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内新传》 序章(改) “唉,好无聊啊!”我一手托着下巴,把手里的鼠标在网页上乱点,然后又随即点叉叉关掉,重复着如此的动作,与其说是在上网,不如说是在发呆。 “嘀嘀!”屏幕右下方的QQ头像一阵跳动,我随手点开,原来是一个叫高小小的Q友要求加我,看了一下资料,是个18岁的苏州MM,嗯,反正是消磨时间,聊聊也不错吧。 …… “你好。” “好。”懒得打字,随手给了个快捷回复。 “你是斩空?我看过你的文章哦。” “……呵呵,是吗?哪一篇?”不错啊,我的文章本来就不多,而且都是写一些冷门的问题,这小姑娘居然读过,有趣。 “就是关于金灭北宋的那一篇,我觉得很有意思,想多跟你聊会。” ……想起来了,那是我半个多月前读了宋史写的一篇文,描述了一下宋金战事的过程,其中北宋的表现简直可以用令人发指来形容,只能说是国之将亡,必有妖孽,那时的宋已经是一棵从根上都腐烂了的大树了,被人轻轻一推就倒了。 “哦,那篇文章的确是我写的。你有什么看法?” “嗯,我想问一下,你的资料都属实吗?大宋汴梁城真的在那时被金人攻破,连徽钦二帝都被掳走了?” ……无语了,现在的小孩啊,上课都不好好听讲的,这点历史常识都不知道,还问我是不是真的?天啊…… 本着对祖国的下一代负责的精神,我详细地讲述了靖康之耻的来龙去脉,把高小小听得一惊一乍,不断发出惊叹,到后来简直是沮丧无比。 “好可怕啊,我真不想回到那个时代去了。”末了高MM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嗯?这是什么话,你玄幻小说看太多了吧,还回到那个时代去咧。”我快被她打败了,讲历史居然讲出这种产品来。历史的作用是在于借鉴,前事不忘,后世之师啊,哪是给你用来YY的,唉…… “嘻嘻,开个玩笑嘛。对了,我这里有一个网址,里面有好多很有意思的史料,你要不要看一下?” “??”叫我点网址?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名堂?我顿生戒心。“有哪些史料,你先发点出来看看吧。” ……!!还真有不少好东西啊,比如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草稿,蔡京的手书真迹,北宋妇女的着装尤其是内衣款式,汴梁正月上元灯会的盛况等等,都可以说是研究北宋文化的珍贵材料,绝大部分都是闻所未闻的,真不知这小丫头是从哪里搞来的。 “罢了,诱惑足够大啊,就算电脑中招也认了。”再说还是个小MM啊。我一咬牙一跺脚,把所有的防火墙全开,手中的鼠标颤颤巍巍地移到那个网址上,狠心点了下去…… “……?怎么什么都没有,晃点我?”进入一个网页,居然什么内容都没有,把我气得够戗,你倒是多少意思一下啊,没事搞个空白网页放到网上干吗。 不过,当我准备关掉网页退出时,却发现鼠标的指示已经不见了。 “不好,果然中招了!”马上拔网线,重启机器!这是最保险的做法。 只是……如果你连身体都进来网页了,还怎么去拔网线? 我身体的一切好象都不听我使唤了,确切的说是象不存在了一样,所有的感觉只剩下视觉和听觉,除了眼前的空白网页和耳中的一阵怪异狂笑,我的世界再无他物。 一个刺耳的声音在我叫嚣着:“哇哈哈哈,终于有人上钩了,我太高兴了,太兴奋了,太激动了,太语无伦次了……” 情况不妙!虽然我看了不少玄幻小说,各种奇思怪想都有所耳闻,不过真要落到自己头上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就算是点了木马或病毒,最多把电脑挂掉,而眼前的情景却象是被鬼压身一样,思维正常,感官也大都还在,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如果我是在作噩梦,求求你快点醒吧…… ……没反应。 这下事情真的大条了,难道被传送到了异度空间?虽然本人虚度二十余载光阴,四海飘零,亲友寥寥,对社会也没多少贡献,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不过要是就这么挂点了却也不太心甘情愿。 “喂,别笑了,说句话啊!”那个声音一直在狂笑,我虽然极其讨厌,但这是我目前唯一的信息源,必须要从他这里找点线索才行。 也不知是他笑够了,还是我的话起了作用,笑声戛然而止:“可怜的人啊,你为我提供了摆脱这宿命的机缘,说来我还要感谢你才是啊。” 我心中一凛,此人口气不善,莫非是什么被封印的大魔王?“阁下是……” “哼哼,你不用着急,等一会你什么都会知道的,时间不多,我来也!” “等、等一下……”我的话才刚出口,一道巨大的白光在眼前闪现,我的意识一下子被吸入其中,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渐渐模糊,以至消失。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留下了最后的意念(遗言?):“同志们,以后看到陌生的网址千万别去点啊,会出人命滴……” (高衙内新传 序章完) 第二章 父子(改) 被这么一折腾,等到真正起床梳洗完毕,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小环帮高强系好了头巾,问道:“衙内,您是先用早膳呢,还是先去给老爷请安,然后跟老爷一起用?” 老爷?就是指高俅罢,唉,在水浒里,这家伙可是超级大反派啊,京剧里都是大白脸奸臣,说是千夫所指也不为过。可现如今呢,这家伙却成了自己的便宜老爸了,真是怎么想怎么郁闷。 高强闷闷地想着,不过他转念又一想,现在自己莫名其妙来到古代,若不是当了人家的便宜儿子,恐怕吃饭都成问题,还谈什么忠奸?得了,先去见见这位大人物吧。 走出门来,一阵清风吹过,让人精神一振。已经是仲春时节,院子里的柳树开始抽出新芽,嫩绿的枝条迎风轻摆,尽情散发着春的气息。 高强抬起头来,仰望着那湛蓝的天空,轻喟了一声:这,就是北宋的天空吗?看上去好纯净啊,象一块上好的蓝田玉,清得仿佛能把人的心都吸进去似的。不知道二十年后的那个大雪之夜,女真铁骑踏破了城垣,把汴京的百万居民肆意蹂躏践踏,烧杀掠夺的时候,这天空会不会哭泣呢?嘿,真是乱想了,天空就算能哭,在这二十年间目睹黎民百姓的苦难,只怕眼泪也早流干了吧? “衙内,衙内!”耳边传来小环的轻唤,高强从异时空的遐想中惊醒过来,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依照前任衙内留下的记忆,向着高俅平日起居的书房走去。小环自回房里去了。 刚到书房门口,迎面撞上两个彪形大汉,身穿锦袍,笑嘻嘻地施礼道:“衙内今日好早啊,看来精神不错,昨夜睡的可好?” 高强在自己的脑中搜索了一下,原来这两人却是兄弟俩,一个叫党世英,一个叫党世雄,都是便宜老爸高俅的心腹,现在已经做到了统制官,平日对自己也是百般讨好,言笑不禁的,便拱手道:“两位好啊,一大早给家父请安来了?” 二党还没来得及答话,书房里传来一阵朗笑:“强儿这么早就来了啊,快进来让为父瞧瞧。” 高强应了一声,和二党点了点头,便迈步进了书房。 这书房颇大,四壁都是高高的书橱,直顶到天花板上,骤眼看去怕不有几万本书。几扇落地窗凉风轻送,一股淡淡香气在房中弥漫,也不知是书香呢,还是香料? 高强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书桌前一个高大中年人回过身来,呵呵笑道:“强儿,今日难得早起,却如此精神,想来昨夜安睡,不曾做那怪梦了?” “啊,是是,昨夜不做怪梦。”当然不作了,你那儿子已经跑路了!高强说着,上前给高俅行了礼,高俅忙扶了起来,就命书童去传早膳。 高强站在书桌旁,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高俅写的那幅字,不禁大吃一惊:高俅竟写的一手好字!虽然高强对书法不甚了了,什么间架结构、浓淡笔意是一窍不通,不过眼前这百余字纵横恣肆,墨迹淋漓,劲虽断而意相连,端的是好书法! 高强不禁感叹,真是上有所好,下必由之啊!只因皇帝喜欢书法,徽宗的瘦金体书法和花鸟丹青可是名垂千古,连带朝野的文人墨客竞相习书学画,不但有苏黄米蔡四大家,就连这佞臣都是一手的好字,真是叫自己这本科生愧煞了。 高俅见儿子注目自己的书法,捻须笑道:“强儿,你看为父这几句写的如何?” “啊,好,实在是好啊!”可到底哪里好,自己是一点也说不出来啊!情急之下,高强连忙把话题转到内容上来:“好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啊!”却是节选的范仲淹的千古名篇《岳阳楼记》。 高俅将手中狼毫搁在白玉笔洗上,负手走了几步,望着窗外的天空悠悠道:“先天下之忧而忧!文正公这般胸怀,我真是高山仰止,夙夜思之,常有动于心。当年我随王厚王经略收复青唐、湟中,行经漉延各州,有老军为我指示文正公各处手泽,又讲述文正公抚循西疆,夏人闻名而胆落,追思前辈风采,真是令人浮想联翩,心中豪气升腾啊。” “……”高强站在他身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任何人跟他说大白脸奸臣高俅会这样仰慕范仲淹,打死他都不相信,这两人的差距如同天地,怎么也拉不到一起啊。 高俅转过身来又道:“为父平生最爱文正公的手泽,只可惜他老人家一生军务倥偬,无暇吟文弄墨,没有多少文字传世,但遗泽至今犹在,夏人数十年不敢窥边,西州千万军民赖以平安,就是文正公的恩德。强儿,你再来看这一阕苏幕遮。” 啊,又让我看书法?免了,出洋相可不是什么滋味。高强想着,忙岔开话题道:“父亲,这阕苏幕遮孩儿也曾背过,且容孩儿试记之。” 当下朗声诵道:“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这首词千古名句,尤其出自范仲淹这样的有为名臣之手,分外令人觉得可贵,高强只是上中学时读过,可至今宛如新刻,背来一字不差。 高俅听得摇头晃脑,喜上眉梢,乐道:“我儿,你一向倦读诗书,如何记得这词句?” “啊,是、是这样的,孩儿知道父亲景仰文正公,故此也留意了一下,还好文正公的文字传世者不多,便捡来看了几首。不过孩儿驽钝,只记得这一首,别的却都忘了。” 高强差点被噎住,一个圈子险些转不过来。没想到前任的衙内如此不学无术,会背一首苏幕遮竟然也被引为奇谈。 为免高俅再发什么诗兴,他赶紧又道:“父亲如此文才,孩儿也当学些诗书,免得堕了父亲的名头。” 本以为一顶高帽轻轻送上,高俅必然大喜称赞,却不料换来一声冷笑:“哼,文才?再好的文才又有何用?” 他转身踱了几步道:“当年为父在苏学士府中作一名小史,学士惊才绝艳,一代文宗,府中酬酢唱和,当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有关西大汉,持铜牙板,跨麻扎刀,歌大江东去,那才叫文才!可惜,党争无日不休,章敦为相,斥逐元佑一党,竟进言要对司马光相公、文彦博相公掘墓鞭尸,虽因物议沸腾而止,但学士却免不了黯然离京,平生抱负尽付流水,当真是大江东去,浪淘尽,这等风liu人物!”语调虽不十分激亢,但言下一股愤激抑郁之气却是再明显不过。 高强再次石化:高俅,这个千夫所指的高俅,他竟然曾经是苏轼的幕客,就是那个“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苏轼,“山高月小,水落石出”的苏轼,“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的苏轼,“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的苏轼啊!这一刻,他再清楚不过地感到,自己所在的年代,正是中国历史上文化最为灿烂的北宋。 “苏学士临走之时,将我托付给驸马王晋卿,后来结识了端王,也就是今上。嘿嘿,为父的进身之阶,不是文才,也不是武略,却是陪着端王踢过两年气球,坊间都骂我是佞臣窃据高位,那又如何?文如苏学士,武如狄青,又有什么好下场了?还是乐得当我这佞臣罢了!”高俅的这番话,除了他的儿子,恐怕当世再无第二个人知道,千夫所指的背后,却是一颗看破世情,浪迹官场的心。 “父亲……”高强心潮起伏,如浪翻滚。高俅在官场打滚多年,其间的关节要害自是一清二楚,以佞臣之姿临朝掌兵,确实是最好的自保之道。只是,朝政既然糜烂至此,那二十年后的大祸岂非无法抵抗?自己可真是被人给坑了啊! 胡乱吃罢早饭,高俅自去白虎堂升帐议事去了。高强信步走到外院,迎面上来一群人,围着高强“衙内”前“衙内”后地狂拍马屁,内中一个紫棠脸皮、五短身材的家伙说话最为令人作呕。 高强一看,却是一帮在府中帮闲的无赖,整日跟在衙内身后狐假虎威,喳喳呼呼。那个紫棠面皮的正是富安,小环的大哥,按理说此人卖妻妹以自售,实在是无耻之极,本当一脚踢飞,可是现在自己已经被小环给“服侍”过了,这便宜大舅子倒是不能太不给他面子。 当下没好气道:“本衙内今天心情不好,少来烦我。” 众闲汉都是一楞,不过衙内发脾气也不是头一次了,小人之交嘛,虽然臭味相投,翻脸也是寻常。富安究竟有些关系,忙笑道:“衙内既是心中烦闷,小人倒有个好去处,可让衙内散心。” “哦?说来听听。”高强懒洋洋地答道。 “衙内,今日乃三月正朔,大相国寺有无数善男信女降香还愿,又有许多摆摊卖艺,唱曲滑稽之人,衙内何不前去戏耍一番?” “嗯,这倒是个好提议。”高强有些心动,难得有机会来到宋朝,虽说有一场大祸,毕竟是二十年后的事,眼前有机会一睹当时世界上最大都市的繁华,却是难得的好机会,于是点头叫好。 众闲汉见衙内要出门,个个欢呼雀跃,也不知从哪里找出几个鸟笼提在手里,富安更翻出一把扇子来给高强拿着,一伙人一窝蜂拥着出门,朝大相国寺去了。 (第二章完) 第三章 林冲(改)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潮汹涌,真是挥汗成雨,嘘气如云。红男绿女们来来往往,不时被街边的店铺商家吸引住眼球,驻足观望,而商家见财神上门,自然要更加落力招徕,声嘶力竭的叫卖声在大街上此起彼伏: “来瞧一瞧看一看啊,西域刚到的高级香水,采天山雪莲和大食火玫瑰精华,再加上天竺婆罗香精炼而成,香气悠长回味无穷,实为女子恩物,男人必备啊!”这是身穿长袍的大食行商在叫卖香水。 “各位看官,俗话说货卖识家,小人家传的枪棒,不敢说当世无双,却也有些好看之处。小人这便献丑,给各位看官来个铁枪顶喉!”一个壮汉呼喝几下,将一枝铁枪的枪头顶在自己的喉间,另一端顶在地上,憋的一脸通红,“哼育”一声把铁枪弯成弓形。 “苏三离了开封府,将身来在大街前,过往的君子听我言……”一个穿着布裙的女子哭哭啼啼地跪在街边,旁边竖一个牌子,大书一个“冤”字。 “白家老号,真材实料,祖传秘方,谁吃谁知道啊!” “斩空新书《高衙内新传》出炉,大家快去捧场,买一本收藏在书架里面,有票的给砸票,没票的多多点击啊。”某个怪人手里挥着一本小册子大声招徕着顾客,引来不少人围观,不时有几块板砖飞来,那怪人却面不改色,显然金钟罩铁面皮神功已经炉火纯青。 忽然,不知是谁大喊一声:“花花太岁上街啦!” 这一下可不得了,整条街哗然大乱,几千号人狼奔豕突到处乱窜,大姑娘小媳妇一改原先的扭捏作态闲庭信步,掩面狂奔而去如电光石火,做买卖的收起了货物,卖艺的卷着刀枪,含冤的小娘子慌地起身往旁边的小巷子里躲,只有那卖书的怪人还不知道咋回事,眼看着一个人已经拿了一本书,正要掏钱了,却被吓得抱头鼠窜,那怪人急得在后面边追边喊:“喂,别当小白啊,你还没给钱呢!” 高强站在街头,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想起以前看的电影《唐伯虎点秋香》“四大才子上街啦”那一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做人做到这份上,路人皆畏之如虎,也实在是无趣的很了,难怪前任的衙内要急着跑路,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自己。“我是不是该回去睡觉做梦,想个办法接通互联网呢?”这样的念头在高强的脑子里也开始盘旋起来。 富安见衙内脸色不豫,脑筋一转,暗骂自己猪头:衙内今天本来心情就不好,出门来又没有美女可看,这不是越发添堵吗?该死该死。 他赶紧赔笑道:“衙内,这条街没什么好玩新鲜物事,不如咱们直接去大相国寺,那里想必热闹的很。” 高强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闷着头就往前走。前任的衙内对东京汴梁的大街小巷显然颇为熟悉,既然从大路走会搅了街市,就从小路过去好了,再用扇子遮住脸,这下没那么容易被人认出来了吧? 转过几道弯,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大庙红砖碧瓦,金字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时传来阵阵禅唱钟鸣,善男信女络绎进出,真是好个丛林!庙门前一大片广场,密密麻麻挤的全是人,各种摊贩叫卖声混成一片,更有诸般江湖艺人献技,吞刀吐火,戏法气功,高竿杂技,无奇不有,引来叫好声一片。 高强心胸为之一畅,他原本就喜欢热闹去处,这12世纪初的热闹景象更是从未得见,当即就觉得眼睛不够使了,一会看王大力把一个石锁耍的上下翻飞轻若无物,一会看张老拳将一把短剑虚晃几下吞入腹中,行若无事地仰着头走来走去。 高衙内看得心惊肉跳,不由得走上前去,从张老拳手中接过剑来,在一块木板上用力戳了几下,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剑身,发现居然是真剑!不由得惊叹不已,甩手扔了一两银子,老拳千恩万谢。不过衙内刚一走远,富安就折回来,虎着脸训了张老拳几句,把那一两银子劈手夺了过来,甩出几枚铜钱,匆匆追着衙内去了。 于路贪看各种风景,高强就没顾上看路,忽听前面一把清脆的娇声断喝:“大胆狂徒,还不快让开!” 高强吓了一跳,看来自己不好好走路,险些冲撞了人家女眷,忙抬头准备道歉,可一句“小生莽撞”还在舌头底下转悠呢,眼睛就直了:好一个美妇人!但见她二十四五年纪,穿白爱素,身段袅娜风liu,一张鹅蛋脸,两道细弯眉,杏眼桃腮,梳了个摇摇欲坠的堕马髻,更难得的是一股浓浓的少妇风情,天然媚态,虽然面如冰霜,却是诱人之极。 倒不是高强好色,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少妇又确实姿色娇美过人,呼吸竟是窒了片刻。不过这一来可就坏了事,臭名远扬的花花太岁拦在一个美少妇身前,任凭人家丫鬟呵斥也不让路,只顾呆看饱餐秀色,谁看了都会想到“调戏良家妇女”这茬上。 不过高俅位高权重,常人哪里惹的起?大相国寺前人众何止上万,却没一个敢上来说话的,都躲在一边观望,只暗自叹息,这位不知是谁家的娘子,眼看又要落入魔爪了。 不光旁人这么想,高府身边那一帮闲汉也是“心领神会”,有的还暗自喝彩,看来衙内进步不小,眼光一流,在这万花丛中一眼相中这样绝美的妇人,我等帮闲的怎能袖手?以富安为首,十几个闲汉“呼啦”一声围上来,将那少妇围在当中,周遭堵了个水泄不通,那小丫鬟却被挡在圈外。小丫头却也不慌,眼珠一转,便急急向庙后跑去。 高强这时才醒过味来,狠狠瞪了身边的众帮闲,心说你们这么一来,我这“当街调戏良家”的罪名算是坐实了。忙笑着拱手道:“这位娘子不要惊慌,小生并非歹人,只是……”他想要解释一下,然后让众帮闲散去。 不过“花花太岁”名声在外,这笑脸只怕看在人家妇人眼中就不是那么单纯了:“淫贼无礼!光天化日,怎敢拦路调戏良家女子,你眼里还有王法吗?!还不让开!”那少妇杏眼圆睁,柳眉带煞,怒目向群狼。 高强险些没背过气去:长这么大何曾被人骂成这样!不过再转念一想,现在自己可不是诚实文明小男生了,恶名在外啊,看来这不白之冤短时间内是难以洗清了。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众帮闲散去,富安早奸笑道:“王法?小娘子,我家衙内就是王法,你还是乖乖的从了我家衙内吧,只要伺候他老人家高兴,包你全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说罢众帮闲一起淫笑起来。 高强差点晕倒,这几句台词真是好耳熟啊,标准的恶少行径,接下来自己是不是应该说“小娘子,你就从了吧”?这,这还真是恶劣啊。 忍无可忍之下,高强大喝一声:“都给我住口!” 众帮闲一时愕然,尽管还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合衙内的意,但都闭上了嘴巴,衙内发了话,他们是绝对要给面子的。 喝住了众帮闲,高强刚要叫他们让开去路,就见身侧一片人仰马翻,几名闲汉直跌出去,跟着一道人影电闪进来,伸手抓住高强的后领向上一拎,如金刚之提童子,单手将高强提在空中,随即便是一个钵盂大的拳头挂着风声迎面打来。 高强吓得一缩头一闭眼,全身用力,只等着重拳临头。可过了片刻,意料中的重击却并未来临,反而自己脚下一硬,却被放在了地上。 高强睁开眼来,只见眼前一条大汉,三十不到年纪,身高大约一米八五,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头戴青纱头巾,穿着绿色战袍,整个人英气勃勃,不怒自威,真是好一条大汉! 正打量间,那边富安从地上挣扎起来,看清了这大汉的脸面,登时跳起八丈高来:“林冲,你吃了豹子胆,敢对衙内无礼!” 林、林冲!豹子头! 高强只觉脑子一阵乱,没想到水浒里的人物竟然在历史上,不,应该说在现实中出现了,这、这到底是什么世界?难道自己现在正在演“高衙内调戏林冲娘子”这一场不成? 只见林冲含怒道:“衙内,无端拦住拙荆去路,不知有何见教?”这话说得够客气了,高强还是臊得要钻地缝,忙笑道:“林教头误会了,小生只因贪看戏法,一时不察,挡了教头娘子的路,这刚要告罪,教头便到了,实在是误会。” 林冲虎目扫了围在周遭的众帮闲一眼,冷笑一声道:“如此林某倒是错怪衙内了,这便告辞。锦儿,扶大娘回家。” 那丫鬟锦儿答应了,便上来扶着林冲娘子,眼角也不抬,便直从高强身边走过。 林冲拱了拱手,便要告辞,高强忙上前道:“林教头,小生久闻教头枪棒无双,今日一见,足慰平生,正要请教头同去饮酒,就便讨教些枪棒,教头必当赏脸。” 这话一说出来,场中十个人倒有九个半不信,出名好色的花花太岁怎么一夜之间转了性,不爱美人爱英雄了? (第三章完) 第四章 智深 林冲一皱眉头,向眼前的纨绔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这小子仍是那副轻佻嘴脸,再想起这衙内“花花太岁”的恶名,心道:“似这等奸猾之辈,又哪里懂得什么枪棒之术、朋友交接之道?必是心念我这娘子,假借与我往来,伺机逞其****!哼,忒也小看林冲了!” 当即一拱手道:“衙内美意,林冲受宠若惊,只是本领低微,充职而已,不敢误了衙内修业,还望衙内另寻高明求教。这便告辞了!”袍袖一拂,大步向圈外便走。 高强见林冲话虽然说的客气,不过神情中一股轻蔑讥诮之意却是再明显不过,又听周围大众的窃窃私语,虽然听得不是十分清楚,不过看那指点之间的神态,显然自己的人气不高,胸中不由一阵郁闷:飞来横祸回到北宋也就罢了,还成了这么个神憎鬼厌的家伙,低声下气请心中的英雄去喝酒都这么不招人待见,真是无语问苍天啊…… 不过当恶少的好处也是不少的,其中之一就是手下爪牙颇众,无论何时都会有人出来帮衬。那富安见林冲不顾而去,衙内神情黯然,他护主情殷,自然不容衙内受这等闲气,当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抢上几步拦在林冲面前道:“林冲,你好不识趣!衙内如此看重于你,不但不计较你适才无礼之罪,更抬举于你,何等的心胸开阔!叵耐你这厮,竟自高身价,不把衙内放在眼里,好不可恶!”众帮闲见林冲不敢殴打衙内,知道他心存忌惮,这时正好在衙内面前表现一番,立刻在富安身边站脚助威,呐喊几句,声势倒也颇壮。 高强见势头不对,这班恶奴如此胡搞,一切帐目自然都记在自己头上,那不是越搞越臭了?正要开口斥退众帮闲,忽听耳边一声大吼,宛如平地起了一个焦雷:“我把你们这般贼厮鸟,大相国寺清净之地,岂容孽障横行!都吃洒家一杖!” 声到人到,一条长大身影从周围大众中横出,两膀只一晃,七八个闲汉如波开浪裂一般直分开去,紧跟着一道猛恶黑影望空直打下来,声势所及,高强身周丈余都笼罩在内。 这一下突如其来,正所谓迅雷不及掩耳,高强前世是手无缚鸡之力,今生是吃喝嫖赌的纨绔,哪里来得及反应? 眼看重招临头,衙内就要涂炭,就听有两人同声道:“使不得!” 两人如风抢上,一人一把抱住高强,和身急滚,“骨碌碌”直滚出二丈多远,另一人从后掩上,拦腰抱住持杖之人,只听“当”的一声大响,一根水磨百炼禅杖打在青石地砖上,直砸得火花四溅,碎石乱飞,那来人却一时动弹不得。 高强被人抱着在地下打了几个滚,头巾歪斜,发髻散乱,手中扇子也不知哪里去了,形象狼狈不堪。那人将高强扶起,以身遮蔽,向那持杖之人喝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你一个出家人,怎地公然行凶?” 高强惊魂甫定,再看几个闯进圈中的来人,见抱住自己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二十八九年纪,相貌清俊仪表堂堂,穿着军服。那手持禅杖的却是一个极长大的和尚,身高怕不有一米九,膀大腰圆,穿一件青布僧袍,直鼻阔口,浓眉大眼,一部络腮胡子直延伸到耳后,正横眉怒目,向高强瞠目而视,只是被林冲从后抱住了腰,急切挣扎不得。 高强一看,得,又一个偶像:这甭问,花和尚鲁智深嘛!只是身前救了自己的这位恩人就不知是何方神圣了。 只听鲁智深叫道:“林贤弟,似这等淫妄之徒,留他则甚!待洒家一杖打杀这厮,除此一害!”挣扎了几下,却被林冲拿住了腰眼,使不上力。 林冲慌道:“师兄不可莽撞,此乃小弟该管上司高指挥使的衙内爱子,”又向高强这边喊道:“陆贤弟,烦请向衙内劝说,我这师兄今日酒醉眼花,发起酒疯来,冲撞了衙内,万祈恕罪。” 陆贤弟?高强仔细想了一下,登时想起一个人来:陆谦,卖友求荣的反面典型!这,这可是自己的唾弃对象啊,怎么成了救命恩人了?看这家伙一脸的正人样君子,谁想的到冒起坏水来竟是黑如锅底? 只听那陆谦亢声道:“天子脚下,一个出家人借酒行凶,闹市意欲戕害人命,岂是林大哥一句万祈恕罪就轻轻揭过得了?还是随小弟去开封府走一遭罢!”说着把手一挥,几个如狼似虎的军汉冲了进来,各个摆开军器,抖手中铁链就要拿人。 鲁智深哪里肯束手就擒,虎吼一声,就要动手大开杀戒。林冲左右为难,若再抱着兄长,这岂不成了卖友?只得长叹一声,放开了手。 高强见势不妙,如果让老鲁在京城犯了案子,不是枉自送了性命,就是把这好汉推进了贼窝,当即挺身从陆谦身后闪出来道:“且慢动手!听小生一言!” 陆谦吃了一惊,忙摆手示意旁边军汉暂不可动手,自己抢上两步,站在衙内身边卫护。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表现机会,怎么能轻轻放过?脸上大义凛然,一副忠字当头、万死不辞的样子自不待言。 那边鲁智深虽然疾恶如仇,却也不是无谋之辈,天子脚下搞出血案的话,神仙也救不了他,何况他还背着郑屠的命案在身?见高强这小淫贼跳出来阻止,倒也不急动手,把手中禅杖一横,喝道:“兀那贼鸟,有屁快放!” 高强心说我又没调戏你老婆,怎么开*贼,闭口厮鸟的?不过现在自己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好鸟,忍了一口气道:“这位大师,小生今日是听说贵宝刹有许多热闹,特来观看散心的,适才不该贪看表演挡了林教头娘子的行路,一时嚷起来,弄出这场误会。大师想是急于朋友之事,好义之心令人佩服,不过小生这肉体凡胎,可经不起大师这金刚杵一击啊。” 这一番话说出来,于无声处跌破眼镜一片:这哪是臭名远扬的花花太岁高衙内啊,分明是一个谦谦君子了,竟然被人家喊打喊杀的都面不改色!刚才不跟林冲计较,一来并不占理,二来恐怕还是看在人家娘子份上,可这大和尚能有啥企图? 连旁边看热闹的人都这般想,场中诸人自然就更是开动脑筋,苦苦思索衙内用意何在?不过林冲可顾不上许多,今日才结识了这个豪气的兄长,不能为了自己的一些小小争斗连累了他,现在见衙内主动给了个台阶,连忙圆场道:“正是正是,大家自己人,今日一场误会而已,又何必闹到开封府?林冲这便带这位师兄去醒酒便了。”说着便扯着鲁智深,急急的去了。 陆谦一意巴结衙内,见衙内出面了事,自然不会多事。他站在高强身边,见衙内一路目送林冲几人远去,眼中甚是不舍,显然还是对林冲的美貌娘子恋恋不忘,心中暗想:衙内果然深思熟虑,今日借机向林冲卖个好,来日不就有机会与林冲交接,趁机登堂入室? 刚要上前与衙内攀谈几句,表表自己的护持功绩,却见衙内并不搭理他,转身径自去了,正眼也不向他看一眼,神情怏怏不乐。一众闲汉见衙内拔脚开路,慌忙一拥而上,回高府去了。 陆谦跟富安却是认得的,赶紧扯住他,低声道:“兄弟,你常在衙内左右,今日之事,依你看来,衙内究竟是何心意?” 富安本待哦吟两声,手中忽然多了冷冰冰的一物,入手沉重,怕不有十两重,手中虽冷心头却热,当即笑道:“陆虞候,大家都这么熟了,你这么个聪明人,难道还看不出衙内的心思?” 陆谦心中暗骂,老子要是知道还用的着你?不过他今天好不容易在衙内面前表现了一把,怎么也不肯轻易放过这进身之阶,忙赔笑道:“谁不知你富兄弟是衙内面前的红人,京师道上有名的大佬,这件事还是要兄弟你从中主持,我在旁帮衬,大家帮衙内了了这一桩心事,也有点脸面不是?如蒙兄弟不弃,就一同到瓦舍勾栏,大家详加计议如何?” 富安笑得开了花,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两人狼狈为奸,亲热无比地去了。 再说高强这边,回到古代的第一天,无数的惊喜接踵而来:老爸高俅的心声是一个,路遇美女是又一个,两个偶像当前是第三个。不过说来也是郁闷,老爸高俅奸臣一个,路遇美女也是人妻,两个偶像把自己只当是街边一陀黄白之物,往日唾骂的奸角倒是成群围绕,唉,咱这运气咋这差捏? 一路闷闷回了府,一问府里下人,才知便宜老爸高俅出去应酬,只好独自一个吃了晚饭,也没心思出去逛了,就在高俅的书房里乱翻古书。 读书是高强的最大爱好,尤其是对古籍兴趣颇浓,眼前这一屋子的古书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宝库,任他在其间徜徉往返,心绪沉浸其间,不知明月已出东山,徘徊斗牛之间。 正捧着一本欧阳修编定的《新唐书》,读到“伶官传”一节,忽听身后有人笑道:“衙内今日好兴致啊!” (第四章完) 第五章 图谋 高强回过头来,只见书房门口站着一个中年文士,四十上下年纪,身材颀长,容貌清矍,三绺长须,若是手中再拿一把白羽扇,就颇有几分诸葛孔明的架势了。 高强在脑中搜索一番,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人的身份,不过单看此人能直入高俅的书房,想来也不是寻常人,便问道:“先生面生的很,不知上下如何称呼?” 那文士踱进房来,手捻长须,微微一笑道:“卑职闻涣章,蒙都指挥使大人不弃,委为幕客,日常在书房行走。衙内多在内宅,却是不曾见过卑职。” 高强脸一红,情知这闻涣章说的是客气话,哪有人家看背影就认得自己,自己却对人毫无印象之理?想来是前任衙内不学无术,除了围在身边拍马屁之徒,见过的人都是过眼云烟,脑子里一点也不记得。不过,这闻涣章的名字倒是有点耳熟,难道又是水浒里的人物? 忙放下手中书卷,笑道:“哦,原来是闻先生,多闻家父提起先生好文笔,只是无缘识荆,今日不期得见,实在幸甚。”翻了几篇古书,说话也不由得文绉绉起来。 闻涣章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显然对高衙内说话如此斯文甚是意外,随口客气了几句,走到书桌前拿起高强丢下的书,看了一眼,笑道:“衙内怎么想起看欧阳文忠公的文章了?” 高强本来就是乱翻的,随口答道:“文忠公本朝文坛巨孳,小生高山仰止,再加手边恰好翻到这一篇,就便读了几行,倒让先生见笑了。”一边说一边冒汗,这般文绉绉地说话,压力真的好大。 闻涣章甚是精明,看出高强尴尬,便由欧阳修身上将话题扯开,转说些本朝人文逸事。他学识渊博,又兼口才极好,娓娓道来妙语连珠,高强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插嘴议论几句,有些他以前读书也曾听过,象冯延巳写了一句“吹皱一池春水”,皇帝取笑他“干卿底事”;辽国使臣出上联“三光日月星”,苏轼对下联“四德元亨利”,用皇帝的避讳来取巧等。 正聊的起劲,闻涣章忽道:“衙内,令尊为朝廷重臣,掌军国大事,衙内可有何志向?” 高强却也在想这个问题,其实他来到这徽宗之世,说是流落异乡也不完全正确,毕竟看了那么多玄幻小说,难得有机会自己也回来了,而且恰好知道亡国大难就在眼前,哪能没点想法?只是这徽宗一朝腐败透顶,皇帝昏庸大臣拍马,而且党争之酷烈远迈前代,自己手边无兵无权,不要说什么超时代的科技,就连自保之力都谈不上,日间若不是陆谦拉了自己一把,早已“吃了”一杖了,还能有啥想头。 也是聊的投机,一时嘴快,便说了出来:“我朝重文轻武,家父虽云掌军,也只充位而已。小生文不知四书,武不能骑射,哪里谈得上什么志向?” 不料那闻涣章却笑道:“卑职却要劝衙内一句,切不可如此妄自菲薄,令尊大人亦非以文武进身啊。只须得今圣欢心,再得执政相公庇佑,要得高官厚禄,”把手伸出来翻了一下,“易如反掌耳。” “哦?”高强兴趣来了,追问道:“敢问先生,现今是哪位相公执政?”这要是别个官宦子弟问出来,保准笑掉别人大牙,不过是“花花太岁高衙内”提出来,却是无伤大雅了。 闻涣章点头道:“衙内这一问正中要害,今年正月戊戌时,有彗星见于西天,经奎宿而至卯宿、毕宿,又有太白星白日出现,朝野翕然,都说是星变。上月蔡相公就因星变而罢相,现今是赵挺之赵相公当政。” 赵挺之?这名字倒听过的。高强忙追问道:“先生,这位赵相公是不是有个儿子叫赵明诚的?” 闻涣章讶然道:“正是,那是赵相公的独生爱子,莫非衙内与他相熟?” 高强摇头道:“不是,我哪认识他,不过我知道他妻子叫李清照。”《漱玉词》他倒是极熟的,因此一听到赵挺之就想起李清照来。 不过当看到闻涣章的眼神古怪,高强才想起自己现在的名头来,花花太岁惦记着别人的老婆,还能有什么好事了? 当下硬着头皮道:“小生一时好奇,打断了先生的思路,请先生续言。”肚里却渐渐有几分好奇,这闻涣章夤夜到此,不会是专门来陪自己聊天的罢? 闻涣章干咳一声道:“这位赵相公政见与蔡相公相左,上任以来将蔡相公诸法悉数废退,又起复元佑党人,连已经致仕的吕惠卿都起复了,往日依附蔡相公的诸公人心惶惶,都在图谋转圜之策。” 宋末党争之烈,高强以前读书时也有所了解,蔡京把以往为朝廷效力的大臣分为正党和邪党,并且请皇帝徽宗御笔两次提写,刻成石碑颁示天下,实在是恶毒之极。不过事到临头又是别样感受,自己的便宜老爸高俅是依附蔡京上台的,现在老蔡倒了台,倘若老爸跟着倒霉,自己并无谋生之策,难道要象苏乞儿那样去要饭? 忙追问道:“以先生之见,家父是否应当趁现在手握兵权之时,向赵相公示好?” 闻涣章却不回答,反问一句道:“以衙内之见,如此行事可行得通么?” 高强想了一会,摇头道:“只怕效果不大。家父先前依附蔡相公是天下皆知的,虽然得今圣欢心,不因蔡相公罢相而贬黜,不过如果转附赵相公,一来不能取信于彼,二来恐怕今圣也要心生疑虑,以为家父奉承执政,有兵权旁落之忧。” 闻涣章再次吃惊,这位衙内虽然有些好色,尤喜人妻,不过头脑清楚,思虑颇为周详,决非草包一个。只是到底深浅如何,还要再试探一下:“照衙内的意思,如今该以静制动方为上策?” 高强一边沉思着,丝毫没听出闻涣章的试探之意:“也不妥,以静制动,貌似持中,实为坐以待毙。赵相公刚执政,忙于廓清朝纲,遍植党羽,一时无暇顾及军政而已,这才与家父相安无事,日后怕终是要动动这殿前都指挥使的想头的。”一时想不清楚,抬头看见闻涣章的眼神凝注,心中一凛,立时省起:“此人漏夜到此,所为的必定就是这事了!” 当即笑道:“小生愚鲁,却是不通时政,还望先生有以教我。” 闻涣章见到他神情,知道自己的用心已被看破,反正火候已到,便也不再隐瞒:“衙内灵台澄明,远见万里,卑职佩服之极。今日之势,卑职以为,必当暗中扶助蔡相公复相,方为上策。” 高强眉头一皱,以他对当时朝廷形势的了解和分析,这的确是上策。蔡京在徽宗年间四次封相,前后执政十七年之久,可见其老奸巨滑,权倾朝野,跟着他混当然是吃香喝辣。只是蔡京聚敛极重,又多用谗佞之臣,残民以逞,到了被太学生上书请诛民贼的地步,让他为相在感情上实在令高强无法接受。 闻涣章见他皱眉,以为衙内一时无法领会,他是指望说服高俅的身边人,然后再向高俅献策,以此为进身之阶的,怎么不急?当下续道:“衙内,蔡相公虽然罢相,然其党遍于朝野,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非天时不利,赵相公是无论如何奈何不得蔡相公的。况且蔡相公与今圣极为相得,假以时日必当复相,常言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他日蔡相公若再相,念及令尊大人的扶助之功,怕不十倍相报?此真上策也。” 高强暗叹一声,自己现在可说一切都来自高俅,如何不想法保住他?看来只有借助蔡京之力逐步确立自己的地位了,到时再看看老天爷让自己来这古代到底是有何用意罢。 便向闻涣章拱手道:“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生受教了。明日便当将先生金石之言上复家父,他日若得家门广大,都是托先生的福啊。” 闻涣章喜不自胜,忙逊谢了一番,见天色以晚,便告辞去了。 高强又翻了回书,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了,想到房里的俏丫头小环,心头不禁一热,当下一摇三晃地向自己的小院行去。 于路幽篁掩隐,庭院深深,恰好一弯新月当空,仲春的和风轻送,微微带点柳絮飞舞。高强独自走在小路上,心情也随风摇荡起来,可知这天空的弯月,是否也照着九百年后的大地?自己眼前所迈出的一步,究竟会在时空中留下怎样的痕迹呢? 刚走到小院门口,斜刺里闪出一人,朦胧月光下一张极其委琐的脸胁肩谄笑,高强吓了一跳,抬脚就踹,只听“哎呀”一声,一道黑影腾空而起,摔倒在地,惨叫道:“衙内,是我啊!” “富安,你这么晚跑到本衙内院子门口作甚?”高强一下就听出了这人渣的声音,心说本衙内的名声就是被你搞坏了,早知是你刚才就上去再踩几脚。 富安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哭丧着脸道:“衙内,小人是有一个好消息,赶着来想告诉衙内你啊。”也不敢叫苦,被衙内赏了一脚,那也是福气不是。 高强哼了一声,也不理他,径自向院中走去。富安可没胆子进去,只戳在门口叫道:“衙内,林冲的娘子小人帮你弄到手了!” (第五章完) 第七章 收服(上) 高强坐在陆家的前院楼上,吩咐砌上一壶茶来,富安赶紧倒上一杯,蹶着屁股捧到衙内面前。高强接过茶杯,看了他一眼,也不言语,把茶杯往地下一倾,将茶都泼在地下,然后又递还给他。 富安楞了一会,见衙内又指指茶壶,忙又倒了半杯。高强接过来啜了一口,一股新茶清香直冲脑腑,仿佛整个人置身于新式的氧吧一样,慢慢睁开眼道:“下次记得,倒茶之前先要暖一暖茶杯。”富安这才恍然,衙内可真是会享受啊。 这正要马屁狂拍,却听楼梯上脚步声响,陆家有下人来报:“禀衙内,林教头已经被我家老爷请到后院阁楼里了。” “嗯。”高强点了点头,把手一挥,富安当即挺胸叠肚,喝道:“再探!”他这是学的戏文里的台词,那些大将都是一路探马报过,一声“再探”就打发了。猛然想起自己是不是在衙内面前太放肆了,忙偷眼看看衙内,只见衙内捧着茶杯,闭着眼睛闻那丝丝清香,面露微笑,看来并不在意,这才放下心来。 殊不知,衙内这时可没听他说什么东西,正在因刚才的那句“林教头已经被我家老爷请到后院阁楼里了”而浮想联翩,想的却是“我那枕头底下的几本阁楼,现在不知怎样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工夫,富安低声道:“衙内,是不是该去请林家娘子了?” 高强睁开眼睛,奇道:“又没有外人在,你说话这么低声干什么?” 富安老脸一红,所幸他脸皮本就是紫棠色,倒也看不出来:“衙内,小人不知怎地,有些心虚起来。” 高强哼了一声,心说你还有心虚的时候啊,看来也就是个混混的材料:“去吧,记得抽楼梯啊。” 富安答应了,赶紧下楼去知会陆家的下人,自己也躲在厢房中。 工夫不大,只听楼下有人道:“林家娘子,教头就在这楼上,娘子快上去看看吧。” “相公、相公!”随着几声娇声呼唤,就见林冲的妻子张氏面色惶急,拾级而上。只见她薄施粉黛,淡扫娥眉,只穿着寻常家居的衣裙,却更有一番娴雅的韵味,高强心中暗赞:林冲这家伙,真是好艳福啊!只是水浒中林冲出场时已三十多岁了,为何却没有小孩?莫非他或者她有不孕不育的毛病? 正自胡思乱想,那张氏见楼上并无他人,只前日所见的轻佻后生一人端坐,手里捧着一个茶杯,正向自己淫笑,肚里吃了一惊,已知中计,回头再要下楼,却见楼梯已经移去,正所谓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这张氏是将门之后,却颇有胆略,当下也不惊慌,向高强道:“这位衙内,为何将民女困在这里?我家相公现在何处?” 高强暗暗点头,这女子不但相貌出众,胆识也过人,若是个寻常女人,这时早吓得哭天抢地了,哪里还记得自家相公的安危?他放下茶杯,正容道:“娘子休要惊慌,但请安坐。本衙内决非淫亵之人,今日乃是为结交林教头,不得已出此下策,还请娘子见谅。” 张氏面色雪白,仍强做镇定道:“民女只问衙内,我家相公现在何处?” 高强笑了一笑道:“娘子放心,本衙内仰慕林教头英名,怎敢生歹意?教头现下平安无事,连汗毛也不少一根。” 张氏闻言,神色稍定,默然坐在一张凳子上,离高强远远地,咬着嘴唇,忽然道:“高衙内,你是真心爱民女,还是只求一夕之欢?” 高强正在想那边党氏兄弟怎么还没动静,乍听这话倒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娘子你误会了,本衙内仰慕林教头已久,只盼能结交为友。常言道,朋友妻,不可戏,怎敢对娘子有甚歹念?” 张氏神情漠然,一绺秀发从鬓边垂下来,发丝被几颗雪白贝齿咬住,缓缓站起道:“衙内若是求一夕之欢,民女虽蒲柳之姿,情愿奉承衙内,只求此后再不相缠。如若衙内欲霸占民女,拆散民女夫妻,愿即死于此楼下!” 高强吓得不轻,心想要是逼死了你,我这辈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林冲还不得跟我拼命?只是自己名声太差,怎么表白人家都不相信,眼见张氏已经走到楼边,手扶栏杆,回头冷声道:“民女是生是死,衙内一言可决!” 高强急得直搓手,暗骂施大爷害人,事先哪里料到林冲的娘子如此刚烈?这时形格势禁,容不得他再砌词剖白,当即叫道:“娘子休要惊慌,本衙内只求一亲芳泽,别无他求!” 张氏闻言,把头略低了低,再抬起来时,一张秀脸如雪之白,如玉之清,午时的艳阳照上去,竟宛如透明一般。那贝齿紧咬着下唇,已经有一丝血痕缓缓流下,再加上那一脸的决意,整个人焕发出难以言喻的凄艳来。 高强一颗心跳成了一线,暗叫一声:我的老天,我的上帝,OH MY GOD ,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过往的甭管哪路神仙下来一个!这样的美女站在我面前,这不是逼我犯错误吗?美、美艳人妻啊…… 也不知是他的祷告起了作用,还是天不从人愿,心中的邪念刚一抬头,正想着“反正事后记得擦嘴就是”,楼下一声暴喝:“高衙内,纳命来!” 正是林冲! 张氏一听见丈夫的声音,整个人顿时象活了过来一样,冲到栏杆前叫道:“相公,贱妾在此!” 高强却也是猛然松了一口气,心说林冲你来得正好,不然我可真要忍不住得罪了。正要答话,就听楼下党氏兄弟齐声喝道:“林冲休得猖狂!”紧接着就是一阵厮打之声,乒乒乓乓乱成一片。 高强大喜,心说来得正好!急步走到楼边,只见党氏兄弟带着众手下将林冲团团围住,核心处四五人围攻林冲一个,外围的挠钩套索齐施,林冲手中却是空的,几下间就被挠钩拖翻在地,众人一拥而上,捆了个结结实实。 张氏见丈夫被擒,真如万丈高楼失足,扬子江心落水,头脑一片空白,身子一歪,就往楼下倒去。高强正站在她身旁,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也顾不得慢慢品味那软玉温香,忙叫道:“来人,快支起梯子来,将林冲好生带上来!” 楼下党氏兄弟吆喝几声,早有人支起了楼梯,几人押着林冲拾级而上,推推搡搡地来到近前。 再看林冲时,五分酒意,十分怒气,周身虽然狼狈,眼睛里却是杀气升腾,直欲滴出血来。高强暗赞一声“不愧是豹子头”,却忽然发觉自己还抱着人家老婆在怀里,那张氏却早已晕了过去,难怪人家老公那么大火。 忙叫陆谦唤来家中侍女婆子,吩咐在一旁好生看着林教头娘子。 这时党氏兄弟又上楼来,提上一个人来,只见他身量长大,浑身都被铁索软筋捆了,比绑老虎还要紧三分,头顶溜光,僧袍破碎,口中塞着一块破布,——正是鲁智深! 高强大喜,忙教看座,亲自倒了两杯茶奉上,党氏兄弟慌忙推辞不敢受,都说能为衙内效力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只怕差事办得不利索误了衙内的大事,怎么还当得起衙内的一杯茶?被高强压着接过了,两人感动莫名,眼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就是不掉下来),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边正自推让,那边也不知谁取出了鲁智深口中的破布,只听这位花和尚一声大吼:“奸贼!使诡计拿了洒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在一边作这腌杂样!”声振屋瓦,众人一时耳中嗡嗡作响。 党世雄大怒,骂道:“贼秃!若不是衙内吩咐,大相国寺菜园便了结了你这贱命,怎留你这臭嘴在此乱叫!拿刀来!”从身旁军士腰间拔出一把刀来,摩拳擦掌就要上前。 高强连忙道:“党统制且慢!此人本衙内正有用他处,且留他性命!” 党世雄慌忙丢了手中刀,换一副面孔向高强道:“衙内这等胸怀,真是人所难及!小将听这厮口中聒噪,一时激愤,险些坏了衙内的大事,真是惭愧惭愧!” 高强被他吓了一跳,刚才还拧眉怒目,转身就忠勉勤恳,难道是传说中的四川变脸之法?不过现在一切俱在掌握,接下来就是动嘴皮子的事了,还是先打发了这帮家伙为上。 当下好言抚慰,差遣二党和众军士散去,顺便开了空头支票若干,只叫他们去指挥使府上帐房领赏,反正老爸有的是钱,又不必他掏半点腰包。 众人千恩万谢地去了,至于二党去领了赏钱,是分赐众军士收买人心,还是独自中饱私囊作晚上去勾栏的渡夜资,甚或虚报名额吃些空赏,也无人去管他。 小楼上只剩下高强等人,林冲和鲁智深捆在地下,花和尚骂声不绝,林冲却一言不发。陆谦带了把刀,站在高强身后,富安守在楼梯口,那张氏已经醒转来,见到丈夫捆在地下,一时说不出话来,两个婆子扯着她衣袖,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说些什么。 高强坐在当中,笑了一笑,还没开口,鲁智深怒道:“狗头,你待怎样?” (第七章完) 第八章 收服(下) 高强看了看鲁智深,微微一笑,忽然大声道:“鲁达!” 这一声喊出,鲁智深就是一楞,心知不好,此人既然叫破自己俗家姓名,显然是事先探明了根底,有备而来。只是有一件事蹊跷,自己分明是昨日在大相国寺才见到这淫徒,如果衙门事先已知道自己的底细,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拿人,而且还不见官差,只见军将? 如果是殿帅府昨日出事之后查了军籍,又有几点可疑:第一未必马上想到自己,第二自己犯事、出家都在外地,京城无论如何没这么快查到底细。鲁智深虽相貌粗豪,性情直爽,但却不是无谋之辈,对手手中有什么牌还不知道,这时候多说多错,当下便闭口不言,眼角也不去看高强。 这一招若用在旁人身上,恐怕一时也拿他没办法。无奈高强熟读水浒,鲁达的光辉形象自幼深入其心,一切作为都是烂熟:“鲁达,熙宁年间生人,后入渭州军前效力,积功升为兵马钤辖,去年二月间在渭州酒楼与反贼史进、李忠等人饮酒,……”一路将施大爷的书背将下来,包括拳打镇关西、出走代州雁门、五台山出家为僧、醉打山门、桃花山打了小霸王周通、瓦官寺会同史进斗杀生铁佛崔道成,直说到来这东京大相国寺出家看菜园,酒后倒拔垂杨柳。 鲁智深听的句句真切,不由冷汗直冒,对方不知如何办到,竟将自己年来的所作所为查得一清二楚,甚至一些自己都不大记得的细节都巨细糜遗,犹如亲见一般,这可真是见了鬼了。 林冲在旁也听得呆了,他与鲁智深相交不久,彼此虽然投机,但对这位师兄的过往却不甚了然,现在听了这一番介绍,不由更增仰慕之心。 待高强一大段书说下来,早已口干舌燥,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大口,正要再说,鲁智深再也忍耐不住,心想反正对方一切都控制住了,左右不过是个死,暴喝一声道:“奸贼,洒家平生行事,仰无愧于天,俯无怍于地,便是失手被你等用奸计拿了,大不了一死而已,区区皮囊又何足惜?” 高强把茶杯放下,心说自己总算没白费口舌,刚才是淫贼,现在升级为奸贼了,嘿嘿。他笑容可掬地道:“鲁大师,小生用心查探大师生平,却不是为了罗织罪名,置大师于死地。观大师为人,疾恶如仇,笑骂由人,一柄方便铲见路有不平则铲,两把戒刀遇逆子谗臣则杀,真是快意恩仇,小生佩服之极,极盼与大师一见,最好是能聆听教诲,长随大师左右,则足慰平生所愿了。却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鲁智深听了这一番鬼话自然不信,反而更生警惕之心:“奸贼,你究竟有何阴谋,不妨快快使出来,洒家若皱半下眉头,便不算好汉!” 高强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前任衙内留下的历史问题一时半会是解决不了了,自己能从淫贼转职为奸贼,已经算是表现不错了,看来还是要用恶人的办法:“哼哼,鲁大师,衙内我好言相劝,为何大师总是有疑我之心?” “奸贼,你恶名昭彰,见色起意,又使诡计擒住洒家,如此奸恶,洒家怎能信你?”鲁智深反正是豁出去了,干脆骂个痛快。 高强冷笑一声道:“鲁大师,常言道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小生虽名声不佳,其中多有隐情,外人无知妄言,大师也信之不疑么?昨日庙会之事,小生多次解释是误会一场,大师慧眼宿识,难道竟如此执着于皮相么?至于今日擒捉大师之计,乃是出于无奈,非如此不能请动大师,再说大师出身军旅,当知兵不厌诈,如果闹市争斗,抡刀动枪,以大师之神勇,恐怕多半是玉石俱焚,这岂不是有违小生景仰之意?” “呃……”鲁智深一时语塞,不过说虽然说不过,信却是坚决不信的,干脆扭过头去。不理高强。 高强一笑,忽然举步上前,将林鲁二人的绑缚都解去了。陆谦富安都是大惊,这纵虎容易缚虎难,这两人的能为岂同等闲?只是一时不及阻止,绑缚都已经解开了,陆谦好歹是个武人,胆子大些,跳到高强身边按刀卫护,那富安却一只脚已经踏上楼梯了,打定了见势不妙就脚底抹油的主意。 却见林冲站起身来,并不向高强扑击,一个箭步跳到自己娘子身边,一面上下打量妻子,见她虽精神不佳,但衣着还算整齐洁净,不象被污辱的样子,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一面昂然道:“衙内,今日将林某夫妻都困在此,究竟是何用意,还请说个明白。” 高强还没答话,鲁智深冷笑道:“你这奸贼,也忒托大了,难道你以为如此就能收买人心不成?” 高强见二人脱困之后都没急着动手,心中大定,待要把扇子摇几下,却发现今天出来没带这件道具,只好干咳两声道:“小生既然对两位心存敬慕,绑缚着岂是待客之礼?自然是要请两位好好说话,收买人心那是谈不上的。” 鲁智深哼了一声道:“今日被你这奸贼所擒,洒家深以为耻,这便告辞了!”僧袍一晃,就要跳下楼去。 高强急叫道:“大师,你这一走可害了林教头全家性命!” 此言一出,楼中数人都是大惊,鲁智深回身喝道:“奸贼,你又有何阴谋?” 林冲怒道:“衙内,你若存心害我,林某誓死周旋!” 两大猛人怒目相向,高强却不惊慌,笑吟吟道:“鲁大师,你与少华山贼人史进勾结,这总是事实吧?林教头身为朝廷命官,遇贼不报,反而与你结拜,轻说也落个怠于职守,往重了说就是勾结反贼,诛三族的大罪啊,还不是大师你害了他?” 鲁智深脸色大变,还没来得及答话,林冲朗声喝道:“师兄,你慷慨磊落,林冲好生景仰,决不拖累于你,师兄快请离去,林某舍此一命与他周旋便了!” 高强闻言差点大笑出来:林冲啊,鲁达!这一来你二人可就再也逃不出我手掌心了,以鲁达的急公好义,怎会留下你林冲受累吃官司?而林冲生活安定,家庭幸福,只要不把他逼到绝路,那是能忍就忍,又怎肯随你亡命江湖?还是都乖乖入我手心吧! 鲁智深果然怒道:“兄弟,你把洒家当何等人,怎能舍你独生?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林冲大急,正要再说,高强见火候差不多了,忙笑道:“林教头,鲁大师,二位意气深重,小生佩服之极。不过小生对二位心存景仰,怎会生加害之心?小生只想请鲁大师来府中居住,当可朝夕向大师请益佛法,更要拜林教头为师,学些枪棒上头的真功夫。二位又何必视小生如蛇蝎,避之惟恐不及?” 见林冲和鲁智深都是一脸的狐疑,高强心中暗喜,听了这话不发火,那事情就成了一大半了,索性作足戏分。 他抢上一步,双膝跪倒在地,大声道:“二位师父在上,请受徒儿高强一拜!”说着在地下连磕四个响头,撞得楼板“通通”作响。 抬起头来,见林冲和鲁智深都是面面相觑,忙笑道:“二位师父,徒儿景仰之心纯出至诚,万望师父接纳。再说,既然二位师父已经收了徒儿,徒儿若再去出首,那便是欺师灭祖,当受三刀六洞,受万人唾骂,徒儿虽不才,这等事是决不屑为的,还请二位师父放心。”这拜师还有一桩好处,师娘便万万不可染指了,林冲又少一件心事。 眼见一天云彩都散,只多了个名声不太好的徒弟,林冲和鲁智深虽然桀骜不逊,却也只好就坡下驴,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徒弟。高强忙上前给二位师父打拱作揖赔不是,又见鲁智深僧袍破碎,忙把自己外衣脱下来给他披上,一口一个师父,叫的亲热无比。 这边刚刚搞定,那边楼梯口却传来一声惨叫,几人都是一惊回头看时,只见陆谦正将手中钢刀从富安心窝中慢慢拔出,一手捏住他喉头,缓缓将其放在地上,富安双眼瞪得极大,死死盯着昨天还称兄道弟的酒肉朋友,口中“菏菏”做声,却说不出半个字,终于吐了一口浊气,抽搐了几下,便软瘫在地。 陆谦回过头来,脸上神情竟是平静如水,半点也看不出刚刚手刃了自己的朋友,手中钢刀、身上白衣都是点尘不染,缓缓跪倒在地道:“恭喜衙内得拜明师,末将不胜之喜,愿以此身相贺!”说罢将手中刀举过头顶,闭目而待。 高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好个陆谦!见鲁达身负重罪而入殿帅府,情知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事,当机立断将另一个知情人富安杀死,这样一来他自己也有把柄落在自己手上,又在殿帅府做事,自己可谓欲之生则生,令之死则死。有哪个做大事的不想要这样一条狗?而且又有林冲在旁,此人重义,必然不因其受命诓骗而违义,定会为陆谦求情,自己刚拜了师父,肯定会给他面子,如此则陆谦一举成为了自己的心腹。好计谋啊,好决断! 果然林冲急道:“衙内,林冲与陆谦生死之交,深知他为人忠谨,今日他为维护衙内而杀人,实乃忠诚不二之士,求衙内饶他一命!” 高强连忙笑道:“师父,你这可错了,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怎说到一个求字?陆虞候对我忠心,徒儿铭感于心,虞候快快请起!”说着上前将陆谦的刀接过,一手搀起他,再将刀重入刀鞘,趁机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陆谦,该干什么该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陆谦浑身一振,立刻跪倒大声道:“陆谦蒙衙内不杀,恩同再造,此生当为衙内效死力!” 高强点了点头,回过身来,满脸堆笑,肃立请二位师父和师娘先下楼,眼角也不向一边的富安看上一眼。 陆谦垂着头恭送衙内等人下楼,再慢慢抬起头来,嘴角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他的目光转向那两个缩在一边的婆子,右手再度移上了刀柄…… (第八章完) 第九章 余波 当日离了陆谦家,高强唤来府中马车,先送林冲和师母回家,脸上自然规规矩矩,神情恭谨之极,眼角也不往美貌师母身上溜一眼。 然后再陪鲁智深去大相国寺收拾行李,再见过方丈智清长老,言明要在殿帅府建起静室,请智深大师在府中修持。那方丈一听禁军殿帅高大人的衙内光降本寺布施,忙得四脚朝天,又是敬茶又是扫席,待看到高强在香缘簿上大笔一挥“纹银五百两”时,一张老脸笑得犹如晒干的橘子皮,眼睛里直冒绿光。 不过听到“请智深大师到府中修持”时,那智清长老先是一楞,想遍全寺也不记得有什么智深大师,待看到鲁智深脸色不善,这才恍然,不过不是大悟,而是大惊:“似这等顽劣不守清规的僧众,怎当得去殿帅府修持?衙内莫要被旁人哄骗才好。” 以他的身份说出这样当面拆台的话来,那是急得语无伦次了,实则这位长老还算是有些头脸的,没当众跪下来说“衙内你还是选我吧”已经对得起佛祖了。 高强见鲁智深面色难看,心中暗笑,嘴上可要帮自己师父挣点面子:“方丈此言差矣,智深大师佛法精湛,不落表象,实已到了修持的最高境界,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此乃佛法精义也。本衙内经智深大师点播之后,只觉茅塞顿开,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无不在我佛慧眼之中,故此才请智深大师到府中供奉,俾可早晚请益,还望方丈大师允准。” 