到相应的穴位,是多是少,不可松懈,更不能有差错,若是不能完全掌控,切忌不可在对敌中用出,否则先伤己再伤人,自讨苦吃。 一十三招分别是起浪、推波、助澜、跌浪、破浪、狂澜、淘沙、风波、漩涡、惊涛、拍岸、海啸、升龙。一十三招,一招比一招难练,江景每日修行的重心在炼气上,于波纹掌上只是附带修行,以防空有修为,而无防身的本事。好在碧波功本就要求运功时气息分毫不差,江景也一直力求善美,所以在养气期可以练成的六招当中,他也已经练成四招,分别是起浪、推波、助澜和狂澜,而跌浪和破浪在运气时一直不能尽善美,至今也没能摸到其中奥妙。 第十四章 偶有体悟厚积累 像是前日打那鬼怪时,用的就是助澜这一招,攻守兼备,以攻为守可惜那鬼怪防御太高,虽然击退,也没能让它挂彩。 而剩下的七招中,淘沙、风波、漩涡、惊涛、拍岸这五招是可以在筑基期修习的,威力大了数倍。至于海啸和升龙两招,施展时需要海量的元气,不成金丹绝对无法练成,甚至无法修炼;不过看功法里的记载江景有些灰心,除了创出碧波功的这位道门高人,至今也没人练成最后两招,可能是因为难度太高,但更具体来说,还是成就金丹的难度太大,而成就金丹的人太少了。 江景刚刚收拳,早在一旁准备好的林嫂就笑吟吟的迎上来了,她避过江景的手,踮起脚尖将拧好的帕子给他擦汗,一边不停的唠叨着:“看看这满头的汗,一身汗臭味儿,怎么去讨姑娘喜欢?” 江景很享受这种感觉,林嫂给人的感觉真的太温暖了,就像母亲一样,他不禁问道:“林嫂,你说,要是我娘还在世的话,是不是也会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我?”虽然明白林嫂的关心和照顾更多的是因为感谢,但这并不妨碍他去享受这中间最关键的人情味儿。 林嫂顿了一下,谈到死人,生人们总会敏感一些,她吞吐着问道:“你娘死了吗?”刚说完,她又摇摇头,自答道:“瞧我这问的,要是她还在世,怎么会让你一个人远游。风尘仆仆的,那么幸苦,多久都见不到一次。” “我不知道,我从小就没有见过她,我对她没有印象。”江景道。 林嫂笑了,看着他像看着一个孩子,“天下间的母亲都是一样的,一样的爱自己的孩子。舍不得他受苦,舍不得他远走,受不了半天见不到他,纵然那孩子可能顽劣不成器。何况你那么有出息,生得人高马大,模样俊俏,还有了一身好本领,鬼怪都打得,她泉下有知,一定把你当作骄傲!” 江景被夸得不自主,道:“看不出来林嫂你还挺会安慰人的,刚才还说没姑娘会喜欢我呢!” 林嫂继续说,“你也那么大的人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我相信,她一定非常爱你!但她爱你,可不代表这世上的姑娘都能忍受你这汗臭味!好了,我去把帕子洗洗,你把上衣脱了,一会儿自己擦擦。”说着林嫂就扇了扇鼻子,然后转身进了屋。 看着林嫂进去的背影,江景想着:林嫂,放心吧,我一定会除掉鬼怪,结束这个噩梦。 而屋内的林嫂一边清洗帕子,一边想着刚刚的话,不由叹道:“傻孩子,要是你娘在,怎么可能让你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你再厉害,那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鬼怪啊!” 江景原地解了衣衫,把帕子清洗一道,准备再把身上的汗渍擦干净。这时忽然听到院门被推开,转头望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方寒那个不讨喜的小子。还没等他开口,就听方寒略惊讶而不善的问道:“你怎么还没走!不对,你们在做什么?” 这会儿林嫂刚出来,手中拿着擦洗用的帕子,而江景刚将上衣脱了,正准备继续擦洗。 一时没明白过来方寒问的什么,只见方寒已经大步跨进来,挡在他们两个之间,厉声问道:“你这家伙,有没有一点儿羞耻心!你这么堂而皇之的住在我姐家本来就对她名声不好了,现在还做出这种事情,你是不是以为姐现在一个人住着你们就可以欺负她了!” “什么跟什么?”江景还没反应过来,林嫂就一把把方寒拖过去,狠狠的打了一耳光,怒道:“你把你姐当成什么人了,混小子!去了一次京都就学了这些东西回来吗,还是说我在你眼里本来就是那种不要脸面的人。旁人说说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这样看我!” 林嫂很生气,都气出了眼泪。方寒虽然被打了一巴掌,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急忙解释着:“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看不惯那些人欺负你!你都不知道他们背后说得有多可恶,我相信你不会跟这种人在一起,可是为了名声你还是注意一点啊!” “你不去混说,就什么事情都没有。现在立刻从我眼前消失!”林嫂真的很气,不停的喘着气、拍着胸脯。方寒这小子虽然倨傲,但是意外的很听林嫂的话,恶狠狠的盯着江景,灰溜溜的走了。 “喂,先停一下,你先说给我听,这种人是哪种人?”江景也很莫名其妙。虽然他现在后知后觉,和一个寡妇这样日常互动的确不好,但也轮不到方寒来说,更介意他的“这种人”三个字。 “你先回去!”看方寒恶狠狠的又要说话,林嫂气得不行、满面通红,又对江景说:“江兄弟,对不起,我今天真是被他气着了,居然说出来这种话。他刚才的话也是气急,并没有要贬低你的意思,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江景敷衍的回答了一声,当然,这都是建立在那小子不再主动来找麻烦的情况下。 看江景的态度,林嫂又说道:“这孩子从小和我亲近,管我叫姐,把我看得很重,也就容不得我受半点儿委屈。可他到底还是个孩子,能有什么力量去管这些人长人短的事情,只会帮些倒忙。” “原来是这样,”江景想到林嫂贴心窝的温暖,有些了然,“可刚刚他说你受欺负,又是怎么回事儿?” 说到这个,林嫂有些苦意:“人和人打交道,肯定有些不如意的地方。我嫁人后,丈夫很能干,日子也算是过得惬意。但谁在背后不说人,谁在背后不被人说,她们见了,嫉妒也是正常的,难免背后说两句,关系也就没有从前好了。可是大家都是乡里乡亲、街坊邻居的,难道这事儿还真能记心头吗?偏偏那孩子就记住不放了,逮着机会就去整人。”林嫂说到这里,还是有点子幸福的感觉的。 人言可畏,三人成虎,江景也见识了许多。但这种质朴的乡亲之间还是初次听闻,也有些哑口无言,道:“那他也没说错,我在你这里打扰,对你很不好。” “那你能去哪儿呢?你现在跑到其他其他人家里去,对我就好了吗?”林嫂反问道,“或者说你一走了之,不解决恶鬼了,任我们自生自灭去?” “嗯,那也不好……”江景想了想。 “所以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哎呀!”林嫂忽然惊叫,弄得江景也吓了一跳;她从地上把帕子捡起来,这是刚刚她打方寒的时候掉的,现在已经脏了,“你等等啊,我重新洗洗这帕子再给你用。” “不用了,林嫂,我先出去逛逛!”江景对小跑进屋的林嫂喊道,然后把衣服穿上。这个村子不大,又闹鬼,实在没什么好逛的。说是逛,其实江景只是想出去散散心,这一大早的,感怀也多了些。 村子里没有因为江景成功打退一次恶鬼而活跃起来,还是一样死气沉沉的。只是江景走在路上,还是免不了被指指点点,甚至有些大胆的云英未嫁的黄花闺女,还大胆的对江景抛媚眼。江景觉得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感觉她们真的就长得跟黄花一样,明明昨天都没有这种感觉的。 青天白日,村中无事,江景就跑到了附近山上。这里的山都不高,但是山势绵延起伏,山体都被一层绿色掩盖着,一眼望过去清新怡人,令人心旷神怡。跑到半山腰时,江景运气至双足,将早已熟练的踏水分浪法施展出来,以山为水、以树为浪,蹬地而起、踩枝而飞,舞动于树林间,旋转、跳跃,很快就到了山顶,而自己只是有些微微喘气而已。 “啊——!”视野开阔,景色秀美,山体不断,令江景心中大爽,不由得大喝一声,声音洪亮、浑厚,回声在群山怀抱中袅袅不断。一时间惊起了无数动物,鸟群惊飞,野兔奔跑,小鹿疾走,山林从黎明的寂静中醒来,它被江景吵醒,却与江景融为一体;或是说江景与它融为一体,领略高山势气。 豪情如江河奔腾而出,江景体内元气不由控制,蠢蠢欲动。一丝一毫,小流汇聚,渐渐粗大,亦奔腾在经脉当中,运转起来无所顾忌,也无所差错,碧波涌起,圆润如意,功行完善,让江景对于《碧波功》的认识更深一层。虽不能让江景顷刻见功力大成,也能让他在日后的修行中省去不少苦功。 但这样的厚积薄发,坚持修行者大都有过,一股元气不由自主,一条长龙升腾而起。不过是因为江景这五年来日日行功不缀,刻苦勤修,早已经到了临界值,因利势导,正常的积累突破。要是江景到了筑基期还没有这样的体悟,那要么是他修炼有误;要么是他修行偷懒,不过这样突破时怕已经八、九十了;若是再不幸一点,就是他不适合修行了。这样的突破由日积月累而来,其效果也见证在日积月累当中,说不重要,也十分重要。 第十五章 二打鬼魅吐鲜红 元气奔腾近一刻才停下,不少元气渗入筋骨当中,让江景皮肉酥软,一时半会儿还提不起劲儿来。这看来是损失部分元气,实则打牢基础,也闹得江景再次大汗淋漓,毛孔张合不断,有了丝丝自己吞吐天地元气的迹象。 也只是迹象而已,要做到这一步,还要不知道多少年的苦修! 盘坐在地上,刚歇息了会儿,江景心中就升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好像是被什么噬人的猛兽盯上了一样,现在的他可没有多少抵抗力,筋骨气力还没有恢复过来,提不上一点儿劲儿,说不定就算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都能把他放倒。 两三个呼吸后江景松了口气,那种感觉没有消退,但是也没有更加靠近,或许来者不善,但心中尚有疑虑。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恢复,只要六七个呼吸之后就能完全缓过来了,只要恢复实力,他自然不再担忧。 可以肯定的是,来者是人而非野兽。野兽生于丛林,每日在生死间角逐,都生出了人所不能及的直觉,那些猛兽在捕猎时为了防止被发觉,都会竭力收敛杀意,以免功亏一篑;但这人却肆无忌惮的释放着杀意,好像就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存在一样。 又两个呼吸后,树丛风动,一股强风从江景背后袭来。江景气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只得赶快站了起来,一边躲避、一边转身,看到的是一身红衣的鬼怪张开五爪向他抓来,黑漆漆的爪子显得阴森森的,元气缠绕其上,威力足以抓碎天顶。江景此时不敢硬碰,只得侧身闪避,但心中也十足郁闷,这鬼怪爪功并不强,这一下是蓄力发出的才有这般威力,以他的修为只有这等战力也是奇怪。 但它若有更强的招数,又为何不使出来,江景也算是坏了它的好事,也能看出来它一心要杀江景。 敌进我退,敌打我闪,敌缠我绕,一人进攻,一人退防,但比江景预料的还要轻松几分。虽然是近身搏斗,杀招瞬息即至,江景也躲得越发游刃有余,他的战斗力也在逐步恢复当中;而这鬼怪的攻击,时而强劲,时而孱弱,也实在奇怪得很;它的身法也是,看似奇妙高深,实则用出来错乱无章,用来对敌实在没有半点儿帮助,有时甚至会拖延攻击。六个呼吸很快就过去了,那鬼怪又一次将鬼爪高高伸起,向着江景天灵笼罩而来,其势愤怒磅礴如山岳崩塌不可阻挡,似神鬼惊怒要人性命。 江景顺势弯腰,双手架在胸前将鬼手死死挡住,也还能抽出一口气说:“能在白日显影的鬼怪,我还从未见过,就让我看看你面具下是何面目!” 说着双臂发力,元气所至,劲力大增,就要将鬼手推开。那鬼怪见势不对,再度使力,想要将江景压住,而另一只手运气来力,利爪发黑,放到身后,再顺势而下,直取江景小腹,可惜速度太慢。江景腰部放松,身形下坠,直接膝盖打这鬼怪双腿之间,虽没用元气加持,也疼得这鬼怪浑身力气断了一瞬间,双腿夹紧,一手撑地。 但江景一招连招,以手打地借力,“起浪”一出,飞灰四起,也让江景身体重新站立起来。在借力的同时,江景双腿在这鬼怪胯下一扫,直打得这厮双腿失力,颓然倒下。江景不放过一瞬时间,也未用杀招,手上鼓动元气风暴,直取这鬼怪面部;谁知这厮再起反抗,右手化作鬼爪击来。 江景不得已侧身向后躲避,掌风也歪了,但也吹动衣领,只看到一根红绳系在那鬼怪颈部。鬼怪挣扎起来,拍地而起,转身逃跑,速度极快。自知身法不如,江景也不再追,此刻弓箭也不在身上,江景把脚一震,数块小石子就跃起到江景眼前,只见江景双手顺势一揽,盘旋画圆,附着元气将这些石子扔出去,朝这鬼怪打去。 这是波纹掌里,江景已经学会的四招之一,狂澜,这一招极为耗费元气,如今的江景即便在完好之时也只能用出三次便会力竭。而且这一招对距离要求极高,每远一点点,威力就会降低许多,故而上次半夜时,江景选择了用弓箭射击,而不是使用这一招。 其实若是这一次带了弓箭,江景也会选择射箭。上一次的距离太远,用这招只是浪费气力;而这一次距离虽然尚可,也只能令其筋骨受创,而不能杀死或抓住它。更关键是这招使用过后,元气爆发,还得用两个个呼吸的时间来恢复,若是正好在近战还好,战斗力瞬间可提升好几倍,虽然只有两个呼吸,也是决胜关键;像这样敌人已经走远的情况下,没有半点用处,这两个呼吸间,轻功也会削弱几倍。 和狂澜这一招对应的是跌浪,这招同样极为耗费元气,但防御力极高。关键是使用过后三个呼吸,虽然攻击力削弱不少,但与之相对的,轻功与身法都能得到大幅度提升。但功法中也有记载,跌浪不可多用,否则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阻碍日后的修行。不知为何,狂澜则没有这般的副作用。 随着元气平息,暴动的衣衫渐渐也归于平静,只随着山间轻风微微荡漾。江景走到方才鬼怪逃走时,被他击中停滞一瞬的地方。除了一点儿血迹之外,还有一个黑白相间的鬼脸面具;江景将它捡起来,这的确只是城里常卖的普通面具,没有什么特殊的作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江景行走江湖这几年来,只听说两个势力和面具有关。一个是里青楼,虽然加了一个“里”字,但是实则上还是青楼,只是比起其他寻常的青楼来,这个“里青楼”涉及到了消息的买卖,做着遍及江湖的消息生意。各种阴私、见不得光的秘密;上至朝堂皇族、大臣在阴暗处做下的累累罪行,下至市井屠夫一天上了几次茅厕,乃至于每次殿试的题目,他都可以告诉你,只要你能付出足够的代价。这样肆无忌惮的做事儿,自然惹得很多人不快,就连三大皇族也想杀之而后快。但是,一则他们不知里青楼真正的大本营在何处;二则,他们也需要和里青楼合作,故而里青楼才能一直存在。 但里青楼的面具上胭脂腮红,有一个大大的桃花,自然不是;另外一个则是阴家,阴家和王、林、慕容、君等几个家族共称为九大家族,武门九家。乃是江湖上公认的九个有武门嫡传的势力,每个家族都有一到两个引气境界的修士,凭借这个,就远胜了那些武林门派势力。 而这九家当中,阴家和君家都是以暗杀为主要营生的。由这两家派出的杀手都很厉害,至于他们之间的各有千秋之处,江景就不清楚了。君家在杀人之后,会留下一枚特制的铜钱,上写着五个大字“要钱不要命”,以示有人买命;而阴家的杀手在出动时都会带上一个女人面具,于光天化日下刺杀。 和里青楼不同的是,九大家族的地址世人皆知,不会隐藏,阴家和君家自然在内。而其他家族,虽然没有把杀人当生意,也未把朝廷、王法放在眼里;好比林天所在的林家,坐落在京都近处,也胆大包天的积养私兵,独霸一方,对于皇族来说这可比收钱杀人严重多了,但也没有勇气去管。 究其原因,都是这几个家族中的引气修士。虽说人力有尽,引气修士也不能敌千军万马,但若是不正面迎敌,万人成阵也不能困杀他;但他于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却是轻而易举,遑论潜入皇宫覆灭皇族,怎么敢惹? 武门尚且如此,何况道门?两年前听两位姜前辈所说,现在世界上武门式微,道门强盛;由此看来,道门的实力比起武门来还要胜过太多。既然引气境界对应的是金丹境界,那么道门中必然有超越金丹境界的高人才对。 这实在很不可思议,金丹境界就已经威力无穷,寿一百八,那比金丹更强的修士又该有何等威力,多少寿元呢! 这个黑白相间的、似笑非笑的面具,江景拿在手中,也不知有什么作用。那鬼怪现在已经跑远,虽然它受了伤,但是江景也追不上了,凭借一点儿血迹来追踪更不可能。于是江景拿着面具,下山回村,倒是可以用这个面具证实一下自己的实力;这样一想,方才生死不能自己掌握的那一刻的郁闷倒也舒缓很多。 下山容易上山难,江景上山就快,下山更快,连跑带飞,半刻钟的时间就回到了村子。 —————————————————————————————— 抱歉啊,今天中午出去了,所以更得挺晚。 第十六章 不以物己分喜悲 江景出去的时间挺早的,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出村子了,以为还懒在林嫂的屋子里。所以当看到江景从村口进来的时候,这些一辈子做活的乡里人都掩盖不住吃惊的表情。吃惊什么呢,早上的那一场吵闹,还是有不少人听到的,虽然是在这样的非常时期,人类还是能发挥出他们无与伦比的脑洞之力,顺着自己心里偏向的情感色彩,描绘出色彩斑斓的乌压压的世界。 不管是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当当事人走到自己面前时,总是会弱势一些的,尤其是在发现自己错了的情况下。当然,也有一些人拥有连胡子都扎不破的脸,那又另当别论了。 江景养气五年,虽然对于危险有了些直觉,但视力、听力等五感还是和正常人差不多的,所以也未能听清进村前听到的叽叽喳喳的声音都在说些什么,只是见众人不再急冲冲的靠近他,甚至有几个还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连看也不看他;这样一对比起昨天的待遇,心里就一下有了落差。 这倒不是他盼望被黏着,换个时间他巴不得清净,但今天正是他重伤了鬼怪,回来邀功的。这些人现在这个样子,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叫他根本就无从开口,空有一肚子话却说不出来,实在憋屈。 闷闷的提着鬼脸面具,走到茶铺面前,朝方奶奶要了一壶茶,道:“他们怎么今天都改性了?”,语气里都是好奇和期望。 “背后说鬼话,当然没面子赶上门来了,”方奶奶的声音一如既往,不喜不怒,十分平和,那是几十年生活磨出来的。江景十分羡慕这种境界,与功法上要求的“一颗道心、波澜不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十分相似,只是他不知何时才做得到,“女人,不回家做正经事儿去,天天到处说长道短,也不知为家里人积点德。” 说长道短是真的,江景曾听见过她们背后说林嫂,还有方奶奶;“家里人”是特指的,指的是那些被红衣鬼怪掳走,至今下落不明的人们。 这样的话江景不好回答,就笑着应了一声“是”,在方奶奶进去拿茶的时候,就把鬼脸面具随便放到了桌上。这方奶奶并不是方寒的奶奶,方老爷子的伴侣;这里是方家村,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姓方,方奶奶早年是外村嫁进来的,因为年岁已久,婆家关系都断了,她的根也就在这里了。倒是天长日久,她也早习惯别人叫他方奶奶了。 她是方家村里面最老的老人,但身子骨硬朗得很,就在村口开了一个茶铺,免费不收钱,但就不可以浪费。平日里,村里的男人或是下地,或是打猎,或者外来的路人要讨口水喝的,都是她在招待,也算是村里面的一号人物了。不过可惜老来不幸,她儿子连同两个孙子全被那鬼怪掳走,让她好几次差点没回过气来。这幼年丧父、中年丧偶、老来丧子,为人生三大不幸,她这一生还算是顺遂,可到最后,这不幸也来得太猛烈了。 好在她身子骨是十分硬朗,才过不久,就已经和从前一样了,只是眼光浑浊了些,也看不到愤怒和仇恨在里面。为此她可被村里人在背后议论,就连江景听到了都觉得她是不是坚强得有些不正常,不过她不管听到没听到,全不当回事儿。 有什么事儿比她一个儿子、两个孙子的事儿重要吗? 她提来热茶后,江景急吼吼的倒了一杯来喝了,心里大赞好喝。虽然这茶叶不怎么样,但水是好水,山中甘泉,更关键是人家几十年的手艺了,别处也寻不来啊。正当江景倒了第二杯准备喝的时候,方奶奶忽然一把扑向了桌上的鬼脸面具,差点把桌子掀翻,茶水也溅了江景一身,让江景感叹今天运气是不是差到爆了。 此时,他听到了方奶奶颤抖的声音:“是它,是它,是那个魔鬼的面具。你在哪里找到的,你是不是已经把他杀了,你是不是已经把那个魔鬼杀了!你说啊,你倒是快说啊!”方奶奶本来只是双手颤颤巍巍的捧着面具,等面具落下去之后,忽地想起来问江景。双手生出巨力,一把就揪着江景的领子把他扯过来,声嘶力竭的喊道。两行浑浊的泪就这样从浑浊的双眼流出,就这样纵横下来,沾湿衣襟。 江景无奈的想把领子从方奶奶的手中救回来,可是她的手劲太大了,又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江景根本不敢太用力,同时不停说着:“方奶奶你先等会儿,把我放开再说话,你这样我怎么说得清楚!”可惜方奶奶似乎魔怔了,没有听进去半句话。 直到看到方奶奶的老泪纵横,江景也忽然有些乱了,不知该如何作答,最后只幽幽的回了一句大实话,“它还活着,我没能杀掉它……”。听到这句话,方奶奶忽然就恢复正常了,没有力气了,转过身去,背影显得佝偻而孤单,似乎风一吹就能倒,“它还活着……谁死了……谁还活着……” 看到方奶奶这样的状态,江景忽然明白了为何《碧波功》中三令五申,要顺着心意,若有不合心意之处,不得压抑,要寻找办法捋顺它;堵不如疏,修炼的路上,一定要在能够解决问题的时候把问题解决了,一定要将所有的心结解开。修道、修心、修真、修行,若无一颗上好的心态,如何去修!若只是枯坐家中,而不行万里路,如何去修!若不去探寻大道,如何去修!若不能拨开层层迷雾,怎能得真我! 若似方奶奶这般压抑自己,将所有的情绪和问题封印起来,一朝爆发,多半是自毁道途。但江景和方奶奶是不一样的,一个孤立无援、行将就木;一个朝气蓬勃、得道门真法,悟天地奥妙! 就在方奶奶爆发的时候,也适时的把周围的村民们吓了一跳。背地里再怎么说,无论是可怜还是嘲讽,始终是相处多年的邻居,都连忙围上来看看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能够帮把手就帮把手,也免得这种时期,村子里再添一桩白事。 俗话说,高龄享福、寿终正寝是喜丧,但方奶奶这样的情况,谁能来办这个喜丧,不过是丧上加丧。 但当他们听到方奶奶的说辞的时候,才一个个的将注意力放到了落在地上,沾上泥土的黑白相间鬼脸面具上。比起方奶奶来说,这又不同了;方奶奶是邻居,但是这个面具的主人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前前后后掳走的是他们至亲的人!或是丈夫、或是儿子、或是父亲,此仇不共戴天,此恨犹如长河不断;叫他们如何心静,怎样理智! 刚刚才让方奶奶安静下来,耳朵、心灵得了片刻清灵,后面一帮人又吵闹起来,直闹得江景心绪不宁,眉头紧锁。 “大兄弟,你又碰到那鬼怪了?怎么样,你把它打死没有啊,我那当家的被它带走好多天了都没消息啊,天杀的啊!他家就得他这一个独苗苗啊!”一个十分魁梧的女人哭诉道,厚实的大手不断的拍打着江景,越说到后面,她声音越大,力气越大,甚至伏在地上,死死的抱着江景的大腿继续哭泣。 一个驼背老人一边咳嗽,一边使劲往前挤,不停的重复道:“小兄弟,你有没有看到我那可怜的孙子啊,他才十五岁啊。本来都说好了给他取媳妇的,可是一眨眼人就没了,我儿子可就留下了这一个种啊,他要是没了我怎么活呀!小兄弟啊,……” 又有一个小孩儿,仗着身小灵巧,从缝隙里转出来,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盯着江景,可惜江景闭眼锁眉根本看不到。他两只小手死死的拽着江景,不停的哀求着:“大哥哥,大哥哥,求求你,求你把我爹爹找回来好不好,我好久没看到我爹爹了;我每天起来都看到娘她以泪洗面,我不想娘哭,可娘说她忍不住,她也想爹爹,可是爹爹为什么不回来呢?呜哇……哇……!” ……如此种种,让江景锁眉不展,心中也升起无奈和哀情,还有愤怒。 可怜,可怜,你们都可怜!我也可怜!我从小没娘疼,刚懂事儿爹也没了,照顾妹妹,妹妹也丢了;看平安城一刻之间变成人间地狱,好不容易走上这条也许有用的修行之路,也处处遇到不平事!为什么这些事情都要我来解决!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其他的孩子一样,有一个安稳的童年,哪怕是和那些个家伙一起死在平安城也行啊;死了的家伙知道什么,活着的人那么痛苦!为什么我的十八岁要远渡海外,为什么我不能找一个漂亮姑娘娶妻生子,得个安稳天年! 第十七章 人言更胜蛇蝎毒(上) 视野渐渐变得血红,为什么,为什么!看我能除鬼就屁颠屁颠的跟上来,没事儿就把我当冷板凳扔在一边,你们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就在江景刚刚升腾起一股无明业火的时候,丹田的元气忽然动起来,按照清早突破后的路线,自主的走了一圈,那清凉、醇和的元气由经脉冲入江景的头顶,让江景耳朵失聪,眼前一震,愤怒转为疑惑,血红复归清明。暂时没能听见声音,恼人的源头不存在了,江景转头看向了哭哭嚷嚷的方家村村民们。 他们没有力量,他们祈求上天,他们心痛难过,他们在绝望恐怖的深渊里诅咒命运,他们,和五年前的我又有什么差别?虽然是十分烦人,端的叫人怒其不争,但又有谁给过他们机会?是,也许,也许他们拼着命也不要可以从魔爪中逃脱,甚至可以反杀了那个学艺不精的鬼怪,但那又需要多么巨大的勇气。 有勇无谋是莽夫,但懦弱也未尝不好。人没了,还好好活着的人得好好的活下去,就像林嫂一样,再多的流言蜚语也打不破她厚厚的心墙,稳如泰山。 想到这里,江景心里忽然一阵后怕,若是他刚刚被愤怒所控制,蒙蔽心灵,不知会做下比那红衣鬼怪厉害多少倍的残忍手段来,怕是就不是视线变得血红,而是眼前血流成河了。可为什么会有这样反常的情况出现,这种违背他本心的、将一切毁灭殆尽的可怕思想为何能在他脑内蔓延,最终差点主导了他的心。 莫非,他也和方奶奶一样,压抑太久了么? “嗡——”的一声,声音全部回来了,哭泣、呼喊声仍在耳边,仍然有人抱着他的腿、扯着他的衣襟,仍然有人不停的朝他伸手,寻求一个答案;这令人心烦意乱的一幕幕,没有再次拨动江景的心。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们也是和他一样,经历了惨痛和不幸的人,这世界上没有谁是特殊的。 费力的将伏在地上的魁梧大婶拉起来,又轻轻的把小朋友的手拉开,再对面前叽叽喳喳、乱哄哄的人们大力的招招手,道:“大家先安静下来,先安静下来我才能好好的说啊!”人群激愤,很难招呼,江景喊了好几声,嗓子都冒烟了,也没见效果。直到他把地上的鬼脸面具捡起来,举在手中,又喊:“大家还想知道这鬼脸面具是怎么回事儿,还想知道那鬼怪的下落,还想听家里丈夫、儿子、父亲的下落,就安静下来好好听我说!” 这话果然有效,配合着那个似笑非笑的鬼脸面具,话音刚落,就安静了。只有几个女人的哭声仍旧止不住,还有小孩子不停歇的央求声。 “乡亲们,乡亲们,你们刚刚也看到了,我刚从山上下来。而我,就是在山上碰到的那个鬼怪,”江景的声音十分洪亮,引得瑟瑟发抖的方奶奶都注目过来,“我和他大战了一场,他被我打伤吐血,身上也有伤口。所以我想,短时间内,他是不会再来骚扰你们了!” “他还没有死吗!”一个瘦高的女人尖叫道,刺耳而难听。 “那我们的家人呢,我爹和我弟弟都被它抓走好久了。你在山里面找到了它,就没有看到我们的家人吗?”这是一个看起来毕竟柔弱的女人问的,她满脸泪水,惹人心疼。 “少侠你说这种话,是不是打算就不管我们了,你是不是想就这样走了!”一个矮矮的老头不满的问道,不停的和他周围的人互动着。 没想到刚说完一句话,就又恢复到之前吵吵嚷嚷的景象了,江景实在头疼。一边招呼着,一边说:“大家不要吵,有什么问题都一个一个来,你们这样问我也不知道回答谁啊!放心吧,都会回答你们的!”可是场面太乱,根本就招呼不住,直到“砰——砰——砰——”的三声,村民们这才安静下来。 江景循声看去,是村长来了,他身边一个中年妇女正搀扶着他。这妇女衣着干净整洁,脸上有几分颜色,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只是她的眼睛红红的,眼袋浮肿,颜色又少了两分。 方老爷子在村里的威信不错,仅凭这拐杖击地的声音,就能让大家安静袭来,也算了帮江景解了此围,不由得感激三分,也少减几分恶感,只听他咳嗽一声,说:“你们都先不要说话,你们要问的问题我也都知道,而且刚才也都听到了。这种样子,让客人怎么作答?我是村长,该问的,都让我来问吧,相信小客人会一个个帮你们解释清楚的!” 人群里虽然有些微词,但也都为方老爷子让出一条道来,他慢吞吞的走到江景跟前,这气势让江景都有些紧张起来。 “第一个问题,你确实和那鬼怪打斗过了?而且把它打得吐了血?”老爷子的眼睛盯着江景的眼睛,压迫力十足。 “打过,它确实重伤吐血。”这个问题当然没什么疑窦,江景很快答道。 “第二个问题,这个面具真的是那鬼怪的?” “当然是!”江景疑惑的看着方老爷子,这种问题需要问吗?方老爷子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道“别怪老头子我问得奇怪,老头子年轻时也出去闯过,知道这些面具算不得珍贵,城里都有买的,有个一模一样的也不奇怪。不过能拿出这个面具来,也证明你确实和那鬼怪会过面。” “看来你一直没有信过我,一直在怀疑我!”江景不满道,身上紧张感也没了。 “不算怀疑,只是为确保万一,再三确认而已。”老爷子不紧不慢的说,但江景心中仍然不忿,这不是怀疑是什么?我生死一线的为你们斩除鬼怪,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得到! “第三个问题,那鬼怪死没死,还会不会来骚扰我们?”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江景道:“没有死,不过他已经受伤,要想再出来,肯定要等伤势好了之后。至于它会不会来骚扰大家,大家可以放心,只要他敢来,我一定会把它就地正法,杀之后快!” 这个答案得了一些喝彩,老爷子的眼睛眯起来了,“第四个问题,你还有多久会走?老头子看小客人不像是那种随处游玩的侠士,而比较像赶路的人,会不会实在等得久了,不愿再耽搁下去,最后把我们扔给鬼怪?” 这话一问出来,刚有的那点儿喝彩声又没有了,场面安静、尴尬得可怕。众人沉默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江景身上,让江景进退两难。时光流逝不等人,要是那鬼怪真就不出来了,江景也不可能一直耽搁在这儿;别说入门试练在即,就是没有这个事情也不可能!但要骗这些村民也很难,不是很难做到,是很难做。 江景答得有些艰难,“若是它不来,我会把他找出来除掉,还大家一个清净安宁生活。”,这已经是他想得到的最佳答案了。 “这个回答……,”方老爷子撇撇嘴没有说下去,但村民们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他们是没什么文化,但不代表他们傻,“第五个问题,你是否见到了那些被掳走的村里人,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是生还是死,是好还是坏?” 这个问题很多余,江景若是见到,回来后又怎会只字不提。但这问题刚才也有人提到,方老爷子代为问出来也很正常。 “没有,说实话,是鬼怪主动找上我的。他想要偷袭我,但是没有成功,被我反杀。只可惜既没有留下它,也没有留下它的性命,”江景说着,陡然提高声调,面对村民们,“不过,我和他交手的时候记住了它的一些特征,我相信可以很快找到它的!” “那不是鬼吗,就算记住了样子又怎么样,要去哪里找?” “对啊,这是说大白话吧!” 村民的议论声,老爷子并没有阻止,他继续问道:“你打掉了它的面具,是不是知道它的样子了?” “没有,它是在逃跑的路上落下的面具,当时背对着我。”江景如实答道,“但我说记得它的特征是真的,我记得它的脖子上……” “咳咳!”老爷子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江景的话,说,“抱歉,人老了,身体不太好。对了,刚刚你说,是鬼怪找上的你。可是我记得,你上一次就让他吃了亏,虽然没人看见,但它怎么会又找上你的?要说进山打猎,铁匠铺那小子这些日子没什么生意,只好重操旧业,经常进山,怎么他没有碰见过?” “这我不知道。”江景是真不知道,他来了之后也才第一次进山。 “小客人别介意,我并不是怀疑你。虽然你两次打鬼都没人看见,但是也拿到了从那鬼怪身上撕下来的红纱和鬼脸面具。好了,咳咳咳,我的问题问完了,想必大家也都没问题了,扶我走吧!”方老爷子看向众人,见他们没有说话的,就由那中年美妇扶着这般离去了。 第十八章 人言更胜蛇蝎毒(下) 但江景的脸色却很差,本以为这老爷子是来帮忙的,却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他两次打鬼都没人看见!若是他没有和那鬼怪交手,没有打伤那鬼怪,又是怎么拿到红纱和鬼脸面具的! 而村民们虽然现在挺安静,但看这压抑的气氛,江景实在高兴不起来。这时听一个声音说:“多谢小兄弟不厌其烦的回答问题,小兄弟你为我们村子,能有这份心我已经很高兴、很感激了;这壶刚刚给你的茶都已经凉了,我进去重新给你煮一壶热茶吧!”是方奶奶的声音,看起来她已经从剧烈起伏的情绪中走出来了,手也不颤抖了,不愧是几次打击都不死的方奶奶,这个倒是喜人。 方奶奶的感激让江景舒畅很多,就近找了个长凳坐下了。不过板凳还没坐热,热茶还没上来,就听到一个沙哑、尖锐、十分难听的声音说:“我说怎么这么厉害呢,一村人都赢不了的魔鬼他怎么就赢了,偏偏还每次都没人看见,最后拿了东西回来邀功!我看呐,他要么是个骗子,要么就是那恶鬼!” 不仅声音刺耳难听,就连说的话也难听,江景刚平复的心情一下子就升起了一股无明业火,愤怒难当。好在先前的时候,已经自控过一次,这一次抑制起来容易多了,但也花了好些时候才平和心境。 这时人群的声音已经渐渐高了,听得出来是在争吵。一方是属于那声音难听的瘦高女人的,一方是属于一个性子柔和且坚韧的女子的,论气场,谁也不输谁,但论声音尖锐难听、刺耳大声,非那瘦高女人莫属。 “怎么,我哪里说错了吗?有本事他就把鬼怪叫到我们面前来,当着大家伙的面杀一杀!否则谁信他是什么打鬼英雄,是鬼还差不多!”这趾高气扬的女的江景有点印象,家里是做豆腐生意的,但听说从她丈夫死后,豆腐的质量都严重下降。她给人切豆腐时,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真是很小一块,江景见过;大家都叫她小块豆腐,或是方块。 那个性子柔和温婉的女子江景倒不记得,但她身边那小孩儿正是刚刚拉着江景衣襟的孩子。看她毫不畏惧反驳方块的样子,真是想不到她在家中日日以泪洗面。 “方块你不要无理取闹!若江公子真是鬼怪,他怎么会帮我们这许多?他要真是鬼,早把你这长舌割下来吃了!”温婉女子气场恬淡,嘴刀子也不慢。 这时方奶奶早出来了,她看着那些人,笑呵呵道:“小兄弟,有的是就是是非多,你别气了自己,习惯就好了,我这些年也都看透了。不过,方文氏性格好,占理不饶人,倒是很好;可惜我儿子和孙子都和她对不上年龄,否则非把他们央出去,不娶进门不准回来。” 江景有些诧异,方奶奶竟然还能若无其事的提起子孙,忙道:“方奶奶你没事儿吧?” “什么?哈,没事儿没事儿,人活得久了,一次吓不死,就再也吓不死了;一次想通了,就不会在自寻烦恼了!”方奶奶笑道,看江景作势要离去,忙道,“小兄弟这是要到哪里去?不打算管这里了么?” 江景整理一下衣衫,道:“这种事情管不了,也不想管。和方奶奶您一样,我也不想自寻烦恼。” “不对不对,孩子。好孩子,虽然说日久见人心,时间一到,谣言自破,正常情况下也不必管。但这事情始终关乎你切身名誉,哪里能容她乱说?如果说,你打算就此离去,那么这和你没关系了。但是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想帮我们,你真的有出力;这种情况下,你能容忍方块怂恿一群人,在你耳边污蔑你吗?你现在年轻气盛,是不可能容忍的,而且这对于你的正事儿也有阻碍!” 江景停下动作,细细的听着方奶奶的分析,端起一杯茶,茶杯拿在手中不停转动着。 “再者说了,方文氏都为你出头了,你就看她孤零零一个柔弱女子被方块等人欺负。你这样走了,更加坐实了你不是骗子就是鬼的说辞啊!” 方奶奶这话说得头头是道,但听进去了几分,江景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是知道,他的确想找个人出气,而且还真不好意思让方文氏一人为他出头,虽然他感觉她并不像弱女子。 “方奶奶,你这茶杯碎了也没谁儿吧!”方奶奶笑眯眯的看江景被说服了,猛然听到这句,连阻止都来不及,就看到江景手中的茶杯飞快的穿过人群,打中了喋喋不休说不停的方块的额头。猛烈的撞击让这茶杯碎了,内里的热茶也泼了方块一脸,疼得她呼爹喊娘。 “哎哟,我是让你管管她,可是没让你拿杯子砸她啊!这杯子跟我我大半辈子了,又不是平时给你们这些大老粗用的海碗,今天怎么又碎了一个啊!”方奶奶突然唠叨起来,语气心疼极了,因为江景打碎了她心爱的杯子。江景受不得唠叨,赶紧逃了。 “哪个天杀的拿杯子砸我,疼死老娘了!”方块倒在地上打滚撒泼,丑态毕露,让人不忍直视。 “是我打的,你要怎样?嘴里不干不净,没扇你嘴巴就是好的了!”江景走到她跟前,蹲下说道。 “你这挨千刀的……”方块的呼喊声刚到一半就停下了,她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的吞咽着口水。她的视线向下瞟过去,一个还温热的东西抵在她的脖子处,那是杯子的碎片,硌着她的血管,也许下一刻就会轻轻的划破。 寻常人拿着个碎片可能挺难割破自己的脖子,这需要相当的力道和勇气、决心。但若是让一个会武功的、可以把鬼怪打跑的人来做,方块丝毫不怀疑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可以割破她的生命。 “喊啊,怎么不继续喊啊,你的嘴皮子不是挺厉害嘛!”江景说着。 她听江景这话,一时又摸不清了,便开口,刚发出了一个“你……”,那碎片尖角就已经切进了她的皮肤,吓得她连忙大叫:“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痛哭流涕,相当难看,相当的刺耳难听。 她这一叫反而吓了江景一跳,生怕她把头一偏,结果自己把自己杀了。还好她还没那么糊涂,江景扔了碎片,上有丝血迹,道:“下次可没那么容易过去了,我要杀你,比那鬼怪来还容易。毕竟,我可不会打算把你掳走在动手,太麻烦了,浪费力气!” 冷冷的丢下这句话,江景觉得心情挺好,一个回头看见方奶奶正冷冷的盯着他,连忙灰溜溜的跑了,连方文氏想拉他说句话的手势都没注意到。 方奶奶看着江景跑远,也没在意,只是回屋去拿了簸箕和扫帚,打算赶走人群,把现场清理一下,同时嘴里说着:“小伙子真是雷厉风行啊,做得有些过了,但让方块这姑娘早点受点教训也好。只是,”她眼中明亮了一下,“老弟,你今天来,说这些话,到底是图个啥,就算是外乡人,也是能消灾解厄的外乡人啊,方文氏和小林你不也接受了吗?” 江景灰溜溜的跑回了屋子,正好林嫂在院子里清洗衣裳,看江景的模样,说:“谁把我们的大侠吓得,跑成这样子!束手束脚,活像做错事儿的孩子。” 被林嫂这样一说,江景反应过来,连忙调整调整恢复了正常,又听林嫂说,“你身上这身衣服又皱又脏,脱下来我给你洗了吧!屋子里有我男人原来穿过的衣裳,洗干净的,你穿着可能有点大,将就将就。” “这不太好吧!”江景说道。 “有什么不好的,怎么你一个大男人还没我一个寡妇干脆!”林嫂说着就来动江景的衣服,吓得江景赶紧进屋换去了,留林嫂在外面笑道:“躲什么,我还真能剥了你不成?始终还是个孩子,即便你脸皮厚我还要脸呢!” 想着今天一早上发生的种种,江景心中感慨真是太波折了,手上的动作也慢起来,也不知那方老爷子为何讨厌他,难不成是他孙子给他吹了枕边风?想想也是,有人疼的感觉真好啊!想到这个,江景又有些依恋起林嫂如同母亲版的关爱,加紧了换衣服的速度。 等他穿着不合身的宽大的衣服,拿着刚刚换下的脏衣服出去的时候,看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想到早上和方寒的争吵,脸色有些红润;但又思及自己和林嫂之间清清白白,为何要不自在。来人是方文氏,她的孩子没有跟来,正在和林嫂谈话,两人相谈甚欢。 “江景,快来,文姐姐是来找你的!”林嫂看江景出来,喊道。 江景走过去,林嫂一把把衣服拽过去,那温婉女子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方文氏,你可以和三妹一样叫我文姐姐。” ———————— 晚上又要出去,紧赶慢赶提前更了,好在赶上了。 元旦快乐! 第十九章 先后有人入山去 “我知道,方奶奶跟我说了,”说着江景看了看勤快干活的林嫂,“不过我才知道林嫂叫三妹。” “呵,林老弟是外村人,也是村里唯一一个姓林的,她嫁了林老弟,其他人也就开始改口叫林嫂、不过我还是习惯叫三妹。”方文氏笑道,“她还算是好的,村子里大部分的男人女人都姓方,叫着叫着就有了大方氏、小方氏、二方氏之类的;我方文氏这个称呼已经是挺与众不同的了!” 林嫂补充道:“文姐姐也是外村人嫁进来的,不过我和她处得比谁都好。文姐姐性子好,很容易相处的!” “他刚刚看到了我和方块的斗嘴,怕是不会相信了,”方文氏笑道,“不过这件事,你得信三妹的!” “我自然信,方奶奶也说你性子好,她还说……”江景差点没止住,把方奶奶要她儿子孙子娶了你这话说出来,忙改口道,“她还说,不仅性子好,人也漂亮。” 方文氏抿嘴一笑,道:“说话吞吐,有鬼,看来我得去问问方奶奶她到底说过什么了!”看江景哈哈一笑略过,继续说,“我今天来说,是跟你说三个事。一个,是你处理方块的方法太粗暴了,又是砸人、又是威胁、又是割破脖子的,这不太好。” 江景没想到她跑过来说这个,笑得有点尴尬:“可是挺有效的啊!” 方文氏摇摇头,林嫂惊道:“没想到你小子挺狠,还治得住小块豆腐。不过我不是听说你是打了鬼怪,拿了面具,然后村长去问了你一些问题,怎么和方块杠上了,而且还是你们俩一起杠上了?”江景刚要说,林嫂又道:“哎哎哎,我知道了,又是她那张贱嘴是吧,该抽!但你也别太狠了,割破脖子这就……” 没想到接连被数落,江景一时无话可说,这时方文氏说道:“第二个要说的就是这个,我看今天村长问你问题的架势,还有他问的那些问题,他对你好像很不满意。我也是从外村来的,这个还是很了解的,以后和村长说话的时候,你还是得注意些。” “可是我又没得罪他,我在这里除恶到底是施恩还是结仇啊?”江景不服辩驳道。 方文氏又摇摇头,道:“我不是说你得罪他了,所以他针对你。我是说,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你,你还是小心些。” 江景更郁闷了,道:“我真是不明白,你们村子都这样了,怎么还会这样弯弯道道!” 而林嫂和方文氏对视一眼,陷入沉思,齐齐叹了口气,也不知在叹些什么。 江景看她们这样子,分明就是不愿说、不想说,于是道:“不是还有第三件事情吗?” 方文氏恍然大悟,道:“对,对,先前我没有想起来。我记得你说你在山上碰到的鬼怪,但是早上的时候,我看到小铁匠上山去了,他那么久没回来,不会有事儿吧!我刚刚叫孩子去铁匠铺看看铁匠哥哥回来没,算算时间,这会儿也该过来了。”小铁匠指的就是方景仁,老铁匠是他师傅,已经被鬼怪掳走好久了。 林嫂听了大急,不顾江景刚换上的干净衣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你快去看看,景仁不仅是村子里仅剩的几个男人了,而且他还是方寒的好友、从小玩泥巴的,他要是出事了方寒一定会很伤心的!” 话音刚落,就看到小孩儿从院门口跑过来,拉着方文氏的手,奶声奶气的说道:“娘,我去问过了,婶婶们都说铁匠哥哥出去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小孩儿的话刺得两个女人面色惨白,林嫂更是又把目光转向了江景。 “怎么不早说,我立刻去找他!”江景也不多耽搁,立刻回屋里拿上了弓箭,疾步向铁匠铺走去。他就是要找,这山里茫茫,他也得有个方向,而这可以试着问一下方景仁的邻居。对于这个帮他修补好弓箭的小铁匠,江景还是有好感的,相对如果是其他人出了事儿,心里也更急一分。 铁匠铺大门紧锁,周围的邻居也不知道他往哪里去打猎了,只知道他是从村门口出去的——这不是废话嘛!江景又快步走到门口,看方奶奶刚刚打扫干净,寻思着她一直在村口住,便上去问了问。 谁知方奶奶笑笑,指了指他背后。江景转头一看,林嫂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看样子是很辛苦才追过来的,方奶奶笑道:“铁匠铺的小子,和老是黏着她的老弟家的小子,关系最好,她估计听说过铁匠铺小子常去打猎的地方。” 江景接住林嫂,连问道:“林嫂,方景仁他平时都去什么地方打猎!” 林嫂好不容易跑过来,却因为喘气太急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憋了好长口气,才道:“我记得方寒跟我说过,景仁最爱去三座山打猎!一座是,马蹄山、形状和马蹄一样,一个是最高的那座山、我们叫它前山,还有一个破山,是夹在它们之间最矮的一座……” 江景心里一紧,早上他就是在最高的那座山峰上碰到的红衣鬼,若是方景仁去了那里……后果不堪设想! 十万火急,江景将元气运到双足,踏水分浪、凌波起飞,身形如燕的就朝村外奔去。在路上,江景回想起来早上经过的几座山,但是并不记得有一座形似马蹄的,于是只能选择先去高山,在居高临下,寻找可能的位置。 许久后回到了方才的山顶,因为是寻人,在山里乱窜,所以花费的时间要多得多。江景站在山顶岩石之上,微微喘气,感到有些疲倦。他今日可说是从醒来就没休息过,元气大多数时候都在运转,身上已经升腾起一些热气,皮肤有些潮红,正是元气使用过度的迹象。 刚刚一路过来,他的确没有发现什么马蹄形状的山,现在站在山顶,一览众山,仍旧没有发现,无奈之下只得先找最矮的一座。但这也不好说,高山自然一目了然,矮山怎么判定?一座一座比较起来,总会有更矮的,江景仔细找了找,不时呼唤着:“方景仁……方景仁!”。 虽然他这些年功力有些长进,但是要达到姜晨、姜黎前辈那样传音的程度还差得远,更不用说只在功法、传说里记载的千里传音、狮子吼等音波一类的应用,这种施展时会和周围天地元气感应的招数,也不知要多久才能练成。 按江景的猜想,这种近乎真正法术的招数,恐怕只有金丹期的高人前辈,或是距离金丹期只有一线之隔、已经触摸到金丹门槛的强大修士才能办得到了。虽说养气到筑基是水到渠成、水磨工夫的事情,但触摸金丹门槛可不是那么容易;不知有多少修士筑基成功后就在没有进步过一次。 好在,虽然没有得到回应,江景还是大致确定了哪一座山是“破山”,这山虽然矮,但是体积不小,坡缓而慢,占地可比其他的山要广得多了,的确算得上一个打猎的好去处。可惜江景如今不能飞行,还是得先下山再上山…… 找人是一件很费心神的事情。而且通常即便是要找的人回来了,也不会再派人去找找人的人。所以江景并不知道,在午饭时间后不久,方景仁就已经提着好几只猎物回到了村里,让众人长长的舒了口气。 方奶奶给他沏了一壶热茶,笑眯眯的道:“好小子,没忘掉老本行。我还道你会不会和老弟家那小子一样,学了读书,但就不会乡里人的做活了!他书读得再好,也别忘了还是村里面把他养大的!” 方景仁壮壮憨憨的,笑着说:“打猎怎么能忘,那可是我老爹亲自手把手教我的!不过,方奶奶,你也不要错怪方寒了,他是不会做体力活,但也不是他的错啊。记得小时候大家都在玩耍,叔非得逼他读书背书什么的,后来更是送到了远处的城里去念书,他和我们不一样,我这名字还是小时候叔他给我取的呢,只是可惜叔走得挺早的。” “一天到晚怨天尤人、唉声叹气,能走得迟就怪了!”,看方景仁又要分辨,方奶奶连道,“行行,知道你们两小子关系好,我就不说了!不过你可知道,方寒和你一样一天没消息了,林家媳妇可是急得跟火上蚂蚁一样,来来回回走不停呢!”方奶奶继续说道,但看样子她并没有放心上。 “怎么会,我出去打猎不是大家都知道吗?”方景仁问道,“方寒又能去哪儿,不就是在屋里看书吗?” “他要是在屋里,林家媳妇和老弟儿媳妇能急成那样?不过她们平时虽然稳重,但遇到事儿就不行了,看看老弟,还神神在在的不知道做什么呢,一点儿都不担心。”方奶奶笑道,看着快步到来的林嫂,继续对方景仁说道:“方寒早上和江景小兄弟有了些矛盾,然后就没人看见他了。后来江小兄弟在山里遇到了红衣鬼,所以他们才会那么担心你和方寒啊!” 方景仁听了大吃一惊,手上的猎物都掉到了地上,咂咂嘴说:“我没遇到……,方寒他……” 这时林嫂急切的声音插进来了,“你总算平安回来了,你路上有碰到江景吗?你知道方寒去哪里了吗?” 第二十章 人情冷暖人自知 “没有啊,三姐,”方景仁呆呆的回答,“我今天去了马蹄山,所以才能回来得那么快。可是我根本就没有遇到红衣鬼怪,也没有遇到江兄弟和方寒。” “平安回来就好,”林嫂这样说着,但脸上仍然是焦急之色,两脚快速的跺了几次,“可是方寒他又不在村里,虽然你没有遇上他,也不能说明他就没进山啊!可按照江景的脚程,怎么也该回来了,怎么他也没回来呢?”林嫂是按照早上江景去了一趟前山山顶的速度来算的,现在这时间和早上比起来,就算再跑了一个多来回也够了。 “是江兄弟的话就不用担心了吧,他前天夜里不是还打退了鬼怪的,”方景仁寻思道,“至于方寒,三姐你真的确信他不在村里吗?我记得他从赶考回来之后,就基本没出过村子了。他说他没打算放弃,要么把自己锁在屋里,要么不知道跑村里面哪个偏僻角落去了。要不,我帮你找找。” “而且,出村的路也就这一条,方奶奶你看到方寒出去了吗?”方景仁转头问方奶奶。 方奶奶摇摇头,“别说是我了,今天就没人看到那小子来过。我们也跟你三姐说过,可是她不信呐,这可没辙了。” 林嫂叹息一声,道:“那小子会在哪儿,你还不一定有我清楚呢!他打小就黏我,没个正经的。这一次赶考,失败回来,整个人就变了似的,总之我说他不在村里就一定不在!况且你们就是不信我,可我找他也找了半天了,村子就那么大,没找到合理吗?” 话说到这份上,方景仁才有点担心了,但他仍旧认为方寒出去的可能性很低,问:“三姐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不在村里的?” “还不是因为你出去了,当时她让小兄弟出去找你,可是小兄弟毕竟路生,又不知道你常去的地方。所以她急急忙忙跑到老弟家,希望那小子来指路。可愣是没找到他,你三姐只好先跟小兄弟说了地方,让他自己去了。”方奶奶说着,林嫂接口道,“所以,从那会儿到现在都没有他的踪迹!” “我去找他!”方景仁没有丝毫犹豫,把身上多余的东西扔下,只留了一些可以攻击、防身的东西,就要再度出发去山里。 “站住!”方奶奶喊住他,不满道:“你去有什么用,你斗得过那鬼怪吗?你别忘了,你家现在就你一脉了,你哥、你爹都已经不在了。老铁匠也只得你一个传人,连个儿子都没留下来,你这一去不仅没用,万一遇见鬼了怎么办?” “可我不能不管他!”方景仁强调着,义无反顾的要出去。 “拦住他!”方奶奶怒道,“刚回来就要去送死,到时候等小兄弟带了那小子回来岂不是又要去找你!他今天早上才和那鬼怪大战一场,把它打成重伤、带了面具回来,接着又马不停蹄的找你。等他回来,我可没脸跟他说,你自己跑回来,又跑出去了,就在外面自生自灭吧!” 方奶奶说着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连喝了几杯热茶,才继续说,“情深意重,懂个屁!” 方景仁被林嫂拉着,又被方奶奶责骂一顿,也有些动摇,嘟囔着:“江兄弟真的能把他带回来吗?” “我说怎么,你们都是,有没有心啊你们!”方奶奶走到方景仁身前,踮起脚尖狠狠的在他的脑门上敲打了一下,“好好坐这儿等就是了。我要是小兄弟,早一走了之了,哪儿管你们这群白眼狼!打完鬼回来,就没人问一句受伤没,甚至还怀疑他,除这个鬼还有什么意思哦!” 方景仁当时不在,不知道事情始末,看向林嫂。但林嫂当时也没来凑这个热闹,后来也没时间问个清楚,也只能摆摆手表示不清楚。 三个人就这样在村口等了一个多时辰,途中方景仁问起今天发生的事情,方奶奶有条不紊的细细交代清楚了,这才让二人有了了解,林嫂也才知道江景今天是受到了多么严重的侮辱,她也是个爽快性子,但一连串的变故让她显得有些沉闷,早先还觉得江景威胁方块是小题大作了,现在觉得真该把方块拎出来好好教训一顿。 在影子拉得挺长的时候,一个长长的影子从村外靠近,不急不缓的走到林嫂和方景仁跟前,声音沙哑,用松了口气的语气说道:“我一直没找到马蹄山的位置,所以才回来得这么晚。不过看到你平平安安的坐在这儿,我这一趟也是白忙活了。” 来人正是江景,他脸上的神色显得十分疲惫,一天都没有得到好好休息。 “白忙活了也好,就怕你在林子里发现他们遭遇不测,”方奶奶笑道,又换了一个严肃的语气说道,“你没有碰到方寒那小子?” “他也不见了吗?”江景有些吃惊的问道,有些难以置信,明明才说山中遇鬼,他就不信邪的跑进去了?虽然说,读书人大都不言鬼神之事,但无论是鬼是神还是人,也都不是他能够应付的。 林嫂神色焦急的说道:“他从早上就不见了,找遍了全村都没找见!到现在他娘还在找他呢!怎么办,就连你也没在外面碰到他,他现在到底在哪儿?”说着就跺跺脚,踩得十分有节奏。 “我的确没有碰到他,我今天几乎跑遍了附近的山,也喊遍了那些山。虽说我叫的是铁匠的名字,但他要是听到了,没理由不出来见我。”江景继续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有没有可能你们是错过了?”林嫂又问道。 “是有这样的可能。”方景仁接嘴,目光也望向江景,“江兄弟,要不我们一起再去山里找找。”林嫂也点头称是,连声拜托。 方奶奶气得不行,一个用力就往他们太阳穴上按:“混小子,林家媳妇,你们都在想啥呢!小兄弟这才回来,用眼睛看都累得不行,我耳朵不行了都能听出他嗓子冒烟了,你们心眼都长哪儿去了!林家媳妇,我本来看你也是稳重的,怎么就自乱了阵脚?方寒不懂事儿,到处乱跑,没理由要小兄弟为他劳累。” 江景本来饮着方奶奶送的茶水,看林嫂低头,忙道:“没事儿的,我是修炼之人,一点点累不倒的。” “死撑!”方奶奶笑骂,“就算换个角度想,那鬼怪今天被你打伤,要是晚上看你不在,来村子里害人怎么办,吸走人的阳气来养伤怎么办?那小子一个人,这村子一村人,你们自个儿算算吧!” “方奶奶你哪儿听来这些怪话,吸人阳气养伤,我也是修炼之人,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江景有些哭笑不得,功法记载中,修炼都要用天地元气,还没听过用人的阳气的。 “话本里听的啊,那些什么百年、千年的狐狸精、蛇精什么的,不是最爱勾引男人,然后把他们吸得皮包骨头。” 江景忍不住笑了,“方奶奶你真可爱,话本里的东西能信吗?” “怎么不能信,不然那鬼怎么老是抓青壮男人,冲着老弱妇孺来不是更好嘛,”方奶奶辩驳道,“小兄弟你是学武的,怎么会知道那些妖精的弯弯道道?听我的准没错!” 方奶奶说的也正是江景一直不解的,朝廷抓个壮丁还情有可原,这修真炼气之人为何要抓大量男人,就算是开元城筑基期的白虎妖也不会去特地抓人吃?最终他还是同意了方奶奶的意见,一则是真疲倦、需要休息,二则是预防鬼怪的到来,不过他心里也嘀咕着:我是修道的,不是学武的,还打过吃人的老虎妖呢! “那么说定了,你今天晚上就住在我这儿吧,老身一个人,也没啥不方便的,你总不能始终住在林家媳妇哪儿。她虽然现在是个寡妇,还是要名声的;你最后打完鬼一走了之,她可不行!”方奶奶一反常态,连珠炮似的说道。 江景本要反驳,但听了后面的话,又默认了,任林嫂怎么劝也不过去了,只说会先把东西寄存在那儿。 林嫂劝了半天不动,只好放弃,临走前说:“江景,今天林嫂有些急昏了头,你不要放在心上。” 江景笑笑,看着林嫂眼睛,道:“林嫂你别想多了,其实我早有这种考虑,始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好。前面是没有人收留我,现在方奶奶肯帮忙,让我留宿在她家,这对你、对我都再好不过。我今天晚上先好好休息,明天再帮你找方寒。” “行了行了,铁打的人也得休息!林家媳妇你先回去,我亏待不了小兄弟的!”方奶奶催道。 看林嫂的背影消失,江景道:“希望林嫂不要误会,我真没有怪她,只是继续住她哪儿对她不好。” “林家媳妇是明白人,她回去想想就会明白了,不然她回头怨我,我就难受了。我活了这些年头,看人还是看得准的,你们这几个都不差,”说着,方奶奶又看着方景仁,“我说小铁匠,你怎么不回去啊,是也想住奶奶这儿?” 方景仁有些尴尬,道:“我想和江兄弟说两句话。” 看他表情挺认真,方奶奶有些意兴阑珊,一边进屋,一边挥挥手说:“你们说吧,我进屋整理房间去。小兄弟累了一天了,我给你弄个温温暖暖的床铺,保管你睡得踏实!” 第二十一章 红尘修真各有志 江景和方景仁同坐在一个长凳了,方景仁的手不停的摆动着,显得很不自在。江景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也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改了性子一样,记得昨晚上去找他的时候还有几分健谈,但现在气氛十分尴尬。 最终还是江景先开口了,“你们这马蹄山到底在哪儿啊,我找遍了,也没觉着那个像马蹄的。”他对这事儿还是挺有怨念的,这里可是山村,山虽然不高,但数量可不少! “怎么会,明明那么明显,出了村门口一直直走,然后往东就看到了,不是很矮,在前山山顶也能清楚的看见啊!”方景仁的神色有些惊讶。 “不可能,我没吃过马肉还没见过马跑吗,我站在前山山顶,也没有看见马蹄状的山!”江景信誓旦旦。 方景仁愣了一瞬,而后恍然大悟,道:“你想错了,马蹄不是马的蹄子,是一种吃的,吃起来味道很好,还可以入药呢!可惜现在这个时候没有马蹄,不然我就可以寻来让你尝尝了,真的很好吃!” 江景也没想到会这样的乌龙,全因为对马蹄二字的理解错误,林嫂也真是,怎么不说清楚! “不过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方景仁忽然说,“你来了之后,我感觉村里人都好多了,大概是,都觉得有活下去的希望了吧。毕竟那红衣恶鬼害人不浅,不论是哪个,都恨不得把它杀后鞭尸!” 他低着头,的声音很激动,充满恨意,也是忘不了仇恨的。不过没等江景开口,他又继续说下去了。 “你这两天寄宿在三姐家里,我想方寒他一定跟你闹了许多不愉快吧!不过我希望你能够体谅他一下,不,也许说体谅这个词太奢侈了,希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和他计较。毕竟你们修炼者的前途,不是我们这种破落山村可比的。我也曾经出去过,知道修炼者和武者是不一样的!” 江景很讶异方景仁会知道这个,道门修士是寻常的武者都不知道的,他能这样说,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和道门接触过,“武者也是修炼者,只是一般不会这样说。你,在哪里接触过道法吗?” “道法,好像是这么说来着。我记得那时侯我遇到了一个人,他说想要收我为徒弟,可是我已经有师父了,怎么能再拜师?接着他又说,跟他学可以长生,可以变成神仙,可他自己都还不是神仙呢!”方景仁笑笑,“他说修炼很苦,要耐得住寂寞,要忘记亲人朋友。可是我不想这样啊,我不想长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修炼,也不想疏远我的家人,所以我拒绝了他。” 江景睁大了眼睛,他很难想象一个人能拒绝道法的诱惑,虽然成仙什么的好像很难,但是哪怕是金丹期、筑基期也不是平凡人能比的;就连皇帝也得对他们礼敬有加,因为他们太强大了,这样的诱惑,他居然能果断拒绝,连长生也能不要! “所以我其实挺佩服你的,居然能走上修炼的路子,这样一条我光是听听就害怕胆怯的道路,”方景仁顿了顿,这种佩服让江景苦笑不得,“我宁可同时面对两只老虎也不想去修炼!” “你很另类!”江景憋半天只得这句话,对于他来说,方景仁的想法是很新奇的。他五年走来,风雨沧桑,人们无不称赞他高强的身手,他也能因此而顺心所欲。每每想到以后的路更加康庄光明,世人难及,就更加激动。 当然,他也没忘记,妹妹失落在外,平安城的血光和清香,安婆婆的托付。但这些又成为了动力,让他更加努力的修行。 “人各有志!”方景仁道。江景发现他有时说话也文绉绉的,和林嫂有点儿像,于是问道:“你和方寒关系很好吧,我看你和林嫂说话都有点儿受他的影响。林嫂也说过,你们两个是玩泥巴的交情。” “是,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方寒从小被他爹逼着读书,结果到他爹死了之后他就只会读书了。一年多前上京都赶考,最后落榜了,心灰意冷,性子都变得阴暗了。不过,还是有没变的,他对我和三姐的情分就没有变过。”方景仁深呼吸了一口,“他喜欢三姐,几乎全村人都看出来了。” 真是抱歉我没有看出来呢!江景默默的想着,“我以为他对林嫂只是孺慕之情,把林嫂当成了亲姐姐一样。所以看我和林嫂关系有些近了,影响到林嫂的名声,才会生气。”他自己就是这样,长姐如母,他依恋这份温暖,但也不能太过陷进去了。 “我对三姐才是孺慕之情,江景没爹,我从小就没娘,差不多把三姐当娘了,不过三姐更重视方寒就是了!要是没他那回事儿,我其实反而会希望你和三姐好的。”方景仁道。 “为什么?”江景问道,语调不由升高,这谈话的内容已经超出他的想象了。 “三姐嫁了林大哥,可林大哥是外乡人,才定居下来的。本来要是没有那红衣恶鬼出现,一切都是好的。就算三姐嫁的是本村人,现在也难改嫁了,何况是林大哥。林大哥一死,三姐的处境就太艰难了,我看你就挺好的。” 这结论得地有点快,江景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 看江景没说话,方景仁苦笑道:“看来你是没这个意思了。” “方寒不可以吗,如果他真是喜欢林嫂的话,不会介意林嫂寡妇的身份吧!”江景问道,心里也想着,现在方家村里面的寡妇真是有点儿多。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那么容易?江景是巴不得取了三姐,但婶子和村长肯定不会同意的,三姐自己……也不会同意的。而且,现在的他,拿什么来养活三姐,三姐养他还差不多!还空想着去考大官呢,那是他考得上的吗,叔也是活糊涂了才教他读书!”方景仁说到这个,终于有些怒气。 江景沉默,没有哪条道路是容易的,“要是现在重新给你选择,你会去修炼吗?” “不会!”方景仁回答得很干脆,“恶鬼刚出来的时候,我爹、我哥、我师父,乃至林大哥出事儿的时候,我都想过如果我是一个修炼者。但果然还是不行,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那样生活,就算成了神仙又和木头有什么区别?” 成了神仙和木头有什么区别,江景感觉是有区别的,但就是说不上来、答不出来。 天色很快昏暗,方景仁也回去了,方奶奶早把床铺铺好,正喊着江景吃晚饭。这时方文氏带着孩子过来,在门口很快的说了一段话,然后又回去了。这个时候,那恶鬼还是会出来的,方文氏不敢在外面久呆。 “林嫂既然都到了方文氏家里了,怎么就不自己顺带过来告诉我?”江景一边刨饭,一边说。方文氏的家和方奶奶的家隔得很近,也就几步路的问题。 “她心里过不去,就不过来了呗,大概是觉得没面子来见你吧!不过我真没想到,方寒那小子出去一天,那么晚才回来,居然还毫发无伤;要是他有点小伤,还能得个教训,也不白瞎你忙活一天。”方奶奶道。 “我白天出去可不是找他的!”江景嚼着饭,含糊不清的说,“不行,我明天得和林嫂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一晚上过去她自个儿就想通了,明天肯定先过来找你。我估摸着呀,今天晚上那鬼怪也不会来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一晚上。我这儿还烧着洗澡水呢,你一会儿舒舒服服的洗个澡,劳累一天了,解解乏,然后就去睡吧!”方奶奶一边给江景夹菜,一边笑道。 今天的饭桌有些丰富,有寻常一家三口的量。方奶奶平时一个人,根本吃不了多少,应该是打听清楚了江景饭量这才做得。而且方奶奶手艺比茶艺还好,真不愧是弄了几十年厨房的人。关于这个,江景夸赞时,方奶奶只说他是太饿太累了,明天再吃就没那么好吃了。 洗澡时水温特别适宜,江景很久没那么舒服过了。他游历在外,每每都是冷水冲洗,哪儿想起用热水这样舒服;这种生活也让江景十分的皮骨酥软,说了一句,“有人照顾服侍的生活真是太让人堕落了!”他这一刻不禁理解方景仁的想法了。 但他不会放弃,不仅是因为妹妹和安婆婆。只要还有一丝可能,他就要走到巅峰,看一看这绚丽的道法世界。 也许因为太舒服了,本来还在想着方景仁在道法和凡尘之间的选择的江景,本来还在心中盘算多个事情的江景,本来还心系浮生群岛入门试练的江景,本来还在想着那鬼怪今日晚上会不会来的江景,就这样受不住诱惑的躲进了被子当中,享受着舒适和温暖。 “这凡尘俗世诱惑真多啊,虽然我不喜欢大富大贵、鱼肉一方的做派,但方奶奶的手段实在太强了,人间温暖引人入胜啊!” “明天早上再考虑修真的事情吧,今天晚上鬼怪是不会来了!”江景陷入了沉睡当中。 第二十二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夜色深沉平安过。 果不其然像方奶奶说的,今天晚上恶鬼没有出现。而第二天早上,林嫂来得十分的早,不过是天色昏晓微分的状态,她就已经来了,这时候江景才刚醒过来,才把衣服穿好,还没洗簌、打拳。而且来的还不止她一人,她还将不情不愿的方寒拉过来了。 方寒昨天一直在外,虽然经过了一晚上的休息,但还是看得出疲劳的神色,脸色苍白。他站在林嫂背后,低着头,盯着地,一直不说话;江景也不是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也就没管他了。 “都快坐着,站门口坐什么?”方奶奶的声音响起。老人少眠,她睡得比江景迟,醒得还要早些,只是茶铺还没打开来。但自从她儿子和孙子被恶鬼掳走后,她茶铺的桌凳就一直放在屋外、省了她许多力气,乡里乡亲的,也没谁会偷拿。 “林嫂你今天来是做什么,那么早,天都还没亮呢!”江景和林嫂、方寒面对面坐着,问道。 “还不是为了这小子!他昨天早上说了那样可恶的话,我把他当亲弟看,这没什么,但是我寻思着还是带他来跟你道个歉。他不比你知道世态炎凉,就知道读书,你也别放在心上。”林嫂笑说,顺手就往方寒后脑勺上拍了一掌,接着又按着方寒的头往下压,“混小子,还不给江兄弟好好道个歉!” “你别老打我头,都被你打笨了!我也不是只知道读书的,外面的世界怎么样我比你清楚,他在外面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方寒争执道。 “说那么多干什么,快道歉!”林嫂呵斥着,板着一张脸,别提多难看了。 方寒虽然性情冷漠,但林嫂就是他的天生克星,最终还是执拗不过林嫂,几乎了诺诺的说了一句“对不起”,声音跟蚊子叫似的,谁都听不见。 “大点儿声,对着他说!”林嫂再说着,方寒又争道:“我不需要他来保护!”,但还是在林嫂的注视下妥协了,声音洪亮的说了一句“对不起”,就好像有一个人在后面拿鞭子抽他逼他说的一样,说完立刻就转头不理人了。 江景听着有些不是滋味,林嫂这是特地带方寒过来道歉的。听起来,林嫂是怕他对方寒有了意见,会故意不去救他,所以先来下个预防针;毕竟昨天的时候江景就没有再去找方寒,虽然他心里承认是有那么一点儿不想管他。 江景挺希望这个想法偏离了,道:“林嫂你放心吧,我既然已经决定插手这件事情了,事关性命,我就不会不管。但你也得跟他说清楚,我肯定不会下午、晚上的时候跑到村子外面去找他,恶鬼一日不除,每个人都很危险!” “我说了我不要你保护!”江景话音未落,方寒就抢道,“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安排,我才不会永远像你们这些山野村夫一样一辈子窝在山里,或者是到处流浪。我一定会出人头地,带着姐过上好日子的!” “方寒你给我坐下,坐好了,别说话!”林嫂怒道,“什么时候都不切实际,你什么时候先自力更生了再说吧!山野村夫,就是这些山野村夫看着你长大的,他们有哪里对你不好了吗,你就这么看待他们!” 方寒冷哼一下,不再说话。林嫂又对江景说:“你也看到了,他就是这个样子,希望你能见谅!” 看江景没有什么表示,她又道:“你在方奶奶这儿住的习惯么,要不晚上还是去我哪儿,床铺都给你留着的!” “不行!”方寒咻地一声站起来,毫不示弱的和林嫂对视着,“姐,你三番五次让他住你哪儿,让别人怎么看你!我是你弟都不能住你家,怎么他就可以!” 林嫂惊怒道:“你给我坐下!”但方寒这次丝毫不听,林嫂心里也是纳闷,她从来没想过说这话,但不知怎的就这样说出来了,脸上也羞得很,说话底气都不足了。 “我在方奶奶这儿睡得很好!”江景说完,也沉默了,心道:无论是舒适度、还是舒心度,都是方奶奶这儿更好,而且他也不想和林嫂再多牵扯,于他于她都不好;至于说方寒,林嫂不让他住的理由实在太明显了,他对林嫂的喜欢,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了,然后这件事情是不可能的! 林嫂讪笑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方寒好像没有听到江景的回答,直勾勾的盯着林嫂,想要她给个答复。三人一起沉默,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江景向方寒看去,看他怒气少年郎的样子又有几分羡慕,他就从来没有过机会可以像这样子的发火和无理取闹、调皮捣蛋。 但方寒脖子上的东西却让他十分眼熟,那是一条鲜艳的红绳,挂在脖子上,在领口露出来了一截,显眼得很。 江景很快就想起这是什么了,他昨天早上用掌风击打鬼怪面部,想要取下面具时,被鬼怪挡住,掌风打歪,但却看见了系在它脖子上的红绳,和方寒的这个一模一样,再一联想方寒昨天一天不见人影,直到晚上才自己回来,这个结果着实惊人! 但这样的猜想不禁令江景浑身冒冷汗,他自然不怕方寒,也不怕那鬼怪。但若是方寒真是这害了全村人的红衣鬼魅的话,他怎么下得去手!这里可是生他养他十多年、二十年的村子啊,每个人都不知道见了多少回了!就算他自以为读书人高贵,看不清乡里人、山野匹夫,也不至于如此啊! 除开平安城大劫,血光满天,一城尽死,江景这是第一次对一个人的狠毒感到震惊。不,平安城那次都未必是人做的,但是方寒这恶毒已经无可比拟了——只要他真是恶鬼。 迎着现在沉默无声的气氛,一股空寂感浮上心头,让江景不由得深呼吸几口。 正在这时,江景感到背后有人拍他,猛然惊醒,往后一看,原来是方奶奶。方奶奶笑着,把茶水摆好,说:“怎么现在没声音了,我刚刚在里面的时候,可是听到林家媳妇你又想把小兄弟给要回去呢,怎么,让他在我这里呆几天都舍不得了?你到底还年前,虽然村里人都知根知底,相信你不是那种人,但还是要注意名声的!” “没有,我只是来问问,看看有什么呀添置的没,毕竟江兄弟是我们的大恩人!”林嫂笑道。 方奶奶坐下,给自己另外倒了一杯白开水,她年纪大了,本来就睡得少,再喝茶就更不好了。所以她的茶艺虽然很好,自己是从来不喝的。 江景却没有听进去她们的对话,如果方寒真是恶鬼,那方奶奶还能这样若无其事的对待他吗?林嫂和铁匠又该怎么样面对这件事情,还有方文氏和她的孩子,那些个失去儿子、父亲、丈夫的人可都是方寒的同乡啊! 这个念头挥之不去,江景只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他看向目不转睛盯着林嫂的方寒,他的身上没伤,看他行动就能看得出来,但昨天的时候恶鬼明明是被自己打得吐血,身上也有外伤,就是修士也没可能好得那么快! “你昨天在外面游荡一天,没受伤吧,我看你脸色挺苍白的!”