智清无法可想,只得应允了,吩咐监寺把鲁智深的人事关系转到“殿帅府供奉”上,再恭送高衙内和智深大师出寺。众僧见鲁智深看菜园子竟能跳槽到殿帅府,又听到高衙内的一番高论,作何想法不得而知,只是从此东京汴梁城里黄狗失踪案件的发案率陡然企高,大相国寺的和尚脸上都多了几分油光。 高强陪鲁智深回了殿帅府,吩咐下人收拾静室给大相国寺的高僧修持,衙内发了话,底下人自然是叱咤立办,雷厉风行,不片时就在高强的小院旁边腾出一间静室来。 扰攘一番,总算安定下来,高强挥去了众人,请鲁智深在静室当中坐了,纳头便拜道:“徒儿拜师心切,对师父多有冒犯,请师父海涵。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说着又是四个响头磕了下去。 鲁智深没法,只得受了。 随即高强又从腰间解下那口刀,双手捧上道:“师父,徒儿拜了师父,心里实在欢喜,只没什么好孝敬师父的,这里有一口刀倒还称得上利器,请师父笑纳。” 鲁智深军官出身,一见到好兵器,哪有不心动之理?当下口中谦逊几句,手却早已伸到刀上,大拇指一摁绷簧,只听仓啷一声,屋中光线不明反暗,一股无形的寒意弥漫开来,沁的人肌肤如浸冰水,遍体生寒,鸡皮疙瘩直起。 鲁智深脱口道:“好刀!”此刀能围在腰间,可知韧性极佳,可是现在拿在手中,微微一抖手腕,竟然不觉得有丝毫绵软,只觉力道直透刀尖,刚柔并济。 他将刀在手中把玩几下,忽然间掌心一振,五尺长刀如奔雷闪电一般直奔高强眉心而去! 高强还来不及反应,刀尖已至眉心,却倏地止住,只听鲁智深低喝道:“高强,你为何不躲?” 高强心说我哪里是不躲了?还没反应过来啊!这当口刀尖直抵眉心,虽然还未及体,一股逼人寒气却直入脑腑,脑子却还能动:“师父,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儿既然叫过师父,磕了头,就是情愿供奉师父,师父又怎会起心害徒儿?” 鲁智深哼了一声,长刀稳稳定在空中:“你怎会知道洒家往日行为,快与我从实招来!” 高强手心不由得出汗,他事先虽想好了一番鬼话来圆谎,却没料到是在这等情形下,不过眼前这一关如果冲过,鲁智深和林冲两大猛人就都是铁定的自己人了,那是硬着头皮也要上:“师父,那是昨夜徒儿做梦,佛祖对徒儿说的。” “胡说!鬼话连篇,只好骗得愚夫拙妇,如何拿来蒙骗洒家!还不从实招来!” 高强反正豁出去了,续道:“佛祖不但告诉徒儿师父的生平为人,还说师父和林教头师父都和徒儿是有宿缘的,说师父命里注定,什么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州而迁,遇江而止的。徒儿句句是真,师父若不信,只管一刀斩了徒儿便是。” 鲁智深浑身巨震,别的什么事还好说,都有人看见,惟独这五台山智真长老送他的四句临别偈语,正所谓“法不传六耳”,当世再无第三个人知道,这小子竟然一清二楚,若非天意,又如何可说? 鲁智深暗叹一声,还刀入鞘,将刀还还给高强道:“既是佛祖旨意,宿世有缘,洒家便收了你这徒儿。只是洒家不诵经,不礼佛,这佛法上头却没什么好传授你的,恰好你有这口宝刀,洒家这里倒有几路刀法,来日就传授于你防身便了。” 高强大喜,心说阿弥陀佛,好不容易搞定了,这徒儿当得爽利!连忙磕头谢过了,心中快活之极。 鲁智深又问他为何有这“花花太岁”的绰号,高强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富安献媚、害死自己老婆,却让自己背这恶名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这事他思之已久,每每切齿不已,如果前任衙内急公好义,仗义疏财,弄个“东京及时雨、汴梁呼保义”之类的名头,江湖好汉见了都是“纳头便拜”,哪里还用得着这么费劲?因此哭诉起来分外情真意切。 鲁智深既然与他宿世有缘,自然深信不疑,不由得勃然大怒:“这等奸恶之徒,若叫洒家见到,必是一杖打杀了!”听得方才死在楼上的就是富安,连声道“杀得好”。又谆谆告诫高强不可淫邪,高强自然没口子答应,心中却道:“不知道看***算不算淫邪?只是现在也没得看了,唉。” 师徒说了一会闲话,高强命传了饭来与鲁智深同吃了,便请智深歇息,自己回房去了。 刚到小院门口,迎面来了一人,高强定睛一看,正是陆谦。只见他神色平静,来到近前躬身施礼道:“衙内,陆谦等候多时了。” 高强心中暗凛,象陆谦这种人,为了出人头地可以说不择手段,心机又是狠辣之极,用好了是一把利刃,用不好就伤了自己,可比那些实心眼的江湖好汉难对付多了。他暗自调整了一下心情,淡淡道:“陆虞候,来此找本衙内何事啊?” 陆谦何等样人,刚才在小楼见高强收服林鲁二人的那一幕,这衙内软硬兼施,手段无穷,林冲和鲁智深都可说是一方豪杰,却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治得服服帖帖,心中早已惕醒。再想到他出身显贵,老爸又是禁军殿帅,当朝第一武臣,此人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当即决定把平生气运都押在这位高衙内身上,这才一刀杀了富安,以取信于衙内。 这时见衙内动问,忙恭恭敬敬地答道:“禀衙内,小人奉命将方才为保护衙内的富安收殓了,并两个殃及的婆子也一起从优治葬,特来向衙内报告,并动问衙内这富安的法事该当如何做才好?” 高强一楞,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陆谦当真好辣手!只为了将今日自己收服林鲁二人的事情保密,不但立杀富安,连两个婆子也不放过,还编了个谎,说富安乃是为保护自己而死的,如此天衣无缝,真亏他想得出来。 现在皮球已经踢到自己这边,如果自己不替他圆这个谎,陆谦后路已断,立刻就是翻脸动手、鱼死网破的局面;而如果自己顺着他的话圆了,则此人从此就成为自己的心腹,同气连枝,祸福与共,不对,是福与共,祸嘛,嘿嘿,就恕不奉陪了。 思前想后,其实也只顷刻间事,高强一咬牙,长叹一口气道:“唉,比武之际,刀枪无眼,早叫你们都用木刀竹枪,你们就是不听,结果失了手,连累富安老哥为了保护本衙内而惨死,真是可惜啊。富安老哥随我有年,又为我而死,这丧事切不可办得简慢,定要风光大葬才是。陆虞候,这丧事就由你来操办,一切用度只管到殿帅府帐房取用便是。” 陆谦却也是长出一口气:总算是找到组织了!看来这老板还不错,进门先发一笔钱花,是个好老板啊。他恭恭敬敬地给高强作了个揖,竟有些呜咽道:“衙内待下属如此仁厚,真是如同再生父母一样,小人铭感五内,情愿为衙内当牛作马。”这就算是效忠宣言了。 高强漫声应了,却听陆谦又道:“衙内,不知富安小哥有无亲眷,小人也好请来一同拜祭。”这是在说:老大,斩草要除根啊,别留下什么尾巴。 高强打了个寒战,顿时想起屋里那个俏丫头小环来,心中一阵烦乱,挥挥手道:“这些事不必你管,自去筹办丧事便了。” 陆谦答应了,美滋滋地去了。高强看着他背影远去,轻轻冷笑了一声,刚转过身来,迎面遇见小环那张俏脸,只是却苍白得无半点血色。 高强脑中轰地一声,陆谦的话就在耳边回荡:“富安有无亲眷?有无亲眷?” (第九章完) 第十章 徐宁 虽然对着鲁智深直指眉心的宝刀尖锋,高强可以镇定自若,侃侃而谈,但不知怎么,现在面对小环这样几乎没任何地位威严,只能匍匐在他脚下生存的弱女子,高强竟觉得有些心虚,仿佛那轻柔无力的目光可以一直射入他的心窝,照到那些最阴暗的角落。 他勉强定了定神,笑道:“小环啊,我在前院吃过饭了,你还没吃吧?快去吃饭吧,下次别等我了啊。” 小环怔怔地看着他,眼睛里空空洞洞的,声音也是空洞洞的:“衙内,刚才你和那位爷说的话,小环都听见了……” 高强头皮发炸,连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小、小环啊,本衙内忘记了,老爷还在书房等我去议事呢,我,本衙内……”说着脚下就要抹油。 “衙内!”小环忽然叫了一声,眼中却终于流下泪来,“我大哥,我大哥他死了?” “……”高强就象被这一声喊定住了一样,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过了一会,他缓缓转过身来,说话时语音的干涩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是啊,今天在陆谦,陆虞候,嗯,就是刚才你见到的那位爷家里,几个军汉比武,一把刀脱了手,你哥他,就挡在我面前……” 到这里可是再也编不下去了,小环的眼睛直楞楞地看着他,泪水就这样在眼眶里先打几个转,再顺着脸颊的线条流下来,到后来眼中已全是盈眶的泪水,终于如洪水决堤一般哗哗流下来,一条线地落在地上。 高强手足无措,其实小半是见了小环哭得这样凄惨,心虚倒占了多数,见她虽然如此伤心,却强撑着不哭出声来,禁不住地心中慌乱,仿佛那一双泪眼正在无声地审判着他似的,慌的只想落荒而逃。 恰待转身,就见小环“嘤”的一声,身子晃了几晃,一头向前面栽了下来。高强一惊,看她这样子已经是失去意识了,这一栽下来如果碰到哪里可是不轻,当即抢上一步,一把将她娇小的身子揽在怀里,只觉柔若无骨,再看她双眼紧闭,头歪在一边,早已晕死过去。 高强忙大声叫人,不一会便跑来几个丫鬟婆子,七手八脚将小环抬起,本待送去她屋中,高强却不放心,就命送到自己房里,又急急差人去叫大夫。 工夫不大,大夫便到了,只一把脉,便说是急火攻心,惊厥之症,当顺心理气,宁神静养,不可过于操劳忧心,更戒大喜大悲云云。说罢又开了方子。 高强反正是不懂,唯唯应了,取出银子要谢大夫,那大夫却坚决不肯要,逃也似地去了。高强一面吩咐下人去照方抓药,一面感叹道:“多好的大夫啊,真是仁心妙手,济世救人,连银子都不要,啧啧……” 正赞叹间,忽听床上一声呻吟,高强急忙回身,见小环正挣扎着要起来,忙上前扶着她道:“小环,你且躺着,多休息一会。” 小环迷糊了一会,才看清周遭布置,发觉自己睡在衙内床上,衙内却坐在床沿扶着自己,这一惊非同小可:“衙内,小环该死,小环该死!”说着极力挣扎。 高强知道她躺在自己床上心中惶恐,却不容她起来,只将双臂一紧,虽不似鲁智深那样力大千钧能倒拔垂杨柳,对付这小小女子倒也绰绰有余,小环立时挣扎不得。 高强温言道:“小环,你大哥是为了我而死,救了我一命。我再怎么为他风光大葬,他也是享受不到了,如果你再出个三长两短的,叫衙内我怎么向你大哥交代呢?就好生躺着歇息吧。” 小环挣扎了几下,却抵不过高强的“怪力”,只得红着脸躺下,只是听他提起亡兄,眼泪却又在眼中打起转来。 高强忍了一忍,还是忍不住问道:“小环,我说句话你别在意,你大哥对我虽然忠心,对你和你大嫂可不怎么样啊,为什么你还……” 小环闻言,将头转过去面向床里,幽幽道:“衙内有所不知,小环自幼父母双亡,家徒四壁,都是大哥含辛茹苦,将我拉扯大,为了保护我不被街上的地痞混混欺负,大哥他多次与人争斗,也不知受了多少伤。后来结识了衙内,他就想尽办法要把我送到衙内身边,好让我过好日子。”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抽噎起来。 高强怔怔地听着,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伸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瘦弱的脊背。 小环抽噎了一会,又道:“大哥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为了让我能留在衙内身边,竟给嫂子下了药,生生逼死了大嫂,还说这样一来衙内心软,就一定会好好对待我的。我长到这么大,大哥对我是最好的,可是、可是现在,哇!……”又忍不住大哭起来。 高强这时却忘了拍她的脊背,心中震惊无比:富安,那个卑鄙无耻的富安,那个被陆谦象杀鸡一样杀掉的富安,那个死了都没人去看他的尸体一眼的富安,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也有他拼命都想守护的东西,有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去守护的人!那一双临死都不瞑目的眼睛,又在心头浮现,那一刻,他的心里想到的,一定就是这个唯一的妹妹吧? 低头看着痛哭不已的小环,高强心中不禁一酸,轻轻拍了拍小环的肩膀,柔声道:“小环,你别太伤心了,就算你大哥不在了,还有衙内我在啊。” 小环身子一震,缓缓转过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高强,一时说不出话来。 高强笑笑道:“小环,衙内我房里还没人,你伺候我也够久了,不如就给我作妾吧,这样你大哥也走得安心,也不枉他随我一场。” 小环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摇头,“婢子、婢子”地嗫嚅了几句,却说不出话来。 高强微微一笑,俯身在她额头吻了一下,右手食指轻点着她鼻尖道:“别说了,衙内的话你还敢不听吗?今晚也别走了,就在衙内房里吧。” 小环飞红了脸,虽然并不是第一次给高强侍寝,但今夜的感觉却分外不同,那胸怀靠上去坚实可靠,衙内的眼神也分外柔和,一双手仿佛有了魔力一般,所到之处浑身都热了起来,软洋洋地好不舒坦,一颗心不由自主地狂跳不已,只低低道:“衙内,婢子只怕不能服侍好衙内……” 高强轻轻抱着她的肩膀,在嫩颊上香了一口道:“傻丫头,你现在身体不好,衙内又哪里要你服侍了?只管作个好梦吧,衙内在这陪着你。还有,以后不要自称婢子了,你现在是本衙内的妾了,要自称妾身。” 小环怔怔地应了一声,只觉浑身如在云中,飘飘荡荡地不知身在何处。 房中“啪”的一声轻响,光线一阵摇曳,却是烛花爆了一下。高强一手搂着小环,听着她匀净的呼吸,眼睛却瞪得大大的望着天花板:那里,一双原本不瞑目的眼睛渐渐合起,消去…… 翌日,高强醒来,却发现小环早已不知去向,枕边还留着几茎长发,被窝里犹自有幽香残留。 正怔忪间,房门“吱呀”一声推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将手中的铜盆轻轻放在架子上,转身来掀高强的被子,却忽然发现他早已醒了,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不由得两颊绯红,手足无措,低声道:“衙内,婢子、婢子服侍你起床。” 高强看着她,眼前的一幕与日前自己初到这古代的情景何等相似,然而人事却早已全非,到底是自己迷失在时空中,还是时空因为自己而改变? 他忽地大笑起来,一把拉过小环,没等她的惊呼出口,已经封住了那香唇:管他时空在变还是我心流浪,这里就是我的世界,我就是高衙内! ……………………………………………… 待到高强见过老爸高俅,与鲁智深出门去寻林冲,天色已近晌午。 到了林冲家宅门口,高强报了名号,下人飞一般地跑进去禀告,不一会林冲便迎了出来,高强连忙大礼叩拜,口称“师父在上,徒儿来给您老请安了”。 林冲见高强如此恭谨,倒有些抹不开,毕竟高俅是他顶头上司,平时又甚是器重,再说高强拜师之意看来很是诚恳,怎好再一副冷脸相向?因此连忙抢上扶起道:“徒弟无须如此,快快起来。” 高强暗笑,借机站起身来,取出礼物送给林冲,说是敬师礼,却是一对玉狮子,翡翠雕成,好不灵动可爱。林冲哪里肯收,不免扰攘推辞一番,终究不及高强的巧舌如簧,只得勉强收下了。 这时高强才注意到林冲身后还站着一人,大概三十岁年纪,身高一米七上下,相貌英俊皮肤白皙,颔下微有髭须,膀阔腰圆,站在那里虽不说话,气势却稳凝如山,不由得暗自心惊:此人好气派! 林冲见高强注目此人,忙伸手将他拉过,相互通名。那人听闻是禁军殿帅高俅府上的衙内,双手抱拳施礼道:“侍卫马军司属下,金枪班教头徐宁,见过衙内。” 高强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上前还礼道:“不敢当,久闻金枪手大名,府中众人整日传诵,听得小生向往不已,今日一见,果然是见面胜似闻名,徐教头真是好个英雄人物!” (第十章完) 第十一章 论兵 徐宁见这臭名远扬的高衙内竟然如此“礼贤下士”,心中大感意外,暗道:“果然闻名不如见面!”金枪班是侍卫马军司的下属,现在都指挥使的位子出缺,因此按例由殿前都指挥使统管,故此徐宁也是高俅的下属,见到高衙内如此谦光,摆出一副着意结纳的姿态,自然也不敢怠慢,忙没口子地逊谢。 几人在大门前絮叨了一会,鲁智深早不耐烦起来,袍袖一甩就径自往里间走去。林冲知他脾性,也不去在意,伸手肃客,请高强和徐宁入内。高强却是尊师重道,一定要林冲先走,然后又让徐宁,你推我让好一会,才都进了院子。 已到午饭时刻,林冲就命开出酒饭来,就在院中的槐树下石桌上摆起宴席来,又叫丫鬟锦儿出来温酒。那锦儿端着酒壶出来,猛一抬头见到高强,神色便愤愤地,温酒时也重手重脚,一会倒点酒在他身上,一会把酒杯在桌上礅的“蓬蓬”作响,搞的高强狼狈不堪,林冲说了几次都拿她没法。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人说些枪棒之术,渐渐谈的投机起来。那三人都是军官出身,练的是一路功夫,讲论起来口沫四溅,意兴遄飞,高强虽是一窍不通,不过眼看着少时心目中的英雄在面前说枪论棒,心里也是高兴异常,自己提起酒壶来不断劝酒。 三人的功夫却又各有不同。鲁智深是关西军系,种师道的部下,与西夏和熙河诸部交战多年,讲究的是力大简练,十荡十决,原本是擅使铁棍,后来杀了郑屠逃走在江湖上,又与崔道成等绿林的高手交锋,棍法中增加了诸般民间的花样,又是以禅杖使出,三人中数他武艺最博。 林冲则是正宗的禁军枪棒枪棒工夫。北宋一代,军中使枪的名将层出不穷,杨家枪、高家枪、呼家枪等都是军中的著名枪法,而开国太祖赵匡胤仗以成名的就是一条军棍,好事者有“一条军棍打平四百军州”之说。而宋代军制是采取强干弱枝之策,将精兵猛将都集中到京师,号为禁军,最是天下精华所在,而禁军枪棒教头则是由士兵和下层的军官推选,个个真材实料,林冲的枪棒之精可想而知。 徐宁则又是独出机杼,擅长的是钩镰枪。这钩镰枪据说上承自东周之时,当时长兵都带横枝,戈和戟是其代表。三国时的飞将吕布就用戟,一杆方天画戟神愁鬼厌,虎牢关前一人一骑独挡关东数十万大军,带起了一股用戟的潮流。唐以后用戟者渐少,而枪法大行,其原因大概是戟的头太重,运转不便,不利于普及。到五代时,名将李存孝、王彦章都是用枪的高手,王彦章更有“王铁枪”之名,遂使军中越发重枪。 至于钩镰枪的重兴却是本朝之事,太祖时党项人李继迁占据灵州建立西夏,到元昊即位,军中打造连环马,用铁甲将人马都包裹起来,五骑为一组,冲阵之时一往无前,刀枪箭矢皆不能挡。宋军拿他没什么好办法,累次与其交战都不能胜,就有人想起了过去的戟来,不过戟法多已不传,于是仿着戟的形制在枪上加一个横枝,刺戳之外又多了横拖的作用,以之抵御连环马果然大有成效,从历次实战中总结出了钩镰枪的用法。 不过金枪班用钩镰枪却不是为了训什么特殊兵种,只不过是因为徽宗皇帝某日偶然见到军中有持钩镰枪者,也不知触到他哪个艺术细胞,只觉这枪上小枝横出,内中实有无数至理奥义,只是一时琢磨不透,无法赋词一首,引以为憾。于是就下令金枪班都用钩镰枪,并且要镀金,让他陛下朝夕可睹,有助于触发艺术灵感。 高强在旁听得津津有味,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就插口问道:“徐教头,我曾听人说教头家中藏了一副宝甲,乃是精制的雁翎锁子甲,穿在身上轻便坚固,刀枪箭矢急不能伤,有个名号叫做赛唐猊,不知可否一观?” 徐宁闻听这话,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他知道这甲碍眼,多少高官想打他这甲的主意,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杨云就曾出三万贯买他这甲,被他推说被贼人盗去,才了了他人觊觎之心,却不知这高衙内如何知道此事的? 不过虽然为难,这口却是不能松的,便苦笑道:“好教衙内得知,小将便是这副甲惹眼,年前上司杨都指挥使要买小将这甲,不慎竟被贼人盗去,累得小将被杨帅责骂,原本要升做金枪班直的事也泡了汤,实在是惭愧之极。” 高强听得奇怪,这梁山泊还没拉起竿子来呢,哪里来的时迁盗甲?仔细回想一下,才恍然忆起:原来这徐宁是怕以后自己要上阵,留着宝甲保命用的,就算是有人出高价要买,一来对方是顶头上司,这钱还不知能不能到手,就算卖了高价,他日上阵被一箭穿心,万贯家财有何用处?便不想卖,又怕高官连番索要,就编了个谎话,只说被贼偷去,却把甲用盒子装了藏在房梁上。 只不过高强熟知底细,却不上他的当,这时不便多言,便假意跌足惋惜,无缘得见宝甲,又拍胸脯向徐宁保证要着落在开封府身上寻回宝甲,到时只求一观足矣。徐宁肚里暗笑,嘴上自然连声逊谢,又一起拍桌子大骂贼人无良,连将军防身之物都要偷,彼此惺惺相惜,无以言表,都在一杯酒中了。 讲到宝甲,鲁智深忽地想起高强那口刀来,便向林冲和徐宁提起。林冲一听大喜,向徐宁道:“贤弟,你有所不知,高殿帅这口宝刀名动京师,珍视无比,等闲人连见一面都不可得,今日有机会一睹宝刀风采,实是莫大的机缘。” 徐宁也是好奇,都催高强亮刀。高强心说咱也发扬一下风格,虽然你把宝甲藏的密不透风,咱可不会象你一样小气。便伸手腰间一摁绷簧,“仓啷”一声宝刀已经在手。 林冲徐宁都是耸动,将刀在手中传来递去,反复赏玩,口中赞叹连声。徐宁忽道:“衙内,小将的内弟精擅打造军器,乃是祖传的好手艺。若蒙衙内恩准,小将想请鄙内弟来一同观看此刀,明其制造之法。” 高强登时想起,徐宁的内弟,不就是金钱豹子汤隆?不过据施大爷的说法,此人该当先在西边延安府种谔手下当兵,负责打造军器,后来因好赌而败家,流落到江湖上卖艺为生,怎么跑到东京汴梁来了? 不过这话也不好开口问,否则自己就成了妖怪了,忙笑道:“如此甚好,此刀据家父所言乃是由西域大食商人传入中原,故此无人能辨识其打造之法,倘若令舅果真能知,小生当回禀家父,请上谕命军器监打造,不失为大功一件。” 徐宁大喜,想不到这小衙内如此抬举,林冲大哥的眼光果然不差。林冲也是喜欢,忙叫家人去徐宁家中召唤汤隆。 时间不大,一个粗壮汉子跟在林冲家人身后匆匆而入,高强略打量了一下,见他身材比徐宁略高,塌鼻子小眼睛,最为醒目的是满脸星星点点的大麻子,一看就知道是“金钱豹子”汤隆了。只是照施大爷的说法,此人浑身都是麻点,难不成有什么皮肤病?呕~还是离远一些的好。 那人到了近前,与林冲却是见过的,彼此招呼了一下。徐宁教见过鲁智深和高衙内,那人一听是殿帅高俅的独生衙内,一张丑脸顿时笑的皱成一团:“小人汤隆,见过高衙内,衙内安好。” 高强摆手道:“汤……这个,汤老叔何必多礼,尊亲与我师父兄弟相称,论理该我叫声阿叔才是。”汤隆慌得连忙称谢,死活不肯认这个老叔,开玩笑,他有几个脑袋敢做高俅的兄弟? 你来我往客套了一番,鲁智深老大不耐,终究还是林冲说话,高强叫了一声老哥才罢,汤隆浑身的骨头已经轻了三分。 待到徐宁向他说明请他来的用意,再把那口刀一亮,汤隆大吃一惊,脸上的世故谄媚神色全然不见,双眼放光,叫道:“这,这莫非是以天竺乌兹精钢打造的大马士革宝刀?!” 众人见他一口叫破来历,都是精神一振,林冲忙问道:“汤贤弟,可知此刀打造之法么?” 汤隆却不理他,双手在刀面上来回摩挲,一副痴迷无比的神情,说话宛如梦呓:“先父曾言,西去十万八千里,有大国名天竺,当年唐玄奘取经曾到。此地有精钢出产,当地人都叫乌兹钢,最是坚韧。再往西有大国名大食,其国有大城叫做大马士革,多高手匠人,采乌兹钢而炼刀,经年而成,其上品者,曲直如意,削铁如泥,光芒晦暗,纵斩千人而其刃越新,是当世第一等的宝刀。” 高强听得入迷,连连追问道:“汤老哥,此刀还有何妙处?究竟如何打造?” 汤隆如梦初醒,见是衙内垂问,忙笑道:“启禀衙内,此刀若是杀得人多时,常自半夜里啸鸣,这是一桩奇处。至于打造之法么,嘿嘿,衙内算是问对人了。” 众人都是大喜,鲁智深最是性急,连声问道:“究竟打造之法如何,快说,快说!” 他嗓门洪亮,倒把汤隆吓了一跳:“先父当年机缘巧合,曾随一名流落中原的大食匠人学习制刀之法,也曾教于小弟得知,因此识得。不过要打造此刀,非上等乌兹精钢不可,这是一桩难处。” (第十一章完) 第十二章 炼兵 闻听此言,众人都是面面相觑:谁知道这见鬼的乌兹精钢是什么玩意?若不是今日遇见汤隆,在座的都没一个听过这玩意。 徐宁皱着眉头,心说小舅子啊小舅子,姐夫我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可别就这么放过了啊。他见高强面有失望之色,忙向汤隆问道:“兄弟,你既知道这精钢的名头产地,不可能一点头绪也没有吧?”说着抛了个眼色过去。 汤隆还算聪明,立刻明白过来,赶紧干笑道:“这乌兹精钢虽说稀有,不过本朝商旅兴盛,东京南市有许多大食和天竺商人,其中必有贩售兵器者,衙内大可差人前去打探,当不致空手而回。” 高强点了点头,心想这话就有点道理了,这么有名的东西商家肯定不会放过,既然这把刀能流到中土,那什么乌兹精钢自然也可以了。 几人谈兵讲武,高强杂于其中,自是获益匪浅,直到月上枝头方才尽欢而散。 次日清晨,高强便被鲁智深的大嗓门吵醒,原来林冲一早便到了,要和鲁智深一同上演二师训徒。既然几个头都磕过了,高强自然无法推辞,只得恋恋不舍地离了热被窝,当然还有刚刚习惯跟他一起过夜的小环。 高俅身为禁军殿帅,府中当然少不了演武场,好大一片场子夯得紧实,十八般兵器罗列两旁。几个打扫的老军见衙内一大早来练武,肚里纳闷脸上钦佩,颠前跑后地端茶递水送毛巾,又把几根枪棒、两把木刀擦得一尘不染,恭请衙内选用。 鲁智深却看不得这等嘴脸,几声喝骂将一众人等都赶跑了,又将大门紧闭。几个老军虽然被撵出来,却不忙走开,只守在演武场门外,万一衙内有个什么差遣,不是有了露脸的机会? 只是这一等竟从卯时中一直等到近午时,衙内和两位教师才出来,倒把几个老军唬的一楞:只见两位教师衣衫齐整,脸不红气不喘,衙内却是敞着衣襟撇着嘴,脚步踉跄的直往人身上栽歪,累的连喘气的力量都快没有了,可见****的惨极。 老军们都是义愤填膺:哪里有这样教徒弟的,衙内可是金打的骨肉玉镂的皮,被你们这样摧残,没几天就累出病来了!不想这两个魔鬼教师更有一桩可恼之处,竟然连扶衙内一下都不许,硬要衙内自己走回房里去! 老军们无法可想,当即有人飞报高俅,说衙内被两个教师弄伤了。高俅虽然知道儿子请了两个教师,其中一个还是林冲,却还没空见上一见,乍听这消息可吃了一惊,慌忙跑来看儿子,恰好在高强住的小院门口截着。 一看到儿子的惨状,高俅心疼无比,正要开口骂人,却听高强勉力道:“父、父亲,所谓严师出高徒,两、两位教师都是为了孩儿早日成材,才这般严厉,说、说来还是孩儿往日不学,才累成这样。” 高俅一听可没词了,自己儿子愿意啊。别看高俅出身不怎么样,宦海沉浮几十年,多一分本事就多一条活路这个道理他可是再明白不过了,他自己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例子了。想当年,在苏轼手下当书吏都被夸奖“笔札甚工”,可见其文笔不俗,谁知后来出人头地却是靠的一脚好球,人生的际遇离奇,实在是难以逆料的。现在儿子有决心练武,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也只好由他了。 高俅勉强谢过了两位教师,吩咐儿子好生休息,小心不要脱力了,转身刚要离开,高强忽道:“父亲,孩儿学武,教师说须用乌兹精钢打造兵器,不知京中何处可得?” “……”高俅闻言愕然,他哪里听过这种东西?幸好殿帅大人手下有的是人,旁边一人干咳一声道:“衙内,据卑职所知,这乌兹精钢乃天竺出产,以之铸造刀枪皆为宝物,是钢中极品,殿帅府中那口宝刀便是以此钢铸就。其物罕见,全东京城只南市一家大食商铺偶有藏货,等闲亦不可得。”高强一看这人倒是认得的,正是前晚曾经说过话的闻涣章。 高俅一听大喜,立命身边小吏前去采买,不拘多少,无论贵贱,但有多少精钢都一起弄来,而且日后再有此物都叫直接送到殿帅府来。那小吏唯唯应了,向闻涣章问清了那家铺子的位置商号,飞也似地跑去南市办货,至于与商家勾结虚报钱数,大家落些好处,此乃常情,自不待言。 自此每日高强就在林鲁二人的疯狂操练之下度过,虽然当时苦不堪言,不过随着时日渐过,自觉身轻体健,枪棒也渐渐挥得动了,木刀更是耍上一路都劈不到自己,不免也有些得意起来。 过了十余日,陆谦前来禀报,说道已经将东京的乌兹精钢搜罗一空,那边汤隆也拿着高俅的殿帅府介绍信,到军器监借了一座炼钢炉,生炉举火准备打造兵器。高强甚喜,恰好今日林冲与鲁智深放了他一天假,林冲要去应卯,智深被原先菜园子的混混请去喝酒,便叫陆谦随同,一起去汤隆那里看造兵器。 二人走到门口,忽听后面有人呼唤:“衙内留步!” 声音有些耳熟,高强回头一看,原来是闻涣章,便笑道:“闻先生来得正好,那日多亏闻先生广博,才买到了乌兹精钢,今日本衙内正要去看打造宝刀,先生何不同行?” 闻涣章本来就是要和衙内多亲近,当然大喜答应,于是一人骑了匹马,向军器监行去。至于那帮平日跟在衙内身后起哄的无赖帮闲,自从高强开始习武之后就没得混,只好作鸟兽散了。 那军器监是设在西城,路途甚远,不过今日风和日丽,行人如织,高强骑在马上,戴了一顶范阳斗笠,将帽檐压得低低,身边又只有两个随从,不复往日前呼后拥的排场,一时倒也无人认得他。 观花赏景,一路无话。到了军器监汤隆炼钢的所在,只见一座高炉耸立,两个风箱劲吹,炉火直腾起两三丈高,汤隆拿着根铁棍,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火焰的颜色,不时向身边的手下发出各种指令。 高强也不叫人通报,自去站在汤隆身后,看他来回忙活。 这炼钢场大家都在忙活,忽然多几个无关的闲人,汤隆立刻便察觉到了。他猛地回身,正要开骂,忽见衙内笑嘻嘻地站在身前,总算有些急智,一句粗口已到嘴边,却被他生生压了下去,换一副笑脸道:“衙内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耍,不用练功么?” 高强摆手道:“衙内今天放假,所以来看老哥忙得怎样。汤老哥,你不必理我,只管炼这钢便是。” 汤隆嘴上答应,脚下却不动弹,一边眼睛斜着去看炉火,一边向衙内禀报道:“衙内请看,此次共采买了一百斤乌兹精钢,我一起都放进炉中炼了,三日之后开炉取钢水倒模,当可得刀胚二十余件。” 高强大喜,忙问:“都是象我所带的这刀一般么?” 汤隆小吃一惊,忙笑道:“似衙内这般宝刀,便在大马士革,一年中也出不得数把,哪里这般轻易能得。这钢水可分上中下三等,上等可造宝刀,中等可造朴刀枪刃,下等便是粗胚,只好造些蠢笨军器,如大斧狼牙棒之流。” 大斧?狼牙棒?高强心中立刻想起霹雳火秦明和急先锋索超来,忙道:“好好,都造都造,大斧、狼牙棒、枪刃、朴刀,一样也不可少了。哦还有,记得给徐教头造一件钩镰枪头。” 汤隆心中叫苦,哪有你这样乱用乌兹精钢的?大斧还好说,斧刃须得锋锐,这狼牙棒纯是以力服人,要这般好钢何用?再说一百斤钢只好出七八十斤钢水,这两件家伙一造别的就都别提了。 好在打铁有打铁的办法,狼牙棒这等大家伙,掺些寻常钢水也看不出来,汤隆当下便应了。 高强又问这乌兹精钢所费几何,汤隆只管打造,这个却是一无所知。好在闻涣章简直是个百晓生,在旁答道:“好教衙内得知,这乌兹精钢极是难得,每年不过数千斤出产,能流到中土来的更是稀少,这次能得这许多已是意外之事,总计花费当在三万贯上下。” 高强咽了一口唾沫:好家伙,这一斤钢就能供寻常人家活两年的!去年蔡京改革茶法,一年茶叶收入也不过五百万贯,只够买一万多斤乌兹精钢,这哪玩得起?就算是老爸高俅手握兵权,平时吃了无数空饷,这次恐怕也要肉疼几天了。 又看了一会,问了汤隆到兵器造好至少也要一个月,高强渐渐无趣起来,便告辞去了。 汤隆送出,眼见衙内渐渐远去,陆谦忽又转回来,低声向汤隆道:“汤老弟,衙内请你给徐教头带个话,他几时有空去徐教头家饮酒,务必要看看他家房梁上的那件物事。”说罢微微一笑,在汤隆肩膀拍了两下,上马去了。 只留下汤隆在原地发呆,背心冷汗直流。 (第十二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六章 密议 (向大家说声抱歉,昨天出去玩到凌晨才回来,欠了一章的债,今天会发三章补上。致歉!) 作了这样一件得意之事,尤其是让赵明诚吃了个瘪,高强心里真比大热天喝了一罐冰红茶还快活,一边骑在马上,一边心说:别看你是宰相的儿子,又是“太学生”,比我这“大学生”还多了一点,娶个老婆更是千古留名,可真材实料实在有限,连我这小小把戏都没看出来。嗯哼,看来本衙内才学通贯古今,干脆也写他百八十首诗词,集录起来编一本《洗玉词》之类好了。 可别看高衙内才学贯古今,写首新词却难比登天,憋了半天也没得出啥好句来,只得悻悻地想:码字太累了,还是回去找点枪手吧。 一路胡思乱想,到了殿帅府天已经全黑了。刚一进门,就有门房禀报:“衙内,老爷书房有请。” 高强应了,想来这十几天来自己勤于练武,连着好几天早上都没去给便宜老爸高俅请安了,所以才特地叫人来请。 问过门子那青楼送来的女子已经送到衙内的小院安置,闻陆二人各自告退了,高强提了个红纸灯笼,独自向高俅的书房行来。 离的不远,就听见书房里阵阵谈笑声,高强心中有些奇怪,谁这么晚了陪老爸聊天?便在门口清清嗓子道:“父亲,孩儿回来了。” 高俅的声音立刻传出来:“强儿回来了?快进来,让为父好好看看。” 高强答应一声,迈步进去,却见高俅穿着便服坐在一张茶几旁,另一边却还坐着一个人。此人三十多岁年纪,一身便服,相貌清雅二目有神,更有一股子书卷气,看起来是个饱学之士,只是却不认得。 高强上前给父亲请安,那人忙站在一旁,高俅拉着儿子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神色间说不出的得意,转头向那人说道:“叶先生,你看犬子如何?” 那叶先生忙笑道:“高帅府中的衙内,果然是将门虎子,英挺俊拔,好一表人物。” 高俅呵呵大笑,见高强脸上写了一个问号,便道:“来来,我儿见过叶世叔。” 叶世叔?高强满心疑惑,什么时候又蹦出个世叔来?不过老爸的面子当然是要给的,便把衣襟掸拂几下,作势要拜,那“叶世叔”慌忙双手搀扶,连声道:“世侄何必多礼?快快请起。” 高强见这世叔倒是谦光,配合着必定要拜,你来我往几回推手,终究还是施了半礼,这才罢休。高俅命开出晚饭来,先请那叶先生落座,叫高强也一起坐下同吃。 少停酒饭上齐,高俅是主人,端起酒杯来向那叶先生劝酒,那人倒也爽气,举杯一饮而尽,复把酒杯都斟满了,向高俅道:“高帅,叶某为相公敬您一杯。” 高强在旁听的心中一动:相公?只有作过宰臣的才可称相公啊,现在活着的人中,可以称相公的只有赵挺之、蔡京二人,被贬为太中大夫、提举崇福宫、撵到润州去看庙的曾布也算一个,不过曾早已失势,而赵则与高俅并不是一党,难道此人是为蔡京而来? 果然见高俅笑道:“高某身受蔡相公厚恩,值此赵党气焰嚣张、蔡相公蒙难之时,正当竭力相报,辅助蔡相公重登宰辅,此乃应有之分耳。”两人相视一笑,又是一饮而尽。 高俅放下酒杯,见高强在旁发愣,便指着那叶先生道:“我儿,你这位叶世叔的学问非同小可,是蔡相公的心腹之人,名讳是上梦下得。” 叶梦得?高强暗自寻思,猛地想起一个人来,脱口道:“可是前年有份勘定元祐党籍的那位叶梦得?” 那人笑道:“些须小事,何足挂齿,世侄倒是记得牢靠。”虽然嘴上谦逊,却满脸尽是自矜神色。 高强心中暗骂:哪个是在夸你!虽然你不是主谋,可这件元祐奸党案把蔡京的过往仇家和潜在对手一网打尽,京城内外万马齐喑,从此朝野再无一人可与蔡京正面交锋,放眼望去尽是蔡党,彼此勾结上承昏君下残黎民,穷奢极欲无所不为,终于将好好一个大宋给活活葬送在小小金国之手。你还当你有功么? 高俅却是满面笑容:“叶先生满腹经纶,勘定党籍更是廓清朝野妖氛,实在令人钦佩。他日若是蔡相公得以复相,叶先生定当飞黄腾达,贵不可言哪。” 叶梦得见说,乐得合不拢嘴:“自事难言自事难言,叶某只求能在恩相指引下为圣上效力,实在顾不得什么富贵。” 高强本待出言讥讽,不过想想自己现在可也是在这条船上,倘若蔡京不能复相,只怕不出一年自己老爸就得倒台,自己在这时代可是个米虫啊。有见于此,也只好闭口不言了。 便饭吃得很快,待撤去碗盏,家人呈上清茶,几人说了回闲话,叶梦得便起身告辞。 高强刚要松一口气,却听高俅笑道:“强儿,为父尚有些公事处理,你代为父送送叶世叔吧。”叶梦得连忙逊谢不敢,却一听就是纯客气的话。 高强心中奇怪,高俅此举分明是制造机会让自己与“叶世叔”单独相处,难道这叶梦得此来却是为了自己不成? 虽然疑惑,不过老爸有命不可不从,高强满面堆欢,提着灯笼殷勤在前引路,叶梦得捻着小胡子,踱着方步在后。 从高俅书房到前院要经过一汪池塘,池边一条卵石铺就的小径,长约百余步,四处幽篁掩隐,是个十分僻静的去处。刚行到此处,叶梦得在后轻咳一声道:“贤侄,可否暂驻片刻,叶某有一事相询。” 高强心说果然不出所料,这话儿来了,忙转身道:“世叔有话尽管问便是,侄儿但有所知,无不尽言。” “前日令尊高帅夤夜遣人至中太一宫传讯,说道决意辅助蔡相公复相,言辞恳切,相公极是意动,遂命叶某前来致谢,并与高帅共商大计。哪知见面之后,高帅言道他虽然心系恩相,却是赵党气焰方炽,一时不得要领,倒是贤侄一力主张说恩相必然复起。叶某不才,却也曾闻贤侄大名,故此要向贤侄请教,恩相若求复起,当取何道。” 高强听得有气,什么叫你曾闻我大名?小生的大名无非是花花太岁四字而已,难道你是跑来说你不相信我献策? 既然眼下要依仗蔡党,高强也不与他计较这些小事,便停住笑道:“叶世叔,其实恩相复相一事明眼人一看便知,家父只是令小侄能有机会入恩相法眼而已,故此有意抬举。世叔切不可将小侄高看了。” 叶梦得原本确实不信高强能有此见识,适才说话原有讥刺之意,听到他说话谦冲,一点火气也没有,心下却是一怔,看来此子虽然年轻,却不可小觑,便笑道:“贤侄少年英雄,偏生还如此谦光,叶某甚是钦佩,还望贤侄尽抒己见,恩相早一日复起,我辈便早一日好过。” 高强心中估量,这是搭上蔡京一党的好机会,如果站在这个能把持朝政二十年的庞大集团的对立面,下场只怕是惨不忍睹,苏轼一门便是最好的榜样。便从容说道:“小侄狂妄,便说出话来,还望叶世叔海涵。小侄以为,恩相复起之机,当在年底,复起之人,当在宫内。” 叶梦得微微一惊,他们几个蔡京的心腹这些日子来日夜商议,总觉得赵党步步进逼,来势凶猛,蔡党虽说根基深厚,却一时手忙脚乱,招架乏力,现在听到高强如此信心十足好不喜欢,连忙追问道:“贤侄如此笃定,不知可有定计?” 高强心说定计就没有,盖棺定论就一堆,其中也有给你的,要不要听?面上当然和气生财:“世叔等恩相门生满腹经纶,恩相更是深谋远虑,旷世奇才,岂无成竹在胸?小侄只是以理推之罢了,想那赵相公去年六月间便免相,守观文殿大学士,恩相他早已大获全胜,所以失算者,乃是天时不利,星变兼大旱连月,今圣避殿禳灾,并下诏求直言,赵相公一党中书侍郎刘逵等趁机进谗言,一时措手不及,这才免相。” “然而小侄以为,恩相必复者有三:其一,天子与恩相君臣相得,不忍过分斥逐,只命离了宰辅,仍领开府仪同三司,守中太一宫使,位尊而无实授,去岁赵相公罢相则除观文殿大学士,其位次于御史大夫,可见圣眷未衰,禳灾而已;其二,赵相公乃恩相举荐至宰辅,然而参政以来与恩相处处争权,不逞而去,恰逢天变而相,其在朝中并无根基,惟有交接刘逵等数人为党,一旦有事则乏人襄助,一人有事则一起获罪;其三,赵相公才仅中人,对于熙宁、元丰诸法只知遵奉,不知变通,此乃行政大忌,当年王相公便因此受讥被谤,元祐党人便以此翻身。” 叶梦得又惊又喜,没想到这位小衙内如此思虑清晰,明见透彻,看来人好色未必无才啊。不过究竟有何良策,还要问个明白:“贤侄所言一针见血,叶某茅塞顿开,却不知贤侄有何良策教我?” 高强微微一笑,心说索性镇了你:“恩相如要复相,小侄以为便须从此三者入手。其一,当伺赵党为政不当之事,待机命御史参之;其二,参则当尽参一人,一人既去则一党皆去;其三,当内外兼施,交引内官和嫔妃之属,伺机从容向今圣称说恩相诸般好处。三管齐下,何愁不复?!” (第十六章完) 第十八章 唐猊 第二天一早,高强破天荒地赶在鲁智深和林冲之前起床,跑到演武场一看,那几个老军却比他更早,已经把场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军器也擦得雪亮。 见衙内一早到来,两位魔鬼教师却并未出现,老军们个个喜笑颜开,每日如此辛劳,终于逮到机会表现给衙内看了!一个个都围上来,这个说场地是我整理的,那个说刀枪是我擦的,还有一个捧出一叠棉布说给衙内擦汗用的。 实指望衙内开颜一笑,夸奖几句,哪知高强皱起眉头,背着手转了几圈却不言语。众老军正在狐疑,忽见衙内拿起一块棉布来,那捧出棉布的老军顿时一喜,看来衙内比较欣赏我的贡献,这下发达了! 不过接下来的进展却令他大失所望:衙内拿着棉布,却不擦脸,径自向军器架走去,用手在诸般兵器上来回摩挲,好象在检查卫生一样。 那擦拭军器的老军立刻挺胸凸肚,心说我把架子上所有军器都擦了好几遍,就连狼牙棒都能照出人影来,这下衙内还不满意?却见高衙内将兵器都摩挲一遍后,眉头皱得更紧了,只是一言不发,累得那老军心中惴惴,不知哪里不合衙内心意。 忽听场外一阵宏笑,正是鲁智深的大嗓门:“好徒儿,只是一天没练功,今天就到得比洒家还早,孺子可教啊,嚯哈哈哈~~” 这笑声一传来,只见衙内双眉一轩,就手提起一杆枪来,用棉布在上面用力擦拭起来,边擦边笑应道:“师父,徒儿正是一天不练,浑身难受,正在擦拭军器呢!” 众老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衙内起这么早也是要找个表现的机会呢! 鲁智深与林冲迈步进来,见高强提着杆枪正擦得起劲,都是大为高兴,心想这徒儿虽说过往行为不检,名声有亏,不过倒是有心向武,尊师重道,嗯,还是可以改造的吗。 两位师父一高兴,指点起工夫来自然格外的卖力。不过这老师一上心,眼中的高强就开始走样,一些原先眼开眼闭的小动作都成了光棍眼里的沙子,恨铁不成钢的心理也开始抬头,高强今日所受的折磨抵得上数日的总和,却又是始料不及的事了。 好容易熬过了一上午,高强只觉得浑身酸痛,几百根骨头好似搭不到一起了,每走一步都大为吃力。好在这些日子以来身体上锻炼颇多,十八岁的年纪精力也比较充沛,勉强撑到了自己住的小院里,便一头栽在床榻上沉沉睡去了。 这一睡却直到日影西垂,红霞漫天方醒。甫一睁眼,就见小环拿了把扇子在自己枕边轻摇,一脸的关切之色。 高强微微一笑,刚要坐起身来,肌肉一动便是一阵酸痛,不由“哎呀”一声。小环忙伸手将他身子托住,惊道:“衙内,可是哪里不舒服?” 高强略略活动了几下,感觉除了肌肉酸胀之外,倒没有什么拉伤扭伤,看来林冲和鲁智深虽然督率甚严,倒还颇有分寸,不是一味蛮干的。便笑道:“衙内我没事,你不必担心,快去放一盆热水,我要洗洗身上的汗垢和灰尘。还有,帮我叫晚饭上来。”说话时腹中如想斯应,一阵雷鸣,却是五脏庙在提抗议了。 小环抿着嘴道:“妾身知道了,这就去准备香汤沐浴。只是有一件事,前厅有位姓徐的爷们,说是来请衙内去家中吃酒,只是见衙内劳累过度,睡得正香,故此不敢打搅,从午后直候到这时候了。” “哦?”高强略一寻思,便想起来一个人:“多半是他了,嘿嘿,看来陆谦的效率颇高啊。”便问道:“林教头和鲁大师可还在么?” 小环应道:“鲁大师午后便到林教头家中喝酒去了,与这位爷们却是前后脚之差。” 高强心中暗喜,既然别无旁人,徐宁那副号称“赛唐猊”的雁翎甲看来必定可以拿出来一观了。其实高强倒不是起心要霸占这副甲,他来自现代,对这些宝刀宝甲是兴趣缺缺,顶多是有些好奇,不然也不会动不动就把腰间那口宝刀解下来给人看了。 既然有好东西可看,高强自然是精神大振,便让小环出去请徐宁暂坐片刻,自己要沐浴更衣,同去他家吃酒。 小环答应了自去,不一会就来回禀说香汤已然备好,请衙内沐浴。原来她知道高强醒来必要沐浴,是以早将一盆热水烧好,这当儿不过是去热上一热而已。 洗漱既罢,又换了一身新衣服,高强精神一振,容光焕发,出来时正见徐宁坐在前厅,忙笑着上前道:“徐教头,高强只因早间劳动过甚,一觉睡到这时才醒,不知教头大驾光临,久候在此,实在是罪过非小。” 徐宁昨晚听了内弟汤隆的转述,惊得是辗转反侧,一夜都没睡好觉。他知道早间高强要随鲁智深和林冲习武,便等到午后才来,谁知高强今天练武格外卖力,回来便一觉沉睡不起。他坐在前厅等候,想到欺瞒了顶头上司的衙内,还不知面临什么后果,心中忐忑不安,一壶茶喝了又冲、冲了又喝,早已与白开水无异,却硬是不敢去上个茅厕。 直到高强房里的小妾出来告知衙内已经起了,沐浴之后便出来见他,徐宁心中才放了点心,想来衙内肯应邀去自己家吃酒,最多是把家传的那副宝甲献出了事,还不致有什么小鞋穿。只不过衙内既然就要出来,这茅厕就更不敢去了,忍的好不辛苦。 此刻见到高强出来,徐宁连忙站起,虽然小腹一阵胀痛,却发扬军中将士的吃苦耐劳精神,强压阵阵酸意,堆起一副笑容道:“衙内练功辛苦,徐宁甚是敬服,特在家中备了水酒一席,还望衙内赏光。” 高强自然也是满面笑容:“徐教头真是太客气了,小生能有幸与徐教头对酌,趁便请益几路枪法,真是好大的福气。” 徐宁见衙内言笑甚欢,心中稍慰,忙要在前引路,高强却定要把臂同行,推让一番,终于还是并肩而出殿帅府。 到了徐宁家中,汤隆出来迎接,三人一同进了堂屋。高强见早已摆下一桌酒席,却只三副杯筷,便笑道:“徐教头,汤老哥,咱们只喝几杯酒,说些闲话,哪里要这许多酒菜?” 他是对着屋里说话,徐汤二人站在他身后,却不听回话。高强心中诧异,回头看时,却见徐宁和汤隆都跪在地下,口称“衙内恕罪!” 高强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是自己让陆谦点破了徐宁藏甲之事,却假意惊道:“徐教头、汤老哥,这是何意?快快请起,但有所求,小生自当尽力。”一面上前搀扶。 徐宁却不起来,只道:“衙内若不恕罪,徐宁长跪不起。” 这中间苦就苦在高强并未自己开口,而徐宁却又不好出言挑破,如果说自己是有意欺骗衙内、藏宝自珍,那衙内倘若翻脸,岂不是一点退路都没有? 总算他一夜没睡,倒也想了一套说辞:“那日衙内要看徐宁家中的软甲,徐宁心中惶愧,想那甲早被贼人盗去,令得衙内失望。昨日敝舅家忽然记起,原来当年敝岳造甲时却是同时造了两件,一件随拙荆陪嫁到此,另一件却藏在城外老宅处。徐宁这才忆起,今日一早便去将那副甲取来,便请衙内过目赏玩。”说着就见汤隆捧出一个匣子来。 高强心中暗笑,汤隆祖居延安府,何时在汴京城外有什么老宅了?这番话中漏洞百出,倘若上了公堂,必定是要被戳穿的。不过花花轿子人抬人,这些都是场面上的话,只要大家面上过得去,谁吃饱了没事干去戳穿他? 忙作喜上眉梢状:“果有此事?好好,当日小生无缘得见宝甲,甚引为憾,不想竟有此机缘,得能一观宝甲,心愿足矣!”这是在告诉徐宁,你既然识相,我也不叫你难做,大家糊涂过去,这甲给我看过就算完事,衙内我也不来贪图你的东西。 徐宁又惊又喜,喜者衙内宽宏大度,这一关轻松过去,而且他孤身前来,以后自己这丢甲的幌子但打无妨,等于毫发无伤:惊者衙内近来对武艺颇感兴趣,已经有了一把宝刀,难保他看了宝甲不见猎心喜,自己究竟要如何把握分寸,决定是否将宝甲双手奉上,倒是件难解的迷题。 汤隆走上来将匣子递给徐宁,后者接过打开,取出一团银亮物事,拎在手中一抖,只见一片银光撒下,眼前出现背心一副。 高强目为之眩,轻轻接过来,只觉拎在手中甚是轻巧,大约只有两三公斤重,看结构当是用钢环串联而成,但其间又夹着一种不明物事,一时不得要领。 汤隆见衙内拿着甲翻来覆去地看,眼中尽是迷惑,显然不明所以,忙上前解说。原来当年汤隆的父亲在延安府监造军器,有年附近山中猎户捉了一头异兽,头尖身大,食量甚宏,周身刀枪难伤,却是给套索活捉,浸在水中淹死的。汤隆父亲闻听这件事,便去将尸体买了来,以利刃从颈下割开,剥下皮来。再用百炼精钢反复淬火,打造细小铁环相互串联,将那一块皮衬在内里,便成了这副甲,至于这甲的名字,只因有人说那怪兽是山海经中的奇兽唐猊,便得了这个“赛唐猊”的名字。 高强一边听汤隆解说,一边把手中的甲翻来覆去看,心想这玩意不知跟防弹衣比如何? (第十八章完) PS:累死我了~~ 第二十章 北望 众人进了凉亭,高强便教两个衙役董超薛霸给杨志开枷。两人一听可吓坏了,连忙跪下道:“衙内恕罪,这天子脚下汴梁城外,擅自给流配的犯人开枷,若是被御史台的哪位大人路过看到,小人可担不起这干系啊!”说话时一脸的惶恐。 高强听了倒也有理,若是被言官看见参上一本,别说这两个小子要倒霉,恐怕自己也有些麻烦。此时赵挺之一党刚刚上台,对依附蔡京的臣僚都是虎视眈眈,别落下什么口舌被人攻击才是。 只是明白虽然明白,可看着杨志戴着五斤重的铁枷,坐立时都要仰着头,拿酒杯都要别人递给他,心中实在是不忍。他望着杨志,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杨志却是不以为意,举着酒杯笑道:“衙内,林教头,鲁大师,陆虞候,杨志是有罪之人,行将远戍,临行能与几位喝上一杯水酒,足见列位高义隆情。杨志是个粗人,唇舌不甚伶俐,也说不出什么,只好借花献佛,将这杯水酒敬列位一杯了。” 几人连忙举杯,五个酒杯在空中碰了,然后一饮而尽。 一旁的衙役董超忙伸手提过酒壶,给众人都斟满了,杨志又向高强道:“衙内,大恩不言谢,今日长亭一别,后会自当有期,杨志先干为敬便了。”说罢又是一饮而尽。 待放下杯来,却见高强拿着酒杯楞楞地看着他,却没喝杯中酒,杨志不由一怔,忙问道:“衙内可是有什么话要交代杨志的?” 原来高强听了“后会自当有期”这话,心中却是一酸,这时代可不比自己来时的时空,交通和通讯手段落后,此去北京大名府虽然不知究竟多远,但石家庄到开封在地图上看看也是不小的距离,想杨志这一路戴着铁枷跋山涉水,到了大名府又要在牢城营里作劳役,真不知几时才得再见。 此刻又见杨志戴着枷饮酒,举杯之时泼泼洒洒,把封条也打湿了,颊上新刻的金印宛然,一时心意激动,忽然大声道:“杨壮士,小生一路送你去那大名府便了!” 此言一出,不但杨志愕然,旁边众人也是发愣,都觉有些匪夷所思,虽说年轻人感情比较丰富,可这衙内也有点太冲动了吧?不过若要劝他,却又一时不知如何劝法。 杨志先反应过来,只叫得一声“衙内”,嘴唇哆嗦着竟说不出话来,眼中渐渐湿润起来。 陆谦本待劝上几句,却听鲁智深一拍石桌,大笑道:“好!不枉了作洒家的徒弟,果然义气深重,是条汉子!洒家便同你走上一遭!” 陆谦一听你这不添乱吗,这衙内在京城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若是大队人马,乘车坐轿,那大名府虽远倒也去得,可如今是陪着这个配军,一路风餐露宿,晓行夜宿,若是把衙内累出个好歹来,我陆谦在高殿帅面前可没法交代啊。 可还没等他插口,就听林冲也是一拍桌子叫好:“好!师兄所言深得我心,朋友相交正该如此,虽两肋插刀亦有所不辞,何况区区行数千里路?况且古人说得好,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徒弟平生未出东京城,不知天地之大,江山之美,这一趟正可饱览河北壮丽河山,真乃一大快事也!林冲便去向殿帅府告假,也陪徒弟走上这一遭!” 陆谦一看得了,甭劝了,这俩人都在一边煽风点火,我一个人说什么也没用啊。不过他脑子转得极快,眼见无法劝阻,连忙出言道:“衙内如此仗义,大有古人之风,陆谦佩服之极,这一趟自然也不能不奉陪了。” 几人都随声附和,杨志却不干了:“衙内,几位义气深重,杨志铭记于心,终身不敢有忘。不过衙内身娇肉贵,此去关山万里,道上说不尽的苦楚,岂可让衙内忍受?杨志断然不从,还望衙内收回成命!” 高强原本只是一时冲动,不过想到河北大名府,此刻心中却是多了一番计较,这一趟去河北着实有些大事要办,见杨志劝阻,当即把脸一板道:“杨壮士,你如此说话,可是嫌小生娇生惯养,于路吃不得苦么?” 杨志闻言一窒,其实他就是这个意思,只是没读过多少经史,不会文人那一套曲里拐弯的说法,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现在被高强一问,自己也觉得说话太不中听,高强是他的救命恩人,怎可如此冒犯? 可就这么让自己的救命恩人陪自己吃苦,杨志这样从小笃信“忠义”二字的人却又是万万不能接受的。现在忽然变成了进退惟谷,若承认了就是看不起高强,若不承认就是要高强受罪,这,这……悔不该当初不读书啊,怎么会开口就错? 高强见这一招奏效,便又将脸放开,笑道:“杨壮士,小生知道你是一番好心,只是林师父说得好,小生能有机会一睹我大宋如画的江山,真是求之不得。若是这一路能与壮士同行,则又是一桩幸事,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岂不美哉?” 这一来杨志再没话说,只得应了。当下高强便叫陆谦回去向高俅禀告此事,再去打点行囊,顺便告知小环和李师师等人,就便也把鲁智深的行囊收拾一番。林冲家中娇妻在堂,自然也要回去嘱咐一番,便先行告辞,留高强和鲁智深在这里与杨志饮酒谈天。 少停,林冲和陆谦都到,给高强换了行道的装束,各人戴一顶范阳斗笠,周身紧缠利落,都是爬虎快靴,披一件斗篷。陆谦带了两个小厮,推着一辆小车,将各人行囊都放在上面,余外还带了四把汤隆新造的朴刀,那把杨志家传的宝刀原本被作为凶器没入开封府,高强早已命陆谦去向府尹索来,这时也一并带上,一行人首途往河北大名府而去。 是夜,汴梁城西北角的一所官邸中。 一个六旬老人拿着一卷书,另一只手在身后背着,一边踱着方步,一边摇头晃脑地吟诵着:“……若夫阴风怒号,浊浪排空……”读得正是范仲淹的《岳阳楼记》。 当读到最后一句“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可也”时,不禁失笑道:“范文正前朝名臣,却只得如此见识,难怪庆历新政一败涂地了。”说着提起笔来,行云流水般在书卷扉页上提道:“仲淹之言何足道哉!” 刚放下笔来,书斋门外有人禀告道:“恩相,学生梦得求见。” 那老者正是年初免相不久,以开府仪同三司任中太一宫使的蔡京蔡元长。他自免相之后,就一直在府中杜门谢客,只有其长子蔡攸,心腹门生强浚明、强渊明和这叶梦得等寥寥数人能见到他。此刻听到叶梦得前来,蔡京呵呵笑道:“是少蕴啊,快进来,看看老夫这几个字写得如何?” 叶梦得一面进来,一面笑道:“恩相的书法本朝独步,学生不必看也知道必是好的。” 蔡京闻言大笑:“少蕴你也夸的过了,苏大胡子的字可不比老夫的差啊。” 叶梦得微笑不答,心想苏轼死了六年了,你说这话还不是夸自己?他自蔡京罢相后每日到此,将朝野各种动态向蔡京禀告,今日也是如此:“恩相,今日朝堂之上,那移乡福建子又弄出些花样来了。”赵挺之是福建人,与蔡京同乡,前宰相曾布则是江西人,当日赵挺之仕宦途中依附二人,在曾蔡二人间摇摆不定,当时士子不屑他的为人,便给他取了这个外号,“移乡”云云自然是骑墙之意了。 蔡京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示意叶梦得继续说下去。 叶梦得续道:“他向今上禀告,说恩相当日建议措置四辅,各地配属马步新军二万,共建新军八万,是有违祖制,非绍述之意。” 蔡京不禁失笑道:“这个移乡福建子,倒也有趣,把老夫的几下散手学了十足,动辄以绍述先帝新法为言,投今上之所好。他用什么理由?” 叶梦得也笑道:“此人不知兵,兵法是说不出的,却道四辅无漕运之利,粮饷纲运不便,又要大兴土木建设营垒,是吃力不讨好的做法。还是照祖宗遗法,屯大军于京师,沿汴河、蔡河布置为是。” 蔡京冷笑一声道:“书生之见!我朝自元祐以来,军制崩坏,每年养军之费占到国家开支的六分之五,禁军虽云八十万,多充数而已,可用之军恐怕只有熙河童贯手下的蕃汉军十余万。我见事如此,不如另立新军,以高饷集锐士,期以数年,当可逐步取代现在的旧军,可惜天不假时,竖子坏我大事!” 叶梦得见他有些恼怒,一时不敢再言,只垂手在一边站着。 过了一会,蔡京渐渐平静,向叶梦得道:“少蕴啊,此事朝议如何?” 叶梦得赶紧答道:“朝议未决,不过刘逵力主其事,上意也是颇为心动。学生正要请教恩相,此事该当如何?” 蔡京哼了一声,喃喃念道:“刘逵,刘逵……” 忽地笑了一声道:“少蕴,此事不必力争,任凭他们去闹。若不出老夫所料,那移乡福建子的大事就败在这刘逵身上!” 叶梦得喜出望外,蔡京罢相以后,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信心十足,忙问道:“恩相可是已有定计?” 蔡京笑道:“眼下时机并不成熟,老夫本待过些日子再与你等商议。只是上次你去殿帅府回来,所言那小衙内的献策实在深得我心,这才与你等说了。所谓可参之人,便是这刘逵了,他为中书侍郎,每常与那移乡福建子一唱一和,旬月以来废置法令数十条,却不去细想一想,这些法令都是今上所颁,每废置一条就等于打了今上一个耳光,这几十个耳光打下来,再大的圣眷也衰了,那时便是反复之时了。” 叶梦得听得蔡京计划,喜不自胜,忽然想起一事,忙道:“恩相,说到那高殿帅的小衙内,适才有人来报,此人今日与数人同行出城远行,好象是送个配军去北京大名府去了。” 蔡京闻言一怔,皱着眉头道:“送配军?什么配军?” 叶梦得事先已略查了此事,忙将杨志杀人一案约略说了,包括高强那“其罪难恕其情可悯”之语。 蔡京听后,沉默片刻,便走到书桌前,提起笔来写了几行,用了印鉴,取一个信封装了,交给叶梦得道:“少蕴,你命人将这信交于世杰,不要耽误了。” 叶梦得答应了下去,房中又只剩蔡京一人。他走到窗前负手仰望,北天的天狼星下,正照着一座雄城——大宋北京,天雄军,大名府。 (第二十章完)(第一部 雌伏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一章 孟州 当日过了黄河,高强一力持议,教开了杨志项上的铁枷。两个衙役董超和薛霸见已过了黄河,又是衙内三番五次开口,不敢再推辞,便用水沾湿了封条揭下,然后将杨志的枷去了。若是寻常配军,这一下枷少不得有一笔油水,只是对着京城殿帅府的衙内这等知名人士,只求能讨他老人家欢心便成,哪里敢要什么好处。 高强问了路途,那薛霸赶紧答道:“禀衙内,这一路上到北京约莫800里路途,第一站乃是孟州,然后便到怀州,卫州,此后便是大名府地界了。” 才800里?高强一楞,这么说大名府不是在石家庄附近了,嗨,都是北京这个名字误事,老往北京市上头想。只是提起孟州,高强倒觉得有几分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 既然解了枷,一行人便乐得缓行,于路游山玩水自在逍遥。黄河以北是当时的繁华地区之一,虽然及不上“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江南,但人烟稠密,商旅往来,沿御河两岸更是百业兴旺,这一路行来便是饱览一方风情。 尤其是高强,经过时空逆旅来到这十二世纪,所有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新鲜无比。路边摊上的诸般果子,道旁酒楼自酿的薄酒村酿,瓦舍艺人的说学逗唱,每一件都能勾起他的极大兴趣。说来这些东西在东京汴梁城自然也有,而且花样翻新,规模更大,只不过这两个月来诸事缠身,不是要练武艺,就是和自己原本只能在书本里看到的人物唱大戏,再加上初到贵境的复杂心境,却是不曾好好见识一番。 不过他这一路游戏,最高兴的还是两个衙役。想他们这些官差往日押送配军流犯,最多是得些盘缠银两,往返跋涉辛苦不说,倘若那配军在江湖上有些奢遮的同伙,径自来抢了人犯去,恐怕还有性命之忧。当然,偶尔也会有些好事,比如那配军流犯的仇家嫌判的太轻,想要落井下石,就少不得贿赂一下押送的衙役,教去沿路僻静所在结果了犯人性命,回来只消推说犯人体弱乏力,熬不得跋涉辛苦死在路上了,也无人来多问。 这一趟可就与往常不同了。有财大气粗的高衙内率队押阵,沿途只要是新鲜好玩的物事,不问价钱只教买来;只要是知名果子茶点都要去尝一尝,好吃的便打包带着路上吃,两个衙役这一路是惯走的,直接就当了导游,只顾把各色好玩去处指给衙内。酒肆食寮更不必说,这一行中有鲁智深这样的豪饮达人在,老远只要看见青旗酒招飘摇,便舌底生津,脚下走不动路,定要尝尝才罢。这一路下来,只他一人喝过的酒便不下数十坛了,幸好这宋代的酒不象后来的蒸馏酒,一斛粮食倒出得六七斛酒水,高强喝起来只觉得比啤酒还淡些,就算灌到肚子发胀也还只是有些头晕,否则照鲁智深这般豪饮法,一行人中早就少了一个,车子只怕倒要加上一辆了。 这日进了孟州地界,道左看见好大一座林子,虽是白天,其间却黑压压的看不清景色,颇不似一路行来的山水明朗。高强心中好奇,便问那两个衙役道:“二位,这片林子是什么所在?衙内我看来好象不是什么良善去处啊。” 两人闻言却是一阵尴尬,董超忙赔笑道:“禀衙内,这片林子唤作野猪林,其间多有狼虫虎豹出没,过路商旅多在白昼结伙而行,故此看上去有些蹊跷。” 高强一听“野猪林”三个字,精神就是一振,看了看身边的几位,心中暗自好笑:没想到那著名的杀人未遂现场就在眼前,而两位主演和配角却都在场,只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两个衙役还是衙役,林冲和鲁智深可是风生水起了。不过最好笑的还是依旧有犯人一名——青面兽杨志! 正想得有趣,鲁智深忽地冷笑一声,喝道:“咄!你两个贼厮鸟,只把些谎话来哄骗洒家的徒弟。洒家如何不晓得,这野猪林是河北道上有名的险恶去处,你等官差每常收了仇家银两,就在这林中下黑手,不知坏了多少好汉性命!说什么狼虫虎豹,洒家只见你等豺狼当道!” 一番话只骂得董超薛霸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不敢有半句回话。高强听了这一番话,又看到另一个原来的主角林冲对两人的鄙夷神情,却是再也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只可惜这一段“花和尚大闹野猪林”不能说出来,憋在心里无人分享,真是好不辛苦。 两个衙役面上不好看,脚下加快匆匆赶过。转过野猪林,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房舍鳞次栉比,沿着大路参差排开,人来人往热闹非常,远处隐现一座城池。 高强看得高兴,忙拉过薛霸问讯,方知这里就是孟州道上第一个热闹去处,名唤快活林! 这还了得,高强眼中登时光芒连闪:大凡读过水浒的,哪个不记得快活林啊,武松醉打蒋门神,一路喝了三十几碗酒,带着五七分醉意,那几招唤作“连环步,鸳鸯脚”……咳咳,扯远了,还不知道现在这快活林是谁罩着的地盘呢。 不过甭管谁罩着,快活林的酒那是一定要喝的,咱也品一下武二郎当年那醺意中横扫孟州道的感觉,倘若能玩一把COSPLAY,岂不是人生一快! 忽听林冲在旁道:“徒弟因何手舞足蹈?” 高强闻言而醒,才发觉自己兴奋过度,已经忘形了。他脸上一红,总算尚有急智,忙笑嘻嘻道:“林师父,徒弟是见这样热闹去处,必有好酒佳酿,两位师父和杨壮士便可痛饮为快,是以得意踊跃,一时便忘形了。”陆谦是不大喝酒的,言下便不提了。 林冲还未回答,鲁智深早已开怀:“好徒弟,知道洒家日来无甚好酒就口,直要淡出鸟来,心中老大不快,便这般放在心上,不枉了洒家尽心教你一场!”说着在高强肩头重重拍了几下,只震得高强半身发麻。 既然好酒在前,鲁智深立刻便脚下生风,甩开僧袍大袖当先而行,也不管其他人如何。林冲和杨志对望一眼,都是摇头莞尔,和高强随后而来,陆谦自催趱那两个小厮推着车子在后跟着。 走到近前一看,这原来是个三岔路口,有百十棵树远近散列,是个交通要道,想必南来北往的客商到此歇脚,转发货物,渐渐形成一个小小集镇,因此百业猬集,都十分兴旺。 高强见鲁智深见了一家酒肆便要往里进,忙扯着他衣袖道:“师父,这一片望去少说也有三五十家酒肆,其中必有出类拔萃者,待徒弟去问过当地人便知,免得师父被那些村酿惹得口中不爽利。” 鲁智深更是喜欢,心说这徒弟果真宿世与洒家有缘,凡事这般上心。不过高强口说去问,脚下却没动,早有董超飞奔去向一家商铺打听了,回来一报,自然说出快活林酒楼的名字来,一手直指前方路口酒望招展之处。 高强一行来到近前,看这一间酒楼果然起得好,位置正在三岔路口旁边,人流必经之处,是这一片的黄金地段。门面宽阔,大约有十米开间,前檐立着一根大旗杆,高挂着一个酒望子,上书四个大字“河阳风月”,高强古书读得不多,一时想不起这是什么典故。 再走近些,见门前两排栏杆,都漆成碧绿色,两旁插两把描金旗子,上写一副对联,左边是“壶中日月长”,右边是“醉里乾坤大”,都是酒话。里面几十副座位,此刻已坐得满满当当,多是来往行商打扮,也有些本地的客人,呼卢喝雉,哄闹不休。不时有人高叫着要酒要肉,十几个店小二穿梭往来,个个忙得四脚朝天。 高强见柜上坐着个年轻人,约莫二十岁不到年纪,面皮白净,留着三绺小胡子,正在那里和几个军汉打扮的人谈笑风生,心中暗忖:难道这就是孟州牢城营管营的儿子,外号叫“金眼彪”的施恩? 他这边东看西看,那边早有店小二堆着笑脸来招呼:“几位客官,小店这屋中的座头都满了,对面柳树下倒有几副桌椅,客官们何不到那里就座,小的们一力服侍,必要叫您几位客官满意就是。” 这小二说话中听,笑容可掬,服务态度好的没话说。况且此时已是五月下旬,天气甚是炎热,虽已临近黄昏时节,暑热犹自蒸人,坐在柳树下饮酒倒是一件快事。 鲁智深呵呵大笑,当先便到树下坐定,抬手只叫:“小二,但有好酒好菜只管上来,再有羔肥的黄牛肉也切三五斤来——若是酒不好,洒家可不与你甘休!” 店小二闻言大喜,看这几个人都穿的齐整,一辆车子推着行囊,想必是肥户无疑了,这下当可小赚一票,若果奉承的好了,捞个千八百文铜钱的小费也不成问题,忙答应一声,提高了嗓门向店里叫道:“这边九位过路的爷台,好酒好菜只管上来啊,柜上警醒着哪——” 这一嗓子喊过,本应是店里的酒保厨子答应一声“有了”,却听一边厢传来一声大吼: “施恩小儿何在?某家蒋忠在此!” (第二部 第一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二章 黑白 按:宋尺约合现代31.2厘米,而水浒当中提到的动不动就是身高八尺,那是2.49米的巨人了,简直无法相信,如果不是说书艺人的夸张,就是使用了汉尺23厘米的度量。所以斩空在文中提到人物身高都是直接按汉尺换算成现在的公制,而其他则从宋尺。大马士革钢刀中有记载长达三米的软刀,极似《浪客剑心》中刀狩张最后用的那把,只是短了一些。 随着这声喊,西面路口一阵大乱,过往行人商贩纷纷走避惟恐不及。 人群分开,就见十来个无赖打扮的汉子簇拥着一条大汉横冲直撞地走来,沿路少不得对一边的商贩顺手牵羊几把,或者抓起个鸭梨来啃一口就扔,或者拿两个炊饼吃一个揣一个。偶尔还有女子尖叫声传出,接着就见某个无赖露出得意的淫笑,不问可知咸猪手得逞。 待走到近前,高强看清了当中那条大汉的面目,心中暗道:果然不愧叫做蒋门神!只见此人身高近两米,面黑如锅底,头上用巾帕包着,披一件外褂,敞着怀,露出胸前黑呼呼一片体毛,肚大腰圆,走起路来仿佛地面也被他震的直打颤一般。按此人的形貌,若拿来画一幅画,过年时直接就可以贴在门上了。 见对方来势凶猛,坐在柜上的施恩不敢怠慢,忙引领身边的十来个军汉跳出来,与蒋门神一伙在快活林酒楼前两阵对圆,拉开场子。 周围人等早已躲开一旁,生怕殃及池鱼。那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店小二此时吓得体如筛糠,脚下打软,正要开溜时,却被鲁智深一把揪住前襟,低喝道:“小二且慢,这两伙人究竟如何来路,快说与洒家听。” 那小二被鲁智深这一抓,惊得脸色煞白,嘴唇直哆嗦着往外蹦字,却没一句完整的话说出来。高强见状暗自摇头,向那小二笑道:“小二休慌,我师父只是好奇,与这些人并无干系,你只管将所知明白报于我家师父知晓便是。若说得明白时,小生还有好处给你。”说着从身边取出一串铜钱来,向那小二晃了两晃。 那小二见他说得和气,又见孔方兄招手不止,胆气顿豪,双脚稳稳站在地下,脸上堆起笑容道:“几位客官想是头一次打这孟州道、快活林过,凡事有所不知,那倒也难怪,所谓不知者不为罪,人非圣贤,孰能尽知?……” 也不知是被铜钱晃了眼,还是职业病发作,这小二一开口竟是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偏偏东拉西扯半天也不见正题。鲁智深听得焦躁,忍不住喝道:“兀那小二,洒家只问你这两造的来历行为,谁去理你聒噪?快快道来!” 他虽然没大声,不过花和尚这一瞪眼岂同等闲,那小二吃了一惊,不敢再废话,两片薄唇上下翻飞,不一会便说了个大概。 原来这白净脸的小伙子施恩是这孟州牢城营管营的儿子,从小爱刺枪使棒,结交各路豪杰。人说穷文富武,只要家中有钱,学武也非难事,这小管营施恩便在江湖上四处延请教师,几年下来倒也十八般兵器都拿得,人送绰号“金眼彪”。 这施恩自觉武艺有成,不免有些事业心出来,看这孟州城外的快活林人烟辐辏,数千人在这里讨生活,便动上了脑筋。恰好他老爹是牢城营的管营,手下统领厢军数百,地痞无赖在所多有,这施恩便拉了一票人马,在这快活林中开起一家酒楼来,专营食品批发和店面餐饮,凡是这一带的酒肆都要向他买酒进肉。又叫众手下在各处宣言,所有经营场所如商铺货行、赌场当铺,青楼瓦舍、客栈旅店、过往卖艺等等都要向金眼彪交纳常例钱,否则轻则强令停业整顿,重则饱以老拳再驱逐出境。几次大小冲突下来,这施恩一伙称霸快活林,日常财源滚滚甚是逍遥。 不过这自称蒋忠的新人究竟是何来历,店小二便不得而知了,说这话时眼巴巴地看着高强手中的钱串,也不知提供一半的情报能得多少小费。 高强一笑,将手中铜钱丢给他,那小二喜出望外,忙千恩万谢地接过了,偷眼看鲁智深也不再理他,慌忙揣起铜钱躲得远远地。 高强见林冲等人都注目场内,便问道:“二位师父,杨老哥,这事该当如何?”自从出了汴梁城,他便改口叫杨志老哥了。 林冲冷哼了一声,还未及开口,只听鲁智深“呸”了一声道:“这等腌杂事体,洒家看也懒得看,只管喝酒便是,由得这般贼厮鸟去争闹罢了。” 林冲闻言微笑:“师兄之言深合我意,只看这来人强势,各路街坊却并无敌忾之心,可知这金眼彪一伙未必深得人心,且看看来人是何用意,再作道理。” 高强心中暗赞这两位明理,眼前大约就是黑帮之间抢地盘的火并,实在没必要趟这种混水。他端起酒碗来向各人敬了一遍,回头再去看施恩和蒋门神对答。 只见那蒋门神瓮声瓮气地大声道:“某家蒋忠,泰岳争跤大会上三年未逢对手,乃是天下相扑第一高手。近闻孟州城外快活林好不兴旺,来此一观时,果然是个好去处,便生了在此久居之意,特来向施老弟借条路走。” 施恩是小管营,又统带近百人众,自也有些胆识,抱拳道:“原来是江湖传言在泰岳称雄三年的蒋兄,失敬失敬。蒋兄言道要向在下借路,不知是何道理,还请明言。” 蒋门神呵呵大笑道:“某家遍观快活林诸处店铺,最中意还是这间快活林酒店,要向老弟借这快活林来作个生计。”说到了借快活林来作生计,那是挑明了来砸场子了。 施恩闻言大怒,又见街边的小弟打出暗号,示意一切安排妥当,便翻脸动手:“好大胆子,敢来我孟州快活林撒野!想占快活林,问过我兄弟们先!”手下一声呼哨,数十条大汉或穿号衣,或赤着上身,手拿杆棒、水火棍等物件,四面涌上,将蒋忠一伙围在当中。 施恩心中得意,向蒋门神等大笑道:“兀那蒋忠,可还要向施某借路么?”周围军汉一齐哄笑起来,嘲弄漫骂自然少不了。 那蒋忠看了周围一眼,冷笑道:“施老弟,你这是仗着人多,欺负某家人少了?” 施恩还未答话,旁边一人洋洋得意地笑道:“怎么样啊,大个子,别看你长得高大,又是什么泰岳争跤无对手,到了咱这孟州快活林就不容你横行!咱就是人多,欺负定你了!”此言一出,周围一片叫好声,自然都是他的弟兄们了。 蒋门神冷笑一声,向身边人使个眼色,只见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支火箭来,点燃了向空中直窜上去,到了十余丈高处,“砰”的一声炸响开来,同时口中大喝一声道:“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高强正是一口酒在喉咙口,闻言险些直喷出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难道是传说中的斧头帮众好汉? 就见这一支火箭炸开,周围也不知从哪里冲出无数人影,少说也有数百之众,个个家伙齐整,有些还手持刀枪,口中呐喊不已,声势极壮,顿时将施恩这边的几十号人压了下去。 施恩定睛看时,脸色大变,叫道:“张都头,这是何意?”原来这些竟然都是当地驻军,为首的正是地方厢军的统领张都头。 那张都头闻言冷笑一声道:“小管营,你素常在这快活林耀武扬威,作威作福,本都头看在与令尊的袍泽情分,也不来与你计较。只是今日小管营竟然聚众闹事,明火持仗,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欺负外乡人,本都头身负宁靖乡土之责,却容不得你这般胡为!” 施恩气得浑身发抖,眼见蒋门神和张都头分明是勾结一处,一唱一和,要来强取这快活林,忍不住大声道:“张都头,你这是帮着外乡人来抢小侄的财路不成?” 那张都头闻言把脸一板:“小管营,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本都头带来的都是维护治安的大宋厢军,哪里能抢你小管营的财路?不过是不容有人在闹市聚众斗殴罢了。”说罢与蒋门神对望一眼,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此刻形格势禁,容不得施恩再多作思量,况且他少年心性,又是事事顺遂,哪里尝过被人这般骑在头上的滋味?口中嚷道:“蒋门神,在下要跟你单条!” 蒋门神仰天长笑,指着施恩喝道:“金眼彪啊,匹夫!适才要倚多为胜,若不是张都头公正严明,某家岂不着了你等的毒手?今番见奸谋不逞,又说要单条,嘿嘿某家泰岳争跤三年未逢敌手,岂惧你这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这便上来受死罢!” 施恩年轻气盛,虽然也曾听过蒋门神的名头,心下却是自负武勇,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将外袍一脱,虎吼一声,直扑上去。 (第二部第二章完) PS:从今天起恢复每天两章。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三章 豪夺 鲁智深嘴上说懒得看,可端着酒碗看的津津有味,恐怕是把这番表演来当了下酒菜了。此时眼见施恩要跟蒋门神单挑,精神顿时一振,笑道:“这后生好不晓事,这般强徒只好力服,哪里用得着恁多废话?若换了洒家,只管上前一把揪起,丢去一边便是。如今且看这两个男女争竞。” 杨志在一边哑然失笑道:“师兄神力惊人,这后生乳臭未干却哪里及得?某家看这什么蒋门神身量长大,好似有些气力,又说在泰岳大会上争跤三年无对,想是有些真才实料,恐怕这后生不是对手。” 高强见他们说的有趣,忍不住插口道:“据师父和杨老哥看来,这金眼彪施恩可以在这蒋门神手下走过几合?” 鲁智深望着场中拉开了架势放对的两人,抓了抓光头道:“这个却难言,倘若这后生手脚伶俐,懂得用巧,也未尝便输于了这大个。只是他被对方声势所摄,逼于无奈方才出言挑战,只怕……” 正说到这里,就见施恩绕着蒋门神走了两圈,几番作势欲扑,那蒋门神却看也不看,抱着双臂站在原地,稳凝如泰山一般。施恩见对手高深莫测,心中忐忑不安,却怎么也不敢上前邀击。 鲁智深见了这番场面,指点道:“这后生必败无疑了!大凡以小打大者,当先引逗跳跃,激使长大者心浮气躁,其力便易掌控,以四两拨千斤之法令其进力落空,从旁击之,便可获胜了。如今这蒋门神神完气足,岿然不动,反是后生心中不定,力既不及,技又无从施,不败何待?” 林冲和杨志、陆谦听了鲁智深这番说话,都是大为叹服,纷纷举杯向他敬酒,花和尚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 高强心中却生出个计较来,忙问林冲道:“林师父,徒弟见这后生看看将败,对方倘若辣手,怕是要吃些苦头,心中倒有些不忍,可否保他一命?” 林冲笑道:“徒弟忒也心慈了,这后生霸这快活林非只一日,恐怕受他欺凌者也未必少了,今日正该有报,我等何必管这闲事?” 高强心中发急,看来只能唬烂一番了:“师父,徒弟是觉得这蒋门神亦非善类,即使去了金眼彪,恐怕这一方百姓仍旧免不了受人欺凌。徒弟倒有一番计较在此,庶几可以护这一方宁靖,只要这后生有用,还望师父成全。” 林冲等耸然动容,想不到这纨绔子有如此心肠,做师父的岂可不理?见旁边树旁倚着几根白蜡杆子,林冲顺手提了一根起来,笑着向高强道:“徒儿,今日为师再教你开开眼界。” 说话间,只见旁边张都头的部下纷纷鼓噪,大骂施恩无胆匪类,出言挑战却不敢上前扑击,不如拿块豆腐一头撞死,省得在这边丢人,更有那手快的已经从旁边店里赊了一块豆腐来在那里招摇,百十人纵声大笑。 施恩年轻气盛,此刻热血上涌,纵身上前去抱蒋门神的腰,却一把得手,将对手拦腰抱住。他心中大喜,只道对手虚有其表,待要发力将其抱起摔倒时,竟然如同抱了一株大树,用尽平生之力也不见丝毫动摇。 这时心中大惊,才知蒋门神这泰山争跤三年无对的名头果非虚妄,不过此时双方贴身,若是撤身变招立时就吃了对手猛击,那时不败何待?施恩一咬后槽牙,将身一伏,来掀蒋门神的下盘。 蒋门神呵呵大笑,趁施恩低头的一刹那,腰腿之间力道不足,一把揪住他腰带,低吼一声,奋平生之力,竟将施恩整个人头下脚上举了起来! 待要使力向地下一摔,眼见施恩这一下重伤难免,就听三十余步外有一人朗声喝道:“胜负既分,何必伤人性命?且住!” 随着这一声“且住”,一道白光奔雷掣电般直向蒋门神射来,在场数百人竟无一来得及反应。待白光顿住,现出形状来,却是一根白蜡杆子,斜斜插在蒋门神双腿之间,前端入地不知多少,尾稍只在他鼠蹊处震颤不已。 蒋门神将施恩举在空中,心中却骇然不已,这一下来得好快,比之强攻硬弩也不稍差。他此时只觉腿间的白蜡杆子每一下震颤都好似打在他心头一般,额间斗大的汗珠点点滴下,浑身却一点也不敢动弹。 那张都头始则一惊,既而大怒,看那白蜡杆子的来路时,只见一个行道打扮的官人双手各持一根白蜡杆子,两脚分开不丁不八,站在当地犹如渊停岳峙,虽然面带笑容,言下也是解劝之意,然而这一下先声夺人,双目神光到处竟是无一人敢与他对视。 张都头心下一凛,知道此人来头不小,再看他同伴时,却是个个相貌非凡,内中一个白面少年笑的尤其讨厌,另一个中年人身穿的却是禁军虞候的服色。他为人甚是谨细,来人身份不明,不愿轻易撕破脸,况且今日目的已达,这施恩被蒋门神玩弄于股掌之间,如同婴儿一般,此后在这快活林再难立足,正是见好须收。 不过收手归收手,官架子可是照摆不误:“来人啊!这两位壮士较量已毕,都与本都头撒开了。但有什么营生只管照常作去,如若再有人闹事斗殴,本都头决不轻饶!”明白告诉蒋门神,今日大事已经搞定,叫你手下接收酒楼吧,饶了这小子也罢。 却见蒋门神双手举着施恩,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象是没听到他说话似的。张都头正在奇怪,只见那官人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白蜡杆子往边上随手一丢,蒋门神顿时如蒙大赦,将施恩轻轻放在地上,挥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向那官人恨恨瞪了一眼,这才转身招呼手下去接收快活林。 他倒还很光棍,向还留在酒店中的食客团团抱拳施了个礼,声称今日东主有喜,来吃喝的宾客一律免费,算是蒋门神请客,引来掌声一片。反正不用他花上一文,这人情作得轻松之极。 见施恩败北,那些牢城营的军汉自然不敢再动手,一哄而上簇拥着施恩回城去了。金眼彪百忙之中还回头向林冲这边抱了抱拳,算是答谢了救命之恩,不过要他再上来与林冲等人结交,却是新败之师无颜见人了。 见曲终人散,鲁智深打了个哈欠,向高强道:“徒弟啊,这热闹也看完了,人也救下了,酒也喝完了,肉也吃光了,帐也不用付了——还坐在此处则甚?” 林冲闻言捧腹大笑:“师兄果然妙人,这便去罢。只是徒儿适才曾说有个计较,可保这一方百姓,不知究竟如何?” 高强笑道:“师父明鉴,徒儿这番计较正用着那金眼彪,故此请师父救了他。只是此人究竟是否可用,徒儿心中尚不知底,且先进城再作计议。” 几人起身走人,全然无视张都头等人的数百道目光,径自向孟州城行去。 于路高强向林冲请教适才投掷白蜡杆子的技艺,才知这是传于西域的投枪之法,据说昔年极西之地有国名大秦,兵甲犀利拓地万里,其兵阵变化无穷,这投枪兵便是其中佼佼者,武威震于殊俗云云。高强边听林冲解说,边回想刚才那蒋门神在林冲投枪一击之下,竟然呆若木鸡不敢稍移,不由得心痒难搔,直嚷着要学,林冲自然笑着应了。 待行到城门处,只见几个军汉迎了上来,为首一个向林冲抱拳道:“这位官人,小人乃是牢城营管营的部下,今奉小管营之命在此迎奉官人与诸位,要请官人等到营中一叙,就便拜谢救命之恩,还望官人等应允。” 林冲是无可无不可,只看着高强意思。高强心中却是暗喜,这施恩倘若就此抱头鼠窜回去,连留个人相请自己一行都不省得的话,则其人已经胆落了。现在能在惨败出丑后记得这件事,证明其方寸未乱,仍有些雄心要卷土重来,还是可用之才。 当下便向林冲打个眼色,林冲会意,便笑道:“正要与小管营结交,便请带路。” 那几个军汉闻言大喜,领着一行往城东的牢城营而来。还未到达,一个军汉飞奔去打了前站,只见施恩陪着一个中年军官出门来迎接,见了林冲等,施恩倒头便拜,口称:“施恩不才,谢过恩人救命之恩,只不敢请教恩人高姓大名。” 林冲忙上前扶起了,口中逊谢不已。那军官便是老管营了,忙请一行到营中私宅堂上坐定,一一请教名姓,不免惊叹一番,说些久仰大名如雷贯耳的话。 待听得高强是禁军殿帅高俅的衙内,施恩父子一齐大惊,忙磕头见礼,说道有眼不识泰山。高强忙上前扶起,言下着意结纳,甚是谦恭,施恩父子都是大喜。待得知衙内此行不避辛劳,是送杨志上北京大名府去,又是连声称赞衙内云天高义。 施恩要报答林冲的救命之恩,又想结交高强,苦苦留一行小住。高强本有意用他,假意谦逊了几句,便半推半就地应了。 施恩见状大喜,忙引着去厢房中安置了,又叫送上热水棉巾,亲自拧了一条交给林冲,掩不住的一脸崇敬。高强看在眼里,心下暗喜:吾计售矣! (第二部第三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四章 巧取 一行人歇了脚,都被施恩请到堂上奉茶,推让一番,请林冲坐了上座,鲁智深、杨志、高强、陆谦等次第就座,老管营在主位坐了,施恩在下首相陪。 一轮茶罢,老管营开口道:“今日犬子与他人争斗落败,若不是林教头仗义援手,只怕还有性命之忧。我听犬子转述,得知林教头施救之时,神枪如电,力道千钧,于数十步外制敌,真是闻所未闻的好武艺,不知是从何处得来?” 林冲谦谢,又略说了一番自家的武艺,施家父子称羡不已,一齐大赞林教头果然不愧是禁军枪棒教头,武艺精熟枪法如神。 谈了一会武艺,那老管营叹息一声道:“犬子自幼爱习拳棒,也曾经过十余个教师,自以为十八般武艺皆精通,天下大可去得。哪知今日得见天下好汉,不要说似林教头这般垂范八十万禁军的好武艺,就连那蒋忠也是敌不过,看你这不肖子还敢不敢小觑天下英雄。” 施恩满面羞惭,躬身道:“孩儿自今再不敢了,必要遍访名师,精研枪棒,虽不敢想有林教头这般神武,也务要学一身好拳棒,将来去边庭之上,一刀一枪挣个功名回来,也不枉了生于将门。只是天下沽名钓誉之辈在所多有,似先前孩儿的那许多教师,个个说的自己上山可擒虎,入水可捉鳖,教出孩儿的武艺却净是些花拳绣腿,实不知明师高人究竟在何处。” 高强心中暗笑,看这父子俩一唱一和,渐渐把话题引向学武上头,看来是有心拜林冲为师了,殊不知如此一来正堕入小生算计中也! 果见老管营叹息一声道:“明师高人何尝没有,只是孩儿你资质驽钝,虽然为父情愿倾家助你向学,只不知能否入那高人的法眼了。”这是以利相诱的说法了。 林冲见说到这分上,哪还不知这两父子之意?想到施恩本是这一方的土霸王,为人不见得忠谨,本待谦辞婉拒,却想起高强曾说有用这金眼彪处,不知他究竟如何打算,便偷眼去看时,只见高强微打个眼色,头轻点两下,却是示意林冲受了这个弟子。 林冲一楞,这徒弟往日名声虽说不佳,不过这两个多月来朝夕相处,却觉他天性率直,对两位师傅恭敬有加,学武时也肯努力,心中的印象早大为改观。待这次见他救了杨志一命,又不辞辛苦送去北京,确实义气深重,便觉这小衙内人品着实不错,也肯努力向学,加之悟性亦佳,竟是个美质良材了,心中实是欢喜。 此刻见他示意收徒,不免有些踌躇,略思忖了片刻,便笑道:“小管营若果真愿学武艺,林冲倒有些心得愿与小管营切磋一番,可谈不到师徒之分。” 施恩父子见他开口尽皆大喜,要知道这可是禁军殿帅高衙内的师父,如能拜在他门下,岂非与衙内作了同门?当即顺杆往上爬,施恩跪倒在地下连连磕头求恳,老管营也在旁软磨硬泡,林冲却只是不愿收徒。 高强见不是头,忙打圆场道:“师父,据徒儿看来,这位小管营一心向武,对师父又是一片孺慕出于至诚,实属难得。师父之所以不愿收徒,只因汴京职司在身,而小管营老父在堂又不便远游,无法朝夕亲炙之故。以徒儿之见,师父不妨先教小管营作个记名弟子,免得冷了小管营的一片赤诚。况且孟州离汴京亦不过百里之遥,小管营春夏之时大可来汴梁聆教,如此岂不两全?” 林冲见高强只是要收,也只得点头。那施恩见林冲松口,大喜过望,忙跪在地下连磕几个响头,口称“师父在上,受徒弟一拜”,起来又拜师兄高强。老管营见儿子拜了明师,又攀上权贵,心中也是大喜,忙教取出一盘金银绢匹来敬师,林冲哪里肯受?只是推脱,还是高强从中圆场,受了两条蒜头金才罢。 当下喜气洋洋,老管营便教开出酒席来庆祝,自然水陆杂陈,珍馐并至,众人你推我让,一齐大快朵颐。 酒到酣处,施恩拉着高强的手道:“师、师兄,今日能拜了明师,又能见到师兄风采,作师弟的心中实在快活之极。只是想起一事不快,恐怕久后不得再见师父师兄的面了!”说着竟哽咽起来。 高强心中雪亮,知道他要说什么,只作不知,大惊道:“师弟,今日大喜,为何作此不吉之语?” 座上众人见这般情景,都停箸不食,只听施恩言道:“日间师兄也见了,师弟本在那快活林中开间酒店,作些买卖,非是要图什么厚利,只为年少气盛,要壮观我孟州的豪侠气象;只是今日被那蒋门神与本处张都头勾结,倚势豪强,公然夺了这个去处!师弟在这孟州道也算有些虚名,今日出了这般大丑,实是无颜再去见这一方父老了,又岂敢说自家师父师兄的名号,没的把来玷污了。——日后怎见师父师兄的面!”说罢眼眶已红了。 鲁智深却是大怒,把桌子一拍喝道:“你这后生好不尴尬!只纠合一帮闲汉,在那行商羁旅之处耀武扬威,却敢说什么豪侠!今日亏是吃那蒋门神强夺了,方停了这等营生,否则若撞在洒家手中,也是一顿好打!” 几句话骂得施恩父子下不了台,偏生这和尚是衙内的另一个师父,说来还是施恩的长辈,也不便发作,憋得施恩的眼睛成了红色,金眼彪翻作血眼彪。 高强心想这时可该我出场了,忙笑道:“师弟勿惊,智深师父实是心向着你,不想你随那帮无赖蹉跎了,师长如此厚爱,师弟还不谢过了?” 施恩也知道这是好台阶,忙就坡下了驴,恭敬地施了个礼,所谓凶拳不打笑脸,鲁智深也没了脾气,只索罢了。 高强又道:“师弟,据为兄的看来,你前番作为其实亦有可取之处,只是师弟力弱,无能为之罢了。若是师兄我当此地步,可另有一番作为。” 施恩大喜,忙向师兄请教。林冲等也早听他说什么保这一方百姓安靖,此刻见他终于说到正题,都要听他有何计较。 高强笑道:“师弟,愚兄先来问你,这快活林如何而起?” 施恩皱了皱眉头,却不知如何回答,老管营在一旁答道:“好教衙内得知,这快活林本无集镇,乃是各路客商南来北往,都打此处经过,渐渐便有人在此经营些食寮旅店,货栈转场等事务,其后渐聚渐多,便成了气候。” 高强一笑,又问道:“既是如此,敢问此处可有官衙?” 这个施恩就知道了,忙笑道:“师兄可不是岔了,此处若有官衙,那张都头何须用什么蒋门神,径自来收他的租税便是,哪里还有小弟的营生?” 高强一拍大腿道:“这便是了!想这快活林四方辐辏,人烟聚集之地,如此兴旺,哪里少了租税?官衙之所以不设,乃是因那张都头私心作祟,指望从中中饱,不欲入了公门,这才借助那蒋门神之力。可以想见,此后张都头、蒋门神一伙必当仗势横行,将这一方租税尽数入了私门,各处商家亦只得奉承了。” 林冲双目一张,怒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岂容这班鼠辈横行?明日某家便上复孟州府衙,教取了这一片土,绝了那厮们的财路。” 高强暗自摇头,心说林冲你也太天真了,难怪水浒里受尽委屈,喟叹一声道:“师父,倘能如此,自是上上大吉了。只是这张都头既已勾结蒋门神霸占此地,又怎肯轻易罢手?其上策便是纠结知府,将这一注财喜也分一份与他,只要瞒住朝廷便是万事大吉;就算徒弟求家父上复朝廷,在此地设了官衙,这一班人已盘踞于此,强横霸道,表面又有正当营生,官府如何驱逐于他?结果便是这片百姓于朝廷租税之外又多一份贡献给这般恶徒,比之现在只受他一方压逼来,更是苦不堪言了。” 座上众人听了这一番计较,都是呆了,独有鲁智深在一旁冷笑不止,却不说话。 施恩呆了片刻,忙道:“如此师兄何不助小弟重夺此地,小弟顾念着乡土之情,庶几可保这一方安宁。” 高强摇了摇头,笑道:“师弟,你未免太天真了,这张都头手握本州兵马,你若使力去强夺,可敌得过他千余人众么?他身负地方缉捕职责,调动厢军马步是天经地义,难道愚兄回汴梁去调禁军来助你不成?” 施恩刚想回答“那敢情好”,总算没笨到家,听出这是反话了,没有朝廷旨意,禁军可不能擅离防地,否则便成了谋反了。当下压着心火道:“以师兄所说,难道小弟就只好任这一班匪类横行?”却是半点主意也没了 众人也多作此想,却见高强笑道:“非也,不能力敌,便可智取。为兄有一计在此,保你不费吹灰之力,稳稳重夺快活林便了。” (第二部第四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五章 十字 施恩闻言大喜,忙请高强坐下细说,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他,生似遇见了一尊活菩萨。 高强笑道:“师弟,你去这快活林边找一片空地,赶工建起一座酒家来,不拘地点,只要进出方便,门面齐整。待起好这酒家,挂一面旗幡在上头,上写‘大宋禁军殿前司军资转运权引处’,愚兄请这位陆虞候助你坐镇几天,谅那蒋门神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打你这酒家的主意。” 施恩先是喜欢,次后却又皱眉道:“如此小弟当可营生,只是那蒋门神依旧得以欺压这方百姓,每月收取常例钱,须制他不得。” 高强续道:“师弟,你再去印他几百张拜帖,写上‘俅拜’二字,向那四邻散发,也无须每月去收取什么常例,只须发这帖时得几个茶钱便是。那等商家只求平安作营生,少受些欺凌盘剥,些须银两必是出得心甘情愿,岂不强似师弟去与那蒋门神厮打?” 施恩闻言半信半疑:“师兄,这俅拜二字当是令尊老大人的名讳了,只是如何禁得那蒋门神一伙不去勒索店家?” 高强摇头道:“师弟,你好不晓事!你这‘大宋禁军殿前司军资转运权引处’的旗号一打,再有陆虞候居中坐镇,谁敢来怀疑于你?再将这拜帖一洒,哪个不知你是受了殿帅府的庇荫,他蒋门神和张都头吃了豹子胆,敢来跟殿帅府作对?这一方百姓还不是乐得自在么?” 一番话说得施恩抓耳挠腮喜不自禁,连连称赞师兄妙计定孟州,翻手之间便教快活林变了天。老管营也是喜欢,忙以酒相劝。 林冲等人听了高强这番计较,虽觉有些拉大旗作虎皮的味道,不过这样一来却是当地百姓受益,只须少许钱银买张帖子,便可自在营生。施恩既然拜了林冲为师,又借了殿帅府的名头行事,借他个胆子也不敢胡作非为,否则殿帅府只消翻脸不认,追他个招摇撞骗的罪名,便教他吃不了兜着走了。 高强微笑不语,心想这等算计何足挂齿,只是借了明朝大权臣严嵩的故事罢了,那一张“嵩拜”的帖子当年可是叫价三千两白银啊,如今只收得十贯八贯的茶钱,嘿嘿,咱殿帅府的招牌真是不值钱啊。就算是现代的商家,哪个不晓得请当地领导题个字,送些润笔?此事只是人之常情,古今一也。 次日施恩便纠集一帮牢城营里的军汉去那快活林觅地起造新楼,陆谦在一边大树下掇条板凳坐着,慢条斯理地品茶。先是蒋忠的手下,其次便是蒋门神自己,再后那张都头也来探头探脑,却始终没一个敢上来罗唣的,只因施恩择了地后,第一件事便是竖起“大宋禁军殿前司军资转运权引处”的大旗来。 如此过了几日,所谓人多力量大,施恩发动了老管营帐下厢军,七手八脚便搭起了大屋来,那“俅拜”的帖子也遍洒了出去,言明每月茶钱十贯,第一个月免费试用,登时便将蒋门神手下的众无赖吓得噤若寒蝉,再不敢四处收保护费了,只守着那一间酒店罢了。 见此事底定,高强便出言告辞,施恩父子苦留不住,只得捧出一盘盘缠,这其实便是分赃了,毕竟是施恩靠了殿帅府的旗号才能再在快活林立足,难道不要向他高强交些保护费?高强谦逊几句,施恩只是要送,几番来去,便叫陆谦收入行囊。 施恩父子将一行送出城外,施恩在地下给林冲磕了几个头,大家洒泪而别。高强一行自沿御河向大名府方向行去。 次日晌午时分,天气甚是炎热,一行走得有些口干舌燥起来,偏生恰好行经一处坡岗,前后并无店家,连树也只有稀疏两三棵,鲁智深的光头早晒得发烫,恨不得连舌头也伸出来散散热气。 转过一处弯角,前面忽然出现一间酒店,青旗望子挑在空中,看在众人眼中不啻是西天佛境,脚下顿时加快了几分,鲁智深更是一马当先,甩着僧袍大袖直奔在前。 待走到近前,见那边有一棵粗大老树,枯藤上下缠的满满,边上三五间草房,挑出个酒帘来。酒店门前屋檐下坐了一个妇人,虽然是光天化日下,相貌却看不清楚。只见她鬓插几朵野花,头戴一片钗环,满脸都腻着胭脂铅粉,两边脸蛋直透出红光来,——这许多胭脂涂上去,要不红只怕也难。身上花花绿绿地穿了绢衫丝裙,露出里面的桃红抹胸来。 见有客人上门,那妇人喜笑颜开,起身来招呼:“几位客官路上辛苦,都请进来歇歇脚。小店有好酒好肉,蒸的包子更是远近闻名,管教客官们满意。” 鲁智深当先入内,在当中大剌剌地坐下,只叫:“有好酒先上来,待洒家解渴!”余人都次第入内,两个小厮将车子停在檐下,也坐在门口一副座头上。 那妇人笑容可掬,叫两个店小二流水价从厨房里上酒上菜,又端出几大盘热腾腾的包子来。 高强见了包子,心中忽地一动,叫过那妇人来问道:“借问店家娘子,这地界叫什么名字?店家娘子如何称呼?” 那妇人见一个年轻俊俏后生问讯,笑得脸上铅粉沙沙往下直掉,娇声道:“这位客官,穷乡僻壤,也无什么名胜,只叫做十字坡,奴家娘家姓孙,婆家却是姓张。”说话时双眼连闪,弯下腰来,桃红的抹胸微荡,露出一截沟壑。 高强手中的酒杯一抖,却不是因为见了些许香艳景色,耳中只响着三个字:“十字坡!” 他蓦地跳起来,飞起一脚踢翻了眼前的桌子,酒肉落得遍地都是,雪白的包子更是震起半天高来,大叫一声道:“这是黑店!”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那妇人惊叫一声向后便退,高强随手一条板凳扔过去,却被她躲过了。只是这一行都是何等样人,虽然事起仓促,却迅即反应过来,林冲单手探出,一把揪住那妇人头发,跟着另一手抓住她腰带,提起来向地下重重一摔,只震得她七荤八素,一时动弹不得。 杨志一个箭步跳到屋外,从车上抽出那四把朴刀来,掷进屋去。陆谦离门口最近,抄了一把在手,跳到高强身后卫护,正逢着那两个店小二从里间拿了两枝花枪抢出来,手起一刀捅倒了一个,鲁智深早将另一个砍翻在地。 高强也拿了一把朴刀,向那妇人怒道:“你这妇人,如何敢开黑店?” 那妇人被林冲掷在地下,浑身酸软挣扎不起,又见这帮人如狼似虎,两个店小二不消片刻便了帐,早吓得体如筛糠,只叫“好汉饶命!” 杨志提刀进了厨房,不片刻提出一个人来,却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书生,被剥光了上身,只穿着裤子,见了那妇人时,二目圆睁,直欲喷出火来。 杨志向高强道:“衙内,这家果然是黑店,厨房里尚有两具人尸,已被砍得残缺,这个人被捆在一边,想来也是被这店家害了的客人。” 林冲和鲁智深提刀四下巡查一番,回来恰好听到这番话,鲁智深气得两眼火星乱迸,冲上来就要杀人,被林冲一把拉住道:“师兄且慢,未知这黑店害人的本末,又不知有无同党,还须着落在这妇人身上。” 不待鲁智深发话,陆谦喝道:“你这妇人,还不将自家出身,害了多少人命以及有无同党尽数招来,如有半点隐瞒,把你千刀万剐!” 那妇人被这一吓,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其实她不说高强也知道了,这女人便是母夜叉孙二娘,嫁了菜园子张青,在这十字坡开黑店,不但谋财害命,甚至连人死后的尸体还要拿来做成人肉包子卖钱。只不知张青现在何处? 那书生却是昨天与母亲经过此地的,被孙二娘用蒙汗药麻翻了,老母早剁成了包子馅,孙二娘却爱他俊俏,一时不舍得杀了,只捆在厨下。此刻杨志给他解开了绑缚,听得孙二娘交代害人始末,早怒得目眦欲裂,从地上提起一枝花枪来,只一枪便把孙二娘捅了个透明窟窿,又复一枪从面目中直刺进去。房中虽尽多好手,却无一人阻止他,只因这般行径委实是令人发指,真不敢信自己的同类中会有如此禽兽不如之人,见到孙二娘被杀,心中反觉得好象搬走了一块大石似的,呼吸顿时顺畅了许多。 众人出得屋来,杨志拿个火把在前后点了四五个火头,顷刻间烟火升腾,将这间黑店一把火化为灰烬。 那书生跪在地下,向火头拜了数拜,站起身来时,面色竟是平静如水,丝毫看不出悲戚愤恨之色,竟似方才那手刃杀母仇人是另外一个人。 高强见之意动,走过去向他拱手道:“这位兄台尊姓大名,何方人士?小生高强,东京汴梁人氏。” 那书生缓缓转过头来,英俊的面容在火光下微微跃动:“在下许贯忠。” (第二部第五章完) PS:原本我并不想写这一段,因为可能会扰乱本书的主线,后来考虑再三还是写了,原因很简单,这是水浒中极其令我无法忍受的一幕,真不知这样的人如何能“替天行道”!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六章 问心 按:杀了孙二娘,引来了一些讨论,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好象没有人提到这一点:其实她并不是吃人,而是拿人肉来卖钱,同类的尸体在她的眼中并不是用来果腹,而是作为一种生产资料出现。这才是最令我无法忍受的地方,这是彻底的******、反文明的行为。 是夜,宿于御河怀州段边的客栈。 高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书中的正面人物死在自己眼前,令他的心里很有些异样的感觉,毕竟梁山108将的形象是自幼便耳熟能详的,居然因为自己的缘故少了一个,这让他蓦然地明悟到,原来自己在这个时空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还有那个许贯忠,照许多学者的考证该是“虚贯中”,该是作者之一的罗贯中在水浒中的友情客串才对,不过现在却亲手杀了书中的角色,这笔帐又不知如何算法? 他忽然间笑出声来:记得以前学英语时,老师讲过中英文的区别,以水浒为例,国外竟有人以《105个男人和三个女人的故事》为题,当时有同学笑言:性别比例竟达35:1!不过现在少了一个母夜叉,岂不是又极大提高了这个比例?且慢,我这边也收了几位水浒人物了,那么要减去五个人,现在的比例是…… 正自胡思乱想,门上忽然有剥啄之声,一人和声道:“在下许贯忠,敢问衙内已安歇否?” 高强翻身而起,披了件衣服便去开门,月光下正见日间那手刃了孙二娘的书生站在门外,便笑道:“小生尚未入寝,许兄夤夜到此,不知可有何见教?” 那许贯忠自从日间杀了仇人后,脸上就无半点表情,此刻也是古井不波:“在下日间只思报仇,却忘了拜谢衙内救命之恩,思之惭愧,还望衙内海涵。”说着作了个揖。 虽说是拜谢救命之恩,可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无机质似的,高强听的不由打了个寒战,忙笑道:“许兄何须多礼,似这般奸恶悖伦之徒,人人得而诛之,小弟适逢其会而已。” 那许贯忠直起身来,脸上依旧是没半点表情:“今夜月凉如水,御河景色想必怡人,不知许某可有幸邀衙内前往一叙?” 高强一楞,忽然想起一个有趣的场景来,不由点头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还以为只有小弟如此,没想到许兄你也是啊,待小弟换件外袍,这便与许兄同往。” 许贯忠点了点头,待高强穿上袍子,便一前一后地向客栈外走去。才走了两步,隔壁房门一开,陆谦探出身来,只叫得一声“衙内”,高强一摆手,示意他不必担心,径自跟在许贯中身后走去。 那客栈离御河不过百步之遥,片刻即到,两人隔了几步远,在御河大堤上立定。 耳中听着河水拍打在堤岸上的阵阵轻响,一阵夏夜微风吹拂,带来丝丝凉意。高强背着双手,看着身前笔挺的身姿,心中忽地有些恻隐:按照书上所说,这许贯忠事母至孝,于功名却视如粪土,故此隐居山中而不出仕,如今却老母被人害死,连尸体都无处可寻,却不知这位孝子如何想法? 许贯忠并不回头,忽道:“在下向那位陆兄探问了衙内出身,才知是将门虎子,此行乃是千里送友,义气之深重,在下钦服。” 高强不咸不淡地客气了几句,知道这只是开场白,正戏还没上呢。 那许贯忠又道:“今日衙内亲见了这等恶徒之行,不知有何感于心?” 高强暗叹一声,走上几步,与许贯忠并肩而立,负手俯视着脚下的流水,冷声道:“这等恶徒杀人越货,谋财害命,其罪大滔天,死不足惜!” 本以为这许贯忠身受荼毒,必定有些共鸣,哪知他却冷笑一声道:“衙内出身将门,又是智勇双全,该知一将功成万骨枯,边庭之上,何日不见厮杀,几处没有埋骨,却见了这点盗匪行径便大惊小怪,岂非妇人之见么?” 高强闻言不禁恚怒,大声道:“大丈夫杀敌报国,马革裹尸又何足道哉,岂能与这般邪徒相提并论?许兄枉读圣贤书!” 回应的仍然是一声冷笑:“圣贤?笑话,当日孔圣为鲁国大司寇,数齐之舞者而杀之,其舞者何罪?不过是上有命,不得不从,而孔圣杀之立威,不诛齐王,此亦圣贤乎?” 高强摇了摇头道:“许兄,小弟不学,自少只是游荡,不知圣人何以杀人,何以活人。小弟亦知,大灾之年赤地千里,百姓无奈求存,往往易子而食,夫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兆姓苍生,不过是在这铜炉中煎熬罢了。然,” 他忽地挺起胸膛,仰头望着灿烂的星空,这满天的星辰,比九百年后的夜空不知闪亮了多少,他的声音也一时寥廓起来:“我辈生于天地间,受父精母血,五谷滋养,纵然资质驽钝,不能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亦当竭心尽力,求一时之心安。今日之恶徒,非但杀人越货,更以生人之血肉为货,谋蝇头小利,此辈之心,不可以为人,抑且连禽兽都不如。夫禽兽食人,食己,不过求存而已,此辈为了几枚孔方兄、阿堵物,竟弃人心于不顾,实已自绝于天地,不杀何待?” 那许贯忠沉默半晌,竟又是冷笑一声:“卖人而售者,又岂止这区区贼人?今日庙堂衮衮诸公,朝欲观花而川之花农败家,夕欲玩石而江南百姓流离失所,死尸枕籍于道途,此非售人者乎?衙内可有以教我?” 高强回以更长时间的沉默,这已经触及了他内心的最深处了,是答,还是不答? 最终,他艰难地开口道:“孔圣有言,苛政猛于虎,人之食人,胜过禽兽十倍。然,小弟愚鲁,却也知晓一个道理,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今日施于他人者,焉知异日不回报于己身?人皆有心,人皆有力,在于多寡,在于形势而已。”直接说来,就是鼠入穷巷亦啮人,何况同样是人? 许贯忠也是长时间的沉默,沉默到高强竟要忽略他的存在,只有天边明月,河上清风,充塞着他的心灵。 蓦然,许贯忠转身面向高强,露出了二人见面以来的第一次笑容,俊美的面容在这夜色下看来却是几分凄凉:“衙内可知,在下何以要与衙内在这河边夜谈么?” 不待高强回答,他又转过头去,凝望着流水:“许某生长于大名府,也曾读圣贤书,也曾立志为生民请命,然而前年的那一场党争,却教许某齿冷,朝廷待士人尚且如此,又何谈贤路?许某曾闻,永兴军有石匠名安民,涕泣不肯镌党碑,言道‘如司马相公者,天下知其忠,奈何入于奸党?’,官吏强令刻石,安民无法,只求不列己名,免受后世唾骂。安民,一石匠耳,尚且知道忠奸之份,廉耻之心,如蔡相公者才高绝世,奈何竟不知,而行此悖理之事?” “许某心灰意冷,只愿奉仕老母,归隐林泉,以了此残生。不意十字坡前陡起杀机,竟然……”微笑的脸如同嘲笑着自己,眼中终于流下了热泪两行: “许某进不能为国家尽忠,退不能为老母尽孝,天下之大,哪里还有我的立锥之地?之所以请衙内到此,不过是要谢过救命之恩,便要举身赴清流了。” 高强一惊,连忙紧拉住他手,生怕他二话不说踊身便跳了。 许贯忠却毫不避让,任由他拉着,续道:“不过适才与衙内一席谈,许某却有了些生趣,衙内的一腔热血,仿佛就是昨天的许某。倘若能跟在衙内的身边,看看衙内会不会是另一个自己,岂非一件趣事?” 他转过头来,缓缓跪倒在地道:“许某既蒙衙内搭救性命,此生复无可恋,愿将这残躯交给衙内,还望衙内收纳。” 高强眼见一个大好青年说出“生无可恋”这样的话来,一时也不知是喜是悲,忙搀起他来道:“许兄何须如此,高强愚鲁,实在当不起许兄大才。如蒙许兄不弃,此后当以兄长之礼事兄,不知兄意下如何?” 许贯忠微笑摇头道:“衙内,许某忠孝皆背,已无颜立于天地间,又如何能腆颜为衙内兄长?这条贱命,衙内倘若不要,便随这流水去了也罢。”说着就要挣扎起来。 高强大惊,连忙双手抱住道:“许兄且莫如此轻生,高强答应了便是。” 许贯忠在地下磕了几个头,站起身来,一把将身上的儒生长袍扯下,几下撕的粉碎,向御河中一丢,回过身来向高强道:“衙内,昨日的许贯忠已死,此后许某当竭力以事衙内。” 高强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死”了一次,心中五味杂陈,忽地想起一句话来:“许兄,他日高强若有所成,当以国士待兄,只望兄以国士报我便了。” 在听到了这句话后,许贯忠那本已有些无神的双眼忽地闪过一道精光,整个人也象是重新注入了一股活力一般:“谨遵台命。” (第二部第六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七章 大名 斩空:大家五一节好!身体健康,吃嘛嘛香!五一期间应酬比较多,因此每天一章,晚上发布,请见谅。 路行非只一日,这天午后,一行人眼前终于出现了巍峨的城垣,大宋四京之一、河北第一重镇的大名府,在盛夏的阳光下巍然屹立,道道旗幡飘扬在猎猎风中。 董超薛霸取出了枷给杨志戴上,一行前去大名府牢城营交接。陆谦却换好官服,在路边驿站亮出腰牌,借了一匹快马,飞奔去打个前站,免得见面还有什么杀威棒之类的“太祖武德皇帝旧制”。 待行到城门处,那陆谦却早返回来接着,说道一切安排妥当,已向管营报了东京殿帅府的名头,那管营诚惶诚恐,又被十贯铜钱当面一砸,眼中青光和红光齐闪,自然没口子地答应,一力担保教杨志到后不受半点皮肉之苦,请衙内只管放心。 这陆谦的办事能力着实上佳,高强喜甚,便催着赶赴牢城营去,也好早点去了杨志的枷。 到了营前,两个衙役递上公文,门子接过了,引领着进去,高强等人都在外候着消息。 等了一会,还不见营内有什么动静,忽然大街上一阵吵嚷,一队人马呼啸而来,当先的打着“大名府留守司”的旗号,几个“回避”的牌子在阳光下金光闪亮,一个中年人穿着官服径自到了牢城营门前甩蹬下马,前呼后拥着进去了。 高强一愕,难道今天竟然是留守司梁中书亲自临堂视事?这人听说是蔡京的女婿,虽然现在蔡京罢相,不过赵挺之一时还没腾出手来抓他的小辫子,况且此人在大名府留守任上两年来政绩颇著,小辫子也不太好抓就是。 不过这人既然视事,先前陆谦下的那一番工夫就白费了,却不知杨志吉凶如何?高强心中不免焦躁起来。 他在营前来回走动一番,忽然抬头,见许贯忠嘴角挂着笑容,此刻既然心中焦躁,便有些恼火起来:“贯忠,何事好笑?”自那日之后,高强想来想去,最终决定什么兄啊弟的一概不论,就直呼其名,许贯忠倒也坦然而受。 此刻见高强焦躁,许贯忠微微一笑道:“衙内,你可是担心梁留守亲自视事,杨老哥吉凶未卜么?我料必无大碍。” 高强一喜,忙问端详,许贯忠道:“许某生长大名府,对这梁留守的行事倒也颇有耳闻,此人官声颇佳,治军算得有方,对牢城营却是不大理睬的,今日却忽然临堂视事,其中必有缘故。据许某揣测,只怕与衙内你还有些关联。” 高强先是一楞,既而醒悟过来:“贯忠言下之意,莫非是这留守司竟是为我而来?” 许贯忠正待回答,就见一个旗牌官匆匆走出来,四下望了一望,便走到陆谦身前施个军礼道:“敢问可是东京来的陆谦陆虞候么?” 陆谦忙答应了,那旗牌登时一脸的喜色:“敢问哪位是东京殿帅府的衙内?” 高强看了许贯忠一眼,心说果然被你料中,后者却只淡然处之。 陆谦给那旗牌引见了,旗牌躬身施礼道:“高衙内,我家留守大人后堂有请,特命小将前来相请。” 当下那旗牌领路,高强等一行在后跟随,绕过前殿和正堂,刚拐过弯角,就见台阶上站着适才见到的那个中年官员,身边几个军官打扮的垂手而立,杨志却已开了枷,也在一边侍立。 那官员见高强等人到来,提起官服下摆,降阶相迎,堆着一脸春风般的笑容道:“哪位是东京殿帅府的高衙内?” 高强心知这必是北京大名府留守司梁中书了,忙抢上几步拜倒在地道:“小侄高强,拜见梁世叔。”这梁中书是蔡京的女婿,与叶梦得同辈,叫一声世叔自然没问题,也显得亲近。他现在还是白身,没有官职,又是后堂相见,显然论私交为好。 果然梁中书闻言大喜,忙上前双手扶起,呵呵笑道:“贤侄远来辛苦,实属不易。令尊大人可好?哎呀,想当年我在京城时,你还是个顽皮少年,如今却已是个翩翩的浊世佳公子了,世叔我可是老了啊,呵呵……” “家父一切安好,有劳世叔挂念。家父命小侄给世叔问安,送上王荆公手书的折扇一把,俾世叔赏玩。小侄无心科举,至今功名未立,有负世叔殷望和家父威名,愧甚。”高强现在对这些也算颇有研究了,套话说起来头头是道。 梁中书更是喜欢,接过了王安石手书的折扇,口中客气不已,又拉过身边的军官来介绍。头一个身高与鲁智深差相仿佛,身形雄壮,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五绺长髯,二目开合间神光如电,厮见时口称:“大名府兵马都监关胜,见过高衙内。” 高强大吃一惊,手指这关胜,说话都有些口吃起来:“这、这位敢莫是人称大刀的关胜么?”真是见了鬼了,大名府的大刀不是闻达么,怎么变成关胜了? 那关胜见高强提到外号,心中不免得意,不过他事事学足关羽的派头,这傲气自然也不例外,将颌下长髯一推,淡然笑道:“末将祖传的武艺,正是用一口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又名冷艳锯,承军中袍泽抬举,送了这个外号,却不知衙内何以得知?” 高强惊讶稍减,暗想历史上关胜好象是济南知府刘豫的部下骁将,在刘豫投降金时被害,看来就是这人了。只不过,老兄你学关羽也不用这么到家吧,连刀都要叫冷艳锯,不知你是不是拿春秋左氏传当枕头睡觉的? “关都监真是好仪表,好威风,倒令小生想起一个人来,不知都监与汉末三国时的武安王关羽关云长有何渊源?”既然你喜欢学关羽,索性就让你得意一把,反正衙内我也不花半点本钱。 果然关胜闻言大喜,五绺长髯掀得乱飘,丹凤眼眯得几乎要看不见了:“衙内果然是饱学之士,末将正是关王爷的苗裔。”知道自己的显赫出身,自然也是饱学之士了,花花轿子人抬人么。 下一个便是天王李成了,高强记得这人也是刘豫帐下悍将,这一见面果然是威风凛凛,一派军人风范,也是一阵“久仰久仰”“闻名闻名”。 再下来一人中等身材,却是粗壮异常,露出的小臂上肌肉虬结,浑身精力弥漫,双眼目光凌厉之极,象一头猛虎一般有择人而噬之势。 梁中书还未及引介,那人便迫不及待地上前抱拳道:“末将索超,现为大名府龙骑军直,见过衙内,不知可有幸与东京禁军勇将一试身手,则足慰平生了。” 急先锋索超啊,这也是久闻大名了,高强忙见礼,心说我还替你造了一把大马士革钢的大斧呢,只是太累赘了没带来。不过看来这位是个武痴之流,一双眼睛只向林冲和鲁智深等人身上溜来溜去,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 这边大名府众将厮见了,高强也略引见了自己这边几人,林冲的八十万禁军教头名号便足以令索超这等武痴心动了,而鲁智深形貌特异,也是众相瞩目,待介绍这二位都是高强的师父,众人都是耸动,纷纷扰扰地见礼,索超眼中更是火星乱迸。 待都见了礼,杨志上来拜谢梁中书,原来他刚到牢城营,梁中书便亲临视事,一问是东京来的配军杨志,当即便教开了枷,批了回文给两个衙役董超薛霸,转身便到了后堂。 高强听了心中有些纳闷,这梁中书如此做法,倒象是事先打好了招呼似的,不过自己分明没有走这条门路,难道是东京的便宜老爸派人快马赶在了前头? 梁中书一脸团团的笑脸,只教分宾主都落座,看上茶来,于座只说些琐事,却丝毫不提有甚人来走了门路。 官场中这等事最是微妙,既然梁中书不提,高强也不好问,只胡乱说些于路所见的趣闻。在座多是武人,话题渐渐便扯到枪棒拳脚上来,如索超之辈武人,心中明白手下利索,嘴上却是说不明白,不免连说带比划起来。 高强听的有趣,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便问道:“小生在东京时,常听人说北京大名府有个卢俊义卢员外,人称河北枪棒第一,不知可有此人?” 这话才一出口,厅中气氛立刻就变了,关胜手捋长髯,李成托着汝窑的茶碗一口口地吹着茶叶沫,索超则二目瞪视前方,嘴里嘟嘟囔囔地却听不清说些什么。 梁中书倒是面色不变,依旧是笑得人畜无害:“世侄身居东京,见闻倒也广博,这卢俊义乃是我大名府第一个财主,兑坊押铺、米行酒楼都有经营,城中第一号酒楼翠云楼便是他的名下产业。至于什么河北枪棒第一云云,这便是民间互相抬举了,谅这几路野把势,又怎及得我大名府的五万禁军精锐?” 高强见状即知,看来这卢俊义“河北枪棒第一”的名头着实惹祸,从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有哪个练武的能受得了头上有人打着这样的旗号? (第二部第七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九章 浪子 按:晚上争取再放一章。 高强闻声回头,见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从后赶上来,一把拖住许贯忠的手,满面都是惊喜:“许兄前日不告而别,只留书说要奉母归养,小弟心中好不挂念,今日却怎地有闲来探小弟?” 许贯忠淡然一笑道:“贤弟有心了,愚兄现今托身于这位衙内府中作个食客,今日却是陪着衙内来翠云楼饮宴的。”他显然不愿多说自己的惨事,伸手将那青年拉到高强身前道:“贤弟,这位乃是东京殿帅府的高衙内,便是愚兄现下的东主了。” 那青年小吃一惊,忙笑着施礼道:“小可燕青,与许兄是总角之交,适才眼拙未曾识得衙内,还请衙内恕罪。” 高强这边可是又惊又喜:浪子燕青!这位可是水浒中最出彩的人物之一了,后半部几乎就是看他在那里表演,出尽了风头啊。此刻细细打量时,只见他面如冠玉,目似郎星,鼻直口方,唇若抹朱;再往下看,是猿臂蜂腰身轻体健,一件缎匹的青衣修剪合度,往那一站简直就是“玉树临风”四个字的最佳代言人,尤其是那一双似笑非笑、似谑非谑的眼神,再配上嘴角一抹玩世不恭的浅笑,构成了一个具有极大杀伤力的帅哥。 高强心中惊叹,这位要是放到现代,绝对的偶像级天皇巨星啊,什么F4、陈冠希统统要靠边站了。忙抢上一步双手扶起燕青道:“燕兄何必多礼,小生与许兄一见如故,名虽宾主实为兄弟。常言道,四海之内皆兄弟,燕兄也与小生兄弟相称便了。” 燕青见这衙内倒平易近人,心下也是喜欢,待问明了几人竟是吃了闭门羹,被挡在门外,不由恼怒惶恐,狠狠训了看门待客的小二几句,教赶紧收拾三楼的雅座包厢,请衙内就座品尝翠云楼的手艺。 高强嘴上谦虚,心中得意,这样子看着别人前倨后恭确实有些暗爽,何况身边笑脸相迎的还是人气偶像小乙哥?不过算你们运气好,本衙内还没养成拿人不当人的“好”习惯,否则免不了象以前看的电影中的狗少一样,赏你几个耳光,再嚣张无比地来上一句“连本衙内都不认识?”。 当下径直上了三楼,进到一间名为“风雅”的包厢,高强打量四周,见窗明几净,角落里的铜香炉燃着暹罗来的香料,板壁上挂着大食出的挂毯,地上铺着契丹羊毛织就的厚毡,桌上的陈设则是汝窑的家伙什,东西杂陈中外毕至,比之东京酒楼的专精国粹,倒也另有一番趣味。 燕青在一旁见高强左顾右盼不住点头,知道自己安排的这间包厢很对东京来的这位衙内的口味,忙笑着看座,随手拿过茶壶来,麻利地冲了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双臂一展摆了个架势,隔空向高强面前的茶碗连点三下,刚好将茶杯注满,另一只手随上,小指轻轻一勾便将杯盖坎上,三指轻捏杯托递到高强面前道:“请衙内用茶。” 这几下干脆利落舒展轻柔,动作时犹如舞蹈一般,每一下都是若合符节恰到好处,高强看的直楞了眼,直到此刻才回过神来,双手接过茶杯,口中只顾大声叫好:“燕兄这般点茶的工夫,就算是茶树根也喝出仙泉的香气来了!” 随即想起一事,不悦道:“燕兄,适才小弟已言明要彼此兄弟相称,怎地如此见外,还是衙内衙内的,莫非是嫌弃小弟不成?” 燕青一怔,忙笑道:“衙内如此雅量,小可实是佩服景仰,不过尊卑有别,小可只是本地卢员外的家奴身份,怎能与衙内兄弟相称?还望衙内收回成命,燕青铭感五内。” 高强再三作色,燕青只是不从,偏生他撑着一张万人迷的俊脸,口才又是极好,高强拿他没法,也只得应了。他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只觉一股茶香向上直冲脑腑,整个灵台都为之一阵轻摇,向下则回环于五脏之间,浑身四万八千个毛孔都开,待睁开眼来时,眼中的诸般景物都仿佛沾了茶香,一时清明了几分,又是连声赞叹:“小乙哥这茶便是天上仙人也喝得了”。 