江景问道。 方寒很快的转头,憋了江景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林嫂答道:“没有,都是这块土地长大的,哪有那么容易受伤?只是他折腾了一天才回来,还没休息好而已,不用管他。如果是碰上了那恶鬼,受伤的可能性大,丢掉小命的可能性更大。所以啊,在江兄弟除掉恶鬼之前,你不要乱跑了,知道吗!” “我说了我不要他保护!”方寒坚持道。 “说得好像我很想保护你似的,我自己还很多事情没有做完呢!” “那你去做啊,又没人逼你在这儿!” “你到底是来道歉的,还是来吵架的?”江景忍不住还嘴道。 “看不出来吗,我道歉是被逼的,”方寒说着,丝毫不顾林嫂的眼色,“不过我很高兴你搬离了姐的屋子,可是你什么时候才离开村子呢,我一点儿都不欢迎你!” 虽然方寒的体形也和那恶鬼很像,但是他没有受伤倒是令江景松了口气,也有些烦闷。如果他真是红衣恶鬼,他就可以立刻解决了这件事,然后一路向东,拜入浮生。 最终方寒的道歉还是闹得不欢而散,和林嫂的关系也生分了许多。不过后者是好事,因为本该如此,方奶奶是个有智慧的人,走完人生数十年风浪,经常能给江景提出一些很好的建议,但江景不知道这件事情该不该和方奶奶提起。 第二十三章 妖魔非人一身红 送走林嫂、方寒后,江景耽于刚才的猜想,一时间还不能平静。此时太阳初起,阳光还很柔和,远远的照射下来洒落出一些紫色,村外的树木山林变得明亮起来,花朵十分娇艳、显得很有活力;村子里的动静也渐渐有了,大地开始温暖、开始复苏,一切都已经明朗了,就连方奶奶这木屋的缝隙、纹理都清晰可见。 江景照常在屋外打了一套波纹掌,今天打的仍旧是“破浪”,和昨日一样,这一招掌力刚猛,即柔又刚,与其他几招不同,既不是牺牲一个方面来增强另一个方面,也不是什么会带来后患的招数,也不是以技巧取胜,乃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碧波功》里记载“大浪起,千钧之势,铺天盖地而至,无以防;挟天地之力,坚韧无比,巨浪可破。”,以养气期的修为来说,这样的说辞太夸张了些,但也证明了这一招的威力。若是江景能练成这一招,那么就是他在养气期时素日对敌最强的招数,与“跌浪”、“狂澜”这种底牌是不一样的。 可是今天的状态不如昨天,因为江景的心思一直不能静下来,虽然他苦修五年,但这个念头自产生后,就一直在他脑内盘旋,挥之不去赶之不走,到最后才打了半刻钟不到,就不得不收功停下,免得心神不宁,最后走岔了气,活该拿个半月养伤,这样的事情,在江景这五年的修行中也不是没有过。 江景走到水缸旁,自打了水然后就洗了帕子擦起汗来,心中仍在想着方寒的问题。 方奶奶的水缸大多时候都有大半缸水,这当然不是她自己去打的,也不是她托人或是买来的。她常年在此免费提供茶水,那村里的人也投桃报李,每日为她打些水来,也让她这年迈老人不愁没水用。 回想起和方寒的每次见面,也不过是一个顽劣的还有些孩子气的大男孩,对他虽然心烦,也不至于心生恶感。但若是从红衣恶鬼出现的时候来看的话,疑点就太多了,甚至除了他没有受伤而红衣恶鬼重伤这一点儿,其他方面完全可以吻合起来。 但就凭借一根红绳就断定他是恶鬼是不是太草率了? 每次恶鬼出现时候都不见方寒,可要这样说,每个人都有嫌疑,因为他每次都是和恶鬼单独打斗的,连个旁观的人都没有,也难为了这些乡民们能相信他。但,方寒和那恶鬼的身形实在是太过相似了,没注意到还好,这一想到,那感觉几乎就是同一个人。 而且第一天晚上,恶鬼来袭时,并不是通过窗户,而是走了几道门来的,中间更是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反倒是他追出去的时候碰倒了些物件。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来,不就是那恶鬼特别熟悉的反映吗?就像方寒第二天的时候,径直走到林嫂屋内,走到他跟前一样,不用看路也不会走错! 还有昨天早上,他被林嫂扇了耳刮子之后就消失一整天,时间上也能和自己被恶鬼袭击吻合起来,若是他用这一整天来疗伤……不可能,即便是《碧波功》记载的修炼到金丹期的高人,也做不到一天就伤势尽复的,何况那恶鬼顶多就是和他一般的养气修士。但若从另一方面来考虑,所有和他关系紧密的人都在恶鬼的袭击当中活了下来。 方景仁是这样,林嫂也是这样,但他们的家人亲友却没有。江景也听方奶奶说过,那一日逃跑时,红衣鬼怪大开杀戒,其实大多杀的是女人和老人,男子倒是动得少,林嫂她丈夫就是其中之一……方寒爱慕着林嫂,从而对林大哥起了杀心也不是不可以。若是恶鬼和方寒没有关系,为何如此眷顾他,只是因为运气好么? 想到这种程度,江景心里有些毛骨悚然,拿着帕子呆愣的站在盆边。自古有言,虎毒不食子,兔子不吃窝边草,多半还是自己想错了吧!江景不过是一个生在在偏僻乡村的人,虽然是村长孙子,虽然会读书,何至于如斯歹毒? 太阳爬到了天空正中央,将木屋、土路都晒得滚烫,花草树木不复之前的朝气蓬勃,被晒得有些恹恹的,做活的人大多都回去吃饭。始终来说,大多数人还是相信江景能破除恶鬼的,这不仅是对事实的信心,更多的是他们内心的渴望;有了这样一份渴望,他们也多了好些生气。 江景为这事儿神思不宁了一早上,就像外面的花草一样恹恹的,一直到吃饭的时候,方奶奶绝佳的手艺都没能唤回他的注意力,直到听到了方奶奶重重的拍打声,才回过神来,听方奶奶问道:“小兄弟,方奶奶的菜不合你胃口吗?” “啊,不是,”江景还是有些恍惚,不过还是夹了不少菜到碗里,然后狠狠的刨饭。刨了差不多一半的时候,江景还是没忍得住,停下里,嘴里含着饭,含糊不清的说道:“方奶奶,我怀疑方寒就是那恶鬼!” 哐当——,方奶奶的饭碗落了地,她露出难言吃惊的表情,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满是皱纹的脸烧红了,筷子最终也没拿住掉了下去。这把江景吓了一跳,立刻就后悔了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好在过一会儿之后,她深呼吸几口,缓过气来,再长长的吐一口气,这才说:“你再说一遍……”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也很平稳,相比上次看到鬼脸面具时已经好了太多。江景既然打算询问方奶奶的意见,口也开了,后面自然不会藏着掖着,把该说的可以说的以及他判断的种种依据都告诉了方奶奶,再请方奶奶帮他判断,“除了受伤这件事,据我所知,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那么快的恢复如初。” 方奶奶的呼吸还是有些急促,她闭上眼睛,想了好一会儿,道:“早上见到他的时候,他脸色很苍白。他虽然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强壮,但是身体底子不差,没道理累成那样,你说的有些可能。;若是他能像话本里面的妖、鬼一样吸人精气……” “方奶奶,”江景不赞同道,“我说了话本里都是骗人的!” 方奶奶站起来走到门口,让灼热的阳光照在身上,减少思念的伤痛,“别忘了那恶鬼掳走了村子里多少人!” “可是吃人也不能疗伤;虽然人和野兽不同,但是人肉也没什么神奇效果!” “妖魔吃人和人吃人的效果能一样么!”方奶奶的语气开始粗重起来。 “但是他是人啊!”江景辩驳道,但没想到方奶奶语气更加激动了,道:“吃人的人还算是人吗!你就能确保,话本里说的东西没有一丁点儿的真实性吗!” 江景一时哑口无言,是啊,《碧波功》里面没有记载,不代表它不存在。但是方奶奶的情绪,让江景认为,只要有一点点的可能性,她都会倾向于那恶鬼是能够一天之内把自己治疗好的,因为它不是人,是鬼! “那么方奶奶你的意思是,方寒他就是那红衣恶鬼了?” “不,”方奶奶情绪恢复了不少,重重叹息着,但回答让江景很疑惑,“我很难相信他会这样,虽然他一直不怎么讨喜,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怎么可能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变成了一个嗜血杀人的恶魔!你说的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要知道他的力气在村里根本排不上号,怎么可能掳走那么多强壮的男人。” “这……,”江景犹疑一会儿,走出门外,走到阳光底下,“这是有可能的。记得当年,我也只是一个猎户儿子,自幼失怙,屡遭不幸。后来有幸,得了一位长辈指教,才开始了修炼,至今也不过5年而已。那恶鬼的身手不太好,但身上的元气不做假,大约也有几年的火候了。” “听说他以前去京都考试过,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得了奇缘,有了功法传承的话……”江景说着,忽然不说了,而方奶奶说道:“他去京都,也不过了两年前的事情,回来也才不到一年时间,能修炼出恶鬼的一身本事吗?”方奶奶这不是反驳,而是疑问。 但江景根本无心回答她,他刚刚好像抓住了一个特别重要的点,就在那句话里面,能够完全联系起来的一个点儿,“去京都赶考”、“红纱”……,“是了,是考生的服装,那衣服是考生的服装,那件红纱衣是在京都考试的考生所穿的衣服!” “等等,你说清楚,什么考生的服装?”方奶奶看得出来江景发现了什么,但她不明白。 江景看方奶奶疑惑的样子,也不多说,一把拉过她的手,将她架到背上,背着就往村里跑,径直的向林嫂家跑去了。一路上他的脸色并不太好,因为他明白着,在林嫂面前将这件事情说明,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但不得不说。 第二十四章 早有忧愁暗恨生(上) 这是江景来到方家村的第五天,不出意外也会是是最后一天。他现在正坐在铁匠铺里面,看方景仁为他重新打造弓箭,至于原来的那些,弓被绞坏了,箭也都折了,好在箭头还能用,也省了许多功夫。 只是看着方景仁那一副非常认真和兴奋的表情,他真的是很喜欢打铁这个工作。只是如果他知道这副弓箭将要用在他最好的朋友身上的话,不知会有怎样的表现;而且,江景沉默了半响,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还记得昨天的时候到林嫂屋里,将红纱找了出来,然后和林嫂、方奶奶说清原委的时候,林嫂少有的发了火,怒斥江景,说江景是在胡说八道、冤枉好人。但面对种种推证,她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能一个劲儿的强调不可能是方寒;江景也没有实证,所以要求林嫂给他一个证实的机会,如若不是,也好还了方寒清白。 实话说,通过欺瞒、设套的手段来求证一个亲近的人的清白是很难过得去心里的坎的,林嫂也过不去——但是她更加过不去的是,林大哥的坎儿,方奶奶人老眼不老,适时的提到了林大哥,令林嫂不得不同意了。 这挺残忍,昨天一天林嫂都不自在,但是到了后来,已经变成了魂不守舍、以泪洗面了;也不知现在正陪着方寒的她,有没有露出破绽来。 吴国每三年一次进京考试,而有幸破关斩将到这一关的学子,在到了京都之后,都可以得到朝廷赐下来的一套红儒衫,无论最后有没有考中,在穿这件衣服的条例上都是没有限制的。这一点上,魏蜀吴三国基本相同,只是颜色不同、款式上有些差异,魏国的是蓝色儒衫、而蜀国的是绿色儒衫。江景就曾碰到过一个,在蜀国应试最终落榜的考生,不过他是文武双修,文不成,就周游各国,身上常年穿着那绿色儒衫。 只是时间隔得有些远了,颜色又不同,款式也不同,这才一时间没能想起来。 江景将红纱和面具都留在了林嫂家里,然后让林嫂对着方寒说了一句话:“江兄弟说他对这红纱熟悉得很,过个一阵子必能想起来这是什么,到时候就能揪出那恶鬼了!不过他把那红纱忘这儿了,我得找个时间提醒他去。”虽然没有提到面具,但也是留在那儿的;但真有个东西忘了,那就是弓箭,所以才有了现在重造弓箭的一幕。 方寒的确后来找了空隙——特意留给他的——,将红纱、弓箭和面具带走了,这一幕直看得林嫂心如刀割,泪流不止;这样的举动,说方寒和红衣恶鬼没有关系,她也不敢相信。后来江景又带她去了方寒埋了弓箭和红纱的地方,但终究还需要最后的证明——方寒的亲口承认,所以这才一直没有动手。 拿起方景仁锻造的这把弓,因为是全新的,并不那么顺手;虽然是用的最好的木材和弓弦,也能看得出来,没有上一把精良,毕竟方景仁是铁匠而不是木匠,而且年龄不大,但也够用了;新的箭同样是挑选的最好的木材做的,比从前差得不远。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江景等方景仁擦洗好了,就一同去了方奶奶那儿。别看方奶奶不是村长,她的号召力可不比村长要低。 正午的艳阳,比昨天更加骄烈,晒得空气闷闷的令人心头不畅快。铁匠一路兴奋的说着走着,江景也没心情聊天,只是嗯、啊、哦的应付着,等到了方奶奶的茶铺时,凳子上都坐满了人。有方文氏、方块、其他的几个“寡妇”、几个老头、当然,还有林嫂和方寒,以及方老爷子和方寒他娘,几个人倒也交谈得甚好。 大概因为林嫂陪了他一天,方寒眉飞色舞、神意潇洒,难得露出一副好表情,只是方老爷子和方寒他娘的表情就不怎么好了。见到这样,方景仁很开心的掺合进去,大家其乐融融,令人不忍扰乱。 但方奶奶特地组织了这个聚会,可不是为了大家叨嗑的,江景选了一个不错的位置坐下,对方寒说道:“方兄弟,前几天和你闹得有些不愉快,今天想以茶会友,请你指教一下。” 方寒心情不错,但也不想理他,“什么指教,不会是要和你比武吧?” 这话一出惹得大笑,没人认为方寒能斗得过江景,但不论武的话,江景又要和方寒比什么? “古人说,虎毒不食子,方兄弟你是怎么看的?听闻方兄弟曾经进京赶考,一定有所高见!”江景笑道,方寒的脸色一下就冷了,进京赶考这个话题实在不是什么好话题。大家和江景也相处了两三天,知道他说话还没那么笨,明显是要找茬了;当然,那些个还在笑的,是真的不懂得还是趁风起浪就难说了。 方寒正要反言相讽,见林嫂对他摇摇头示意,粗声说道:“虎毒不食子有什么好讲的,不过就是说老虎虽然残忍,但是也不会杀害亲子。你莫非真是山野粗人,连这都不懂么?”最终还是没忍住讥讽,但这地图炮开得很足,在座的哪个不是山野粗人?当下也没几个再笑的了。 “山野粗人倒不假,我也是猎户出身,有几分离奇经历,还是识字的;方兄弟的经历应该更加丰富吧,否则哪里能做到这种程度?” 江景本是暗指他杀害乡亲,没指望他明白过来,哪里知道方寒勃然大怒,称:“识字,你算什么东西,也来瞧不起我。我再不济也去过京都考过试,是你能比的吗?离奇经历,会些三脚猫功夫有什么了不起的!” 原来方寒以为江景说他落榜,实在是会错意了。 方老爷子喝道:“大呼小叫,成什么体统,快坐下,向小兄弟陪过!” 老爷子有那么些威风,压住了方寒的怒火,但也没能让方寒开口道歉;不过今日别有用心,不管是江景还是他人都没把这个放心上。 第二十五章 早有忧愁暗恨生(中) “我以为虎毒不食子这话太果断了,江景不才,曾见过一饿极了的老虎,无奈之下吃掉了自己的亲骨肉,堪称毒辣至极。”这并非江景亲眼所见,乃是他父亲曾说给他听的,为的就是让他知道野兽的毒辣,遇到危险时快跑;到如今,两者相见,要跑的也是野兽了,除非是遇上了群狼或者妖兽,否则江景是不惧的。 “但与人比起来,这也不算什么;饥荒之年,易子而食乃是常事,书中也有记载;也有人为求富贵、权利,铤而走险、大义灭亲,这也是常事;只是我不明白,为何有人活得好好的,也没有名利诱惑,却要大量的残杀同胞、亲友,端的是灭绝人性!”江景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说时一直看着方寒。 这个话题也不是什么好话题,于众人看来,江景今天是特地来扫兴的!只有方文氏等几人目露沉思神色,而方老爷子双手拄着拐杖,看着地下,一言不发。 “我今天不想和你讨论这种东西!”方寒怒道,“你要真这么闲得无事,还不如去把那害人的鬼怪找出来!” “我现在不就是在找吗,方寒,为祸村里那么久,你就没有一点愧疚感吗,你就没有一点儿想说的吗?”江景环视一圈,轻飘飘的扔下这句话,却引起了一地惊雷;方寒怒气不见,露出一瞬惊慌;旁人个个都诧异吃惊,更有人怒目而视,心头火起。 “什么,方寒就是恶鬼!” “不可能,就他那身子板,连个女人都比不上,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样的玩笑可不好笑!” 三三两两,议论不断,猜疑不断,方寒的母亲站起来,气冲冲的指着江景说:“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儿子一心读书,没有也不可能做下这样的恶事!你若再胡说,休怪我赶你出去!” “我把大家聚集起来,可不是为了听玩笑话,也不是为了叨嗑,恶鬼一事关乎村子的存亡,我怎么会让小兄弟拿这件事情开玩笑。大家就是觉得他年轻,说话做事儿不牢靠,也不相信我么?”方奶奶此时站出来说道。 这话可比刚才江景说的还要震惊人,方奶奶德行深厚,说的话极有分量。 “原来是联合外乡人来对付乡里人,不对,你也算不上什么乡里人吧!我早说不该把他留下来,打鬼,哼,打到我头上来了!”方老爷子站起来,这话却说得过分,方奶奶虽然是嫁过来的,但几十年扎根在这儿,如何不是乡里人了? “方寒、儿媳,我们走,用不着和这些居心叵测的人多说什么。” “老弟,”方奶奶丝毫不在意老爷子话里面的意思,“你这是心虚要走了?多年的老邻居了,我还不了解你吗?甭管是我们居心叵测,还是栽赃陷害,或者真有其事。你就这样走了,如何证明方寒的清白?” “我本就是清白的,有什么要证明的!”方寒嚷道。 方奶奶气势高昂,“捉贼拿脏,等我们拿出证据再说不迟!” 她刚说完,林嫂就从里屋拿出了江景被绞坏的弓箭以及红纱,昨天被江景择地而埋了的,这一下更令方寒心寒,他迅速的将这两天的事情勾连起来,抬起头,不敢置信的对着林嫂问道:“姐,你竟然怀疑我,还跟踪我,为什么,连你也这样对我!” 到后来几乎是咆哮了,歇斯底里的咆哮,双目被血染红,双手颤抖不已。 江景没想到事情会这样顺利,就连方奶奶这经历大风大浪的人,也略有惊讶。方寒这样的表情,几乎就是不打自招,连申辩的余地都没有,只要再一试身手,自然水落石出。 方寒他娘尖叫道:“寒儿你在说什么,这些东西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方老爷子更是咳嗽了几声,拐杖重重拄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快跟我回去!” 但是都没有得到方寒的回应,他只是死死的盯着林嫂,精神激动,好像林嫂的“背叛”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嫂的泪水止不住的下流,怎么也擦不干净,她哽咽道:“我也想知道,我丈夫和你有什么仇怨,你要杀他;村里面的其他人和你又有什么仇怨,你要如此狠毒?” 林嫂和方寒亲如姐弟,她的话差不多就坐实了方寒的身份。 方景仁这时才回过神来,有些呆呆的望向方寒:“方寒,我和你打小的交情,村里就数我两最好了。真的是你做的吗,是你杀害了我师父、我大哥、乃至我爹吗,是不是你!”到最后也成吼出来的了。 “方寒你还在做什么,还不快回去,儿媳,把他拉走!”老爷子怒斥道,面色通红。 方寒他娘有些不知所措,说不出话来,四顾望着,乡亲们的眼光可怕极了。但她还是听到了方老爷子的话,连忙去拉扯方寒,却被方寒一甩袖差点推到,跌坐到地上起不来了,看得方老爷子不停说着:“废物,逆子!” 群情激奋,到现在已经没几个人关系方寒如何做到的了,个个都唾骂着。但方寒也没理谁,只有方景仁的质问令他有反应,他冷笑着,指着江景说:“对我最好吗,不见得吧,他那弓箭才坏,你那么快就给他做了一把新的,还是用的平时你舍不得的木料,你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吧!你急什么,我不是还留了你吗,比其他人已经好很多了!” 方景仁想要冲上前去,但被林嫂等人死死拉住,只能不停怒吼着“畜生”、“不得好死”。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手上有东西的立刻朝他扔了过去,没东西的也捡起大块石子扔去,只是没有一个敢上前的。方寒的身法、轻功也的确不俗,只是练得不到家,但躲避这些毫无章法的石子还是绰绰有余;众人唾骂,也没一个成功打到他的。 他娘却离他不远,却被打中了几次,一下子崩溃了,嚎啕大哭起来,方老爷子则是忍不住的叹息着,别开头,闭目不看。 第二十六章 早有忧愁暗恨生(下) 这身法大家却眼熟,身形、身法都与那鬼怪无二,这下就再无疑虑了。 “我本以为你会矢口否认,没想到竟然这样就承认了,你苦心隐瞒了那么久,为什么?”江景将红纱拿在手中,十分好奇,又十分防备的问道。他自是不怕方寒暴起发难,但是在场的还有许多没有自保之力的人,得防备他挟作人质。 方寒像个孩子一样的笑了,笑得很渗人,是一种掺杂着天真和邪恶的笑容:“我本来只想瞒着姐而已,其他人我根本不关心。可是要想姐不知道,我就必须隐藏着,因为凡是知道我身份的人都要死!” “但是我没想到,你来了,你破坏了一切!你不仅让所有人都知道了我的身份,而且姐还是第一个知道的,你居然还让她来欺骗我!” “是你破坏了一切,方寒!是你,把我们所有的幸福都毁掉了!”方景仁怒吼着。 “不,不是我!姐,我不是故意要杀林大哥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跑,我不打算杀他的!他明明已经占有了你,他要是走了你也会一起走的;我从那一天意识到了,只要他在一天,我就永远没有出头之人。所以除了那些没用的老人、女人,我只杀了他!” “你已经疯了!”林嫂转过头去,不愿意再看这个自己当成弟弟来照顾的人。 “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从小的时候开始,就只有我一个人被逼着没日没夜的读书,你们都在外面嬉戏玩闹,我却累得连碗筷都拿不动。娘,你一个劲的说着为我好,可是你管过我吗?爷爷,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爹他会那么逼我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凭什么你想光宗耀祖,要我来做!” 老人的身影显得很单薄,但是所有人的伤口都在被撕裂,不会有人关心他。 “老二都告诉你了……” “是,爹临死前告诉我的,还记得他是怎么死的吗,不小心吃了剧毒的药草,登时毒发身亡,是我找来的!”方寒狰狞着,又笑又哭,“我本以为会那样就结束了,可是没想到罪魁祸首是你,我还是得埋头在书海里!” 他的话令众人胆寒,有人忍不住低语道:“那时他才多大,就毒杀了他爹!” “村长家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如今惹来这样一个祸胎!” “什么上辈子,这辈子才是,没有他们,村里面都好好的!” 人们越骂越凶,但还是不敢上去,生怕被方寒夺了性命;有忍不住悲伤、悲恸想要冲上去的,也都被方奶奶示意人们拉住了。 “对啊,我是祸胎,活该没人爱!同龄人只有方景仁愿意陪我,好在还有姐,一直疼我、爱惜我。”他说着话锋一转,“姐,跟我走,放心吧,你会过上好日子的,没有人敢再欺负你,在背后说你,谁要是敢这样做,我就杀了他!” 林嫂低泣着,没有理睬他,反倒是方景仁神情激动,骂道:“我和三姐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你可怜、寂寞!” 方寒神情一冷,道:“方景仁,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别以为我留你的命到现在就不敢杀你!”,语气冰冷,杀意十足,连炽热的阳光都压不住这股寒意,令人如打个寒颤,坠寒冰地狱,将悲伤都淡忘不少。 只有江景,多次游走于生死间;以及方奶奶和老爷子,两人经历人生大风大浪,无所畏惧。 “为什么要穿儒衣杀人,要知道这很容易认出来!”江景又问道,他虽然早有准备,也被方寒的狠毒震惊了一把,时间竟然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他又何德何能得以修道演法,追求长生? “山野村夫能有什么见识,何况这儿偏僻十足,是山野中的山野!”方寒血红的目光一转,轻笑道,“也罢,憋在心底许久了,就和你们说道一下。爷爷,你不是希望我光宗耀祖吗,我跟你说,其实我本来可以做到的,我以为我那么多年的幸苦可以有了回报。哪里想到,考场黑暗,无财不通神,有才也不通神。我和周青,多年苦读,也不过大梦一场,是他人的踏脚石而已!” “你既然这般狠毒,这也是上天给你的报应!”方文氏掷地有声的说道,她这一次并没有将孩子带来,而是托付给了村中的老人,想必方奶奶也早给她通了气儿的,不希望孩子见到这个场景。 方寒笑得很惬意:“报应,也许吧。我既然在考场不得志,就打算了把儒衣穿回来给你们瞧瞧!哪知道竟然走了大运,学到了传说中都难得的长生之法;为求长生,这个我厌恶已久的村子,就成为我的第一个垫脚石吧!” 江景感到很奇怪,方寒莫不是有了对付他的法子,否则何至于在这里不急不忙的述说过往,道明仇怨。虽然他的功法多半比江景的好些,否则不至于一年修行,元气积累就快赶上江景了,只是里面的招式还练得很烂。 “你要求长生,自己去修炼去,为什么要杀害我的亲人!”方景仁质问道。 “为什么,”方寒轻蔑道,“因为我修炼的乃是无上大法,吸食凡人精气,功力进境一日千里!哪是你们请来的这个家伙可比,更不是你这个愚蠢到放弃仙缘的凡夫俗子可比!” “你!” 众人一时间都无话可说,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方奶奶颤颤巍巍的道:“吸食凡人精气,那你找我啊,为什么要祸害我的孩子啊!”这是江景第一次听到方奶奶的哭腔,“他们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啊!” “你个老不死的,十个你都比不上一个青壮之人,何况你还是女人,于我无用!” 江景听说这吸人精气的法门,心中大震,竟然真被方奶奶说中了,更想哪个道门高人才会创造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修炼法门!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被你掳走的人中,还有人活着吗?” 方寒嘲讽道:“你说呢?我一个个的抓,难不成还真把他们供起来?我看看,他们被我吸食之后,也就那么一两个撑过半天的吧,但是,现在尸骨应该也臭了。” 第二十七章 几重浪起打心房 一语激起千层浪,一言引发众人怒。 被掳走的都是在场的亲人,或多或少都还盼望着他们的健在,但方寒的这话打破了他们的最后一丝希望。纵然是方奶奶这样经历大风大浪的坚强女人也一时没能支撑住,昏了过去,和她一起昏倒的还有那几个寡妇。 方文氏也身子一闪,借着桌子好歹撑住了,但也无力再做其他。 场面瞬间混乱、无人指挥。江景看众人的样子,情知自己阻止不住,加上他本身也是怒火难当,直接双脚借力,一个纵身跳到方寒跟前,双手作“起浪”打出,本以为方寒会躲,哪里知道他硬接了上来。 这一对掌,江景就觉得不对劲了,方寒的元气竟然浑厚了不少,已经与他相当了!他修炼的到底是什么逆天的法门,吸人精气真有这般奇效么? 江景不敢分神太多,也不想在这里打斗,就打着先将战场转移的想法。此时见方寒五指分岔而来,非掌非爪,不知是什么招数,自不愿硬接。随着方寒的手向着头顶伸来,江景双手连环而出,一连几道元气化作阻力,将方寒挡在原处。 这是“推波”,若与起浪连用则是增加攻击力、攻击速度的招式,若单独使出来,就是防御招式,颇为耗费元气。至于说把这一招和破浪连用,也不是不可,也有效果,但《碧波功》里说,能做到这一步,还不如去把筑基期的几招练好了。 言下之意就是,能将破浪和推波连用之时,必然已经有了筑基期的修为了。 但刚退后几步,江景就觉得不对,他可不认为大喝一声“跟我来”,方寒就会乖乖跟着了,若不和他缠斗在一起,恐怕根本无法将他引到空旷处。无奈之下,前进一步,起浪和助澜接连使出,使得和方寒的距离保持一定,又不失攻击的机会。 方寒的元气虽然莫名其妙的有了很大进展,但他的招式还是没练到家。姑且不说他的元气不能随着意动而四处发力,就连动作也都不标准。这样的情况下,江景除了要防备他的大威力招式,只需游斗,伺机出招即可。 这也是有些修行者的误区所在,不论是道门还是武门,见了大威力、很神妙的法门,也不顾自己有没有这个基础,就急冲冲的去修炼。就算他真的修炼成了,这种功夫消耗极大,对付普通人还成,但对上了真正修行有成的人,就显得处处捉襟见肘了,因为他的攻击无法使出来。 此时二人的缠斗还在人群当中,只是在江景的主导下,不断的向村外走去,江景将“起浪”、“推波”、“助澜”交替使用,打得方寒毫无还手之力,只是不知方寒的元气不知为何源源不断,以他那般浪费的打法,竟然还显得游刃有余! 两人打到村外,人们也跟到村外,虽然只有寥寥几人,也让江景大呼愚蠢。 正巧此时江景寻得一个破绽,先以助澜大开大合,将方寒双手打落,再用起浪进攻,一记硬掌就按到了方寒胸口。虽然身姿不变,但体内元气波动,按照推波的行功走动,道道暗劲从手上发出,震到了方寒心口之上。 那心口处有一硬梆梆的东西,触感却如同温水一般,想是方寒挂在脖子上的东西,但也不可能挡着得元气的暗劲,如同隔山打牛的效果。 这一下攻击,让江景也耗费了很多元气,浑身上下都起了汗、冒了烟。额头上、鼻头上,汗水成滴的下落。但也有些效果,方寒闷哼一声,后退了十多步;江景听了心中大喜,以为方寒心脏受此重创,再无战力,甚至无力提起元气,连逃跑都没机会了。 哪知抬头一看,方寒虽然嘴角溢血,但五指成爪,又打了过来,可让他吃惊不小。 吃惊归吃惊,还是得将剩余的元气运用起来。好在这暗劲使用,消耗虽然挺大,但也还不及狂澜的消耗,算上之前的消耗,也还升了七成左右的元气,他就不信他五年的苦修,还打不死这个吃人的恶魔! 防御之时,助澜的消耗要比推波小得多,当然威力也小得多。只是助澜乃是攻防一体,招式连贯比推波强得多;而推波是可攻可防,二者选一。 但心口打了一次,效果不大,江景也不敢再赌那里。可他腿上功夫只得一套“踏水分浪法”,乃是轻功所用,虽然能配合碧波掌进攻,却无法作为单独进攻的法门。但要是以双手攻其下盘,反而是浪费了自己的优势。 头盖坚硬,以方寒的身法,要打他的后脑也难,太阳穴更不用说。而腹部虽然也是要害,但怎及心脏,而且但凡修行之人,尤其是武门中人,一身功力全在腹下丹田,最懂得以元气、内力护持腹部,使其不受伤害。 但方寒看起来比他更野路子出家,而且不重视基础,不知这方面也是有可能的,但也只是把腹部作为备用目标而已。 江景这一次要攻击的乃是咽喉处,咽喉比较脆,若是以外力打击易碎,其实比胸口更为致命。 方寒刚刚受了江景一掌,吃了些暗亏,本来该变得谨慎,但不知为何,仍然只攻不防。这恐怕与其元气源源不断,他有恃无恐有关系。江景却不得不边防边打,免得一招失手,落入黄泉——他可不觉得方寒会好心放过他。 “起浪”之势连番进攻,但同一招是很难奇效的,方寒不会拆招,但是他躲得很快,一时半刻见江景竟攻击不到他,成了僵持状态。但是这对于江景是极为不利的,虽然虚招、实招间或使出,他的元气始终有限,不比方寒这般延绵不绝。 “我早说过了,我修炼的是无上功法,你若不来趟这趟浑水也就罢了,但是今日,你必然会消亡在我的手下!”方寒阴森森的说道,他的脸色惨白,已经不似一开始的红润健康了。 这话也拨起江景心中波浪,久战不下,对手元气不断已经让他心生疑窦,加上消耗甚大,动作已不那么灵敏有力了。 第二十八章 底牌尽如有神助 “那真的是方寒吗,他居然有那么好的身手?”有人惊讶道。 “都不知道变成了什么邪门的东西,难怪身手比我们好,只是太可恨了!没听他说吗,他就是靠着吃乡里人才练成这样的,真是畜生啊!”吸食精气这种说法,虽然大家也不明白,只能臆测,横竖和吃人没什么两样了。 看到这群还有空在不远处指指点点的人,明明面露恐惧,为何还要在这儿碍眼!但面对江景步步紧逼的攻势,方寒也一刻松懈不得,连开口都不敢。生怕一开口泄了气,到时候瞬间元气提不动,被方寒抓了空隙重创,就不仅是前功尽弃,而是身死道消了。 方寒的招式招招要命,而且他的功法还能吸食人体精气,谁知道中招了会怎么样? 打斗了半日,元气急剧消耗之下,元气只剩了四成有余,不到五成,江景心一横,不能在这样僵持下去了。否则纵然他招式练得再好,对敌经验更多,也耗不过方寒这源源不断的不知哪儿来的庞大元气。 说起来,前两次打斗时,都是只打了一个过面,哪里像这样打持久战。 作势起,仍然是“起浪”手,不过却不是虚招,也不是实攻或防御,却形成了一股缠绕之力,一股绵延的吸力。这是“起浪”这一招较为高层次的运用,不过要将这招拆开再组,若非江景五年勤修不倦,不能再熟悉了,也无法使出;只是既然层次更高,威力更大,耗费的元气自然也多。 只是江景已经孤注一掷,自然顾不得这许多。 仅仅是缠绕方寒,使他不得移动、不得攻击的这几个呼吸时间,元气已经用去了近半成;可惜无法阻止方寒防御,否则直接叩击咽喉,击碎喉骨,哪儿需要这般麻烦。江景意念一动,体内元气又按照另一个法门行起,丝毫没有干扰到“起浪”的效果。 这还是得益于“龟息法”的运用,江景以龟息法隐匿、躲避、逃路,自然希望能在使用“龟息法”的同时运用其他招。可“龟息法”太过特殊,用之前被注意到了无用,元气另有波动无效,甚至动作大一点也会被发现。 以他目前的见识和阅历,以及对道法的认识,根本就不可能有所突破。好在这一番研究反而用在了其他招数上,让他得以一心二用;但这也是非常危险的,元气走经过脉,一旦岔气,便会受伤;若是在关键处岔气,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何况这时候,本就是生死相搏的时候。 狂澜起,惊涛骇浪!地上的石子受到“起浪”的吸力,这一次不用震地便飞起了,浮于半空中,相应的却是江景元气的后续乏力。当江景将身上所剩元气尽数加在石子上时,“起浪”的效果终于消失;但这时方寒的反应可不是趁机进攻,而是接连后退,但已经迟了。 若他此时趁势进攻,江景身上残余元气很大程度上是防不住他的攻击的。 石子超近距离的打在了他的身上,死死的镶嵌在了里面。就连双腿也有两个血窟窿,上身更是有五六个血窟窿;但很可惜的是,咽喉和天灵处的石子被他双手血肉挡下,而打向心口处的石子被彻底的挡了下来。 方寒放在胸口的到底是什么,这样都打不碎! 方寒站在远处,不进不退,而江景也站在原地,不进不退。和方寒重伤不同的是,江景现在四肢乏力,体内只得一丝元气,他要彻底恢复,恐怕还得靠这丝元气苦修个五六天方可,而且彼时元气更加浑厚,但就怕没那个时间了。 这次和前天不同,前天是功法有所突破,元气不听指挥,但是仍在体内,所以几个呼吸就能恢复过来。但是这一次是真正的彻底消耗了,根本就别指望他能很快恢复;而方寒,他虽然受伤,身上多了好几个血窟窿,但都不在要害的地方,拼着浪费元气,还是能将江景斩杀的。 况且以他刚才的源源不断的元气,前日一天就彻底恢复伤势来看,这点伤、这点儿元气,他怕是也不在乎。 只能希望他知难而退了,江景有些绝望的想着。 可接下来的事情让江景和围观的众人们都目瞪口呆了。 只见方寒的伤口不停蠕动,鲜血反而往回流,而镶进去的石子竟然就这样被挤出来了,带着少许鲜红落到了地上。没过多久,石子就全部都被挤出来了,而血液也流了回去。此时伤口继续蠕动,泛着妖异的光泽,活生生的真见鬼了。 莫非世间真的有神也有鬼! 江景则想的不一样,他心中不禁无限的遐想方寒的功法,莫非世间真有这般神异的功法。不仅修行迅速,一年抵得上他五年,更能这般恢复伤口,又元气不断;即便是他五年磨炼的心性,也忍不住心生向往。 眼见方寒伤势不断恢复,而江景没有动作,气氛越来越沉默了,围观的几人中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冲上去,想要将方寒置于死地。可惜他们一个是年迈无力的老人,一个是丧夫心痛的寡妇,哪怕方寒此时重伤之下,也不过一击毙命。 更加沉闷了,双方都不敢或动。 