燕青连声逊谢,又给许贯忠和杨志都点了茶,便搬个锦凳打横坐了陪着叙话,随口说些坊间的小笑话,口角带笑声情并茂,把高强和杨志逗得前仰后合。 这正说到神宗朝的名相王安石,追封荆国公,配享孔圣庙的大贤,只因秉性执拗九折不回,百姓只叫他拗相公。这位拗相公终日只寻思富国强兵之道,有热中仕途之人便以此进身,频上变法之策,却是实用可行者寡,哗众取宠的多,其中笑料百出。有个人向王安石进言山东有梁山泊八百里,“相公何不取此大利?” 高强一听“梁山泊”三个字,脑中一惊,忙追问道:“此地有何大利?” 燕青笑道:“衙内,当日王荆公也是如衙内这般问,这人所献之策却是凿开这八百里水泊,便可得良田万顷,以之植桑种麻,自然有大利于国。” 高强暗自摇头,原来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一面嗤笑道:“这人的想法直是匪夷所思,必是被王荆公直斥出去了?” 燕青摇头道:“这却不然,王相公听了这话一时大喜,过了会却反应了过来,问那人‘其水何处去?’坐中有位刘大人一脸正经地插了一句‘从旁再凿八百里泊即可’。” 这包袱一抖,包厢里都是大笑,杨志一口茶直喷出五尺远去,差点没岔了气。 高强一面喘着气一面道:“这位刘大人着实有趣,王荆公可出了丑了,却不知如何做法?” 燕青也是笑:“王相公却不生气,也只是笑笑便罢,那位进言的仁兄自己抱头鼠窜去了。” 高强听到这里,却忽地赞了一句“好个拗相公啊!” 见几人都有不解之色,高强续道:“王荆公求强国之法,若有人因言获罪,必然堵塞贤路,使真正才学之士逡巡不进。这人闹了这样一个大笑话,王荆公却只一笑了之,则世人都知道相公雅量,言者无罪,这言路便开了。为政当如是也!”言下赞叹不已。 燕青听了也笑道:“衙内这般说法,倒让小可想起几句诗来。”说着取过三弦,“仙翁仙翁”地调了几下,开口唱道:“南登碣石馆,遥望黄金台。丘陵尽乔木,昭王安在哉?” 高强手打着拍子,听他唱了这首诗,笑道:“小乙哥这是唐朝陈子昂的燕昭王诗罢?昭王求贤若渴,效齐王千金买马骨故事,筑黄金台以奉老臣郭隗,引来乐毅、邹衍等贤士为助,遂以弱燕之资帅五国兵伐齐,下齐七十余城,这便是开贤路、求良臣的好处了。王荆公的不罪言者,大概也是这等古人遗风罢!”其实这首诗下面还有两句,是陈子昂抒发怀才不遇之情的,与高强这等当朝猛人的衙内的身份显然不合,燕青便不取了。 这时酒菜都上来,燕青殷勤斟酒布菜,又一一解说翠云楼的诸般特色菜式,如何将鹅掌化做席上珍,如何将莼菜变成口中味,更有些歌诀相配,每说一道便令人食欲大增,高强的筷子才起便落,片刻都停不下来。 正说笑间,忽然门帘一挑,进来一个三十上下的男子,穿着华丽,长相倒也端正,只是笑得太过奸诈,脸上简直就写了“奸商”二字。 这人一进来便深施一礼道:“闻听东京汴梁禁军殿帅府高衙内光降翠云楼,真是蓬芘生辉,小人是这翠云楼总管李固,特来给高衙内问安。” 李固?这人不就是水浒中和主母勾结、谋了卢俊义的家产,后来被梁山众打破大名府时擒杀的奸角?不过这家伙说来也是有些冤枉,梁山众设计陷害卢俊义,说他要加入盗匪一伙。他信以为真,眼放着偌大家产和美貌的主母在面前,作为一个辛苦打拼了这么多年的高级打工仔,决定接管这一切简直再正常不过了,难道任由梁中书等豪强把这些都没入官去?却不知他无论如何挣扎,也只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终于招来了杀身之祸。 这时再看见李固,高强心中便有些同情,叫他免礼,燕青也起身招呼。这李固也是个玲珑人物,一圈酒敬下来便一座和气,颇似现代一些大饭店经理每晚周游各包厢敬酒的架势。 正喝得高兴,一个小二打扮的进来在李固身边耳语几句,李固神情微微一变,眼角飞快地扫了身旁的燕青一下,迅即又宁定下来,举酒笑道:“高衙内,小人俗务缠身,主人家娘子刻下要小人前去对帐,却是要向衙内告罪了。”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告辞。 听到“主人家娘子”这五个字,燕青也是神情微动,随即又言笑如常起来。高强心念电转:难道这时李固与卢俊义的娘子贾氏已经有了私情? (第二部第九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二章 夜话 夜已深,月色如水,杨柳枝被夏夜的清风吹拂,在池塘的水面上漾起点点波纹,搅的那几块太湖石在水中的倒影也有些朦胧起来。 楼下的喧闹声已渐渐平息了,林冲等人去军营参加东京北京武术交流会后,又被拉去参加东京北京酒量交流会,回来时早已是酩酊大醉不知高低,七八个家人服侍着睡下了。 高强单手持着一杯酒,站在小楼的阑干上,负手遥望远处。翠云楼的大火已不如原先烧得那么旺了,被水浇熄了火焰的瓦砾上窜起股股浓烟,遮蔽了那一方。在那原本的雕梁画栋、现今的断壁残垣边,燕青该还在指挥着卢家的家人,与附近的地保等人灭火吧?只不知此刻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呢? 想到贾玉莲投身红莲业火的那一幕,高强的心头犹如被一块巨石压着,沉甸甸地几乎透不过气来。事先如果知道这样的结果,自己还会不会踢出那临门一脚?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却始终都没有一个答案。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高强并不回头:“是贯忠吧?那条狗可安排好了?” “是,都已安排好了,杨志正看着他。” 高强沉默了一会,又问道:“他所说的事情,是不是确有凭据?” “……是。从卢府中取出的帐簿和信件,足以证明卢俊义和辽国私下市易,以绢茶换购辽国的盐和马匹,且数量极大,每年均有上百万缗。”许贯忠虽有片刻的沉默,但言语仍是十分坚定沉着。 高强轻吐了一口气,一手轻抚着腰间的宝刀,想起火起之时李固抱着自己的大腿,叫着“衙内饶命,小人知晓一个卢俊义天大的机密”时的情景,不由摇了摇头,倘若没有这一句,自己只怕就要平生第一次开杀戒了吧? 举起手中的酒杯轻啜了一口,高强仰首望着天边的明月,忽地冒出了一句:“贯忠,这人间世上,谁人长生不灭?” “……衙内,贾玉莲这般死法,是死得其所,请衙内不必耿耿于怀了。”问得突兀,但回答却毫不含糊。 高强旋过身来,双眼瞪视着面前的青年:“小生虽然不学,也知大宋律例,凡妇人与人通奸,与盗亡罪同,只有两年劳役之刑,贾氏罪何至死?” 许贯忠的目光一如往昔,沉静而冰冷:“衙内的意思,莫非是觉得这贾玉莲尚有生趣?如此贯忠倒要请问,若此女不求死而求生,衙内当做何处置?” 高强一窒,这贾玉莲一死,再把翠云楼一把火烧了,对外只说是楼中走水主母不幸身亡,一桩丑事便就此石沉大海,出墙的红杏翻作节妇,确实是最好的结局——对活着的人而言。倘若她不是如此烈性,而是如李固那狗头一般哀告求生,自己多半是一刀了帐,然后便放火烧楼毁尸灭迹,如此既保全了卢俊义的面子,燕青也必感激,又抓了李固的把柄,实为一举数得之计。当时许贯忠不阻止其种种异常举动,只怕也是出于如此的考量。 不过,这只是自己的鬼算盘而已,世人谁不求生,这贾玉莲青春美貌,就算是遇人不淑,为何就能如此决然赴死? “贯忠,你可知这卢俊义为何冷落发妻?”高强左思右想,看贾氏虽然与家中雇员勾搭成奸,但竟是烈性非常,横看竖看不象是个****的女子,这场风波只怕根子还在这位大名鼎鼎的玉麒麟身上。 身后的许贯忠又是沉默半晌,方才开口道:“衙内,这卢俊义之所以冷落贾氏,起因是七年前的一场比武。” “哦?比武?”这却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高强听到他沉默不语,一颗心都有些吊吊的,生怕听到诸如断袖分桃之类的调调儿,那就一举毁了心目中两个正面形象了。 “七年前,卢大官人正值新婚燕尔、意气风发之时,家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自称是河北真定府人氏,叫做史文恭,听说卢大官人枪棒工夫驰名河北诸军州,要来切磋一下。”许贯忠不紧不慢地说着,高强却有种在听武侠小说一样的感觉: “史文恭?就是水浒中担任曾头市教师,一支毒箭射死晁盖,后来被卢俊义和燕青合力擒杀的那位强人?没想到原来是老对头啊,真是冤孽……只是这比武怎会扯上夫妻关系的?” 许贯忠续道:“当日那史文恭言语倒也客气,卢大官人也是好胜,便下场与其较棒,二人你来我往十余个回合难分胜负,那史文恭便行险招,置己身于不顾,一棒贴地而起,直取卢大官人腰腿间。其时卢大官人手中棒已达史文恭头顶,见他为求一胜如此置生死于度外,便手下留情收了力,只是史文恭却收手不及,伤了卢大官人的肾水。” 高强默然无语:这卢俊义也太倒霉了吧,比个武胜负还在其次,伤哪里不好,偏偏伤了……咳咳,那里,难怪贾玉莲闺中寂寞了。 “时人都知卢大官人得胜,坊间赞扬他宅心仁厚,以王道胜敌,那史文恭又是个河北有名的枪棒高手,一时间沸腾了十几路军州,卢大官人就此得了‘河北枪棒第一’的名号,却无人知他受了这样的暗伤。”许贯忠上前两步,走到高强身侧,双手扶着阑干,轻轻喟叹了一声:“那贾氏娘子也就此守了活寡。” 高强也摇了摇头,若单只是不能人道也就罢了,象卢俊义这样的人物自是爱惜羽毛,打死他也不肯说自己无法行那周公之礼,定是胡乱扯些“温柔乡是英雄冢”之类的鬼话来搪塞,自家娘子倘若多问几句,恐怕还要大发雷霆之怒,几番折冲下来,夫妻之间不出问题倒是有问题了。 看那贾氏娘子的模样,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家的官人为何冷落自己,也难怪她东猜西想,扯到小乙哥身上去了。不过当时燕青与贾氏之间的互动,却又似有些隐情,这却是为何?难道说贾氏真正钟情的竟是小乙哥么? 这个疑问随即得到了正面的回答:“卢大官人自从出了这事,虽隐忍不言,对贾氏娘子也是冷遇,但心中其实愧疚异常。只是他一来面子值钱,二来贾氏娘子德行无亏,因此始终不肯休妻,后来竟命小乙为娘子做伴,指望能稍解她闺中寂寞。” 高强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把阑干一拍,怒道:“荒唐,荒唐!男子汉大丈夫,为人夫不恤其妻,为人主自乱尊卑,卢俊义枉称玉麒麟!倘若真心对自家娘子,就算不能敦伦,只须直言便是,贾氏夫人若能相守,则可厮守;若不能守,则可以无出之罪休妻,何至于闹到这般田地,活活逼死一位佳人?”衙内的心中天平已经完全倒向美女一方了。 许贯忠冷然一笑,月光下更显嘲讽之意:“如他这等英雄豪杰,怎能出这样的丑?就算是温柔美貌的娘子,在卢大官人眼中也只是如同衣服罢了,哪里有多少真心了?” 他深吸了口气,续道:“小乙却是知道卢大官人这暗伤的,起初还只道是大官人无颜以对娇妻,命他去给娘子解闷,便整日挖空心思,找些新鲜的玩意来哄逗贾氏娘子。后来却觉出不对,这贾氏娘子心中苦闷,小乙又是个风liu倜傥的人,一来二去竟险些弄出事来,小乙不愿坏了主仆之义,从此便不登内堂门了。贾氏娘子被丈夫冷遇于前,又被小乙拒绝于后,心中便生了自暴自弃的念头,这狗头李固便乘虚而入,坏了她的清白。” 到此高强已经完全无言以应了,卢俊义虽然是大男子主义可恶,在这时代却也寻常,何况他还想着让燕青去哄娘子开怀,也算是稍有良心了;小乙哥顾全主仆之义,美色当前坐怀不乱正是他的一贯作风,这是要举大拇指称赞的;然则一切都是这李固造孽?却又是冤枉了他。 头上朗月,心灯一盏,难道真是天妒红颜? 想那贾氏玉莲,二八韶华时嫁了英雄豪侠的夫婿,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人生道路简直就是玫瑰色的;孰料平地风波陡起,一场比武之后官人性情大变,不但无复初时恩爱,稍后更连见一面也难,寂寞深闺只有夤夜清风造访,独自怎生得黑! 好不容易,她的生活又出现了亮色,一个英俊风liu的小伙子闯进了她的生活,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浅唱低吟,三不五时地变出些新花样来哄自己开心,日子好象又变得好过了,新的一天重新让人充满期待。只要看着他在面前,看他说话时牵动的嘴角,看他举动时带起的风声,看他微笑时温柔的眼神,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凝固。 然而,这样的快乐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个人在那个夜,轻轻挥开了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的微笑再也不为自己而发,他的歌谣再也不为自己而唱,他混迹于市井勾栏,人都唤他作“浪子燕青”!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天啊,你为什么能这样对我? 就让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尽情的玷污我吧! 就让那世俗的目光无情地鄙视我吧! 就让我在这灰暗的俗世中彻底的埋葬吧! ——小乙哥,能在你的注视下走完这苦涩的人生,让红莲业火焚尽我这肮脏的躯体,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啊…… (第二部第十二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三章 夜话 二 广告:求热心书友提供高级群为书友群,现在TX系统维护,斩空只能建20人的小群,抓狂中~请有意者加群9545297联系,顿首~ 看高强那把阑干拍遍的样子,许贯忠不禁有些好笑:“衙内,竟如此怜惜那贾氏娘子么?” 高强正在那里慨叹,被他这一问,倒有些讪讪起来:“呃,这个,倒也不是,只是此事说来实在蹊跷,一个大美人生生就被逼得香消玉陨,那个……”不过究竟慨叹什么,他也实在不甚了了,若说是为了这时代女性地位而感叹吧,倒也说不上来——倘若这贾氏娘子恐龙一只,衙内多半就没这么感慨了。 “对了,那卢俊义的隐疾如此机密,贯忠你是如何得知的?”高强忽地想起这问题来。 许贯忠一笑:“这却还是托了贾氏娘子的福了。我那燕青兄弟当日格于主仆之义,力拒了贾氏,其实心中却非无感,此后留连瓦舍勾栏,也多半是为了排遣心中苦涩之意,他这‘浪子’的名号便是那时得的。” “哦?竟有此事?”国人的好奇心在这风liu韵事上为最盛,不管是跨越多少时空都不稍减,高强听到燕青这等人物的风liu外表下另有隐情,就好象得知了某人气偶像原来早就有了女友一般,立刻便大为关心起来。 许贯忠看他这样子心中有点好笑,原本绷着的脸也松缓了一些:“我与燕青兄弟情同手足,知他秉性纯良,虽然外表是个风liu人物,内在却甚是拘谨。他自小被卢大官人收养,对主人家忠心不二,主人娘子在他心中自然是仙妃般的人物,二人那一段日子朝夕相处,谈笑欢然,小乙的心绪却渐渐起了变化,若不是那一夜贾氏娘子向他表白,小乙只怕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自己竟然对主母心存意念。” “……”惊天秘闻,惊天秘闻!高强就象是打听到了最隐秘的八卦新闻一样,眉毛都要飞起来似的:接下来的事情用脚指头也能想到了,燕青发觉自己爱上不该爱的人,心中苦闷难以排遣,便流连勾栏借以麻醉自己,企图将这段感情埋葬。哪知这情感之事不是想压就能压住的,相反越是回避就越滋长的快,尤其是还是这样禁忌的情感。小乙哥在纵情声色之际,心头漾起的恐怕都是苦涩自嘲之意吧? 嘿嘿,有一天,当你发觉自己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这段感情才是最要命的——是这么说的吗? “然则燕小乙将李固那狗头与主母有奸情一事瞒住卢大官人,怕也有对主母愧疚之意在内吧?”高强立马展开联想了。 许贯忠斜视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这却不得而知了。只是那夜小乙知晓了李固与主母之事后,提了一坛酒来找我,一句话都不说便喝了个烂醉,稀里糊涂地将这番秘事都说了出来,我才得以知晓。次日他却连自己说过什么忘的一干二净了,我也从未提起此事,只怕小乙到今日还以为此乃不传之秘了。” 高强见许贯忠这样神情,情知是不会有什么八卦新闻听了,不禁有些失望,旋即又省起:“贯忠,你不会是专门给我解释贾氏娘子的秘密情事来的吧?”看你许贯忠一表人才,燕青又是你的生死知交,恐怕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许贯忠微微一笑:“敢问衙内,今日去卢大官人家中取了这些帐簿信笺来,将欲何为?” “呃……”高强略一踌躇,便笑道:“实不相瞒,小生颇有些雄心壮志,这卢大官人家产丰厚,倒是值得用上一用。”他来了这北宋这些时,说话也学会了装腔作势,实际就是要恃此要挟,勒索钱财而已。 许贯忠又是一笑:“敢问衙内,这卢大官人走私盐马一事,可当真当得把柄么?” 高强闻言一愕:“贯忠此话怎讲?本朝厉行禁榷盐茶之法,卢俊义从辽国走私贩盐,又以茶输出,数额如此之大,这还不够罪名么?若是送官办理,只怕要办他个倾家荡产、发配二千里也非难事了。” 哪知许贯忠微微摇头道:“非也,衙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北地盐价较低,民间走私早已蔚然成风,如仁宋朝时张方平学士所言‘未榷而河北盗贩不已,若榷则盐贵,契丹之盐益售,是为敛怨而使契丹获福也。’意即走私管道已成,河北吏民多以为利,倘若厉行盐禁,只怕反而是增加了走私的利润,徒然使辽盐获利而已。 是以仁宗朝之后,河北盐禁便形同虚设,诸路官吏,甚至巡检捕盗管营等都相与集会,受贿作弊,纵容民间走私贩运,且不光是盐,北地牛羊也多经私市入我大宋。汴梁年食羊十万数,官市哪里能交易这许多?” 高强听到这里已经呆了,走私居然能搞这么大,小赖也不及他了!却还不甘心:“就算贩盐不能办他,这贩马呢?” “衙内糊涂!”许贯忠正色道:“本朝乏马已久,北地辽夏两国严控良马入南,那卢大官人若真能每年贩入北地良马数千匹,试问除了军中,哪个有胆子用这许多马?只怕每年卢大官人贩马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向大名府留守司报告交马罢?” “这……”高强无言以对,真要是梁中书罩着他卢大官人,自己可拿他没辙,难道这一番除了逼死个贾美人,竟然是一无所获,还要头疼怎么处置李固这厮?不过他也没傻到家,你许贯忠说的头头是道,总不能只泼凉水,也得来点建设性意见罢:“贯忠何以教我?” 只见许贯忠不慌不忙:“衙内不必担心,已有定计在此。适才贯忠早向那李固问明诸事,那卢俊义不便公然运送盐马,盐还好办,只消运动些钱财、从御河运送便是,那数千匹北地良马却甚是碍眼,倘若被辽国知晓了我大宋私下收买马匹,少不得一番口舌之争,朝廷虽无大事,这卢俊义却有顶缸之虞,故此运输时每常大伤脑筋。 贯忠常日与衙内谈论,曾听衙内提起孟州快活林一事,以殿前司的名义庇护商旅,确是高招,各方恶霸猾吏都不敢相欺,省了商家好大一笔银子,这便是一个好筹码了。” 高强精神一振,这说到他的得意事了:“贯忠试为我明言。” “想那卢大官人每年行商各处,所过多路霸强梁,必定是软硬工夫使了无数才能通达四方,若能借了衙内殿帅府这杆大旗,恐怕求还求不来罢?殿前司典掌禁军机要,运送马匹军资事属寻常,谁个敢来罗唣?衙内只消将这张牌打出去,他卢大官人还有不应允的么?” 高强闻言大喜,忽又想起一事:“贯忠啊,你那生死至交的小乙哥却是知道此事就里的,又对卢大官人忠心一片,可会从中作梗?” “衙内又糊涂了。”许贯忠对他说话是毫不客气:“小乙对贾氏娘子有情,又亲眼目睹她惨死在翠云楼的大火中,心中怎能不愤懑难言,对卢大官人怎能不生怨艾?纵然念在主仆之情仍对卢大官人尽忠,恐怕这大名府也不是什么让他开心的地方了,衙内何不趁此机会招纳了小乙?” 高强又惊又喜,能拥有燕青这样智勇双全又忠心耿耿的部下,真是每个人主的梦想,就象玩三国游戏都想收赵云一样,只是事情来得太快,却不敢确定:“贯忠,可否为我仔细道来?” 许贯忠一笑道:“衙内可站在卢大官人立场上一想。这位大官人从雄州回来,得知自家翠云楼被一把火烧了,娘子也葬身其中,虽然眼前少了一个碍眼人物,究竟也是心中烦闷。这时小乙再告诉他说帐簿被衙内抄了去,李总管也被捉了,倘若换做衙内该当如何?” 高强想了一会道:“若换了是我,这刻便要找一个能镇得住我这位殿帅府衙内的人物出来转圜,那就非梁留守莫属了。” 许贯忠将双手一拍:“衙内说得是!这卢俊义为河北首富,又大肆贩运盐马这等碍眼之物,若说与留守相公没些干系,只怕连他自己都不信。只是目下形势特异,留守相公为了蔡相公复相一事,正要与殿帅老大人结好,怎肯为了这点事驳衙内的面子?自然是一推六二五为上,最多是来探探衙内的口风,看如何才能过了这一关罢了。” “有理!”高强也跟上了他的思路:“此时我便少露口风,说道并无什么为难之意,一切都是李固这厮捣鬼,为掩盖自身奸情,将主人家首告了。他卢大官人为国家贩运北地良马,衙内我甚是佩服,想要与他交个朋友,借我殿帅府的名义与他运马,大家一起为国出力。 卢大官人倘若答允,自然上上大吉,似李固这等卖主求荣的鼠辈,衙内我自然不能轻饶了,便请小乙哥随我上路,到僻静的去处一刀了帐。小乙哥为主报仇诚为义士,既然犯了杀人重罪,这大名府自然是呆不得了,便到我殿帅府暂避一时也好。”边说着,高强嘴边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许贯忠也是好笑:“倘若卢大官人执迷不悟,那么对不起,留守相公梁大人一秉至公,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岂能饶了破坏盐茶法例的奸商?自然是抄家充军的下场,义士李固首告有功,当受重赏。孰轻孰重,卢大官人当知取舍吧?” 二人对望一眼,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第二部第十三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七章 翠屏 衙内推荐:《现代强者录》。作者天愚,里面主要写的是个人主义的英武,喜欢个人英雄主义的欢迎来看看,喜欢比较现实的,请勿进入,呵! 次日平明,高强早早洗漱起来,先去给林冲和鲁智深两位师父问安,说道今日要与几人出郊外去跑马,鲁智深只答应了一声,想到自己一颗光头在大太阳下晒得滚烫就兴趣缺缺。林冲倒是想去,却想起自己与索超约好了要去大名府龙骑军营中表演长枪大斧对战,无法分身出来,便叮嘱了几句,叫路上小心,不要轻易纵马越沟,也不要站在马尾处拍马屁等等,高强垂手唯唯答应了。 辞别了两位师父,高强匆匆出了后院,迎面正撞上梁中书,忙躬身施礼,却被梁中书一把抓住手腕,呵呵笑道:“贤侄,大清早的哪里去?” 听高强言说要去郊外跑马,梁中书眉头一皱,心想这大毒日头的你去跑什么马?随即又舒展开来,笑道:“贤侄承平之世不忘弓马,正是将门之后的本色,令尊大人有你这样的麒麟儿,可不知怎生教导出来啊。” 高强称谢了,梁中书又道:“贤侄且慢行,愚叔有几句言语嘱咐于你,随我到内堂说话。” 高强一怔,想不出他会有甚言语,也不敢露出焦急神色,便跟着进了内堂,落座看茶。 梁中书放下茶杯,便道:“贤侄,来我这大名府住了多少时日了?可住得开心么?” 高强忙笑着回答:“回世叔,小侄此番来大名府住了十日有余,每日世叔遣人领着四处玩耍,只觉这北京繁华,比之汴梁城却也不差,足见世叔大才,衔今圣厚恩牧守一方,所在大治,小侄钦佩不已。”想不出梁中书要说什么,顺手一顶高帽送出去总没错。 梁中书干笑一声,随口逊谢了几句,便道:“愚叔今日请贤侄来,乃是有一事相托。” 高强听到一个“托”字,忙作色道:“世叔说那里话来,但有甚差遣,只管叫小侄去办理便是,如何说到‘相托’这等言语?” 梁中书面有喜色,便道:“贤侄能如此,愚叔心中甚慰。亦无甚大事,便是下月十五正望,乃是家岳寿辰,往日愚叔循例有些孝敬之物,都是御河上调运船只,纲运到东京。如今愚叔早备下了些蠢笨的箱笼物件,却逢家岳赋闲在家,这纲运却不好调动了,待要以车装载,却无甚稳便之人同行。是以想问贤侄何时动身回汴梁,倘若时候合适,便顺手带去也好。” 高强一听,却是小事一桩,区区押运些箱笼物件,凭自己手边这些猛人,难道应付不来?便一口答应了:“小侄此间虽乐,正有些思念家父,本来这几日便想向世叔请辞,这一些箱笼物件,小侄一力担当运至汴梁,管教世叔放心便是。” 梁中书见他答应的爽快,心中大喜,便笑道:“贤侄孝道钧天,令尊大人真是好福气!这一些箱笼物件,也不全是家岳生辰的贺礼,还有些内子给家岳内宅的礼物,以及愚叔给令尊的笔墨绢帛等物,贤侄顺路带去,倒也得便。” 高强本来还没在意,这时又听到生辰二字,再想起他方才说“原本都是御河调运,纲运到东京”的话语,心中一动,便问道:“不知这一拨箱笼物件,破费世叔几何?” 梁中书也不在意,掀了掀胡须笑道:“家岳对于愚叔,亦师亦长,恩重如山,些许金银钱财,难以报答他老人家万一,愚叔只循例收买了十万贯金珠宝贝罢了。” 高强一听这“十万贯金珠宝贝”几个字,心下一颤:“难道这就是生辰纲?!水浒中被劫去的那批?!”想想也是有理,水浒中梁中书给老丈人送礼,手头有权干吗不用?非是象现在这样,老丈人不在台上、要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也不必要杨志乔装打扮,作贼一样送去汴梁了。 他这一走神,梁中书下面的几句话就没听清,等回过神来时却听梁中书道:“算来时日也差不多了,愚叔命人打点好箱笼,选十来个壮健军士推车,再遣两个得力的都管与贤侄同行,这几日就起程如何?” 高强忙不迭地答应了,暗想自己这般悄没声息地动身,只怕无人能知道今年的生辰纲如此起运,还有什么贼人来劫?况且这许多强横之人在身边,无论如何丢不了。此刻心中惦记的倒是这“几句”话说了足有两盏茶工夫,却不知翠屏山那边如何了? 梁中书又交代了几句,便将高强送出了内堂,自去衙门处理公务去了。 这边高强会合了杨志和许贯忠,三人各选了一匹留守司的好马,马上加了一鞭,迤俪往东门而去。陆谦和燕青却是一早便带着李固,先上山去了。 高强来这北宋之后,算得习武不辍,留守司的马匹又是训练有素,跑起来又快又稳,倒也尽跟的上,只觉耳畔生风,诸般景物忽忽而过,心中不免得意,暗想:“怪道古人有走马观花的说法,这般快马如风,什么景色都来不及细看,倒是觉得好看许多,例如那边的小娘子,乍一望是花红柳绿惹人暇思,细看却只怕是恐龙一只了,嘿嘿……” 一路纵马急驰,二十多里路转眼即过。眼看翠屏山在望,许贯忠勒住了马匹,正要说话,哪知高强带不住马,忽地一下就冲出去十几丈远,险些撞上一棵大树,惊得树下两个汉子忙不迭地走避。 待高强勒住了马,却见那两人气愤愤地站在一边,若不是见他衣饰华贵,怕早破口大骂了。高强见这两人是轿夫打扮,旁边又停着一顶轿子,暗叫不好,只怕杨雄和石秀已经上山多时了,却不知动手了没有? 许贯忠是地头蛇,这翠屏山虽说人迹罕至,他和燕青却是走惯的。当下三人下了马,许贯忠在头前引路,高一脚低一脚地向山上走去。 那翠屏山虽不甚高,山势却颇为险峻,亏得许贯忠是识途老马,晓得些小路,沿途也有燕青先前留下的许多记号,才不致走岔了。 转过了一处小山坳,前面一棵大树下忽然传出一声断喝:“贱人,还不一一从实招来!” 听得这一声喊,高强心中便是一喜,既然还在逼问,那么人便没死,一切都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不过今日的目标是招纳石秀,此人机警狡狠,非到可以一举制得他俯首帖耳的时候不能出手,倘若贸然冲出去,徒然把人给惊跑了,这荒山野地的却哪里找他去?再说了,嘿嘿,燕青和陆谦还没汇合上,自己这边三个人只杨志一个好手,许贯忠勉强会得几路拳脚,自己这几下子不帮倒忙就算不错了,那边两个可是水浒三十六天罡星中的人物,真动起手来还不知谁划拉谁呢。 正想到这里,许贯忠忽然靠了过来,在高强耳边轻声道:“衙内,在下已经去张望过,前面有一座古墓,墓前有几棵白杨树,有两男两女在彼,好象在争执什么,是否出面赶开了?” 赶开?本衙内大老远跑这荒山上来就是为了这两男中的一个啊,要杀李固这废柴,难道还用费这么大工夫?高强且不回答,却问道:“贯忠,可知小乙他们现在何处?”说来也奇怪,燕青的记号明明是到这里才消失的,可看杨雄大模斯样地在这里上演“盘妻”的大戏,分明是已确定了左近无人,难道燕、陆还有一个李固都没影了不成? 一时顾不上这些,高强轻声对许贯忠和杨志道:“这几人在此形容鬼祟,必是有甚作奸犯科之事,我等当见机行事,且先看个究竟。” 二人都点头答应了,许贯忠忽道:“衙内,看小乙的记号,必是在这左近,恐怕也是与衙内一般心思,见这四人形容鬼祟,先伏在一边看过分明。衙内若要有所行动,大可将小乙和陆虞候计算在内。” 高强一想不错,燕青和陆谦都是心思缜密之人,今日上山又是有所为而来,在得到自己的明确指令前不会轻举妄动,见到石秀等上山来时,必定是躲在附近静观其变,也好与循着记号上来的自己等几人联络。 既然是五对二的局面,又有燕青这样的手弩达人在旁窥伺,局面自然不同,大可从容布置。想到这里高强把手一挥,三人轻手轻脚地掩上前去。 等到又走近些,高强看得分明,一棵高大的白杨树下两对男女,一个使女模样的躺在地下瑟瑟发抖,两条大汉持着明晃晃的钢刀站在场中,左边一人中等身材,淡黄面皮,脸上尽是怒气,右边一人则是布衣大氅,身材高大,二十七八年纪,掩不住的一股逼人英气,只是此刻脸上挂着冷笑,却又是暗藏杀机。 高强一看形貌,便知左边那个是现任大名府押牢节级兼刽子手的“病关索”杨雄,右边那位则是“拼命三郎”石秀了。既然正在上演“盘妻”好戏,当中被两人持刀逼问的必是出墙的红杏、送了杨雄一顶大绿帽的潘巧云了。 是个男人都会对所谓的“****”充满好奇心,何况高强几天前刚目睹了一位“火辣辣”的红杏贾氏,自然对这位潘巧儿也是满怀期待,便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 (第二部第十七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九章 杀巧 高强虽知石秀悍勇果决,事先哪里料到他竟是胆大至此,在这样几名好手突然发难,结义兄长已经被擒的情况下,居然不思脱身,反而在几句话间便确定了自己是这包围圈里最薄弱的一环,假退真进,暴起发难! 这当儿真所谓是迅雷不及掩耳,拼命三郎这一把短刀也不知从何处取出,呼吸之间便到了面前,高强只吓得手足冰凉,半点动弹不得。他生长在和平年代,来这古代虽练了几个月的武艺,又哪里经过这般将性命搁在刀锋上跳舞的阵仗? 眼看石秀这雷霆般的一击就要得手,平地响起一声大吼:“狂徒休伤吾主!”草丛中陡地飞起一条身影,手中长刀只一挥,只听“当”的一声脆响,石秀手中短刀应声而断,且余势未衰,锋刃直迫石秀咽喉。 好个石秀,虽然刚才是和身急扑,又变起仓促横遭逆击,心中方寸丝毫不乱,将手中只剩小半截的短刀向高强面上抖手一扔,身形却忽地向下一缩,一个长大的身躯竟是轻巧无比,斜刺里滚了开去。 救主于危的正是杨志,他家传宝刀切金断玉,一击之下便奏功,正待乘胜追击,却见石秀脱手向高强逆袭,这位衙内可是皮娇肉贵不容有失,只好回刀将那断刀打飞,再要追击时却已慢了一步。 石秀这一下原是打定了劫持高强为人质,好救杨雄脱身的主意,此刻一击不中,又见对方好手环伺,拼命三郎可不是什么卤莽迂腐之人,既然不能力敌便当先谋脱身之策,想来杨雄本身亦是公人,又没有命案在身,无论如何不会出什么大事。 只是在这几人围攻之下要脱身谈何容易!他这一下滚出两丈余远,刚将身纵起来,只听“啪”地一声,左腿迎面骨上早中了一颗石子,只痛得他行动一窒,又是“嗤”一声轻响,一支小箭已钉在他右大腿上,这一下双腿齐伤,再也支持不住,一跤跌倒在地。 石三郎一咬牙关,忍住双腿疼痛翻身再起时,杨志的雪刃已到了面前!这一刻万念俱灰,只得将眼一闭等死了。 这一串动作犹如电光石火,高强却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见杨志手中刀就要斩下,脱口叫道:“且慢!留他性命!” 刀光应声而止,一泓秋水般在石秀胸前停住,杨志的手却是稳如泰山,二目圆睁死盯着石秀双眼。却听“嗤”的一声,石三郎胸前衣襟已被刀锋划破了一道口子。 高强长出了一口气,这时才发觉已惊出了一身冷汗,双腿也不禁打软,竟有些站立不稳,亏得许贯忠从后赶上扶住道:“衙内受惊了,可伤了不曾?” 高强定了定神,脑中却净是那雪亮锋刃临头的一幕,暗想这承平之人果然不是打仗的料,自己练了几个月的武,还以为至不济也能对付几下,哪知刀锋相对时立马就软脚了。亦可想而知到金兵入侵时,面对着横扫北方、嗜血骁悍的女真铁骑呼啸而来,终日在汴梁城的繁华中打混的禁军能有什么样的脓包表现了,史书上说一通鼓响十几万大军便跑得无影无踪恐怕并非虚言了。 好容易定下心来,见石秀两腿中伤兀自面带不屈之色,心中暗自欢喜:这才是我需要的人才啊!他摇了摇扇子,觉得手不再发抖了,便笑着走上几步,到了石秀面前拱手道:“拼命三郎果然名不虚传,小生这几位朋友都是身手不凡,猝起围攻之下居然还差点被你伤了小生,佩服啊佩服。” 石秀冷笑一声道:“阁下何人?何不通报名姓,也好教石秀死得瞑目。”却是眉头也不皱一皱。 高强笑道:“石三郎说哪里话来?虽说阁下前晚刀伤二命未免残忍,不过这等不守清规的出家人杀了也就杀了,小生心下倒佩服三郎机敏果决,又兼揭破了一桩陈年积案,说来三郎还有些功劳才是。” 这番话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石秀本以为这几位必是官府中人,窥破了自己的行藏,在此设伏拿人,可看这样子却另有玄机。不过他可不是轻易上当的人,仍是一声冷笑,不发一言,等着高强的下文。 笑脸碰了个冷钉子,高强也不气馁,象石秀这样的人凡事都有定见,几乎是软硬不吃,非得要将诸般厉害掰开揉碎讲明了才行:“哦,忘了礼数了,小生姓高名强,东京汴梁人氏,家父名讳不敢妄称,现居东京殿帅之职,两位壮士见礼。”说着象唱戏一样施了一礼。 石秀暗吃一惊,那边杨雄却要叫嚷,只说得“原来是高衙内”几个字,陆谦把刀向前一送,低喝道:“住口!衙内问话你便答,余外就给我老实点!”杨雄不自禁地向后一仰头,余下的话都吞到肚里去了。 高强暗赞陆谦厉害,恐怕已猜到自己另有所图,让这杨雄乱讲话恐怕会坏事,故此用言语逼住了他。石秀见这帮人个个精悍,杨雄这样的武艺竟一招未出便被制住,此刻只能在刀下呻吟,心下也是暗惊,强道:“高衙内,石秀既然犯在你手,只得认栽了,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却与我这义兄无干,都着落在石秀身上便是。” 高强一听有门,正色道:“石三郎说哪里话来?倘若是拿人办案,此刻便只锁链伺候了,何必小生在此饶舌?实不相瞒,小生昨日看了三郎杀那淫僧的现场,干净利落,没留半点线索,实在是佩服之极。小生向来喜与英雄豪杰为伍,也好学些霹雳手段、刚强作风,对三郎实是大有结纳之意,却不知三郎如何思想?” 石秀一怔,心中已有些动意。要知他自小流落江湖,空有一身的本事却出头无门,眼看岁月无情,蹉跎了有用之身,心中如何不急?是以日前因潘巧儿的奸情而被逐出时才这般怀恨,不止是为了与杨雄的义气,更多却是为了自身的愤怒。 此刻眼前忽然出现生机一条,且竟是康庄大道,看这高衙内手下四人俱都是正当年,个个身手不凡,可知他说爱与英雄豪杰为伍并非虚话。若说是虚言诓骗,自己身无长物还背了两条命案,正所谓是一无所有,又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他思虑缜密,却还要试一试高强的心意:“衙内既有此意,石秀自当效命。只是眼下我义兄遭际这丑事,却不知这****当作何处置?” “呃……”这一下却问到了高强的痛处,眼见这潘巧儿冶艳浪荡的熟艳风情,男人的贱骨头是随时发作,且对这等****实是充满了好奇心,要说一刀杀却了,真有点舍不得。只是想到这女人蛇蝎心肠毒杀亲夫,还差点作下连环案件,又觉得毛骨悚然,有些不敢沾手的意思。最重要的是,石秀与这女人结下了这么深的梁子,杨雄和她还有夫妻名分,倘若留了她性命甚或收入私房享用(罪过罪过),这二人面上须不好看。 反复思忖之下,衙内最终决定大义灭美了:“哼,如此****,心肠又恁地狠毒,留她不得!便由杨院长自决罢!”说这话时委实有些心痛。 得了衙内号令,陆谦将刀往后一收,退了两步仍是盯着杨雄的动静。杨雄得了自由,见那潘巧儿兀自瘫在地下,不由气往上冲,从地下拾起了腰刀举步上前,潘巧儿一声惊呼只叫出半声便戛然而止,咽喉处一道血泉喷出,直溅在自家的良人身上。 杨雄丢了手中刀,他本是刽子手出身,杀了个人是毫不在意,过来跪在地下向高强道:“高衙内,小人杨雄得以手刃****,性命都是拜衙内所赐,还望衙内看顾我这石秀兄弟。” 高强呵呵大笑,上前作势要搀,道:“杨院长说那里话来,石三郎如此豪杰,他日随小生一同为国效力,必定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哪里说得到看顾二字!杨院长且宽心在这大名府为官,静待三郎青云直上的好音便是。”这话却是暗藏机锋,既堵死了杨雄进身之阶,又给石秀吃了颗定心丸,实则是留了杨雄在大名府为人质,逼着石秀以后尽心为高强办事。 石秀暗暗惊喜,惊者这小衙内年纪不大又是纨绔子弟,却心计恁地深沉,喜得是这样正是作大事的人,自己跟着他混,当不辜负了一身的本事和抱负,当即拉着杨雄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道:“既蒙衙内知遇之恩,敢不效死!” 高强的手只随他二人磕了四个头,这才加力搀起,正要说话,却听身旁又是一声女子惨呼,回头看时,只见陆谦正从那迎儿身上拔出刀刃,刀身滴血不沾,细密的纹路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高强见状摇了摇头,暗想:“小丫头,别怪我等手辣,实在留你不得。” 石秀和杨雄却是一喜,这衙内下手不留后路,可见对自己是推心置腹的信任,不愁日后不受重用。石秀便问道:“衙内,这番杀了两个贱人,却如何了局?” 高强笑道:“却是一件巧事,小生今日本有一件事要办,一发都推在这人身上便了。”随即扬声道:“小乙哥,那李固何在?” (第二部第十九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二十章 归去 衙内推荐:断刃天涯作品《特工之回到清朝》,比我YY多了,看了斩空的书觉得不过瘾的可以到那里爽一把,CC 燕青听了高强呼唤,纵身跳下墓顶,转到墓后去,不一会便提出一个人来。那人被捆得如粽子一样,口中塞了两个胡桃,全身动弹不得,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两个眼睛骨碌碌地直转,流露出乞怜之色,却正是原卢府总管、现今已被列入失踪人口名单的李固。 燕青走到近前,一把将李固丢在地下,向高强一拱手道:“衙内,李固带到,任凭处置。” 高强见他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心下暗叹,脸上却笑道:“小乙哥,这人说来该当由你处置才是,否则小生岂非失信于卢员外?” 燕青闻言,脸上仍是无甚表情,只冷冷转过头去看着地上的李固,从腰间探手拔出一把短刃来,踏上两步到了李固身前。 那李固见雪刃临头,虽然口不能言,手脚也不能动弹,却拼命地将身子在地下扭来扭去,口中“胡胡”连声。燕青俯下身去,却不出刀,将那两个胡桃从李固口中取了出来。 唇舌刚得自由,李固便大叫起来:“衙内饶命,小乙哥饶命!衙内留小人贱命一条,小人定当以身相报,终身供衙内驱策不敢言悔,下一世,不,生生世世为衙内当牛作马,结草衔环相报啊!” 高强听得摇头,这狗头还是没点长进,便笑道:“李总管,衙内我要你这贱命来做何用场呢?一时想不出啊。” 那李固挣扎着要起来,连跌了四五个跟头,好不容易换成了跪姿道:“衙内,小人、小人擅长理财营生,又熟知河北京东诸路的名产市价,衙内若留小人一命在,小人三年,不,一年之内定能为衙内挣到万贯家财。那卢俊……”看了燕青一眼,改口道:“那卢员外的家产倒有一多半是小人为他挣下的,求衙内开恩吧!”说着已失去了平衡,一个头戗到地下,又尽力地挣扎着起来,连连磕头不已。 高强听了这话倒有点心动,以后若要干办大事,在在都要用钱,留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倒也有用。只是这人知道的太多,品行又不佳,让他理财实在叫人不能放心;更且燕青对这人大有心病,可留他不得。想到这里便摇了摇头道:“李总管,本衙内锦衣玉食,早已有了万贯家财,李总管的一片好意只得心领了。小乙哥还不动手?” 燕青表情漠然,探左手出去捉住李固的衣襟,右手举刀待刺。那李固见游说无效,性命即将不保,此刻倒豁出去了,忽地疯狂大笑起来:“哈哈哈……燕青,你要为你的玉莲报仇么?那天看着她脱的精光的样子,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是不是还没碰过她啊?我李固可是玩了她整整一年啊,那皮肤,那身段,更重要的是在床上的那股骚劲,啧啧,老子玩过了她,别的女人简直就象一陀屎啊!” “住口!”燕青冰冷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崩塌,年轻英俊的面孔几乎扭曲起来,他甩手扔了短刀,右拳直向手下囚徒的脸猛击下去,然后提起来,再打下去,一拳接着一拳,口中不停地大叫:“住口!住口!” 高强双手一振,止住了陆谦和许贯忠要上前的举动,将手在胸前交叉起来,静静地注视着燕青的表现。余人见他这般,也都默默无言,看着李固被燕青一拳一拳地殴击,原本就憔悴猥琐的脸早已破碎不堪。 燕青连打了二十几拳,再将李固单手提起,喝道:“狗贼,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不配提她的名字,我今天要打得你到地府都不敢去见她!” 孰料李固却一口血喷将出来,还夹着几颗牙齿,燕青躲闪不及,脸上襟前沾了一片。随即他又大笑起来,从破碎变形的嘴里含混不清的吼叫着:“别假清高了!你的玉莲早不知被我在床上干出多少次绝顶高潮,老子要她死她就不敢活,到了下面老子还是要干死她!” “王八蛋!”燕青面上浴血,表情狰狞无比,犹如阴曹厉鬼一般:“天杀的狗才,我把你凌迟碎剐,搓骨扬灰,看你还怎么去玷污她!!”说着一手从地下捡起那把短刀来。 李固却大叫一声:“燕青!我死以前,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就是关于你那玉莲的,等我说完之后,便赏我一刀罢!”语声已如夜枭般凄厉。 “狗头,你还有什么话说?”虽然极度的愤怒,憎恶,或者更深的则是悔恨,已经令燕青到了崩溃的边缘,但所谓有关玉莲的秘密仍然令他重新取得了对自己的一些控制,手中的利刃直抵李固的心口。 “好,我告诉你啊,那就是,每次我把你的玉莲干得********的时候,她都会叫着你的名字,小乙,小乙!哇哈哈哈!!……” “啊!!……”与李固的狂笑几乎同时迸发的是燕青的狂吼,雪亮的短兵一瞬间直刺入对方的心窝,随即从身后穿出,狂猛的力道令他自己的左手也不堪承受,两人一起摔倒在草地上。 半空中一声雷响,高强抬头一看,却见不知何时已是铅云密合,风起云涌,不片刻便倾下雨幕来。雨点转眼变得如黄豆那么大,夹在风里打得人脸上生疼,地上的两人却忽地分开,其中之一显然已经失去了生命,象个布袋一样重重地摔在地上。 而另一个应该是毫发无伤的人却也无半分气力,他勉强在地上爬了两步,便一头栽倒在地,如同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任凭疾风骤雨无情地打在身体上。 “小乙!”许贯忠叫了一声,奔过去将他抱起,然而那原本已象是没了一丝气力的挚友却忽地一把将他推开,再一次仰天躺倒在草坪上,紧紧地闭上双眼。 许贯忠还待再去扶起他,身后一只手伸过来搭在他肩上,止住了他的行动。他回过头去,见高强向他摇了摇头,示意暂时不要理他。 陆谦和杨志已得了指示,自去将三具尸体摆布好,再把杨雄杀妻的那把腰刀放在李固手边,这便是一个劫财不成杀人泄愤的现场了,为妻报仇的便是杨雄本分。至于李固为何要劫财?天晓得,怕是失火烧了翠云楼,畏罪潜逃路上缺少盘缠吧。 待到一切安排妥当,众人已是衣衫尽湿,形象都有些狼狈。高强见燕青兀自躺在地上,便过去伸手扶起,燕青却又挣扎,高强也不多话,直接一拳砸在他头上打昏了,然后背在背上当先下山,陆谦和杨志都要来背,却被他推拒了,身后杨雄扶起石秀,一行人扬长而去。 当夜子时,月朗星疏,下了一场大雨的空气格外清新。高强正在屋中准备就寝,忽听门上有剥啄之声,又听外间杨志低喝道:“什么人?” “是我,燕青。”门外的语声低沉沙哑,但已经有了一些生气。 不待杨志说话,高强便出声道:“杨志,请小乙进来吧。”说着披衣起床,到了外间,见燕青换了一身布衣,形容虽然憔悴,神情却颇淡定,向高强鞠了一躬道:“衙内,燕青深夜前来,冒昧之极,还请海涵。” 高强一楞,眼前的燕青表面上已经基本恢复了常态,却叫人有种异样的感觉,心念一转之下已有了计较,便道:“小乙哥,可是来向小生求去的么?” 燕青微一错愕,随即便坦然道:“衙内料事如神,小乙正是来向衙内请辞,还望衙内恩准。”说着又鞠了一个躬。 高强微微一笑:“小乙哥,小生对你甚是敬慕,视你为兄为友,自然是来去由君。却不知可否问一句,小乙哥可是要回卢员外身边去么?” 燕青低着头道:“衙内如此宽宏大量,燕青铭感于心,但小乙并非回卢员外处,只想浪迹天涯,了此残生罢了。” 这回答早在高强意料之中,他点了点头:“男儿志在四方,小乙哥若有意畅游天下,也是一件快事,小生决不阻拦,任凭离去便是。” 燕青抬起头来望了高强一眼,神情微动,旋即又宁定,只深深施了一礼,便转身欲去。 恰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高强忽然淡淡抛出一句:“小乙哥,你可以逃得了小生,逃得了贯忠,逃得了人间万事,可逃得过你自己的心么?” 此言既出,燕青浑身如遭雷击,标枪一般挺直的身子蓦地剧烈颤抖起来,一只脚虽已迈了出去,却犹如千钧之重,再也抬不起来。 他霍地回身,脸上已布满了泪水,颤声道:“衙、衙内,你说什么?”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风liu浪子的风采? 高强暗叹一声,起身走过他身旁到了门前,仰起头来看着天上的玉轮,此时已是七月十六,月色皎洁,清泠泠地照着人间世。 “小乙哥,你看这一轮明月俯照大地,人间的悲欢离合尽受眼底,无论世人作了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他转过身来,眼睛凝视着燕青红肿的双眼道:“你我的心也是如此,无论走到哪里,无论你我作了什么,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都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你要如何逃过?” 燕青浑身巨震,山一样地崩溃了下来,痛哭失声,只道:“衙内,衙内,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高强拉起他的手,喟叹道:“小乙哥,朋友相交固然在心,人生处事又何尝不是如此?若是心安,便寒食陋室也甘之如饴;若一心不安,便锦衣华服钟鸣鼎食,也是惶惶不可终日。如此人间世,难得有个朋友共渡,小乙哥何不与小生携手同行,相互砥砺?” 燕青泪流满面,语不成声,却听高强又道:“往者已矣,来者可追。小乙哥,倘若能守住心香一瓣,焉知冰清玉莲不会在心中长自馨香?” 燕青双脚一软跪倒在地,只叫得一声:“衙内……”再也说不出话来。 高强喟叹一声,遥望一轮明月,却不知今夕何夕,此世何世?明日便要归去汴梁了,可我寸心惶惶,何处可归? (第二部河北 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一章 归来 斩空小恙,惹得四方关注,看到书评区的那么多温馨留言,感动中……这一章发布之后,公众区的更新就将告一段落,接下来是VIP区的更新了,不过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VIP前三章全部免费。 再次感谢所有热心书友对我的大力支持,没有你们就没有衙内的今天,谢谢…… 特别推荐:天子作品《仕途异能传》,很有意思的书 大宋崇宁五年八月初十,高强一行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东京汴梁城郊外,车仗人员一个不少,行囊还比出发时多了不少。原来出发时梁中书派了一个老都管,领着十几个军汉与高强等同行,到了孟州快活林施恩处又多了不少孝敬,一路迤俪下来,到了东京竟是一个小商队的规模了。 见到汴梁城池在望,高强也松了一口气。他本来以为会上演“智取生辰纲”或者“赤松林剪径”之类的戏码,这一路上提心吊胆,草木皆兵,是凡有个人对这里张望的就疑心是来踩盘子的,经过些岔路山林时都命人先行探路,待一切平安后才敢通过,惹得那留守府的都管连竖大拇指,称赞高衙内不愧为将门之后,行路犹如行军,有古名将之风。 可这一路下来风平浪静,别说是劫道的,就连半个草寇也无,太太平平就到了汴梁城,高强虽是心安,却又不禁有些失望,心说这水浒上出门就是好汉,过岭便有强人,莫非净是施大爷的艺术虚构? 转念一想,恐怕是此时徽宗任政未久,其诸般扰民恶政尚未到后来那令人发指的地步,例如东南应奉局就是去年才设的,花石纲才初起而已。咱中国的老百姓算得是全世界最淳朴的善民了,只要不是实在活不下去,就情愿咬牙苦忍着,是以乱象不显。 正坐在马上想得出神,忽听前面道路旁一阵乱,人群纷纷扰扰地四处奔窜,一个矫捷的身影指东打西,将几条大汉打得抱头鼠窜,口中都喊“小姑奶奶饶命!” 哪知这一来却是火上浇油,那打人的女子怒气更盛,手下又加了几分力,边打边喝道:“姑奶奶便是姑奶奶,为何加个小字?分明是意存轻薄,该打!” 高强催马上前闪目观瞧,只见那少女一身黄衫,身形娇小玲珑,跳跃之间显是受过高人指点,一副练家子的气派,那几条大汉竟被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再往脸上看时,只见这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生得明眸皓齿,桃笑李妍,皮肤更是白得几乎透明,犹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莹润清透,令人想起了一句广告词“最好的皮肤就象——水晶果冻!” 见这少女美貌异常,高强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不知不觉便凑了近前。那少女正打得起劲,忽觉身旁有马蹄踏踏之声,微微一惊,向后一纵再抬头观看,见一个衣饰华丽的少年骑在马上正呆呆地看着自己,此人相貌倒还周正,只是眼神透着色迷迷,心下便生厌恶之情,喝道:“来者何人?为何如此无理?!” 高强一惊,情知自己只顾看美女,忘了这时代的礼数,讪讪地还不知说什么好,后面鲁智深赶了上来,忽然叫道:“你等怎地在此?” 那几个大汉一听到这声音,犹如听到九天仙籁一般,连滚带爬地滚到鲁智深马前鞍后,抱着他大腿叫道:“师父救命,师父救命!”原来这几个却是鲁智深在大相国寺看菜园时的旧相识,都是些泼皮破落户,为首两个便是“过街老鼠”张三和“青草蛇”李四。 这几人当鲁智深在时,见他神勇过人,把他当活佛一样的奉承。后来鲁智深被高强请到殿帅府修持,轰动了京城的释教丛林,都说这菜园子里好修行,各寺庙的和尚轮着班地来这菜园子念经打坐,撵得这班混混没处安身,没奈何都到这城外人烟稠密之处讨些生活。 这边鲁智深听了几人哭告,正要问他们为何与这少女争斗,那少女却早已不耐烦,又见高强一双贼眼净在她身上打转,怒气益增,叉腰戟指喝道:“好个不守清规的花和尚,与这等淫邪奸佞之徒为伍,必也不是好人!” 鲁智深闻言愕然道:“兀那小娃娃,怎地识得洒家是花和尚?” 高强在旁听了这句话两眼一翻,差点没晕倒,这鲁智深摆乌龙的本事着实不小,人家小姑娘分明是在骂人,他楞是扯到自己的外号上去了,这不是自承是淫邪之人吗? 果然那少女微微一楞,随即一张俏脸涨的通红:“无耻!”见高强一行人多,也不敢上来动手,只骂了一句,气鼓鼓地回头进了路边一个茶棚。 高强见她这般含嗔带怒,更增三分丽色,止不住有些心痒痒地,只想多看两眼,当即叫道:“大家赶了一路辛苦,都到这里喝茶,算在本衙内帐上!”说着下了马,先请林冲和鲁智深两位师父,次请留守司的那个都管,然后与燕青、陆谦等人一同入内,只杨志摇头不进,按着刀在外看着车仗等物。那茶棚也只七八副座头,这一行进去后,再加上原本的茶客,早已挤得满满登登,那十几个军汉都不得入内,扯开了衣襟坐在路边大树下乘凉,自有茶博士过去奉茶。 高强等人占了两副座头,叫了两壶清茶,几个泼皮不待吩咐,早抢过茶壶来倒茶,点头哈腰地奉承。他们也不傻,早听说鲁智深被请到了殿帅府,眼前这后生又对鲁智深一口一个师父的,不是殿帅府的高衙内又是谁?听说这位衙内人称花花太岁,与我等泼皮正是一路货色,只不过是上下梁的差别而已,倘若这番侍侯的好了,衙内与我等看对了眼,岂不是发达了? 这边高强刚把茶杯端起来,那边又是一声冷笑:“寡廉鲜耻!” 高强闻声一喜,这声音脆如黄莺,正是那美貌少女了。忙循声望去,只见那少女坐在离自己七八步远的角落里,鼓着腮帮子斜着眼往这边看。那一桌四人,另三人却个个气度非凡,一个是二十来岁的青年,丰神清朗俊品人物,手摇折扇神情潇洒,比燕青也就差了一丝半毫而已,高强自己就比不上了;上首是个胖大和尚,块头跟鲁智深不相上下,身旁绰着一杆粗壮禅杖,看样子足有三四十斤重,瞪着两只牛眼往这边看,却已经和鲁智深对上眼了,下首一人更是形貌非常,坐在凳子上便高了旁人一头,皮肤黝黑有如精铁,二目闪动间精光四射,气度不凡。 高强见了这几人形貌,心下就是一凛:这几人个个形象特异,显然不是等闲之人,听口音也不象是汴梁本地的官话,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陆谦凑到高强耳边低声道:“衙内,这几人看来不是等闲人物,那少女口音听来倒象是江浙一带人士,长相也很有那一带女子的风韵。” 本以为会令衙内心生惕醒,高强的反应却让他差点跌了个跟头:“哦,原来如此啊,人说越女天下白,今日见了果然是名不虚传。” 林冲在旁听得暗自摇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咳嗽一声,高强这才转头不看,嬉皮笑脸地端起茶壶给师父倒茶,林冲拿他没法。 高强这句话声音稍大,已被那边听在耳中,那少女柳眉一竖开口便骂:“无耻淫贼,都是一路货色!” 高强被人骂淫贼也不是头一次了,只当是耳旁清风,根本不去理会。只是这一路货色又作何解?想来便要着落在这几个泼皮身上了,便问道:“几位与我家师父可是宿识,上下如何称呼?” 那几个泼皮惊的屁滚尿流,连连跪拜道:“这位衙内休得如此,折杀小人等了!”连话也不敢回,高强没法,只得叫陆谦问话,才知这几个泼皮在此打秋风度日,今日见了这少女美貌,又是外乡人,便忍不住口花花了几句,结果自不必说,只那少女一人出手便打翻了四五条无赖汉。 高强这边正听得有趣,那边桌上石秀忽地走了过来,轻声道:“衙内,这些人恐怕是摩尼教中人。” 高强听得一楞:摩尼教?那不是江南方腊的手下了?忙回身去仔细打量,果然见几人衣角都绣着小小的火焰图形,便问石秀道:“三郎可是见他们衣角都有火焰图案,以此断言?” 石秀一惊道:“衙内原来早已明察秋毫,石秀拜服。” 高强暗笑,你才是明察秋毫,我只不过看了本武侠小说而已,却不知这些人中有没有什么左右光明使、护教法王之类的人物? 这么一边想着,眼睛便净往那桌上溜去,那白衣青年面有怒色,哼了一声,唤过茶博士来会帐走人,当先而出,那少女和精壮大汉随后跟上,那胖大和尚拎起禅杖,杖上几个铁环哗棱棱一阵乱响,向鲁智深怒视了一眼,便也出门去了。 高强心中一动,看这大和尚与鲁智深恰是一对,倒想起水浒传里方腊手下确实有个和尚邓元觉,也是好生了得,却不知是否眼前这位?忙笑着向鲁智深道:“师父,可是见这和尚了得,生了争竞的意思么?待徒儿遣人吊着他尾巴,寻着他下处,明日与师父前去会上一会便了。” 鲁智深大喜,这徒弟果然知趣,不枉了洒家与他有宿缘。这边花和尚才一点头,那几个泼皮已是自告奋勇,高强吩咐陆谦每人赏了二十几枚铜钱,言明晚间到殿帅府来报信,谁的消息最多最准便领一贯赏钱。那几个泼皮大喜,心想殿帅府的衙内做事果然不比常人,争先恐后地去了。 (第三部第一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二章 叔贼 以后公众版每周解禁三章。 在茶棚里歇了脚,一群人重新上路,到进得城门已是过午时分。蔡京的宅第与殿帅府并非一路,当下一行便分道而行,那都管领着一溜小车招摇过市,自去蔡京府上送礼,高强一行回到了阔别两个月之久的殿帅府。 衙内远行回府自然受到了各路马屁的隆重欢迎,一面有人飞报进去,不一会党世英党世雄兄弟俩联袂出迎。党世英脸上笑得象朵花一般,口中甜言蜜语不断,那党世雄口笨舌拙,见好话都被大哥说尽了,急中生智,往前抱住高强的胳膊哭叫“衙内你可回来了”,叫得声嘶力竭情真意切,眼泪自然半点也无。 高强心中好笑,嘴上不停地应酬,忙的不亦乐乎。问起殿帅大人时,却知正好有客来访,高俅正在书房待客。 本来也没有老子出来接儿子的道理,高强且不在意,先叫几个家人带着燕青、石秀、许贯忠等人去自己的小院旁觅地安置,殿帅府偌大的地方,腾几间空屋子小事一桩。 他到门房整了整衣冠,党氏兄弟前呼后拥地来到书房外,却见高俅正送个人出来,一见到高强不禁大笑道:“强儿来得正好,快来见见你梁世叔。” 高强心里嘀咕:“那边大名府刚辞别一个梁世叔,这怎么又出来一个?”嘀咕归嘀咕,面上可不敢怠慢,抢上几步大礼参拜道:“世叔在上,小侄高强这厢有礼。” 那人赶紧双手扶起,干笑了一声,其声软中带硬,似男非女,把高强吓得一哆嗦:“贤侄英俊年少,仪表非凡,高兄真是好福气啊!”说着对高强上下打量不已,二目寒光乍射,好似见到什么稀罕人物。 只这两道目光到处,高强就感觉浑身象被一条毒蛇爬过,两行鸡皮疙瘩自上而下地蔓延,随即传染到全身,止不住地打个冷战。再加上那一双手冰凉冷澈却又绵软无骨,高强只觉得一股寒气直透入心里,几乎连客气话怎么说都忘了。 高俅在旁见了他这等窘迫却也好笑,上来谦逊了几句,把那人直送了出去。高强擦了擦手心,冷汗虽去,那一种黏腻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双手不停地搓,直到高俅进了书房才罢。 父子俩见了礼,说了些“孩儿你瘦了高了”“父亲还是一样英明神武”的话,高强便问道:“父亲,适才那位世叔是何等样人?” 