不知多久过去,太阳已经偏西,天色有了昏暗,方寒的伤口也已经结疤了,好得实在太快。 这时方寒忽然笑道:“我怎么如此痴傻,你又不是我,元气十分有限,刚才那样的招数之后,根本就无力再战斗了吧!我竟然还以为你是震惊于我的恢复力呢!这样也好,我立刻就送你下黄泉!” 随着他移动一步,人们立刻惊慌起来。 江景不愿死不瞑目,问道:“是令人惊叹的恢复力,我不得不认栽!但是我想知道,先前我打在你胸口的那一掌为何没有起效,否则震碎了心脏,任你恢复力再强,也唯有死这一途!” 方寒笑得和孩子一样,“我不想告诉你!” 第二十九章 一箭穿心情仇空 眼前死神逼近,江景只能等着。 “可是我想知道!”林嫂忽然开口,这也是她观战半天,第一次开口,第一次向方寒索要一个答案。 方寒笑得很开心,连杀江景的脚步都暂时停下了,他从胸口摸出来一根红绳,绳子上挂着一块手掌大小的血色玉佩,准确的说是绑着,用红绳死死的绑住了它,满心欢喜的道:“就是这个了,姐,你还记得吗,我当时兴奋的把这东西给你看,可是你就当块破石头呢!没想到它还是块宝物吧!” 江景有些无语,正常人都会当作宝物的,虽说这玉佩的边缘很奇怪,不像是用高超的技艺打磨出来,而是被打碎的。这明显一看就是贵重东西,放到城里也值得那些达官显贵争夺一番;而林嫂就是看不出来它的价值,这样一块漂亮的“石头”也没理由会拒绝。她拒绝这块石头,分明就是拒绝方寒的爱慕。 但此时可害苦了他,这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石头,太坚硬,防护能力太好了,以至于他对方寒的两次杀招都落了空。可转念一想,又是谁能将如此坚硬的玉佩打碎呢? 林嫂一时无话可说,反倒是方寒继续道:“姐,你要真喜欢,等我杀了他之后,就送你!” 江景心中落寞,面无表情,想着:今天是非死不可了,只是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完成,修行,果真是一条充满了磨难、充满了危险的道路。但他却并未后悔多管闲事,只是如果再给一次机会,他定会先偷走这玉佩再动手! “放过他,放过村子里的人,其他你都随意。”林嫂毫无底气的说着,这是她能够做出的最大努力。 “不可能,”方寒面目变得狰狞,“这个人,几次差点置我于死地,还怂恿你来骗我!他们,每日在背后说三道四,一张嘴贱到骨子里了,现在我暴露身份,他们还妄想能够活下去么!” “我求你了!” 微风习习,只有林嫂的哭泣时清晰可辨。 人们沉默、愤怒,但是没有一个站出来的,因为敢于用命去拼的人,刚刚就已经死了。 方寒不为所动,一步一步的朝着江景走过去,犹如不断靠近的死神。 江景又问道:“我不明白,你既然有这样的恢复能力,以及源源不断的元气护体,前两次交手的时候,你为何要逃跑。以你的实力,足以把我生生耗死!若是这样,也不必担心林嫂发现你的秘密。” 方寒走到江景跟前,说:“真好啊,没了元气的修士就和纸老虎一样,一戳就破,杀起来都不费力的。据传,人死后,会去到死后的世界,哪里有阎王会主宰你的命运,你的这个问题,就下去问阎王吧!” 说完,方寒将手一扬,一股元气汇聚在他手上,只听他狰狞道:“就让我看看,修士的精气和普通人的精气有什么不同吧,说不定就可以让我突破到食气境界呢!” 当出人意料的是,江景竟然还有余力,他用尽全部意念,将身体里最后一丝元气拉到手上,然后扯过方寒脖子上的血玉佩一扯,竟生生把玉佩扯拉下来,从红绳中解困而出,又随手扔到了远处。然后就体力不支的倒下了。 与此同时,吃惊之下,正要继续出招的方寒,忽地身体一震,只见一个箭头从他心口冒出来,鲜红的血液,从他的前胸后背,咕噜噜的往下流,再不同先前那样诡异的流回去,自动恢复了。 忽然受此重创,方寒的元气也不再受他控制,忽然从他手上散开来,猛烈的在各处经脉中行走,撞击,撕扯,最终爆炸开来。他浑身的毛孔出血、头上七窍,也都流出血来,转瞬之间,他就变成了一个血人,显得狰狞恐怖至极;似乎是魔神降世一般,但也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再无可救药。 方寒难以置信自己会重创到此,目光乱转,在地上探索一阵,才想起来看向被扔到远处的血玉佩,刚想过去捡的时候,又猛地一震,又一支箭头从他胸腹冒出来,更多的鲜血流出,掠夺着他的生命力。他蹒跚着转过身去,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却瞪大了眼睛。 只见不远处,方景仁从一棵树后面出来,持着早上刚刚打造好的弓箭,目光冰冷的注视着他,说道:“方寒,你我从小至交,怎么就不清楚我有仇必报的性子呢?难道你忘了,小时候我爹教我和我哥射箭,我学得快多了,比谁都快!因为这个,后来我想学打铁的时候,还差点和家里闹翻了!” 他又取出来一支箭,架在弓上,道:“我制弓的本领虽然不行,但是射箭还没遇见过比我更好的。今天用我亲手制作的弓箭杀了你,也算是报了仇!” 刚说完,那一支飞箭又插入了方寒的胸口。终于,方寒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在最后倒下之前,默默的看了林嫂一眼,满怀眷恋和哀伤。 这一幕把众人都惊呆了,除了奋力夺下血玉佩、如今瘫在地上的江景。他早就看到了悄悄挪到方寒背后的方景仁,也将这最后的希望放到了他身上。而方寒的奇异之处,他也归结到了这玉佩之上;同样作为修行之人,他更宁愿相信天底下没有那么逆天的功法,而有逆天的宝物。 这才有了方寒化作血人,身死道消的一幕。 一箭穿心,情仇、恩债都成空。 谁能想到,最终杀死方寒这个恶鬼的人,不是他们寄以全部希望的江景,而是看着长大,从小和方寒交情莫逆的方景仁。这个素日里憨厚、待人真诚的汉子,用他的血性和果决,为人们除了祸害,报得血仇。 不过这一切都是方寒自作自受,用恶鬼的身份横行乡间,杀死无数的熟识之人,最终弄得众叛亲离,取死而已。 江景此时体力、元气、精神全部耗尽,昏昏沉沉的,眼前一黑,终于陷入了沉睡当中。 第三十章 世间竟有杀戮门 睁开眼,视线朦胧,过了好久才清晰起来。 只见一个年迈的身影坐在他床边,靠在床榔上,深沉的呼吸着,睡得很香。阳光透过窗户纸射进来,滚烫又炽烈,分明是正午时分,艳阳高照才能有的阳光,江景不禁想到:莫非这一次昏睡了快一天了,看来消耗真是太大了! 一边想着,一边想提起元气,暖一暖身子。虽然方奶奶的被褥盖着很厚实,但他已经习惯了元气畅达于体内的感觉,那样可比用外物保暖要令人精神多了。可意动半天,都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元气已经全部耗尽;要想重新修炼出来,怕是得要一、两个月的功夫。 不过只要恢复了一丝元气,再恢复到顶峰就好办了,不过五、六天的功夫。 江景掀开被子,想要起来,没想到却惊动了熟睡中的方奶奶。方奶奶虽然睡得挺香,但是老人睡眠很浅,烧有个风吹草动、电闪雷鸣的就能醒来;江景此时没了元气,身体不大适应,手脚不知轻重,动静过大,所以惊扰了她。 方奶奶先是一惊,等定睛下来后,看到是江景醒了,欣喜道:“小兄弟,你终于醒了,可担心死我了!”说着连忙把刚站起来的江景按下去,埋怨道:“你这才起来,怎么就乱动呢,再躺会儿!” 江景无奈笑道:“再躺我身体就生锈了,我这一次消耗有点儿大,睡得久了点儿,方奶奶你也不必如此谨慎小心吧!”这样的消耗,五年来还是第一次。 “哪里是久了点儿,你都睡了快三天了,还好你现在醒过来了,否则我这没几年的活头,岂不是要愧疚死?”方奶奶说道,又冲出去了,留下一脸惊诧坐在床上的江景。 三天,方奶奶你是在开玩笑吗,我可是修行之人,重伤也睡不了三天啊! 不过这话江景没机会对方奶奶说,因为没过多久,方奶奶就拿了一碗热汤进来,逼着他喝下去了,美其名曰补身体,可是味道就……。江景后来才知道,这的确是肉骨头汤,只是里面乱七八糟的加了各种草药,难怪味道能让他终身难忘! 这要是不喝,就是不肯承情,这些草药可比肉骨头贵多了,价值不菲呢! 又休息了好一会儿,江景拖着身子走到屋外。因为没了元气,身体显得很沉重,适应起来是要时间的;不过也不用特意去适应,江景修炼本就勤奋,这种情况下只会更勤奋,最多一个月就会完全恢复。 中间林嫂来了一次,看样子她还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来看江景,也没有话说,弄得两人尴尬得要死,幸好有方奶奶解围、缓和气氛。 等到晚上的时候,方景仁来了,他也很沉默,不过他是带着一个箱子过来的。看那样子,这箱子本来是有锁的,只不过被斧器之类的东西硬生生打开了,留下了点缺口,等江景打开一看,也有点儿吃惊。 里面有六七本书,有一个面具,正是方寒化身恶鬼是所戴的那个,还有一些小玩意儿,更关键的是那个血玉佩也在里面。这个血玉佩可是令江景,令所有人都记忆深刻,但方景仁为何送来给他了? “这个箱子本来是方寒的,他死了之后,大家冲进村长家里,抢、掠、摔、砸。方寒的东西都被烧了,我只把这个拿了出来,看得出来,这些对方寒都是重要的,他才会锁起来。锁被我用锤子坏了。” 方景仁淡淡的说道,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只是双眼一直看地,证明了他的不自在,心里的不平静。 “至于这块红色的石头,我本来想扔掉的,但是方奶奶让我把它捡回来给林嫂,林嫂不要,你要不要?” 看着这块血玉佩,江景很恍惚,要知道因为这东西,他差点就被方寒杀死。村民们对方寒恨意十足,连他的日常用品都不愿意见到;若非本性善良,不愿背负一个杀人的罪名,恐怕方老爷子和方寒他娘也讨不了好,注定身死。 但现在的情况,比死还要难受。人生在世短暂、何苦要互相伤害,以致于痛苦不堪。 方寒得到的奇遇是让江景也十分好奇的,若非昏迷过去,他肯定要去探寻一番。但如今他的东西都毁得差不多了,方景仁也把最后的东西送过来了,他也省了这番功夫。 将血玉佩拿到手中,这块玉不愧是奇物,并非如同其他的玉石一般冰凉,而是入手生温,让人感到暖洋洋的,这股暖意从江景的手指一直传到了江景的下腹部,使他腹内一阵作痒,生出一种犹如毛孔张开的舒爽感觉。以江景的经验来看,这分明是几年前,他第一次产生气感,生出元气之时的感觉。 最终也只是接近的感觉而已,并非完全是,虽然江景有一种直觉,在这块玉佩的辅助下,他顶多半月就能重新将元气修炼出来,不足二十日就能恢复到巅峰状态。也不愧是能令方寒差点反杀他的宝物;真要细算起来,若非方景仁最后的时候以平静心控制杀戮意,一箭了断方寒生机,他也已经被反杀了。 仔细看看这玉佩,其实它的边缘大都是尖锐不平的,恐怕只是一整块玉的一小块儿,想到这玉的坚韧程度,以及它恢复元气、治疗伤势的逆天效果,江景忍不住多番猜想。到底是哪一位前辈高人,竟然有能力将这无坚不摧的血玉佩打碎,而且更值得疑惑的是,他还狠得下心打碎这样的天材地宝,然后交与方寒?方寒纵有奇缘,也不至如此,恐怕这玉佩只是他捡来的而已。 把玉佩放入怀中收好,江景又准备细细看一下其他东西。那些小玩意儿倒也罢了,只是他心心念念想要一观方寒的修行功法,倒不是想要修习害人之术,只是借鉴参考。当然,若是此法有正统修炼的方法,还胜过他的《碧波功》的话,他也不妨考虑改换功法。 江景可不愿相信,方寒一年能修炼至此,是缘于他有绝顶资质、而且日日勤修不倦得来的,这缘故多半还是在功法上。或许真如方寒所说,他得到的缘法真是一套“无上功法”。 将这些书翻出来,不过瞟过一两眼,江景就扔下,这不过是读书人常学的经典,乡试、殿试之类必考的内容,于他无用。这样扔了四本之后,第五本到手上感觉则截然不同,是手的感觉截然不同。 寻常书籍都是木浆制造,材质上来说大同小异。但这书的书页却十分冰凉,有金玉的质感,而且不似寻常纸张一般柔软,一页一页硬梆梆的,虽然轻薄,但是份量十足;而且看其表面,是乌金之色,不染分毫尘土,不留岁月痕迹。江景认不出来,也知道这是极好、极珍惜的材料,竟用来做书了。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想,这书极难损坏,怕是水火不侵,用来当一些极其重要的典籍还行,用来记载普通内容的话,不仅浪费,而且累赘。 江景翻过几页,心里好奇,再翻回封面,只见乌金色的书籍封面上篆着几个大字“魂吞九霄魔法”,真是好霸气的名字! 那边方景仁看江景耗时许久,而且一时半会儿还挑不玩,有些着急了。 “我先回去了,反正方寒的东西全在这儿了。方奶奶说他的东西可能对你有用,我也没私留着。你要是挑完了,剩下的不要的,就自己带出村子去扔了吧,村里没人想看到这些东西的!” 他说完就大跨步走了,真是一点儿不想停留。 江景无奈笑笑,继续把《魂吞九霄魔法》打开,见得第一页上有几行字,乃是“本功法乃是吞天魔宗不外出之功法,非嫡系弟子不得查阅修习,否则受万虫酷刑,焚烧神魂之痛!本功是吞天魔宗镇派秘笈,如有外泄、偷盗者,杀无赦!本功传自摩罗宗师,须记灭法之伟大,心向往之!” 这样一段话让江景有些哭笑不得,这莫不是哪个人的恶作剧。“吞天魔宗”听起来像是某个道派的名字,但是名字也太难听了,而且书中的警告也太过残忍,哪里能做得数;但转念一想,方寒以人之性命修行,怕也是真的了,不由得严肃起来。 翻到第二页,才看几眼,江景就瞪大了眼睛,因为这里面记载了他从未听闻的东西。 修道五年以来,江景听闻世上有两种法门,一个算是四处可见的武门。武门中人,有的行侠仗义,博得绿林好名声;有的恃才傲物,为恶一方;也有像武门九家这样的嫡传,强势的屹立在诸国领土之上,令得三大皇族都不敢侵犯,全然不将皇族、法度放在眼里。 但武门式微,道门昌盛,武门之力尚不能动弹道门分毫,由此可想象道门之强。而现在,他看到了第三种法门,称为“魔门”。 魔门者,残忍好杀,贪婪成性,暴虐噬人,实在让人想象不到。 第三十一章 心有魔声道行高 这《魂吞九霄魔法》第二页和第一页一样,只寥寥数字:“本功法为魔门嫡传,须得屠杀苍生方能成魔,须得自斩俗缘、杀亲情、斩友情,嗜血成魔,沾染至亲好友之血,以众生百姓为刍狗,养之杀之,吃之食之,方得修习此法。若是不愿,速速回头,魔门至此与你无缘!”这般残忍、这般恶毒,惊出江景一身冷汗,天道郎朗,这样恶毒的功法、魔宗真能传承下来吗,不早该被自己杀尽了吗?江景心神不能平静,迅速把书合上,仅凭这书页一段字,给他的震撼,比方寒、比血玉佩还要多,还要大!难怪,难怪方寒能这般残忍,这样嗜血,这功法怕是祸害不小吧!江景下意思的想把这功法撕毁,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动手。但他忘了,这个时候的他,要想撕破这本书可不行;即便是他恢复巅峰,也别想伤到这本书分毫。而他不知道的是,若在吞天魔宗师徒传承中,若有弟子翻阅这书后,拒绝修炼,就会被他师父当场斩杀,吸尽一身精气神,炼化元气为己用,这样才算是魔门中的绝缘寡恩,斩破一切。不过江景是在方家村翻开的这书,当然又另当别论了。随着江景翻到第三页,眼睛再次瞪大,忍不住的吃惊。江景修道,是野路子出身,虽然对于这条道路知道得不多,但好歹也知道前三个境界分别是养气、筑基、金丹;到了金丹时,就被称作半仙,能用仙人手段,能破寿元桎梏;武门功法虽然没练过,但是也大致知道有三个境界,分别是丹田、天门、引气,分别对应了修道的三个境界。只是道路不同,难易不同,但为人处世的方法,也不会背离人世太远。不论是道门盛,还是武门强,始终不会是坏事。但要是这个新知道的魔门占了上风,恐怕世人都要遭劫啊。不为其他,就凭着这魔门嫡传功法《魂吞九霄魔法》第三页的内容来看,就是他目前所知的道门、武门都远比不上魔门。因为这魔门功法中,记载了魔门修行所需要经过的十一个境界!这十一个境界分别是食精、食气、嗜魂、吸情、噬地、吞天、灭法、泄欲、不灭、宗罪、魔祖。而这十一个境界又被分到了四个大境界内,其中食精、食气、嗜魂是凡灵境;吸情、噬地、吞天、灭法是堕天境;泄欲、不灭、宗罪是成魔境;最后的魔祖单独为一个大境界,而这一步,是多么难以想象的高度。这多么的诱人!按这魔书上对各个境界的描述,嗜魂境界的威力就已经相当于道门金丹了。而江景所听闻过的道门最高的境界,被称作元神,但这个境界在姜前辈的口中,距离金丹并不远,很可能就是金丹的下一个境界,如何能与这魔门相提并论。江景犹豫了,他手中拿着这书紧紧不能释怀,魔门大法进境之快,高度也不可仰望,更关键是就有一本现成的魔门嫡传典籍在他手中,其层次也不知要比安婆婆给的《碧波功》高出多少!若他五年前修炼的是这本书,恐怕现在距离金丹,也就是嗜魂境界不远了也说不准!更不用说一个区区方寒哪儿能伤到他?若他修行的是魔门大法,说不定早就有了足够的地位和消息来源,将妹妹找回来,替安婆婆将事情办好,再无遗憾。若他修行的是魔门大法,也许不要多久就可以找到导致平安城大劫的两个人,将他们斩杀泄愤,就可以杀尽天下邪恶之人,为所有良善之人讨回一个公道……罢了,既然心念如此,还修什么斩绝缘分的魔门大法,纵然它再神妙也好,都不是他所要的,倒不如专心于《碧波功》,将一身功夫练好,争取拜入浮生群岛,再作打算。可是,江景不禁怀疑了,他真的一定能拜入浮生群岛吗?他真的能够通过修行《碧波功》达到金丹境界吗?他的修行如此缓慢,真能完成安婆婆的托付吗?现在,就有一条捷径在他手里,只要他想,立刻就可以……在床上坐了不知多久,直到方奶奶都进来了,江景才苦笑一声:“这魔门功法真是太诱惑人了!若是换做五年前,我一定毫不犹豫就修炼它;若非有了这五年修行的体悟与磨炼,点点滴滴的艰难与收获,我定然扛不住它的诱惑!”“你在这儿呆坐半天了,想什么呢,结果就说了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方奶奶的脸迎着火光,皱纹纵横,显得非常可怕;但她语气十分轻松,还能写意的打趣江景。“没什么,我只是看了一下这些书,有感而发而已!”江景笑道。方奶奶沉默了,道:“大晚上的看什么书,灯油不要钱呐!”,又顿了顿,脸色沉下来,“那畜生的书……,罢了,人都死了,只是你还是收起来吧。虽然我想到你和他都是修炼之人,他留下的东西对你可能有帮助,也交给你处理比较妥当,但我看到了还是难以平静。”虽然明事理,但始终是子孙、后代香火的血海深仇,看到方寒的遗物就等同看到杀子仇人,即便是方奶奶,也不可能那么快,不过几天的时间就平静下来。时间的确是抚平伤口的最佳良药,但那也是水磨工夫,急不来。“对不起,方奶奶,我没想起来……”江景有些歉意。“没事儿,年轻人,又是修炼之人,你会好奇,也是情有可原,这是我自己的问题,给我些时间调整就好了……只是可怜了我的儿子、孙儿们,再也回不来了……”方奶奶眼神落寞得很,孤单的朝外走去。“灯火我就不掐灭了,你省着点儿用,看完书就赶紧睡觉去!”远远的扔来这句话,倒令江景眼眶热乎乎的。等方奶奶走远后,江景又捧着手上这本书,心里千万般念头闪过,好在已经决定不练它,倒也没有生出什么入魔的想法。“虽然不练它,但借鉴一二还是可以的!”江景又翻到第三页,有关于境界的八句口诀。“食精食气又嗜魂,吸尽苍生情欲伦;吞天噬地雷火尽,灭法末运魔滋生。泄欲自演魔道法,欲望纠缠不灭身;高高在上掌宗罪,一念地狱一魔真。”“口诀倒是霸气,以苍生为炉鼎,让整个世界沦为黄泉地狱,竟然只是为了成就一个人、一个魔!”江景轻笑道,“若真有魔修走到了极高的境界,岂不是众生遭难。但以我目前看到的世间来看,要么是并没有这样的高阶魔修出现,要么就是我道门也有境界相当的修士,否则怎么能挡住残忍的魔修呢?”这样一想,江景反倒释然,也嘲讽自己方才被魔法引诱,差点把持不住,走上歪路,放弃了道门这条康庄大道。无论是《碧波功》里面三令五申的“顺心静气、不骄不躁、念头通达”,还是这《魂吞九霄魔法》里面说的“若不愿意,速速回头”,都阐明了功法须与自身心性适应,方能事半功倍,否则就是事倍功半,甚至可能一事无成!到时候就不是能不能修炼到更高境界的问题了,是恐怕一辈子都到不了金丹境界!“不过这功法虽然不能拿来修炼,却可以用来作为参考。作为魔门嫡传功法,肯定有许多精妙的地方远胜《碧波功》,我当是两相比较体悟。虽说我现在境界低微,不宜改动功法,但一定能有许多正确的间接。等到拜师入门后,自然可以向浮生群岛的前辈们请教。”江景经过诱惑,艰难抉择,反倒多了很多信心,不再怀疑能否进入浮生群岛。不过江景心中也可惜着,带来方寒命运转变的奇缘应该就是这本功法了,到也称得上无上的名号。可惜不是高深的道门功法,否则他以之参考,得到的经验和体悟必然比使用这门魔门功法来得真切实在。这样想着,加之天色已晚,燃着灯油看书是不大好,他又不是那些要考试的学子,实在没必要这样。江景把《魂吞九霄魔法》放下,准备把剩下的两本书大致过一遍,然后就熄灯。不过他也没打算那么早睡觉,夜深人静,正是运功的时候,他现在元气全散,还须一番苦功才能恢复,否则耽误了去浮生群岛,参加入门试练,最终拜师入门的时间,反而不美。第六本书又是一本经典典籍,江景觉着无趣,刚翻了两页就丢下了。但摸到最后一本书的时候,一股别样而又相似的感觉,分明就是方才摸到《魂吞九霄魔法》时的感觉,莫非是他把书放错位置了?江景仔细瞧了瞧,并没有,而且这本书的封面,不是乌金色,而是白玉泛金一般的色泽,有些刺眼。这可令江景意想不到,莫非方寒真有这般逆天的运气,能得到两本高深功法传承?不过转念一想,现如今方寒死了,无论是功法还是玉佩都到了自己的手里,算起来还是他赚了,他的运气更好些。 第三十二章 龙虎交会元气经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江景和方寒,区别无非是这个。 方寒将这本白玉色泽的书拿起来,放到灯光下。天色愈发昏暗,月亮又还没出来,所以借助灯光只能勉强看清楚它上面篆的三个大字“元气经”,左边还有四个小字,颜色相同,竖成一行,是“龙虎交会”。 光是“元气经”这三个字并没有什么值得惊奇的,哪怕它是书在这特殊材质制成的书籍上,但是加上了“龙虎交会”这四个字就截然不同了。《碧波功》里早有记载,成金丹时,天地有感,元气涌动,方圆百里之内,风起云涌,天生异象,霞气升腾;又有龙从云、风从虎的说法,加之金丹修士威力强大,称作半仙,故而,成丹时的这种异象便被叫做“龙虎交会”! 莫非这不仅是一本道门功法,而且还是一门能修炼到金丹期的功法? 江景心中起伏不停,却比刚才受到《魂吞九霄魔法》的诱惑时还要难以平静。安婆婆所赠《碧波功》虽然是高人撰写的功法,修习起来不算困难,但却不完善,难以修炼到金丹境界。 所以,即便它自带的波纹掌、沧浪枪法都有对应金丹期的绝招,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道门功法,和其他普通功法比起来不过是矮个子中的高个子。但是能修炼到金丹期的功法就不同了。 虽说金丹期很难修炼到,百个筑基修士也未必有一个成的。但江景若是继续修习《碧波功》,那是一点儿希望也无的;但换了一个好的功法,不说三四成把握,百中取一总是有的。 可不要小看了这百分之一的概率,这是从无到有的突破。 正所谓法不传六耳,无论是道法、武功、魔法,都对嫡系秘传看得十分重,而这嫡系的关键就是功法,天材地宝和身世地位的还在其次。这也是江景在这几年的游历中才看出来的,法不轻传! 就是教书先生教人认字儿也还要束修呢,何况秘法! 好一会儿,江景才按捺住激动,若这真是高深法门,他对于进入道派倒也没那么急切了。看安婆婆,还有两位姜前辈的说辞,金丹修士已经是世界上少有的高层人物了,不过二百左右;等他成为了金丹修士,还怕接触不到更高深的道法,以及妹妹的消息了么? 只不过,浮生群岛既然号称四大道派之一,必然有它的独到之处,能去也不能放过。 想到这里,江景又想起了《魂吞九霄魔法》里面记载的魔门十一个境界,如果道门金丹才二百左右,那么比金丹更强的修士怕是也没几个;也就是说,魔门对应的高阶修士也没几个,那怎么可能有人能够修炼到魔祖这样的境界呢! 此事蹊跷,想不通,想不通,江景还不认为有人会用如此珍惜的材料来当恶作剧,也只能是他所知道的还太少,想不通罢了。 将这《龙虎交会元气经》打开,第一页同样是一些交代的话语,说的是:“本书记载的是卫道门嫡传功法,乃是由昔年的天香仙子所传下,天香仙子之恩德,万不能忘。卫道门曾隶属于天道门,后独立出来,有三大嫡传,本功只是其中之一;所以得了此功法,切莫沾沾自喜,切记谨守道心。若是有违本性,天不能救!” “另,若非本门嫡传弟子,或是已经修习了本门其他嫡传功法的弟子,不可再往下翻,否则后果自负!” 天香仙子,这是何人,怎么这些功法上都写明了创始人;像那《魂吞九霄魔法》中也是写了“摩罗”,他们到底是何人物,莫非是修炼到了魔祖境界的人吗?那《碧波功》的创始人没写名字是因为境界太低了吗? 不过还好,毕竟是道门功法,没那么残忍,动不得就万虫酷刑什么的上来。 江景有些好笑,又有些失落,接着翻到了第二页。 “本功法既然是道门嫡传,尔等当知道门修行境界,若有一人得以得道长生,与道合真,也是本门之幸事,永久流传!” “修真一共四个大境界,分别是蜕凡、渡劫、长生、合真,与我道门修行对应下来,乃是炼气、炼神、炼虚、道祖这四个大境界。” “其中,炼气境界分为养气、筑基、金丹三重,非大毅力、大机缘不成金丹。 炼神境界分为元神、阴神、阳神、窥道四重,灾劫之下,九死一生,生死无常! 炼虚境界分为道种、道花、道果三重,迈足长生,寿元无忧,灾劫不临! 最后的合真境界,成就道祖,万劫不坏!” 江景看到这里,猛吸了口气,这《龙虎交会元气经》里,关于修行境界的记载比《魂吞九霄魔法》里更为详细,甚至一重一重,无论是大境界还是小境界都能一一对应起来,走到最后竟然是一样的高度! 而且元神境界果真是金丹之后紧接的一个境界。方寒他到底有多大的缘法,竟然能得到一道一魔,两本无上功法!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江景继续沉浸在这道书当中。 而且关于炼虚,也就是长生境界的描述,实在惊人,已经彻底不受寿元的限制了,这该是何等的逍遥自在!而这才是第八个小境界就能达到的,更不用提最后一步的合真道祖了! 不过想了想,江景还是有些泄气,金丹境界就难如登天了,何况是道祖? 但是有了这高深功法在手,他倒也不怕这前途艰难了。 继续往后翻,第三页竟然也是口诀,乃是有关道门的修行境界,不过不是八句,而是一十二句: “腹中一点元气生,百穴千窍盈满月; 魂魄相抱龙虎会,灵魂合一炼元神。 阴火焚毒清浊漳,阳雷祛阴返正和; 窥见大道过天罡,肉身凝练道种成。 元神灌溉莲花开,造化孕育大罗位; 天仙金仙大罗仙,道果合天生死逆。” 除了其中的“天仙金仙大罗仙”摸不清意思,只能臆测之外,正好一句对应一个境界,修道十一境。 到了第四页,江景真正关注的重点来了! “本书记载的功法,足以修行到阳神境界,尚未有人借此成就窥道。”这令江景有些失望,那天香仙子既然是此功创始人,她所闯出来的功法难道连一个修炼到长生境界的人都没有吗?还是说,后面的境界,都只是道、魔两门的臆测而已? 说好听了是猜想,说难听了是瞎想。 不过江景摇摇头,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奇怪的念头,又继续看起来。后面一部分的内容倒是和《碧波功》上记载、交代的注意事项差不多;都是一些修炼时需要注意的问题、提前需要做足的准备,又有哪些补救法门。 虽然是差不多,但还是差点,不多了。《碧波功》始终不如《龙虎交会元气经》,在一些方面都有缺漏,虽然不起眼,前期修炼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按《元气经》的说法,对于后期的修行会有阻碍。 境界上的突破有多么困难,每一个修士都深有体会,所以说,这一点点的阻碍,几乎就是宣判了绝路。而《元气经》的补救方法,不仅是质量上、其巧妙性、见解独到,就连数量上也比《碧波功》多得多了…… 正当江景大赞着看完这一篇之后,回忆里对比起自己修行炼气的一幕幕,不禁大呼幸运。幸好他发现得早,幸好他这一次并没有违背本心,管了这一桩事,虽然差一点身死道消,却因祸得福,不仅免除了修行的后患,得了高深功法《龙虎交会元气经》,还有那不知名的血色玉佩,具有奇效。若非如此,到了后来岂不是只能坐吃等死了? 江景想着,又觉自己有些偏激,若能拜入浮生群岛,还愁得不到正确的指点么? 正当江景想要继续观看后续功法的时候,油灯忽然闪了几下,然后就熄灭了。原来是灯油耗尽了,而窗外也无月光。今日是乌云蔽月,正好不赶巧,让江景不能得以继续。没有灯光,也没有月光,江景总不能凿壁偷光、或者甚至去“偷”灯油吧! 无奈之下,江景只好准备入睡,这可是真的入睡了。道家功法修炼时,需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当然也不能“以物喜,以己悲”,虽然江景此时体内没有丝毫元气,修炼就算出错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在这样的心境下修行,总是对于心境的成长不好的。况且,照他现在的情绪,修炼一晚上和睡个一晚上,对元气的恢复并没有什么差别;而睡一晚上,接助睡梦的力量,能够很好的调节他的情绪,令他清早起来时恢复到比较正常的状态。 满心欢喜的跳进被子,江景鲜有这样大孩子的一面,竟将两本玉书都收到了枕头下面,足可见他的重视,也可见他心态没能把持好。虽说之前成功的渡过了《魂吞九霄魔法》对他的诱惑,但接着《元气经》的惊喜又来得太突然,心情的大起大伏,最后还是在江景面临生死亦不惧的心灵之湖上留下了涟漪。 第三十三章 问道问路还问心 虽然是乌云蔽月,但江景心中可是犹如明日高悬,喜庆亮堂得很。 即便是以他五年的修行,也没能忍住这一股喜意,大晚上迟迟睡不着。而且现在的他可不比从前,还有元气护体,所以他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是真正的顶着一股鸡窝头、眼圈乌青、双目无神,把打水进来,准备照顾江景洗簌的方奶奶都吓了一跳。 “哎哟,我说,小兄弟,我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才一晚上没见,就成了这副鬼样子?”方奶奶说着,看到了桌上还没闭合起来的箱子,里面盛着方寒素日爱读的几本经典和他的一些小玩意儿,以及那鬼脸面具。 这些对于江景都是毫无用处的,只有那血玉佩、《魂吞九霄魔法》以及《龙虎交会元气经》对他有用,但也都收起来了。 见方奶奶的注意力被这些东西吸引,江景也觉得十足的歉意。他太过兴奋,连这些都忘了收起来了,只见方奶奶走到油灯旁,看见里面灯油没了,说道:“是大晚上看这些害人的东西了吧!真是的,你和他大战一场,身体还没恢复呢,怎么能这样逞强,他的东西再好也比不过你的身体重要!” 江景无言以对,只好沉默,还好方奶奶没继续说他。 方奶奶把箱子抱起来,看不出来她力气还不小,虽年迈而体不弱。 “这些邪秽的东西害人,我可不能再让你着了道!”方奶奶朝外走去,作势要扔这些玩意儿,等走到门口时停下了,把箱子放地上,气喘吁吁的问道:“你这小子,不想要回这些东西了吗?” 江景挠挠头,很质朴的回答着:“这些东西对我没有用。” 方奶奶听了目瞪口呆,笑骂道:“你个小子和小铁匠一样混,看我老人家累得不行还不早说!哎哟,我这老腰啊,真是一群混小子啊!” 她叫唤了几句,到底演技太差,江景一眼就看出来她只是累了些。她又说道:“行了行了,你赶快漱洗吧,我一个老人家享不得福气,只能把这些没用的坏东西拿去扔了!”说着,就把箱子抬起来要继续走了。 江景也没阻止,这箱子还难不倒方奶奶,只是问道:“方景仁他说什么了吗,让奶奶你这样说他,我看他老实得很呐!” 方奶奶闻言叹息:“再老实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就没辙了!这种事情还是要他装机想得开,否则就走不出来了。林家媳妇也是一样,他们和他的关系太近、太亲密了,现在发生这样骇人听闻的惨剧,还是小铁匠亲手解决了他的性命,结束了这件事情;别看他表面上没什么,心里面乱得很呐。” “这不,他早上又忍不住去了那个人的家里,总归是难以释怀的!” 方奶奶说完就走了,任江景怎么唤都不回答了,江景不由默默想着:只是您到底还没说清楚方景仁到底对您做了什么啊! 这种事情是猜不出来的,江景也就不去猜,大不了找个时间问一问方景仁,横竖这种事情是问得的。江景洗漱完毕后,从枕头下面翻出了两本功法,一个犹如金镶玉,一股乌金黑漆漆,里面的内容也是大相径庭。 沉默片刻,江景始终没有第一时间就去继续翻阅《元气经》,而是把两本书重新放好,把血玉佩带在身上,这血玉佩对于元气、修行有着莫名的帮助。方寒能一年修炼出江景练了五年的元气,除了功法优势之外,应该也有这玉佩的原因在里面。 村子不大,从方奶奶的房屋走到方老爷子的院子并没有多远,寥寥几步就到了。但是当江景看到这破落、衰败、一片狼藉的院子的时候,心中实在难以相信;又想起方景仁昨天所说的“抢、掠、砸、摔”之类的,以及方寒的东西全部被烧去,不由慨叹众怒难犯。 犹记得几天前,他初到方家村,想要借宿在村长家里,却被拒绝。而后来,村长更是明里暗里,几次三番难为他,那时的他,又能想到今天吗? 江景推开那破破烂烂的门户,一路环视进了这个一直没能进去的院子。的确是方景仁说的情况,里面已经没了任何好的物件,也没了一处好地儿。看着满地的碎片瓦砾,还是一直没有清扫过的模样。 这也能理解,亲子、孙儿刚刚丧命,而且罪大恶极,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变故,哪里有心情打扫呢? 走到堂屋,只见正中央摆着两排长凳,之间架着木板,一个人睡在上面。人身上盖着白布,正是红白事中的白事,以素色送行。 “你来了!”一个声音在江景的耳边猛然响起,吓了他一跳。往左看去,只见一个形容枯槁、苍白无力、素发干瘪、拄着拐杖的老人正坐在一个矮凳上,目光一直盯着堂屋墙壁的上方,那里什么都没有…… 这是方老爷子,几天没见,起码老了有二十岁。 “你猜到了我会来?”江景很惊奇的问道。 方老爷子头也没回,眼珠也没转,仍然盯着天花板和墙壁交界的地方,声音沙哑的说道:“年轻人嘛,总是会来的,若你有一天和我一样老了,就不会再来了!”他说着终于看向了江景,叹气着,“年轻真好,总爱多管闲事,总有数不清的未来。” 说完之后又把目光移了回去。 我才不想和你一样老……,江景想着,问道:“多管闲事?村长,虽然方寒是你孙子,但你也不用偏袒到这种地步啊。要是没我多管闲事,村子迟早都要被他杀光、吃光。我不求你能感激我,但也不必说我多管闲事吧!” “就是多管闲事!”方老爷子声音很弱,但是气场很强的强调着,说话太重,又被自己呛着,咳嗽几声,“我早说不能接受外地人的,要不是老姐,你怎么能有机会拆穿方寒;要不是那姓林的小子,方寒何至于自甘堕落;要不是你来了,我一门怎么会就这样命送黄泉,身败名裂!” 第三十四章 光宗耀祖害人精 他的语气平淡无情,提及方寒时没有丝毫波动。 真是不可理喻!江景听得怒火三重,争道:“方寒丧心病狂,岂是林大哥的过错!方奶奶为村子奉献一生,临了临了却被你孙子害了儿孙后代,子嗣不存!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何错之有!” 方老爷子面无表情,不再说话,抬头,视线回到了远处。 江景不禁感到奇怪,因之前火气未消,语气刺人的问道:“我不知方老爷子在村里有这样强的份量,村里的人,被方寒害了至亲,居然还能陈尸在此!只是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又何必多看天花板,多看看你孙儿,下辈子好好学学怎么教人!” 听到这话,方老爷子才有了反应:“方寒有何作为,哪里是我教的?我只教过他“光宗耀祖”四个字,从未教过他其他。再者,他练功不勤,导致落败,最终辱及门楣,有什么资格呆在这里,他的尸首早被那些人扔到山里喂狼去了!” 方老爷子提及方寒时的冷漠令江景心惊,但他更关心白布下的人是谁,身体快过思维。还没想到人选时,就先行掀开了白布。 白布下躺着的是一个中年妇人,已经看不出几日前的样子了。倒不是她面目全非,而是她死前经历了极其痛苦的精神刺激,导致不成人形;儿子成了择人而噬的恶鬼、恶魔,最终被众人杀死,扔去喂狼,想来这位母亲终于承受不住,一命呜呼了。 江景一时无言,看向方老爷子,想到这位母亲的惨状,以及他对母爱的渴望,冷声道:“或许你一家三口,真正无辜的就只有方寒他娘了。既不像方寒那样残忍恶毒,也不像你这样冷漠可怕;她只是以为普通的母亲,可怜却遇上了魔鬼一样的家人,才落得这样下场。” 方老爷子笑了,充满冷意:“灵堂掀素,对死者大不敬。” 江景还是可怜这位母亲,被方老爷子一说,悻悻然将白布放下了,又在心中道歉一次。 “她不过是个蠢货,”江景刚刚消逝的怒火,听了方老爷子这话立刻升腾起来,更高三分,“生出了一个败坏家门的畜生,若非看在她为我方家诞育后代子嗣,我岂会让她呆在这里,岂会亲自守着她走完最后一程,不过也守不了多久了。” 江景走到他跟前,只想给这老人一拳。 “方寒第一次以红衣恶鬼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把他认出来了。不是你拿到的什么面具、什么红纱,都不是,仅仅只是因为他是我的孙儿。但没想到这蠢物竟然一直担心他会被恶鬼掳走、杀害,可笑,谁人能掳走自己!” 听翁一席话,寒于万丈冰。 许久,江景凝视方老爷子道:“你的冷漠太令人心寒,原来方寒的残忍、恶毒、冰冷都是从你这里学到的,所以他才会毒杀他爹!” 这话一出,方老爷子就瞬间激动起来,张牙舞爪的想要扑向江景。可惜以他现在的身体,不仅是徒劳,更是自取死路。 江景默默看着,方老爷子在凳子上晃了一会儿,终于摔下来,抽搐几下,再没了动静。 江景俯下身,伸出食指、中指并拢,分别探了他的鼻息、胸口和颈部,虽然体温还在,但的的确确是一个死人了。江景从来没想过他有一天会靠一句话气死一个人,虽说这个人恶毒无比,虽说这个人时日无多,但还是心中凄凄然。 一间屋子里三个人,两个都死了,而且或多或少都和他有关系,江景感到心里发寒,连忙就退了出来,准备到村里找人帮忙,把这两个人、或者说是两具尸体处理了。之所以说是处理,是因为他不知道村里人会愿意用什么样的方法。 不过当他找到林嫂和方景仁诉说此事之后,发现还是小看了乡间人的气魄。他们虽然因为方寒的恶毒而迁怒于他的家人,但是仍然愿意为方老爷子和他儿媳草草的起个坟。 只是江景始终不愿说出方老爷子的残忍,因为这对于这一群一辈子对方老爷子唯命是从的村里人来说,太残忍了。 下午时分,看着覆盖白布,接连被抬出去的两具尸体之后,江景忽然明白了方老爷子说的话,为什么是“守最后一程”,为什么“守不了多久了”,一直听闻有些老人能够预见自己的死亡,看来也不是那么谬论。 到了晚上,大家终于将事情忙完,也都回家休息。江景经历了今天这样一段对话,将因得到《元气经》和血如意的喜悦都冲淡了很多,但他仍不愿意以这样的心境去阅读高深莫测的《元气经》,方家村的事情太离奇怪异,叫他望而生畏。 晚上吃完晚饭,江景找了个时间,约了方奶奶出来聊天,聊一聊方老爷子这个人。 等到他将和方老爷子的对话都细细阐述完了之后,方奶奶长久没有说话。江景问她,她也只是摇头、摆手,要江景莫急。直到月色探头,她才开口道:“这果然还是老弟的性子,小兄弟,我问你,这件事情,你以为在老弟的眼中,方寒有错么?” 江景想了半刻,说:“我不知道,如果是他觉得方寒没错,他又说方寒辱及门楣;如果是他觉得方寒有错,可他第一次就认出了红衣恶鬼的身份!莫非,他是希望方寒自己向他坦诚,向他承认?” “呵呵,不是,”方奶奶笑道,“老弟心思并不难猜,只是你不了解他。想当年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他可是成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转。我也没想到那个小屁孩居然就成了村长,惯会了老谋深算。” 方奶奶说着,不停的搓手,祛除夜里的寒气。 “他所求的其实就一个,“光宗耀祖”!,你刚才说,他时常盯着墙壁的上方。那个位置,虽然我常年没去了,但也记得,原本悬着一个木牌匾,就写着四个字“光宗耀祖”。他这一生的心思也花在这上面了。” 第三十五章 何为金丹不朽性 “我嫁进来时,他觉得取一个外村的女人算很有面子,后来就取了弟妹,可怜弟妹去得早,生下孩子不久就走了。那个孩子,也就是方寒他爸,被老弟一手带大,望子成龙,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龙的,他失望了。” “后来江景出生,他又将这份期望放到了方寒身上,方寒他爹也是一样。”说到这里,方奶奶忽然停下,顿了顿,才问:“你以为,若是方寒最终胜了你和小铁匠,老弟对他又会是怎样一种态度。” 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江景只能如实回答不知。 方奶奶表情变得严肃,道:“他只会觉得方寒是“光宗耀祖”了,虽然没能在科举上一举功成,但在练武上成功也是一样的。甚至,为了让方寒更加成功,为了让他“光宗耀祖”,他会宁可选择让整个村子都作为方寒的垫脚石,包括他自己!” 江景本想反驳,又发现无从驳起,他所了解到的方老爷子,的确是这样的态度。 “真是难以置信,就仅仅为了“光宗耀祖”这四个字,竟然发生出这样的惨剧。” 方奶奶笑得挺惨,道:“人心浮动、变幻莫测,小兄弟,你还年轻,没能体会到。人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处处都充满了惊喜、惊险以及险恶的地方,任你智渊如海,也算不尽、看不透这其中的奥妙。” 江景沉默,见方奶奶不说话,这才说道:“所以说,他对方寒的态度,全系在胜负之间?” “是,可是他应该从来没想过,他孙子既然已经有了魔鬼般的力量,又怎么会再受他的限制?还记得那天方寒说的吗,他隐瞒一切,只是为了隐瞒林家媳妇而已,半分没有提及他的家人。” 窗外蛙叫得很快,月亮透过窗户,洒进来一片寒芒。 “好了,今天也很晚了,”方奶奶起身,“该说的我也说了,你早点儿休息吧!别像昨天那样,一夜未睡,最后早上长一个乌鸡头、一对乌青眼。还有,这油灯我拿走了,免得你不听话,悄悄的来。” 方奶奶调笑着说完最后一句,裹着油灯出去了,江景则是听话的钻进了被窝,再没有心思去想任何事情。无论是魔门、道门,无论是残忍、善良,方奶奶的话压得心里沉甸甸的,压得心里平平静静。 第二天早起时,江景一如既往的精神,讨了一碗热汤喝过之后,就回到房间里,把《龙虎交会元气经》摸出来,准备好好的再细读一遍。而得益于他这两天将血玉佩一直贴身带着,虽然未曾修炼,他也感到腹内暖暖,真要看这个情况,恐怕不需十天就能将元气重新修炼出来了。 书虽然不厚,但是因为要逐字斟酌,江景看得挺慢。当他把养气期的内容看完的时候,心中不由得大赞,若是通过这个法门,虽然要难上不少,但是练出来的元气要比《碧波功》醇厚一倍有余。 用《元气经》练出来的元气,施展招式,乃至于复原、疗伤时都威力剧增,而且也能极大的缩短到筑基期的时间。这可是非常重要的,虽然说养气期到筑基期这一关卡是水到渠成,但何时能成,则关乎着能不能突破到金丹期。 若是六、七十岁才筑基成功,仅余的那一点寿命根本就不可能完成到金丹期的修炼;若是八、九十岁才筑基成功,对于一个快要入土的人来说,也没有什么价值。 唯有在五十岁之前成功筑基,才有那么一丝的可能突破到金丹境界。 而且更关键的是,在养气期这一篇章的最后,说:“本功法在卫道门三大功法中,对元气的认识最为深刻,亦因此在转修方面门槛较低。只要还未到金丹期,便可以借助功法中的养气篇和筑基篇快速的完成转修。” 这一说辞令江景十分惊喜,不必散功重修,倒是免去了他许多麻烦。而且这还是一门可以修炼到阳神境界的道门嫡传,威力巨大。 但功法中要求,转修的最佳时间是全身修为处于巅峰时,这样强行运转《元气经》的法门,便能将异种元气转化、打磨,形成《元气经》所修炼出来的元气,醇厚强盛,元气被这样转化之后,还能剩下原本的九成有余。 所以江景苦笑着,他还是得把一身功力恢复了再行修炼。不过正所谓破后而立,江景这一次用尽元气,重修修炼,又改修更高强的道法,实力、前途也不知会高出多少;而且更关键的是,他一颗道心,经历生死艰难、魔法诱惑、时间洗礼、不失本性,也打磨得更加明亮,于大道之路,益处无穷。 又花费些时间,江景将筑基期的内容也看完了,反倒是沉默许久;他回想起《碧波功》中有关筑基期的内容,两门功法高下立判,差距甚远,根本就不用费心抉择。 有关金丹期的描述是,“魂魄合抱、元气交融”,指的就是人身的三魂七魄、以及一身精粹元气紧紧的抱在一起,元气无外泄,灵魂无损伤,也就是“其性不朽”;加之突破金丹时,魂魄吸引大量的天地元气,肉身经过洗礼,才有了三甲寿数! 也就是说,金丹并非是体内凝聚了一颗丹丸,而是这种不朽、无漏,魂、魄、元气三者混合紧抱的状态。 而常人突破到筑基期后,一般情况下,每一两年就能感应到七魄之一,也就是说,最多十五年就能将七魄尽数感应;而突破金丹的关键就在这三魂之上了。 三魂天地人,不比七魄,它们皆不在体内,也就难以感应到。若连魂魄都无法感应齐全,谈何“魂魄合抱,元气交融”,更不用说,两门功法都记载着“待得三魂七魄尽数掌控,大约需要十到二十年的时间来加强它们之间的联系,最终一朝龙虎交会,大功告成。” 而正是因为天地人三魂连成一体,修士才能借用天地元气,这也是为什么只有金丹修士才能使用法术、法器的原因。 第三十六章 雷火生死芭蕉扇 但是,《碧波功》中并没有任何帮助修士感应天、地、人三魂的法门,只有一些精炼元气的法门,难怪修行这门功法的人里面,并没有几个成就金丹的。 而《元气经》里,分别对应天、地、人三魂都有着各自的法门,它们是“太阳化霞”、“太阴潮汐”以及“太极九转”,这三篇都是存神观想的法子,但作用却极大,虽不说让人人成就金丹那么夸张,但每十个人里,还是有两个成功感应到双魂的。 当然,也有那种成功感应到全部三魂七魄,但是因为剩余寿元不够、积累不够,没能完全掌控天地元气和三魂七魄,而未能突破、反而身死道消的悲剧修士存在。 《元气经》在筑基期这一篇章中,并没有其它的修炼法门,但仅仅是这三个法子就已经珍贵无比;法不外传,真法难得,可不是说说而已。可惜,这三个法门都必须配合《元气经》才能生效,否则倒是可以福泽其它功法。不过,在筑基篇的最后,倒是极其详细的撰写了一件本命法器的炼制之法。 按照这里面的说法,若是不将这件本命法器炼成,而选取一些普通的法器作为本命法器也可。只是那种法器不仅威力不足,对于后期的修行也没有帮助;而且没有这件本命法器,哪怕侥幸成就了元神,也几乎是无缘阴神、阳神的。 江景看得兴起,也不急着先去翻阅金丹部分,先把这本命法器的内容粗粗看了一遍。 这法器的确很特殊,名叫“雷火生死芭蕉扇”和其它需要大量辅助材料的法器不同,只需要三样材料,乃是枯木火灵芝,蓝靛芭蕉叶以及雷击不死木,不过这三样材料都是天材地宝,十分难得,比起炼制其它法器,所耗费的心力、资源、时间都要多不少。 而且因为不要,也不能加入辅助材料,炼制的难度更是大了许多,所以前期还需要积累大量的炼器经验,才有成功的可能。 最重要的一点是,炼制这芭蕉扇的时机只有一次,那就是先将芭蕉扇炼制出雏形,也就是将成未成的状态,然后借助龙虎交会之力,对其进行洗礼,吸纳大量烙印了灵魂气息的天地元气成功出世。 但姑且不论炼制芭蕉扇雏形时未必会一次成功,天材地宝未必能支持消耗。就是真将雏形炼制出来了,也真的做到了感应三魂七魄、顺势破境金丹;又有多大的勇气冒着身死道消的危险,把元气分给本命法器? 即便是《元气经》这高深功法所练就的醇厚元气,以及对天地元气、对三魂七魄的掌控力,也不是人人能够成功的,金丹这一道门槛,犹如天堑,能不能过得去还是两说呢,何况是元神之后的阴神、阳神呢? 去不去炼制这本命法器,也是一艰难的抉择。 叹息着求道的艰难,江景将书页往后翻动,这一次便到了金丹篇了。 因为原本修炼的功法《碧波功》上面,并没有有关金丹期的内容,所以江景无从比较,看下来也是迷迷糊糊。但是这也正常,毕竟他距离这个境界还很远,无法体会到它的神妙,也只能赞叹几声,说一声“妙不可言”。 但当江景把金丹篇最后一页看完,才发现,这书竟然已经全部看完了;可是说好的元神、阴神和阳神呢?难不成这本功法还只是《元气经》的上册,而下册还在卫道门的手里?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但没能拿到有关炼神境界的修炼功法,江景还是有些失望。 不过这种情绪很快消失,江景将这功法闭合,收到枕下,然后就开始重新运功了。 时间能冲淡一切,两年后的春天,在一个巨大的商船上,水手们三三两两懒坐,无风无浪,平静得很。蓝天碧海,白鸥成群,天上时不时传来的鸟叫声,咸湿的海风,无垠的水域,以及水下的各色鱼儿,都是江景不曾见过的,虽然在海上已经航行了近十日,但江景还是不时的被这异域风情所吸引着。 一个衣着甚少,身材极好,但肤色黝黑的女子朝着船头的一个玄衣青年走去,朗声着:“江兄弟,你怎么又在这里看海了?就算你是从大陆内部来的,连着看了几日的海,还没看够吗?” 这玄衣青年便是江景了,他的背上背着一副全新的竹制的弓箭,看起来十分脆弱不堪用。当然射杀方寒的那副弓箭被方景仁留下了,而方景仁也从此不再制弓箭;所以江景无奈,只能离了方家村后再找了一副弓箭。 两年前在方家村,江景因着血玉佩的神奇作用,仅仅半月就完全恢复了,然后就不再耽搁,继续启程向东,一边修炼《元气经》转换元气,一边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横竖转修的过程并不会对他的实力有影响,所以一路上虽然又有几次风险,也有惊无险的渡过了。 但转修也足足花费了江景三个月的时间,但令江景欣喜的是,转修成功后的这一年半来,他的功力竟然长进了近一倍,说出来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毕竟《元气经》再好,一年半的修炼就抵上了他之前五年的苦修,这也太可怕了。 可惜的是,功力长进一倍,还是距离筑基甚远,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炼到丹田、经脉内的元气出现盈余之感? 江景转身,看向那女子,她虽然肤色黝黑,但完全盖不住她的英气,很有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 “祝老板,我只是慨叹于大海之大,这种伟力,若非是我亲眼见了,是决计不会相信的。真是难以相信,我们在海上走了近十天,周围的风景一点儿都没变过。我都很难相信,你们能在这样的环境下辨明方向!” 祝老板凭栏而立,迎着海风,双眼似乎看着这无垠大海的深处,道:“海之大,就连我们这样常年行船的人也说不上来。听说你们大陆也非常之大,望不尽的土地,走不完的群山,大概是类似的感觉吧!” 她说着,看其怡然自得的样子,一点不觉得自身在天地面前的渺小。 “不过这里有仙人庇佑,几十年都不会出现一次海难,可比其它航路好多了。”她笑着对江景说。 第三十七章 求仙问道错红颜 异域风情也是人文风情,离开方家村后大概半年,江景在路上遇到的城镇渐渐繁荣起来,直到他到了祝老板所在的渔村。说是渔村,其实是一个靠海的城市,它将附近所有的渔村都聚集到了一起,无数巨大的商船在这里进进出出,装箱检货。 而这里的女人们也都不比男儿弱,当家作主的更是不少,眼前的祝老板就是这样,真让江景大开眼界。 渔村最主要的一个经济来源就是出海,不过可不是出海捕鱼,而是去寰岛、苓岛、崆岛三个岛屿,将从大陆、从各地来的特产、各种生活必需品拿到这三个岛上去买,能收获极高的利润,即安全,又稳定。 这条船就是去寰岛的。 “仙人,”江景重复一遍,“我正是求仙问道而来。” 祝老板笑了,不是嘲笑:“虽然传说是有仙人庇佑,但可从来没人见过仙人。只是岛上人人习武,我也见过几次所谓的武林高手来了之后,因为捣乱,被打得不能自顾。” “说真的,我还没见过有哪个人能在寰岛上捣乱还逍遥自在的,或许他能胜得过大部分人。但要是寰岛的岛主出手,他就必败无疑;听说,每个被岛主惩罚的外来人,无论之前再能打,过后都会变得跟弱鸡一样,手无缚鸡之力。” 听了祝老板的话,江景心中惊讶,暗自猜想着这寰岛的岛主到底是筑基修士还是金丹修士,但转念一想,无论是哪个,他都赢不了。说不定最后拜入浮生群岛,还需要这位岛主的引荐呢。 “多谢祝老板提醒了,江景铭记在心。说来,我见过的女子中,还没有一个和你一样豪爽的。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就一声令下,让我上了船,这些天在船上又对我多番照顾,这份情义难得!”江景抱拳道。 祝老板望天,道:“难得,我听闻你们内陆的女子,以父为纲、以夫为纲、甚至以子为纲,要生出我这样的性子,也真的很难!不过我生来不受拘束,爹娘开明得很,不知江兄弟你对这样的情况能否接受?” 江景呆滞片刻,笑道:“祝老板性情与我相投,乃是良知益友,岂有不接受的道理?” 二人就这般在船头说了片刻,最后,祝老板说道:“还有差不多一天的路程,江兄弟你很快就能看到你心心念念的寰岛了,望你真能见到仙人吧!不过好在你是在这一段时间过来,否则其它时间,就麻烦多了。” “是啊,想不到十年一度的免费住岛还真让我碰上了!” “十年一次,我也是小时候才在岛上呆过一段时间。其它时间,哪怕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运货、出海,也没敢在岛上住宿,那费用实在太高了;所以,这一次,我也会在岛上多呆一段时间。”祝老板把额头的发丝捋到而后去,说道,江景也只能沉默以对。 等到祝老板远去,江景听到附近有几人私语着,虽然是私语,但是声音不小,毫无避讳之意,分明就不怕他听到。 “这小白脸不就是长得俊了些,怎么老板偏偏就对他好?” “我看老板这一次是看走眼了,他看着虽然高大,但是下了水估计也就跟母鸡一样扑腾,连浪花都扑腾不高!” 江景听得,一笑置之,不过是凡俗愚民的短视,不必记在心上。祝老板虽是令人赞叹,但也别奢求能人人如此,否则真“天下大同”了,人人都一个模子印出来,还得什么意思? 不过,既然你们水性好,就下去玩一会儿吧! 江景边走着边想着,顺便一手鼓动元气在空气中形成一种力量,竟远远的把这两个“背后饶舌”的家伙一掌送到了海里。江景也不担心,这海路十分安全,时常有水手耐不住船上寂寞一个跟头下海的,只是这样意料之外的可得吃点苦头了。 虽然不必记在心上,但不妨碍他当场报复一下。 两人落水的动静引来了船头所有人的注意,包括刚刚下船舱的祝老板,她急忙跑过去,见两人无事才放松,又用一种责怪、羡慕的眼神看着江景。 江景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连忙躲开走了,她明明人都不在,怎么就断定是他干的? 乌飞兔走,一日时间不过尔尔。看着和来时港口截然不同的景象,无数的货物被下到岛上,以及比渔村更加拥挤的人潮,江景深吸了一口气,跟祝姑娘道过谢之后,大踏步走进了这座名唤“寰岛”的小岛。 寰岛是浮生群岛的一个岛屿,虽然是小岛,却住下了很多人。这里的繁荣程度不比江景所见过的大城市要差,家家户户、大街小巷都十分亮眼。这座岛物产方面说来也平平无奇,即便要真打渔也不用跑这般远的距离。 相反的,来这里的商船大部分都是将大陆的货物带过来,作为寰岛上居民们的生活必需物资,每日都有大量的货物过来,被这里的人高价收购。没错,“高价”也正是这些商户们愿意不远千里、跋涉而来的原因;另外一个原因则是这条海路极其安全,由这里的居民祖祖辈辈相传的这条海路,百年都未必出事一次。 要问为什么,自然是这里、这个地方,是受到仙人庇佑的,百年、千年来都是如此。 面积虽然不大,但是寰岛的户口可不少,足足有万户人家,而想要在这里定居,都需要经过极其苛刻的条件。这条件也说得很清楚,那就是得到“仙人”的认可,那样才能拖家带口的居住在这里。 这里的居民们都十分富裕,但是商人们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财富来源。在这岛上,人人习武问道,虽有劳作的,但也是为了打发时间,并不似那辛苦为生计奔波的人。即便到了这岛上,也还要花费重金才能住上一晚,否则只能当天打道回府。 也只有这每十年一度的,浮生群岛招收弟子的时候,在这岛上居住才可以低价、或是免费,这主要就看主人家的意愿了。但若是素日,便是他们想免费留客也不成的,江景也猜不透为何就形成了这般古怪的规矩。 第三十八章 千里之外遇故旧 不过据祝老板所说,这免费时间一共三十天,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天了。想来不出意外,这个时间段是和浮生群岛的入门试炼有关系的,要是等到第三十天时被迫离开,或是支付重金继续居住,也没可能再被招入了。 当然,这些也只是江景的猜想而已。 走过热闹的大街,江景发觉,虽然因为岛上人口不少,有些地方略显拥挤,但人人都外露着闲适、愉快的气息,端得是歌舞升平、令人向往。吃食、冷暖、安危,这里的人似乎都不用担心这些事情。所做所为,也只是为了生命中的一簇火花而已。 这里有二三女子把着扇子四处扑玩,那里有五六小孩拉着风筝借风高飞,甚至有互诉衷情者临海依偎,到不禁让江景想到祝老板每每透露出来的意思,苦笑起来。 他虽然是一门心思苦修,但也不是不解风情的木头,祝老板性子爽朗大方,多次明里暗里的意会,江景也只能推脱;他倒是真疑惑,他哪处生得好了,竟然就莫名其妙得了这女中豪杰的青睐? 一直绕过了七八条街巷,江景所看到的地方不过是这“寰岛”的九牛一毛。要知道,和“寰岛”类似的,还有苓岛和崆岛,这两座的规模丝毫不必寰岛小。 正此时,江景忽然听得一阵暴乱的声音,连忙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青衫男子被飞来一脚,从一个装修得富丽堂皇的二楼踢下来,重重的摔到地上,不省人事。而那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听来还不止一人。 果不其然,一楼的位置,书着“醉心楼”的牌匾的下方,大门猛然打开,而四周的人都纷纷避让开来,是如同躲避猛虎恶害一样的速度。 门内走出来几个膘肉大汉,一个领头模样的虎声虎气的说道:“你这小子,不知悔改!我早和你说过,没钱就不要到大爷这儿来消遣,结果你还真来消遣我啊!那么一丁点儿酒钱都付不起,看来你不是寰岛上的人吧,而且是趁着寰岛这一个月免费开放来寻找打的!” 这领头的话刚说完,他身后跟的三五大汉就冲上去拳打脚踢起来。一拳、一脚下去,就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甚至不是还听到青衫男子骨头裂开的声音,下手之重、之狠实在是匪夷所思,这根本就是往死里打啊! 江景看得皱眉,便问身旁一老伯,那老伯说:“这‘醉心楼’,是这一块儿区域的一个霸主,平日里都没人敢冒犯这里的人。但是这霸主也没那么霸道,只是这儿消费极高,没人消费得起。但凡有人敢打白条来消遣的,都会被往死里揍;这家伙恐怕是第二次打白条了,再打下去,就活不了咯!” 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青衫男子累教不改,受点苦也活该,但这群大汉这般把人往死里打,也站不住脚跟。江景叹息,他还能看得出这男子的极限,真到下手更重时再出手吧。 但江景忽的又想起,问:“实不相瞒老伯,我也是外来人,听闻你们寰岛富得流油,怎么会连你们本地人都消费不起呢?莫非这‘醉心楼’真是黑店,费用、价格乃是天价?” “早看出来了,不说其它,你长得就不像我们这儿人,”江景摸摸鼻子,这话怎么说,他可到处看过来,这寰岛上什么样子的人都有,简直囊括了他见过的、没见过的各地人,怎么他就不像了。 “我们寰岛、苓岛、崆岛,富得流油,这话也不算假,但你要是以为真多有钱也不真。”老伯笑笑,弄得江景大为不解,“我们这三个岛啊,物价很高,所以在我们看来平常的银两,你们就觉得多了。而且啊,每日在港口接收货物的人,可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那是岛主派遣去收买的,最后再发放到岛上各处,这样我们才能得温饱啊!” 江景这才明白,不过旋即又惊叹着,这岛主的财力到底多么惊人,才能每日以天价收购那么多东西。 而且一路上他也很想知道,上岛的商船中有不少是运的粮食、食物,又是如何保存日久的呢?可惜祝老板虽然透露了不少消息给他,但是关于这方面却只字未提,也让江景莫再多问,仿若会触碰什么禁忌一般。 “岛主真是大仁德,难怪能令寰岛如此繁华!”江景赞叹着。 “可不是嘛,有仙人护佑,不用担心天灾人祸;有岛主护持,不必担心温饱生计;我们这三个岛,可说是人间福地,能出生在这个岛上,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老伯自豪的说着,江景也连连点头。 “小兄弟,我看你一直盯着那个被打的男人,你莫不成是想去帮他?”老伯嘿嘿笑着,“要是年轻的时候,我身强体壮,还能管上一管;但现在老胳膊老腿的就不行了;小兄弟啊,趁着年轻,想做什么就快做吧!” 江景哭笑不得,如实道:“这人咎由自取,该有此劫。只是他命不该死,被这般打死也太无人性了!” 言下之意,只要他不会死,就不会救。 “好一个太无人性,这寰岛说是处处安乐,但我来了这些天,见到的丑恶之事可比在内陆还多!”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自空中传来,只见一人空翻而至,双腿连环、轻而易举的就将那几个大汉打退,将前襟一扬,转过身来,也是一青衫男子,不过年龄双十,面熟得很。 “江兄弟,上次一别,四年不见,别来无恙!”他说着朝江景走来。 “无恙、无恙,我还真没想到,你真能说服林琅天老前辈,让你来此学道!”江景也笑道,江湖中人里面,林天算是和他年龄相仿且性情相投的了,“当日听姜晨前辈的说法,要说服他老人家,可是难如登天呢!” 这时,在领头大汉的示意下,一个大汉悄悄从背后靠近林天。不等江景提醒,林天就转身踢腿,把那大汉踩在地上直喊求饶。 第三十九章 救治只在一念间 “学艺不精,连内功都不懂的人,在这里丢我武林中人的脸面!”林天重重的在那大汉胸腹踏了一下,虽没用内力,也震得他哭爹叫娘不止。 寰岛虽人人习武,不过都是外功,不修内力。 “你等着,岛主不会放过你的!”那几个大汉说着就跑远了,丢下地上这人不管,连“醉心楼”都没敢回去。 林天冷哼,把脚一收,这最后的大汉也跟着屁滚尿流的跑了,这下地上就真的只剩下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了。当江景想要去切脉救治一下时,又一个影子飞身而至,落到地上,映入眼帘却是一抹俏红,是一个姿容都在上乘的女子。 那女子神情冷漠,不假颜色,径直走到地上人跟前,一番望闻问切之后,掏出一包药粉,又借了水送服。接着她双手泛白,送出一股寒气,没入地上青衫男子体内,却没有出现任何冻伤寒痕的迹象,反而看男子皮肉渐渐好转,恢复不少。 又是女子,又擅医术,这不禁让江景想到了当年的王雨燕,于是猜想这也是王家的人,于是问道。 “这你可猜错了,九姑娘可不是那见风使舵的王家,她是慕容家的嫡系传人,不过啊,跟我一样,钦慕道法威力,所以一起来这里想要寻求仙缘的!”林天洋洋得意,似乎把别人家的大姑娘拐出来了十分开心。 “不知这位九姑娘是听你说了什么疯言疯语,跟你大老远的跑过来。看来你的舌头十分厉害,不仅让你祖父同意了你来,还说服了慕容家的人!”江景揶揄着,看这一男一女,俨然一对璧人,也不知是来寻求道法仙缘,还是来游山玩水的。 “他哪有那个能耐,就凭他那笨拙的唇舌、榆木脑袋,莫说是家祖与林前辈,就是连我也说服不了。我是见了道门高人,心生向往之心,甘愿放弃慕容嫡传,来此一搏。正好听叔叔说他为此事和家里闹翻,被锁起来,还是我去救的他!”九姑娘冷冷的说道,说得林天面红耳赤的。 “当着朋友的面,你好歹给我一点儿面子吧!”林天争嚷道。 江景笑笑,又看地上那人悠悠醒转,道:“听闻慕容家素来擅长毒医之术,虽然单论医术不及王家,但是用毒之法、以毒攻毒可是天下匹敌,连自家内功也带有剧毒!” “那可不是,”没等九姑娘回答,林天就傲然道:“她家的寒玉掌和狂龙掌,一个阴柔缠绵、带有寒毒,由女子修习,也就是她刚刚那样的;一个刚烈凶猛、带有火毒,由男子修习,像现在的慕容家家主就是。若是情投意合、夫妻齐心、双掌合璧,威力大得惊人,就是我林家也避之不及!” 江景正腹诽,自家功夫不及别人的,你还自傲个什么劲儿,又听九姑娘冷道:“当然是避之不及,你林家内功练出来的轻功轻盈无比,非常敏捷,和人交手就是以灵巧取胜,何时硬拼过?再说,你身上内力百毒不侵,屈屈寒毒、火毒,能耐你何?” 林天摸摸鼻子,自傲笑了。江景也笑了,原来这是抛砖引玉,两家互捧了,也道:“看来以后想要知道九家私密,我还是问九姑娘好了,你这说得不尽不实的,尽坑人!” “这里是道门范围,武门九家算什么东西,也在这里多提?”一个声音响起,十分虚弱,带着丝丝嘲讽,引得林天怒目而视,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九姑娘也眉头紧皱,眼神不善。 说话的正是才从地上爬起来的青衫男子,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的样子,脸色苍白、衣衫不整。 林天上前,扯过他衣领,四目相交:“我们好心救你,却换来这寒心的话,我武门九家怎么样,哪里需要你来管!” 九姑娘更是说:“家祖也承认,武门不及道门,所以才欣然同意我前来求道!但是你自身不济,还敢如此藐视我们,若是不给你一点儿颜色看看,你以后少不得还吃苦头!” 她双掌泛白,几步绕到了男子身后,随后将双手轻轻的按了上去。只见男子的脸色刷的变得惨败,一口黑色的血就吐出来,兼之咳嗽不止,肺寒难挡。 江景皱眉道:“你这样伤他根本,不好!” 九姑娘恢复冷漠,道:“不伤根本,他怎会记住教训?方才他被‘醉心楼’的人乱打,不也没吃教训,翻脸就变。况且我这寒毒留在他肺部也就三天,于性命无忧!” “一生咳嗽孱弱,这可不比丢了性命好多少!”江景说着,也绕到男子身后,一股醇厚的元气就这样传进了这青衫男子的背后,正是江景以《龙虎交会元气经》练就的功力,这元气醇厚、性似汪洋,万般元气、内力皆能消融。 但没想到九姑娘这寒毒十分难缠,让江景也花费了不少力气才成功。 江景收功后,略带惊意的看了九姑娘一眼,发现九姑娘也惊讶的看着他。 林天语调上升,道:“我记得江兄你修炼的是道门功法吧,没想到真的如此神奇!慕容家的毒,除了王家能解,我林家不惧之外,还没听过谁能治得了的。而且像江兄你这般轻松写意,凭借功力片刻就为他人化解!” 江景眼珠一转,道:“我的功法在道门功法里也有些特殊,在我看来,也不是每门功法都可以的。不过,听你的意思,你虽然自己不怕,但也帮不了他人?” “是,所以我很羡慕江兄你啊,小小年纪就得了仙缘!”林天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再聊吧!”九姑娘冷道,江景这才发现周围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与林天一起,连忙跟上去。林天走之前,赶着往那青衫男子身上踢了一脚泄气。 三人就近寻了一处茶馆,要了一壶好茶,这时江景道:“我方才救治那人,希望九姑娘不要介意。” 九姑娘道:“我惩戒他是我的事,你救他是你的事,这有什么关系?不过那人若死性不改,长此以往,你到底是救他还是害他可就未必了!”-----本来打的冰-毒,最终换成了寒毒…… 第四十章 邋遢落魄不寻常 “我本意救他,也不觉得此事我做错了,如果他还是自取灭亡,那是他的问题!”江景喝口清茶,十分自然的说道。 林天撇撇嘴,道:“那样的人渣,亏我和九姑娘还费心救他,让我气死了,你还救他。” 江景笑道,又给林天倒了一杯茶:“我不是九家的人,所以没你们生气,这就以茶代酒、向你赔罪。这九姑娘都没跟我计较了,你不会还记在心上吧。” “瞧你说的,我当然要记在心上了!”林天痛饮了几倍,才说:“赔罪不用酒,还想我不计较,你也太天真了!” 江景赔笑着:“好好好,下次就拿真酒来,找你痛饮!” 说着江景把茶杯重重一放,却见到对面林天的脸色变得奇怪起来,于是问道:“怎么了?” “应该是这岛上的酒水太贵,让他一下子想起了不愉快的经历吧。” 江景闻言,向后看去,只见刚刚那个男人此时正坐在他背后,自斟自饮着,连衣衫上的脚印都还没有擦干净。若是抛开这一身狼藉、邋遢不提,倒颇有一种风流的意味在里面。 林天拍案而起,径走到那人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酒壶、茶杯,恶言恶语的道:“你还真不怕死啊,那么得罪了我们,还敢跟过来。别以为我们救过你,你就当我们没点儿治你的手段,肆无忌惮了!” 这人笑笑,走过来做到了江景右侧,九姑娘的对面,悠然说道:“我当然怕死,可是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更怕出事儿。别看醉心楼打得我要死要活的,他也不敢当众打死我,否则岛主计较起来,他们也吃不消!” 九姑娘拿起桌上的茶水就泼了他一脸,仍旧面无表情道:“几天来,我们也管了不少闲事,也看到别人管了不少闲事,也没见谁惊动过岛主!” 那人被茶水泼了个措手不及,连着用手在脸上抹了几下,才睁开眼睛,道:“小姑娘看着冷漠,性子火爆得很啊,一点儿不饶人的!这些天当然是这样,只要没出人命,岛主才没这功夫,等过几天,你们不能免费住岛上了,闹事儿的可是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才刚说完,又被茶水泼了一脸,这时听林天道:“九姑娘,我看这往人脸上泼水果然解气,比打脸还解气!” 江景十分无奈的摇摇头,问道:“听你的意思,你是本地居民,那为什么还要去招惹醉心楼?你既然身上没钱,又不会功夫,何必自讨苦吃?” “我看醉心楼收费太高,去白吃白喝蹭几顿不行么?”那人干脆不再抹脸,斜靠在桌子上,好一副轻松写意的邋遢形态,反倒是令人忍俊不禁的想笑。就看着他这无赖行径,也真是让人泄气。 林天见了更来气,就要再揍他,却被九姑娘一下拦住,不再动手。 江景看九姑娘的动作,知道她也是看出了异常,于是问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我看你是真性情,想要结交个朋友。” 这人把茶作酒,佯醉道:“李长庚!” 江景与九姑娘相视,不约而同道:“好名字!” “李长庚,君必能长命百岁,心若明镜,一生无忧!”九姑娘如是说着,鲜有的夸赞之语,和她那冷冰冰的表情极为不协调,让一旁的林天听得瞪大了眼睛。 李长庚道:“哪里好了,穷苦命,虽然生在这座据说有仙人庇佑的仙岛之上,但是也只能过清贫生活,节俭度日。这不,不想活了,故意去白吃白喝,还没人敢打死我,人生就是寂寞如雪啊!” 将林天那活生生吞了一个鸡蛋的表情收入眼帘,很是有趣,江景笑道:“你可不像是自寻短见的人,反而像是风流人间的世外高人,否则我们也不愿与你同桌共饮!” “自以为是!”李长庚笑道,语气中没有什么恶意,尽是调笑。 “我们这是看得起你!”林天很是没能跟上江景和慕容九的节奏,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勉强说服自己与这邋遢汉结交,但还是忍不住翻个白眼,自认为高人一等;毕竟正常看来,这人也就一寻常游手好闲、不修边幅的无能之辈。 李长庚听了,不言语、不反驳,反而是江景说道:“我今天还是第一天来到寰岛,还没个住的地方。你们要是不急,没有其它的事情,就容我先去找个落脚的地点再说,到时候四人开怀畅饮一番!” 林天听了,对九姑娘问道:“我们入住的那家还有房间吗?” 九姑娘摇摇头,道:“哪里还有,我们两个也算是来得迟的了,好不容易才求得主人家的同意,腾了两张床出来,若是再为此打扰,实在不太好!不如就听江兄的,先帮他找个落脚点再论。” 林天道:“也不必这样麻烦,我不介意和江兄同挤一张床!” “但是我介意,林天。并不是不愿意和你剪烛夜谈,但既然是主人家特地为你们腾出来的床铺,恐怕本就不大;两个大男人挤成一团,睡都睡不安稳,还平添了许多麻烦!” 听了江景的话,林天挠挠头,道:“也是,我自己睡着也有些不舒服。” 九姑娘冷冷道:“大少爷娇生惯养,连我一个小女子都没说什么,你就先嫌弃起来了。” 江景发现九姑娘的舌头的确有些毒辣,尤其是对于那些她很熟悉的人来说,更是招惹不得,表面上冰山一般,实则是个小辣椒;不过看林天一脸傻笑的样子,他是很吃这一套的,但九姑娘反而只有朋友之意。 襄王有意,神女无情。江景又不由得想到祝老板,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在心中默默的祝愿林天,又听李长庚说道:“哪里要这么麻烦,我家里空得很。要是几位救命恩人不嫌弃,就都到我家去住吧!挑个时间跟你们原本那家的主人说一声就好了。出门在外,大家也都图个方便、照应,你们说是不是?” 第四十一章 金丹光华腾空去 “是这个说法,你们认为呢?”江景问九姑娘和林天。 九姑娘点点头,林天则道:“那也得先看看你家怎么样再说吧,看你这饭都吃不起的穷样,恐怕是家徒四壁吧,啊!” 