高俅捻须道:“这位与我家可真正算得是世交了,他便是现今方得幸的宦官梁师成便是。” 梁师成啊……高强暗自摇头,心说投胎到你这里还真是够倒霉的,随便出来一个有交情的就是奸臣。想这梁师成在历史上也是大名鼎鼎的“六贼”之一,政和、宣和年间权倾一时,民间号为“隐相”后来被赵明诚的学弟、太学生陈东谒阙上书点名请诛,又因为与宰相王黼过从甚密而遭到皇帝的猜忌,最终落得三尺白绫缢死的下场。只不过这位梁师成却没听说跟高俅有什么世交啊? 高俅看出了儿子疑惑:“你可知这梁世叔的生身父亲是何人?”这种猜谜游戏自然不是高衙内这样的粗人玩的,高俅也没指望他答出来:“便是为父昔年出身之处的东坡学士。” “啊?怎么会?”高强惊闻秘辛,张口结舌,怎么也无法将适才那个比人妖还阴柔三分的家伙与那惊才绝艳的东坡学士联系起来,而且苏轼的儿子又怎会进宫作了宦官? “唉……”高俅摇了摇头,背着手站了起来:“苏学士一时文宗,人之雅望,自然是风liu人物。虽然发妻已逝,一阕‘十年生死两茫茫’唱得街知巷闻,闻者泪垂,可学士身边从来没少了美貌姬妾,最多时竟有四十余人。” “……”八卦啊,超级八卦新闻啊!高强心中只有这个念头,这消息要是搁现在,一张小报可以赚得盘满钵满了:写出了“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这样动人词句的苏学士,私生活原来是这等的多姿多彩啊! 高俅续道:“不过后来学士遭贬,临走时将这些姬妾尽数送人,身边只留了一位王夫人,便是世称‘解语花’的那位美人。你这位梁世叔的母亲其时已身怀有孕,却也一同送了出去,待到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孤儿寡母的如何生活?只好净身进宫,在宦官贾详的书艺局当差。也不知是天赋还是什么,你这位梁世叔却习得一手好书法,这却正投了今上所好,再加上他能揣摩上意,等到前年贾详一死便领了睿思殿文字的职位,专门负责外出传达上意。” 听到这里高强便明白了,宋朝宦官并不禁与外臣交接,也多有宦官入仕的例子,只是却都要通过吏部的铨选,这位梁师成既然在宫里出了头,要再进一步发展便须在宫外寻找一个同盟。只可惜蔡京一手打造的党籍案几乎把苏门一网打尽,门生弟子统统贬窜远恶军州,就有几个漏网之鱼,不是改换门庭投靠蔡京门下,就是小的提不上筷子,于是同出于苏轼门下的高俅便成了最好的选择,这不是名副其实的世交么? 父子俩说些别来的见闻,高强约略说了大名府的经过,包括把殿帅府和高俅的名号拿来赚钱之事,高俅听得大喜,连声赞他聪明,这样的财路都想的出,看来以后不必吃太多空饷也可花天酒地了。 当听到梁中书请高强带同他孝敬给老丈人蔡京的财物一同回来,高俅眉头不由一皱:“此事必有他意。按理此等运钱小事,纵然留守司不能公然调动军士,其下不当无人至此。而且你在大名府是他梁中书的座上客,更无客人不说要走,主人却问归期的道理。” 高强一想不错,高俅确实老奸巨滑,一眼便看出其中的蹊跷。其实他也不是就没有怀疑,只是听到是生辰纲待运,这心思全放到防贼上了,满脑子都是黄泥冈怎么走,吴用的药是怎么下,反而把正事给搁下了。 今日被高俅这么一点,他脑中登时清明,将前后的蛛丝马迹串起来一想,立时便明了:“梁中书这般做法,定是要我在这个时候回到东京来了。只是究竟是何用意,为何当面不能明言?” “想必如此,看来很快蔡相公那边就会有信息传来,只管静待便了。”高俅坐得稳如泰山,笑容也是深不可测。 父子俩再谈了会闲话,见天色已晚,高强陪老爹吃了晚饭,又喝了点小酒,红着脸回自己的小院去了。 还没到院墙外,一阵清越萧声回荡在空中,清婉悠扬,闻之忘俗,高强累了一天,心情到此一振,心想难道是小师师学了新曲了?不由加快了脚步。 刚刚走进院门,迎面便是小环的笑颜如花:“衙内回来了,一路辛苦。”说话间院中大小仆役丫鬟齐出,都来给远行归来的衙内问安,高强大乐,挥手叫都起来都起来,右手挥动之时左手便往后腰一叉,感觉颇为顺溜。 遣散了众丫鬟仆役,高强见小师师捧着一管玉萧在后面,忙招手叫她过来:“师师,可是新学了萧么?” 小师师福了一福道:“衙内万安,师师上个月起始随教坊的优伶学萧,只是资质平庸,到今天只学了三首曲子,适才奏得便是新学的《幽篁曲》。” 高强一喜,便教奏起来,闭上眼睛听时,心中便仿佛出现了自己居住的这一方小院,四周幽篁掩隐,竹影婆娑,每逢晚间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清风徐来竹涛隐隐,这一方天地都在心中浮现。 一曲既罢,高强如梦方醒,连连鼓掌叫好,小师师羞红着脸也不说话,两手只在那里弄着衣角,忽听院门外也有人喝彩:“这吹的好萧!” 高强闻声望去,却见石秀和燕青站在门外,挥手叫小环和师师回屋去,想这两人入夜前来必是有甚事体,便叫进来说话。两人进来时却又带了两个人,高强定睛看时,却是日间见到的张三李四,登时想起那美貌少女来,忙问:“可有甚所得?” 张三李四这样的角色汴梁城里一抓一把,如今有机会与殿帅府衙内对话,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张三是畏畏缩缩地不敢说话,李四则大大咧咧地故作镇定,偏生说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高强没一会便不耐了,转叫石秀和燕青问话。 石秀自小混迹市井之间,三两句便将这两个泼皮圈拢来,再和燕青你一言我一语,不片刻便将他几个泼皮日间所见盘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那四人甚是机警,一早便察觉了这帮泼皮在后跟随,进城后七弯八拐,他们身法又快,几个泼皮被带得东西乱窜,几次都跟丢了。只是这群泼皮别的本事或许没有,汴梁城的大街小巷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迷路的,当下张三分派了几拨人在各要道守候,又叫几个腿脚快的小厮来回报信,不片刻就重新捉住了这帮人的尾巴。 石秀细问之下,得知这帮人径自投了金明池边的一家客栈歇脚,那几个泼皮问了柜上,得知入宿时登记的路引乃是浙江兴化龙游县签发的: “分明落着‘龙游县令宗泽’的签押”。 (第三部第二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三章 邀约 友情推荐秋风疾新作《兵血》 “宗泽?!”高强闻言大惊,这不会就是后来靖康时任东京留守、死前连呼三声“渡河”的那位宗爷爷吧?可眼下想破头也记不起来崇宁年间这位日后的抗金名将在哪个角落猫着,不过宗泽死时年逾七十,这时应当是四十来岁年纪,如果当个地方官也不奇怪。 问明了那几人在客栈柜上登记的姓名,而且入住之后便再没出过房门,高强便叫张三李四各去帐房领一贯钱,等于将原先定下的赏格翻了一倍,二人大喜过望,磕头如同捣蒜,连身子也不敢转,就这么倒退着出去了,自有殿帅府的家人领着去帐房。 这边高强端着下巴沉思不语:适才那几人姓名已经查明,那青年男子名叫方天定,精壮大汉名叫石宝,女子和和尚并无路引。只这两人的形貌名姓,的确是与书中方腊的长子和大将全然相符,再加上那和尚形象特异,几番因素综合起来,几可有七八分确定这几人就是方腊的亲信——前提是施大爷没晃点人。 只是这几人千里迢迢跑到汴梁城来,不会只是为了观光旅游的吧? 高强无奈地咋吧咋吧嘴,相关的信息太少了,实在无法判断究竟是什么状况,真不知那些小说里回到过去的主角们是怎么样大小通吃巨细靡遗的,自己咋就这么差劲呢?枉自读了几遍宋史,宗泽这么有名的名将以前干过什么也不知道,方腊的手下起义前搞过什么小动作也不知道,人说脱脱编的宋史粗疏果然不错,唉,人比人气死人啊,我咋就没回到三国啊大清国的呢…… 他站起身来道:“石三郎,小生看你驾驭这等泼皮无赖颇为拿手,可否就请三郎将这干人等加以纵控,将这几人的行踪无论大小尽数报知小生,如何?一应用度只管向帐房报领便了。”石秀出身市井,人又聪明机警,干这个是再合适不过了。 石秀自然一口答应,他自小在市井底层打滚,深知其中的门路,做这点小事自然是驾轻就熟。高强又道:“明日小生便上复家父,将三郎的名字列入本季武官铨选之列,只是还要委屈三郎在小生身边一段时日了。” 石秀大喜,没口子地称谢,拍胸脯保证只要能为衙内出力,名利成败不计分毫,区区军职算得了什么?高强微笑答应,心说你嘴上说的好听,大老远把你从北京拉来了,不给你点好处如何能留住人?若有了军中的前程,在小生这殿帅衙内身边当差自然是黄金美差了。 高强又转向燕青,还没开口,燕青便笑道:“燕青仆役之身,只愿在衙内身边作个使役,官场却是无意。”自从杀了李固的那晚之后,燕青便恢复了往日风liu潇洒的浪子风范,终日笑语晏晏谈笑风生,全然不见了一丝哀戚彷徨,一路上打尖问讯几乎都是他抢着做了。 高强点点头,暗想这恐怕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了,有几个人能看出他的内心已是破碎不堪?又跟着他们到下处去转了转,视察了一下说了几句闲话,便回房寻小环安歇去了。 次日清早,高强随林冲和鲁智深练了功夫,正从演武场出来,有军士来说殿帅在书房相候,请衙内过去叙话。 高强去洗了脸,换过身上衣服,便来见老爹高俅。刚一进书房,就见高俅与那位叶梦得正在闲谈,不由暗叫一声倒霉,这些日子自己看来是交了世叔运了,忙上前给老爹和世叔行礼,这两位都是坦然而受,只叶梦得作势相扶,笑道:“贤侄义薄云天,仗义亲送挚友流配北京,此间的少年都是轰动一时啊,高俅兄真是好福气。” 说罢呵呵大笑,高俅连声谦逊,说道莫惯坏了小孩子,高强也没说话的份,只能陪着傻笑几声。 说了会没营养的套话,叶梦得便道:“贤侄,这一路将梁留守的箱笼物件送来,于路辛苦,恰好恩相后日便是六十寿辰,要请贤侄去府上喝杯寿酒,愚叔今日乃是前来给高兄与贤侄下帖来了。” 高强眼睛一瞥,见桌上放着请柬两张,给高俅的那张落着“翰林京字”的款,给自己的那张却是落着“命妇蔡字”的款,正在奇怪,那边高俅已经笑道:“恩相太过垂爱,倒教高某不知如何是好,只因后日殿前禁军恰逢点校之日,高某职责所在无能分身,这个,怕要辜负恩相的美意了啊。” 高强一楞,还没想清楚高俅为何一口谢绝这邀约,那边叶梦得神色丝毫不变,象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答复:“高兄公而忘私,勤劳王事乃是正道,恩相必定是赞赏有加。只是恩相夫人素来疼爱远嫁北京的梁夫人,此次贤侄将留守夫人给恩相夫人的诸般物事带回,她老人家睹物思人,大慰思女之情,因此特意下帖,要请贤侄去府上一会。这老人家的舐犊情深,贤侄当可体谅吧。”说罢捻须微笑。 高强这才恍然,敢情这请老爸只是个幌子,请自己才是真。想来也是正理,眼下朝廷形势微妙,可谓是外松内紧,暗流汹涌。赵挺之一党虽说是新贵得志,打着绍述先皇法度的旗号将蔡京的诸般政务一件件地废止,可是蔡京宦海沉浮这么多年,门生故旧遍朝野,其潜力也不是一朝就能清除的,赵党的地位并不稳固,因此象枢密使张康国、殿帅高俅等中间派的态度就显得尤为重要。 只不过大家都是政坛打滚多年的老手,就算私底下眉来眼去你情我愿,面上也要装做一条大路走中间的大义凛然状,决不偏向任何一方,所以高俅虽然已经私下表态倒向蔡京一方,这寿酒却是决计不去喝的。蔡京那边也对此心知肚明,是以两张帖子请了父子两人,请高俅用蔡京的名义,请高强倒用蔡京夫人的名义,主旨倒还在高强这小的身上。 这些思虑在心中一闪即过,大家都是心照不宣,高强满口答应恭敬不如从命,后日准时到贺,叶梦得目的已达,又说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高俅父子起身相送,到大门处拱手而别。 高强陪着老爹吃了午饭,刚出得书房门外,迎面见石秀在路边守候:“禀衙内,那几人有行动了。” 高强一喜,忙叫备细道来。原来那三个男子一早出门,径自往尚书右仆射赵挺之府上投了札子,用的就是知龙游军事宗泽的名义。可宰相的家人七品官,这几人不通门路,却连门房也没过去就被赶了出来,那和尚气得暴跳如雷,居然绰禅杖就要动手,幸得那大汉石宝和青年方天定拦住,忿忿地去了。 高强听了就是一楞;这里面的关系可是越来越复杂了。方腊的人到了京城,用宗泽属下的名义找赵挺之,这中间不可解处甚多。首先摩尼教徒会与地方官合作就是件怪事,其次他们既然能与地方官合作,有什么事不能通过正常的途径上达,要自己跑来京城向当朝宰相申告?再其次,这些人显然对官场规矩一窍不通,冒冒失失地来京城能办成什么事,宗泽既然后世有名将之名,怎会不知其中关窍? 一时间不得要领,高强一拨浪脑袋,忽然记起一事:“三郎,你方才只说那三个男子如何,却为何没提到那少女?” 石秀笑道:“衙内记得恁地清楚,这女子果然生得美貌,难怪衙内惦记。” 高强面不改色:“圣人云:食色,性也——快说那女子怎地?” “好教衙内得知,这女子清晨与那三人一同出门,独个一人去天汉州桥边逛,一早上工夫将天汉州桥到朱雀门这一段街市来回走了两遍,不过满街叫卖的杂嚼小吃无数,她却一样也不舍得买,只在老字号马家买了两块糍糕充做午餐,费钱八文。余后便向东门外去了,现在该是到了太学附近。” 高强听了沉思半晌,这几个男子投帖不入,该当会另有行动,静观其变就是。这女子一路逛街不买东西,恐怕是与摩尼教徒的清贫教义有关,只是去太学又是要做什么呢? 在这里乱想终究不是办法,何况这些人既然要走赵挺之的门路,必是有什么大事申告,还是设法接触一下,多做了解才是。一念及此,高强问道:“三郎,小乙和贯忠可在家么?” 石秀回答了,原来燕青一早就同一个家人出门去街市上逛,至今未曾回来。许贯忠倒是在家未出,于是两人去寻了他出来,一同向东门外太学而去。衙内的潜意识里,总是觉得与其接触那三个男子,还是与这美女多接触一下来得较为亲切。 三人中却是高强路径最熟,一路摇着白纸扇给两个外来客指点风物,什么老梅家的酱鸭腊兔,老鹿家的蟮鱼包子,风凉居的素签砂糖、百合绿豆汤,一路走来一路吃,还没到东门口就胀得两眼翻白了。 这一路行来,每转过一条街就有个泼皮来给石秀报信,那少女出了东门,那少女到了太学,那少女在金明池旁折了一枝柳,那少女如何如何,一切竟犹如亲见一般。高强一面听着石秀禀报,一面暗喜手下得人,只一夜工夫这石三郎就将这些泼皮混混化做了京城中无处不在的眼睛,这才是刚开始,一旦石秀在这京城的市井中扎下根来,这京城不就是我高衙内的天下了?嘿嘿,有点间谍组织的感觉啊。 (第三部第三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四章 太学 高衙内新书友群9591876,原群被盗了,同志们快回来啊~ 吐血推荐跳舞新书《斩空虚》,除了书名的后三分之一不好,其他都是极品的好书! 一行三人出了朱雀门,走过状元楼、新门瓦舍,一路都是妓馆青楼。此刻天已过午,各路流莺驻燕纷纷出动招揽客人,如高衙内这等汴梁城风月场的知名人士自然是善缘广结、“熟女”无数,一拨一拨的上来要拉衙内。高强倒是心动不已,无奈正事要紧不能分身,只得一一婉拒的同时许下空头支票无数,到后来空头支票也不管用了,只好抱头鼠窜,从杀猪巷小路一路狂奔至龙津桥头才罢。 过了龙津桥往南便是大宋的太学和国子监所在了。这太学初建于开国太祖之时,起初是做各地的贡生休息之用,嗣后逐年扩建增修,很快便成了大宋思想最活跃的地方,读书声、天下事,在这里就是最强的旋律。 到了崇宁元年蔡京入相之时,第一件事是建置都省讲议司,用神宗时制置三司条例司的故事,一举独揽大权;第二件事就是重整太学,在原太学外兴建房屋一千一百七十二间,形式外圆内方,取名叫“辟雍”,专门收容外地的贡生在此等候秋试,定制达三千人之众,使此地一时间便繁荣起来。 只是高强适才被这么一顿纠缠,心中却是另有一番念头:这青年学子一多,周围的妓馆青楼却也跟着发达起来,算不算是书韵流香?罪过罪过,有辱斯文…… 此时正是秋试前夕,各地贡生一早便到此入住,随处可见一手拿着经卷、另一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地读书的学子,至于三五成群、高谈阔论的就更引人注目了。 这人一多就看得眼晕,高强一时间有些不辨东西,石秀伸着脖子在人群中找那少女身影,却见往来的都是身穿长衫、头扎书生巾的各地学子贡生,不见一个黄衫女子身影。 正自纳闷,三人走过一群聚在一起谈论的书生,忽听一人高声道:“朝议既已决定赐还崇宁以来所取夏国城堡,便是已有定计,诸君在此谈论,不知何补于国?” 高强听了一怔,便驻足旁听,却见又一人高声道:“今上登基以来锐意进取,奋勇开边,复青唐、湟中,累破羌人,断夏国右臂,可谓神宗以来未有之大功。比年来西边捷报频传,刘延庆、辛叔献等大将连战皆捷,西夏国王计穷力蹙,正当犁庭扫穴,以期全功,奈何半途而废?” 此言一出引来不少附议,青年学子都是热血满腔,尤其说到这等军国重事,个个都有一肚子的话说。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就又出来一个大嗓门的:“学兄所言深获我心!想那夏国跳梁,自太宗时李继迁叛离我大宋,即为西疆大患,灵州、夏州失陷于贼。迨元昊既出,三川口、定川寨、好水川数战,我大宋忠勇将士血流成河,国家倾力于西州而不能制,竟至于岁贡银十三万两,绢五万匹,茶三万斤,实乃我****之奇耻大辱!如今圣明天子在位,英武远追太祖太宗,此乃千载一时之机,正要一雪百年之辱,怎可就此罢手,还把所收复的国土复还于夏贼?” “说得好!” “于我心有戚戚焉!” …… 高强在圈外正听得有趣,却见这帮太学生越说越激动,有人已经在问是谁屈膝事敌的话来,群情颇有汹涌之势,忽听有人喝道:“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在此妄发什么议论?!” 这声音听来倒颇为熟悉,高强随声望去,暗道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不正是当今执政的公子赵明诚吗?当日在怡红楼一晤之后就再没见面,今天可是跑到他的地头上来了——却不知嫁入相府的一代才女李清照姐姐能不能见到呢,想来是没什么希望,这太学岂是她宰相家儿媳来的地方。唉,那天在怡红楼倘若壮起胆子冲到隔壁包厢去,不就可以一睹千古才女的真人风采?可惜啊,直如此福薄,缘悭一面…… 这边衙内正在遐想联翩,那边赵明诚的话已经一石激起千层浪,太学生们群情激奋,纷纷要他说个明白,什么叫“井底之蛙,妄发议论?”那大嗓门的贡生最是激昂。手指几乎要戳到赵公子的脸上去了。 赵明诚却不失宰相公子的气派,一柄折扇啪地合起,在身前虚划了一圈,将一众贡生拦在圈外,冷笑一声道:“圣人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庙堂策谋又岂是你等浅薄之辈所能臆测的?去年三月,夏国因屡遭我王师挫败,不得已向辽国求援,其国王李乾顺自居为下,娶辽国成安公主为妻,使辽夏联为一体。去年四月辛未,辽国使者枢密直学士高端礼前来为夏国转圜,言辞虽然谦逊,态度隐含威胁。然辽夏倘若合兵来犯,朝廷大军都在西北,河北百姓不免要受兵火之灾,圣上仁慈宽厚,以百姓生民为念,这才准了夏国议和。这可明白了么?” 赵公子一席话压住全场,众贡生整日读书,这些朝堂之事谁也没他知道的清楚,一时都无法反驳。那大嗓门的贡生反应倒快,当即反驳道:“赵兄所言差矣,朝廷大军都在五京四辅,单汴梁禁军便不下二十万之众,就算辽国入寇,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为何轻易许降?” 赵明诚楞了一楞,他于政事并无长才,这些都是听当时担任门下侍郎参政的赵挺之议论而得,却是囫囵吞枣未曾细辨。现在被人一加反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眼珠滴溜一转间,忽然发现高强站在圈外看热闹,当即把折扇在手中一拍,笑道:“这禁军之事,就要请高衙内来回答了。” 说着折扇一指,众人听得“高衙内”三个字,目光齐刷刷地往高强三人望来,没听过的就小声问身边的人,知道的就面带鄙夷地小声告诉旁人高强的出身来历,一时“嗡嗡”声不绝于耳,“花花太岁”几个字时常可闻。 高强看这架势便知不好,老爸高俅掌管禁军,这下可算抓着了正主了。可咱们衙内前任是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太岁,现任的是个九百年后来的青年,连禁军大营的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这等军国大事哪里答得上来?宋史里可没提崇宁年间的禁军训练和战斗力,不过既然是老爸高俅这样的佞臣当道,想来是不会好到那里去的,当着这帮热血青年岂非自取其辱? 这时心下再次强烈鄙视跑路去了21世纪的那位前任衙内,不过事到临头总不能临阵退缩,当下硬着头皮团团拱手道:“诸位贡生,小生高强这厢有礼了。” 本以为态度谦卑能得点印象分,谁知迎面就吃了一棒:“敢问高衙内何时入庠,受业于哪位博士,何以自称小生?” “啊?!”高强脸色通红,敢情这自称小生也不是人人能叫的,还有这么多讲究啊,要不是依稀记得“入庠”就是进学的意思,连这句当面讽刺的话也是似懂非懂,该死的学问啊…… 众贡生一片哄笑,那大嗓门却甚是认真,一脸严肃地拱手施礼道:“高兄有心向学,圣人云学而后知不足,正是君子正道。敢问高兄,这禁军之事便如何?” 高强听得旁边众人一阵哄笑,随风飘过“花花太岁”“圣人正道”等言语,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心说敢情这老实人骂人比最尖牙利齿的狂生还要厉害,你还不能反唇相讥,万一人家真是一片好意呢? 见高强被人围攻加鄙视,许贯忠长笑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这边,道:“诸位贡生忧心国事,又兼饱学诗书,他日秋闱高中,必是国家的栋梁。只是这位赵公子适才也曾言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诸君在此议论虽高,终无一策以上,到底不如苦读圣贤书来得实在,不知以为然否?” 这群贡生都是一愕,这许贯忠举止儒雅相貌斯文,一看就是他们的同道中人,虽然帮着高衙内说话,出言倒也中听,一时倒无人反驳于他。隔了一会,那大嗓门的贡生又道:“兄台所言虽是,不过适才赵公子也将宰辅所议和盘托出,诸位同窗都是受益匪浅,高兄何不畅所欲言?” 高强心里这别扭,怎么每次都是你说话,嗓门还这么大,难道其他人都是哑巴不成?当即问道:“不知这位兄台尊姓大名,上下如何称呼?” 那人一笑,夸张点说就叫“声遏行云”了:“小弟张随云,草字翼仲,祖籍金城人氏,家父名讳不敢妄称,承今圣隆恩,现居礼宾副使、通事舍人、知安肃军之职。” 高强一笑道:“令尊既然出知安肃军事,当知兵法之要,岂可平白示人?虽然诸君皆为他日之俊彦,不过朝廷自有法度,在下幼承庭训,虽然不才无学,这点规矩却还是知道的。”搜肠刮肚了半天,总算想出了这么几句,眼见众贡生都默然不语,连那大嗓门的张随云也不言语了,心里那叫一个得意啊,总算是小出了一口气了。 赵挺之见高强有了面子,心里就不痛快。那日在怡红楼被他改了一句词,自家夫人回去以后叹想不已,一连几天都把“绿肥红瘦”四个字挂在嘴边,身为才女的丈夫已经是压力很大的一件事了,竟然让一个淫人在词章上占了上风,虽然总道是高强身边枪手所作,不过这心里总是一个大疙瘩。 此时见高强强词夺理,不由冷笑一声,正待出言讥讽,却听一个女子声音道:“一群书生,不知农桑四时,却在这里空谈军国大事,可笑!” 高强心下大喜,循声望去,不是昨日那黄衫少女是谁? (第三部第四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五章 太学 二 跳舞大大的新书《变脸武士》,看名字就知道是好书,进去一看更是好的不得了。 那少女今日换了一身白衣,头上斜簪一枝栀子花,余外更无别样装饰,阳光下更显俏丽可人,端的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一众贡生本是恼怒于“一群可笑书生”这等无礼言辞,要寻放此大言者好生理论一番,哪知一见是个美貌少女,读书人的脾气是怜香惜玉的,所谓“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就是为了功名和美人,又哪里能对美人翻脸?登时便收起了怒气,一个个放出斯文来。 只不过斯文归斯文,道理却更要说清楚,否则岂非在美人面前失了体面?当下便有人道:“这位姑娘所言差矣!昔孔圣不问农桑,乃以为民各有其所司,士大夫当心怀天下,岂可囿于区区稼穑之道?” 这几句话虽少,不过引经据典又自抬身价,登时引来一片赞许之声,那贡生摇头晃脑作了个四方揖,正自得意间,却听那少女说了一句话,险些喷出血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高强在旁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心说叫你们这帮皓首穷经的书生鄙视我啊,现在可吃瘪了吧?那贡生听到高强大笑,更是羞恼,差点想要不顾斯文,冲上去质问那少女是装傻还是真不懂。 赵明诚与这贡生相识,又见他被高强嘲笑,自然要为他出头:“敢问这位姑娘,为何说我等适才是在空谈国家大事?”说别的你听不懂,只好问你自己的话了。 那少女冷然道:“你们说的什么打打杀杀的,我一点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一打仗朝廷就要加租税,石大叔就要把种出来的一点米粮拿去集市卖了换钱来完税,隔壁七婶就要把自家的蚕丝拿去官市,抵充年初时官府预买丝绢时给的钱,我阿爹就要熬夜割漆然后去集市上叫卖,累死累活才能缴上官府的租税,那些税吏才不会来打人抓人!” 众贡生面面相觑,他们终日埋首经卷,这些民间疾苦直是闻所未闻,一时做声不得。 赵明诚到底对朝政知道多些,当下把手一摆道:“非也!国家大事乃天下之大利,但凡我大宋子民都应同心同德才是。何况完纳朝廷租税乃是黎庶正道,姑娘的亲友也算是尽力于王事,为何耿耿于怀?” 这官样文章连高强听的都暗暗摇头,那少女自然更听不进去,柳眉一竖道:“正道?隔壁七婶前几年都能余些蚕丝自己拿去卖,可现在老是打仗,租税不断加重,官府催的又急,集市上的奸商就趁机压价,每次到缴租前蚕丝和粮米的价钱就猛跌,一年到头的辛苦有时连完税都不够,这叫什么正道?”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高:“即便如此,只要能吃口安稳饭,我们老百姓也忍了。可是,这两年江南又用上了什么大钱,一枚钱有以前三个重,居然说要抵十枚钱用,这不是摆明了蒙人吗?我们那里县上的曹大官人,一早就知道了朝廷要发大钱,把一县的铜器和散钱都收了去,私下铸起大钱无数来,等待朝廷的钱一出来就一起放出,平白赚了海一样的利,可我们老百姓哪知道这个?只看见物价一天天地涨,手里的蚕丝和米粮却一天比一天不值钱,为了西北打仗,隔壁村已经有人卖儿女了,你们还说这是正道吗?” 对于终日饱读诗书的贡生们来说,这样的底层人民生活是闻所未闻的,顶多就是闲时读到柳宗元的《捕蛇者说》或者白居易的《卖炭翁》时隔靴搔痒地感叹一番,然后再赞叹本朝之盛远迈盛唐,百姓安堵生活逸乐,圣明天子上追三代。谁知道就是从这样明丽的少女口中说出了自己一直都不知道的事实? 高强心中却是豁然贯通:原来这几人来此就是为了这当十大钱!记得历史上确实是在此时有臣僚上议要求停止使用此钱,理由是此钱之行导致物价腾贵买卖停滞,也因为这当十大钱是蔡京所行,那赵挺之正在一一废止蔡京所发的政令,自然乐得顺水推舟玉成此事。 可历史只说庙堂决议,却不会记载这小民上奏之事,是以高衙内虽然是能知过去未来的强人,却也一时猜不透这几个方腊手下的来意。 这些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高强立刻就发现自己面临一个两难境地:眼下应当采取何种行动?现在这少女已经接触到了赵明诚,只要这位赵公子稍有政治头脑,抓住这当十钱的事大做文章,蔡京在朝中本已屡遭打击的地位势必每况愈下,自己的立场可就越来越尴尬;可是这当十大钱又的确是逆天之事,只为了应付一时的钱荒,用现在的话叫通货紧缩,居然用到通货膨胀的狠着,虽然救急于一时,却使得民间的经济受到了极大伤害,倘若能有效抑制其流通,于国于民也是件好事。 左思右想,眼下的当务之急却是争取这少女的信任,若能将这些人的行动给掌握住,则进退皆有所据。衙内想到这里,当即朗笑一声道:“姑娘说的好,真是位卑未敢忘忧国,本衙内佩服!此番下情上达,朝廷倘能据此有所匡正,正是大功德一件。” 此言一出,陆放翁的名句到底不同凡响,众贡生看高强的眼光立刻就有所不同,没想到这纨绔子弟居然也能出口成章,倒不是胸无点墨的货色。就连那少女看高强的眼光也有所不同,以前是正眼也不瞅上一眼,这时也愿意打量打量他了,不过看那样子,心里多半还是存着“这淫徒也会说好话,未必安着好心”这样的念头。 感受到周围人投来的目光变化,高强立刻有些飘飘然起来,心想以前就见小说里的主角吟风弄月糊弄人了,可惜自己回到了牛人辈出的宋朝,好词好句都被人写出来了,老也没得着机会露这脸,今天总算出了这么一口气了。 可衙内这一得意,下文就出来慢了,却听赵明诚也笑道:“这位姑娘,适才所言之事恐怕是朝廷有所不知,否则当今天子是极圣明的,决不会坐视百姓受苦。小生虽然不才,家父便是当今执政的赵相公,上任以来正将前任蔡相公所行的诸般悖理虐民之政一一匡正,姑娘此事倘若属实,小生情愿向家父进言,立即废止当十大钱。” 那少女一听这话,当即面露喜色:“你就是赵公子?这可太好了,我大哥他们今天正去相府拜见赵相公呢,倘若赵公子能为我们向令尊进言,真是感激不尽。” 高强见状不好,看双方的形势对比,自己显然处于下风了。那赵明诚乃是当朝执政的公子,论*的等级就高过自己,而且又是太学生,名声也比自己好的不知多少倍——这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这里的恐怕没几个名声比自己差的——最重要的是,此事正是赵挺之一党的施政方针,这少女若不跟着赵明诚跑了,恐怕倒要怀疑其思维能力了。 眼见那少女领着赵明诚回去寻自家兄长商议,高衙内干瞪眼没办法,只得心中安慰自己:反正此事在历史上也是发生的,蔡京的当十钱又的确是闹的民间怨声载道,自己只是顺其自然而已,也算积德吧。 忽听身旁一人道:“高衙内,往日多闻衙内传言,今日一见才知人言可畏、三人成虎的道理,小生适才对衙内多有冒犯,还望衙内海涵。” 这人嗓门既大,说话时又站在高强近前,倒把他吓了一跳,忙转头来看时,只见那张随云正站在身旁拱手说话,见到高强被吓了一跳,面露歉意道:“小生生来高声,总是惊扰了他人而不自知,衙内万祈见谅则个。” 此刻众贡生见美女既去,都有些扫兴,也已渐渐散去,高强身边已无甚人聚集,只有这大嗓门的年轻贡生在与他交谈。高强适才见这张随云几次出言,为人甚是忠厚,也确对他有些好感,便道:“张兄太过谦了,倒是小可不学,教兄等见笑了。” 张随云连声说不敢:“衙内适才那一句‘位卑未敢忘忧国’实在是好诗,直说到小生心里去了,倘若天下士子都如衙内这般,我大宋必可扬威万里,重现汉唐之盛。” 高强吓了一跳,这位胆子可够大的,如今到处歌舞升平,他却这般公然唱反调,也不知是单纯一腔热血还是有意试探自己,这可得小心应付了。立刻堆起笑容道:“张兄过奖了,如今圣天子在位,四海升平兆民欢跃,汉唐焉有如此之盛?张兄此言恐怕失之偏颇。” 那张随云还待再说,高强心下惦记着那少女带着赵挺之去后有何动向,无心再与他敷衍,随口客气了几句,什么“身有要事他日当再来寻兄痛饮”之类的,便拱手而别了。 一面往回走,高强一面吩咐石秀,叫他继续严密监视那少女一行的动静,倘若人手不够便叫张三等泼皮呼朋引类,务必要一天十二个时辰盯死这几人,所需用度都到殿帅府的帐房去领,石秀自然凛遵,自去安排了。 几人回到府中,高强坐在小院中的石桌旁,独自一人喝着酒,暗自思量眼下的情势。 (第三部第五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六章 先发 左思右想,高强还是对眼下的大局少了把握。他虽说读过几遍宋史,但这些细小部分书上是不会去说的,更别提这等小民上告的事了。尤其是象方腊的摩尼教,明清两朝都是严厉打击的对象,留下的资料实在太少,根本无法判断这些人是怎么跟宗泽这样的靖康名将扯上关系的,总不能去拿金大侠的小说来做根据吧?想到这里自己也觉得好笑,那方腊教主的乾坤大挪移神功不知已经练到了第几层了? 小环正从一边烫酒,见高强在那里独个儿傻笑,不由抿起嘴巴,将酒壶在桌上轻轻一墩,登时将衙内从回想中惊醒,笑道:“衙内,今儿出门是不是遇见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高强心下苦笑:好事?才怪!好容易碰到个美女,眼睁睁看着从手边溜走了,还是去了眼中钉赵公子那里,也不知这下又会给朝廷的政局带来什么变化了。自己身边的几个人也没法叫来商量,燕青等人都是中下层出身,强极如陆谦、杨志等也只是小军官,政坛的勾心斗角那是一窍不通。似这等政坛高层的暗中角力,尤其是涉及到国家货币政策这样的高技术含量的活,不是官场浸淫多年、同时又是真正的高级知识分子是绝对玩不转的,恐怕连老爸高俅在这方面也差了一截。 思前想后,高强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人来:闻涣章!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当日此人进言要自家老爸坚定不移地紧跟蔡京,可谓识见不凡,又兼一副饱学之士的模样,这件事问他可正合适。自己虽然与人家“英雄”所见略同,可那是占了先读历史的大便宜,二者相去不可以道里计了。 当即命个小厮去请闻先生来,那小厮腿脚倒也麻利,没一盏茶的工夫便将闻涣章请到。高强连忙起身相迎,说道今日闲暇无事,想念先生风采,特命人相请前来饮酒云云。那闻涣章自然称谢不迭,衙内远行归来,在下本当设酒接风,反倒要来叨扰衙内,实在惭愧。 既然有外人在场,小环就不便在旁伺候了,换了两个丫鬟在旁斟酒布菜。二人推杯换盏你请我让,三杯下肚就海阔天空地侃了开去,高强说些河北见闻和风物,那闻涣章着实渊博,凡事都能扯上些道道,听的高强暗喜,心想这回怕是找对人了。 渐渐聊得入港,高强便有意无意将话题扯到了摩尼教身上,闻涣章听了,略皱眉头想了想道:“是了,这摩尼教传自波斯,盛唐则天延载年间波斯人佛多诞持其经典《二宗经》至中原,从此中原始有其教义传世,因其信奉明尊故中原多称其为明教……” 拉拉杂杂说了一堆,高强听得都似曾相识,什么明教教义是“二宗三际论”,信徒多半吃菜事魔,喜穿白衣等等,貌似都在什么武侠小说上看过的,心说就这些我还用你教?看来这小说也不是完全没用啊。 不过这些听了也没大用,毕竟自己是要了解现今方腊一党的情况,还有这当十钱的废止与否对当今朝廷政治格局的影响。好容易得着个机会插嘴,高强便将几个明教教徒上汴梁申诉当十大钱扰民一事说了,什么美貌少女这些小节自然是春秋笔法,删削删削了。 闻涣章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捋着胡子,沉思片刻道:“蔡相公这当十钱之行,本是无奈之举。本朝百业兴旺,尤其行商之盛远胜前代,到处需用铜钱,每年铸钱逾三百万贯,仍不敷使用,不得已下才行此法。更有一样无奈之处,这铜钱沉重非常,每贯铜钱重近三斤,而行商之人无利不行,每行则货物动辄值钱千贯以上,衙内请想,民间行商之人全仗人担车载,本朝骡马又缺,单这铜钱的运输便是大伤脑筋的一件事了。” “是以蔡相公建策行当十大钱,却也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本朝铜钱铸造甚多,神宗年间便曾令荆湖行当二、当三钱,山东诸路元符年间行当五钱,此皆为前例。只是蔡相公急于事功,这一来操之过急,未见其利而其害毕现,可惜了。” 高强听到这里就明白了,这在宋朝恐怕还是新鲜事,大家只注意到现象,而没有系统的总结,要放在现代可是再简单不过了:不就是通货膨胀嘛!原本只能铸三枚钱的铜变成了十枚钱,表面上钱币的投放量是增加了,倘若老百姓都规规矩矩地跟着用,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无奈人人都有脑子,这么明显的空子谁不去钻?只消将三枚大钱换来小钱三十枚,回炉再造一下就成了十枚大钱,平白就有三倍的厚利,实在是惊人。记得中学课本上有这么一句,好象是说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可以使最老实本分的人铤而走险,放着这么大一个漏洞在面前,恐怕没人私铸大钱倒是一件怪事了。 只是如此一来市面上小钱绝迹大钱猛增,而且总钱币量也是急剧上升,物价当然应声上涨,倒霉的自然是那些与钱币铸造无缘、辛苦劳作换钱完税的平头百姓了。如此看来,这废止当十钱之事势在必行,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如何避免这件事被赵挺之一党利用来打击蔡党的势力。 高强将这番想法向闻涣章说了,换来连声赞许:“衙内灵台清明,心思缜密,实乃天纵之才,在下佩服之极!” 高强心想反正你有学问,拍起马屁来不要本钱,衙内我就当没听见。那闻涣章赞叹一会,见高强只笑咪咪地不说话,也觉无趣,便转回正题:“在下以为,此事既然难免,蔡相公不妨命几个手下随声附和一番,甚或令一个心腹主动上言,将一切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则此事便可轻轻揭过了。” 高强一楞,怎么对方已经在咄咄进逼了,还要自己落井下石?再仔细一想下,不由一拍大腿:“此计大妙!”赵挺之一党执政以来的一贯方针就是极力否定蔡京所行的政令,这当十大钱如此碍眼,就算没有这些明教教徒上告,迟早也是被弹劾的对象,倒不如顺水推舟,把责任都推到蔡京一人身上,如此便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避免赵党趁机扩大打击范围,削弱蔡党的势力。 高强越想越妙,这一来首先是蔡京本已罢相,此事又没有什么明显的违法之处,那赵官家与蔡京又是投缘,必定不会再加贬斥;二来赵党措手不及,等到反应过来时只怕废止当十钱的诏令已出,无法再借机生事了;三来这位率先上奏的蔡京心腹倘若表现的好,又可以取得皇帝的信任,为蔡党的进一步复起取得先机。 这一步先上奏本,竟是一石三鸟之计,若用下棋的术语来说,就是一着先,着着先。 “闻先生,高,实在是高!”高强一激动,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来了这么一句经典台词。 不料闻涣章不愧是马屁高手,随即奉承了一句:“衙内才是真的高!高衙内啊!” 高强大笑,举起酒杯和闻涣章一碰,接着一饮而尽,这酒喝得格外痛快。 二人又喝了回酒,高强忽地又想起两件事来:“闻先生,却不知可曾听过知龙游县事的宗泽宗大人?” 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哪知闻涣章的表现实在令人吃惊:“宗泽大人,可是字汝霖,元祐六年中的进士,后来以将仕郎出为大名府馆陶县任县尉兼摄县令职事的?” 高强大吃一惊,这位直接就可以送个绰号叫百晓生了,怎地什么都知道?闻涣章鉴貌辨色,微微笑道:“衙内休得惊诧,在下屡试不第,幸得令尊殿帅大人收入幕下,于是多留意本朝各地人事,这每年的殿试取士多所留意,凡有所任用都以笔录之,因此记得。衙内若有闲暇,不妨来舍下一观便知。” 高强再次吃惊:没想到老爸高俅竟这般老练,帐下留了这么一位管档案的人才,自己这下岂非赚到了?只是转念一想,这旧朝为官最重的便是人际关系,往往一点蛛丝马迹就可判明各人的派系立场,恐怕如蔡京、赵挺之等人对这些都是烂熟于心,随便举个人名都能应声报出其仕途起落来,自己老爸为这事还特地养了个博士在家,可见档次不够,难怪只能做佞臣了。 不过对于这闻涣章的记忆力总是佩服,高强心说不妨再考考你:“闻先生,小生再考你一下,你可知现今以礼宾副使知安肃军事的是哪位大人?” 他是忽然想起了日间的那位大嗓门的张随云,因此随口一问,哪知竟有了意外的收获:“衙内当真明察秋毫,居然连这人也留意么?这位张叔夜大人是前朝名臣张耆大人之孙,当年荫补为兰州录事参军,考地理察形势,在西安州建城,一举消弭兰州羌人之患,可谓允文允武,在下佩服之极,以为他日必为本朝名臣。” 张叔夜!这名字再熟悉不过了,水浒传中的济州知府啊,梁山招安时这位可是立了大功的。不过历史上此人究竟如何,高强却是不记得了,只记得史书上的宋江一伙好象就是在这位张大人手下被击败的,再听了闻涣章的评价,看来此人果然有两下子,这位张随云小哥倒是不妨结交结交了。 (第三部第六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七章 蔡京 跳舞的新书《变脸武士》非常好看,推荐一下。 这日蔡京六十大寿,高强过了晌午便收拾得上下利索,穿了一身白衣公子服色出门拜寿,燕青和许贯忠捧着寿礼在后跟着,其余如陆谦、杨志等人现在都是禁军军官的身份,这次是纯粹私人性质的交游,便一个都不带了。 转过大相国寺,自甜水巷后向北直出景灵宫北门,大街对面便是蔡京的私宅了。此时蔡京既然罢相,四方官员都不来巴结,门前只得稀稀拉拉十来辆车仗,景况之凄凉与日后的大权在握、风光无限是相去甚远了。听说蔡京此次罢相之后,朝野多有人幸灾乐祸,有个太学生借用苏轼的《满庭芳》“光芒万丈长,司空见惯,应属寻常”,后面用苏轼贬窜海南的故事又加了一句“寄语琼崖父老,只候蔡元长”,只可惜蔡京虽败却仍留居京城,倒叫这位学生的期望落了空。 高强看着眼前的大宅,心中忽地忐忑起来。这宅子的主人便是日后近二十年间手握大权的一代权相蔡京蔡元长了,自己来到这九百年前的时代,与这样重量级的人物会面可还是第一次,或许这一次会面就足以决定自己以后人生道路了——如果这时代的生活并非在梦中的话。 “老爸高俅已经给了我一个惊喜了,却不知蔡相公又当如何?”一面想着这样的念头,高强迈步踏上了蔡京宅前的玉石台阶,犹如踏上了决定命运的战场。 燕青将拜寿的帖子递给门房,却是两张,原来高俅人虽然不到,不过既然接了蔡京的帖子,这礼还是要到的,送的是上好的文房四宝一副,西域大食传入的极品乳香十斤,余外另有些精金和象牙器皿,最贵重的却是唐时颜鲁公的一副真迹,蔡京雅擅书法,送这个正是投其所好。至于高强自己的礼物就提不上筷子了,只因下帖是以蔡京夫人的名义,这回礼自也只是寻常往来,乃是些妇人家的水粉胭脂服饰等物事,内中只几匹湘绣的丝罗和十八颗北珠较为珍贵。 帖子投进去,时间不大便有人出来迎客,通报名姓却是蔡京的长房幼孙蔡绛。这蔡绛现今正在太学读书备考,并无功名在身,二人年岁相仿辈分相同,高强这番前来又是内宅的邀请,让他出来迎候正是合宜。 接了礼单寒暄几句,蔡绛领着高强直入后堂,燕青和许贯忠只是高强仆役和门客的身份,自然是在门房相候。 高强一路走一面张望,只见这宅子虽大,却明显是经过高手匠人设计,廊庑之间回环往复,一处花坛一堵照壁都是精心安排,行走之时如在画中,令人心旷神怡。 转过一株参天古树,眼前豁然开朗,两间书屋面前汪着一池碧水,一方太湖石奇形怪状地立在池中,四面都是爬满藤蔓的花墙,这一方小天地仿佛与世隔绝一般,令人到此心性为之一静,说话都不由得小声了些。 高强暗忖这恐怕就是蔡京的书房了,十几步外的墙壁之后就是千古闻名的权相、列名宋史奸臣传的蔡京,一颗心禁不住“咚咚”直跳,在这幽静的环境中只觉得响声大的惊人,却也禁制不定。 蔡绛走到书房外,微微躬身道:“大父,殿帅府衙内高强在此候见。” 略隔了一会,屋中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道:“请进来罢。” 高强随着蔡绛入内,一进门就跪倒在地道:“末学晚辈高强,不揣冒昧,替家父向恩相上寿!”跟着就是一堆“寿如南山之坚”“福如东海之水”之类,都是昨晚临时向闻涣章这百晓生问来的,明知蔡京饱学经纶练达世情,倘若自己一出口就是粗俗不堪的言语,这印象分不就大打折扣了? 那苍老语声出言甚是温和:“贤契请起,令尊公务繁忙,贤契代父来贺老夫微诞,便是有心了。” 高强爬起来恭恭敬敬地站在旁边,微微抬头打量蔡京,只见这遗臭万年的权奸却是生的好模样,虽已耳顺之年,然而神情潇洒精神矍铄,三绺须髯胸前飘拂,白净脸上鼻直眉整,两只细长眼却是十足的奸臣相,开合之间若有神光,此刻却也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四目一对,高强心里登时就打了个突,只觉两道温润中透着一股凉意的目光直透入心底,全身上下象被剥光了衣服一样的难受,什么秘密在这两道目光下都无所遁形,慌忙将头又低下去,暗叫一声:“好厉害!这等留名千古、把持宰执前后二十多年的大人物果然是有一套,甭管人家是忠还是奸,单这份气派就不是寻常人能及的。” 蔡京微笑了一下,挥手叫蔡绛退下,屋中只剩下高强和他两人,只有窗外小池上飒飒凉风吹拂,书房中却不闻半点声音,气氛一时间倒有些诡异起来。高强低着头站在一旁,只觉得手心微微出汗,两腿也渐渐有些沉重起来,心中虽知这是紧张过度所致,无奈自然的反应如此,却是无法抑制。 正有些支撑不住,蔡京忽地开口道:“贤契,此番大名府之行,世杰对你很是激赏啊。” 这一说话,高强心上就蓦地去了一块大石,呼吸也顺畅许多,忙笑道:“愚晚不敢当梁世叔错爱,实是年少无知,给梁世叔惹了不少乱子,惭愧无地。” 蔡京点头道:“年轻人不骄不躁,很是难得,却不可少了锐气,否则世事惟艰,单凭沉稳可是什么都做不成的。” 高强忙应了,心里却嘀咕:蔡京跟我说什么锐气,到底是何用意?且不管他,只管唯唯诺诺便是。 蔡京又说了会闲话,忽道:“贤契昨日在太学议论,有位卑未敢忘忧国之语,却不知语出何典?” 高强心中对陆放翁说了声抱歉,衙内我可要当一回盗版了,忙笑道:“恩相,这也不是出于何典,是愚晚平日读书时,读到汉时季布故事,一时兴起所作,只因不知韵律词章,故而只得这两句。”季布云云却是急中生智了,总不能说是某放翁病起书怀吧? “哦,原来如此,不知下半句为何?” “愚晚作的是事定尤须待阖棺。” 蔡京喃喃吟诵两遍,忽地大笑起来:“好,说的好!季布原为项籍悍将,汉破楚后摧刚为柔,因大侠郭解而得免,后来为汉良将。向使其初败之时不恤自己有用之身,轻易赴死,则后来焉有封侯荫子,为汉名臣?正是事定尤须待阖棺!” 高强闻言不禁怃然:看来这千古以下,是个人都在乎自己的身后名,何况这等手握大权、一举一动都足以青史留名的大人物?不过这却是拍马屁的好机会:“恩相辅佐今圣,绍述先皇遗法,功德上追王荆公,这身后之名自然是早可想见了。” 蔡京闻言却又大笑:“贤契果然是妙人,这等言语老夫却是未闻。只是现今老夫赋闲在家,所行诸法渐渐废退,身后未必有面目去见王荆公啊!” 这便渐渐说到正题了,高强赶忙道:“恩相大才当今独步,所行法度皆为济世良法,赵相公倘若一意废止而无建树,则日久必乱,那时今圣便知辅佐绍述非恩相不可,则复起指日可待。”这马屁拍得自己都有些脸红了,不过却是非拍不可。 蔡京闻言又是大笑:“贤契果真如此想法?只怕那当十大钱便不是什么度世良法了吧?” 高强适才听他说自己昨日在太学的言论,便知蔡京耳目众多,此刻多半已知晓江南有人上告之事,是以将话题转到这蔡京行法之上,心中早已想好了说辞:“愚晚想来,恩相昔日建议此法,乃是因小钱不敷使用,权宜之计而已,久后自当更行良法,赵相公即便上奏止行当十钱,亦止贪恩相之功为己有罢了。” 蔡京听他这般说却是意外,忍不住问道:“贤契对这当十钱之行也有心得么?”你不明明是个纨绔子弟,会些权谋诡诈而已,跟你老子算同一档次的,怎么连这个也知道了?老夫便考考你。 高强抖擞精神,心说可到我露脸的时候了,把大学基础课里关于货币的理论在心中又温习一遍,笑道:“愚晚虽然不学无术,对这理财之道却颇为上心,观历年理财诸札子,偶然间有一心得,便是凡有交易皆需借钱币流转而行,则其铸造量当视市易所需而定,凡世上市易之物都有其价,举世之物量各以价计,然后除去流转速度,便是所行钱币数目了。此数既定,增之则钱多价腾,减之则钱少物贱,民皆苦之。”这一段半文不白,说得他满头大汗,心想要把这货币计量学的基本公式费雪方程式(货币数量乘以流通速度等于商品和服务的价格乘以其生产和销售的交易量)用文言说出来还真是费劲,也不知蔡相公听懂没有。 蔡京果然没令他失望,皱眉思索一会后遽然惊起道:“贤契果然大才,好个增之则价腾,减之则物贱,此言足解老夫经年之惑矣!贤契殆天授老夫哉!”说着竟情不自禁地站起来,走到高强面前连拍他的肩膀,大有相见恨晚之慨。 (第三部第七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八章 自投 今天休息,整理思路,明天更新。顺便推荐好书《神魔恒转决》,不好我不推。 被他这三笑再一拍,高强浑身顿时为之一轻,心想吾计售矣!赶紧笑道:“恩相旷世之才,虽古之名相不能过也,这点区区小道自然不放在眼里,如此过誉岂不折杀愚晚?” 蔡京却摇了摇头,背着手在屋中踱了个圈,轻叹一声道:“不然,老夫当日虽然明知大钱扰民,却无他法可想。倘若早知贤契所说这道理,当可防微杜渐,以其他钱币钞引等物佐大钱之行,至不济亦可限制大钱倍数,譬如当日所行是当五、当六之钱,也未必要闹到这般地步。贤契这番心得却是如何得来?” 高强心叫侥幸,难得老蔡你能一听就懂,当日衙内我对这道政治题可是头疼了好久啊:“好教恩相得知,愚晚平日只好声色犬马,不过家父平日教训颇严,愚晚常常囊中羞涩,于这理财之道便颇为留心。一日无事间与几人相戏,设百业,画一城,各自经营事业赚钱为戏,当中运行之钱数几经推敲才这般定下。后来偶发奇想,却发现这法子亦可用于国家大道,真是应了古人所言,治大国若烹小鲜。” 边说着将以前玩的强手棋在蔡京面前演示一番,老蔡睁大了双眼,口中赞叹不已:“难为贤契设此游戏,理财营生之道尽在此中矣!” 高强逊谢了一会,随口问道:“却不知恩相当日为何行此当十大钱?” “贤契,你有所不知,当日老夫建策行这当十大钱时,委实逼于无奈。彼时民间铜价飞涨,熙宁时张方平就上《论钱禁铜法事》札子,说‘销熔十钱,得精铜一两,造作器物,获利五倍’,铜贵而钱贱,由此可见一斑;元佑时钱监收民间铜器,每斤给价二百文,只能出钱一百五十文,民间尚且以为价低而应者寥寥;绍圣年间钱监历年亏损,每出一千铜钱,须费一千五百钱,凡此种种,皆是小钱之弊,不行大钱,何以弥补?” 高强听得一呆,原本以为蔡京行大钱就是为了远路行商得便和应付通货紧缩,却不知内里还有这等情由,忍不住道:“恩相,小钱既然诸多弊端,自然是大钱为便,为何百姓苦之?” 蔡京苦笑道:“倘若人人依法行大小钱,自然天下太平,无奈其间转换时数倍之利,岂无奸徒厕身之地?只是天子方有事于西北,朝廷历年所积钱粮流水价花出去,各处财源罗掘俱尽,三司使天天跟老夫叫苦,这钱务上倘若再有亏欠,老夫也只好自动交出这宰执之位了。嘿嘿,权宜之计,权宜之计啊……” 说着仰天无声一叹,又道:“大钱苦民之弊,老夫岂有不知之理?然本朝以士大夫为立国之本,又有无数宗室子弟,每年官俸、给薪、冰敬、炭敬所费无数,这冗官之弊如何去除?禁军八十万,厢军六十万,每年养军之费不下五千万贯,倘若一朝军费不支军中生变,则国事糜烂不可复制,这冗兵之弊又如何去除?天子有事于西北,又造作九鼎,在在皆须用钱,天下虽大,除了升斗小民之外,我蔡元长又能去盘剥谁?!” 高强在旁默默无语,初次接触到这位千古大奸的内心世界令他一时有些无所适从。设身处地地站在蔡京的立场上想一想,除了是宰相、是权奸,他也只是一个经过政坛失意多年、极力想保住自己地位的官僚而已,几十万冗官、上百万冗兵、数千万子民的衣食行旅都压在这一个年近六十的老人身上,上面还有一个秉性轻佻、好大喜功的皇帝当头压下来,谁有这一副铁肩担道义?王安石这等名臣尚且撂下的挑子,他蔡京又如何去挑起来? 过了片晌,蔡京喟叹一声道:“倘若西北大捷,除去夏国岁币和用兵之费,老夫腾出手来自可从容理财,将这钱政好好梳理一番。无奈辽夏并力,西北的问题一时无法解决,偏偏天不假时,这星变一出,宵小如那移乡之子遂趁势而起,奈何,奈何!” 高强听到这里已忍耐不住:“恩相身负天下之重,岂是那等宵小可比!况且天子圣眷未衰,不日必当重登宰辅,愚晚愿倾力襄助!”说着就要跪倒。 蔡京年纪虽大,动作却不慢,当即伸手搀扶道:“贤契何必如此,快快请起!” 高强顺势而起,二目与蔡京那双细长锐眼一对,心中登时就一跳,忙强自收摄心神,只听蔡京又道:“贤契当日与叶少蕴所说的诸般言语,句句令有老夫拨云见日之慨,不知可否详细为我道来?” 终于说到正题了!高强此刻的心情,犹如一个准备了一整晚作弊的小抄、终于见到自己预测的题目的考生,眼前陡地一亮,按捺住激动的心绪道:“愚晚当日不揣冒昧,与叶世叔说了些大言,事后回想时只觉汗颜。家父每常对愚晚耳提面命,说道当世大贤非恩相莫属,恩相明见万里,岂有不知此等雕虫小技之理?愚晚虽然不才,然幼承家父庭训,亦知天下可无愚晚,不可无恩相,这辅助恩相复相之事,但凭恩相驱使,愚晚无有不从之理。”昨晚他想了一夜如何应对蔡京,这三国时曹洪对曹操说的话如此暖人,岂有不用之理? 果然蔡京展颜大喜道:“有贤父子此言此心,何愁大事不成!只是老夫避位之后终日彷徨,实不及贤父子旁观者清,还望贤契有以教老夫。”言语中一股殷殷之意拳拳之心,再加上那真诚的眼神,倘若高强不是早知这位就是纵横徽宗朝、屹立于大宋行政权力之巅逾二十年的权相蔡京,还真要以为面前只是一位彷徨无计的老人了。 再次将心中的想法整理了一番,高强笑道:“愚晚一点小小计较,还望恩相指点。愚晚以为,恩相自崇宁入朝秉政,锐意进取,一力绍述先帝良法,内有拨乱反正之效,外有收复青唐、湟中之功,诸般所为都是深合今圣之意。而赵相公,”说到这里,他偷偷看了蔡京一眼,见这老家伙捻须沉吟行若无事,并没在意他是叫“移乡子”还是“赵相公”,心中暗想这才是大人物的气派,便续道: “赵相公秉政以来,虽宰执中日有新政出,然而其间并无一以贯之,只是件件反恩相行法之道而行,无非是复择熙宁、元丰时旧法,与恩相所建诸策相去何止道里计!……”又将自己当日与叶梦得所说的几点阐述一遍,至于措辞都是昨晚与那闻涣章一一揣摩过,反复背熟了才说出来,否则这般长篇大论的古文可决计不是他这没进过太学、没攻过经史的人所能办的。 这般老调重弹,蔡京心中自然有数,只微笑听着不发一言,待高强说到内外呼应之时,眼中却微微闪过一道光芒,开口道:“贤契既然分析的如此鞭辟入里,却不知可有详细步骤?” 高强忙笑道:“愚晚以为,此事当由内先发,微伺今圣心意动摇之时从容进言,只须称道恩相一两件好处,点破赵相公秉政无方便可;此后便须再由今圣身边宠幸之人进言,一人不成便再进一人,由内臣而至外官逐一而进,等到今圣易相之意渐渐明朗,则令二三言官同时发难,弹劾中书侍郎刘逵反复良法,专擅朝政……” 蔡京一直笑咪咪地听着,到此忽地插上一句:“贤契为何只认定刘参政?赵相公才是当今的执政罢?” 高强对这段历史早已在心中复习了无数遍,自然成竹在胸:“恩相明鉴,那赵相公身为宰相,却件件政务只提个开头,而让刘参政力主其言,其心虚一眼可见,正所谓败军之将难言勇,只须刘参政一败,则赵相公必定胆落,又兼别无辅弼之人,朝中更有何人可与恩相相争?” 蔡京呵呵大笑:“贤契所言深合老夫之心!实不相瞒,老夫自罢相以来每常冷眼旁观那移乡子行事,心中筹谋正与贤契略同,只是苦于少了一个进言之人,不知贤契可有以助老夫?” 高强于此节早已想得通透,当即笑道:“愚晚早思得一人在此,家父与那内廷睿思殿文字梁中官乃是世交,正可请其从中取事。其次便可请今圣所幸的郑贵妃的兄弟郑居中官人进言,而后便是恩相门下诸位学士言官用事之时了。” 满以为这下必定正中下怀,不料蔡京却摇了摇头道:“贤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夫复相之事有两件难处,其一是要摇动赵挺之秉政之位,其二却是要开解今圣的心结,想老夫当日乃是因星变而退,今圣岂能无感?那郑官人是个没担当的外臣,恐怕未必敢于剖白此节,到时即便扳倒了那移乡子,岂非平白便宜了他人?” “这……”高强事先也曾想及此节,却并无什么好办法,此刻被蔡京的双目一扫,背后立刻便有些冷汗涔涔地,这一刻实在是来到这时代之后的颠峰时刻,说不得只好豁出去了,一咬牙道:“恩相明察秋毫,此事确实堪虑,愚晚虽然不才,家父却颇获今圣之心,当设法为恩相在今圣面前剖白此节。” “好!有贤父子襄助,何愁大事不成!”蔡京遽然而起,鼓掌大笑不已。 (第三部第八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九章 姻缘 推荐一本新书《绮梦仙缘》,作者是有实力的,这次的作品值得期待。 既是大事已定,话题便转到眼前的小事上来了,那便是如何应对赵挺之一党利用废止当十钱之事扩大打击范围,进一步削弱蔡京在朝中的党羽了。 高强对此亦是早有准备,将前晚与闻涣章的商议说了,建议蔡京选人抢先上奏,自然又是大获赞赏。本来以蔡京老于仕宦之道,这等计谋大把有的出卖,只是他这等士大夫阶层的顶尖人物,决计不会象高衙内一般派手下去在市井中广布耳目,更不会如高衙内般看过武侠小说、一眼就盯上了进京的明教教徒,是以今日方才收到赵党与这些明教教徒接触的线报,也未及筹谋。 此刻又得高强了结了一桩心事,蔡京一张脸笑得犹如要开花一般,直道“贤契果然妙才”,忽地省起一事,问道:“贤契可有甚字么?” 高强这边也因“妙才”二字想到了战殁于定军山一役的三国名将夏侯渊,正有些怏怏,听他这一说才记得自己果然无字,按照前任衙内的记忆来说,自己年底就该到二十岁,明年春上就可以加冠了,不过依稀记得只有读书人才能冠字吧? 此刻蔡京既然问起,便顺杆往上爬了:“愚晚早年不学,实在愧对恩相,因此虽然明年便可加冠,却迄今无一饱学宿儒赠字。” 蔡京笑道:“圣人云有教无类,老夫看贤契聪明过人,只须潜心攻读几年经史,金榜高中指日可待,又岂可枉自菲薄?” 高强灵机一动,心知蔡京此时心情甚好,何不多捞点筹码:“愚晚蒙恩相错爱,今日斗胆请恩相赠我冠字,还望恩相垂爱!”说着翻身便拜。 蔡京原本也有此意,便笑着受了这拜,点头道:“既如此说,老夫也不能慢待了贤契,不如就以‘妙长’二字如何?” 高强大喜拜谢:“多谢恩相赠字!”这妙长二字不是乱起的,前面的妙字是这赠字的话头,后面的长字却是蔡京自己的字,那是明着拿自己当了同党了,怎能不做惊喜状? 不过谢是谢了,高强却兀自不起来:“愚晚既蒙恩相赠字,却怕胸中并无点墨,三年后大比之时落了恩相的名头,这便如何是好?”说着又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来,变脸的工夫也算有了小成。 蔡京见状不禁失笑道:“贤契何必如此?既然已到弱冠之年,令尊是殿帅之尊,依律可荫补贤契为官,倘若奉承得天子好了,便授个实缺也不为难。况且三年之后老夫倘若当朝,贤契要求个进士及第或许不得,小小的三甲同进士出身却也只在反掌之间而已。” 三言两语间,一桩交易便达成了,高强先谢过恩相的提拔眷顾,又站在一旁与蔡京说了会闲话。眼见正事都已办完,蔡京便叫蔡绛进来,领着高强去后宅办今天的正事——让蔡京的命妇深谢他从大名府给帮忙带了些箱笼物件回来的恩德。 说是深谢,其实后宅又哪是高强这男子能进去的地方?也只是在后宅门口站了一会,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来回传话,说了些不着边的言语,又送了几件回礼出来。别的也还罢了,内中一只珠花极是名贵,又有一管精制玉萧也洵为珍物,恰好带回去给小环与师师。 高强一面拜谢老夫人厚赐,一面肚里暗自吃惊,看来蔡京对自己还不是一般的重视,内宅有什么得宠之人都探听的一清二楚了,难道这老奸相也有个特务组织?转念一想又不禁失笑,自己到大名府一去旬月,京城的大小官员之间自有消息流传的渠道,查几个内宅的宠妾又有何难?就算是皇宫大内那么森严的地方,还不是各种小道消息漫天飞舞了?过虑,过虑了…… 这边高强既去,那书房中本该只剩蔡京一人,却忽听一道屏风后脚步声响,转出两个人来,一个是年约四十的文士,相貌与蔡京倒有五六分相似,乃是现今的翰林学士、蔡京的长子蔡攸;另一位却是花信少女,身着一袭轻罗紫纱,腰间束着流苏的丝绦,行动之间袅娜娉婷,一张鹅蛋脸上更无半点瑕疵,两泓秋水明眸脉脉如语,来到蔡京面前盈盈一福道:“祖父在上,孙女颍儿有礼。”却是蔡攸膝下唯一的爱女蔡颍。 蔡京对这孙女最是钟爱,忙叫起来,笑道:“颍儿,这高衙内你也见了,可还中意么?” 蔡颍语声轻柔,神情淡淡若水:“颍儿但凭祖父做主便是,一切无有不从。” 蔡京闻言正自微笑,却瞥见一旁蔡攸面有不豫之色,不由冷哼一声道:“攸儿,可是有甚异议,何不明言?” 蔡攸见老父动问,赶紧道:“父亲明鉴,孩儿是觉得这高强名声狼籍,为人行止不检,又是个胸无点墨的纨绔子弟,哪一点配得上颍儿?还望父亲示下。”那蔡颍闻听这话也是神情微动,却不发一言,只等着蔡京发话。 蔡京目光在儿子与孙女面上扫过,轻轻摇了摇头,吐了一口气道:“攸儿,枉你一直跟在为父身边,这鉴人之道与世杰相比还是欠缺了一些啊。当日世杰在大名府与这高强一夕畅谈之后,给为父一纸飞鸿,对这高强下了四字评语,乃是‘不学有术’四个字。今日为父与其细语,深以此四字为然。此子虽不入庠学,不治经典,然灵动机变之处实为平生仅见,言谈间透出一股灵气。你看他以那什么强手游戏而悟出钱币之道,足以令历朝知钱监的诸位大臣名士汗颜,岂可等闲视之?” 蔡颍微微点头,轻轻咬着嘴唇只不说话。蔡攸却兀自不服,也不知是不是老父推许自家妹夫触动了他的神经,又争道:“此子就算有些小道,亦是上不得台盘,父亲只须利诱一番,待他日复相便不必理会他,又何必将颍儿的终身大事拿来做文章?难道说父亲的相位离了那踢球的弄臣便不稳么?” 这话却有些不敬了,蔡京把脸一沉,闷哼一声,蔡攸也知失言,垂着头站在旁边不敢再言,神情中却犹有不忿之色。 蔡京眼见儿子执迷不悟,也无法可想,只得叹息一声道:“为父本盼你自悟,今日看来却还是执迷。当日先帝驾崩之时,皇太后与众宰臣商议大统谁归,当时你二叔知枢密院事,也在其中。那时章惇说过一句话‘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却被曾布揣摩皇太后圣意而喝退了。等到今圣登基,所作所为件件都应验了章惇所言,单看他一力提拔那蹴鞠弄臣高俅到了禁军殿帅这等高位便可知一斑。” 他站起身来负手走了几步,又道:“此番罢相,为父默思良久,恐怕日后本朝政事动荡难免,如高俅父子这般的佞幸之臣却是最得今圣宠幸的。偏生这等人不经科举,无能至宰辅执政,天然需要象为父这样的盟友相互倚助。” 蔡攸到此才恍然惊道:“父亲原来是打定了要与高俅结盟的主意了?” 蔡京微微一笑:“这个自然,否则当日那高俅夤夜遣人来向为父示好,为父又怎会立时命少蕴前去报聘?只是少蕴回来之时说道高俅之子有这般识见,倒是吃了一惊,待到接世杰河北传书,为父便下了这联姻的决定。今日旁听为父与这高强的一番折冲,可还以纨绔子弟视之么?” 哪知蔡攸仍是不服,闷声道:“父亲与高俅结盟确实高卓,只是这高强小儿适才被父亲玩弄于鼓掌之间,逼得要答应亲自下场为父亲复相之事出力,又那里有什么才具了?只怕前言都是府中幕僚之属的献策罢!” 蔡京不禁暗叹一声“孺子不可教也”,可是不可教还得教啊,惟有耐着性子道:“攸儿,你道这高强小儿果真是被逼着要助为父么?你仔细想想,倘若他不自行出言,日后为父复相之时又能得到什么回报?高俅现在已经是武臣之冠,升无可升,未来的利益就是这高强来享受了,他又是一个不能经科举而入宦途的人,不趁此机会巴结上今圣,难道一辈子躲在其父的庇荫下乘凉?这一次为父倘若真因他进言而复相,你倒想想这小儿能获益多少?” 蔡攸依言仔细推想一番,不由得手心出汗:“难道说,这小儿早就定下了借扶助父亲复相之机,行自家飞黄腾达之计?” 蔡京重重点头,走到窗前眼望着池边的垂柳,微微一笑道:“看那小儿与为父言语之间若合符节丝丝入扣,为父心中实是欣慰,长江后浪推前浪,竟至于如此乎!为父生平所见人中,惟有前朝几位相公少年时有这般成就,今日之后进诸辈中实无一子可与颉伉,赵挺之儿子只知治学,一豚犬耳。如此少年英才,岂可容他在老夫手掌之外逍遥?” 他蓦地转过头来,向自己最钟爱的孙女沉声道:“颍儿,祖父给你寻的这门姻缘,如今可满意了么?” 蔡颍之前一直低着臻首,到此刻才抬起头来,双眸中若有星光闪动一般,浑身都要发出光来一样:“颍儿谨遵祖父之命,定将这高郎牢牢锁在祖父和父亲的彀中!” (第三部第九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章 乱夜 广告:推荐好书《爱情有害健康》 同一时刻,高强却也正在迈步走出蔡京府邸的大门,没来由地连打了几个喷嚏,心想不知是谁在惦记着本衙内?要是个美女的话还罢了,就怕是被蔡京那老狐狸惦记上了,担子可不轻啊。 走下台阶之时,高强回头看了那朱漆大门一眼,心中忽地泛起一个怪异的念头来:不知百年之后,那些“后世”的历史学家们会如何记载自己和蔡京的本次会面呢?倘若是仍旧列名奸臣传,估计就是“二贼当日一会,臭味相投沆瀣一气,朋比为奸颠倒朝纲”,如果乾坤倒转大宋国祚得以延续,那恐怕就是“京时适罢相,因私谊得遇殿前都指挥使高俅子强,与语大奇,奇略遂出,京之复相,强有力焉”,再不然自己他日飞黄腾达,地位更在蔡京之上,那就单独列一传给自己拍马屁,蔡京传里就只说“京因高强之力复相,语在高强传”了吧? “嘿嘿……”高强想的出神,不由笑了出来,惹得身旁的燕青和许贯忠都是小吃一惊,齐声问道:“衙内因何发笑?” 高强笑而不答,只把手一挥,当先回府去了。原来他忽地想起从前看的架空玄幻小说来,里面主角发迹的时候每次都是说:“历史的洪流在这里陡然加速,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了。” “却不知我会被带到哪里去呢?哼哼,还真是期待啊……” 是夜,高强在老爸高俅的书房里一夜长谈,父子二人秉烛夜话,定计于东窗之下,不知天际之既白。 次日清早,高强双眼布满了血丝,却赶在练功之前找来一众党羽,一一吩咐之后,各自都分头行事去了。不过当日高强自己却因疲劳加迟到,被两位师傅狠狠折磨了一番,尤其是鲁智深,听说那几个明教教徒被请入了赵挺之的相府,自己无缘与那宝光如来邓元觉谈论佛法妙打机锋,不由得大动无名,除了各种练习分量加倍,额外又叫高强顶了半个时辰的禅杖,说是练习腰力云云。 是日,监察御史沈崎当殿上奏,称:“……今当十之议,固足以纾目前,然不知事有召祸,法有起奸,游手之民,一朝鼓铸,无故有倍称之息,何惮而不为!虽日斩之,势不可遏。所在鼓铸,不独闾巷细民,而多出于富人、士大夫之家,曾未期岁,而东南之小钱尽矣。钱轻故物重,物重则贫下之民愈困,此盗贼之所由起也。伏乞速赐寝罢。” 这沈崎以正直敢言著称,向来不依附权臣,故此这一奏本事先全无征兆,赵挺之、刘逵等人猝不及防下只能随声附和,左正言詹丕远续对:“大钱之行,本为利民,恐远路客人有积货巨万以上者不便耳。唯蔡京急于王事,不能体谅圣心哀矜,今欲且改做当五为宜。” 赵佶闻言叹息:“蔡京用法峻急,难怪天降灾异,警示朕心。今当十既然扰民,可令逐次改为当五。钱监停铸当十,悉数改铸小钱。各地私钱皆令限期交纳官藏,以小钱换给之,则既往不咎。倘若一意求利,则以私铸****之。众卿以为如何?” 这话都被官家说尽了,臣下还有什么好说的?赵挺之眼见不妙,眼色连抛,刘逵绞尽脑汁,却也只能补充两句“伏请各地换纳私钱时,官内加二分利与之”。 赵佶一听要多掏钱就不高兴,不过也知空口白话地说换钱多半在民间效果不佳,立命此项开支由三司转运使筹措,免得这些大臣眼睛盯上内库,随即命待制拟诏,退朝了事。 晚间高俅回家来与高强说了经过,待说起退朝时赵挺之与刘逵面面相觑时不禁拊掌大笑,连呼痛快。 高强熬了一夜,又被押着练了一上午的功,连午饭也没吃倒头便睡,这时刚起来就被老爸找来说话,脑子里还有些晕忽忽的,只办得随声附和,脑子里隐隐觉得有件事情不对,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父子二人正叙话间,许贯忠在门外禀报,说道石秀那边传来消息,赵挺之的相府一片声地喊捉贼,逃出三男一女来,看形貌正是昨日被请进了赵府的那几个方腊手下,事情已经惊动了开封府,石秀不敢插手,问该如何应对。 高强闻言惊悟:原来自己适才就是在担心此事!那赵挺之与刘逵在殿上议事时既然吃了个暗亏,当十大钱之事就这么被蔡京的手下避实就虚地揭过了,心下恼火自不待言,说不得便要拿这几个草民撒气了。 想到那美貌少女就要落入赵挺之的魔掌,衙内心中不禁怒火升腾:小赵独占了大才女李清照已经令人愤慨莫名了,难不成你老赵还想吃嫩草?衙内我来到这九百年前,没有带上些高科技和第一筒金傍身,落得要去拍权相的马屁地步,这已经够叫人窝火了,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岂可轻易放过?! 当下高强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随即辞别了老爸,叫许贯忠和自己一同去请了鲁智深出来,言道那权相赵挺之仗势强抢民女,徒儿接到消息义愤填膺,意欲前去救人。鲁智深原本就是侠义心肠,又见徒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心中不由大喜,看来自己朝夕熏炙之下,这花花太岁也是能改恶向善的,果真佛法广大无边,能者无所不能,善哉善哉。 “既有此事,洒家岂可袖手?这便与好徒儿同去看过!”鲁智深卷起僧袍,手持禅杖当先便行,高强二人紧紧跟随。恰好出门时又遇到杨志来寻高强饮酒,听闻此事自然不能错过,从门房随手提了一根杆棒,跟在高强身旁出门。 一路疾行间,石秀手下的众泼皮将消息流水价送来:那几人行动迅捷,身手矫健,遇到有开封府的衙役或者巡城军卒都是三五下便打发了,赵挺之府中追出来的家人竟是摸不着半点衣角。只是这几人明显不知路途,兼且沿途围堵之人越来越多,显然有些焦躁,出手时也越见狠辣,已伤了几名衙役,现在却是奔大相国寺后园去了。 高强心念电转,立命石秀众手下开始在城中犯些治安案件,什么踹寡妇门,掀摊贩车,揪小娘子辫子,只是有一件事,须当在众衙役军士面前行事,行事时当聚众,完事后便作鸟兽散。 这指令一经送出,汴梁城里立刻大乱。石秀果真不愧是市井的豪杰,这短短数日间麾下已经云集了泼皮百余人,当下一齐闹事,声势倒也颇为惊人。此刻时近中元节,各处街市灯火通明热闹非常,正是东京城的夜生活开始的时候,这一下顿时鸡飞狗跳,狼奔豕突,四面的惊叫、喝骂吵嚷成了一片。 开封府的衙役与巡城军卒见了此状自然愤慨莫名,好不容易宰相府中闹贼,自己等辈有个露脸出头的机会,竟然被这些泼皮无赖给搅了局,而且还是当着自己的面,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四处缉捕擒拿,手中铁链抖的呛啷乱响,无奈这班蟊贼甚是油滑,每每快追上时便一哄而散,忙了大半夜却也只拿了几个小鱼小虾。只是等到天明送回开封府,却还没过午便都叫知府大人放了出去,一众衙役都有些不解,却得几个班头每人散了些铜钱,个个闭口不言了。 这是末节,暂且不说。这边高强见衙役军卒四散,局面一时混乱,那宰相府追出来的家人早没了头绪,象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心下不由得意非常,又接了石秀命张三送来的情报,说道那几人翻墙进了大相国寺的后菜园便没了声息,忙向鲁智深禀道:“师傅,这几人闯进佛门净地,如此怎生是好?” 这却是装傻充楞了,佛门净地云云跟别个出家人说还罢了,眼前这位乃是醉打过山门、轰过卷堂大散的花和尚,哪里将这些放在眼中?只见鲁智深光头一拨楞:“洒家正要会会那大和尚,此番却不是恰好?徒儿且随洒家一同便是!”大步流星向那菜园故地赶去,高强一面偷笑一面跟着。 几人到了大相国寺后园墙外,石秀领着李四上来接着,言说自己分布了十几个泼皮四下守着,寺中未闻有半点动静,恐怕那几人一路边打边逃,到此都有些疲累,恰好这里晚间无人,便在此静候天明再设法出城。 高强颔首应了,又对石秀夸奖一番,一旁的鲁智深却早已不奈,将身上僧袍脱下,裹了一块石头在内,“呼”地一声扔过墙去,随即便涌身越墙,只听那边“当当”几下金铁交鸣,竟是已然交上了手。 高强一面赞叹鲁智深心细,越墙之前晓得先探路径,一面却也有些担心,这几人都是好手,鲁智深这般孤身入内可不要吃了什么亏才好。石秀本是个胆大勇猛之人,此刻见衙内关心,正是自己表现的时候,当即抱了口刀纵身上墙,却听身旁衣袂带风声响,杨志也已经拔刀在手一跃而上。 两人相视一笑,双刀并举合身扑下,园中立时密如连珠的一串响,俄顷却听一人闷声道:“且住!” 那人方才出声,这边高强也叫道:“且慢动手!” (第三部第十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一章 众僧 友情推荐新书:《战国七雄志》,架空历史新作 这两声喊出,墙内金铁之声顿歇,却听鲁智深一声豪笑:“兀那大和尚,当真了得!” 另一把洪亮语声当即愤然回道:“你这沙门倒也不差,可惜却是为虎作伥,呸!” 高强隔着墙头听得心急如焚,适才这几下交手时间虽短,不过相斗的几人恐怕没一个是庸手,此时又是夜斗,出手更加狠辣,却不知里面到底有没有见了血、伤了人?倘若伤了那美貌少女岂不可惜? 当下连忙助跑几步,一跃攀上墙头,底下许贯忠在他脚底托了一把,高强全身一轻,从墙头飞身而过,夜色下犹如一只大鸟一般,身姿甚为美妙,自我感觉良好那是不必说了。不过感觉归感觉,衙内的脑子却还没有生锈,半空中高喊一声:“请诸位住手,听小生一言!”这一嗓子可是必喊的,听适才杨志和石秀一过墙头就乒乒乓乓地一阵乱斗,几人交手之处定是离墙角不远,自己这一下子跳过去,不先表明敌我的话可是危险之极。 果然这一声喊出,高强平安落地,除了左脚下踩碎一块土疙瘩,导致落地时姿势不够优美、造型没能摆出来以外,一切还算令人满意。当然衙内的形象是必须注意的,当即将手中白纸扇“啪”地一声打开,在身前扇了几下,小风把衣襟吹的飘飘欲飞,另一手负于身后昂然而立,再加上许贯忠也纵身跳下立于其后,高强这出场也算是颇有气势的了。 只是等了片晌无人答话,高强大感无趣,忙查看园中局势,却见自己这边三人品字形地站定,将那几名明教徒围在当中,明显是占了点上风。那精壮大汉石宝和宝光如来邓元觉手持刀杖背向而立,中间留了一点空隙,那少女和英俊青年坐在地上,显然是二人中有人身上负伤,只是月色朦胧下却看不清是谁。 这几下大呼小叫再加上打斗声响,显然已惊动了大相国寺的僧众,园外隐隐有人声喧哗,偶尔“阿弥陀佛”等语清晰可闻,火把的光芒亦已甚为明亮。高强见势头不好,这几个明教教徒自赵挺之的相府中逃出,怎么说也是个贼名难洗,倘若当着这许多和尚的面可不好作手脚了。 不过这大相国寺的和尚也不是头一次打交道了,高强心念一转便计上心来,忙叫许贯忠去园门守住,只说高衙内今晚禅心忽动道心惟微,随智深大师来此再结善缘妙悟佛法,倘若能有所得自是与此地有大缘法,来日当重塑佛像金身,大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这就是对出家人的行贿了,高强说话时故意将声音稍稍提高,以便几位明教徒能听得清楚,不至于有什么误会而暴起伤人。 果然许贯忠办事利索,过去在园门边一说就立竿见影。想那一众僧人都是识趣的,有眼尖的早已从门开处瞄到高衙内和鲁智深的“熟悉”身影,又听得诸般好处许愿,立时想起上次衙内来请鲁智深回去时布施的银钱布匹等物,换得的香油还没点完,做就的僧袍才穿上身。这次看来又是天降一注财喜,于是也不管这位贵人半夜三更跳墙进来在此搞什么神通,众僧皆入大欢喜境界,手或舞之,足或蹈之,“善哉善哉”不绝于耳,都踊跃回房去重续方才被打断的美梦,或是向佛祖座前敲几下木鱼,念几遍“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去了。 许贯忠以言语散去众僧,回身将园门掩上,遥遥向高强比了个手势,示意已经办妥。耳闻墙外人声逐渐远去,这边几人一起松了口气。高强固然是不想人多眼杂,那几个明教教徒逃了半晚,被人堵在这小菜园里已然是陷入绝境了,此刻虽不知这一伙人意欲何为,不过总好过一群僧人围上来。 眼见这几个明教徒神色间犹有狐疑,高强先来个自我介绍:“几位壮士,小生高强这厢有礼,日前在汴梁城东门外匆匆一晤,不想却在此重逢,实在是人生有缘,幸何如哉!”高强最近与文化人如蔡京、赵明诚等多所酬酢,说话间不由多了几分酸气,这两句说起来已经有些摇头晃脑了。 哪知这下媚眼抛给瞎子看,对面没一个领情的,只那大汉石宝闷声道:“阁下追踪某等到此,究竟有何用意,还是明说了吧!” 高强一窒,忙换了称呼笑道:“几位壮士休要怀疑,在下那日曾在太学与这位姑娘巧遇,听这位姑娘诉说当十大钱种种扰民之处,心中很是难平。本来在下虽然并无功名在身,却也有心为朝廷除此恶政,想要冒死为姑娘上奏,只是姑娘那日信了赵明诚这小子的巧言,将这大事托付于这等小人,在下却是无缘与几位结交。” 那少女“啊”的一声,登即被这番鬼话骗住了。本来这话放在几日前自然是不信,不过今晚被赵府的人喊打喊杀地追了半夜,对赵明诚这家伙实在是恨极,听到这高衙内言下对其极为不屑,心中甚是受落。 不过这少女也不是没大脑的人,刚吃了宰相公子的亏,对殿帅衙内自然要多几个心眼,高官子弟的心思实在是难以揣摩,因此只“啊”了一声便再无下文,一双大眼睛瞪着高强,只等他的下文。 高强见表白自己无效,当即转换策略,从这几人关心的所在再下说辞:“只是在下虽然不得姑娘等的信任,但为百姓担忧之心却不稍减。当日在下就跟家父说及此事,今天在朝堂上家父与几位交好的大臣一起上奏,官家体恤百姓,已经下旨要停铸停用当十钱了。” “此话当真?!”闻言出声的不是美貌少女,却是那英俊青年,这令衙内又是一阵失望,只是随后而来的话语登时令他心下大慰,只听那少女惊道:“哥,当心你的伤!” 这一句话一举散去高强心头两重疑问:首先这少女与这位方腊长子方天定乃是同胞骨肉,那么便无须担心什么罗敷有夫的问题,自己这番救美看来颇能有点好处;其次受伤的是这方天定,俏佳人安然无恙,妙极妙极! 高强这边正在高兴,那边的青年已挣扎着站起,一手扶着身旁少女的肩膀,向高强问道:“这位衙内,适才所说官家已下旨停铸停用当十钱一事,能不能细说一番?” 高强便将傍晚时自家老爸所说的殿上言语复述一遍,其间不免加油添醋,例如如何将大钱给百姓带来的种种苦处上达天听,那便是本衙内听了姑娘你的话,再请御史台的某位世叔据实上奏,官家为之恻然;再如朝中颇有奸党要为此恶政张目,幸得家父与几位世叔仗义执言一一驳斥,才打消奸党气焰,令官家得以明了当十钱的种种弊病。 高强口才本来就好,况且这几人是小老百姓出身,又来自江南边远之地,对于朝堂之事所知有限,再加上刚被原本寄予厚望的赵相公狠狠摆了一道,对这番言语是深信不疑。听到高俅等“忠臣义士”与“奸党”面折庭争时不禁紧张万分,再听到“奸党”如何鬼祟悖理时不禁咬牙切齿,最后听到官家从谏如流,即日起不再铸造大钱,以小平钱换给百姓时,都不禁面露喜色。至于那“奸党”是谁,高强一字不提,却只有意无意地将赵挺之的名姓在其中穿插点缀,一盆脏水就这么悄没声息地泼了上去。 那青年一抱拳道:“如此说来,江南数百万百姓同感高衙内父子大恩,草民在此先谢过。”说着倒身下拜,行动间颇有滞涩,显然是牵动了伤处。那少女在旁相扶,却不敢劝阻,也随着下拜。 高强心中大喜,忙遥遥作势相扶:“这位壮士可是有伤在身?快快请起,壮士千里迢迢为民请命,真可谓义士,在下佩服之极。”为何只遥遥作势?只因那大汉石宝横刀站在当地,丝毫不肯让路,黝黑的面庞、森冷的目光再加上雪亮的刀,足以令高强掂量一下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可信度,这几步距离终究是不敢贸然上前。 却见那青年拜了两拜,复又站起道:“却不知衙内深夜到此,贵属又如此将草民等留下,究竟有何用意,还请衙内明言。”这青年虽然身上带伤,却显然是这一行的首领,其余三人都默不作声,唯他马首是瞻。 高强还没说话,那边鲁智深却豪笑起来,手中禅杖一摆道:“这位小哥休要误会,这衙内乃是洒家的徒弟,今晚听说几位被奸党追杀,便急忙跑来与洒家商议,说什么要设法相救,这才一路追了下来。” 也不知是天生对头,还是刚才没打过瘾,鲁智深话音才落,那邓元觉将手中禅杖一摆道:“你这沙门口出诳语,也不怕佛祖怪罪!既是存心相救,为何深夜追及,话也不说就先动兵器?” 鲁智深闻言不由得犯了嗔戒:“兀那秃驴,洒家若不是先投石问路,适才只怕已遭了尔等的毒手,还说什么洒家先动兵器?来来来,洒家与你这秃驴再战三百合!”镔铁禅杖上九个铁环响处,四条手臂并举,月色下两个光头又战在一处。 (第三部第十一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二章 东南 高强闻言绝倒:人说当着和尚骂秃驴,那叫指桑骂槐,这位智深大师可好,是自己作着和尚还骂秃驴,难道说您那脑门上就枝繁叶茂了?看来这位真是深得禅宗三味,不但呵佛骂祖酒肉不拒,就连自己这和尚身份也一概视为虚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说来虽是好笑,不过这两个和尚动起手来声势煞是惊人。但见这边一个光头跃起,鲁智深双臂一晃力道何止千斤,三十八斤的镔铁禅杖搂头盖顶劈下,平地起一阵狂风,地下灰尘草枝四处乱飞;那边宝光如来邓元觉凛然不惧,一个秃瓢在地上一昂,挺手中月牙方便铲接架,只听当的一声大响,犹如洪钟大吕一般,震的旁边众人站脚不住,都向后倒退几步。 其声在这静夜中传出老远去,寺外的居民只道这寺中和尚半夜敲钟做什么法事,骂了几句翻身再睡;寺中的和尚却知是鲁智深大师与高衙内在此参详佛法,弄出这等大动静来真是始料不及,果真是佛法无边神通广大,传闻当日佛祖传法之时有天女散花钟磬齐鸣,又有八部天龙翻飞云集,却不知今日是否有这么大场面?善哉,善哉…… 这边却是形势陡然紧张,那石宝见鲁智深这般威势,旁边还有两个好手虎视眈眈,这后进来的两个小子看身法也都不是庸手;自己这边却还有一个身上有伤,一个则是妙龄少女,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不由暗骂邓元觉莽撞,这哪是争强斗狠的时候?对方虽说诚意不见得有多少,总算是一直客客气气地说话,没来由动什么手? 石宝想到这里,刚要喝止这两个猛人,陡然见地下人影晃动,身旁微风飒然,暗叫一声不好,有人偷袭!此刻来不及细看形势,急忙足尖点地向后急退八尺,手中单刀在身前一抖,化出数朵刀花护住身体,只听密如连珠的一串声响,两柄刀在空中交击,迸出火花无数,黑夜中煞是好看。 石宝立定身形怒声喝道:“什么人暗中偷袭?” 只见一个高挺身影微微弓起身子立在身前,黑暗中更显得气势引而不发,语声冷冽:“无胆匪类!若非我家衙内一片苦心周全,尔等早就被开封府的官差拿去法办了,居然还有脸向我家衙内的师父动手,好不要脸!”却正是石秀出手,这黑夜之中欺身扑击,正是拼命三郎的本色。 高强见势不妙,这石三郎急于立功,说话动手都是毫不容情,这般打下去如何了局?虽然两个和尚对打,两个石头对峙,看来倒也登对,不过自己忙了大半夜,动用百十号人,难道就是给你们找地方单挑来的?眼看杨志在旁也跃跃欲动,那边许贯忠亦已悄悄走近来,手中想必已扣好了石子,这一动手便无法收拾了,当即尽平生之力叫道:“都慢动手,在下有话说!” 此话一出,除了鲁智深正与那邓元觉你一杖我一铲打得火星四溅,一时兴发收不住手之外,高强这边数人都停住动作。那石宝却愈发警惕,一双眼睛瞪的溜圆看着这边,心想这小子刚才出来时也是大叫住手好话说尽,结果手下打起来比官差都狠,不可轻信! 高强向两个“打得火热”的和尚看了一眼,无奈摇头,心知要让这两位停下手来决非自己的言语所能办到的,倒不如省些力气来跟这青年打好关系,当下拱手道:“既然家师和这位大师如此投契,不妨先不去打搅,请问几位义士上下如何称呼,此后如何打算?” 石宝与那青年面面相觑,都觉匪夷所思,这两个和尚斗的如此猛恶,哪里说得到投契二字?不过适才那偷袭的小子说得倒也有理,这高衙内倘若真的有甚加害之意,也无须费这许多力气了。 不过那少女心思细腻,想的却又深了一层:这高衙内对自己几人或者并无歹意,却也未免就别无企图。自己这般花容月貌,男子见了无不心旌摇动,这高衙内看似不经意间,两道目光却已数十次从自己身上掠过,身为女子岂有不知之理?此刻少女芳心对这高衙内早已大为改观,其人月光下朦胧看来倒也颇为潇洒…… 那青年通了名姓,其实高强早已知晓三个男子的姓名,却还要装做初次听闻:“好,好名字!邓大师的法号机锋暗藏,石兄的名号……这个朴实坚忍,最好的还是兄台这天定二字,大有青云之志,好名字!” 本以为这下是正中下怀,谁知那少女“噗嗤”一笑道:“什么青云之志,我大哥取的是添丁进口的添丁,是我爹三十而立才得了儿子,就取了这么个名字。” “啊,这个……”高强一阵尴尬,没想到这位堂堂明教太子爷居然是这么个名号,走出去岂不是难看?不过想来也是很合情理,那方腊也只是漆工出身,中年得子取这么个名字事属寻常,没叫得宝、来福就算不错了。 只是见那方添丁一脸的尴尬,高强灵机一动,忙笑道:“方兄如此英雄,令尊也必非等闲之辈,取这样的名号自然大有深意。据在下想来,令尊当是期望方兄幼年时得以生长,而长成后便大可一展青云之志了,是以这名号幼年时当做添丁,如今便为天定了。不知在下所解是否合宜?” 那青年闻言大喜,这高衙内果然是读书人,胸中学识可谓渊博,当即就坡下驴:“高衙内果然慧眼识珠,我爹正是这个意思,只可惜在下资质平平一事无成,所以到今天都不敢改名为天定,实在是有负他老人家的期望,惭愧啊惭愧。” 这一来双方距离陡然拉近,大有惺惺相惜情不自禁之慨,正要把臂言欢,忽听那边又是“当”的一声大响,两个长大和尚各自倒退几步,鲁智深的豪笑声再起:“好秃驴,果然有些气力,正是洒家的对手!” 邓元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真没见过一个僧人口口声声叫秃驴的。不过二人打了这么一会,他也知对手力大招猛,又是半夜相斗,一个疏神便是骨断筋折的下场,实在不是好耍的。他眼角瞥见方天定和高强这边敌意已消,心说贫僧没来由的与你这秃驴打个什么劲?:“你那和尚倒也不差,彼此彼此,贫僧看来只怕打上一夜也未见得有个胜负,何不就此罢手?”肚中转了几转,终究是拉不下脸来叫秃驴。 高强见状松一口气,心说你们总算打完了,好在没人死伤,过了瘾也就算了。忙堆起笑脸拉鲁智深来与方氏几人厮见,彼此说些久仰久仰的话。 待见礼毕,高强便叫许贯忠给方天定裹伤,原来是从赵府逃出时大腿上中了护院的一枝袖箭,行动间颇为不便,性命却无大碍。高强说起自己担心方天定等几人的安危,一直派石秀等人暗中监视赵府的动静,更驱令众泼皮扰乱街市、转移官差的注意力,这几人才能顺利到此休息。摆功劳时面上须当轻描淡写,言语中却须大谈困难与风险,以及自己的苦心孤诣排除万难,这些小把戏高强前世写报告时便驾轻就熟,此刻寥寥数句便说得几个朴实的老百姓感激涕零,就连最精细的石宝也没了多少提防之心,大家一起大骂赵挺之父子人面兽心尸位素餐。眼见那美貌少女方金芝也跟着恨恨连声,回想起前日在太学自己吃瘪的场面,相比之下真是天壤之别,高强更觉扬眉吐气,骂的格外痛快。 这正骂的起劲,方天定忽然拉住高强的手道:“高衙内,在下与你一见如故,有几句心腹言语相托,衙内当不会负我吧?” 高强一楞,心说你来京城上告当十大钱,这等大事本衙内都已经给你办妥了,还有什么心腹言语要托付给我?眼角瞥见石宝也是一楞,随即与方天定两个连打眼色意似异议,可知这事非同寻常,不由得好奇心起,却故作撇清道:“方兄英雄了得,便有什么为难之事也是反掌可定,何必说到托付二字?” 方天定不知这小衙内心肠九曲,倒觉得此人光明磊落,于是心意更坚,不理会石宝的眼色狂打,从怀中取出一物道:“高衙内,实不相瞒,在下这次上东京来,是受了龙游县令宗老爷的指点,要将这一条东南守备策寻机上呈给朝中大老。在下原本以为赵挺之与奸相蔡京作对,应当是个好官,谁知竟是这般……幸得遇到衙内这般义薄云天之人,必能令宗老爷的一片苦心得以上达天听。”说着将手中一个油布包裹的卷轴递过。 这几句话说出来,口气又是诚恳无比,饶是高强一向自诩脸皮超厚,却也险些经受不住,闹了个满脸通红,幸好此时夜深天暗,脸色变化不如白日明显,不然高衙内的脸红(而且还是因为一个男人!)传出去定是笑话一场了。 他定了定神才回过味来,却不忙接那卷轴,追问道:“方兄这是替龙游县令宗泽递的札子?是什么东南守备策?” (第三部第十二章完) 第十三章 帮源 方天定见他不肯接这卷轴,心下不由发急,忙把这事的始末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说了出来。原来宗泽为一任地方官,每日苦思理民的方略,这一日手下来报,竟发现龙游县边境有一条银矿脉,品质竟是极高。只是其矿脉甚为隐秘,又是深藏地底,沿途多地下水和沙石层,几乎无法开掘,若非一次泥石流冲毁了山体,露出一点矿脉来,又恰好被宗泽一个善于鉴石堪地的心腹手下发现,这矿脉只怕再过个几百年也未必能见天日。 宗泽接报立刻出发,与那手下两人穿山越岭,寻觅适合开矿的地点,结果一径摸到邻县清溪县帮源洞中。哪知此地是明教禁地,多处设有埋伏,那手下当场中了窝弓药箭身亡,宗泽却被闻讯赶来的方腊和石宝等人带出了洞外。 此后的事情这方天定便不甚了了,只知那宗泽与方腊一番密谈之后,冥思了一夜,留下这一封卷轴,径自回龙游县去了。隔日方腊便找来方天定等几人,将这一封卷轴交给几人带上东京去,千叮万嘱必定要先上告当十大钱之事,看朝中哪位大老能一力担当此事,再将这卷轴献上。 说完前后经过,方天定一把将这卷轴塞在高强的手中,再用双手紧握住,两眼“深情款款”地望着高强道:“虽然衙内本无功名在身,但这一番折冲为咱们东南的百姓免了当十大钱,可见衙内是既有担当又急公好义的,又与朝中大老多有世交,必能不负宗老爷和家父的一番期望,还请收下这宗老爷的守备策。” 高强骤闻此事不由心中暗惊,虽说一个银矿不是小事,可这宗泽如此郑重其事,竟然不经由正常途径上报,而要通过几个明教教徒来上奏,究竟其中有何缘故? 不过眼下可不是详细追究其中原由的时候,这事不管是好是坏,落到自己手里总是多一张牌,况且这方天定如此“拳拳”之心,若是冷落了岂不伤人?那自己这大半夜劳师动众的不是白忙活了么? 忙正了正脸色,摆出最大义凛然的表情来,双手恭恭敬敬地将那卷轴接过,掌中犹如千钧之重:“方兄请放心,此事既然是为百姓福祗着想,在下虽然只有区区微力,也是义不容辞,包在小弟身上便是。”此刻关系非同一般,从“在下”已经升级为“小弟”了。 方天定见这高衙内将卷轴接过不由大喜,心头放下了千钧重担一般,顿时觉得浑身轻松,笑道:“既然大事已了,在下等也要告辞了,衙内可有法子送在下等出城?” 高强一楞,忙劝道:“方兄身上有伤,此刻又方交四鼓,城门未开,为何这么急于出城?依小弟之见,还是一同回小弟府中歇息数日,待腿伤养好了再做打算才是。”其实心里是想说,衙内我费了这许多工夫,为的还不是你这美貌的妹子?倘若是以前,要个手机号就搞定了,这时代可不同,人海茫茫交通又不发达,一旦分开了却上哪里找去?能争取个几天相处也是好的。 哪知这方天定却把头一摇:“衙内有所不知,我爹早就关照我,不论这事能否托付得人,一旦了结便须回程,片刻不得停留。现在既然有衙内担当此事,在下这次来汴梁可算成功了,自当立即起程回江南,至于这区区小伤却算不得什么,不劳衙内挂怀。”言下竟是去意甚坚。 高强一时楞住,心想你也不必这么听老爹的话吧,难道是看穿了本衙内对你妹子的狼子野心,因此急于跑路?只是话既然说到这份上,高强却也找不到借口挽留,只得勉强答应了。众人就在这菜园中说些闲话,那方天定说起宗泽在龙游县任上的诸般逸事,听得高强等人津津有味。 原来宗泽在当地官声甚好,尝有一日在县西门外见一村夫提了一捆菜蔬出城,上前一问原来是在市集上买的,宗泽当即大怒,命人用藤条将这村汉打了一顿,说道身为农夫而不事稼穑,反而去市集上向他人买菜,此风不可长。这事一经传开,全县农民都闻风悚然,一齐努力耕作。又说宗泽在崇宁初时号令县中将茶园尽数砍去,改种桑树,众父老没有一个能理解的,不过向来敬服宗泽的政令,都不敢怠慢,一齐将茶园砍去。等到崇宁四年蔡京下令行茶专卖法,凡有茶园者都要向官府交纳茶租钱,而且贩茶者要向官府买专用的茶引和茶笼,如果逾期或者越界贩茶就要受罚,被当地百姓称为茶大虫。可是这政令行到龙游县,全境没有一个茶园,一文茶租钱都不必交,更没有茶政扰民之患,而先前所载的桑树都已长成,蚕桑之利一时甲于东南,一县父老这才明白宗县令的好处。凡此种种不一而足,高强听得津津有味,心想这位日后的抗金名将果然是有两把刷子,却不知这东南守备策里究竟写了什么锦囊妙计? 闲谈之间五鼓敲过,眼见东方既白,城门开放,高强将方天定一行直送出汴梁东门外,送了些银钱盘缠和伤药之属,众人洒泪而别。鲁智深和邓元觉却是不打不相识,大有惺惺相惜之慨,此刻也稽首而别。 眼见那窈窕背影消失在大道彼端,高强抻的脖子也长了,直到影踪不见才回过神来,怏怏回府去了。 此番连夜救人,鲁智深全程参与,对高强的表现大加赞赏,破例免了他一天的练功,让他回房休息去了。高强是如蒙大赦,连续两天没睡,这身体实在有些吃不消,回房蒙头睡到下午申时方起。 小环服侍着吃了一顿也不知是什么饭,高强沐浴更衣后坐在院中树下,将那宗泽手书的卷轴打开细读,却越读越是心惊。 据这卷轴中所言,这银矿脉在帮源洞中甚易采取,倘若以最先进的灰吹法冶炼,再加人手充足,每年计可得精银二十万两以上。要知蔡京执政之后下令天下坑冶的金银都运至内府收藏,饶是如此,崇宁年间每岁银课不过二十余万两,连支付辽国的岁币都不够,若是这银矿得以开采,无疑是对朝廷的一大力助。 只是这银矿的开采却有一桩难处:此地为明教禁地,等闲人不得入内,官府若要组织人手入内开矿,明教教徒势必不能干休。其时两浙路、福建路明教潜力极强,很多军人官吏也侍奉明尊,一旦激起大规模的民变,后果不堪设想,其损失可不是一个银矿所能弥补的。 因此宗泽与方腊一番商议之后,建议将此银矿与明教教徒共同开采,所得银两可用于当地教徒抵充各项租税,如此一来既免除了贫民因急于将手中粮食蚕丝等物变钱而横遭剥削之苦,又可以无偿利用明教教徒的劳动力,三则可以为朝廷提供大量的银两,实为一举数得。 只是此事却有几件不妥之处,一来与朝廷一向以铜钱形式收取赋税、而以金银作为宫廷用的奢侈品和对外交易的政策相悖;二来宗泽自己是被吕惠卿在大名府留守任上提拔起来的,属于被蔡京一党所排挤的人,而收敛天下金银却是蔡京所建议的法令,这般上言不用说是要被视为政敌的反攻倒算,管你是良法恶政一律打击,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说不定就此沉沦于宝文阁的卷牍之中了;三来宗泽官声虽好,不过这明教禁地出银之事究竟令方腊这教主放心不下,必定要全程监督这政令的上传下达。 因此宗泽苦思一夜,定下这投石问路之计,教方腊遣几个心腹教徒进京上告当十大钱扰民,以此来判明朝廷中的政治气候,寻找可以相互依赖的盟友,再将这银矿之事和盘托出,一举改变东南的赋税政策。 高强将这千余字的卷轴从头至尾细读了几遍,不禁掩卷而思。有宋一代,朝廷有事于西北,供奉仰于东南,江南的百姓虽然号称富庶,却担负着比全国其他地方重了近倍数的赋税,再加上后来东南应奉局的诸般恶政,终于官逼民反,酿成了方腊起义这样的大****,在宋辽金决战的最关键时刻对朝廷的财政构成了最彻底的破坏。如果要解决东南的问题,这明教禁地的银矿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契机。 只是,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吗?宗泽的这份卷轴,是否还有什么未竟之意呢?高强脑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依稀记得现代这浙江确实是有个银矿开采的,不过具体的地名可是忘的一干二净了,难道就是这帮源洞银矿?可是又为什么历史上没有记载这样的大事呢?只要是确实上奏朝廷了,就一定会有所记载,可是自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一档子事。 唯一的解释,那就是这事在历史上根本就被刻意的掩盖了,朝廷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银矿存在。可是,是谁这么做的呢? 按照通常的推理模式,这样做的结果一定是因为某种利益的驱动了,高强将手中的卷轴合拢放在桌上,闭上眼睛细细推想这银矿开采的各方互动,到底这其中,谁是真正受益的一方,谁又能最大限度地改变自己目前的处境呢? 朝廷?宗泽?蔡京?赵挺之?明教?…… 高强矍然惊起,险些将桌上的茶杯也打翻了,却顾不上收拾,任由小环在一旁连声呼唤也没回神,脑中只转着这么一个名字:方腊,一定是方腊! (第三部第十三章)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四章 行路 高强霍然站起,背着手在院中走来走去:“方腊,一定是方腊!”这件事倘若能按照宗泽所设想的那样进行,则明教将每年手握大批现银,并且这现银是可以用来抵充租税的,如此则明教就成为许多平民与官府间的组织,其教徒数量势必大大增加;其次,开采银矿必定要雇佣大批工人,明教作为这银矿的直接开采方自然也就掌握了这批壮劳力,随着岁月的推移这批劳动力显然会成为核心的教众,倘若再以兵法部勒,隐隐然就形成了半军事化的中坚力量,如此一来方腊手中有钱有兵又有民众基础的支持,割据一方也非难事了。 “难道方腊的造反是早有预谋?从这时候就开始谋划了?”想到这里,忽地一阵凉风吹过,高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出了一身冷汗,刚换上的内衣背心一块竟已湿透了。 小环在旁看的担心,见高强额头冷汗涔涔,赶紧上前取出丝巾擦拭,轻声问道:“衙内,可是天气太热了?这两天衙内也累坏了,还是回房去歇息一会吧。” 高强微微笑了笑,却轻摇了摇头:“不妨,我还要在此多坐一会,小环且再去替我沏壶茶来。”说着重新坐下,其实此刻时近黄昏,又是在这大树阴下,小院四周幽篁掩隐,时有凉风轻拂,还真说不上热。 小环眼中仍是放心不下,却也不能说什么,只微微一福,转身去再沏茶来。 高强望着她的窈窕背影,忽地有些感慨起来。倘若没有小环的悉心服侍,自己在这时代的生活恐怕要变得乏味和麻烦许多吧?起码在生活上就会多不少问题了,例如这吃饭穿衣等日常琐事就有一大堆不懂的东西,也亏得这姑娘没半句怨言,件件事伺候的自己熨帖周到,看她的样子似乎还很是乐在其中。 不过片刻之后,高强的思绪还是回到这帮源洞的银矿上来。历史上是没有这时朝廷在浙江开采银矿的记载的,甚至也没有明教教徒进京上告的事,如果不是自己的到来改变了历史,恐怕这件事会就此湮没无闻。 那么,到底没有自己的历史会是如何一种进行?是朝廷中有人知晓了这事,却因为种种原因隐瞒不报,还是方腊见朝廷中无人可主持推行此事,索性将这银矿的发现给压了下来,自行设法开采?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高强不禁废然一叹:这回到过去的勾当,可真不是人玩的!就算眼前似乎是一条史有明载的康庄大道,迈步上前时尚且步履唯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更别说历史中本来就有无数被有意或无意歪曲和隐瞒的真相,放眼望去就如一条羊肠小道上还满布荆棘,中间甚至是有地雷陷阱若干。这一条路偏又是如此的孤单,任何时候都不会有一个盟友与自己同行,只有将这一切心绪都埋在自己的心底,抑且尽付杜康…… 心中忽地想起大晏相公的一句名词来:“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 “衙内又在吟词么?可用师师歌舞?”耳旁忽然传来这略显稚嫩,却已甚为柔美清婉的语声,高强循声望去,却见师师一身浅绿的轻罗窄袖,两绺垂髫上各挂着一串璎珞,单手挽着那管前日从蔡京府上带回的和田玉萧,俏生生地立在夕阳下,竹林边,竟宛如一幅极精致的图画般,令人不知不觉间便沉醉其中而忘忧。 “师师,可还记得你初到本衙内府中的那一日,在这小院中为本衙内唱李太白的将进酒么?今日衙内想听你唱另一曲,也是诗仙的绝唱,行路难,可会么?”所谓睹物思人,睹人亦会令人重新拾起往日的心境,此刻高强前路漫漫,不由便想起这首行路难来。 “师师会得,请衙内安坐听来。”小师师福了一福,便就手中玉萧打了几下拍子,曼声唱道:“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语音虽仍略显稚嫩,以弱龄女儿之身唱这太白居士的豪放之音亦未能尽其神髓,然而高强此刻心绪正如这诗中意境,不片刻已沉浸其中。 “行路何其难乎!眼前蔡京复相之事未决,虽已多方筹谋定计,貌似胸有成竹,但世事有不可知,人情有不可察,事未行又如何逆料成败?就算蔡京复相,自己投身仕宦,上有昏君赵佶,权相蔡京,下有一众谗佞之臣如童贯、杨戬之流,朝堂不见清流惟有群魔乱舞,国事又当如何收拾?这还不算,外有辽金夏吐蕃大理等豺狼虎视眈眈,内有各地民怨四起人心败坏,如方腊这等仗恃一方势力欲有所图谋的野心家更隐伏着不知多少,我虽然‘夸称’是来自未来,然而手中一没钱粮二没兵马,在世人眼中亦是纨绔子弟一名,更兼玻璃、水泥、蒸汽机、*、小高炉等等高科技玩意一窍不通,史学史才史识亦是多多欠奉,民主改革什么的一概不敢动手,就凭我一己之力想要挽大厦之将倾,前路何其艰难!” 高强微微苦笑一下,尽管现实如此,自己却又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么?人生无非飘来荡去,不管是在北宋徽宗朝还是在21世纪,人都是一样在红尘中挣扎而已,有这样的机会去体验同时代的人所无法体验的生活,人生的色采想必是不会变作苍白的吧?路虽难行,有这一双脚慢慢走去,只须留下几个脚印,不也是人生一桩快事吗 “……直挂云帆济沧海~”师师唱到结尾处,尾音向上微微一扬,如同拉出一抹亮色,恰好应了这首名诗的意境。 “好,唱的好!”高强拍手叫好,心中却已暗下决心:天幸这帮源洞的银矿之事落在我手里,焉知不是上天要借我之手来扭转乾坤?若要解决这大宋积弊,以自己目前的地位和资本来说实在是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想要获取更高的地位则必须要等待三年以后的大比,自己倘若能串通蔡京弄一个同进士出身,再有些实绩打底,一切顺利的话当可于数年之内到达接近中枢宰辅的位置。不过这实绩当从何处而来? 这中间有近三年的时间,自己又只得一个荫补入仕,能有个低级的地方实缺就算不错了,又与大事何补?如此看来,此番帮源洞银矿之事倒还是一个契机了,这东南五路,衙内我必是要去走上一遭了! “果然唱的好曲!”园门处亦应声传来一句赞叹,师师听了高强的赞语本自有些害羞,一听有外客前来便不做声,低头站在一旁。 高强抬头看去,却见燕青和陆谦二人并肩站在门口,心中就是一喜,看来自己叫他们去办的事已有了眉目,当即将一些心绪都抛在脑后,笑着叫小环带师师退去,又吩咐开出饭来,与这两人边吃边谈。 两人谢过了入座,陆谦首先道:“照衙内的吩咐,末将去城外各处花农之处寻觅,的确发觉了有一家种了些衙内所说的紫色小草,因其除了有些淡淡香气之外并无甚出奇之处,故此并未大量栽种。末将采了些样本在此,又请汴梁城中甜水巷一带的几家金紫医铺看了,按照衙内所言的以药剂萃取之法,果然得了些精油在此,请衙内过目。”说着从怀中取出几株小草和一个小瓷瓶来。 高强一喜,忙拿起那几株草来仔细看去,又凑在鼻子前闻了一闻,果然就是21世纪风行一时的薰衣草了。记得以这草萃取出来的精油洵为女子恩物,功能美容护肤定心安神,对于去除面部的小小瑕疵更是大有奇效,配合什么SPA水疗亦有多种运用之功。这东西倘若再加上些包装宣传,必定能在这娱乐业空前发达的汴梁城轰动一时,以此在宫廷内打通关节岂非无往而不利? 问明了那家花农只种了千余株这薰衣草,高强立命陆谦持殿前司的令牌去将这一处花圃尽数买下,再雇人大规模种植,旁边亦要建起萃取作坊,请高手医官主持,预计一年之内,这百余亩的花圃足可供应千两精油之数,彼时市场必已打开,当可视情形觅地再建新花圃了。一应花费自然不用高强自己掏腰包,反正老爸高俅掌握军需供应,内中可以揩油水之处不胜枚举,用来为大宋的未来做些贡献,岂非好过平白被花差了去? 陆谦领了差使,抖擞精神自去操办,料想以殿前司的名义临一种花小农,自然是雷厉风行叱嗟立办,其中陆虞候可以沾手之处也不会少了。 这边了了一件,那边燕青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来,高强接过展开一看,却见其上画着五六个女子,或艳妆或淡抹,或明丽或淡雅,均是极其出色的美女,旁边以工笔写着小字,却是些评语之类。 高强看了燕青一眼道:“小乙,这些是什么女子?” 燕青笑道:“回衙内,这是小乙这几日出没汴梁的各处勾栏瓦舍,青楼妓馆,所见的几位出色当行的女子,小乙费了半夜之功,秃笔绘就图形在此,并附了些评语,以便衙内甄选。” (第三部第十四章完) 广告时间:友情推荐都市新书《跟往事干杯》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七章 包装 继续推荐:戴小楼新书《欲医-妙手神针》,今夜的更新浪潮,恐怕将引发一股新的yu望波澜~~~我还是什么都没说..... 虽然心下明知,面上却还是要装作不识,高强讶异道:“这位先生见解超人,却不知上下如何称呼?” 那人慨叹一声,长揖道:“老夫周邦彦,草字美成,平生并无所长,惟好填词弄曲,这厢见过高衙内了。这见解超人云云,怎敢在衙内面前擅称?老夫那阕解语花本是平生少有的佳作,自诩可上追少游词了,哪知适才衙内那词忌用代字的评语,实在令老夫汗颜哪!” 高强心下却也慨叹一声:该汗颜的是我才对啊,不但剽窃了辛弃疾,连王国维先生也不放过,拿来欺负你这“入土”了几百年的大词人,惭愧惭愧。忙拱手道:“原来是清真居士当面,失敬失敬!然则适才小生在外面所听的那一阕‘解语花’就是先生的大作么?”当着名士的面,称呼也多几分酸气。 那白沉香见到周邦彦出来时,面色便骤然一沉颇为不善,此刻听到说起了这“解语花”的作者,更是柳眉一竖当即发作:“周邦彦,当日你曾答应奴家什么来?这词的作者可是你么?” 这话听着却是蹊跷,这词流传千古,怎地竟不是周邦彦?那他又为何这般说?高强心中疑云顿起,又想起来时曾与燕青商议,这周邦彦几年来不闻有什么新作面世,倒是容乐坊的香香姑娘屡有新词唱彻汴京的街巷,其中的缘故只怕就要揭晓了,当即与燕青换了个眼色,在旁并不出声,静观二人说话。 却见周邦彦又是一声长叹道:“香香姑娘,当日你以填词赌赛赢了老夫,却至今也不肯说出那词的作者究竟何人,只教老夫在此为你填词,到如今两年有奇,如今有高衙内这般大家在此,还不肯容老夫自去么?” 高强暗吃一惊:这话说的可有点玄啊,居然三年前就有人填词赢了周邦彦,那会是谁,怎地史书上不闻有这么一个人?忙开口问道:“竟有此事?香香姑娘可否为本衙内细说端详?” 他这一开口,白沉香却不敢怠慢,勾栏中向来最敬的是豪客与才子,如今这位小衙内二者兼具,那是等闲也请不来的第一等客人了,忙笑着将这件青楼秘事给说了出来。 原来两年前一日,周邦彦醉入容乐坊,唤来白沉香唱曲,却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神经,听什么都叫不满意,大言什么“秦观之后无人知词”。当时白沉香羞恼非常,三言两语便与周邦彦定下赌约,一盏茶时间内双方各填一首新词,容乐坊中不拘何人都可以应试,而后各自给对方挑毛病,谁输了东道就认罚。老周一来喝的有点高,二来自恃才调,一口就答应下来,谱的是就是这阕“解语花”,本以为是平生力作,正在得意,哪知被白沉香拿进里间去,不片刻便掷出来,点的就是这“桂华”二字不妥。 老周踌躇半晌,废然一叹正要认输,忽然想起对方的词还未过目,忙索要来看时,只惊得浑身冷汗涔涔而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输的心服口服。这东道一输,白行首划下道儿来时,却是要老周终身为自己填词,而且不得署上自己的名字,就此框住了这位老才子在此。 高强听得惊叹不已,这朝代居然还有人能让周清真吃这么大一个亏?也要那令老周甘拜下风的词来看时,白沉香一笑,向画屏后一转,不片刻又出来,手中已持着一张纸笺。 高强接过来看时,只见上面用工笔小楷端端正正地写着几行字,书法清俊淡雅,秀气盈然,仿佛是女子手笔,心中就是一动:“莫非是那人?” 再细读这词句时,脑中轰然一声,那熟极而流的字句点点流过心间,不待辨别字句已经自然道出:“……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这还能是谁?这还能有谁?!除了那自少年时便魂萦梦绕的李易安之外,更有何人?! 高强脑中一片空白,过了片刻才缓醒过来,一把握住白沉香的温腻小手,却无心去体味这温柔滋味,迭声只问:“这人现在何处?香香姑娘可能为本衙内引见?” 白沉香手下也不挣扎,只掩靥一笑,丽色尽显:“衙内果然是名士风格,这般反应与当日周先生似是同出一辙呢!只是要见这人,那却是多有不便,小女子可不敢给衙内引见。” 高强闻言头脑一清,看来这词果然是出自李易安之手,这白沉香与她想来是闺中密友,当日老周恰好撞上这位大家正在此处做客,这钉子碰的可真是头破血流。 眼下的确不是详问此事的时候,倒是问问这白沉香为何一直拘着老周为自己填词才是正理:“既然香香姑娘有所不便,本衙内也不好相强。只是周先生在此为姑娘填了这许多词,论理这东道也输的够了,倘若苦苦相逼,压抑了周先生的才气,愚意反而不美,不知姑娘以为如何?” 白沉香微一侧首,想了想道:“衙内说的却也有理,周先生近日来确实佳作渐少,想来名士须风liu,强留着亦无甚趣味,也罢,”说着走到周邦彦面前一福道:“年来多得先生谱写新词,香香在此谢过了。” 周邦彦大喜,忙着打躬作揖向高强和白沉香道谢。只是他话犹未了,却见白沉香上前挽住高强的臂膀,一个绵软丰盈的身子直贴上来,笑容中说不出的媚惑:“衙内既然一力为周先生开脱,想必是会有所担当,那小女子今后的词牌曲目可就要仰仗衙内咯!” 啊,跟我玩李代桃僵啊?高强这可有点发蒙,这碗迷魂汤可灌不得,忙笑道:“以香香姑娘如此的天籁之音,又是这般的国色宜人,唱什么曲目都必是叫人激赏的,而且本衙内和我这燕兄弟都会为姑娘填词谱曲,周先生想也不会置身事外,姑娘何必忧心?”要求自己脱身,可要拉几个垫背的,这道理自然是错不了。 哪知白沉香幽幽一叹道:“衙内适才也说道名士风liu,小女子蒲柳之姿,又见惯了这勾栏中的起起落落,焉知他日不会再有个出色当行的花魁娘子出来,便召去了诸位名士的心,”说到“名士”二字时格外咬了一下,双眸在三个男人面上一溜,叫人心魂便是一荡,“那时小女子却又上哪里去再寻新词佳曲?” 高强心中一动,看来这白沉香却是个对演艺事业极其热中的人,而且深知要霸占词曲资源的道理,其意识可谓超前,与现代的娱乐圈不谋而合,如此不妨这般:“姑娘原来是要长远据住这坊间行首的位子么?若依了本衙内这番计较,只怕姑娘要作我大宋的第一花魁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这话落在白沉香的耳中犹如一针强心剂,只见她娇颜上如欲发出光来一般:“小女子平生志愿便是要作花中魁首,常思若能名闻异邦,令外人亦知我大宋有歌女名沉香,则虽死无憾!衙内有什么计较,小女子无有不从!” 高强心中叫妙,你既有此心,那与本衙内可是一拍即合了!正要开口细说,眼角忽然瞥见周邦彦似有偷偷开溜的企图,当即笑道:“周先生且慢,本衙内这番计较却也须先生的大力襄助,还请过来一同商议。” 周邦彦被绑了两年,此刻心情就象那自由的鸟,正要飞向天空,却被高强一句话给拉了回来,却又不好驳他的面子,毕竟人家刚才给自己求情了不是?只好返身回来听高强说话。 高强抖擞精神,将自己的一番想法说了出来。其实以现代的观点来看是毫不希奇,他提议去京中热闹去处买下一座大的酒楼来翻修,诸般陈设装修和酒水菜蔬自然是无一不精。待建成后打出“京中第一花魁”名头来,每隔旬日由白沉香登台演唱新歌,料想以周邦彦、燕青再加上自己的抄袭剽窃,甚至还有李清照的友情客串,如此强大的幕后阵容京中无人可敌,而殿帅府和当今宠臣高俅的后台背景也足够震慑群小,这样操作真是不红也难。 几人听着高强解说,都觉此事可行,白沉香固然是借此扬名天下,在词曲前署上自己姓名的周邦彦亦可随之出头,想那当今官家赵佶喜好音律词曲是出了名的,这般的红火法岂有不传进宫中之理?做官的如能上达天听,这飞黄腾达就指日可待了。 高强微笑着看这两人兴奋莫名,心想你们动心就好,本衙内搞这么大场面就是为了引赵官家来看,不然他眼里什么时候才能有我高强的存在,我又如何去进言帮助蔡京复相?哼哼,这才是本衙内来到这九百年前的第一炮,那是非得一鸣惊人不可! 几人商议已定,白沉香笑靥如花,连叫添酒回灯重开宴,又要给高强再唱新词,看这架势是非要来个狂欢之夜了。 若能与这等尤物求一夕之欢,想来是个男人都没有不乐意的,只是高强心中却多一层顾虑:这位白行首是要用来向赵官家献媚的,自己倘若在此拔了官家的头筹,他日倘若被人在赵佶面前咬上一口,天晓得这位轻佻的艺术家皇帝会是什么反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衙内还是早些开溜的好。 (第三部第十七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八章 佳期 出去跑了一天,有点中暑的感觉,不想吃饭想睡觉......按时解禁吧,顺手广告一下:李白的《修真魔法师传奇》,很另类也很好看的书.....我去睡觉了,头好疼..... 他心中这样思想,一时却找不到开溜的借口,眼见一个绝世的娇娆笑语嫣然,殷勤相劝,大约能铁了心说出“在下告辞”这样的话来的男人,这世上也没几个吧? 思量半晌还是彷徨无计,只好向燕青丢了个眼色,示意叫他想办法。这招其实很不保险,若是换作寻常帮闲多半会以为衙内已经酒酣耳热,接下来就是“饱暖思*”的部分了,那还不上赶着起哄帮衬?幸好燕青心思玲珑,又知道高强此来实际上是另有所图,现在目的已达,不但与白沉香达成了合作,更捎带拉拢了周美成这样的大词人,正该是抽身离去的时候了,于是适时出言道:“衙内,天近三更,可记得府中还有甚要紧事么?” 高强暗喜,心想燕小乙这般人才真是哪里寻的来的,就有这么伶俐!忙佯装失惊道:“是了,亏得是你提醒,家父每隔旬日要考较本衙内的经书与兵法的,唉,今天要轮到考孙子兵法与武经总要了吧?头痛头痛……” 他这么一说,不管是真是假,抬出了老爸高俅来做挡箭牌,白沉香纵然再有千般妩媚也不能留客了,只好嫣然一笑道:“既是殿帅大人严教,那便是军令如山,小女子怎敢违拗?衙内且吃了这杯酒便去。”说着素手纤纤斟上一杯酒,递到高强面前。 这离别酒自然是要喝的,高强接过来正要饮下,却不料白沉香并不松手,反而整个人都随着举杯的手迎凑上来,附在耳边谑笑道:“衙内这般急于求去,看来眼中并无小女子的区区姿色,反是这位燕小哥更得衙内看重呢!”说话间在他手腕上轻轻拧了一把。 高强酒方在喉,一听这话忍不住“噗”的一声全喷了出来,心说这话可说得严重了,暗指自己跟燕青的关系暧mei啊!只是自己先前拿老爸高俅做幌子,这杆旗扯的太大,现在是无论如何收不回了,只得赔着一副笑容,装作是饮酒过急呛着了,任由白沉香娇笑着用丝巾在自己的前襟擦抹,自然又少不了调笑一番。 见高强起身要走,周邦彦也趁机请辞,白沉香并不在意,一路送着到了小园门口。灯光下见这位花魁娘子一脸似笑非笑,高强不禁郁闷,忽地想起一事来,正好以此反击一下,便凑到香香耳边轻声道:“香香姑娘,本衙内这便去了,希望下次来见姑娘的时候,能有幸见到那位神秘的大词人木子才好。”木子合成一个李字,当然是暗指李清照了。 这句话一出,高强满意地看到白沉香的娇颜上现出一脸的惊讶,竟忘了作依依惜别状,总算是小小出了一口气,心中快意非常,大笑三声,扬长而去。 本来老爸考较功课云云只是随便找的借口,谁知等到回府时,却在大门口就有门子上来禀告,说殿帅大人等了衙内半晌了,叫衙内无论多晚回来都要去书房见他。这倒是出乎高强的意料,不由得看了燕青一眼,心想你随口说老爸要找我,结果居然一语成真,嘴巴这么灵,以后可千万别乱说话。 二人在门房用手巾略略掸去身上的尘土和酒气,又用温水净面,便径直往高俅的书房而来。等到高强进屋,就看见屋中两人对坐闲谈,除了老爸高俅,另一人却是叶梦得,赶紧上前拜见叶世叔,心中却有些疑惑:前几天才跟蔡京定计,这正要依计行事,难道又出了什么状况? 不过这疑问转眼便得到回答,只见叶梦得捻须笑道:“为叔今夜前来,是有一件喜事要说与高兄的。高贤侄少年英雄,连恩相也是另眼相看,当日贤侄去后是没口子的称赞,说贤侄出身将门,胸中有经世济民之才,他日必非池中之物。恰好蔡攸大兄在旁,听到恩相如此的赞誉,不由得勾起自家的心事来。” 高强一听怎么个意思,这话听着象要做媒啊?果然见叶梦得向高俅笑道:“高兄,蔡大兄年近四十,膝下除了三子以外,只有一女承欢。这位千金现今正是二八碧玉年华,生的是千娇百媚,倾城之姿,自小家学渊源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针黹女红等等也是极精妙的,人又生得伶俐,阖府上下当她如珠似宝,恩相与蔡大兄更是视为掌上明珠,等闲不肯许配人家。如今见贤侄这样人才,蔡大兄有意将这位千金许配给贤侄为妻,为叔这次是来听听高兄和贤侄的意思。” 这话说出来,高俅自然是点头微笑却不表态,只问高强道:“强儿,你意下如何?” 高强这时却有些茫然:结婚?自己来到这个时代,虽说房中也收了小环侍寝,不过那是半婢半妾,自己又是因为其兄富安的死,出于愧疚心理才把她收在身边,要说付出了多少真情那可谈不上,现在却要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结为夫妻了? 