林天说到一半,忽然发出一声惨叫,脸色忽的抽搐,一脸幽怨的看着慕容九;九姑娘则是眼观鼻、鼻观心,纹丝不动。 李长庚喝完最后一点茶水,歪歪扭扭的站起来,说:“嫌我家穷,我还嫌你娘娘腔、小白脸呢!你可别嘴上说我,结果自己也吃不起酒水钱啊,话说在前头,让你们住我家,这顿水钱就交给你们了!” 江景苦笑,到柜台把帐给结了,等到看到花费的时候也有些目瞪口呆,这价格不是一般的高啊!于是在出了茶馆之后,悄悄拉着林天问了一下,想知道林天他们喝酒到底花费了多少,竟然能让他想起来都面色发白。 “一开始也想过会贵一些,但是没想到会贵到那种地步!”林天想起来,脸色发苦,“我当时直接就当他们是黑店打劫了,而且是我见过的最黑的黑店!可是没想到引来一个好手,三两下把我打倒。那天我们喝的酒本来就不少,加上打坏桌椅的赔偿,差点让我连裤衩都当掉了!” “最后,还是九姑娘卖掉了一点儿首饰,才凑够了费用。这个地方的物价,真的是贵得惊人啊!”林天悄悄道,“要是过几天还没找到入门的方法,等到要高价住宿费的时候,我一定掉头就跑,太贵了!” 本来想装大爷,最后被女伴救了场,然后付清款项,这也是够憋屈的。不过也说明了寰岛上的物价高得可怕,否则以林天、慕容九这样的大家嫡系子弟,断不会留下这样深刻的记忆。 林天可是和家里闹翻了出来学道的,可是最后因为物价太高而坚持不下去……想想都可怕、又好笑。 一路前行,渐渐的林天和九姑娘走到后面去了,而江景和李长庚在前面。听林天在后面叽叽喳喳、喋喋不休得不行,江景都有些同情九姑娘,同时也不禁问道:“我记得之前你说过,慕容家的两套武功,一火一冰、寒毒热毒,威力不小。但我所听闻的武功绝学之中,并没有这样奇特的功夫,慕容家的功夫可是和道门有关?” 还没等林天和慕容九说话,李长庚就先开口了:“道门也没你想象的那么高超,武门中有奇特的功法,未必就要和道门有关系。而且这有关寒毒、热毒的法门,即便是道门功法中也很是少见!你啊,以后就不要少见多怪了!” 李长庚口口声声、言辞之间,对道门、武门似乎十分了解,也不知他到底有何底气。 “什么武功都不懂,就不要在这里说大话了!”林天嚷道,看来他对李长庚是余怒未消;若不是九姑娘、江景坚持,他必然不会跟随。 李长庚不以为意,继续摇摇晃晃的走着,说道:“其实不拘是道门、武门,都是博大精深的,有互通的地方也属正常。虽然如今武门式微,但是若有不世出的奇才,能补全武门功法,使武者超脱,也能与道门并驾齐驱。” 几人走着,此时已经到了岛上较高处,一眼往下望去,一目了然,波涛壮阔。 九姑娘此时说:“我也曾经怀疑内功心法与道家心法之间的关系,以为内功不过是简化了的道家心法,所以道门才能一直高高在上。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也有一些道家法门,威力还不及我武林中普通功夫,而且丹田期和养气期差别十分大,反而让我确信这的确是两种不同的传承。” 李长庚笑道:“小姑娘智慧高,见识也不浅,是个聪明人,但还要更聪明才行!” 她也笑道:“李兄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你想象中聪明呢?” 林天亦附和道:“九姑娘当然聪明,她的心思一向快人一步!” “若是足够聪明,……”李长庚刚开了个头,就惊讶的转头后看,面部神色充满了震惊之意,江景等三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道白色光华自寰岛的城镇中心升起,发出巨大的呼啸声,震耳欲聋。 听到声音的时候,江景才后知后觉的感到自己置身于一种特别混乱的元气当中。这些元气,好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吸引,被两股力量拉扯着,所以才显得特别混乱狂暴。 从未体验过这个,江景都惊呆了。好在体内的元气并无异动。但此时胆敢胡乱动法的话,恐怕和自寻死路无异。 在江景刚刚闪过这个念头时,李长庚忽然转头对他说:“抱圆守缺,切记不可妄动元气!” 林天和九姑娘看到升起的光华,反而没有江景表现得如此吃惊。只是看他们虽然浑身不适,并不明白空气中的元气到底在发生着怎样的变化。李长庚则是幽幽道:“怎么可能,这种时候,他们怎么会?” 林天傲然道:“怎么,你常年住在这里,都没有见过吗,引气修士的出手!哦不,是金丹修士的出手!”九姑娘虽然嘴里没说,但眼神表意也是相同的。 金丹修士,刚才那道光华居然是金丹修士,江景心中的吃惊彻彻底底的表现在脸上!金丹修士的出手,竟然隔得那么远都能有那么强的波动,简直是匪夷所思! 不知不觉间,江景联想到了平安城大劫当日,那一道从天际划过的、同样是白色的光华,带着淡淡的清香,驱赶一切魔障和不适;虽然当年的他还不懂修行,但从直觉看来,那日的光华远不是今日可比的。 他又想到四年前在开元城,将姜晨前辈误认为是金丹修士的大乌龙,现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议。金丹修士和筑基修士只见的差距犹如天与地一般,姜前辈降服白虎,和今日的阵仗比起来,根本就不算是有动静! 但金丹修士随意出手做什么?江景刚刚升起这个念头,就看到那光华远遁而去。 第四十二章 妖兽高大凄惨叫 “想不到,你们居然有幸看到仙人伏妖!”李长庚很快调整过来,笑道,并一手指着光华飞去的方向,一边示意江景几人继续关注那边,“放心吧,有仙人亲自出手,寰岛一定还是安然无恙的!” 仙人?江景疑惑着,这到遁光和七年前的白光比起来还是差得太多,他反而比较认同林天的说法。加上林天和慕容九的家中都有引气修士,也就是相当于道门的金丹修士威力,他们的话更有说服力。 虽然李长庚身上有不少异样,但还不能急于信他。 李长庚的话音刚落,就看到金丹修士光华消失的方向,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海底升起,看起来像是一种大鱼。这体型太过可怕,在那么远的距离上,还能清楚的分出轮廓,而且和金丹修士交手产生的元气错乱竟然很猛烈的传到了这里,看来无疑也是相当于金丹境界的妖兽了。 只是,这体型也太骇人听闻了,如果没有金丹修士镇守,谁人敢住在这样的岛上,恐怕就连出海远行都不敢了。 元气的波动与混乱在持续着,天上风云变色,平静的大海也起了浪涛,一次比一次激烈。江景和林天都看得有些呆了,只听九姑娘问道:“林天,林前辈能够像这样,这样长时间的滞留在空中,而且同时与强大的对手交战么?” 林天呆愣着,回:“不行的,曾祖虽然功力深厚,但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长时间在空中飞行!” 三人同时看向李长庚,只见李长庚耸耸肩,道:“仙人的手段我哪里懂得?” 接着九姑娘、林天又把目光转向江景,希望这里唯一修习道门功法的人能给出个解释。 “经书上记载,金丹期修士威力巨大,寿数三甲,可以操控天地元气为己用,所以能够使用法术、运用法器;但从来未曾说过金丹修士可以御空飞行,只是,”江景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只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啊!”林天的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与树木沙沙的声音相配,将他的声音掩盖不少,令他问了好几次江景才听清。只是这些巨风都源于那远方的斗法带来的元气剧变,那战场中的元气变化有多剧烈可想而知。 “只是你还记得四年前,我误认姜晨前辈为金丹修士,被嘲笑一番。他当时指出,将特定的法术和特定的法器勾连,可以让筑基修士也使用法器;不过,这里面的法器就是‘伪法器’,法术就是‘伪法术’!说不定,有什么特定的方法,可以让金丹修士提前学会飞行,而不至于消耗太大!” 被林天一逼问,江景连珠炮似的就说出来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九姑娘托腮道,目露沉思,看向李长庚,但得到的还是一个耸肩。 “不知,李兄弟可认得,这与金丹修士争斗的到底是什么妖兽,竟然这般巨大!”江景深呼吸,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不要妄动元气,妄自探寻金丹奥妙,“当年我与林天也曾见过一相当于筑基修士的白虎,但论体积、论威势都远不及这头妖兽!” “白虎?”李长庚喃喃道,“以你的修为遇上白虎,哪里有幸存的可能?” “是真的,”林天神情严肃道,“当时若不是两位驭兽斋的筑基期前辈路过,我和江兄迟早都要丧命白虎爪下!也正是那一次,让我生了向道之心,想要一求道法奥妙。” 李长庚有那么一瞬的惊讶,道:“驭兽斋好造化,这下怕是又要强盛几百年了。” 李长庚前前后后的话中多有对道派、武门的深入了解,实在不像一个破落户所能做到的。江景由此问道:“我听说白虎妖兽潜力非凡,无论是战斗力、成长性都远不是其它妖兽可比,听李兄这话,果然如此?” “白虎嘛,一听就很稀有!”李长庚敷衍着,“也别看仙人斗法、除妖了,天色都晚了,我们还是快些到我家去安置吧!” 江景等人点点头,战场离得极远,根本就看不到,而这暴动的元气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林天更是说:“曾祖说过,如果遇到高阶修士斗法,在没有他的庇护下,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否则不仅法学不成,连小命也得丢了。就是所谓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李长庚笑笑,说:“就是这个理儿。” 四人正要再走,又听到天边传来一阵轰鸣,一刺耳难受的声音。这声音还未落去,就听到类似的声音接连响起,声声直入大脑,却刺得耳膜无比难受,江景胸口阵阵沉闷、想呕,强忍着转头望过去,但除了妖兽轮廓,什么也看不见,除了余音尚存,但也不再刺耳。 李长庚目瞪口呆,喃喃道:“八剑九镖地煞伏魔阵,怎么连这门强力杀招也出来了,莫非这次……” 但李长庚话未说完,便听得远方海兽发出一生凄惨的嘶叫声,其声音巨大,激起元气动荡、令人心境不能自持。不一会儿江景只看到一阵无比巨大的海浪向着寰岛袭来,若是真被它击中、淹没寰岛,这一岛的生灵,怕是能活下来的没有几个! 就是江景自恃有“龟息法”和一身精粹元气护体,但在这样的大浪中也不敢保证能活得下来,更不用说,被轰鸣声、海兽痛苦的嘶叫声前后震动,一身元气已经暂时不受控制,只是本我的游走在江景的经脉当中,为他减缓这声波带来的痛楚和伤害。 但寰岛能千百年屹立在此,自然有它的依仗。那海水巨浪刚刚扑过来,寰岛上四面八方、各地各处都忽的亮起刺目白芒,接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能够将寰岛全数笼罩的光之屏障,氤氲着柔和的光晕,却将来势汹汹的海浪死死的挡在了外面,纹丝不动。 江景、慕容九和林天看得目瞪口呆,如痴如醉,良久,等浪头散去之后,江景才说道:“道法玄妙,果真不可言语。本以为以前也算见过道法正统,但今日才知道,以前所见,不过尔尔,与四大道派相比,不及万一!” 慕容九更是手指颤抖,颤声道:“爹、娘,孩儿果然没有选错!” 第四十三章 红树妖异种房中 远方那堪比金丹境界妖兽的嘶喊声渐渐变得微弱,它巨大的轮廓影子渐渐沉入海中。海面上,仍旧是千万年不变的海天一线。寰岛上传来阵阵巨大的呼声,都是在赞扬着岛主的强大与仁慈。 他们如此欢快也是自然,虽然可能他们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级别的战斗,但看到岛主胜利自然要欢呼,尤其是岛主的对手还是那种光是一眼看过去就令人再无战意、仿佛可以吞天食地的怪物。 “这座岛,还有另外两座,能长年平安,生活充足富裕,都是得了仙人庇佑。但是也不能忘记了历代岛主的守护,正是他们屡次以性命拼杀,才能让寰岛安然至今。”李长庚听着下方传来的欢呼声,对江景等人说道。 九姑娘面色泛红,带着些激动说:“金丹修士,他们花费了不知多少苦功修炼到如此境界,明明拥有长久的寿元、不惧万物的实力,却能为普通平民百姓做到这样地步,实在是可歌可赞!” 林天则是激动的说:“等有朝一日,我成就金丹,一定要回去把曾祖好好教训一顿,让他知道,阻止我来仙岛学法是错的!” 江景但笑不语,见过此幕,他自然也坚定了要在修道的路上走得更远的信念。本来一开始,因为屡遭不幸,生无可恋,是安婆婆给了他一丝希望;让他活下去,修习道法;但如今的他,早就被道法的绚丽、深奥所迷,早已不能自拔;等到完成心愿,必要为道生、为道死,才不负此生! 他转身过去,发现李长庚已经走了好一截路了,于是招呼九姑娘和林天跟上去。李长庚多次卖弄破绽,若真看不出来,他就是傻子了!既然他能有幸,刚刚上岛就接触到浮生群岛门内弟子,他便会好好把握机会。 太阳将落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到了李长庚的房子。四周非常安静,远远的传来一股血腥味,无论是江景、九姑娘还是林天都闻到了,提高警惕、心中沉默,但看走在最前面的李长庚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自顾自的走着。 房子很普通,只是砖瓦民房,但江景等人的警惕心越来越高,注意力越来越集中。李长庚走到门前,用力一推,立刻就有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仿佛有一具未完全腐烂的尸体常年陈放在这里一样,直令人作呕。 诡异在前,夜幕在后,江景当然没有把精神浪费在呕吐上面,只是稍稍运转功法,就缓解了这种感觉。林天和九姑娘练的是武门内功,对于这样的情况起不了帮助,但是常年处于江湖,也不致因此失守。 但林天还是忍不住道:“你个叫花子,房子里到底藏了什么,不会是打的谋财害命的主意吧!” 李长庚走在前面,声音远远的传来:“当然没有,你们还在干什么,还不快进来,记得把门带上!” 江景心中也很疑惑,莫非是他判断错了?李长庚根本就不是浮生群岛的弟子,只是一个有些见识的寰岛居民;而且他的房子位置如此的偏僻、诡异,不是高人、前辈,就是凶恶之徒! 左思右想,越想越怀疑,他犹疑片刻,又想着“安婆婆说过,求道之路本就艰难无比,须得洞悉虚实,不畏险难;这一次左右都来了,不妨进去看看,谅他也动不了什么手脚!” 江景打的主意是,若李长庚真是前辈,那么对付他们不需大费周章;若李长庚是那险恶修士,他们三个齐心,即便讨不了好,也能保命逃生。这般想着,他看向九姑娘,只看到她眼中的果决;再看林天,却只发现了他对这屋子的嫌弃…… 刚谨慎的迈进一步,又听李长庚嚷道:“你们怎么还没进来,我在最里面的房间!” 闻言继续深入,恶臭也越来越明显。不过拐了两个门就看到了李长庚,不过是他的侧面。李长庚邪笑着,赤裸着上身。那看似单薄的肉身上却有好几道伤疤,最显眼的一道覆盖了他的整个后背,一直拉倒了侧腰。 他的背后有一棵树,一颗颜色和血一般红的树,这尸体腐坏的恶臭正是从这棵树上发出来的,浓郁得几乎让人窒息。 “李兄,这是何意?”江景问道,语气中充满了怒火。多年苦修的醇厚元气运到掌心,作势待发。 林天、九姑娘面色同样不善,但李长庚毫不在意,他狂笑道:“何意?自以为是的无知小儿,是把我当作了道门前辈了吧!是不是以为得了奇遇,就要被我带到道派中修行,从此一飞冲天,成为人上之人啊!哈哈哈,一群蠢货!” 李长庚笑着,他身上的伤疤也发着奇异的血光,看了让人昏昏欲睡。 江景一惊,连忙运转《元气经》,醇厚、平和的元气流经头部,让江景立刻清醒了过来,接着又忙在林天、九姑娘的额头拍了一掌,把他们也叫醒,这才对李长庚道:“你这是什么邪门的招数,竟然能令人束手就擒!” 李长庚冷笑一声,也不答话,双手一合,接着掌心发红的就朝江景打来,其速度之快,在江景所遇到过的敌人中从未有过!才堪堪躲过李长庚的进攻,竟发现他的双掌不知走了什么诡异的路线,竟然绕到了他和林天的身后,要打心脏。 江景惊得一身冷汗,自出道以来,他虽然也几次险象环生,但也没有一次能比这次更危险。李长庚的攻击太过迅猛,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仅凭身体的本能连躲闪都来不及,简直无法招架。 这时看林天剑才出鞘,也顾不得许多,连忙飞起一脚,朝林天踢过去,同时另一只脚撤力。 林天自不用说被他踢到门外,而他自己也借力移了一段距离,险之又险的躲过了李长庚的毒掌,然后接连几个翻身,闪到了那怪树的后面,凭借这物件,一是有个阻碍,二是让李长庚有所顾忌、投鼠忌器,才得以歇息片刻,看清李长庚的所在。 第四十四章 自作聪明取死路 但这个位置也不好,位于死角,只能坚守不长的时间,这样下去,恐怕最终还是会落入魔掌。 江景在房间的最里面,大口喘气,而捂着肚子站起来、一脸痛楚的林天和一脸肃穆的九姑娘站在房间的门口。在这个极其狭小的空间内,还有一颗怪异到了极点的、散发着恶臭的血色树木;因为胜与败、生与死的抉择,气氛极为紧张。 李长庚站在中间,双掌垂着,邪笑道:“没想到一个养气修士,两个丹田修士,我竟然都没能拿得下,不过我既然都把你们带到这里来了,自然就不可能让你们活着回去,否则我在寰岛上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九姑娘不敢置信的问:“我本以为你是道派的高人,所以才愿意和你一同。可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凶恶,要置我们三人于死地;我们是何处得罪了你,你要这样骗我们?这里可是道派的地盘,你做下如此恶事,就不怕被追究吗!” 九姑娘掷地有声,李长庚却完全不当回事儿,笑着说:“只要你们死了,谁会知道这件事情?平日里,养气修士虽然不少见,但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捉住并杀死他们,可是真难,还是这一段时间,外来野修很多,死了也没人知道!” 江景刚刚是因为生死之间,过于紧张,所以大喘气,但实际上刚刚几招,对身体的负担并不大,所以很快就恢复过来。 “有果必有因,我们是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愤恨,以堂堂筑基前辈的身份,竟不肯放过我们,想要我们的性命?”江景问道,同时警惕的看着李长庚,寻找着每一丝逃出生天的可能。他心里对自己先前的笃定感到阵阵苦意,他要拿什么才能在筑基修士的手下逃得性命? 纵然是现在的他,也不敢与当年那白虎妖兽正面交锋,只能游走或退避,更何况定然胜过筑基妖兽的筑基修士。 筑基妖兽胜不过筑基修士,这也是有说法的。一则,山林野兽,刚刚成妖时,就是筑基期,它这时灵智初通,不过和小儿一般;二则,筑基修士多半有道法传承,威力强大的招式,或着就干脆和驭兽斋修士一般有伪法器傍身。 如此种种相加,纵然筑基妖兽的力量、元气积累都胜过普通筑基修士,它还是没有希望取得胜利,或被折服、或被杀死。 “原因,很简单啊!”李长庚不以为然,“一言不合可以是原因,看不顺眼可以是原因,甚至,说不定我看上了这个冷面美人也可能是原因!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我不过多说了那么几句话,你们就跟着来了,也就是说,是你们太蠢了!” 李长庚哈哈笑着,也不担心林天和慕容九能不能逃走,这是他身为筑基修士的自信。 被骂蠢货,江景自然生气,但与小命比起来又不当回事儿了。九姑娘则是一脸羞愤,她与江景一般,选择了相信李长庚是指路的高人前辈,最终反而落得这样生死一线的境地。 只有林天破口大骂道:“你个畜生不如的贼子,我们好心救你,相信你跟你来,你却要我们的性命,真是猪狗不如!” 李长庚有些惊讶,停滞半刻,才说:“你莫非果然是个蠢货,一路上都以为我只是个邋遢流浪人?” 林天被他刺得更气,还没说话,李长庚又开口道:“不过还算是一颗赤子之心,这两个比你机敏些,但也逃不过是个蠢货!也不想想,我若真是道派派来指引你们的,岂会透露如此多的东西,故意引起你们的注意!” 这话也有几分真实,不管是岛上还是附近的人,都只知道这一片海叫做浮生海域,相应的这些岛都被称作浮生群岛,有仙人庇佑,千百年妖邪不能侵。但那么多年,不知多少次入门试练过去了,也没几人知道能够拜师入门,求仙问道。 由此看来,浮生群岛对于入门一事是秘而不发,只待有缘人。但可以预见的是,在每一次成功入门的人当中,本地人最多,外来人最少,但真正的精英怕是大多都在外来人当中。 九姑娘好不容易才恢复平静,清冷如冰,但被这一说眼睛里又出来一丝火意,说:“我当然想不到,道派的地盘上,竟然还有你这样的邪门歪道,无耻败类!居然劫掠修士,做起那屠夫的生意!” 江景呆在这血树的后面,其恶臭的气息熏得他脑袋发昏,那树上也零零散散的结着十多颗果子,鲜红的,如同大枣一般,更是奇臭无比,稍微靠近一下,就足以把人立刻熏昏,好在江景体内《元气经》奔腾不断,不断的刺激着他的大脑,这才没让他着了道。 “自寻死路,的确是我们蠢。但从你来说,有什么必要大费周章的把我们引到这里来杀害;既然我们三个横竖都是死,还是希望知道你真正要杀我们的原因?”江景刚停下,马上又接道:“可别说是林天看不起你,九姑娘给你打入寒毒,我一开始袖手旁观这样的可笑原因!” 李长庚笑笑,刚要开口,忽然就冲到门口,,双腿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林天和九姑娘的背上踢了一脚,将他们踹到房间里,自己站在房间门口,道:“每每杀人,他们都要问我为什么,我哪有那么多闲心给你们答案。要想知道,就自己到黄泉地府里去找吧!” 说完又道:“还是这样说话放心,虽然我自信你们跑不掉,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准备好受死吧!乖乖送上脖子来,你们还可以死得痛快一点儿!” 他的两脚,似乎劲道奇大,林天与九姑娘到现在都没能站起来。但虽然站不起来,林天仍然不住的破口大骂着,似乎要在死前将心里的怨愤泄清;而九姑娘则靠在墙上,仍旧是冷冰冰的说:“我一心求道,若是今天为你这邪魔外道折腰,岂不是死后也不得安宁,你就不要妄想能顺心如意了!” 第四十五章 生死诛心话本性 李长庚自信满满,笑:“我是不是顺心,可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说的是!”江景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抢道:“我却才想起来,筑基修士已经成功将全身上下各大穴窍灌满了元气,耳聪目明、身形矫健、力大无穷,我们敌不过也是正常的!而且还能将身体里的部分元气暂时转移到穴窍里面去,这也是我和九姑娘当时没能认出你真正修为的缘故。只可惜我才想起来,已经太迟了!” 李长庚停下动作,道:“你见识倒不浅,我对你倒是有些兴趣!待我杀了他们,就和你长谈一夜如何?”他语气嘲讽,分明没有这份心思。怕是等林天二人死去,他就会将江景折磨一晚上,最后送他上路。 “等一下,你杀我们,无非是为了给这棵树当养料,让它结出更多的果子,或是让它的果子更快成熟。你也说了,修士难得,你一夜间把我们全杀了,不觉得可惜吗?”江景再度打断他,真令李长庚大吃一惊! “你如何得知这种事情?”李长庚惊道,“莫非你以前见过这树?” 江景笑笑,虚弱道:“看来这臭气比我想象的还厉害,不仅让人神思倦怠,更能让人身体麻痹,难以动弹。我虽然没有见过这树,但是不难猜到,这是魔门记载中的午夜血,须得以人血浇灌,它结出来的果子,乃是不知多少人一身气血精华凝结而成,对于魔门蜕凡境的修士有莫大的好处!” 李长庚脸上不再有玩笑之色,他脸色沉重的走到江景面前,也不再管林天与九姑娘,道:“我本来以为你只是有点见识,没想到你连魔门所用的天材地宝都如此清楚,野修能走到这种高度,看来我留你不得!” “说得好像我不知道这树,你就不会那我的血和元气浇灌它了一样!” 江景虚弱的反驳着,但这一次李长庚真的很认真,他面色沉重的问了一句:“我给你一个选择,今天晚上,要么你死,他们活;要么他们死,你活。无论是谁活,我都保证不伤害他们,把他们打晕送到船上,离开寰岛!” “也就是说,留一条命,还是留两条命,由你说了算!”李长庚阴恻恻的说道。 此话诛心,江景勉强抬起眼皮,看向仍然没能站起来的一堆璧人,他们站在一起是如此的美好,赏心悦目。他们本是一个天生爽朗、一个面色冰冷,但都心热、炽烈,此时也忍不住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江景——碍于本心,他们不愿独留江景,而两人苟活;但由于求生的本能和各自的依恋,也更不想死去。 而且,虽然知道李长庚食言而肥的可能性很大,但他们也忍不住抱有一丝希望。 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江景忽然来了精神,他抬起眼眸,看着居高临下的李长庚,道:“你是魔门修士,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就是对着世间万物发誓、对着你自己发誓,也没有一丝让我相信的可能!” 李长庚笑着,笑得有些恐怖:“不管是道门还是魔门,甚至是武门,一个人违诺会不会阻碍他的修行,只跟他本心有关。若是本人就十分重视诺言,即便是魔门也不敢轻易违诺;若是本人不重视诺言,道门又何妨?” 江景惨白着脸,道:“始终是魔门中人最不可信!” 李长庚脸色下沉,飞起一脚就将江景踹飞,让他重重的撞到墙上,再落到地上,接着又去林天、九姑娘处补了两脚,让他们没法提起半分气来。跟着他走到江景跟前,捏着江景的下巴,说:“你不信,你们都会死;你信了,你们可能能活两个!” 这时林天开口了:“江兄,你刚才说得对,不要相信他的话!” 九姑娘也捂着腹部,头上冒汗的说道:“畜生的话,怎么能信!” 李长庚听了,又去补了两脚,道:“你们只是怕听到他的答案而已,因为无论是哪个答案,都会让你们的友情破裂!” “虽然我知道你守诺的可能性很小,”江景看着李长庚,又看着林天和九姑娘,毫不躲避的对视着,眼神中的坚毅和果决,反而让他们两个错开了目光,“我还是选择我活!我还有很多心愿没有完成,我不可能为了他们牺牲我自己,我也不可能将我的心愿托付到别人身上!” 江景的答案令三个人都吃惊了,九姑娘有些无措的摇晃着头,而林天则想要跳起来,可惜触动伤势,一下全身无力,再次瘫倒在地,**不断。但最受震撼的是李长庚,道:“你认为凭你这样贪生怕死的心性,能够拜入浮生群岛?” “为什么不能,”江景不示弱的回击着,“他们两个都是难得的好友人选,但我为什么要为两个几面之缘,尚未深交的人付出性命,纵然他们再优秀也好!我是贪生,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但我不怕死!” 林天、九姑娘则是蜷着头,静静的听着,不知作何想法。 江景恨恨的盯着李长庚,见他长久不语,道:“魔修都很丧心病狂。我曾经遇见过一个 魔修,食精期,和我的养气期相当。他很丧心病狂,比你更加丧心病狂,因为他害死的人都是他从小长大的村子里的人!但是,我更想将你千刀万剐!” 李长庚的脸在阴影里,扑哧一声笑了,道:“原来你曾经遇到过魔修啊,看你修道没几年经验反而挺丰富的,打过虎妖、战过魔修。而且,你笃定你们都会死,但还是选了自己活,又想在死前把心里话说出来,人心真是奇怪!” 九姑娘终于抬头,冰冷而惨白,问道:“难道不是这样吗,你还想要用诛心之话来分离我们,来满足你的变态心理!” 李长庚抬起头,转身回答:“当然不是,因为你们一个都不会死!接下来的事情才更有趣,你们会更加愤怒!” 第四十六章 启明长庚太白星 李长庚说完,就到了门口,盘坐起来,露出一副打发时间的无聊模样,并且不再对江景等人出手;但大家也心知肚明,即便是江景三人一同出手,即便他们是全盛时,也只会被吊打而已。 李长庚这一坐,坐得就有点儿久了,直到九姑娘、林天身上的伤痛完全消失,能够毫不费力的站立、行走、提气、运功,他都没有分毫再出手的意思。而江景因为站在红树后面实在太久,被那恶臭麻痹了肉身,头脑也一直昏昏欲睡的,没能彻底好转过来。 但直到这时,精神稍微恢复了一丝清明,江景才察觉过来。虽然李长庚修为高深、并设下圈套害他们几个晚辈,但是实际上一路上李长庚有无数次机会可以镇压他们;而在这间小屋中,李长庚更是可以两三招就将他们三个彻底杀死! 一个养气、两个丹田,相当于三个养气修士,对于一个筑基修士来说,要镇压、要杀死都是举手之劳而已。 可是他出手虽然极重,却没有伤到任何要害,只是给他们留下了一些短期内可以恢复的震伤、撞伤等;虽然这些伤势对于普通人来说要调养很久,但是对于养气修士来说,恢复周期可以缩减大半,根本没有什么影响。 而武门丹田虽然不是道门养气,体内已经有了天地元气,但从一身皮肉中辛苦得来的内功对于疗伤也有神奇的效果,恢复力也比普通人强上很多。 江景被林天扶到了一个远离红树的地方,顿时感到恶臭一下子消减好多,神思、身体恢复的速度也快了许多,并且在失去了那臭气的压制之后,元气的运转速度竟然比之前还要快上了三分,也真不愧是天材地宝,只是那恶臭也让人太难以忍受了。 见李长庚迟迟不语,九姑娘上前一步说道:“天上有星名太白,启明预示黑夜尽,长庚星又名太白星、或称启明星。之所以会那么叫,是因为它总是在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出现,预示着白天的到来、黑夜的消逝,也就是说,未来的路将会变得明朗、走向希望!” 林天十分好奇的盯着九姑娘,问:“这是什么意思?” 李长庚则是先答道:“意思就是说,她以为我长庚之名是假的,而这个名字正是一个提示,提示她,跟着我,就能拜入浮生群岛。虽然我的确打算暗示你们,我是浮生群岛门中人,然后再将你们诱到此地杀死,喂养我的宝贝,但我的名字可是真的,没有半分作假!想必,江兄弟也是这样想的吧,自以为聪明!” 九姑娘虽然神色不变,但是也只能用低垂的眼眸来掩饰情绪。 江景此时轻笑一声,道:“可是,我和九姑娘的判断并没有出错。李长庚、李长庚,我们竟然天真的就想到启明星上去了,但是忘了长庚星出现时,也是日月交接、夜幕将至的时候!” “那你为什么说没有判断错呢?”林天问道,九姑娘、李长庚同样疑惑的看着他。 江景附着墙壁,勉强让自己起身,不顾九姑娘、林天的阻拦,走到了李长庚面前,深吸口气说:“当时我和九姑娘会判断你非常人,可不是仅仅因为一个似是而非的名字,若是这样,也太草率了!你说是不是,九姑娘!” 江景问着,三人的目光也随之转移到九姑娘身上,她沉寂片刻,道:“当时我用内功替他疗伤,功力所过之处竟然通行无阻,当时我就慨叹,若是这个人年轻个几十岁,那就是学武的绝世天才,世界上没有一人能有他这样的资质!” 她顿了顿,看着李长庚,继续说:“现在看来,你的经脉畅通、比寻常练武之人还要厚实、坚韧乃是应该的。否则一名相当于天门境界的修士,肉体也太过孱弱了!” 李长庚笑道:“我有筑基修为,也就是你口中的天门,行功多年,早已圆满,经脉自然非常人能敌,但这个还不足以让你看出我的不一样来。” 九姑娘叹气一声,道:“可是后来,你惹怒了我,我将自身练成的寒毒打入你的肺叶,想要让你一尝教训。只是江兄认为我这样的惩戒太过,反而运功替你驱散了寒毒,这便是第二条。” 林天呆了:“什么第二条,当时江兄弟一次驱散你种下的寒毒,不是还让我们赞叹他道法奥妙吗?” “他道法的确奥妙!”李长庚忽然插嘴道,“纵然他意志力再坚强,在我这宝贝的恶臭下,没有筑基修为根本不可能坚持这样久。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所修的功法乃是上乘中的上乘,具有奇效;这一点也可以验证,就是他替我驱除寒毒时,我切身感受了他元气的质量,吾所不及!” 忽然得到这个评价,完全在江景的意料之外,而林天、九姑娘也带着惊奇的看着他。但这样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随着众人的目光转移回来,九姑娘继续开口道:“第二条的关键就在这里,你若是个普通人,就算江兄帮了你,你也恢复得未免太快了,我的寒毒可没有那么不值钱!” “第三条呢?”李长庚笑眯眯的问道。 “第三条就是,当时我和林天分别枉你脸上泼了茶水。酒水容易干,茶水可没那么容易干。我自幼修习寒冰掌,对冰、水、雾一类的事物非常敏感;我当时看得很清楚,你抹了两下,水就全干了,干得很彻底,其实是被你的内功烘干的!” 林天惊道:“不可能,内功运转起来动静很大,就算他比我强一个境界,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我面前运功!” 九姑娘按着太阳穴,苦笑道:“他都能隐藏修为,骗过我们了,又怎么就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儿呢,说不定道门中就有什么高深、玄妙的法子能做到如此!你可别忘了,我和江兄都曾经运功替他疗伤!” 第四十七章 是魔是道是门庭 林天闻言沉默,而江景则说道:“武门练内功,道门修的是元气。虽然不知道天门境界修士的情况如何,但是我道门修士,一旦筑基成功,元气灌满周身各大穴窍,也可以暂时将元气分散到身体各处,变成一副毫无修为的样子。” 江景边说,脸色开始红润起来,“这种伪装,虽然骗不过能够御使天地元气的金丹高人,但是却能够骗过同样境界的筑基修士。只是这种毫无修为的情况不能太久,否则对身体负担太大!” “那你是怎样看出我的不寻常的呢?”李长庚笑问道。 江景的脸色持续恢复着,显然是不停的在运功恢复,而且速度越来越快,他说道:“我深知我元气的强劲,因为太过醇厚,即便进入你体内的分量不多,你的脸色也太平静了!而且我的元气虽然在疗伤、排毒方面比其他普通功法练就的元气胜过许多,也还做不到让你顷刻就好。前辈你露出的破绽太多了!” “那些破绽都是我故意露给你们看的,若不多显示一点儿,怎能显示出我的与众不同,让你们上钩呢?” 李长庚站起来,将手放到了江景背部,笑道:“你基本功做得很扎实,该有的游历、机缘都有了,性子沉稳不失机警。面对着我、和我的宝贝儿,尚能坚持到现在,并且冷静分析其中利弊,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江景没有反抗或是闪躲,任由李长庚将手放了上去。接着他感到一股庞大、厚实的元气就这样源源不断的经由后背经脉传入他的体内,直达五脏六腑,顿觉舒爽极了;虽说这股元气的质上不如他以《元气经》练就的元气,但是因为境界的原因,可要强得太多。 “你可放开拘束,炼化这些元气,不仅可以让你立刻恢复,还能助你功力更上一层楼!”李长庚在江景耳侧道,语气忽然又变得有些阴沉了。 但江景并没有刻意操纵自身元气去运转《元气经》来吞噬炼化这些元气,而是任由功法自动运行,自我壮大。倒不是怕会惹怒李长庚,而是这于他自身的修行不利。 《元气经》上说,打牢根基非常重要,而对于每一个境界来说,它前面的所有境界都是它的根基;前面的任何一个境界不稳,都能够导致后续无力,再无进一步的可能。而炼化异种元气,就是其中一条,要么你花费漫长的时间去洗练这些元气,使它们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化作自身的元气,否则就会在之后的突破中尝到数以千百遍的艰辛! 而养气期作为道门的第一个境界,是之后所有境界的基础,它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就近来说,江景此时炼化李长庚的元气,是能够让他短时间内功力暴增,大大缩短突破筑基的时间,甚至于对于突破筑基期不会产生半分阻碍;但是当要突破掌控体内元气、天地元气、三魂七魄的金丹期时,这弊端就显露无意。 可以肯定的说,如果不花费漫长的时间来洗练,就算他日日勤修三篇观想法,最终感应到全部三魂七魄,但最终也会因为掌控力不足,在破境的时候身死道消——而养气、筑基两个阶段,修士哪里有更多的时间来浪费、来洗练呢? 总而言之江景是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自断后路的事情的! 另一方面来说,江景之前通过《元气经》将从前修炼《碧波功》所得元气尽数炼化,又不相同,他些功力、元气本就是他勤学苦练所得;“元气经”的转换并没有对他体内的元气造成气息变化,没有任何影响。 