叶梦得看高强一时不说话,只道他是喜出望外,想那蔡颖身为宰相蔡京的孙女、翰林学士蔡攸的掌上明珠,本身又是出色的美女加才女,忽然说要许配给这花花太岁为妻,无论是家世渊源、朝廷政治势力还是个人的择偶而言,哪一条都是上上之选,那真是天上掉下来的艳福,这位小衙内哪还有什么异议? 遂笑道:“贤侄只管放心,为叔这大媒可是当定了,包你终身受用便是。” 在叶梦得说这话,那是自信满满,以高强这小子往昔的不学无术、浪荡无行而言,若不是蔡京一力主张,自己又在蔡攸面前颇下了些工夫,这等姻缘真是打灯笼也找不来的。 只是高强却是来自九百年后,对包办婚姻天然就有一种抵触情绪,就算明知这桩婚事多半是政治联姻,蔡京要借此机会将自己的高家与他绑在一条轨道上,心里却总是有些疙瘩。这时再听到“大媒”二字,眼前叶梦得的儒雅风度顿时变成了太阳穴上贴个狗皮膏药的媒婆形象,心说你们做媒的话能信吗?就算是九百年后的时代,报纸上的征婚广告哪个不是说得天花乱坠,什么体健貌端、有房有车,结果一见面,体健原来个矮,貌端就是皮黑,房子与人同住,车嘛,有个电动车就算对得起观众了,象这位蔡大千金在你叶梦得大学者的口中夸得这样天花乱坠,不要到时候见面给我来个侏罗纪公园就算是阿弥陀佛了! 嘀咕归嘀咕,高强心中也明白,这政治联姻可不是菜市场,能随你高兴挑三拣四的,叶梦得此来虽然不是提亲(这时代也没有女家给男方提亲的规矩),不过既然是蔡京这老狐狸开口,自己现在是打定了主意要跟他老人家穿一条裤子的,又如何说得出拒绝的话?至于“大家先约时间见个面,如果双方合意再深入发展感情”此类话语更是想也别想了。 当即展颜笑道:“有叶世叔的大媒,小侄的终身大事那还有的说么?改日好事得谐,这谢媒大礼是决少不了的。” 叶梦得也是大喜,便向高俅父子先行道贺。不过说到高家何时去蔡府提亲,叶梦得却说什么“恩相的意思,眼下当同心协力,以扳倒赵党、扶助恩相复起为头等要务,这门亲事不妨缓提,待大事底定之时双喜同报,岂不美哉?” 高强心说好你蔡京老狐狸,这桩婚事原来还是给我画个大饼看着,要到事成之后才论功行赏,够狠!不过既然你这般处心积虑,小子也不妨再多还点价了。 眼见高俅点头微笑,宾主双方就此事深入交换了意见,达成了广泛的共识,已经开始说闲话了,高强忙开口道:“叶世叔,小侄这里有一件东西,乃是我高家的祖传秘方炼制的草本精油一瓶,功能宁神定气,活肤去疤,最是闺房之中的恩物。小侄想依当日恩相的谋划,叶世叔要去请托郑居中院直,求郑贵妃在官家面前进言,若有个稀罕物事作敲门砖却是锦上添花,不知世叔以为如何?”说着从怀中取出陆谦今日才送来的那瓶精油。 叶梦得接过这小瓶来,仔细问明了用法和功效,不禁大喜,连称:“妙极!那郑贵妃虽说眼下专宠后宫,然而以色事人者,色衰则爱弛,因此美颜保养之道在宫中最是流行。贤侄这精油有如此功效,正是投其所好,偏偏世上并无第二家懂得制法,这位郑贵妃为了自身能常用此油,必是要为恩相美言的了,此计大妙!”说着连连赞叹。 当下宾主尽欢而散,高俅父子一起将叶梦得送出大门外,拱手而别,高强又向老爸说明了自己要捧红花魁白沉香的计划。父子俩早先东窗定计时对此事已有默契,高俅却颇有生意头脑,问了些细节如酒楼选址、装修施工的花费、经营人选等等,待得一一商量妥当已经是天近丑时,父子二人便分头回房梦周公去也。 (第三部第十八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九章 个唱 很对不起大家,本周意外的忙碌,前两天身体又不舒服,电脑主板被雷劈,明天又要飞广州......总之,要到下周一才会恢复VIP的更新了,请大家原谅~~ 九月九日,重阳佳节,汴京的大小街巷都是花团锦簇,各色ju花争奇斗艳,广大市民们纷纷出动,上至皇亲贵胄,下至贩夫走卒,都穿上自己最好的服饰,腰间插上刚采的茱萸,赏菊的赏菊,登高的登高。城外的仓王庙、四里桥、梁王城、砚台、独乐冈等高阜处聚满了来此郊游登高的人群,捡那平坦的地方摆开宴席,就着秋日的风景开怀畅饮呼卢喝雉,酒酣时纷纷敞开衣襟,作飞天乘风状也在所多有。 汴京城中又是一番热闹景象了,大小酒楼都用各色ju花扎成门洞,来往客人如在花海中穿行,粉红色的桃花菊,纯白色、花朵大如碗口的喜容菊,金黄色花瓣的小圆ju花叫做“金铃菊”,最受喜欢簪花的京中少年和仕女们喜爱,而白色花瓣褐色花蕊的木香菊独具檀香,象是与佛道特别有缘,各处寺观都拿它来装饰门楣。 往年此时,京中的开宝寺和仁王寺是游人最盛的去处,有一众高僧道貌岸然地坐在石狮子上说法,彼此比赛谁的嗓门大,谁的禅唱偈语引来更多喝彩,得胜者面上得意洋洋,唤作“佛光普照”,失意者面青唇白,人谓“天人五衰”。寺庙中又用米粉蒸饼送给香客看官,称为“狮蛮”,诸无赖少年都争着去抢,趁机在进香的大姑娘小媳妇身边挤来挤去,号为“挤神仙”是也。 只是今年的重阳却与往年不同,市井街巷中早已哄传开一件盛事,那便是原城南“容乐坊”的行首白沉香跳槽到新开的丰乐楼挂牌演唱,由汴京沉寂三年之久的著名词人周邦彦亲自操刀填写新词十余首,并连同乐坛新人燕青奉献曲谱,据说还有某神秘佳宾的绝妙新词,可以令周大词人也甘拜下风自叹弗如云云。 这消息一经传出,坊间立时轰动,丰乐楼的传单撒得天下皆知。须知这消息中起码有两大名人白沉香行首和周邦彦才子撑场面,单是其中一人的变动消息就足以震动京中的教坊和各处瓦舍,何况是两人齐出,又是新词初唱? 此外更有两大新鲜元素推出,消息中的乐坛新人燕青虽在京城不为人知,但南来北往的客人也有知晓北京大名府的“浪子”头衔,口口相传之下令人对这位能与周邦彦相提并论的年轻音乐人颇为期待。加上这位浪子形象潇洒容貌俊美,传单上又是请高手匠人精心绘制了燕青的各种造型,唯美、忧郁、颓废、深情、玩世不恭等等风格全套,不少怀春少女一拿到印刷精美的传单便晕了半截,汴京城中“燕青同好会”“浪子亲卫队”等机构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甚至许多青楼歌妓也踊跃加入,好事少年模仿燕青造型招摇过市的更随处可见。 这还不算完,居然还有神秘佳宾登场,奉献绝妙新词,令周邦彦也自叹弗如?须知自从党禁之后,苏门四学士秦观、黄庭坚、晁补之、张耒一齐贬黜,京中填词者惟有周美成一人称尊,虽然近几年来他不闻有新词面世,不过其水平仍旧公认为本朝极品,现在居然有神秘新人号称能压倒他,不禁令人倍感好奇。连日来京中头号热门话题就是这神秘新人了,无论走到何处都能听到人议论纷纷,相互打听,若对方也不知道便一齐乱猜,种种匪夷所思的传言漫天飞舞,什么异国词人,美女歌神,甚至还俗尼姑填词的传闻都有,言者凿凿听者唯唯,若两种传闻的信徒迎面碰上,那就非争个面红耳赤不可了。 就连演出地点的丰乐楼也被人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这可不是什么形容词,这丰乐楼自从八月十八日被人收购以后便停业装修,全楼都用纱幔罩住,除了装修工人和部分内部人员以外无人能一睹内里面目,神秘的“面纱”外用白布写上了倒记时的条幅:“离重阳歌会还有XX天”,来往人众打老远就能看到,益增好奇之心。 这般造势宣传之下,丰乐楼白行首的演唱会门票价格水涨船高,从最底价的三贯站票到最高的一百贯贵宾票全部销售一空,据说黑市价格已经飚到三倍以上,多少达官贵人晚了一步下手,欲求一票而不得。 日减一日,终于迎来了万众期待的九九重阳,从中午开始各路人潮便从四面八方向这丰乐楼涌去,开封府的各房衙役紧急出动,在通往丰乐楼的各处交通要道设下防线维持秩序,从马行街、牛行街直至东十字大街三步一卡五步一栅。殿前诸班也受命警戒,侍卫马步军更是全体取消休假待命,数万大军战战兢兢地在全城戒备,其如临大敌之处恐怕只有上元灯会时才能相比。 丰乐楼前更是重点防范地带,六副军用的拒马构成防线,数百名五大三粗的禁军士兵在楼外围成一圈,方圆十余丈内苍蝇也飞不进来。 等到黄昏时分天色渐暗,丰乐楼外的布幔倏地降下,原本一直遮在布幔后的庐山真面终于示人,远近数万军民一齐惊呆了:但见此楼高约十丈,上下三层高,前后五楼相向,中间用飞桥阑干相连,其外珠帘垂挂流苏飘摆,楼顶五盏长明灯的灯光以铜镜折射向外,五道数十丈长的光柱划破暮色直刺夜空,远至数里外的朱雀门都能望见。而且这光柱不断旋转,配合各处的小灯及反光铜镜,照得整座楼宇如天上宫阙般耀眼夺目,令看众仰而观止。 这时才开始放人,一众禁军虎视眈眈地盯着鱼贯入场的看客,教一些想搅乱局面趁机捞油水的不法之徒不敢下手,偶尔有蟊贼引发些小骚动,当即便冲上去十几条大汉饱以老拳,再捆绑起来送官办理。今日的热心市民也特别多,例如“过街老鼠”张三和“青草蛇”李四这样的泼皮无赖都全力配合官方军士衙役指认捣乱之人,将汴梁城的小混混震的一个都不敢妄动,数千观众凭票入场秩序井然,至于持贵宾票者自然另开通道进入。 扰攘好一番才坐定,五座高楼挤得满满当当,飞桥上却只有往来端茶递水做买卖的帮闲小厮往来穿梭,并不许看客站立观望,这是为了防止引发安全事故的措施。 正戏之前是垫场表演,什么杨望京的相扑杂技、董十五的蛮牌飞刀等等著名民间艺术家纷纷登场落力演出,引来叫好阵阵,张臻妙的走钢索表演更是惊险刺激,许多命妇都做以锦帕遮面不敢看状,却偏又露出点眼角来张望,待见他平安落地又即兴高采烈掌声雷动。 忽然之间,全场灯光俱灭,楼顶的五道光柱猛地集中直射空中一点,只见半空一座莲花徐徐飞降,莲花座上一人端坐,精心描画的眉目如瑶池玉女,盛装打扮长裙飘曳,身后数根丝带迎风舞动,周身环佩叮当折光耀目,望之若仙子谪尘,场中数千人呼吸顿止,脑中只有一个名字:白沉香! 这位花魁行首缓降至舞台中央,纤手轻送挥去莲台,盈盈秋水双眸向全场一扫,顿时鸦雀无声,人人心中都道:“白行首看见我了!” 那朱唇轻启,一音如从天外飞来,袅袅然,飘飘然,俄顷化作谪仙降世,稍惹凡尘,心生恋慕;旋即又转低沉,哀婉萦回,如泣如诉,若有心伤,闻者垂泪;声既渐渐低隐几不可闻,忽而又从静寂中惊起,似喜出望外,又似轻嗔薄怨,此刻乐声方作,渐渐高起,将一番女儿心思衬托的淋漓尽致。 一曲唱罢全场无声,陡听角落里一人高声叫“好!”这一声打破沉寂,好比一石激起千层浪,场中数千人掌声雷动,多少人恨不得将手掌都拍破,叫好喝彩声响成一片。 众相瞩目的焦点下,这位仙子般的花魁娘子不见半点惊慌局促,玉立当场秋水轻送,把右手只一抬,原本海潮般的掌声、喝彩声立时消散,显见数千人的情绪已全落入她掌控之中,再把新词妙曲一一唱遍,从周美成的“解语花”“浪淘沙”“过秦楼”到李清照的“醉花阴”,甚至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陆游的“卜算子。咏梅”,都被这位当时歌艺称冠的才女一一奉上。观众乍听这许多大家手笔梅花间竹般唱响,又是身处这般的天宫仙境中,只觉己身如在云端,满场听得如痴如醉,鸦雀无声。 待到最后一阕,白沉香将高强所书的“声声慢”轻轻唱起:“宫梅粉淡,岸柳金匀,皇州乍庆春迥……疏钟断,听行歌、犹在禁街。”这是高强记忆中宋徽宗赵佶的名词之一,此刻拿来作结尾,拍御马屁是再合适不过了。 全曲唱罢,在那山呼海啸一般的喝彩声中,这位瑶池仙子一般的绝世美人早已泪流满面,人生最颠峰处的感受令她脑中一片空白,久久矗立在灯光聚焦之处,仿佛时光对于她就在这一刻停滞了,直到燕青和周邦彦一起上台去陪她答谢观众时才如梦初醒,敛衽向四方万福。 此际,台下的高强却也是心潮起伏。就在刚才,老爸高俅的心腹已经来发出暗号:赵官家就在密室中目睹全部演出,现在要请高强和白行首前去相见。 心中不期然地想起这么一句话:归来见天子,天子不在庙堂,在欢场。 (第三部第十九章完) 广告时间:架空力作<新三国策>,作者晶晶亮(丫的这家伙资格比我老多了,还好意思叫我广告)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二十章 至尊 呼,终于回来了,更新更新... 呆立片刻之后,高强先命人去知会了燕青,叫他安排白沉香依前计议更衣装扮,一炷香时间后同往密室来。而后竭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心中反复念叨着“天子亦常人”,一面又将早已想好的话语在心中过了一遍,便前往面圣去了。 那密室是在北楼最上一层,只一条通道能至,十几名易装的皇城司属下沿途分布,将这密室通道堵得密不透风,恶狗一般地探察着四周的动静。高强上来自有人招呼,将他领到那密室门前,把话递了进去。 少停便传出话来,教高强晋见。衙内深深呼吸几下,掀起帘幕入内,还未抬头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参见陛下!” “下跪的可是高卿家的爱子高强么?平身就是,近前来让朕看看。”这声音必定是出自当今官家赵佶之口了,乍听上去只觉得清朗亢亮,教人颇生亲近之心,却并无什么王霸的气势。 高强连忙站起,走上几步到了主座前,稍稍抬头看看屋中的形势,只见老爸高俅垂手站在对面,端着笑脸相陪。他下首还站着一人,此人五十来岁年纪,身量不高,容貌也只平平,顶多只得“端正朴实”四字评语,也正上下打量着高强。 适才那高俅心腹来报时已说过,此次赵佶微服出宫,身边只随两个大臣,除了老爸高俅,另一位便是现任中书舍人、直学士院的郑居中了。此人是当今最得宠的郑贵妃的同族兄弟,只因郑贵妃母族无甚得力人,这位崇宁年间的进士便上赶着认了亲戚,借着郑贵妃得宠的当口三级跳一样地升官,数年之间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小京官直跳到掌管中书省实权的中书舍人这样的高位,还加直学士院这样的馆职,风头之劲颇令时人侧目。单看今晚赵佶微服出宫来赴这等风liu场合,身边除了武官第一、从端王府一直跟出来的高俅之外,只带了他一人,便知此人在赵佶的心中地位不比寻常。 “只不知叶梦得拿了我的薰衣草精油去,与这家伙沟通的如何?今晚倘若能得他从旁暗助一臂,大事就此底定也未可知……”正在心里嘀咕,忽听上座的赵佶温言道:“高强,你且抬头说话,朕有话问你。” 高强连忙抬头,却是不敢正视天子,将眼皮微抬,看见上座一人身穿便服,面色白净相貌清雅,颔下三绺胡须垂至平胸,倒是很有些文士的风度,细看可就不敢了,恭声道:“陛下请问,下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就未必了。 赵佶今天受了高俅和郑居中的怂恿,微服出宫来看这一场好戏,处处都是大开眼界,这演出不但内容丰富品位绝高,更难得是概念新颖独特,以前从没人搞过如此大胆的尝试,令这位看惯了宫中教坊表演的风liu皇帝耳目一新,用震撼来形容也不为过。待得听说这一切的筹划者居然就是老臣子高俅的独子,那是非见不可的了。 此刻高强当面,赵佶见这位小衙内相貌也颇周正,身形还算挺拔,站在当地看来很是顺眼,不由笑着对高俅道:“高卿,你这小衙内生的可不错哪,可谓将门虎子了。” 高俅连忙称谢不迭,高强自也跟着道谢,肚中却暗骂这皇帝乱讲话,自己的模样自己有数,说是个年轻靓仔勉强够格,军人气质那是半点也欠奉,管自己这种人叫将门虎子,那不知见到韩世忠、刘光世这样的行伍出身又待如何?岂不是要惊为貔貅狮虎? 不过想来赵佶引用自己老爸高俅这等人为将,其对军将的概念恐怕也所知有限,再加上这位艺术家皇帝平日吟风弄月、玩词赏赋,对于爬冰卧雪、戍守边疆的铁血将士天生没什么亲切感,他眼中的将门虎子也就是这种形象而已。 赵佶夸奖了几句,话题便转到这次演唱会白沉香所唱的词曲上来,这位皇帝的鉴赏能力自然没话说,一番点评说的头头是道,高强听了也觉佩服,自己当真要跟他面对面谈文学讲音律那可就不是对手了。好在也没人吃饱了撑的去跟皇帝在他最熟悉的话题上较真,高强只需唯唯诺诺,间中拍上几句马屁,或者做恍然大悟状,以无比虔诚崇敬的目光仰视一下即可。 待说到最后收尾的那阕声声慢时,赵佶更是精神大振,眉飞色舞口沫四溅,没口子地称赞此曲为今夜之冠,音律词牌都是无懈可击,堪称神品的佳作。高强一面称谢,一面肚中暗笑,心说这首词就是衙内我剽窃了您老后来的作品,特意给您开心一下的,你不喜欢倒是有鬼了! 不过高强写这词时却还留了个心眼,原词中有“凤阙端门,棚山彩建蓬莱”之句,他却写作“棚山新建蓬莱”,平仄稍有不调,词句略显平实,此刻正好拿来给赵佶发挥一下:“陛下才调可谓独步本朝,下臣这词中总觉有些不甚雅驯之处,正好趁此机会请陛下指正一番。” 这话一出,高俅的脸色就是微微一变,心想你前面马屁拍得挺好,为何要横生枝节?不过要拦阻也来不及了,只得手心捏一把汗,看赵官家如何应答了。 高强却是胸有成竹,果见赵佶沉吟片刻,随手便将自己有意篡改的那句给改回来了,拿来示人之时满脸的得意之色,这是自己精心营造的马屁机会,如何不大加利用?一时谀词潮涌,什么“风雅高世、境界绝人”等等不要钱的头衔只管往上添去,赵佶听得有新晋的年轻词人如此推崇自己,自然是捻须点头,笑得合不拢嘴,颇有飘飘欲仙之慨。 君臣既然如此相得,赵官家自然不能白听几句赞誉,转头便问高俅:“未知卿家令郎可曾入仕,现居何职?” 高俅赶紧禀明了自己儿子并无官职在身,赵佶微一沉吟,便道:“今年方当郊祀之年,卿家自可荫补令郎入仕,朕再御笔降特旨,以令郎文才非凡,雅擅辞令,兼才武过人,超攫为承务郎,饬吏部觅实缺安置,再行差遣,如何?” 这可是皇恩浩荡了,宋代大臣虽可荫补子弟门客入仕,但就寄禄官职而言,历来多为按品提升,自真宗朝的名相吕蒙正进言之后都是从最低一级开始授职,元丰改制后定文散官阶二十九级,最下者为从九品将仕郎,就算高俅位高权重,按理高强顶多授到正九品的登仕郎,这位官家可是大方,开口就授了从八品的承务郎,足足跳了四级! 这还不算,荫补子弟多纨绔,向来少有一入仕就实授差遣官的,此前最高记录的荫补授实职的是二十一岁,而高强严格来说还未加冠,赵佶竟已要吏部择授实缺,真可谓是格外开恩了。高俅父子忙跪倒谢恩,赵佶笑咪咪地应了,抬手叫平身就是。 这边郑居中见高强得宠,也忙上来道贺,一面暗暗打个眼色,高强也不知他到底什么意思,不过叶梦得日前已差人来报,说道与这郑居中已有了默契。只是此人为人圆滑,不肯轻易冒头,敲敲边鼓倒绰绰有余,自己现在形势看好圣眷正隆,看来是扯后腿居少,帮衬居多的罢。 这边正在扰攘,门外有人禀报:“香香姑娘到!”这一下特意拖长了声音,好让屋中人作好准备。赵佶听了半晚的曲子,看了这么宏大的声光表演,情绪正在亢奋之时,一想到那个犹如瑶池仙子一般的香香姑娘马上就能来到身边,呼吸竟不由得急促起来,声音微微颤抖地道:“快请!” 门帘掀处,白沉香翩跹而入,屋中四个男人呼吸顿止,就连高强这一手捧起这位汴京首席歌女的经纪人也为之片刻失神:只见她这时装扮与在台上演唱时又有所不同,显然是才经沐浴,将脸上铅华尽数洗去了,露出一张清水芙蓉一般的面孔,一头长发也散开云鬓,只用一根杏黄丝带松松地在脑后挽一个髻,身上更是一反台上那流丽华彩的装扮,一条及地的白缎长裙曳地而行,余外周身再无别样装饰,愈发显得冰清玉洁,天然雕饰的楚楚风致。 只是这白沉香不愧是勾栏中的行首,于如此清水打扮中竟隐隐透出一股妩媚性感的气质来,叫人脑中不由得幻想起这纯净如水晶般的人儿一旦堕落凡尘,与人间****挂起钩来时又会是怎样的一种诱人? 高强还好,毕竟这个把月来与白沉香朝夕相处,这造型又是他跟燕青两个精心设计的,免疫力到底强些,率先回过神来,忙殷勤招呼,又命传酒席伺候。 此刻与前又有所不同,赵佶从小自命风liu,久已不经这等宫外的风liu阵仗,又见这般天仙化人一般的花魁娘子,雅不欲以九五至尊的身份来压人,忙抢上前笑道:“香香姑娘,在下赵端这厢有礼了!”拖长了声音就是一揖到地。 赵端?高强也是一楞,既而一喜,皇帝肯按勾栏的游戏规则来玩,那可就正中白沉香这等欢场神女的下怀了。今番可发达了! (第三部第二十章完) 第二十三章 翻覆 斩空推荐:《修真魔法师传奇》,作者李白(点击过百万的强书还要广告,鄙视一下)./sho?bl_id=20338 次日,辰时,蔡京书斋。 听罢叶梦得的叙述,蔡京捻须长笑道:“好!果真是后生可畏,于无声处翻手云雨,将这风头轻易便扭转了过来,那移乡子等人只怕到易相诏书下时都想不到,自己的好事竟是坏在一个歌女身上!妙极,妙极!” 一旁侍立的蔡攸和叶梦得看蔡京如此好心情,便即凑趣干笑几声,蔡攸便道:“父亲果然是识人之明,连这等纨绔子弟也得派用场,孩儿拜服了。” 蔡京笑意不减:“攸儿,如今可还嫌弃这未来的女婿么?你就算去那金明池的登科榜下捉女婿,又岂有这般佳儿!” 原来当时重文轻武,重官轻士,而且宋代的科举是一旦登第即授官职,因此每年的科考放榜之时,金明池前人山人海,除了伸长了脖子等待放榜的士子贡生,汴京和各地的大小高官豪绅也都派人在此守候着找女婿。一旦发现某人榜上有名,第一个冲上去的往往不是为其道贺的亲朋同窗,而是手持彩带当锁链的官绅或其门客,当场捉住了便定亲事,至有现场出价“竞标”买婿者,一个进士及第的定金高达千余贯钱,这可真是“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最好注脚了。 只是这般以榜捉婿,女子固然是身不由己,被自己家族当作争取有前途的青年才俊的筹码,男方却也有许多早有了自己的意中人,却慑于高门大户的权势被迫入赘,每年上演的悲喜剧不计其数,最有名的当然就是仁宗朝的那位陈世美了,说来包龙图还真是冤枉了他,当朝公主殿下逼婚,他一个寒门士子有几个脑袋敢反抗? 蔡攸听了这话,却勾起了心事,忙问叶梦得道:“少蕴兄,那高强可曾说到何时来提亲下聘?”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蔡攸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受了委屈,那大事底定再提亲事的主意也是他出的,想以蔡京的老辣深沉,怎会在这等小节上斤斤计较。 叶梦得忙将高强不日前来提亲的话说了,蔡攸这才放心。两人正在叙话,蔡京忽道:“少蕴,那高家父子可还有什么言语托你转告老夫?” 这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叶梦得忙从怀中取出那封高强的书信奉上,蔡京接过打开,看前文时摇头晃脑,到后面却眉头一皱,抬头问叶梦得道:“少蕴,那高强可曾与你说过信中是何言语?” 叶梦得一楞,这信里到底说了什么,怎地蔡相公看了也有些意外的样子?忙推说不曾,蔡京便将手中的信笺递过去,他接过来匆匆浏览一遍,见都是些事先商议好的事宜,只不过现在又细化了一些,如蔡京的手下上书言事当以谏政事更替为先,暂不及其余等等。一路扫到信尾,只见写了七个大字“提举东南应奉局”。 叶梦得抬起头来,暗察蔡京的神色,却看不出什么喜忧,只得在心中斟酌了一下字句,小心翼翼道:“恩相,这高强的意思,好象是他要去做这东南应奉局的提举一职?” 蔡京点头道:“看来当是此意了,只是此子为何要如此?” 叶梦得心说我哪知道?暗骂高强乱来,好好的京城宦途不走,跑去苏州做什么,难道是为了好玩么?自己现在俨然是个蔡高两家之间的中间人,蔡京有事当然是问自己,可那高强小儿事先没露过半点口风,这,这……可叫我叶少蕴如何应对? 他这正手心冒汗,脑子飞速转动,细细揣摩高强的用意,那边的蔡攸先跳起来了:“岂有此理!这小子眼看要来提亲,年内就要迎娶颖儿过门,难道要颖儿跟着他远嫁江南?简直混帐!” 叶梦得还没说话,蔡京已经瞪了蔡攸一眼:“胡说!我大宋为官,到地方历练后再回京畿乃是正道,有几个象你一样在京中一直升官的?这高强现在连个出身都没有,若要求外放为官的话,这提举东南应奉局倒真是合适他来做,既可以积累资历,又不误了奉承官家,大不了三年以后大比之时再回来,到那时可就官运亨通,无可限量了。老夫所奇怪的,是他怎么会想到要跟老夫要这个官?” 蔡攸被老爹一瞪,吓得不敢再说,叶梦得赶紧接话:“恩相,想是那高俅父子筹谋宦途,觉得这三年在京中无官可升,却还可能得咎,因此思外放,知道那东南应奉局是恩相进言所置,是以来求恩相周全罢。” 蔡京皱眉思忖了一会,摇头道:“怕不是这么简单,其中必定另有缘故,只是老夫一时还参详不透。也罢,就算他有什么谋划,凭区区一个东南应奉局提举,谅他也翻不起什么波浪来,此事日后自明,现下不妨答应了就是。少蕴,朱勔那边你去安抚一下,叫他上书求磨勘转任,作个杭州兵马都监便了。” 叶梦得躬身答应了,蔡京又道:“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趁着官家心意摇动,赶紧上书言那移乡子等人的执政是非才是。”他用手点了点高强写来的信笺,微微笑道:“这高家小子的种种谋划,实在深获我心,嘿嘿,后生可畏……少蕴,你立即去叫余深来,仔细商议一番,这计划既动,那就要一步紧似一步,教对方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一举置其于死地才是。” 次日,御史余深奏本言事,称说“蔡相公秉政之时,悉用熙丰诸法,一秉今上旨意,未敢擅专弄权。今刘逵等居政府,每朝妄事计议,凡蔡相公所行诸法悉数更替,恐怕有失绍述本意。” 奏本既入,是由梁师成亲手送到御书房崇政殿,故意放在最上面一本。赵佶披阅政务时,随手就将这本子拿了起来,一看之下深觉合意,不由又想起了前晚的销魂经历,心下盘算着何时再去游冶一番,那白行首端的是千娇百媚,平生所经的女子或有姿色可及者,却无人能有这韵味,迎奉之时叫人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开,与在台上众人前放歌时的那般天人气度比起来,分外觉得仙子下凡一般的可贵,想来昔楚襄王之梦会神女而云雨巫山,其乐不过如此。 他这厢浮想联翩,嘴角自然淫笑,倒把正事给搁下了,忽听身旁有人轻笑道:“官家想起了什么乐事,笑的可真开怀呢!” 一语惊醒梦,赵佶本有些不快,可回头望去却火气全消。因何?原来那人正是现今最得宠的郑贵妃,赵佶在遐想自己在外面的风liu韵事时被宠妃捉到,倒觉得有些心虚,那里还有什么脾气?慌地笑道:“爱妃,朕是看这帖子中写的有理,又想起这余御史以前讲过的一个笑话来,因而发笑。爱妃,你来看这帖子,说得可在理么?”这是乱以他语,以他皇帝的身份,再得宠的妃子也会顺着他的意思去做,这郑贵妃自然不会没脑子地去追问“到底什么笑话那么好笑?” 郑贵妃将那帖子接过来一看,正是自己外兄弟郑居中遣人进来交通关照过的,便依着所得的吩咐笑道:“臣妾于朝事所知不多,只觉得蔡相公行法多秉官家的旨意,又是熙宁时的旧臣,想来于绍述神考的法度是不遗余力的罢。” 赵佶见分散了贵妃的注意力,赶紧跟进:“爱妃说得甚是,朕也觉得当日罢去蔡相公的旨意下的着实匆促了些。” 郑贵妃嫣然一笑便不再言语,倚着座椅靠背看赵佶披阅公文。那边梁师成心中暗喜,心知自己这回算站对队伍了,下了这班就把消息递了出去。 次日,出使辽国刚回来的礼部侍郎刘正夫应旨入对出使事宜,赵佶问了他北去诸事,忽地话锋一转,问起蔡京与赵挺之二人为政的得失来。赵佶心中本以为这刘正夫远行方归,与两党都没有关联,说话应当会公道些,哪知蔡京早命众手下在亲信人士中吹了风,凡与蔡党有关联的众人都有了些预感,此时刘正夫听到皇帝问起,哪还不清楚这背后是蔡京的复起行动?乐得顺水推舟,说了些刘逵在朝堂议事时趾高气扬、凌蔑同僚的事体。 三天之后,御史余深、石公弼等联名上本,弹劾刘逵专恣反复擅权弄法,将熙宁良法随意废退,有违绍述之道,并且凌蔑同列,引用邪党,为朝堂大蠹。原来刘逵等出身也是蔡京的新党,现在自己出来另立山头,知道自己势孤力弱,便进言将崇宁三年所定的党籍案中人逐次内迁,欲以此市恩引为奥援,哪知现在给对手又提供了现成的炮弹。想那赵佶御笔亲提了党人名单,却被逼着自己打自己的耳刮子,这心里的疙瘩可一直记着呢,一旦见到这奏本上言,登即勾起自家心事,又是早已被高强等人暗箱操作上足了眼药,当即下诏,命中书侍郎刘逵出为知亳州事。 旨意既下,高强便知蔡京复相一事已成定局,不由轻舒了一口气,这些日子都在暗地里搞小动作,可把他郁闷坏了,到现今总算可以送一口气了。 只是这口气松了还不到半刻钟就有吸了回去,许贯忠进来禀报:“衙内,老大人有请,要与衙内商议提亲事宜。” (第三部第二十三章完) 第二十四章 婚俗 一想起这门亲事,高强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在现代时并没有太多感情牵绊,是以被莫名其妙送到宋朝之后倒也适应的快,没有出现太严重的思乡病症状,除了开头的一段磨合期,对于没有电视、电脑、互联网等现代文明产物的生活颇为不适应以外,现在过着九百年前的生活尚算自在。 可是结婚就是另外一码事了。虽然听叶梦得将自己未来的夫人夸的天上少有地下无,可终究是雾里看花,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子忽然要成为自己的枕边人,今后几十年朝夕相对,举案齐眉,没准还要生儿育女,拉家带口一大群……老天,就算是在现代的大龄青年相亲,那好歹有张照片不是? 别扭归别扭,他心里也知道这桩婚事的分量,那是标志着自己正是进入蔡京集团的核心成员行列,事情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不管是自己还是那位没见过面、甚至连亲事都没提过,连名字都是别人偷偷告诉自己的蔡大小姐,其实都没有任何选择。 “嘿嘿,人的命运,还真是随波逐流哪!”高强摇头自嘲地一笑,转身当先而行,却没留意内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已蒙上了一层阴翳。 到得高俅书房,却见闻涣章也在。这人自从参与了高俅父子定计,辅助蔡京重登相位以来,在殿帅府中的地位是扶摇直上,已经被高俅倚为干城之重,什么事都要找他来商议一番, 这家伙却也当真渊博,总能说出点道道来,更得高俅信任,今日商议求亲事宜居然也把他找来了。 坐定之后,高强便问何时去提亲,不料闻涣章却笑道:“衙内且少安,这婚事无媒不行,须得等媒人来了方可行事。” “媒人?”高强面色微变,心说那叶梦得都花了那么多口水了,还不算媒人? 不过说媒人,这媒人就到,高强只听门外一阵环佩叮当,一位年轻妇人走入房来,只见她年纪二十七八,容貌尚称端庄,脸上薄施粉黛,头戴着直遮到颈项下的帷帽,身穿全紫色衫裙,满头的珠翠钗环,走过来未语先笑,深深一福道:“一等官媒杨婆子给高帅爷、高衙内见礼了。” 站起身来,忽见高强呆呆冲她望,这杨婆子抿嘴一笑,将手中一方粉红丝巾在高强面前一扬,飞了个白眼道:“衙内怎地了,可是知道要去向人家小姐提亲,欢喜过度,魔怔了?” 这丝巾在眼前一扬,一阵西域的乳香风把高强熏的一激灵,这才醒过味来,心中却仍有些迷糊:“这,这哪叫媒婆,分明是一贵妇啊!敢情这大宋朝的婚庆习俗如此华丽,连媒婆也这么上档次,厉害,厉害……”原先他一听到闻涣章说媒婆,脑中立刻出现的是以前看过的电视剧中的地主婆形象,一四五十岁的婆子,脸上砌着半斤脂粉,身上一件丝绵袄,两边太阳穴上各帖一块小膏药,手里拿一杆旱烟袋,每说上几句话便吞云吐雾一番。 可看到这位媒婆出现,脑中的形象立马粉粉碎,若是戴了眼镜的,那眼镜是早已跌成不知多少片了,怎么也不能把这位风韵少妇与那种东混西骗的媒婆联系在一起,是以愣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却被杨婆子取笑了一句,不由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那杨婆子一笑,自抹胸中取出一副五男二女花笺纸来,向高强递过,一面笑道:“衙内,先请讨一个利市团圆吉帖,可好?” 高强一楞,旁边的闻涣章赶紧过来解释,原来这叫做草帖子,上面随意写些吉利言语,是看看这婚事的吉利冲克,通常都是些套话,走个过场而已。此等小事衙内当然不屑动手,闻涣章这记室大笔一挥便就,倒省了高强那手狗爬也不如的臭字出来丢人。 祠后便是宋代婚礼习俗课,由金牌媒婆杨婆子主讲。这位与后世的超级市场终极武器同名的俏媒婆抖擞精神,将一道道婚俗细细道来,听的高强是头脑发胀,比以前上马列课还费劲。好在这杨婆子口齿伶俐,头绪虽繁手续虽多,她道来却是爽快干脆,反复解说下总算让高强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这婚无媒不行,男女双方都要请自己的媒人。有媒之后就是双方下草帖,草帖一下,以后就是俩媒婆结伴在中间跑腿了。此后是下细帖,又名“定帖”,写明议亲人(就是高强和那位蔡小姐)的三代名讳、职业,议亲人的姓名生辰,父母是否在堂,现任何种官职,家中的不动产以及主婚人姓名等等。 再然后就下定礼,男方须用一个大酒瓶,将八朵红花、八枚银胜用花红系在担子上,称作“插檐红”,女方则用两瓶淡水、三五条活鱼并一双筷子,一股脑倾在那大酒瓶里,请媒婆再带回,这叫做“风鱼筷”。其中名目自然是有典故的,不过高强也懒得去问。 定帖之后便是相媳妇了,多半是男方的亲人与媒婆一同去女家相看,若看中就送一枝金钗子插在冠上,谓之插钗子;若看不中便留一两匹彩缎,谓之压惊,表示这亲事就算黄了。自然这问题不会出现在高蔡联姻中,就算对方是无盐嫫母,甚或缺鼻子少眼,高衙内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杨婆子不经意一句话,倒惹起高强一些兴趣。原来这“相媳妇”也不全是如此,有那对自己的未来幸福比较关心准新郎是要亲自相看的,这自然是比较强势的一方才能如此。若女方同意,那就择吉日,选些雅致地方,或酒楼或园圃,由议亲人亲自相看。 高强乍一听,这不跟现代的相亲一样了吗?男女双方当面会见,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仿佛是很多肥皂剧或者泡菜剧的桥段,引出佳话无数……倘若能在婚前见上对方一面,对自己的心理上也是一个安慰不是?不过转念一想,就算见了又怎样,咱有权利说不么?还是抱胳膊一忍得了,摘到篮子里就是菜吧。 脑子里这么一走神,下面就没听进去,等到回神时,那杨婆子已经在跟高俅商量财礼要送多少的问题了。不听不知道,这一听还真是吓一跳,象高俅这样等级的人物,儿子娶亲的财礼都是以万贯计算,且并非仅限金钱,诸般物事惟务珍奇,想那梁世杰给老丈人贺寿,出手就是价值十万贯的金珠,高殿帅又怎能落后? 纳彩、纳聘以后就是问期、迎亲,零散琐碎的礼节一大堆,不过高强也不去操这个心,自有专业人士的杨婆子和对方的媒婆去磋商。正在神游之时,忽听那杨婆子唤:“衙内,那蔡家小姐倒有些新奇的意思,想求衙内给一首新词,随这草帖一同送去,不知衙内……”说罢便用手中一把团扇遮着下半边脸笑。 高强楞了一下,想来自己几番抄袭“后人”的词作,在汴京城中恐怕已颇有“才名”,是以这蔡才女会有此一说。好在自己以前喜背宋词,好歹记得些传世佳作,当即命闻涣章泼墨挥毫,口占一阕陆游的钗头凤:“红酥手,黄藤酒,满园*宫墙柳……” 一阕既就,闻涣章首先叫好,高俅接过来看了也是惊喜,便问高强何时作了这词?此时高强心中却有些后悔,送给新人的词作,用这等悲情恐怕多有不妥,见老爹问话,忙说这是前日听燕青说了这么一个故事,有人因自家长辈的强力而与心上人分别,多年以后重逢时格外伤感,自己听了激动心意,就作了这么一首词。 “这下不但盗用了陆放翁的词作,连人家的爱情故事也盗用了,要是放在现代指不定要打多大的官司呢!”高强正这么想着,那杨婆子已上前将纸笺接过,一把塞入抹胸中笑道:“这故事如此凄美动人,衙内的新词又是近来汴梁城里有名的好,高帅爷和这位先生也是如此的赞不绝口,这一阕定然是极好的,待婆子送去教那蔡大小姐见识一下衙内的文采。” 高强心下本有些踌躇,不过见那纸笺已被收起,也不好再讨回来,只索罢了。 诸事商量已定,那婆子自去下草帖子,并与对方媒婆碰面,高强与老爹、闻涣章等说了一会闲话,便回自己的小院去了。 进得院门,高强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一时想不起来,等到在屋中坐定,拿起茶杯来一喝,茶却是凉的,脱口便叫:“小环!”这才猛的省起,自己通常一进院子门,第一个上来迎候的就是小环了,一杯温度适中热茶那是免不了的,可今儿却不见人,究竟何故? 叫了两声不见人来,高强不由奇怪,便起身出去寻,问了几个丫头,有一个说看见小环往后面李师师住的地方去了,便一壁寻过去,刚走到墙角下就听见里面隐隐有啜泣声。 (第三部第二十四章完) 第二十七章 欲见 高强乍听这声音,脑子里就是“嗡”的一下,清楚记得正是当日怡红楼上的那一声呼唤,思想中只有一个念头:“是她,一定是她!”手竟微微颤抖起来,双脚钉在地下一动也不能动。 白沉香看见他这样子不禁发急,推了两下不见反应,一时情急,提起桌上的一柄玉如意望高强头上用力一敲,低声嗔道:“衙内,作什么?”却不敢高声,恐惊院中人。 这一下当头棒喝,总算惊醒了这位穿越时空的超级追星族,高强摸着头上被敲的部位差点失声叫出来,却被白沉香一只温软滑腻的小手捂住,杏眼圆睁地瞪着高强道:“衙内可记得适才答应香香的言语?若有半分不合,万事休提!” 高强这才回复过来,暗叫声“惭愧”!原来事到临头,凭你何等人物照样是关心则乱,自己以前看到街上疯狂叫喊的追星一族总是嗤之以鼻,轮到自己却还是一样的不堪,区别只在所追的对象不同而已。 他冲着捂住自己嘴巴的香香微一点头,示意她放心,随即退后两步,转身躲到屏风后面去了。 耳听得白沉香轻轻舒了一口气,教两个使女把船舱中略略收拾一下,一面迎出去,时候不大就听两个细碎足音走进舱来,一路轻声说笑,到坐定时,那该当是李清照的人儿竟是坐在离屏风最近的位子上,也不知是白沉香的有意安排还是凑巧。高强屏气凝息,只恨自己未曾练得什么上乘武功,什么忘情天书、长生诀之类潜踪匿迹的心法只须会得一样,这刻便大有用武之地,也不至于象现在这样,连出口长气都要以极细微的呼吸吐出,生怕惊扰了心中的偶像、才情风骨千古流芳的易安居士。 一面要留意屏风那边的动静,不能放过了李清照的一言一笑,一面又要全神控制自己的呼吸行动,不敢有丝毫异动传出,这般分心二用之下,又是九月“桂花蒸”的暑热未消季节,不片刻高强就是浑身汗出如浆了。不过人的思想是极度奇怪的,越是这样紧张要命、全神贯注惟恐不足的时候却越容易胡思乱想,高强此刻心头浮现的却是另一个呆子的形象:“那段誉初见神仙姐姐时,是否也与我同样心情?” 耳听白沉香娇笑道:“姐姐可有日子没来了,今日怎么有空来妹妹这里坐?” 这本是随口的客套,哪知李清照却幽幽一叹道:“妹妹,你是处闹市如居远山的清净人,姐姐可等闲不敢来惊扰你,怕身上的俗气冲了你也。” “这话从何说起?”白沉香口中和高强的心中同时出现这个反应,以李易安的才情雅致,白沉香虽然是一代奇女子,亦不能夺她半分神气,怎说到一个俗字? 只听李清照又叹口气道:“妹妹,你有所不知,家翁近日已经失势,恐怕不日就要罢相,到时候上台的必定是蔡相公,实不知如何了局了!” 白沉香这些日子跟着高强等人厮混,对双方的政争倒也知道一些,因此听了这话并不觉得意外,却不好说自己也有份参与扳倒你老公公的行动,只笑道:“姐姐又何必如此忧虑?本朝历来优待士大夫,尊翁又是堂堂两入宰执的人物,就算罢相也不过是权柄有失而已,优游林泉当不成问题,姐姐的良人又是刚秋闱得中的,过了明春就可授实缺,难道这风头还会影响到姐姐不成?” “妹妹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清照又是一叹,听得高强心中就是一阵发颤,只觉得这叹息声仿佛直凉到自己心里一样:“那蔡京蔡相公岂是寻常人?即便是如司马相公、苏学士这等的名士重臣,只因当初恶了蔡相公,将他贬黜不用,到蔡相公上台辅佐当今以后,竟弄出党禁的案子来,御笔书为奸党,立碑为证,不但污了列位相公、学士的身后之名,门生子弟亦一同贬窜远州,本朝对付政见不同者哪里有这般狠辣的手段?” “况且家翁本是蔡相公倚重的人,当日初入宰执也是仗着蔡相公的提拔,意欲引为援奥的,不想家翁却要独树一帜,摆出跟蔡相公唱对台的架势来,又没有什么得力的人匡助,几番折冲下来就被赶出宰辅,当时便吓得要求外放避祸。” “唉,倘若果真当时便失势外放,倒也少了些事端。偏生天降灾异,彗星经天,蔡相公罢相禳灾,家翁还以为得天之助,与刘侍郎几个得意忘形,随意将蔡相公的法度窜废。那时我便对官人说,天象殊不足凭,还是多积点人德的好,可我一个妇道人家,说些金石辞赋的官人倒还有些兴趣,朝廷大事又那里插的上口?” 白沉香又是一笑:“姐姐虽是女儿身,不过以往日与妹妹说的那些议论而言,比当朝的列位相公可也不差呢。然则尊翁罢相,京中就算呆不住,要求个外放也不为难,正好看赵公子授什么实缺,一家人去外面逍遥岂不是好?” 高强听得正入迷,李清照的每一个字句都像是天籁之音一般,要先品其音而后得其意,到这里忽然停了,只听有走动声音,接着是碗盏碰撞和倒水声,原来是两个使女端上茶水来待客。这下立时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也不知是躲在这屏风后头憋了一身汗,还是即将见到心中偶像激动的,无奈眼下时机未至,还得继续猫着。 听得李清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象是有些烫了,吸溜着气将杯子放下,续道:“妹妹,姐姐今天来是向妹妹辞行的,恐怕今日一别,再要相见便遥遥无期了。” 此言一出,白沉香与高强都是微微吃惊,告别不是什么意外,不过说到再见无期,究竟是什么原因? 高强心急如焚,恨不得一个箭步窜出去来个“本衙内这厢有礼”,只是先前已经跟白沉香说好了条件,再这样由着性子乱来可就不该了,堂堂男子汉岂能对美女言而无信?“忍耐,一定要忍耐!” 白沉香听了听屏风后并无动静,心下暗赞这小衙内还算不错,这样的话听到也能沉的住气,奴家便帮你一遭:“姐姐何出此言?姐姐纵然随赵公子外出为官,不过三年六载必可返京,那时岂不是又可相见?何况妹妹行动自由,只要是想念姐姐了,何时都能去看望,又怎说到再见无期?” 只听李清照苦笑道:“妹妹如此有心,姐姐是记下了。只是那蔡相公为人阴狠,睚眦必报的人,家翁又两番与他作对,只怕今番不是求个外放便可了局的,必定还有后续的种种手段出来,妹妹不见蔡相公当年对付苏门四学士的狠辣?恐怕姐姐这一去就是直放天涯海角,那烟瘴苦恶的远路军州,似妹妹这样的娇花嫩蕊怎生去得?” 高强听的冷汗涔涔而下,这一节他可从来没想过,蔡京是有名的有才无德,报复起政敌来手段狠毒,怎么可能放过两次背叛自己的赵挺之?单看他平日称之为“移乡子”而不名,可知其怨毒之深,这次赵挺之下台,不被他整得脱层皮才怪。其实他也不是就想不到此节,只是赵挺之的死活跟他毫无关系,脑子里压根就没去想赵挺之倒台以后是什么下场。 现下可就不同了,关系到心中的“神仙姐姐”李清照的生活幸福,说什么也不能等闲处之,一定要设法为其转圜,至不济也要教蔡京的报复不会殃及到李清照身上。顷刻间立下如此决心,高强双手握拳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处如白日见鬼,幸好他是一个人躲在屏风后面,要不然再有几个才女也被他吓跑了。 他这边心理变换无人能知,那边白沉香可还记挂着答应了高强的事情,听得李清照说后会无期,心说这小衙内不得急死?还是赶紧把话题往这上头引,免得他情急之下作出什么事来:“姐姐,你吉人自有天相,此去定当事事顺遂,步步平安,不必忧心过度。那些扰心的事且不去说它,姐姐可还记得当日妹妹拿给你看的那阕青玉案么?” 李清照本来心情欠佳,一听见白沉香说到词章,精神就是一振:“怎会不记得?那词清俊幽雅,情意隽永,其妙处实为近朝仅见,方之李后主词亦不为过,姐姐自从得了这词,每日都要把玩数次,倒着也能背出来了,实在是绝妙的词句。妹妹说这词怎么了?” 白沉香一笑:“姐姐既如此推崇这首词,可愿再见识见识这词人的作品?”说着便铺开纸笺,素手轻挥,将高强所剽窃的另几首稼轩词录了出来。高强在屏风后面先是叫妙,这正是投其所好,嗣后又跌足不已,早知道有此一幕,就事先将陆游那钗头凤写给白沉香了。须知稼轩词意境寥廓高远,好词是好词,用来感动美女却差了一筹,正如现代时的CJ文风大受女生欢迎,众老爷们却嗤之以鼻一样。 白沉香随写,李清照随看,一面赞叹不已,连声道:“真不知这人怎生修行的,竟如此锦心绣口,落笔无一俗字,姐姐是一生都写不出这等意境来的。” 白沉香写毕,见李清照如此兴高采烈,便笑道:“姐姐,你可知这人究竟是谁么?” 高强的呼吸立刻屏止,只等屏风那边人的回答,从未觉得天地间如此安静,似乎自己的心跳声就充斥了整个船舱。 (第三部第二十七章完) 第二十八章 不见 片刻工夫,却犹如九个世纪那样的漫长,终于听到李清照开口,依旧是柔美清亮的嗓音,却令高强浑身发木:“妹妹,你所说的那人,可是殿帅高大人的衙内么?” “她,她怎地竟已知道了?!”高强伫立在当地,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一般,却一动也不敢动,只在心中急催白沉香,今日这等天赐良机,可不能错过了啊! 白沉香亦是惊讶,忙问道:“姐姐怎地已经知晓了,为何从未问起?” 耳听李清照轻吐了一口气,苦笑道:“妹妹,你前日在丰乐楼那么大的场面,做姐姐的虽说格于闺礼,不能去为你捧场,不过又怎会错过如此盛事?妹妹所唱的词曲,姐姐都叫人笔录了下来,在府中反复奏唱,听得众人都是如痴如醉,姐姐好几次都哭了出来呢。真是可惜了没能现场听到妹妹以天仙化人之绝美身姿,用你那九天仙籁般的妙音唱响这些流金碎玉的新词佳曲,姐姐怕是要引为毕生之憾事了。” 白沉香轻笑一声,正要接口,李清照又道:“姐姐既然命人录了词曲,自然不会漏了词人的名字,那高衙内的大名自然是一问便知了。其实说起来,当日我与官人曾在青楼与他隔邻听曲,承他妙手改了四字辞章,当时还道是他门客所为,今日看来竟是本人了,也真想不到,这京城闻名的花花太岁亦有如此文才,所做的词章几可入神品之列了。” 白沉香闻言暗笑,想那屏风后的高衙内听了这话不知什么感想,上前挽住李清照的手臂道:“那姐姐可有心与这位词人小衙内见上一面,把盏共话?” 高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只听李清照缓缓道:“这人,不见也罢!” 完了!这句话一入耳,当时从头到脚犹如被冰水浇透,再从脚底心透上一股寒意来:“怎、怎会如此?辛稼轩的词句都不足以令李易安对我改观么?可恶的花花太岁……”一时间手足无措,浑不知如何是好。 白沉香也是一楞,本来听李清照对词作赞不绝口,以为这一提出来对方就算不大喜答应,也当欲语还羞,怎地如此斩钉截铁?忙问道:“姐姐这话却是为何?” “倘若是以词会友,则神交足矣,词中自有性灵,词中自有真情,但观其词、品其意,则尽可知其人,何须对面?”李清照深吸一口气,又道:“何况高衙内其人声名不正,又与我夫家政见不和,姐姐我怎么能与之会面?于公于私,妹妹你说我有哪一点需要见这高衙内?相见,争如不见!” 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不但白沉香哑口无言,高强站在屏风后更是如醍醐灌顶,脑中一片空白:原来眼前站着的,并不是自己从小品读其词句,想望其风采的易安居士,而是自己政敌的妻子,是与自己在同一个红尘名利场中打滚的人!那一个梦中的天仙化人、锦心绣口的女子,竟是只能存在于自己梦中,即便是穿越了九百年的时空,却依然只能追寻着自己心中的幻想,永远捉不到真实的半点衣角——抑或,这才是最真的真实? 自他在殿帅府后院的屋中睁开双眼的那一刻起,周遭的一切从未如眼前此刻一般,显得如此真实而残酷,原本心目中的历史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原来,这里就是我的世界了…… 等到他从呆立中醒转来,舱中已没了人声,只听踏板声响,女声笑语渐渐隐去,显然是两人话已说完,白沉香送李清照出门了。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冲动,他蓦地从屏风后闪出,两步抢出船舱,一跃上了画舫船头,尚未立定就看见白沉香在园门处与一个女子执手话别。 那女子背向这边,一身湖水绿的绉纱长裙曳地,乌黑的秀发用一根长长的白玉簪子挽起在头顶,露出两道香肩斜斜削下,娇怯怯的身子仿佛夏风也不敢劲吹,只以些微气力轻轻拂动她的衣角和发梢,望去真如一副画中行人模样。 高强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喊什么?是象街头小痞子一样大叫“李清照回头”,还是来两句豪言壮语,说什么“总有一天要你正视我”,或者干脆逼出点王者之气来,令对方“虎躯一震”,啊不,应该是“娇躯一颤”? 他就这么傻楞楞地站在船头,却恰好落在白沉香的眼中。这位花魁娘子可是最精灵不过的人,眼见得高强这般情状心下也是叹息,假意将眼神越过李清照的肩头向这边望来,口中只不着边地应付几句。 李清照自然立刻觉察到这手帕交的异状,便也回过头来看。她的脖颈这么一转,高强的心跳顿时加速,只见那略微尖俏、白皙如玉的下巴从垂肩的秀发后旋过来,还未等高强细看她的额头脸颊,一双晶亮的眼睛已经将他全身罩住,只这么一扫,高强顿时便觉得眼前好似亮起一道精光,那两泓秋水已经将他的全副精神都吸引过去,比前次在怡红楼上两人的视线在楼上下交会的那一瞬间更为动人心神。 在心中觉得是万千世纪的光景,其实却不过是刹那风华,李清照的眸子一扫即过,旋即又把头转了过去,与白沉香携手而去,当地只留下高强一人独立船头,半晌才醒转过来,仔细回味一番刚才的那一刻眼神交会,不由右拳狠狠在左掌心打了一下:“怎地除了那双眼睛,其余五官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两次了!” 等到白沉香送人回转来,见高强已坐在船舱中,神情若有所失,便上前赔笑道:“衙内,适才李姐姐的话你也听得明白,香香可是给你说尽了好话,做足了工夫,怎奈……” 对着白沉香,高强的脑子可就立刻灵活起来,把手一抬,阻止了她继续,开口道:“香香姑娘,其实本衙内此刻推想来,那李易安如此反应乃是理所应当,如此情形下欲谋一见实在是难比登天,为何你先前可以担保玉成此事?” “这……”白沉香一窘,旋即笑道:“衙内有所不知,我那李姐姐闺房中愁烦之事甚多,常在奴家面前生些慨叹,有些怨怼之意。兼且她对衙内的辞章实是推崇的紧,故此香香便以为从中下些说词,必可打动彼心。岂料李姐姐心如磐石,这一节可料错了。” “愁烦之事?什么愁烦之事?”高强的注意力立刻转到这个信息上来,他本以为李清照早年的夫妻生活是一派夫唱妇随的鸳鸯蝴蝶景象,岂知其中另有玄机,忙连声催问。 白沉香娓娓道来,原来李清照的父亲、原礼部员外郎李格非属旧党中人,前年定党籍案时把他也给牵扯上了,当时赵挺之却是蔡京身边摇旗呐喊的干将,对自己的亲家下起黑脚来照样是毫不留情,不管李清照如何向丈夫和公公求情,最终也没能改变老父被贬的命运,相反自己也因为此事在家中颇受了些言语,由此便生了怨艾。 高强精神一振,忙追问道:“既是心存怨艾,为何本衙内适才听她在船舱中说话,维护夫家不遗余力,全无半点怨怼的意思?” 白沉香摇头道:“衙内,你这可错了。所谓出嫁从夫,既然李姐姐已经嫁入赵府,那便须得当自己是赵家人,若要严格说来,李姐姐为自己父亲向夫家求情这一节,多少可要落些不是呢!据李姐姐自己说,倘若不是因为夫家附和蔡相公推行党禁一事过于阴损,即便是事关老父,她也是不便开口的。因此上对夫家不满是一回事,临到今日这般事态时却还是要站在维护夫家的立场上的。何况……”说着眼睛望高强脸上一转,掩口不语。 高强始则不解,既而恍然,悻悻地道:“何况对方又是本衙内这等色名在外,专一喜好狎辱人妻的恶人,是吧?”本来他这些日子以来混的风生水起,始作俑者的小环又对自己是服帖的很,几乎把这茬都给忘了,怎知今日又给提起,心里着实有些憋屈。 白沉香失笑一声,赶紧又忍住,向高强笑道:“衙内这可言重了,李姐姐未必是有虑于此,看来还是格于夫家的立场,才不愿与衙内相见。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衙内适才为何如此沉得住气,听到李姐姐断然拒绝相见,却在屏风后一动也不动,倒教香香也颇为意外呢!”白沉香说罢,用把团扇遮着下半边脸,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直盯着高强,藏不住的一股笑意。 高强开头一楞,既而捕捉到这名伶眼中的笑意,这才恍然:“敢情是个女人就喜欢八卦,对别人的情感生活总喜欢多挖点内幕出来,这可不理你了。” 不过他此刻心中却想起另外一个问题来,自己可也是马上就要结婚的人,对方听说也是一个出色当行的大才女,而且自己他日说不定与蔡京也会在政坛角力甚至是明着撕破脸,到时这位蔡颖大小姐当如何自处? (第三部第二十八章完) 第二十九章 洞房 推荐另类好看的都市传奇《看我72变》,作者茗茶 一对描金彩绘龙凤喜烛,插在修长的美人型烛奴上,它的光焰欢快地跳跃着。两盏垂着金色流苏的八角薄纱大红宫灯,悬在屋中央,把洞房四壁映成了一片绯红。 “啪”地一声轻响,龙凤花烛上烛花一爆,让坐在床沿的新人微微一惊。自从被送进洞房以来,这般枯坐的等待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绣金的大红盖头把她和周遭的一切隔绝开来,眼中只是一片神秘的红色的朦胧。静谧的房间里好象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禁不住地思想中各种头绪纷至沓来。 一会儿,她揣想着未来的夫婿究竟是什么模样呢?他好象是非常复杂的一个人,本来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可是在这次祖父重登相位的过程中,一直被蔡家倚为盟友的童贯远在西北,没有发挥任何作用,相反是他和他那靠着踢球当上殿前都指挥使的父亲居功厥伟,几番筹谋,不动声色就让宰执易主了。随着前几天的圣旨褒扬,公爹已经加太尉衔,成为大宋武职第一人,他也由原先的承务郎连升数级,授从七品宣奉郎,并且御笔命提举东南应奉局,创本朝荫补官员授实缺的最年轻记录,当朝后进中风头一时无两。 一会儿,她又回想着前几天与祖父蔡京的那番对话,祖父的叮咛到此刻都仿佛在耳边回响着:“颖儿啊,高强此子虽年方弱冠,然狡黠精明之处为老夫平生仅见,再加上他父亲高俅在官家面前宠幸日隆,此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祖父为你择此子为婿,固然是有片私心在内,欲加固与高家的联盟,然而又何尝不希望你得嫁一英雄夫婿?你每日多自恨为女儿身,采芹入泮都不能为,倘若能辅佐夫婿得以留名青史,亦可少慰平生了吧!”是啊,倘若自己的夫婿真个青史标名,也会是平生的幸事吧? 一会儿,她又想起母亲临行前所密授的那些闺房之事,顿时觉得自己的脸上热了起来。那些往昔听到就会脸红心跳的事情,待会自己就要一一亲身去体会了么?他可是早就流连于花街柳巷中的,会不会嫌弃自己服侍的不好?“无,无耻!”她忽地轻骂了一声,自己堂堂的宰相孙女,翰林千斤,清清白白的女儿身,那小子怎能拿去与烟花女子比较? 忽而,她又怔怔起来:听说那眼下名震汴梁的歌女白沉香,原先就是一个勾栏中的行首呢,可据说是色艺双绝的绝美女子呢!听说还是“他”一手将这白行首捧起来的,自己可不知能不能胜过她?而且,他房中早已有了一房姬妾,还有个很得宠的小歌女呢,今后的心会有多少放在自己身上呢? 忽听门外人声渐响,紧接着转为喧嚣,外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个守在门外的陪嫁婆子连声阻吓却全无用处,一大群男人声音喧闹着、叫嚷着直闯进来,好似整个世界忽然回到了她身边一样。 说来也怪,刚才还忐忑的心绪此刻却忽然平静下来,她稳稳地坐在床沿,静听外屋的动静,心田一片坦荡寂然。 只听外面有人大声叫唤,要看新娘子,要闹洞房,却都被一个大嗓门给压了下去,那人嚷道:“春xiao一刻值千金,我等厌物在此搅闹得多一刻,高兄便少受用一刻,圣人云‘君子有成人之美’,我等岂可不识时务?都散都散!” 登时有人反对有人叫好,不过叫好的声音显然占了上风,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两个陪嫁婆子守在外屋,一个人脚步踉跄着直踏进来,跟着门轴轻响,里屋的门在他身后合上,落闩。 她的手不由得紧了一紧,手中的鸳鸯锦帕都绞了起来:揭盖头的时候到了吗?一生的良人啊,这就要见分晓了,心跳怎会如此之快,我要怎么办,怎会有种跳起来,逃出去,什么人都不见的冲动?颖儿啊颖儿,冷静,冷静啊…… 那人一脚轻一脚重地直走到床沿,越来越近,蓦地眼前光线一动,那手已经伸过来掀盖头了!蔡颖的心跳成了一线,却见那手竟不再上掀,忽听身前那人大喝一声:“小乙,敬酒!” 这可把蔡颖给气的半死,险些一口血喷出来:“这要命的当口,他居然还想着喝酒!” 可随即就知道不对,只听屋顶上一阵乱,水声到处响,一人朗声笑道:“承衙内命,敬各位来听洞房的亲友美酒!”跟着四面墙角人声大作,无数跳脚声从墙角传出来,却没一个敢开口骂人的,都捏着鼻子叫“谢衙内酒”“谢高兄酒”,跟着拖泥带水地渐渐远去。 蔡颖听得有趣,禁不住“格”地一声笑了出来,原来官人早料到这些人不怀好意,假意说什么趁早散去,其实都躲在四面等着听洞房,若有些私房体己的情事被听了去,那可羞死人了。故此他安排下人手在屋顶和四周,用酒水将这些人都淋了出来,还美其名曰“敬酒”,可真是叫人有苦也说不出呢! 只是这一声笑过,蔡颖心中顿时又忐忑起来:母亲出门前再三叮嘱,蔡家是钟鸣鼎食,诗礼传家,嫁出去的女儿须得谨守礼仪,不可有半点失仪处,尤其是揭盖头的那一刻,关系到官人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切记要端谨庄重,这下可好,自己竟然被他给逗笑了,这,这便如何是好?! 正彷徨时,眼前忽地一亮,那大红盖头已掀了起来!陡然变亮的光线使她情不自禁地垂下了眼帘,用长长的睫毛滤去透入眼中的光亮,眼角已经瞥见一双锦靴正立在自己面前。 抬头啊,抬头看看他。母亲说过,官人一掀起盖头,下面就该自己去侍侯官人了,还有,还有什么来着?要命啊,刚才这一笑一紧张,在心中反复念诵了多少遍的事情都扔到爪洼国去了! 高强却看得有趣,适才听见这蔡小姐清脆地一笑,心中顿时就对她多了几分好感,抬手将那盖头便掀了去,只见一个凤冠霞帔的美人端坐面前,五官生的精致之极,盛装打扮下更显得天上仙妃一般的靓丽,这时正低垂着羞红的粉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连眼皮都不敢抬。他本已喝了不少酒,现下又刚漂亮地整了闹洞房的诸人一手,正在得意之时,又见自己的新婚妻子“不负所望”是个大美人,心中快意非常,转身坐在床沿,将她的左手牵起来,笑吟吟地看着她侧脸,拖长了声音道:“娘子~~” 这一声轻唤仿佛叫醒了睡美人,蔡颖如梦方醒一般,慌忙起身在床边敛衽为礼:“妾身见过官人,侍侯官人更衣安歇,还有,官人饮酒不少,妾身去给官人倒些热茶来,还有,须得让官人尽兴,不可恣肆……啊,错了!”却是一时口快,将适才心中苦苦忆起的母亲的叮咛尽数说了出来,登即羞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下去。 