江景浑身一震,之前因为红树、恶臭的不舒服统统都消失不见了,整个人都变得精神抖擞起来。他双目放光的看着林天和慕容九,只见他们都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只好笑道:“你们不要担心,我已经彻底好了!李前辈也不是真正有恶意的人,否则他要杀我们,哪里需要等到现在,玩那么多弯弯道道!” 虽然江景说得很真诚,但是前车之鉴在哪儿,林天和慕容九哪儿能轻易相信他。 九姑娘说:“谁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如今我们三人技不如人,是对是错,是生是死都由他说了算。他虽然帮你运功,但是要在你体内动了手脚,你也未必知道,怎能轻易信他?” 林天更是直接道:“武林中人有不少败类,仗着武艺高强,专门欺凌弱小。我是从来没想过我会变成弱小的一方,但也曾听说,有些心里不正常的武者,专爱玩弄人于绝望和希望当中,给人希望,然后打破它,这是他们最爱做的事情!” 江景无奈,耸耸肩,道:“前辈,你自己造的孽,自己来尝吧!” 李长庚笑骂道:“得得,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况了,你这小子若非是早就得了道法。又见过魔法,知道道门、魔门的一些常识,乃至秘辛,现在也跟他们两个一样。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他们要能那么快相信我,才有鬼啊!” 林天听得糊涂,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我们不是敌人吗,你们怎么就谈笑起来了?” 九姑娘紧紧的抿嘴,也在等着江景的回答。 江景因是恢复了一身气力,活泼了不少,一边松动筋骨,一边说:“林天不懂就算了,九姑娘你应该听懂了吧?我们一开始的判断没有出错,李前辈就是这片海域唯一的道派,四大道派之一的浮生群岛的弟子,他所以能知道这些事情,所以对我们伤而不杀,都是因为我们刚才经历的,就是入门试练,或是说是入门试练的一部分!” 林天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那眼睛、嘴巴就像是活生生的吞下了一个鸵鸟蛋一样,他不由得吞吐的问道:“江兄弟,你说这个坏家伙,就是浮生群岛的弟子,他设计的这一场灾难,就是我们的入门试练,这怎么可能!” 第四十八章 是臭是香是地宝 “怎么不可能?”李长庚笑嘻嘻的道,“你们有一个真正受伤了么,或是谁的前途被我毁了,还是谁被我一时失手杀死了?” 李长庚说着,走向红树,并且一直停滞在红树近侧,道:“你们以为我要杀你们来养树,这就是真的猜错了!江兄弟你虽然比他们多了些见识,但是要能够分辨出红魔血树和臭仙枣来却很难,这两种天材地宝外观几乎一模一样,结出来的果子也几乎一模一样,连臭味也几乎一模一样!” 他看向江景,手掌在一颗大枣上摩擦着:“仅有的几个不同点是,红魔血树需要种植在战场、墓地这样的地方,才能得到足够的养料生长,它也是血魔宗弟子最喜欢的天材地宝之一。而臭仙枣则不同,它只需要长在元气丰沛的地方,你们可不要小看了这里,这里可是这座岛上元气最好的三个地方之一!” 听得这话,林天、九姑娘都看向江景。他们不曾修习道法,并不能感应到四周的天地元气,江景则是闭目感受一番,睁眼后,说:“这里的元气,的确很浓郁,若是在这里修炼,可以增加不少速度!” “看吧,我可没有欺骗你们!”李长庚笑道。 没有人再说话,李长庚继续摩擦着大枣,江景看看林天,又看看九姑娘。林天一时间接收了太多东西,看样子是还没消化古来;而九姑娘的神色、眼神复杂得很,虽然脸色苍白、神情冰冷,也掩盖不了她内心的情绪。 好一会儿,林天才恢复正常,他也看看周围的几个人,拿不定主意能不能相信李长庚,但是当他注意到李长庚长时间立在红树旁边的时候,走到江景身边,略带惊奇的问:“他怎么会不受臭气的干扰的?” 他刚刚去搀扶江景的时候,也嗅到了几颗枣子的奇臭,对此记得清楚明白,让他刻骨难忘。 江景答道:“道门修士筑基之后,元气灌注周身所有穴窍,因为无论是力量、速度、敏捷乃至于反应能力都远远超过了养气修士,这也是为什么有些招式只有筑基修士能练成的缘故!但是他们提升的不仅仅是这些,因为对于七魄的掌控,他们对六感的掌控力都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以至于养气修士根本无法胜过他们!” “六感?”林天继续问道,“眼耳口舌鼻,还有直觉?” 江景笑笑,林天这可说得不全面,但要说他说的不对,也不是。 “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以及直觉,你说眼耳口舌鼻,也不算错!” 林天这下更疑惑了,道:“既然他嗅觉比我们更灵敏了,那还能在那些大红枣下面呆那么久,他果然是个变态吧!” 林天刚说完这句,就看到李长庚直勾勾的看向他,连忙收了目光,低头数地板。 江景则是被这话逗笑了,好一会儿才道:“所以我说的是掌控,不是增强。虽然平时他们都会将这六感提升到一个较高的层次,但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比如说面对这奇臭无比、还能麻痹人身的红枣,他们就能封闭自己的嗅觉,并且无时无刻运功,将毒素排除体外。所以他刚刚才说,不到筑基,很难抵御这棵“臭仙枣”!” “咦,不对,怎么臭味好像没有了?”林天的突如其来的惊讶打破了寂静,让所有人都看向了他,继而看向了那棵被李长庚称作“臭仙枣”的红树。 江景因为之前被臭味熏得太严重,所以“逃出生天”之后嗅觉一直没能恢复过来,有没有臭味他根本没能察觉到。所以林天再惊奇,他也只能苦笑,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李长庚,希望他能解释一下。 但没想到,李长庚只是神秘的笑了笑,然后立刻从树上摘下来三个枣子,一把扔向了江景三人。 江景等人下意识的接住了,伸开手掌一看,可把他吓了一跳。对这果子的臭味他可是记忆犹新,虽然现在暂时闻不到了,但江景毫不犹豫的相信,只要他把这枣子拿得离头稍微近一点,他就会被臭得昏昏欲睡,浑身麻痹,除非他被熏晕过去了,否则这臭味是不会放过他的! 林天同样下了一跳,把枣子拿在手中犹如一包火药;反而只有九姑娘把枣子拿到鼻子旁扇风、嗅了嗅,接着一改之前复杂的神情,道:“好香啊,我从来没闻过那么香的味道,闻起来好舒服!” 她沉浸在这种状态里好一会儿,才自拔出来,然后立刻就羞红了脸。 明明奇臭无比的果子,变成了仙枣,仅仅闻一闻就让人不能自拔。江景虽然不信,但看到林天也有样学样,并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而李前辈也不停的在红枣旁边嗅着,活脱脱一个变态模样,最终还是把枣子拿到鼻子旁边闻了一闻。 这是怎样的一种香味儿? 江景感觉到一种久旱甘霖、豁然开朗的感觉,他的精神处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状态里,他感到自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天地,从外界吸取元气,然后再将元气调配到各处去,从而实现了整片天地的和谐、美丽,大道不绝! 不知多久之后,他才从这种美妙的感觉里醒来。 虽然知道这“臭红枣”是天材地宝,但是江景还是不住的惊叹;明明前一刻还是臭不可当的东西,后一刻却成了香满四溢,能够助人悟道明心的果子,这世间的造物果然奇妙,果然引人入胜! “臭仙枣的香味儿很快就会消失了,消失之后臭味儿会很快回来。如果不趁现在吃掉它,那么它的神奇效果不仅会被浪费掉,而且还会很快腐烂,变成普通枣子都不如的垃圾!”李长庚淡淡的声音传来,让江景犹疑了。 但犹疑只是片刻,江景毅然决然的连核吞下了,接着却发现这枣子入口即化,化作了一股暖流,直通五脏六腑、五官七窍,当真是让人暖洋洋的。更关键的是,江景发现那加快了一丝速度的元气,自主的运转起来了,元气走过奇经八脉,好不舒服。 ; 第四十九章 大道孤寂莫慨叹 “不过仙枣虽然是灵物,可以助你们修行,但毕竟算是走了捷径。你们在以后的修炼过程当中还应当更加勤勉,消除隐患,才有突破金丹的机会!”李长庚笑言着,放下手中摩擦的枣子,走到他们面前。 江景此刻虽然沉浸在仙枣带来的奇妙意境当中,但并非听不到李长庚的声音。相反,他觉得此刻是从未有过的清醒,周围外界的声音、动静、光暗、一切五感可以感知到的东西都放大千百遍的反馈给他,让他形成了一种天地万物尽在掌控的感觉。 只听林天问道:“这果子到底是什么,怎么江景吃完就变成那样了!”语气中是惊怒和紧张。 李长庚轻笑一声,并不作答,又听九姑娘问道:“如若这真是不可多得的灵物、仙果,你怎会这般好心赠与我们吃?江兄弟吃了这果子,竟然变得痴痴呆呆的,你反而如此爱惜这些果子,竟不舍得自己吃一颗!还是说,你的爱惜,不过是可惜把这果子给了我们吃,觉得不值!” 江景想要反驳九姑娘和林天,因为他的第六感感觉到的李长庚的确是毫无恶意,反而一片好心。但是不知何故,身体就像是被禁锢了一样,不是使不上劲,也不是被强大的外力镇压着,而是根本无法控制身体,不能行动、不能说话。 “小姑娘问题挺多,但你吃了就知道了。你要实在不信我,等一会儿这小道士醒过来你就知道他到底为何如此了!不过,你莫非真认为小道士是那胸无城府、轻易信人的蠢蛋么;他之所以会信我、吞下臭仙枣,不过是因为他有了依据,判断我是友非敌。” 李长庚轻描淡写的解释显然不能让林天、九姑娘信服,因为他们仍然警惕的看着他,没有半分吞下臭仙枣的意愿。 臭仙枣的香味开始变淡,江景被放大无数倍的嗅觉明确的感觉到了这一点,急迫的想要让林天和九姑娘服下仙果,免得浪费了如此良机。因为他知道,能得赐服这样灵物的机会是有限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真是可惜,因为你们见识不够,不如那小道士一般,修我道门功法,懂得辨识天地灵物、天材地宝,也不会像小道士一般判断我真实的善恶,平白浪费了这次大好机会;即便最后你们侥幸入门,也免不得和我一样在养气期蹉跎多年!” 李长庚的语气里有深深的叹息和遗憾,带着沉重的回忆和伤感。 “求仙问道、大道孤寂、九死一生,你何必慨叹,你如今的情形,也未必不能在大限来临之前破境金丹,得三甲寿元,操天地元气,御空万里!”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十分豪迈、十分霸气,不过仔细一听,却是女子声音。 哪只李长庚听了这声音,脸上神色急转、变暗,扭过头去,似乎不愿意面对这声音的主人。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后,一个拄着龙头拐杖的素发老妪蹒跚着走了进来,看她的样子弱不禁风,但这里可没人愿意相信她是孱弱老人,看两人间的气场强弱对比,她的修行恐怕比李长庚还要高上一个层次。 “蓝思,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这里有尹师叔镇守,犯不着让你特地过来一趟吧!况且你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李长庚说道,仍然不看蓝思。 这名叫蓝思的老妪咳嗽几声,怒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儿,自我踏入金丹之后,便不再来见我,真将几十年的交情付之一炬了么?人生苦短,我尚有百年寿命,你却只剩下双十光阴,真要蹉跎了岁月么?” 见李长庚不答,蓝思更怒,将拐杖使劲往地面砸了几下,道:“我看你不来,就只有让我这金丹修士亲自来拜访你了!你自尊太过,既然你眼中修为的界限那么严重,为何见了我不叫师叔啊!” 他们的对话听得江景云里雾里,但江景此时并无心管这个。他感觉到所有的感觉都在衰退,都在恢复原状,而他的元气运转的速度也开始慢下来;但比这个更重要的是,那两颗臭仙枣的香气已经几乎完全消失,再不服用就晚了! 倒是林天、九姑娘一脸惊诧,完全没想到竟然尚未入门,就见到了大名鼎鼎的金丹修士。要知道,整个世界里,有这等修为的人,不足三百,只有二百余而已,而眼前就是一个!更关键的是,这样的人物,居然是一个弱不禁风的老妪;武门的修炼尚能令人容颜减缓衰老,难道道门反而不成么? 至于说怀疑这老妪年岁太高,修为已经掩饰不住她的真实年龄,也不可能。刚才听得分明,金丹修士只有三个甲子,也就是一百八十年的寿命;她刚刚也说她还有一百年的寿命,最多也才八十几岁。 两人身为武门嫡传,他们家中的曾祖、家祖也近乎到了大限了,但看起来也就和中年人一样,并无老态。不过,他们又想到,应该是术业有专攻,武门得以延缓衰老,而道门则能令寿命暴增。 他们这番想法,竟直接忽略了李长庚这个八十岁的筑基修士,仍旧面容年轻。 林天一直向往道门妙法、金丹高人,如今得见,欢喜得很;竟忘了他还在提防着李长庚,而李长庚和蓝思十分熟稔的前提,直接便道:“真是没想到那么快就能见到金丹修士,看来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九姑娘翻了个白眼,蓝思的目光也转向林天。 “这位婆婆,白天的时候,在岛外斩杀那头巨大妖兽的金丹修士就是你吧,真是好威风、好神气啊!金丹修士的招数真是太让人惊叹了!对了,婆婆,你能不能施展金丹修士的手段让我们看一下,我们被这个居心叵测的坏蛋诓骗到了这里,还想骗我们吃掉这个毒物;江兄就是吃了这玩意儿,才会变得痴痴呆呆的,婆婆你要为我们做主啊!”-----剩下的两章一两个小时之后; 第五十章 心迹双双惹羞怒 林天这半是撒娇半是恳求的语气,让江景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万万没想到林天还有这样的一面,想来是在家中也经常用这样的手段“逼迫”长辈就范,否则怎么可能用得这样熟,这样信手拈来。“咦,这果子怎么坏了?”林天把手里果子拿给蓝思看的时候,忽然发现果子已经完全腐烂变质,和挂在树上的那些没有半分相同。九姑娘手中的果子也是如此,她望着这腐烂的果子,看向李长庚,不禁想到,莫非他说的都是真的?蓝思婆婆听了林天的求救、赞扬,脸上全无笑意,只嗔怒着:“堂堂七尺男儿,竟做这小女子作态,成何体统!李长庚,你将臭仙枣都给了他,莫不是准备让他这样的蠢货去参与第二场试练吧,我绝不同意!”蓝思的话包含着大量的信息,却让九姑娘和林天心里一惊。特别是林天,头一次对陌生人撒娇,就被骂得狗血淋头,让他这堂堂七尺男儿根本就抬不起头来。何况听蓝思婆婆所说,得到这臭仙枣,乃是过了第一场入门试炼的凭证,心中都止不住的后悔。江景也在这时适时的醒过来,他此时体内的所有异样都恢复了正常,只是体力的元气浓郁了很多,几乎抵得上他半年的苦修了。他苦笑着看着林天、九姑娘手中腐烂的臭仙枣,道:“我刚刚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许多修行上不懂的东西一下子豁然开朗,元气自主运行,当得上我半年的苦修。更关键是,让我提前感受了一下筑基期的感觉,对修行是大有裨益的!”他刚刚说完,就听蓝思婆婆冷笑道:“大有裨益倒是真的,不过你要是为此松懈了修行,不再费心费力打磨元气,终究无望金丹,自己知道怎么做吧!”江景感到很莫名其妙,他和这蓝思婆婆无怨无仇,怎么这婆婆说两句告诫的话、金玉良言,还要以这样凶恶的口气,莫非她本性如此,待所有人都这样?这样也是说得通的,因为她太过霸道,当她修为超过李长庚李前辈之后,李前辈就不再与她来往,免得受气!诸般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江景仍恭敬道:“弟子谨记师叔教训!”蓝思一愣,反而是李长庚问道:“你怎么知道该叫她师叔?”江景答道:“我听刚才蓝前辈的话,李前辈你应该叫她做师叔。而道门中,养气、筑基之间乃是水到渠成,不必特意区分开来,所以猜想,我也应当叫蓝前辈,也就是金丹修士称师叔!”蓝婆婆冷道:“叫什么师叔,你真以为你一定能入门了?”江景嘴角勾起,答道:“弟子有这个自信,自然能拜师入门!”蓝婆婆还要说话,李长庚把她一拦,对着江景问道:“所以你的眼中,我道派之中,浮生群岛,是以境界修为来决定长幼次序的?”又朝后方蓝婆婆说了一句“你先不要插嘴,别忘了我还没宣布结果,就还在第一场试练之内!”蓝婆婆把话憋了回去,江景思索片刻,则说:“非也,弟子以为,长幼次序并非是由修为境界来决定的。只是养气、筑基修士寿元相仿,而能修炼到金丹境界的修士,年岁都不再小,不伦年龄、资历都有这个资格作为一众修士的长辈。但金丹修士之间,恐怕又有不同。所以,弟子认为,已经定下的辈分是无法更改的,而在这个前提之下,由修为、境界或是其他因素,再行论断!”江景的话在林天、九姑娘看来十分寻常,但是蓝婆婆和李长庚却十分有感触,蓝婆婆更是难得赞道:“你这小子美玉天成,看你年纪轻轻,能有这般修行进境,在道法上应该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才是,但我刚才的话你也别忘了,用外物辅助修炼乃是大忌,须得多番打磨元气,才能在成就金丹时少些阻碍!”终于得了一句真的称赞和指导,江景大喜,看来蓝婆婆也不是那般霸道之人,刚才应该是触了她的火气。她与李长庚之间的事情,外人怎能说得清?“哼,境界不足以改变什么,你这小辈都知道,偏生有些人不知道!不过是修为境界稍有差异,真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了?”蓝婆婆又冷哼道,对于李长庚似乎是诸多不满。“你知道什么!”被数次数落,李长庚也忍不住生气。“知道什么,你我几十年相交,我对你比你对你自己更加了解!李长庚,你守护了我四十年,结果我刚刚成就金丹你就不再与我来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蓝思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呢!你的自尊心为什么那么强,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的修为比你高!”蓝思毫不示弱的反驳道。结果李长庚怒火更深,转头瞪视着蓝思,说:“你要不要说得更清楚一点儿,我李长庚岂是气量如此狭小之人,你敢不敢把你那肮脏、龌蹉的理由说给他们听!”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但这两人似乎不在意这个,蓝思婆婆当场便嚷道:“怎么肮脏,哪里龌蹉了!李长庚,你当年没有服用臭仙枣,致使修行时速度比我慢了不少,所以虽然你比我先修行,两人几乎同时筑基成功。如今我成就金丹,愿意回应你的情义,甘心舍弃八十年练就的元阴来助你修行,争取让你在大限来临之前破境金丹,两人共享大道!肮脏、龌蹉,你就是如此看待我的么!”蓝婆婆掷地有声、步步紧逼,“我看你让这蠢蛋通过第一场试练,就是因为他和你一般愚蠢、一样不向大道向佳人,一样愚蠢的不吃臭仙枣吧!”忽然被蓝婆婆挑明心迹,林天就是再迟钝也不会没有发觉,不禁怒视着蓝婆婆,心中想到:“我哪里得罪了你这老太婆,竟然这样数次打我面皮!”心中有火,身上的怒气也少不了,内功所过,肌肤通红。 ; 第五十一章 元神飘渺求道法 林天忽然暴起发难,是所有人没能想到的。面对一个金丹修士,又有多少人能提起勇气、不卑不亢,就更不用说对金丹修士出手了;但可惜,林天不过是一个丹田境界的武门修士,堪堪相当于道门养气,还没等他出手,杀意就被蓝婆婆感应到了。 但蓝婆婆未下先手,而是在林天出手的一瞬间,以金丹修士的奇异手段,压得林天四肢不能动弹、喘不过气来。 她轻轻道:“你不是想看金丹修士的手段么,这就是!我意念一动,周围的天地元气都会与你为敌,不见刀光剑影、血腥四溢就能将你斩杀在无声无息当中!不过念你一片赤诚之心、难得真性情,放你过关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林天就被莫名的力道推向了墙壁,重重的撞了上去。蓝思则转头对李长庚道:“你还不如这少年郎坦诚,不过都这个时候了,你也该宣布他们三个第一场试练的结果了吧!” 虽然早就心知肚明,但陡然被这样说出来,九姑娘脸上也一片通红。不过她跟林天不一样,林天是气的,而她是羞的。少年男女,对于情爱之事最是腼腆;其实何止少年,便是经历了人生风浪的侠士、高人,在此事面前也没有几分定力。 所以,纵然李长庚有八十高龄,突然被蓝婆婆这一刺激,羞怒难当,道:“好个不要面皮的蓝思,真以为你修为高就可以胡说八道么,你别忘了,当年若非我护着你,你哪有机会拜入师门,哪有机会修习道法。怎么,如今修为高了,就要卸磨杀驴、不给我留颜面了?” 蓝婆婆停滞半刻,轻声问道:“所以,无论怎样,你都不打算陈明心迹了?李长庚,你这些年的道莫非是修炼到狗身上去了么?难怪你迟迟不能感应人魂,本来以你的天资、性情,金丹难道不是手到擒来?可惜你心性洗练不够,连少年郎都不如,怎能金丹?” 蓝思婆婆的声音十分苍老、苍凉,但江景更关注的却是她话中的意思,他本以为,突破金丹的关键在于好的功法、勤修苦练以及一丝可遇而不可求的运气;他自问能耐得住大道寂寞日月清修,他得了《元气经》有三篇存神观想的法门,专门针对筑基期的天、地、人三魂,只是那运气实在难以捉摸。但现在看蓝婆婆的说法,心性也是很重要的一关,心性洗练不足,就是无法感应三魂、至少是人魂的关键。 左思右想,又得了不少收获,听李长庚说:“蓝思,我没心情和你说这些,你还是快些离开寰岛吧!现在寰岛是由尹师叔掌管的,于情于理,未经召唤,你都不该到这里来。” 蓝思听了颤笑几声,咳嗽几声,道:“真好笑,我作为第二场试练的决策者,到寰岛来有何不可?我与尹师叔之间又没有矛盾,更没有触及规则,为什么不该到这里来?” 蓝思的话令李长庚脸色一白、手上也颤抖几分,吃惊道:“难怪我说为什么今年考官迟迟不和我联系,原来居然是你。你才突破不久,资历不深,怎么有可能来接触这个事情!” 江景则有些疑惑,看着气氛尴尬的林天、九姑娘,两人都偏头不敢看对方,羞涩极了;他决定代林天把问题问出来,而且这本也是他想知道的。 “蓝前辈,李前辈,不知那斩杀了堪比金丹境界海兽的前辈高人是不是就是你们口中的“尹师叔”?不知他是什么境界的修士,竟然能这样干脆利落的斩杀如此强大的海兽!” 李长庚没再说话,林天则是抬头听回答,九姑娘则是继续低头不语;只有蓝婆婆,整理了一下满头白发,慢悠悠的道:“才说你有几分见识,你就说错了。尹师叔与我一般,都只是金丹境界的修士;只是因为他年岁极高、资历很老,所以我也不得不称他师叔,你也跟着叫师叔就好了。不过修道的年岁长些还是不一样的,尹师叔练就了一手绝招,那八剑九镖地煞伏魔阵乃是一门极难练成的法术,而且需要配合八柄极难炼成的九镖剑,活得久些,到底有优势!” 江景听了答案,笑道:“这个晚辈省得,就像前辈你比晚辈大了几十岁,所以你是高高在上的金丹修士,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养气修士。” 听得江景这说法,所有人都有些目瞪口呆,只有蓝婆婆狂笑道:“好小子,志气不小!我蓝思就等着,看看八十年后,你是成就了金丹,与我一同探寻元神奥秘,还是化作一杯黄土,被世人、被历史遗忘得干干净净!” 她顿了顿,又道:“若这姓李的有你半分,何至于至今等死!” 这话说得李长庚愤愤不平,但他没能成就金丹,也无力反驳,江景继续追问:“师叔你同样还年轻,虽然外面老迈,但再花费些年头练习绝招,一定能胜过尹师叔的,更干脆利落的斩杀金丹妖兽!” 蓝婆婆正在狂笑,被这话一刺激,连着咳嗽了几声,是真的咳嗽,好不容易缓下来,才说:“人老了,就是受不了刺激,一点点儿就咳嗽不停。但小子,我可真没打算学尹师叔,把精力都花费在法术上。就如同你们想要成就金丹,我如今想的是继续探寻大道、成就元神。像师叔一样,花费大把精力炼就同阶无敌的招数,也不过元神修士一击之敌。” 江景抿抿嘴,没说话,《元气经》记载,金丹到元神,这一步也难倒了无数修士,时运好时,大约同样是一百金丹修士才出一个元神修士,所以不少金丹修士到了后来都追求了大威力术法,而放弃不可捉摸的元神。 蓝婆婆停滞一瞬,又道:“而且你还说错了一点儿,那头结成内丹的妖兽,乃是乱妖海里面的巨鲸王,在金丹妖兽里面也是首屈一指,尹师叔最多是负伤打退了它,还做不到将它斩杀!”——————终于补上了 第五十二章 舍得关乎功成否 林天听得其中不同,心中升起一股豪情壮志,不由道:“总有一日,我也要与金丹妖兽大战三百回合!”虽惹人发笑,但乃是一番肺腑之言,一份坚定之心。 内丹,这是何物? 越和前辈高人聊天,江景越发觉得自己见识浅薄。像是当日遇见姜前辈兄弟时,他们所提及的元神、驭兽斋、浮生群岛、妖兽、四大道派都令他心生向往,他就像是一个初初摸到书籍的白丁一样,如饥似渴的消化着一切。 后来和方寒一战,生死一线间,最终得了大机缘,知道了世界上道门、魔门的存在,对于修行的境界之多、之强也不再惊讶,而且那不知何物的天材地宝血玉佩始终带在身上。刚才他能在臭仙枣树下坚持许久,还是有这血玉佩的一定功劳在里面的。 而且他的修行速度提升不少,伤口恢复速度加快,其中血玉佩功不可没。 可是今日,白日刚刚见到金丹修士御空飞行,大战妖兽的雄姿,又和蓝思婆婆一番交流,知道了心性洗练对感应人魂有莫大的作用;知道了修炼元气不可借助外物,否则就需要更多的苦功来弥补;知道了金丹妖兽,原来是体内有一颗内丹的。 蓝婆婆说完,转头对李长庚说:“他们三个的第一场试练,是算全过了吧,那样的话,我就带他们到浮生岛去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就可以不再守在这里,等着新的弟子了;若你真想为宗门物色好的弟子,就跟我一起走;要知道,崆岛、岭岛的弟子可都不是你筛选的。和我一起,也能帮我提个意见。” 她刚说完,李长庚就急切道:“这殊无道理,门内从未有过提前结束招收弟子的前例,蓝思你要开此先河吗?按照惯例,只要还在这一个月期限内,哪怕是最后一刻通过了第一场试练的人都可以去参加第二场试练!” “我并未说试练结束,只是说你的任务完成了,会有其他筑基修士来接替你的工作!”蓝思轻怠的说道,好似不当回事儿一样,却惹得李长庚沉默不语良久。 江景懒得看他们争斗,走到林天和九姑娘身边,将他们拉到一起,倒不是要刻意拉姻缘,只是他们两个这样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迟早得有一个人先开口说话的;只是看九姑娘的样子,话都挑到这份上了,她都没有表示,果真是神女无意了。 而他自己,则按照臭仙枣作用时留下的些许感悟,开始悟道起来,只是薇薇的调动体内元气,进行一些毫无危险的尝试,看看能不能令修行更加迅速、威力更加庞大;再者说了,一个堂堂金丹修士就在旁边呆着,他就是走火入魔了都不怕。 不过这也是说说,虽然走火入魔可以救得下来,但万一日后对行功产生了阴影,还怎么修炼、怎么悟道啊。 李长庚道,语气有些落寞:“谁愿意为此得罪我?总不会是哪位金丹门下吧!” 蓝思声音也不高的说:“有什么关系吗?你只是一个即将入土的筑基修士,而我是一个还很年轻的金丹修士,就算是为了讨好我,那些心性不够坚定,连一魂都无法感应到的筑基修士也会为我出心费力的!” 这话就是挑明了李长庚除了等死,再无他路。当然,还有一条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路,就是接受蓝思的元阴,借此感应到人魂,在最后的时间里积累,在大限来临之前悟得金丹奥妙,成就御空神话。 李长庚看着蓝思的目光十分不善,道:“既然没我的事儿了,那我就回去闭关了!这三个孩子都通过了试练,请师叔多照顾了!” 他说完就走了,让震惊于“师叔”一词的蓝思未及反应。 而林天、慕容九终于交涉好,两人的关系又恢复到了从前不温不火的状态。 “砰——”蓝婆婆龙头拐杖所在的位置,地面忽然就裂开几道大缝,差点就伤到了那棵已经几乎没有臭味的臭仙枣了,只听蓝婆婆怒吼道:“李长庚,你莫以为我没了你就活不下去,师叔?你算什么,一个自毁前途的修士,也配叫我师叔!” 她歇斯底里的叫着,突然让江景意识到,金丹修士也是普通人。 看起来,蓝婆婆被李长庚刺激得不清,竟然以她金丹修士的定力都没能定住情绪;但是明显李长庚被蓝婆婆也伤得不清,虽然说蓝婆婆的元阴、逼迫都是出于一份好心,但明显他是不想要这样的好心的,他更要自尊。 蓝婆婆的歇斯底里持续了好一会儿,接着她连续咳嗽了很多声才停下,声音虚弱的说:“人老了,人老了,越老越不值什么了!” 九姑娘很是疑惑的看着她,终于问出来:“婆婆,您是金丹修士,为何还会如此衰老,身体羸弱呢?” 江景也从对道法的感悟中苏醒过来,看着蓝婆婆,只听蓝婆婆无奈道:“我一心向道,只怕寿元不足,不能突破境界就死去。所以我当年选功法的时候,特意挑了一本修炼起来速度极快,元气极多的法门。反而在战力上平平,在驻颜、强身壮体方面几乎无用。所以我虽然是金丹,也是最弱的金丹。” 蓝婆婆说着,领着三人往屋外走,边走边说着:“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如果当年我选择了其他功法,今日你们多半就见不到我了,也见不到李长庚了。走吧,跟我去浮生岛,这里的中心。” 江景听了,感悟很深。他当然舍弃了魔门大法,所以才能继续探寻道门妙法的路,走这条契合他性格的路;方寒抛弃了村里人,村里人也再容不下他;李前辈放不下自尊和情爱,所以得不到金丹;尹师叔放下了继续追寻元神,所以他练成了同阶无敌的法术;蓝婆婆舍弃了容颜和战力,所以她成就了金丹。 舍得舍得,先要有舍、才能有得。 第五十三章 不求委屈成道路 随着蓝思婆婆走到屋外,江景只觉得精神抖擞,心中猜想着蓝婆婆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带着他们去所谓的“浮生岛”,毕竟就这个名字听来,能在这浮生群岛所在的浮生群岛起名为浮生岛,十有八九就是浮生真正的宗门所在了。 这样的地方,多半不会在寰岛,或是岭岛、崆岛之上,而是更远的一个常人所不及的地方。要去这样的地方,要么是走水路,要么是走空路;金丹修士手段高绝,应该不会让他们走耗时又费力的水路吧! 这样想着,江景想到了在开元城外,与林天一同搭乘姜黎前辈的灵禽“乌骨”,乘奔御风、实在想所未想。又看向林天,发现他还恍恍惚惚的,和慕容九一样,不知还处于一种怎样的情绪当中,心不在焉只是下意识的跟着蓝婆婆走了。 不过可惜,虽然江景想得很好,但是蓝婆婆并没有唤来灵禽。想想也是,驭兽斋这名字一听就是与灵兽、灵禽有莫大的关系,但浮生群岛虽然地处海中,可是与凡人的来往不在少数,与灵兽的来往恐怕就少的多了。 走到一空旷位置,看星光月色铺在草地上,零零落落的。晚上的风很冷,好在都是修行之人,体质强健,各有内功、元气护体,也不惧这些。 蓝婆婆停下脚步,说道:“我本想带着你们飞遁去浮生岛,想想还是算了。如果你们只有一人还好,三个人我可应付不来;我成就金丹才没几年,这御空飞行的法术才刚刚修炼出来,只能保证我自己不掉下去。” 江景听得哑然,蓝婆婆这个金丹修士也实在太给同阶修士掉面子了。诚然,这也有她破境不久的缘故,但是其他方方面面,看起来她也和正常的金丹修士有些距离;那位寰岛岛主,尹师叔,虽然未曾谋面,但是他可是能够一人御空、与堪比金丹的妖兽巨鲸王大战一场,最终将其打退的强大修士。 看到蓝婆婆拿出一个武林人士常用的信号弹,放到空中,江景感到十分掉价。蓝婆婆虽然是高强的金丹修士,但是她身上的人间气味、烟火气息太过浓郁,反而不是江景想要的那条道了;相比之下,江景更原意成为尹师叔那样的修士。 等人的过程当中,蓝婆婆在闭目养神,而江景也只好在一旁坐下。看林天绕在九姑娘身边,坐卧不是,心中感到十分愉悦。再看向蓝婆婆的龙头拐杖,首先能被金丹修士贴身带着,就不可能是凡物,而且刚才蓝婆婆发怒,劲力一到,就用这拐杖把地面破坏得跟蜘蛛网一样,这材料肯定也是不凡的。 《元气经》里面,关于养气期、筑基期分别只有一招招式,其余内容全在讲解如何修行,详略有序;在某些重要的地方,如筑基期感应三魂的修炼,则只交代了三篇能够辅助感应三魂的观想法门,并不曾说如何去感应三魂。虽然不解其中用意,江景也只得按部就班,先试一试,或许在道派内能找到答案。 这两招分别是“白虎落地”、“青龙出海”,都是把元气化作了万钧力道、与外界元气形成了一种隐约的联系,从而勉强借得天地之势攻克敌人,防得万难。但这两招极难修炼,筑基期的“青龙出海”不说,那养气期可以修习的“白虎落地”,江景至今也没有摸到一点儿门道。 因此,江景现在对敌时,使用的招式仍旧是“波纹掌”的一十三招,而且因为《碧波功》练就的元气已经被《元气经》取代,而江景又深谙其中变化之道,所以如今用出来威力还要大几分。 但江景这时候想的可不是波纹掌,而是沧浪枪法。按照《碧波功》的说法,枪法的威力比波纹掌大了数倍,但是对于手中兵器有很高的要求,凡人锻造的兵器根本就无法完全发挥它的威力,这一说法在江景的实践中也得到证实了。 从开远城打虎之后,江景就不再花费心力在枪法上面,舍弃《碧波功》、改换根本功法之后就更不用说,若非白虎青龙两招太难练,他也不会继续修炼波纹掌了。但之前是他不能接触到修士所用的兵器,如今接触到了,也好奇一问。 “蓝婆婆,你手中的龙头拐杖,是不是法器啊?” 蓝婆婆还在闭目养神,还是答应了江景,说:“自然是法器,怎么,你想见识它的威力吗?” 江景靠近接耳,说:“不瞒婆婆,我以前得了一门枪法,叫做沧浪枪法。这套枪法威力巨大,但是对于兵器的要求太高了,每一次我试着去修炼它,不管手里拿的是木棍还是钢铁,都会震断,根本就无法修炼!” 哪知道蓝婆婆听了哼唧一声,道:“什么高深枪法,不过是建立在强大的兵器上的。用法器的威力去施展凡人武功,胜了又怎么样?听你的说法,我猜这枪法也是一位金丹修士创造的,而且他应该是先创造了一门修行功法,而后配套创了一些招式,不过是走了下乘。” 江景听得疑惑,自创功法,怎么就是走了下乘路线,又问,蓝婆婆便睁眼笑道:“一招鲜吃遍天,真正的道门高深道法,都是将法术的威力加持在法器上,再辅以阵道。就好像你们今天见到了,尹师叔的“八剑九镖地煞伏魔阵”,就是典型。” 这时九姑娘一改迷惘,面露好奇神色,道:“我一直听前辈说尹师叔的这套伏魔阵如何如何厉害,不知前辈能不能和我们说明一下呢?” 听到剑阵、道法,林天本比九姑娘更激动、更好奇;但被九姑娘先开了口,也就静待回答,听蓝婆婆说:“如何厉害,那要等你们入门才能知道;法不轻传,你们今天也听到了不少东西,就不要多问了。” 说完,她又看向江景:“你心思、性情、道行都不错,我看通过第二场试练的可能性大得很,你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 江景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得林天嘟囔一句:“赤裸裸的偏心啊!”随后再看向蓝婆婆,发现蓝婆婆只笑看他,并没在意林天的话。 第五十四章 当头棒喝外道迷 江景早就想好了,道:“蓝婆婆,你能不能把这拐杖借我一次,我想看看那枪法完整使出来有多大威力!” 蓝婆婆起身,将拐杖拿到手中,摩擦道:“记得我刚刚筑基之时,不知用了多少力气、求了多少人情,可谓倾家荡产,才得到这一整块北海珊瑚。然后又请得百炼阁的师兄,费时半年才把这拐杖炼成,当时,长庚师兄也是出了大力的。直到几年前我破境金丹,研读了不少炼器典籍,日夜以心神祭炼此物,才终于让它化作真正的法器。” 她刚说完,九姑娘就一脸惊讶,而江景虽然神色不惊,心中也快速掠过四个字“本命法器”! 她说着将拐杖递给江景,笑得一脸促狭:“既然想要,就拿去试试吧,让我看看你这小道士到底有几分斤两!” 江景欢喜的接过拐杖,刚入手就发现太沉,若非以元气加持,增长了他手上的力道,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舞动这拐杖;单凭蛮力,他也只能勉强拿得动而已。 拿着舞动了几下,江景下盘有些不稳,这法器实在太沉了!蓝婆婆看了,笑道:“我本以为你这养气期的小道士根本就拿不动我这龙头拐杖,没想到你竟然能舞起来。看来除了你修行勤勉以外,你的功法也是极上乘的。但既然是上乘功法,为何配套的招式会走了下乘路线?” 蓝婆婆脸上疑惑神色不解,江景也弄几下弄得累了,只好喘气道:“婆婆你这兵器也太沉了,我拿着就像是小孩儿舞大刀一样,根本没有威力,反而可能弄伤我自己!” 看蓝婆婆不答话,他继续说:“婆婆不用猜了,这枪法和我所练的功法并非一路。只是我练的功法里,所带的招式都太过难练,所以只好舍远求近,希望能先练成这一套威力巨大的沧浪枪法,对敌时也好多些实力。” 九姑娘这时凑上来,伸手摸着这结实、沉重的龙头拐杖,问道:“蓝婆婆,我记得家中也有一把北海珊瑚制成的匕首,虽然是木制的,但是刀枪不伤,经年不坏。我本想带在身上防身,没想到太过沉重,您这真是一整块北海珊瑚制成的?” 她一脸惊讶,反而是林天伸手把拐杖抢了过去,道:“你们都骗我吧,不过就是一木头玩意儿,怎么可能很重!”可是他刚说完,就被拐杖的重量压倒在地上,不断的叫唤着,可就是起不来。 江景笑着把拐杖拾起来,还给蓝婆婆,又问道:“婆婆,这北海珊瑚难不成是极其珍贵的天材地宝,否则为何这样沉重,又为何让你如此费心来寻找呢?” 蓝婆婆没好气的白了江景一眼,道:“你以为天材地宝都是大白菜吗,能让我一个筑基修士随随便便就得到!这北海珊瑚只是普通材料中极为特殊的一种,质地坚韧,分量极沉。真说起来并不难找,只是北海那地方,常人去不得啊!” 她说着又笑起来:“说起来我能成就金丹还得多谢了这拐杖。当时我也没料到这拐杖的重量,即便以我成功筑基的修为,到手后也根本用不起来。后来为了使它御敌,不得已日以继夜的淬炼元气,将臭仙枣的后患完全消除!” 江景听了心里很是沉重,一个普通材料就能让蓝婆婆倾家荡产,而他要炼制的“雷火生死芭蕉扇”可是需要整整三种天材地宝;看这情形,他能寻得一种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能够奢求得到三种呢? 林天从地上爬将起来,看着蓝婆婆手中的拐杖两眼发光,似乎恨不得把它藏到肚子里一样。 看江景脸色不好,蓝婆婆心头一转,旋即了然,以为是江景对这枪法的威力不满足,实则这拐杖也不是用来施展这枪法的好工具,于是道:“你这枪法既然叫沧浪枪法,多半是从海浪、潮汐中领悟出来,你若真想将它练好,一会儿随我去海中试试,必然成果显著。” 江景看蓝婆婆如此关照自己,心中也有些感动,只说着:“婆婆你刚才发射信号弹,那人应该也快到了,我们不如先等等,免得让人好找。这练枪法,也不急于一时半刻。” 蓝婆婆笑笑,又盘坐下来,把拐杖横在胸前,道:“修习的确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但我也有一件事要叮嘱你,你说这沧浪枪法并不是你现在的根本功法的招式;而你根本功法的招式因为太难修炼,所以暂时放弃。我奉劝你一句,修道不是为了争勇斗狠的,似你的功法,练出的元气上乘,附带的招数必然是有助于修行这个功法的。你若是放弃修炼,很可能与某些机缘、或是要多费更多的功夫才能悟得精髓!” 林天、九姑娘虽然不曾修炼过道门功法,但是也对此深以为然;江景更是身子一僵,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他在不知不觉中竟有些走歪了路;这招式本是防身之用,反倒成了他的重心,不可谓不心惊! 蓝婆婆这一番话,犹如当头棒喝,令江景醒悟过来,他深深的鞠躬,表示感激之意。 之后未及片刻,就看到三个人影隐隐约约的走来,等他们走近之后,发现那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以及两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面容都很相似,多半是有血缘关系的。 不出所料,他们刚刚走近,就听蓝婆婆质问道:“陈伦,你为何来得如此慢,难不成是这两个小子又缠着你,给你添了什么麻烦?要我说,他们两个养气修士,跟你来寰岛做什么,不好好修炼以求突破,想来挨骂么!”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两个年轻男子其中一个,突然跑到蓝婆婆跟前,蹲下来抱着蓝婆婆,说:“要不是知道这一次负责入门试炼的师叔是婆婆您,我和哥哥怎么敢来啊。我知道婆婆你最疼我了,一定不舍得罚我的;我发誓,回去之后,一定和哥哥好好的修炼,不会丢您老人家的脸的!” 第五十五章 两门不是两家人 这样的一幕十分熟悉,江景看了看林天,发现他正一脸等着看笑话的表情看着这个男子。林天这天真的样子,实在让江景不忍直视,用手在脑门上拍了一下,默默的为林天表示哀愁、难过。 令人大跌眼镜,蓝婆婆非但没有怪罪这男子,说什么“堂堂七尺男儿”之类的话语,反而把拐杖放到一旁,拍着这男子的背说:“乖孩子,好了好了,婆婆都心疼了,好吧好吧,婆婆就不找你父亲的麻烦了!不过你可要记得你说过的话,不要再贪玩了!” 她这刚说完,那男子就抬起头,一脸灿烂笑容的说了一声:“婆婆你真好!” 蓝婆婆无奈的摇摇头,反而把林天看得一头火气,凭什么他撒娇卖萌的时候,得到的就是一顿训斥;别人撒娇卖萌的时候,得到的就是安慰和纵容,这实在太不公平了!他正要发作,刚喊了一生“臭小子!”,就感到袖子被人扯住了。 于是众人都回头,只见林天不顾衣服撕扯都要上去找人算账,但是九姑娘却死死的拉着他,不让他移动分毫。九姑娘外表上的冰冷、霜意、万事不能萦绕其心和她死死拽住林天的执着、炙热倒是形成了鲜明对比。 突然发生这种事情,她也有些不自在,只好说:“你不要自讨麻烦,快道歉!” 林天怒道:“不道歉,我一定要教训他!” 陈家父子一头雾水,江景则是默默无语,心中暗想:明明差别对待,让你心里不平衡的是蓝婆婆,你偏要找别人决斗,但那人可未必是软柿子啊!按江景的想法,这位陈伦的两个儿子,恐怕十年前就已经拜入浮生群岛了。 蓝婆婆听得心烦,将龙头拐杖一拄,冷道:“你消停点!他们是来接你去浮生岛的,如果得罪了他们,路上给你难堪我可不管!” 林天一愣,看了看这人数、强弱对比,最后还是终于服软了。而另一个年轻男子则说:“婆婆你这是给我们泼脏水啊,我陈家人岂是这样气量狭小的人?小兄弟不必担心,你能入岛,说不定以后就是师兄弟了!” 先前那个年轻男子则是接口道:“就是就是,你们可不要误解了。这样,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真,是金峰岛麒煌阁的弟子,是你们的师兄,入门已经有十年了;那边那个是我哥陈古,其实我两是双胞胎来着,只是长得不很像,他和我一样入门十年,也是麒煌阁弟子。我爹也是麒煌阁的,不过他已经是筑基修士了!” 陈真说着前行了几步,问道:“刚才多谢姑娘拉着他不让我被打,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想打我,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林天看到这个场面,火气又压不住了,猛地靠近,刚要发作,就被九姑娘凶猛的目光逼退了几步;刚鼓起勇气,又被蓝婆婆瞪了回去;最后在九姑娘、蓝婆婆两位女士的目光扫射下,他也只能偃旗息鼓,退而不战,只能在心里记下了。 江景再一次悲叹了林天的不幸,江湖中常有独行侠说“女人是老虎”,很明显对于林天来说,九姑娘就是老虎,蓝婆婆是一只更凶恶的老虎;但他牙痒痒想揍的那个人却被这两只老虎保护着。 当然了,林天能不能打赢陈真,还很值得商榷。 “我叫慕容九,他是林天,那边那个是江景,我们都是这一次来参加入门试炼的弟子,刚刚通过了第一场试练!”九姑娘冷冷道,也交代清楚了。 陈真却嘿嘿笑道:“无妨无妨,以后我就叫你师妹了!这第一场试练过了就好,第二场试练,只要不是那种心性扭曲变态的人,基本都能过去的,其实你们完全可以现在就以宗门弟子自居的!” 陈伦走过来,在陈真额头上狠狠敲了一下,沉着脸说:“他们还没通过第二场试练,无法记入玉册,更不能得到真传,怎么能算是宗门弟子?你一天不学好,哄着你哥出来陪你,还连宗门大事都不清不楚!” 陈真挠头嘟嘴道:“爹,你总是那么古板!” 九姑娘则问道:“这麒煌阁是做什么的,听着好像麒麟之皇,莫非是宗门里专门驯化灵兽的所在?” 蓝婆婆笑道:“麒煌阁并非是灵兽的地方,而是炼丹的地方;照养灵兽的地方是篱落岛通灵阁。这篱落岛通灵阁、金峰岛麒煌阁、以及琳琅岛九联阁乃是门内各自负责丹、兽、器的地方。” “琳琅岛!”江景三人惊讶道。 蓝婆婆初时有些疑惑,旋即想到了什么,了然道:“你们会如此惊讶,是因为在大陆上,还有一个琳琅林家,对不对?莫非你们三人有谁和琳琅林家有关系……,你这小子叫林天,看来是林家的传人了?” 提到这里,林天不卑不亢,庄重起来,道:“弟子正是。” 蓝婆婆又看向九姑娘,道:“看来你是慕容家的传人了。”等九姑娘点点头,她又看向江景,晃晃头道:“武门九家里没有一个姓江的,看来只有你不是武门的人了。也是,你尚未入门就修习了高深道门功法,断不会是九家的人。” 蓝婆婆说着顿了顿,想了想,才继续道:“你们会有这惊讶也是正常的,不过,若你们有朝一日进了琳琅岛,或许就能得知琳琅林家和琳琅岛的关系。莫以为我道门和武门之间,真是打死不相往来。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我不想由我说给你们听,小江还好,你们两个可能难接受些。” 她的话让江景等人面面相觑,江景更是想到当年姜黎、姜晨两位前辈千言百语的引诱林天来浮生群岛,当时竟真的信了他们的说辞;现在想想,筑基修士心性经过多年锤炼,岂会因为一时心情故布疑阵,莫非是真早有打算送林天到这里来,作为武门、道门之间联系的枢纽,或是,一颗棋子! 气氛有些沉默,但是很快被打破了。 ; 第五十六章 四大道派话第一 “喂喂,慕容姑娘,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丹道,却要叫做麒煌阁?”陈真一脸献媚、靠近九姑娘。 “这……,不知道。”九姑娘如实回答,这种问题,即便是浮生群岛的老弟子恐怕也很难答得上来。 陈真一下就得意了,笑道:“嘿嘿,我知道。我当初就很疑惑,明明是炼丹的地方,为什么要起一个比较像是养动物的地方的名字。所以啊,我就查了很多资料,最后终于知道了,原来最开始的时候也叫岐黄阁,不过是岐黄之道、悬壶济世的那个岐黄,后来不知怎的,叫着觉得现在的名字更霸气,就一直叫麒煌阁了!” 他刚说完,一个大宝宝的模样等着夸奖,忽然就迎来了额头上一个爆栗,疼得他连忙捂住了额头,转头一看,只见陈古戳着他的太阳穴道:“我说你前一段时间去哪儿了,原来是去查这种无聊的事情了,可别忘了答应我的,回去之后给我马不停蹄的修炼!” 看着陈真的委屈样,除了林天,所有人都乐了,蓝婆婆更是毫不顾忌、开怀大笑,令陈真郁闷不已。 江景想到一些,插嘴问道:“婆婆,你说以外物辅助修炼后患很大,即便是天材地宝、仙果灵物都不能免俗,不可多用。既然如此,门内又为何要设丹道,这岂不是引诱弟子们走捷径,以丹药辅助修炼吗?” 回答他的是陈伦,陈伦很严肃的说:“的确,用丹药修炼后患极大,所以知道其中不妥,又有远大志向的人是不会服用丹药的,像蓝师叔就是如此。但你要知道,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望金丹,所以就打起了快速进阶筑基的主意。再加上,平时一些伤药、补药也需要添置,所以丹道的出现是很合理而且很有必要的!” 陈古又补充道:“道门之中,除了一些逆天功法、或是修为境界极高的有妙手回春的本事之外,真正救人多半还是依靠丹道、对敌依靠阵道、器道。那琼华剑派便是以器道为主的道派,不过他们的法器、伪法器多半都是宝剑之类的;而驭兽斋则是例外,虽然他们的器道、丹道都是四大道派中第一的,但是他们真正依仗的是灵兽、灵禽、灵虫,也就是御道。” 林天不禁问道:“你刚才说那个什么琼华剑派的辅助法门以器道为主,可又说驭兽斋才是第一,那到底谁更厉害?” 陈真笑笑:“这问题真蠢,琼华剑派乃是以一口飞剑为根本的道派,与飞剑性命交修,论战斗力,同境界中肯定是四大道派第一,他们炼制飞剑的本领自然是第一了。但是器道可不止飞剑,其他方面还是驭兽斋更胜一筹!” 林天本来没指望陈真回答他,也不想陈真回答他,立刻别开了目光不看他。江景则是想了想,道:“御兽的门道,肯定是驭兽斋第一;但是刚刚两位师兄说,驭兽斋的丹道、器道也是第一,而琼华剑派的炼制宝剑的能力是第一、战斗力第一;同为四大道派,我浮生群岛没理由连一个第一也不拿吧?莫非在麒煌阁、通灵阁、九联阁之外,还有其他的、作为镇派之宝的门道?” 九姑娘也道:“江兄说的就是我想说的,而且我还想问一个问题。一直听闻你们说四大道派,也分别提到了我浮生群岛、驭兽斋、琼华剑派,不知这第四大道派是什么?” 蓝婆婆和陈伦父子四人对望无言,几个呼吸后,她才笑道:“还没入门呢,这问题就连珠炮似的来了,还是等你们入门之后,自己去看到底是什么吧!” 这回答出乎意料之外,毕竟江景还真没想过这问题会得不到答案,刚要再问,就听蓝婆婆说:“陈伦,我就将他们三个交给你了,把他们带到浮生岛蚍蜉殿,等半个月后的第二场试练。” 说完她又转头对江景说:“至于你小子还有什么问题,就问他们吧!婆婆我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一步了!” 她话音刚落,江景忽然感到周身压力变大,呼吸紧迫,天地元气被聚集到了蓝婆婆手中的拐杖上。那拐杖咻地腾空而起、横在蓝婆婆身前、散发着土黄色的光芒,蓝婆婆纵身一跃,就跳到了这拐杖上,虽未踩实了,但也稳稳当当的站在上面,毫无滞难的感觉。 接着,就看到这拐杖连同蓝婆婆,化作了一道长芒,飞向了遥远的海中,发出了长长的、刺耳的呼啸声。 “神、神乎其技,不愧是传说中的金丹修士!”林天目瞪口呆道。 九姑娘也掩嘴惊讶,奇道:“虽然说引气修士和金丹修士处于同一个境界,但是手段、威能也差得太多。且不说早时尹师叔与巨大海兽大战,掀起滔天巨浪、场面不知何等恢宏巨大;就是刚才婆婆露出的这一手御器飞行的手段,也不是家祖可及的!” 江景同样有些惊讶,没想到金丹修士真能凭借法器腾空飞行,虽然和想象中的腾云驾雾差了许多,但也是让人艳羡不已的。 陈家父子拜师入门已久,对于金丹修士的手段早已经司空见惯了,这时看江景三人的表现,也有些好笑,毕竟他们当年看到这些时同样失去了镇定,从而更加坚定了求道之心,才能坚持在岛上数十年如一日的辛苦修持。 等江景他们回过神来,陈伦道:“几位已经通过了第一场试练,而且是在蓝师叔和李师兄的双重监督下通过的,想必通过第二场试练的可能性很高,我就在这里先叫几位一声师弟师妹了!” “不过第二场试练所在的浮生岛,距离寰岛不近。我们不是蓝师叔那样的金丹修士,可以御空飞行,瞬息千里,所以只能坐船去。但在水路上,就算把速度加到最快,也要三天的时间才能到达。你们运气不太好,这船五天来一次,才刚离开不久!” 第五十七章 伊人宝珠起争执 陈真则是嚷道:“爹,他们通过试练的可能性哪里是很高,分明是非常高!本来第二场试练就很少有用,除了少部分的大奸大恶、心里扭曲之人,基本就没有不通过的,你看他们像么?” 陈伦颇有些无奈的说道:“自然不像!” “看吧,九姑娘,这可不是骗你的!你就放心大胆的跟我一起去放松心情吧,这四天里,我一定会带你好好玩耍的!”陈真大献殷勤,一张热脸不停的贴着九姑娘的冷脸,可惜九姑娘不作声也没动作,根本就没回答他。 陈古在陈真额头上重重一个爆栗,然后眯着眼、笑着说道:“还有四天时间,你们可以在寰岛上到处游玩一下,领略一下这里的不同!不过可要记着,不许用任何方式、向任何人透露任何有关试练的事情,否则一旦发现,后果自负!” 提到这个,陈真也把不正经收起来了,道:“这条一定得记住,真不是吓你们的,我可不想因为这样的原因,就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话听得江景毛骨悚然,难不成泄露一点信息就会被打落地狱吗?这分明是魔门的作风,哪里是道派的手段?林天和九姑娘也对此显得很谨慎,出身于大世家的他们,最是明白有些禁忌不可触碰,一旦碰了,等待在终点的就只有灭亡。 陈伦父子交代完事情,又给了江景三人一些钱财,说是寰岛物价高,拿着随便买买,然后就自行离去了。只是这笔钱财在江景开来可不仅仅是能随便用用的,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样的巨款,看另外两个的表情,估计在他们的人生中也少有这样的。 林天和九姑娘打算好好消化一下今天的听闻、见识,于是二人结伴;只有江景,来到岛上的第一天就机缘巧合的遇上了试练,并且通过,其实连寰岛的精彩之处都还没有见识到几分,所以他打算先在寰岛游走几日,开阔心境。等到上了船,能和道派弟子有了接触,再行修炼。 四日时间恍惚而过,江景见到了寰岛的灯会游龙、人流熙攘和睦融洽,寰岛北方的弦歌高扬、余音绕梁三日、悦耳动听,寰岛南边的诗文盛会、众文人雅士即兴赋诗、咏歌填词、才气横溢。 在只剩半日时间时,江景往码头赶去,路上却听到了两个人的争吵声。这时赶路,他本不愿节外生枝,但其中一个声音实在耳熟,让他不能不管。 远处有巾帼,海上有佳人。 “你说多少就是多少,这与强买强卖有什么区别?我祝鱼台也不是第一次来寰岛的无知小女孩儿,怎么可能任由你胡说八道!”这爽朗女音传来,带着丝丝愤怒之意,真令江景耳熟得很。 江景抬头看过去,果然是祝老板,她不知何故在这里起了争执? 定睛看过去,但见一个腮红的壮硕女子扯着祝老板的领子,一手指着垫子上一颗硕大无比的珍珠。这珍珠不仅生得洁白无暇,而且个头也是世间罕见的,放到哪里都是极其珍稀的宝贝。 可是上面有一点儿缺陷,一个小小的豁口出现在它上面,并且有几丝裂缝沿着这豁口蔓延而出,可以说,这珍贵无比大珍珠已经无用了,价值折损大半。 “你说我强买强卖!”那壮硕女人扭着调子说出了这句话,一把将祝老板推开,挪着步子走到了珍珠前面,轻轻的把那珍珠捧起来,道:“我罗莲花做生意向来童嫂无欺,大街小巷谁不知道,看你的样子,恐怕是渔村来的吧,就算是来岛上多来了几次,又怎么能知道寰岛的价值!” “莫说这珍珠本来就是无价,出产在我寰岛海域的珍珠就更加珍贵了!”她说话时一扭一个跨步,可惜体形太过臃肿,彻彻底底给人一种东施效颦的视觉冲击。 “你!”祝老板身形一动,就要打她;但最终生意人的修养把她拦住了,生生把火气压下来。 “怎么,要打人啊,弄坏我的东西你还有理不成,来来来,我罗莲花怕你不成!”罗莲花把袖子一撸,几步就逼近了祝老板,那唾沫星子喷的,估计祝老板回去得多洗洗才能好好休息。 祝老板深呼吸着压抑火气,说:“寰岛的物价都知道,但你这珍珠是真是假还未必说得准呢!” “哎呀,你这是说我骗人呢,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要是拿不出来,那我不仅要你赔偿,还要把你扭送去执法司呢!”罗莲花一摇一摆、不依不饶的,声音大极了,把其他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看祝老板着急的样子,江景又听那女的说:“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捞上来的珍珠,货真价实从海底捞起来的,指望着发一笔小财呢。就算它不是珍珠,那么大一颗,也一定是一宝贝,你弄坏了它,按价赔偿有什么不对!” 因为不能辨别这珍珠的真伪,所以江景也不知道到底谁占着理。但这罗莲花太过咄咄逼人,加上祝老板又和他有一份恩情在,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得帮上一把。 江景走上前去,拍了拍祝老板的肩膀,道:“这事儿怎么回事儿?” 祝老板转过头来,看到江景,显得有些高兴、又难得的有些羞怒,道:“江景你怎么在这里!” 江景三两句敷衍过去,又继续问道,祝老板只好说:“我这几天一直住这附近,今天她忽然拿了这颗大珍珠过来,说是要卖。我看这珍珠那么大,要是真的,卖到内陆去一定值不少钱。可是没想到,一不注意把它碰到了地上,摔坏了,可是正常来说珍珠哪有那么容易摔坏的!” 祝老板说着情绪低落许多,“她是寰岛人,我不好和她翻脸,可要是真收了这颗坏珍珠,这一次的货物就全部搭上去了,就连船员的工资也得另外再想办法!更何况,那么大,又那么容易坏,万一是假的,我几年积下来的老底不就全被坑了!” 第五十八章 两清计较两不清 江景没想到祝老板做着寰岛的生意,那么多年也没赚多少;当然,也可能是这珍珠的要价实在太高,但是估摸了一下口袋里的银票,那么庞大的巨款,买下这珍珠肯定是绰绰有余的。只是他没有时间来纠结这琐事儿了,只好用最简单粗暴的法子。 有钱真好! “她要价多少?”江景问道。 祝老板冷哼一声,说:“比天上的星星还多,我怎么可能给她?” “七百两银子!”罗莲花憋出几个字儿来,又卖笑道:“这位公子可是要替她付清款项?我可说清楚啊,虽然这珠子坏了,可是是她弄坏的,不会打折扣的。你要替她付,就得全额付清了!” 七百两银子的确是天价了,若放在寻常百姓家,二十两就够舒舒服服的过一整年了。但这里是寰岛,这里的物价本来就是天价,可是江景听到这个数字时,心中还是太多惊讶,他在寰岛呆了四天,也算是肆意消费,不过才花了十两银子而已。 陈伦当时给的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自然不可能换成银子带在身上,那足足有百斤呢! 自修道以来,江景对于钱财已经少了很多感觉,但寰岛上是真真把他这种感觉重新逼出来了。好在这七百两是别人送的,不是自己挣的,所以江景付起来并没有怎么心痛,只是仍然不住的感叹寰岛的物价高得惊人。 江景付钱时,祝老板一把把票子夺过去,道:“你怎么能付钱给她这种亏心商?” “你这小娘皮,给老娘说清楚了,谁是亏心商啊!弄坏了别人的东西不想赔偿,还不让别人帮你赔偿,你今天要是不说清楚老娘跟你没完了!”罗莲花本就和祝老板不愉快,听了这话就更不愉快了,立刻叉腰骂道,活脱脱要吞了祝老板的样子。 江景把票子拿回来,道:“这钱我得来容易,用着也不心疼,可万不能让你亏损了几年的收成,更不能让你以后在寰岛上寸步难行。鱼帮水、水帮鱼,计较这些就没意思了,我还有急事要办,尽快了了这事儿比较好。” 说完,江景又要把钱给罗莲花,祝老板却一个跨步上前,挡在了他们之间:“不管是鱼帮水水帮鱼,还是你把我当朋友,也不管你的钱是不是来得容易,我不能让你这么不清不楚的为我破费这样大一笔钱!” “就当是我还你的!”江景笑道,暖暖的却让她感到寒冷。 她的神色坚定,想要从江景的眼中看到一些东西。但江景的眼中波澜无惊,没有泛起一丝涟漪,让她大为失望,双臂也放下来。 那罗莲花等得不耐烦,绕过祝老板把钱收了,接着又把那有损的珍珠扔给了江景,好像它并不是什么宝物一样。接着她没有心思看祝鱼台和江景之间的纠葛,扭着腰、挪着步、哼着小曲儿回了店里,开开心心的数银票了。 虽然早数过是多少数目,但是仍旧仍不住多数几遍。 祝老板固执的看着他,看得江景十分无奈,她说:“你本不欠我什么,所以我们之间并不是两清了,而是我还欠着你的。等将来,等某一天,我一定会来找你的;希望,那一天,你能改变心意。” 她黑里透红的皮肤发白,就像是刚刚被泡了很久一样。 江景一边把珍珠递过去,一边说:“收着吧,我要这东西没用!祝老板,你我才有几次脸缘,江景实在不明白你为何要如此?我早已声明,我志在求仙问道、长生不灭,纵是身死我心亦不会改变的。” 祝老板将珍珠推了回去,抛下一句:“我欠你七百两、你欠我这颗珍珠,若是来日有缘再见,再把这些东西算清楚吧!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是,我要告诉你,在听竹小轩见到你之前,我是不信的。” 她说完就决然转头离去,反而丢下江景一脸疑惑的站在哪儿。他和祝老板的第一次接触明明是在码头,怎么是在听竹小轩了?在那里,江景实在是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和祝老板碰过面,如果见过应该不会认不出来啊! 不过,他当时可是教训了好一群恶奴,莫非和这事儿有关系? 这珍珠没啥用,但好歹是七百两银子买来的,而且祝老板明说了还要回来取,江景只好将它放入包中,是挺占地方的。看祝老板远去的背影,江景实不愿多想,也就熄了这份心思,继续赶路去。 半日后,江景提前了半个时辰到达目的地,并与林天、九姑娘汇合。同时他发现,除了陈家三父子以外,还有两人,都是男子,和林天一样,生得面目俊俏,又是少年郎君,放到外面不知道要羡煞多少闺中妙龄。 他们要搭乘的这船不大也不小,或者说应该是一个画舫。江景看到时有些惊奇,这画舫如何能在大海、巨浪中前进,说不定运气不好就被一个浪头淹没了,但是宗门这样安排,不说有没有什么用意,至少安全是可以保障的。 而且不是还有一个筑基修士在,虽然江景很怀疑这画舫出事的时候陈伦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船儿缓缓前行,离开岸边,速度也越来越快,乘风破浪,直达浮生。 画舫中,林天、江景、慕容九、陈真、陈古以及另外两名男子各自分散而坐。陈伦独自坐在驾驶室里面,江景虽然很好奇让这画舫快速前进、改变方向的动力到底是什么,但驾驶室与其他空间是彻底分开的;陈真兄弟二人更是禁止他们五人进入驾驶室,所以一直看不到其中奥妙。 这时一个身穿红色儒衫的少年问道:“几位都是一样,通过了试练,即将要去浮生岛进行第二场试练的吧。在下张耀,乃是吴国礼部尚书之子,自幼熟读经文,只愿官拜一品。本来已经中了解元,但是后来得知道法神妙,所以来这里试一试运气,没想到真得了仙缘。我们是同一批去的,以后还要多多相互照应才是!” 第五十九章 拳头大是硬道理 江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红衫少年,从他的动作脚步中可以看出他不曾习武,也没有学道,但竟然也成功通过了第一次试练。 林天道:“我叫林天,她是慕容九,这是江景。你刚刚说你是吴国礼部尚书的儿子,我记得那个老……,他不是最不爱谈鬼神之事么,张口闭口国家大义、京都安危的老顽固一个,他怎么会同意你来这里?” 张耀深吸口气,回着:“林兄此言未免过分,你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如此议论家父!” “不当着你的面说,难不成还背地里说?哼,老顽固就是老顽固,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和我家做对,若非那皇帝保着他,你以为他能活到现在?” 林天的话气得张耀不行,手指颤抖的指了他好一会儿,忽然道:“你是琳琅林家的人!” 林天自然随口答是,张耀猛拍桌子,道:“难怪你对家父意见那么大,我爹做的事、说的话有错吗?你们林家临近京都,还拥兵自重,无视王权,狂妄自大!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何要一意孤行不肯对你们动手,但为天下黎民百姓、你们的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 听起来林家和张家之间似乎有些矛盾,江景不由得看向九姑娘,寻求答案。九姑娘看到江景的疑惑,也张口就来,音量如常,并无顾忌两个当事人在场。 “江兄你应该知道,不管是我慕容家、还是王家、阴家,武门九家都会养兵为己用,无视皇权谕令,而林家自然也不例外。但是不同的是,琳琅林家,距离如今吴国的京都实在太近了,不知道多少大臣天天忧心这个,生怕林天他们哪天就造反了,加上林家个个会武,到那时恐怕京都难守,这位张耀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更是其中的主力军。” 九姑娘的话引来了旁边角落里的瘦弱黑衣少年的注意,他自始自终没有说过话、或是表示什么,但和张耀不同,多半武艺不低。 “这,九家的人,应该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吧!”江景迟疑着问道。 “当然不会,我们不受皇权束缚,生活富足,本就是王公子弟的一般的身份地位,加上练武追求巅峰,哪里有心思去谋夺那吃力不讨好的皇权,再每天废寝忘食的管理天下!这些人本事不大,就爱瞎想。如果不是皇帝还有点儿自知之明,极力避让、保全他们,他们早就被我们杀了!” 九姑娘的声音冰冷,话更冷,一下就把正在与林天争吵的张耀吸引过来,怒发冲冠的说道:“你们这些眼里没有国家、百姓的畜生,断人生死只有皇上才有这权力,你们凭什么草菅人命。” 林天立刻接口道:“皇帝老儿草菅人命的次数还少吗,也就是你们这些凡愚才会效忠于他!” 张耀又拍桌子,吼道:“皇上杀人,那是依律而行……”…… 陈真、陈古两兄弟一直盘坐,没有插手这场辩驳,江景听着,心里也不禁想到:“道门修炼到后面,能超脱生死;而武门的引气修士,相当于道门金丹,也就是有半仙之称,还真看不起凡俗皇权。从这方面来说,朝中君臣,对武门九家起歹意,就是杞人忧天、飞蛾扑火。说起来,他原本是一山中猎户,莫说是皇权,就是九品芝麻官对他来说也是青天一样的存在,他就是蝼蚁;虽然他现在还是蝼蚁,也是一只有了翅膀的蝼蚁,终有一日飞上云霄,与龙比肩。” 张耀争到后来,忽然转向陈古,叫道:“陈兄,你倒是说说,谁有大义?” 陈古没有说话,陈真看看九姑娘,笑道:“你可知,若非你是在寰岛,若非你是在这船上。就凭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林师弟就能毫不顾忌的将你斩杀,你以为皇帝一直是在纵容林家,实则他是一直在保护你们!” 林天听了,得意冷哼,张耀听了,则如同晴天霹雳,脚下不稳,喃喃道:“怎么会,我听闻修道者有世外高人,可比拟天上仙神,这才一路找到这里。既然是遗世独立的桃源仙境,你们怎么能对这样的恶劣之人视若不见!” 黑衣少年听了冷笑一声,但还是没有说话。江景则笑道:“陈师兄说得太夸张了,林兄哪有那么凶狠,至多不过教训他一顿,让他先明白一下拳头大才是硬道理的道理。” 陈古看着张耀受到打击,并没有心软,又挑明了一个事实:“你要知道,武门九家尚且不把世俗皇权放在眼里,我四大道派弟子就更不会把皇权放在眼里。否则,作为武门嫡传,他们何苦来我道派求法?皇权的地位没你想象的那么高,要不是有我道派护着,在三大魔宗的肆意虐杀下,世间早沦为炼狱焦土。” 扯到这些,那黑衣少年也真正来了兴趣,一直盯着陈古。 “三大魔宗,”江景重复一次,问道:“陈师兄,上次我们谈及四大道派各有长短,你们却始终不曾提及第四个道派。我虽知道有魔门修士,但今天也是头一次知道三大魔宗的存在,不知师兄可否一叙。” 陈古沉默片刻,九姑娘冷冷道:“可是有什么不妥,那等我们正式入门再说不迟。” 陈真苦笑着,说:“并没有什么不妥的,我早说了第二次试炼很容易通过的,何况就算没有通过,这些也不是什么紧密的事情。江师弟,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提到第四大道派时,婆婆急急的就走了。” 婆婆?黑衣少年一头雾水,张耀还有些不在状态,但也是这样,他们通过试练之后,就只被告知什么时候到码头来,什么时候有个婆婆了? 江景点头称是,陈古则继续补充道:“我看得出来婆婆十分喜爱你,这也是你的缘法,能得到一位金丹修士的亲睐。不过第四大道派一直是婆婆的心结,她始终过不去,所以才不愿提起,匆匆离去。” “哦?”江景很好奇,其他人也是,什么事情会让一位活了近百年的金丹修士放不下的? 第六十章 三魔四道九武家 “四大道派中,我浮生群岛的阵道第一,驭兽斋的御道、器道、丹道都是第一,然而在修行上是最弱,琼华剑派的剑道第一、无论是用剑还是炼剑、攻击也是最强。但真要说四大道派中有一个领头的,就非天香谷莫属了!” 陈古叹一口气,苦笑道:“说来你们可能不信,虽然天香谷是四大道派中第一,但是这个道派里几乎全是女子!” 此言一出,的确满堂皆惊,只有九姑娘看到他们的丑样,青黛微微皱起,不满道:“难不成女子就不能是独占鳌头吗?道门世界神妙无比,就算有些与世俗界不同的,也是意料之中啊。” 江景吃惊一瞬,随即道:“天香谷,天香仙子。莫非这天香谷才是天香仙子的真正嫡传!” 陈古和陈真面带讶异复杂之色的看着江景,陈古道:“想不到江师弟连这也知道,不过,天香仙子作为我道门祖师,留下的嫡传的确是天香谷。不过她也留下了其他传承,否则哪儿来其余道派与天香谷争锋呢?” 震惊的同时,江景却立即想到了当年平安村大劫时,他在尸山血海当中遇到的三个清香脱俗的女子,个个貌若天仙,而且必定都是修行之人。按照姜前辈的说法,平安城大劫之事,就是金丹修士都难以插手…… 全是女子的道派…… 金丹以上的高人…… 天香、天香、那股奇异难忘的香味儿…… 江景几乎可以确定,天香谷和当年之事十有八九有关系,而妹妹的下落很大程度上也可以从这方面着手去找。他原本还指望着尽快修行有成,然后为安婆婆重铸信仰,从而求得妹妹的下落;现在看来,得去一趟天香谷! 但旋即江景又想到了《龙虎交会元气经》,作为卫道门的三大功法之一,能够修炼到阳神境界,可四大道派中竟然没有卫道门;难不成卫道门在这世界上还排不上号?种种疑问浮上心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驭兽斋和琼华剑派莫非也是女子为主吗,该不会浮生群岛也是……?”黑衣少年淡淡的问道,但可以看得出来,他非常关心这件事情。 陈真摇摇头,“其余三个道派都是男子为主,女子极少,不过虽然如此,三个道派的力量加起来,也很难胜得过天香谷,这就是它的强势所在!也因为太强势了,所以它和我们其余三个道派的关系并不太好。” “关系不好,也不至于提都不想提,那位婆婆因为什么而怨恨天香谷呢?按说作为一名女性修道者,她应该以天香谷为豪才对。”张耀似乎从刚刚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了,虽然情绪还不太高,总算愿意再次开口了。 “当然不是,要是气量、心胸真那么狭小,婆婆她也不能成就金丹了。听闻当年,婆婆还是一位千金大小姐,带着视如姐妹的丫鬟前去天香谷拜师,可惜,最后通过试练的是她丫鬟,而不是婆婆。这也算了,但那丫鬟成为天香谷弟子之后即刻就翻脸了,修行几年之后竟然将婆婆全家杀死;当时若非是李师兄,婆婆也死了。” 众人听了深吸口气,九姑娘更是问道:“那丫鬟如此恶毒,怎么进得了天香谷。婆婆后来既然能拜入浮生群岛,想必各方面也是不差的,为何当时又没能进入?而且门下弟子行事凶残,天香谷也不管么?” “这些就不清楚了,恐怕只有婆婆和李前辈知道这些事情。只知道婆婆在后来的一次比斗中,不惜拼着违反规定、燃烧本源,才将那丫鬟斩杀在她的龙头拐杖之下,为此当时两大道派差点翻脸。如果婆婆不是几年前成功破境金丹,也没几年好活了。”陈真叹息道,对蓝婆婆的际遇感到悲哀。 此时那黑衣少年却笑了一声,道:“这有什么,世界上比她悲惨的人多了去了!不知多少人手足相残、报仇无门,她好歹还留了性命,修成了你们口中的什么金丹境界,比起常人不要好得太多!” “你!”陈真的手被陈古拉住了,但陈古也对黑衣少年道:“朝,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否则你就准备好一直睡到试练开始吧!” 朝闭目不再说话,江景则问着:“这样说来,婆婆因为燃烧本源,筑基修为都无法补回元气,要损失个一二十年的寿元。那样,虽然她如今已经是金丹修士了,岂不是还要比正常金丹修士少不少寿元,也就少了更多突破的机会!” 陈古叹口气,又惨兮兮的笑道:“道阻且长,我入门至今,从未听说过哪位金丹师叔成功成就元神,现如今我浮生群岛唯一的一位元神祖师灵源仙人也不知活了多少年了!不过金丹修士号称半仙,有许多奇异之处,听婆婆说,花个几年苦功,等修为更进一步时,寿元就都能补回来了。” 道阻且长,这非虚言,长路漫漫,须得以大毅力、大智慧走下去。 江景也笑得惨兮兮的,刚才陈古提到作为四大道派之一的浮生群岛也不过才一位元神祖师,而卫道门三大功法可是都能够修炼到阳神境界的,却没被纳入四大道派当中,也没有听说天道门,这些实在想不通…… 难不成这《元气经》是假的! 这个念头在江景脑中猛然出现,却挥之不去。但他仔细想想,《元气经》是比《碧波功》强上许多,又怎么会是假的呢?想不通、想不透、不明白! “陈师兄可曾听说过卫道门、或者是天道门?”既然想不透,就问出来;可惜得到的只是大陈小陈两位师兄的疑惑和迷惘,他们并不曾听说过这个道派。 朝突然开口道:“四大道派是如此,那三大魔宗呢?真的是和你们口中一样的,以烧杀抢掠为乐、修行的吗?” 九姑娘也问道:“三大魔宗,四大道派,九大武家,这些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