高强初时一楞,既而明白过来,不由哈哈大笑,本来心中对于跟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洞房还有些疙瘩的,此刻却全放了开来,只觉得这么一个会紧张、会犯错的鲜活美人着实可爱,浑不似先前所想象的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 他手上加力,将蔡颖一把拉起坐到身边,随即伸手过去揽住她的蛮腰,一脸坏笑道:“娘子莫急~且先与官人说些体己话。” 蔡颖被他这一拉一搂,原本已通红的脸更是直红到了耳后,再听到话中的调侃之意,急得险些要哭出来,心想这可完了,官人倘若将自己当作了那等****女子,今生恐怕都抬不起头来! 当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垂着头听凭高强摆布,忽然也不知那里来的,抬起头来直视着高强那年轻的脸,努力绷起一张俏脸道:“官人有甚话说来?” 高强一怔,刚才还是娇羞可人的女孩,怎地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了?随即就明白过来,这等大家女子,男女****还在其次,儿时所受的教育恐怕就是尊卑节礼,新婚之夜这般调笑那肯定是不能接受的,没准以为自己是轻贱于她了呢。 当下规规矩矩地坐定,唱戏一般地对蔡颖说道:“娘子~春xiao苦短,这便安歇了罢!”既然你要这么玩,本衙内就配合你一下也好。 于是两人象履行程序一般,蔡颖笨手笨脚地服侍着高强更衣,然后自己也将妆饰和霞帔一一卸下,依着母亲的吩咐将自己的衣服压在高强衣服身上,再暗中藏起一块白绢,轻手轻脚地爬上g去,闭上眼睛往高强身边一躺。 倘若对方是普通男子,接下来的戏码可就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了,可咱们蔡大小姐闭上眼睛等了半天,竟没等来任何动静! 她心中诧异,忍不住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却见那张笑嘻嘻的脸离自己只有不到一尺远!这一下所惊非小,赶紧又将眼皮闭上,心儿却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 眼前月白小衣下的姣好身段这一起伏,高强也不由得心跳加速,强笑道:“娘子,现下可该作什么了?” 蔡颖闻言一楞,不由睁开眼睛道:“官人,此话怎讲?” “适才娘子说安歇,为夫便安歇,”高强说着,心脏为那一抹因“为夫”二字而飞起的绯红再次狂跳,“现下可还有什么吩咐么?” 蔡颖还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又问了一句:“官人怎说到吩咐二字?服侍官人才是妾身本分。”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可就要全听为夫的咯?” (第三部第二十九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一章 上元 大观元年,正月十五。 这一天,是汴京城的老百姓一年中的大日子,一年一度的上元五夜灯会正式拉开序幕,国家法定放假三天,君臣无嫌、官民同乐,全城老少空群而出,四城十二座城门大开,内外各处除了禁宫以外张灯结彩任意游玩,王安石曾有诗赞曰“车马纷纷白昼同,万家灯火暖春风”,正是夸称这上元灯会的盛况。 是日辰时,官家车驾自上清宫出,赵佶登上正对御街的宣德楼,文武百官由新复相位、气焰炽天的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蔡京当先引导,以下新晋三参政中书侍郎何执中、尚书左丞邓洵武、尚书右丞梁世杰、知枢密院事张康国、殿前太尉高俅等文武众臣以次进贺,山呼舞蹈,赞颂今上文成武德,古今无比,圣朝繁华,远迈前代。赵佶听的洋洋得意,面上红光乱闪,有飘然欲仙之慨,即下诏赐登楼朝见官员簪花,赐锦袍金带,群臣舞蹈拜谢,一片融融洽洽、君臣和乐之意。 高强此时还是小小的正七品宣德郎,按说衮衮诸公在前,哪里有他的位子在?只是赵佶目下对他方自信用,特旨令他也上宣德楼晋见,是以高强以一绿衣小官公然厕身于一众金紫高官之间,也算是一道靓丽风景了。 朝贺已毕,各自依序散去,宣德楼上自然是皇帝坐了,旁边宗室嫔妃等花红柳绿喧然一堂,但坐观灯和各地进献的技艺。两旁早有开封府搭起彩棚,一溜写上“相公”“参政”“枢相”“太尉”等等字样,百官跟着对号入座。各人家眷也早早就座,这是大宅女眷难得的展示机会,众已嫁命妇和未嫁云英轻匀粉面淡扫霞妆,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五颜六色,引得各家的子弟东张西望,脖子伸的老长,各家的帮闲清客这时便派上用场,一旦本家的子弟看上哪位小姐,登即将平日搜集的资料尽数报上以供挑选,在帮助主子厘定联姻对象的同时也避免主子一时错眼盯上了别家的命妇,那可就棘手之极了。 高强这时是新婚燕尔,春风得意,与娇妻蔡颖一同坐在太尉彩棚中,稍稍落后高俅一点。高家人丁虽旺,可堪造就的人才却不多,高俅的兄弟大多是出身市井的小混混,整天只知来府上索些银钱出去花用,也没什么雄才大志之人,是以这彩棚中冷冷清清的,也只有父子二人外加各自的命妇端坐看景,不过身后侍立的各自心腹可着实不少,如党氏兄弟之流固然是少不了奔走趋奉,陆谦、石秀等新晋军官也换了一身新衣在棚前棚后来回走动。 纷扰一场各自就座,开封府传下号令去,全城一起将各色花灯掌起,登时把个百万人口的汴京城照的亮如白昼,宣德楼前的彩山挂灯,金碧相射、锦绣交辉,君臣上下一片惊呼,多有离座而起者。 但见御河上排布数千盏莲花灯,远望如天上银河倒映水中,天街之上悬挂起彩索,将各色花灯吊在索上,牡丹、莲花、曼陀罗等形状具备,更有长竿挑起十余丈高,用彩缯结束起百戏人物来,风动吹起宛如飞仙,余外各种灯球、灯槊、绢灯笼、日月灯、诗牌灯、镜灯、字灯、马骑灯、凤灯、水灯、琉璃灯、影灯等大小高低星罗棋布,一个偌大都城如同仙宫玉阙般明晃耀目。 京城百姓指点观看,小儿奔走跳跃,欢腾的了不得,可把各家大人吓的不轻,紧着在后面看着,惟恐在这来去人潮中一个错眼丢了可不是耍的。开封府事先也有所准备,各处街角都支起大棚来,专一演小儿喜见的影戏说书,散些小食果子,各处小儿若有走失都到此坐着静等家人来寻。 年轻的姑娘和少年自然不能错过这大好时机,京都少年各个抖擞精神,手中提灯耳旁簪花,年轻的姑娘则佩带灯球,大小如拳,多者至十余枚,周身上下都挂满了,灯光花貌相辉映,衬的容颜愈发娇艳可人,灯市中来去游玩,撒下嬉笑声无数,似有与花灯争妍之意。 须臾,天街上百戏杂陈,奇术纷演,歌舞乐声传出数十里地,走钢丝、吞刀剑、玩傀儡,演杂剧,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还有耍猴的、驯羊的、使唤蜂蝶、追呼蝼蚁,至于测字卖卦、射灯猜谜等更是奇巧百端,各处惊呼欢叫此起彼伏。 少停,各彩棚里家伎献艺,一时丝竹排满管弦密布,各官绅大家比赛一般将自己平日教养的歌伎舞女都拿出来炫耀,排练多时的新鲜节目纷纷亮相,新词新曲新人你方唱罢我登场,街上的老百姓乐得做免费观众,在一旁大饱眼福鼓掌叫好。这一节上太尉府可就略输了一筹,皆因高强觉得小师师太小,将她藏起来不许登台,只能在后面观看,其实一部分也是怕被别的什么亲王高官给看中强索,那时给还是不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这边高强与蔡颖指点观看,偶尔点评几句,蔡颖这时便显出大家闺秀的本色来,偶发一语都能切中要害,高强听的甚是叹服,他肚子里的墨水是半吊子之极,全仗着剽窃“后人”的诗词混日子,平时便故作深沉难得“创作”以便藏拙,此刻听得娇妻果然胸中颇有文才,不由敬慕非常,连声称赞不已。 正看得高兴,忽然上使前来传讯,原来赵官家听唱新曲,忽然想起本朝新出的年轻才子高衙内来,请衙内去唱和新词,命妇蔡颖也教一同宣上。这下可教高强有些头皮发麻,无奈上命难违,只好手携新妇前去赴命。 俩人来到宣德楼上给官家施礼毕站起,虽然两旁莺莺燕燕无数,高强却是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垂手站立不敢恣肆。赵佶对这位新晋词人可甚是喜爱,忙教看座,问了新婚之喜,笑道:“高卿,今日朕与民同乐,心中快美异常,想教卿家来相唱和新词,庶几为今日盛事添几分光彩,卿家意下何如?” 高强赶紧逊谢,称说自己才学浅陋,怎敢与陛下并驾,赵佶连说不妨不妨,但作些寻常词曲便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今日妙手不来也属寻常罢?说罢哈哈大笑,满楼的人也跟着笑,高强自然也挤出一脸笑容来,肚中却暗道“这笑话哪里好笑了?” 须臾赵佶便得了,口占“金莲绕凤楼”一阙:“绛烛朱笼相随映……帝家华英乘春兴,搴珠帘、望尧瞻舜。”语既罢,四下一片声地叫好,高强带头跪倒山呼万岁,这马屁是不拍白不拍,没看见皇帝自己都在拍自己的马屁了么? 赵佶听得年轻词人谀词潮涌,不由得洋洋得意,好半天才想起来,忙道:“高卿家可有甚妙词与朕唱和?” 这差使却不是好接的,若作的词比皇帝好了,那就是马屁不成反而自讨没趣,若比皇帝差的太远了,这皇帝可也是有真才实料的,一旦被皇帝看不起了岂不更糟?所以历来皇帝身边的文学臣子都不是好作的,就是这个道理。 好在高强来此的路上早早思量好了,后代的元夕词虽然不少,可不论好坏自己是一概不能用的,便道:“陛下这新词一出,微臣只觉得脑中震撼非常,竟连半点词句也想不出来了,搜肠刮肚只得八句古诗在此,还请陛下恕罪!” 赵佶一听是古诗,忙教快些道来,实则这哪里是什么古诗了?却是明代唐寅的《元宵》一首:“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不展芳尊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这诗吟罢满楼静寂无语,都在偷偷看皇帝的眼色,只见赵佶沉吟片刻,展颜笑道:“卿家此诗虽嫌有些朴实,却颇得性灵之趣,于此元夜灯市、追欢逐乐时听来倒也别有情趣,好,作的好!”这好字一出,一旁的宗室嫔妃都一起叫好,点头赞赏高衙内文才斐然,只是诗写的虽好,陛下点评的更好,否则臣子们哪里能看出好处来?真是圣天子明察秋毫,能者无所不能。 几番酬酢之后,赵佶却有些乏了,恰好三更将近,便教摆驾回宫,有宦官用红色纱球灯笼串成一长串,用一长杆挑起在半空,街上人便都知御驾要回宫去了,再过得片刻宣德楼前三声击杖声响,彩山上数十万盏灯次第熄灭,殿前卫护的诸班直逐次起行,百姓留连片刻渐渐都散。 高强和蔡颖送罢御驾从宣德楼上下来,蔡颖笑吟吟地对高强道:“郎君今日可教奴家又见识了一番文才了,这八言古诗可作得妙哪,教官家没得比较高下,那就是最妙处了罢?” 眼见娇妻这般巧笑嫣然,半边身子还沐浴在天街残留的灯火中,高强不由心中爱怜,笑道:“颖儿这份眼力可也了不起啊,为夫一点心思可都瞒不过你了。” 二人正说笑时,一旁忽然有人道:“姑爷,相公有请。” (第四部第一章完) 第三章 河上 友情推荐新书《亵神》,作者是只可爱的猪 大观元年正月二十日晨,汴京蔡河水门外码头。 这里是汴京南来漕运的集散地,每天无数的纲运钱粮和行商旅人从南方各处向汴京会聚而来,数千舢舻云集,樯桅林立,码头到处可见忙碌着各自事务的人群来去匆匆,一派繁荣景象。 旁边的客运码头则是另外一番场景,太尉高俅的独苗衙内、京城最近的红人高强,选今日为驿马良辰,首途前往东南苏州提举应奉局任上。 高衙内在京城本是一花花大少,整日流连花街柳巷之间,又有若干不德劣迹如*人妻致死、当街调戏民女等等流传,但凡有些身份之人当面不言背后皆骂,其名声甚是卑下。孰料就如同其父一脚踢开一片天、青云直上坐三衙一般,此人竟是一深藏不露的才子,去年重阳时丰乐楼会演,他以文才辞赋取悦今上,三月之间从一白身荫补入仕,直升至如今七品宣德郎之职,更娶得蔡相公的长房孙女蔡颖大小姐为妻,其岳父便是新近加封的龙图阁学士、崇政殿侍读蔡攸蔡学士,听闻这衙内前日上元灯会还在那宣德楼上与官家诗词相和君臣相得,可谓是红的发紫了。 此番外放江南,码头上前来送行的人潮何止数百人,单只两家的亲友便来了无数,更兼高强此次离京并不是单独起程,同行的还有多名赴东南上任的官员,如新登科的同进士出身、苏州录曹参军张随云应邀同船,还有调任东南禁军第九将的统制官党世英,苏州兵马钤辖陆谦,副钤辖杨志,座师鲁智深,亲随许贯忠等等,再加上各人家眷仆从百十人,将一艘大船塞的满满当当。 那边厢家人次第登船,将箱笼物件一一安放,这边早排布下饯行酒席,高强先给师父林冲敬酒,此番东去林冲因家室之累不能同行,要留在京城,师徒这眼看就要一别三年,不由都有些依依不舍。高强趴在地下给师傅磕了四个头,想起自己若不出现,林教头此时恐怕已经是发配沧州大营的命运,不由暗自庆幸,不管自己来这时代有无大作为,总算是帮了一个好人了。 下来就是浪子燕青,这位英俊小生兼当红作曲家最近在汴京也是人气飚升,高强已安排了他不日进太学上舍攻读,三年后两人恐怕就是同级生了。燕青是高强身边心腹之人,这次留在汴京自然是为了方便今后三年遥相策应,几道暗棋也是要燕青这样机警缜密的人才方能主持。 燕青一人在京亦恐势孤,高强也安排石秀留下给他襄助,此外于汴京及附近三京四辅的一众市井泼皮整合事务几人早有定计,也都交给石秀主持,以他的精明悍狠和混迹江湖多年的经验,再加上如今的禁军军官身份,要作这件事情再合适没有了 该说的话自然日前都已交代好了,这码头送行也只是应些虚文而已。只是人的情感实在奇怪,临到这分别之时不由得就有些离情别绪出来,再回头看看那待发的兰舟,高强一时颇有些“念去去,千里烟波”的感觉,若他真是如外界所目的那种大才子,这刻怕不又是一阙新词传世。只是从小少喝了古文墨水,单靠剽窃他人词句硬着头皮扮斯文还能应付,要真跟这时代的诸位才子一较短长可就要贻笑大方了,只好故作潇洒,实则藏拙。 送行的尚有无数世交亲友,都是些平辈晚辈,轮着上来给高强敬酒,少不得要客套几句什么“鹏程万里”“一帆风顺”之类的话。此种人平日从来不见影子,到这聚会场合便即出现,高强十个人中也认不得四五个,只都胡乱应承,把酒喝了便是,若碰到那些热情过火、拉住了袖子诉说衷肠的主,也只好硬着头皮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 他们这里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鲁智深也不去理,只顾埋头喝酒,身边的酒碗随手叠放,一会便摞起近尺高,待将手边酒坛提起再倒时,却觉手中一轻,再摇上一摇,没听见什么酒水晃荡声响,随手便望地上一丢,甩着袍袖起身道:“酒喝完,人就散,去休去休!” 这酒坛丢在地上哗啦一声响,把众人都吓了一跳,高强却暗暗欢喜,团团一揖道:“列位至爱亲朋请回,本衙内这便要起程了,误了吉时可就不美。” 众人都道“是极是极”“衙内便请登船”,高强几步站上跳板,回头将手一挥,摆个飒爽的姿势出来,引得一片叫好声,便钻入舱中。耳听得船家启碇升帆,接着船身晃动,已离岸而去。 高强在舱中坐了会,就着蔡颖手中喝了杯浓茶,这才缓过点劲来,心说这时代酒虽说度数不高,这么猛灌一气可也叫人有点受不了了,估计其他一同上船的几位也差不多都有七八分酒意了吧? 蔡颖将手上茶杯递给使女,一面轻抚着高强心口,埋怨道:“这许多人来敬酒,你也不知道推搪几下,这么来者不惧的哪里能受的了?” 高强一笑正要接口,忽听舱门外响起张随云标志性的大嗓门来:“高兄,小弟来邀你去船头一叙,把酒当风岂不快哉?”这家伙酒量极宏,一轮同窗喝下来到现在居然仍有余力,这刻又跑来寻高强喝酒了。 一听把酒二字,高强不禁头大,赶紧向蔡颖道:“颖儿,就说为夫不胜酒力已睡下了,请他移步去寻贯忠他们,再喝可就真要过了。”说罢将靴子一脱就跳上g去,扯过被子把头给蒙上。 蔡颖摇头苦笑,开门出去正逢着张随云,他虽然性情豪爽,却也是世家子弟,见了人家女眷赶紧施礼道:“嫂嫂在上,小弟卤莽了,敢问高兄……” 蔡颖也敛衽还礼,说高强已睡下了,张随云不禁失望,便又施一礼,转身出去。 待到蔡颖回转来,要与高强说话时,掀开被子却听见微微鼾声,这人弄假成真,竟已睡得死沉了。蔡颖摇头莞尔,唤来使女给高强除去外衣,又亲手把被角掖了一遍,吩咐准备热茶等衙内醒来解酒,便在一旁窗下拿着本书看起来,不时转头看看舱外掠过的蔡河两岸风景,独个倒也安逸的很。 高强这一觉却睡得甚香,错过了午饭、晚饭两顿直到打过初更时方起,此时船行甚速,已将到南京应天府(注:今河南商丘),夜晚不便行船,就在河边下碇休息。蔡颖忙唤人取热水来与他梳洗,又叫上热茶和晚饭,夫妻二人对坐而食,筷箸相碰间时而眼神交会,便说不出的一股温馨。 食罢撤席,高强睡了一天精神正旺,又听张随云后来又来寻了自己两次,便叫蔡颖先行安歇,自己出去寻他说话,这人是自己要下工夫结交的人,旅途无事正好谈谈说说,也好多点了解。 等到了张随云所在的船舱,却扑了个空,问了船家才知道他与许贯忠、陆谦等人都在后梢,从下午一直喝到晚上,此刻怕是也该散了。 高强摇头苦笑,这家伙到底是西州出来的,酒量恁地好!这算下来可是喝了一天了,再好的酒量到这会也该倒了,自己现在过去恐怕也已接不上茬,思想一下只得再回头。 他来到这时代可还没坐过船,回去时便特意绕了另外一侧的船舷,于路东张西望,再看看河上星星点点的航船灯火,披开衣襟吹吹河上冷风,精神为之一振。 正自观望间,一条赶夜路的小船掌着几盏大灯从己船边划过,忽听“扑通”一声响,高强便知不好,后梢上船家一片声地叫:“有人落水啦!” 谁知那小船毫不停留,不一会便去的远了,高强大怒,几个箭步直窜到后梢,只见张随云和陆谦等人喝的晕晕忽忽,却都攀在船舷边问:“有~人落水?谁?哪~哪呢?” 高强且不忙管这几人,一叠声吩咐船家“快解开船尾走舸,去河中看看究竟怎么回事,本衙内与你们同下小船”。那船家本已听得有人落水,对于那小船竟然不闻不问的行径极是愤慨,正在那里跳脚骂,这刻得了衙内吩咐,忙带了几个精悍水手服侍高强下了走舸,数桨齐起齐落,按着高强指点向那人落水处划去。 此时是寒冬正月里,水流甚缓,饶是如此高强等仍是划出了近里许才寻着那人,其间已过了近一刻钟,那人在这几乎快要结冰的河水中载沉载浮,到被拉上来时已是筋疲力尽,冻得浑身青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强忙教取棉毡给他裹着身子,等到上了大船,那人已是奄奄一息,只剩下不时发抖。众船家七手八脚,一面大骂那小船的人无良,一面让那人向火,又忙烫酒,以筷子撬开牙关灌下去。 好半天这人才回醒过来,虽仍是神情委顿,却也能认得人,能听得话了。待知道是高强救了自己,即挣扎起来给高强道谢救命之恩。 高强忙将他扶起道:“兄台休要多礼,这大寒堕河能挣扎得性命,是兄台的禄命未尽,上天假小弟之手而行此事罢了。敢问兄台哪里人氏,上下如何称呼?” 那人强道:“好教、好教恩公得知……”一言未尽,竟又晕了过去。 (第四部第三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四章 三人 病了几天。好惨。。。。 高强吃了一惊,看这人已是回转过来了,怎地忽然又不省人事了?正要上前查看,却被人抢在了头里,只见一人从旁抢上,伸手搭住那人脉搏,又去探了额头温度,再翻开眼睑凝神细察片刻后回头道:“禀衙内,此人似是身上染有寒热之症,多半是疟疾之类。这大寒堕水,病上加病,若不设法急救,恐怕情势甚为凶险,有性命之虞。”正是许贯忠,看他虽然颇有醺然之意,眼神却仍旧澄明,显然方才与张随云等拼酒时并未出尽全力。 高强这可有点为难了,此人病的如此之重,又不知他家住哪里,姓甚名谁,这可如何是好?若是明日到了应天府将他找个药铺丢下,如此重病医家未必就能尽心医治,这堂堂七尺的汉子只怕就此客死异乡了,那岂不是作孽? 思忖一番,高强点头道:“也罢,既然伸手管了这事,礼佛礼诚,救人救彻,索性带了他在船中调理,无论能否医好,也算一件功德罢。贯忠,明日船靠应天府码头,你持我名帖去将城中最好的大夫请来,应用药石等物俱要齐全,就随船给此人调治。” 许贯忠正答应,旁边一人上前来劈手将他前襟抓住,大着舌头道:“许、许兄,好不狡猾,竟诈做不胜酒力,瞒、瞒哄于某,岂能与你甘休!来来来~,再饮三百……”也不知这大言的最后一字是碗还是杯,那人已推金山倒玉柱般倒了下来,亏得许贯忠急忙将他抱住,才没一头栽到甲板上。众人视之时,正是张随云。 高强摇头苦笑,再看陆谦也已醉得不省人事,口角乜斜地坐在椅子上,只得叫从人来一一抬回去洗漱,陆谦还有浑家照顾,这张随云年方弱冠孤身赴任,身边也没个照应的人,高强想了想,便叫许贯忠去禀了自家夫人,拨两个使女照顾他的起居。问起杨志怎地没一起喝酒时,才知这位北地豪杰不惯坐船,早吐的七荤八素,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将这几人尽数安顿好了,夜已近三更,高强看看左右无事,虽说自己现在精神还好的很,可也无事可作了,想起舱中的新婚娇妻心头不由一热,转头便回自己的船舱去了。 将将走到舱门,忽听哭声隐隐,高强一楞,这船上都是与自己多少有点关系的人,怎地有人夤夜哭泣?待循声找到哭声来源时,却又吃了一惊:这原来是小环的舱房! 高强暗叹一口气,数月前也曾隔着壁角听到小环向师师哭诉,担心大妇进门后自己日子不好过。大宋的妾侍本来地位就低,她又是一个丫鬟出身,倘若大妇忌讳她是在自己之前进门的老人,有心加以排挤的话,这处境可就艰难的很了。 本来自己收了小环进房是因为她身世可怜,小小年纪就被兄长送进府中为奴婢,想到富安死时的景况凄惨,照顾她似乎成了自己必须承担的一个义务。只是这些日子以来终日奔波忙碌,就有点闲工夫也都拿来习文练武,少有顾及到她的时候,多半也就是晚间就寝前说上这么几句罢了。反而小环婉娈体贴,将他的生活起居照顾的无微不至,省了他很多烦心处。 等到蔡颖进门这个把月来,新婚夫妻好的如蜜里调油,小环又是妾侍身份,不便再奉侍起居饮食,简直就连见个面都难了,更别说是说上几句体己话。只是她究竟是有些体面了,不同于普通奴婢,生活上也算颇为舒适,而蔡颖进门以来内宅安排的井井有条,对下人也都和颜悦色,上下交口称赞这高家小娘子实在是个精细人,竟没有一个说不好的——这小环怎地还在忧心哭泣? 思既不得其解,干脆就直接去问吧!高强抬手敲门,哭声顿止,只听小环边吸着气边小声问道:“是谁?” “是衙内我,小环开门来。” “啊~”门内小小一声惊呼,随即西西梭梭地一阵响动,隔了好一会才打开门来,只见她慌张间衣衫犹不整齐,脸上却已薄施脂粉,只是眼皮略微红肿是掩盖不了了,见了高强忙敛衽万福道:“衙内见礼。” 高强点了点头,迈步入内,小环赶紧闪身让他进门,随即将门掩上,跟着高强走了几步,待他在椅子上坐下时,便跟着站到一边,低着头不敢说话。 高强看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难过,想自己刚来到这时空时,小环便是这么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惟恐一步行差踏错便有飞来横祸,直到后来自己与她朝夕相处言笑不禁,这才渐渐让她轻松下来,相互间也能不那么拘束了。——“难道这小妮子是已对我动了真情,故此独自忧伤?” 一想到此节,越想越觉有理:这小丫头在这世上孤身一人,自从富安死了以后,自己可算是她在这世界唯一的亲人了,又是这般的身份上下,偏生自己来自现代,对她从不摆什么架子,日常笑语不禁的颇为融洽,这丫头心中对自己若不生情意倒是一件怪事了。现在看自己新婚燕尔,对她一连个多月不闻不问,心中惶恐自是难免。 “小环啊……”他心中暗叹,展颜一笑,刚要说话,只见小环脸上已是要发出光来一般,两眼汪着水样的眼神直望着自己,神色中满是惊喜与期待,心弦不由一颤,不自禁地有些自责,为何会与这苦命的人弄成今天这田地? “小环啊,衙内这些日子新婚忙碌,没能顾着你,今日恰好无事,便来你这里看看,可过的好么?坐船可习惯么?”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高强也只随便问了几句。 小环脸上的光彩已黯淡了下去,垂头轻轻道:“不敢劳衙内记挂,小环很是自在,又蒙娘子厚待,拨了两个使女来服侍着,一切依府里姨娘制相待,比以往是天地上下了。” 高强见她口气这般生分,始则不解,既而恍然,不禁暗骂自己猪头,开口便是新婚忙碌,这小妮子正为此事烦恼着,又怎经得起这言语? 往日随口说笑时,俩人间虽不能说妙语连珠,却也不觉有甚隔膜,可如今这两句一说,高强再要说什么亲密言语竟觉无话可说了,搜肠刮肚亦不知眼下这尴尬境地当如何打破,心中不由有些焦躁起来,闷哼一声道:“衙内个多月不来,来了你便如此对待么?” 小环闻言身子一颤,俏脸再抬起来时已是雪白:“小环此生皆属衙内,自当竭力奉侍,务要令衙内快意便了。”眼神中已不见了适才的神采和灵动,但微微颤抖的嘴唇却令人窥见她内心的失望和难过。 “得,又说错了!”高强心里这恼火,今天怎么嘴巴就有这么笨呢?不过笨人有笨办法,说多错多索性不说,他忽地站起身来,一把将小环揽在怀里,双臂使劲将她娇小的身子紧紧抱住,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傻丫头,衙内又没忘了你,哭什么。” “衙内……”小环闻言象是忽然恢复了生机一般,原本木头似的身子活动起来,双手死命反抱着高强的腰,眼泪似断线珍珠一样掉了下来,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一抱便将俩人间的那层冰壁一举打破,高强轻抚着她的粉背,正要再说些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官人可在这里么?” 那声音再熟悉不过,正是蔡颖! 小环身子一颤,忙从高强怀中用力挣脱出来,将身上衣服略整了整,跑去将门打开,深深万福道:“大娘见礼,小环这厢万福。” 蔡颖换了一身冰绡,初为人妇的发髻梳起在脑后,身后两个使女左右侍立,愈发显得她高贵雍容。她站在门口却不进来,只将袍袖轻掩住口一笑道:“为因官人出外却迟迟不归,妾身这才出来寻觅,今官人既然在此,妾身也不打搅了,官人和小环妹子早点安歇便是。”说着福了一福,转身欲行,忽又回身笑道:“官人下次要来小环妹子房里歇宿,事先也该与妾身知会一声,免得妾身再半夜出来寻夫才是。”说罢再不回头,袅娜去了。 高强听了这两句话心里这别扭,就象吃了个苍蝇一样,心说以前看的那些小说里的人物怎么就没有我这烦恼,王霸之气一放成百上千个老婆都摆平了,自己就两个却还弄得浑身不自在。现在到底该怎么办?蔡颖说什么也是正妻,看她刚才的样子虽说大度,背地里不知怎么想呢,这事坏就坏在自己半夜出来说是去找人喝酒,结果转了一圈跑到小妾屋里去了,再大度的人也难免有想法了。自己倒是没事,小环可是内宅的人,受着她大妇的管制,又没什么得力的人帮她,以后指不定要穿什么小鞋,自己不知多少大事要办,难道还要花这心思? 无奈地摇了摇头,高强对小环说了自己的思忖,小环默然片刻,忽地一笑:“衙内既这等念着小环,小环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左右已是衙内的人,且安心随着衙内便了。” 见她神情平和坦然,显然心结已解,高强点了点头,又搂着她亲了几下,便自回房去了。至于回去之后如何哄得蔡颖开怀,安顿得内宅和睦,则闺中事有不足为外人道者也。 (第四部第四章完) 第五章 菩提 推荐黯然销魂新书《赌神传说》,赌神哦,比大亨还牛耶~~ 航船每日疾行,此时正是冬日朔风劲吹之时,那船每日扬起的风帆鼓满,乘风破浪直向东南行去,虽不能如青莲居士那般“千里江陵一日还”,每日行百余里却也寻常,高强趁隙问了船家,得知如此行船二月头里便可抵达苏州城外了。 途中许贯忠在应天府请了一位有名大夫上船来为那落水之人诊治,那大夫一阵望闻问切之后眉头紧皱,说道此人情势甚为凶险,若非仗着底子厚,这时恐怕已经送了性命。饶是如此,只怕生死也只五五之数。 高强见那人躺在床上浑身火烫双眼紧闭,除了微微呼吸外几无生命迹象,情知这大夫说的不假,不过既然人一息尚存,便不能见死不救,当下软硬兼施,先命人抬出百两白银在那大夫面前一放“只须这人医好,便都是你的了”,那大夫刚刚两眼放光,高强随即再将脸一板“倘若医术平庸医不好人,便治你个庸医害人之罪”,这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太快,对这大夫而言实在是太刺激了,竟至于伫立当地呆若木鸡,等到高强拂袖转进后舱,许贯忠来牵他去置备应用药石等物时才反应过来。彼时已是汗透重衫,若非许贯忠提醒他抹了汗再出去,则这位名医出去被冷风一吹,所置备的医寒热病的药石恐怕得先给他自己治上一治了,只是常言道能医不自医,这生死之数怕还不及五五。 既然医好医坏生死两重天,对方又是殿前太尉的独生衙内,这大夫情知无可抗御,只得打起精神来随船尽心调治。论起医术来这人却有几下散手,这病人本是人事不省、药石难下的,被他几下针灸倒有点起色,虽然高烧仍旧难退,却不似那般奄奄一息的模样,起码发烧时竟能说些呓语了,至于说的是什么可没一个人能听的清楚。那医生再用些药剂,叫人用筷子撬开病人牙关灌下去,一碗倒灌得半碗,烧也渐渐有些退去的迹象,眼看这条命要救回来又多了几分把握。 此时好风劲送,轻舟已过了大江,转向东去,直趋苏州。这日贪赶路程,本想在入夜前抵达苏州,谁知到晚间下起雪来,漫天都是鹅毛雪花飞舞,夜空更是墨黑墨黑,船老大不敢再走,只好在岸边停船下碇,等待天明了。 这等天气对行人不利,对船上的各位乘客却没多大影响,大不了多加几块炭火,再把丝绵被盖上一床。那张随云却是酒兴大发,说什么趁雪暖酒,围炉对酌,别有一番滋味,拉上船中众人到自己舱中喝酒。这其中陆谦和许贯忠却不在内,前者酒量不宏,上船那日就被张随云给灌的怕了,此后一听到酒字便退避三舍,后者则因那次故意隐藏实力,遭到了张随云这关西大汉的强烈鄙视,认为其酒品不佳,从此拒绝与其同桌共饮,许贯忠也不在意,在舱中关起门来一本古书一壶淡酒,自得其乐去了。杨志本来有些晕船,过了些天便也适应了船上生涯,张随云也把他叫上。 这边高强等几人兴会淋漓,推鲁智深坐了上座,本来论官位是党世英为尊,只是他怎敢坐衙内的上首?死活按着高强坐了次席,自己和杨志依次就坐,张随云坐主位相陪,吩咐两个小厮烫酒,河中钓了几尾鲜鱼,厨下摆布几样小菜,便推杯换盏起来。 几杯下肚酒酣耳热,张随云就看鲁智深是越看越顺眼,这大和尚来者不拒酒到杯干,络腮胡子上酒水淋漓一副豪爽的模样,说话又是地道的关西口音,叫这自小生长关西、近年来寄居太学读书的小伙子倍感亲切,频频举杯劝酒。 只是跟一个和尚如此喝酒终究是不比寻常,恰好张随云对佛法又颇有兴趣,一边喝酒一边就虚心求教起佛法来,想这位高僧形象特异骨格清奇,作风又是这般狂放不羁,更是高衙内这等才子的座师,定然是于佛法妙悟淹通了。哪知这位花和尚或许是有夙世慧根,只是目下绝对没有开窍,任什么佛经典籍是一概不知,又兼喝得几分酒意,遂信口开河乱说一气,若问如来是弥勒的什么人就说是儿子,观音便是女儿,五百罗汉是一众军士,西天诸佛便是如来老家亲戚,只把个张随云唬的一楞一楞,只道是其中另有机锋,自家悟性不够冥顽不灵,与这高僧相比顿显自己鄙俗难耐,心中不禁惴惴,停口不敢再问。 高强在一边听的好笑,这鲁智深的底细他是再清楚不过了,路见不平三拳打死了郑屠,上五台山出家是出自无奈,每日酒肉闹事无人敢管,什么早课晚参一概不作,只怕佛经的字是竖排还是横排他也未必知道,又哪里会打什么机锋了?只是他自己对于佛法精义也所知不多,这上头却不敢献丑,便胡乱劝几杯酒,再说些关西军事,这几人也都算是懂军事的人,前几年宋军对西夏的战事进展又颇为顺利,三言两语间便打得火热起来。 小小船舱中生着熊熊的炭火,再喝到五六分酒意,鲁智深不禁燥热起来,伸手将袈裟扯下,又解开僧袍,敞开怀露出黑黝黝的胸毛,把脚上鞋子一脚踢开,翘在椅子上与杨志划拳,却不料今日“拳风”不顺,一连喝了五六碗,酒意上涌不禁焦躁起来,撸起袖子来把酒坛一拎“冬”的一声敦在杨志面前,环眼瞪起道:“洒家与你划这拳,输了便喝这坛!” 高强等吓了一跳,这坛酒虽说喝了不少,少说还有三四斤酒,真要一口气喝下去可也不是那么好玩的,忙都要来劝,却被鲁智深双眼一瞪,一嗓子都吼回去了。杨志本来是稳重人,可此刻也有不少酒了,常言道输人不输阵,也把外袍一解,跳起来应战。 只是世事往往不尽如人意,鲁智深这拳却又输了,忿得在桌子上一拍,二话不说提起酒坛便灌,酒水倾泻而下,淋的他前胸都是,胸毛上挂满了亮晶晶的水珠,这顿牛饮把一桌几人可都看的呆了。 须臾一坛酒便尽,鲁智深将酒坛一掷,党世英正当其冲,好在身手尚算敏捷,手忙脚乱地接住了,也不好与衙内的师父作甚脸色,却见鲁智深摇摇晃晃地行了几步,一脚把舱门踢开,高强忙上前相扶,却被他挥开了,回身点指道:“洒家去吹吹风,回来再与尔等喝酒!”旋身甩着袍袖便出去了,高强见他酒气冲天,怕有什么闪失,可别闹出李白喝醉了跳江捞月这等笑话来,忙叫舱门处两个亲随去跟着照应。 鲁智深适才强撑着灌了三四斤酒,虽说这时代的酒也只跟现代的啤酒差相仿佛,可他原本已有了不少酒,再这么一气灌下去许多,出得舱门来迎风一吹便有些立脚不定,踉跄到船舷边解开裤子,一泡尿撒完还没直起身来,就觉得胸中一阵翻江倒海,“哇”地一声便吐了出来,原先的盘中美味都喂了河中鱼虾。 待得尽数呕出,胸腹间倒畅快了许多,直起身来忽见身旁多了一人,鲁智深一怔,将醉眼努力睁大时,却见这人身量甚高,几于自己平齐,手脚骨骼极大,只是瘦的厉害,一件袍子将衣衫撑起,风吹过时空空荡荡的,肩头落了一片雪,显然在此已站了好一会。 鲁智深打量到他面容时,见原来是前日高强半夜从河里捞上来的人,自己次日得知还颇夸奖了徒弟几句。只是这人连日缠mian病榻,白天去看时还认不得人,这晚上怎就起来了? “兄台,你怎地就起来了?这大病在身,雪里站着可不是好耍的,还不快去躺着?” 那人缓缓转头,象是到这时才注意到鲁智深的存在,深深凹陷进去的眼眶中两个眼珠微微转动,忽地咧嘴一笑,道:“怎地大和尚也喝得这等大醉?” 鲁智深将袍袖一甩,大脑袋一拨浪道:“和~尚怎地就不能喝酒了?洒家更没~醉!” 那人刚要说话,忽听远处隐隐传来钟声,不由一怔,神情顿时有些恍惚起来,竟忘了下面要说什么话,痴痴地站在原地,听着那钟声出神。鲁智深虽然喝醉了,却还知道这人身上有病,便伸手来拉,大着舌头道:“且去~躺着,这病不是好耍子的!” 那人忽道:“大和尚,你终日参禅,可知众生为何都苦?” 鲁智深一怔,随即有些恼火,心说今天怎么个个都来问洒家这种问题?没好气地道:“众生为何苦洒家是不知道,只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那人一楞,恰好钟声又起,静谧雪夜中听来格外清远高扬,不由喃喃道:“回头是岸,回头是岸……”忽地大声叫道:“某倒想回头,何处是岸!”他本是大病未愈,中气极弱,可这一声仿佛是受伤的野兽在旷野中大吼一般,将一股郁积的气息尽数都吐了出来。 鲁智深一怔,心说这小子嗓门倒不小啊!他虽然粗豪,心思却颇细腻,在醉中也看出这人定是一尘世迷途之人,脑子里也不知怎地就冒出这么一段经文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 他这般大声地将经文念出,恰好那钟声悠然又起,那人浑身一震,回头向鲁智深望来,但见这高大和尚貌像庄严,敞开了衣襟,双手扯着僧袍,头顶的雪花即落即溶,蒸腾起一片热气,四面雪花纷纷而下,悠扬钟声之中这僧人竟似是罗汉转世一般。 他艰难转过身来,向鲁智深走了几步,脚底一软,高大的身躯跪倒在积起一层雪的甲板上,口中喃喃念道:“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苦集灭道……”这口气一松,再也支持不住,翻身载倒在地,人事不省了。 鲁智深吃了一惊,待将手来扶时,不料酒意上涌,头脑一阵眩晕,竟也倒在这雪中。 (第四部第五章完) 第六章 首告 最近忽然很忙,VIP到下个月初恢复更新,向大家抱歉一下。 为了表示歉意,推荐静官好看的新书《兽血沸腾》,能让你热血沸腾!不过别想歪了,嘎嘎~~ 大观元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是日大雪初晴,运河码头早早清出一块场地来,一艘高大客船缓缓靠岸,大群文武官员早早在此迎候,丝竹声中一位少年公子宽袍大袖一摇三晃地走下船来,几下官步踱起来倒也有模有样,只可惜下跳板时一时不慎被袍子角绊了一下,若不是紧随其后的党世英眼疾手快拉了一把,这位片刻前还派头十足的公子哥就得来一出落水记了。饶是如此,迎迓的大小官员还是忍不住心中好笑,知道底细的就难免心生鄙夷:“果然是佞臣之子,沐猴而冠,这可出丑了吧?” 高强坐了这些日子的船,乍上陆地还真有些脚下发软,勉力稳了稳身形,看前面一个四五十岁的紫衣官员笑容满面迎上前来,心知必是知苏州事的独孤寒刺史了,除了他这苏州还真没人能穿紫衣,忙抢上施礼,寒暄一番。这刺史生的如瘦猴一般,穿起最小号的官服来还是显得有点大,与周围的一群肥头大耳官员相映成趣,真不枉了“孤寒”之名,高强看得肚里好笑,却忽然想起一个典故来,笑着道:“明府操劳政事不堪憔悴,实在是我朝士大夫的典范,可知明府貌虽瘦,这一方百姓必定就肥了也!” 一句话说得那独孤寒小瘦脸笑得象开了朵米兰花,拉这高强的手就不肯撒开了,将前来码头迎接的大小文武官员向高强一行介绍,什么录事参军、司礼参军、兵马都监等等一大串,其中还有几个是要跟党世英、陆谦等人交接的,自然你揖我让恭谨异常,相互客套一番后携手上了轿子,往城中官衙行去。——原任提举东南应奉局的朱缅却没有来,说是年后就到杭州兵马都监的任上去了,留了几个胥吏在苏州等高强来交接。 不料这轿子刚行了半里许,才到城门便止,只听一片喝骂扰攘声,象是有什么人闹事。高强将轿帘一掀问道:“前面出了什么事?” 许贯忠就骑马跟在轿子边,伸直了腰手打凉棚向前张望,随弯腰道:“禀衙内,好象是有百姓拦路喊冤,清道的军士官差在那里喝骂驱赶。” “哦,有这等事?”高强心中好奇,这新官上任对他来说本来就充满了新鲜感,现在居然公车尚未到任就有人拦路喊冤,这岂不是一副青天大老爷的架势?一定要去看看! 他伸脚在轿底连跺了几下,四个轿夫忙把轿子放下,掀起帘子压低轿杆,让高强走出来。他这一下轿子,独孤寒等人也不好再坐着,也纷纷下来指指点点。 上官和新任官员都被惊动了,几个负责地方的治安缉捕使臣见状不禁大感脸上无光,上前大声呵斥的同时已经有动手赶人的打算了,只是对方既然好不容易拦路喊一次冤,自然不肯轻易便退,一面与衙役军卒推推搡搡,一面把冤字叫的格外响亮。 高强迈步上前,喝住那几个面红耳赤的缉捕使臣,分开众衙役,只见道旁一个汉子跪在地上。那人见到一个绿衣的年轻官员走上前来,官差都应声而止,情知是个话事的角色,忙在地上连连磕头,口中高叫:“小人冤枉啊,求大人为我做主!” 高强向许贯忠使个眼色,许贯忠自然心领神会,上前温颜道:“兀那汉子有何冤情,可有甚状纸递上?”大凡诉讼必有文书,这人究竟有何冤屈,状纸一看便明。 谁知那汉子大声道:“小人的冤屈大如天,仇家的手脚却遮天,没奈何来到君驾前,万望得垂怜!”说话抑扬顿挫,犹如现代说唱,间或还有音律之声,高强定睛一看,原来这家伙腰里居然别了一面小鼓。 这可叫他来了兴趣,忙上前几步道:“依你这般说来,莫非竟没人敢帮你写诉状么?你要首告何人?” “小人要首告……”那汉子方才开口,高强就听身后杨志虎吼一声“贼子敢尔!”接着身边一道绿影飞出,铁脚起处人丛中两个人象球一样滚了出来,手中短刃犹映雪生寒!众缉捕使臣这时才反应过来,呼啸一声一拥而上,七八根铁链左一道右一道将那俩人绑的结结实实,随即几根铁尺此起彼落一顿胖揍,开玩笑,这俩狂徒竟然敢当众行刺殿前太尉的衙内,胆大何止包天!有人想起这事还是被新来的武官踢破,否则倘若高衙内当真蹭破丁点油皮,自家不免要大遭池鱼之殃,后怕之下出手尤其凶狠,片刻间便将那俩人打的如猪头一般。 知州独孤寒倒看不下去了,就算你们再恨这刺客,回去衙门里随便整治,在这大街上打的血迹斑斑的成何体统?忙叫都带了下去,那汉子没有状纸,便要斥退。许贯忠却附在高强身边说道:“衙内,这俩人看样子要杀的是那告状之人,此人必有蹊跷,还是带回去细审的好。” 高强闻言一凛,这人连状纸都没人替他写,拦路告状居然还有人要杀他,看来事情的确不小,忙向知州说了,那知州本来无可无不可,东南应奉局算起来是朝廷直属机构,根本就不归他管,带个把人去有什么大不了了,当下便允了,许贯忠叫两个亲随带了那人在大队后面跟着,一行又鸣锣喝道,迤俪向城中官衙开去。 新官到任,这接风洗尘宴自然是少不了的,私下有些礼物往来更是官场惯例,家常便饭,不必赘言。待高强一身酒气、行囊饱满地回到应奉局官署时,许贯忠已将内外粗粗安顿了下来,昨晚救起的鲁智深和那病人也都觅地安置了,叫应天府绑来的大夫细心照料着,原来鲁智深醉卧雪中,却也染了风寒,这一整天就没醒过来,好在那大夫诊治了以后说并无大碍,高强才能放心去赴宴。至于应奉局的老人许贯忠都叫在厢房候着,待明日官务交接时一并请高强过目。 这晚的要务却是那拦路告状之人,高强坐了后堂,叫许贯忠带人四下清理了,吩咐把人带上来细看时,只见这厮三十上下年纪,生得倒是浓眉大眼,只是看来最近生活不好很是清减,瘦得几乎要脱相了。 那人一见高强便扑通跪倒,口称“青天大老爷为小民做主”,还不忘把身边小鼓敲两下。高强看的有趣,便干咳几声,把坐姿端了端问道:“下跪何人,有何冤情首告?”一面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要去在额头画一弯新月再出来。 那人磕了几个头,便放声大哭,边哭边敲鼓,口中念念有词:“青天大老爷容禀:小人本住在苏州的城边,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可恨那朱缅,他蛮横不留情,占我大屋夺我田……” 高强楞在当地无话可说:这,这词听着咋这么眼熟?!再看那人越说越兴奋,颇有激情澎湃的架势,一轮词唱罢竟将腰间小鼓拍的疾风暴雨般响,虽不能令人“高潮一波接一波”,却也叫人听得耳目一新,有些打击乐的雏形了。 好不容易听这位民间艺术家把事情说清楚,原来这人叫纪秋风,世居苏州城边,不料一年前被原任应奉局提举朱缅侵占了田宅,又打伤了老父,抬回去不到三天就咽了气。安葬了老父去打官司时,却不料无人敢为他写状纸,衙门里的孔目押司等受了朱缅的钱财,又畏惧其势力,都不敢接这官司,竟是首告无门。 他没读过书,却性喜吟几句打油诗,气忿不过便将这事编成了这似诗非诗、似词非词的东西到处传唱,把这事搅的街知巷闻。朱缅爪牙众多,自然放不过他,便分布手下四处寻觅,见他一次便打一次,趁便时就要取他性命。这个多月来纪秋风在乡下亲戚家东躲西藏,几至无处藏身,绝望中听得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朱缅离职了! 他以为云开见月了,便溜出来准备拦路告状,却不料朱缅的手下逡巡不去,胆子大到竟敢在闹市要他的性命,若不是杨志以卫护高强为己任,时刻留意周边情势,及时将那两个爪牙踢破,这纪秋风差点便遭了毒手了。 高强再问了些朱缅的情况,便叫人带这纪秋风下去,与许贯忠商议一番后,便觉这朱缅颇不寻常,倒似在这苏州本来就是个土皇帝般的人物,否则也不会借了点花石纲的名义就搅出后来那么大的风波来,竟有“东南******”的威势。自己这番走上层路线撬了他应奉局提举的位子,怕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了。好在自己此次来东南本就是有所为而来,苏州兵马数日内便可尽入己手,尽可从容布置。 同夜,杭州城兵马都监司中,一老一少也正为一件事激烈争论着,口中不时提到“高强小儿”“蔡京老匹夫”等语。争吵逐渐升级,那老者气的不行,骂了声“败家子!这偌大基业迟早毁在你手,期年以内老夫坟头之木拱矣!” 那小的却冷笑一声道:“被人骑到头上了都不还手,那就已经是死人一个了,何待墓木之拱!来人,扶老太爷进去休息!” “你你,你这忤逆的东西……”老者方要戟指怒骂,几个家人拥上,明扶暗架地将老者“请”到后堂休息去了。 那小的又是冷笑一声,端起桌上的茶来喝了一口,方道:“请方教主特使进来罢。” (第四部第六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八章 花石 早春二月,风犹刺骨寒,但河开雁来,运河岸边的柳枝上已经萌出点点新芽,在在都昭示着春天的来临。 苏州南门外的热闹去处,竖着一块木牌,上面贴了一张告示,两个军士全副武装左右把守,另有两个胥吏在旁给不识字的百姓解说着:“众百姓听真!此番新任提举东南应奉局高大人张榜公告,向两浙百姓求名花奇石乔木,官绅军民俱可进献,进献者可将自己所期望的价钱报于应奉局知晓,而后由知州大人率同高大人和本地名流士绅亲自品评高下,将所评等级与自报价钱相结合,最终决定所选用的进献花石。凡入选者,不但可依自己所报的价钱受赏,倘若所进献的花石受官家喜爱而褒奖,有官者赐官阶一级,白身者则授将仕郎。如此大好机会真是几世修来的,众百姓还不快快将自己田园山林湖泊中的奇花异石统统进献上来?” 这两个胥吏连说带比划,口沫星子乱飞,围观百姓听的连连点头,不过脸上就一片茫然,压根没明白什么意思,就中一个扛着锄头的农民打扮的壮起胆子问道:“老爷,格个花石见的就多了,啥么事才叫奇花异石?这进献给官家的东西,可不是好耍的,万一献的不好,要杀头的伐?” 那胥吏将肚子腆了腆,傲视一圈,正打算大发一通议论,却听身边一个尖利的声音笑道:“桀桀桀!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奇花异石都分不清楚,且听小生与你细细道来!我大宋以武立国,艺祖皇帝一条军棍打平四百军州之后,这太平盛世不必干戈,便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君臣宴游共享太平。这太平盛世可不是说说的,举凡文学辞赋、宫室楼宇、衣食住行都得尽三代之盛方可,那名花可娱耳目,奇石可象山峦,若是经学问之士一加摆布,小小庭院中便可陡现如画江山,自然是太平盛世不可或缺之物。如今由新有文名的高大人来主持这等风雅之事,正是不做第二人想啊,官家圣明,于此可见!” 说罢便向西北汴京方向长揖作礼,一圈军民也都跟着弯腰的弯腰,打拱的打拱,可这腰才直起来,那农民又问:“秀才老爷,侬说了介一大串,我也没听懂,到底什么花才算奇花,什么石头才算奇石,我要是路边捡一块石头献上去,说不定治我个欺君之罪,格个伐是祸事咯?侬再解释清爽一点好伐?” 那秀才一楞,把手里的折扇啪地打开,扇了两下却发现冷风飕飕,赶紧又合起来,点指那农汉道:“似这等风雅之事,你等泥腿子不读圣贤之书,不识之无,又岂能慧眼识珠玉?跟尔等多说无益,且老实去种你的田去,此等事留给小生辈学问之士即可。” 一众百姓听了都一阵哄笑,议论一番便各自散去了,没走多远就看见路边大树上又贴了这么一张一模一样的告示,同样是两个军士看守,一个胥吏在旁解说,不禁又议论纷纷,都觉这事qing动静闹的如此之大,看来并不是虚言,这奇花异石究竟是怎么个奇异法倒要好好研究研究,自家屋后的那块卧牛石从自己的爷爷辈就在上面爬来爬去了,也不知算不算异石…… 众说纷纭中渐渐散去,路边大树下一个茶摊上两个人会了茶钱起身,一个是黝黑大汉,另一个四十上下年纪,中等身材,面貌朴实,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裳,脚上的草鞋已经沾满了污泥,显然是刚走了段远路,春日泥泞的道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然而形容虽然狼狈,旅途虽然劳顿正是刚从杭州到此的方腊和石宝 他向前走了几步,那大汉随后紧紧跟上,忽然听方腊沉声道:“石护法,你看这高强如此做法,与朱缅在任时的广征强买迥然有异,其中有何考量?” 石宝想了一会道:“那高强这么一来,免除了百姓原先的征役,改成以官位来诱使有心于官场的人家自愿进献,其中的利弊虽看不清,对咱们贫民百姓可是一件好事。” 方腊哼了一声,摇了摇头道:“石护法,你是只见其一,不见其二。这高强虽然年纪不大,然而心思深刻,不是等闲人能比的。我派你们送那宗泽的东南策进京,临行再三叮嘱务必要交到赵相公手上,谁知你们被这高强三言两语给套住了,轻易就将这天大的秘密交给了他,从此后的京城变动来看,这人显然是蔡京一党,蔡京执政用法峻苛,上台之后必定会重行各种刻剥之法,哪里会放过我帮源银矿?倘若因此毁了我教在帮源的圣地,我方腊九泉之下如何去见诸位会昌法难后呕心沥血维护圣火不熄的前教主,如何入光明界参见明尊善母?”说到后来时,语声虽然不高,却已是声色俱厉。 石宝吃了一惊,低头不敢再说,只听方腊续道:“现在这高强来到苏州应奉局,第一件事就是出榜求花石,虽然是免了些苦役,又怎知他暗里没有什么鬼心肠?只看他到任之时苏州文武官员换了一拨,可知这人是有所为而来,决不可掉以轻心。” 一面说着,一面狠狠瞪了石宝一眼:“若不是你等将银矿的秘密泄露了,我何至于要寻朱缅那厮合作,以求保住我帮源圣地?!” 石宝一震,脚下差点绊了一跤,一张脸涨的通红,还好皮肤本黑,看不太出来。只是方腊一面口说一面脚下不停,这又是通衢大道,跪下谢罪也觉不妥,只得把头再放低些跟着,一个高大的身子几乎佝偻了起来。 方腊陡地一停,轻叹了口气道:“石护法,你是本教的栋梁,文武都是教中的翘楚,又对本教忠心不二,我是倚你为干城的。只是你于这人心鬼蜮上头还欠了些,现在是本教根本重地危急存亡的关头,切不可以忠厚待人,还要多长几个心眼才是啊。” 石宝羞愧的无地自容,脚下一软就要跪倒,却被方腊一伸手给拉住了,微微一笑道:“你既有了觉悟,那便很好,同是明尊座下弟子,无须弄这些虚文,依旧同心协力本教出力便了。” 石宝感激涕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握紧了拳头,重重地点了点头,俩人一前一后,大步向苏州城中而去。 与此同时,高强在应奉局后厅中坐着,正与许贯忠议论自己这出榜求花石的法子利弊如何,许贯忠是大为赞赏,说此法一不扰民二不费钱,坐等四方求官心切者送花石上门,乃是以仁政行雅事,“衙内真奇才也”! 高强连连摆手道:“贯忠过誉了,此法是饮鸩止渴,只能行于一时而已,可不是长久之计啊。” 许贯忠楞了一下,低头思忖了一会,抬头道:“衙内的意思,可是此法派官过甚,而本朝对士大夫向来优裕,这般做法会给朝廷增加负担?” 高强摇了摇头道:“每年添上几十个小官,最多不过多千贯官俸而已,朝廷还负担的起。只是这么一来,必然令奢靡成风,多少人力物力要用在寻花觅石上,我这里收十几本花石,外间起码要献上来千百本,这其中的耗费可就大了,民力蓄积不易,这等滥用法怎是长久之计?” 许贯忠愕然片刻,却笑道:“衙内这可过虑了。以贯忠看来,本朝奢靡之风非从今日始,也不会因这一件花石政而兴废,就算民力不用于花石,难说不用于其他,何况官民都知为自己打算,衙内这般令彼等自负搜寻培育花石的花费,一索之后便可明了其中所得几何所费几何,不能承担者自然退却,民力何滥用之有?” 高强一楞,随即大笑:“贯忠所言极是,极精到!”心中暗自惭愧:这样的微观经济观点本来是古典经济学里最常见不过了,经济人假设本来就是古典经济学的基础,自己一个来自现代的大学生居然还要古代人分析后才能醒悟,真是“白长了九百岁”!不过回头一想,倒也不是自己太笨,只因回到大宋这一年来满眼只见文恬武嬉歌舞升平,个个都以为这太平盛世能一直这么持续下去似的,心中焦虑日甚一日,便事事都往这上头动脑筋,花石纲又是历史上臭名昭著的恶政,自己会把事情想的过于严重也是难怪。 俩人正在谈论间,忽听廊道上一阵脚步响,跟着两个人一前一后撞进来,高强定睛看时,却见是鲁智深和那自己在运河里捞上来的病人,自己这几天忙着交接事务,又要与党世英、陆谦、杨志等人点阅苏州军力,忙的是晕头转向,几乎忘了还有这人,现在见他居然已经下地行走自如了,不由一阵惊喜,忙上前拦着道:“这位壮士,病体可大好了?” 第九章 行者 那人见了高强,先是一怔,随即大喜,翻身便拜道:“当日在运河中救得在下性命的必是这位恩公,请受在下一拜!” 高强忙上前搀扶起来,仔细看他时,见他身高足有一米八五,骨架甚大,长手长脚极有派头,只是久病初愈之下形容憔悴,瘦得几乎要脱了相,只有眼中还存留几分神采,病可是大好了,喜道:“兄台这番挣得性命,真是天授!敢问兄台哪里人氏,上下如何称呼?” 那人刚要回答,眼角瞥见鲁智深正要往后面溜,口中说了声告罪,几大步赶过去拦在头里,跪在地下扯住了袍袖道:“弟子一片诚意,望师傅成全!” 鲁智深被他扯住了,又知他大病初愈,也不好出力挣脱,闹了个无法可想,只得勉强笑道:“你这人好不蹊跷,洒家有什么佛法可以教你的,又怎能收你为弟子?” 高强在旁听得惊奇,忙请两人都坐下说话,一问才知,那人是前几日就能下床行走了,一下床就问那日船上的一位大和尚。起初没什么人理他,只有人一日三餐送来,那应天府的大夫也是瞠目不识,因此一直不得要领。今日他自觉身子大好了,便悄悄溜出静养的厢房来,在应奉局里乱转,却好鲁智深出来,迎面碰上。 这大汉一见鲁智深便口称“师傅”,要拜师,要剃度,鲁智深自家知自家事,从来不知清规戒律为何物的,又是在大相国寺挂单的,如何能收徒?更别提剃度了,是以一口拒绝,理由可说不出口,总之就是不允。 那大汉倒是心诚,见师傅不收徒又不说理由,想起以前听说书时,高僧收徒弟都是要历经多少磨难和考验,这位师傅又如此大牌,更觉得是活佛在世,便苦苦纠缠,定要拜师。鲁智深好不恼火,却又不好跟这病人动手发嗔,只得趁他一个疏神夺路而走,俩人一追一走,从偏院直赶到后堂来,却又扯在一起了。 高强听的有趣,那****叫两个亲随跟着鲁智深去甲板上,其中一个一直守候在旁,将俩人对答的前后经过都看得清楚,自己接到报告赶到甲板上时已见俩人都倒在雪中,忙叫人来抬去船舱中施救,远处依旧传来钟声飘渺,一问才知现下已进苏州地面,那钟声敲响处就是大名鼎鼎的寒山寺了。张随云等人听闻后想起的就是唐人张继名诗《枫桥夜泊》,摇头晃脑地你一句“姑苏城外寒山寺”,我一句“夜半钟声到客船”,就着雪景连诗斗酒,喝了个不亦乐乎,高强想起的却是在现代时自己在元旦时跑去寒山寺想敲钟,结果前一百零八下都被人高价“捐”了,自己要敲只能排队等后面的,还得五元人民币一下,心里登时不忿,心想现在本衙内可是要到苏州地面来做官的,等到冬至、过年时必要到这寒山寺来敲个过瘾才罢! 这番宏愿暂且不表,眼下这拜师之举自然是因为鲁智深那日酒后所唱的几句佛经了,高强事后听手下亲随转述时也是又惊奇又好笑,真是瞌睡来个枕头,这人想必是生了厌世的心思,恰好听了这几句经文,又旁有钟声,磐音禅唱交响之下想来大有禅悟了。只是那实在是花和尚酒后之言,真言也好胡言也罢,总之他大和尚是不记得了,又怎肯收徒? 此刻见俩人纠缠不休,一个苦苦央求,一个只是不允,高强心想这总不是个了局,便笑道:“这位兄台,家师虽说妙悟佛法,这传法之人却不是这等随意便收的,即便兄台是有缘人,也须禀明原挂单寺庙,再向官府领取度牒方可,如此授受岂非形同儿戏?” 鲁智深一听便喜,他被这人纠缠的无法,正是恼火,听得徒弟一番说辞有模有样,忙点头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洒家挂单是在东京大相国寺收徒怎可如此草率?”回想当日高强去大相国寺请自己回府时,好象也等了好一会才办完诸多手续,这话听来倒似不假。 那人一听也觉有理,却是天生的执拗性子,扯着鲁智深仍是不放:“既然弟子与师傅有缘,怎可因这些礼节就错过了,还请师傅先收了弟子,就算先挂个名也好。” 鲁智深无法,只得应道:“既是如此,你先起来,便在我身边作个行脚头陀便了,待法缘到时再正式收徒,可愿应承?” “应承,应承!”那大汉见鲁智深点头,虽然不知道这行脚头陀是干什么的,后面的“正式收徒”却是懂的,自然点头不迭,随即道:“弟子俗家姓武,山东人氏,现今既然蒙师傅收录,过往一切便都抹去了,就请师傅赐个法名给弟子。” 这可又叫鲁智深挠头了,他连自己的“智”字下面那一辈是什么也不知道,这法号要如何起法?苦思冥想却被他得了一灵感,便大咧咧道:“这要起法号须得正式收徒时方可,你现在既为我身边行脚头陀,便叫行者罢。” 那大汉闻言亦喜,趴在地下就连连磕头,口称“师傅在上,武行者这厢有礼”。鲁智深也不知是与他真的有缘还是怎么,刚才是烦的要命,这时却也欢喜,上前两手搀扶,唤他与师兄高强见礼。 高强也喜欢他爽直,还没等他跪下去就忙搀了起来,手上一使力就觉有异,这武行者虽然病后体虚,手劲却仍是极大,自己好歹也算是个半吊子的练武之人,第一下竟然没拉动,加力以后他才顺势而起,不禁有些惊喜,忙问道:“师弟,你可是天生这等气力?” 武行者把头挠了挠道:“师兄问的是,小弟生来粗劣,只有这把子力气,也喜欢弄些拳棒朴刀之属,却苦无明师指点,只胡乱抡去罢了。” 高强大笑道:“师弟,你这可算投对师门了,咱们这师傅是军中多年练就的好拳棒,一身的本事包你一世受用不尽!” 武行者大喜,再给鲁智深磕头,许贯忠也上来道贺,鲁智深今日兴致甚高,一发叫人取了自己的一双戒刀出来,这戒刀乃是当日高强重金收集京城的大马士革钢,教汤隆精心打就的,寻常兵刃当之立断,堪称是宝刀利刃。那武行者爱不释手,却坚辞不受,说道宝物难得,自然是师傅用的,弟子不敢。却当不得鲁智深执拗,再四相赠只得收了,高强唤人来给他打散发髻,又换过蓝布直裰,两柄戒刀左右分挂,一头长发用一个银箍扣住,几人看了都喝彩道:“好个行者!” 且不说这边鲁智深收徒,再说那边方腊和石宝进了城来,石宝原本就是管这苏州城教务的,自然轻车熟路找到下处,乃是在城中贫民聚居之地,一个箍桶匠唤作杨八桶的家。杨八桶见教主大驾光临,前后趋奉不迭,取了井水来给两人洗去一路风尘,又教浑家街上去买鸡买面,却被石宝劝住了,只教作寻常饭食便可,杨八桶却死活不肯,待石宝到厨下看时,才知他锅里煮了一大锅糙米粥,又加了几根菜叶,怪道他不肯拿来款待教主。 石宝不由分说,取了个豁口碗来盛了一碗,拿起筷子就吃,甫一入口就是眉头一皱,这粥不独米糙,就连盐也不舍得放,名副其实的“粗粥淡饭”,委实难以下咽。杨八桶在旁看见石宝皱眉,窘得差点要找个地缝钻下去,劈手便来夺石宝手中碗,却被石宝挡住,仍旧举筷子这么吃了下去,顷刻间将一大碗糙米粥吃的精光。 杨八桶急的眼泪直流,连说“这怎生好,这怎生好”,便要打浑家,石宝伸手拦住,笑道:“杨兄弟,有这么好吃的粥不拿来与我,莫非是藏着吃小灶么?现下我可吃饱了,杨兄只管弄些饭食去献与教主罢。” 杨八桶擦擦眼泪应了,正要出去时,却见方腊负手从外间进来,登时惊得呆了,眼睁睁看着他从身边走过,将锅盖掀起来一望,笑了笑道:“石兄弟,杨兄弟,怎地饭食已作好了却不唤本座,两个人躲在此间吃独食么?” 不惟杨八桶呆了,石宝也是手足无措,待要说话时,手中碗已被方腊夺了去,就着那碗盛了一碗粥,片时便吃了个碗底朝天,放下碗来便笑道:“好粥!吃了杨兄弟这粥,本座可无以为报,石护法,咱们的盘缠还有百十文吧?且都将了去街市上,买些菜食,再打两角酒,请四邻都来坐一坐,尝一尝。” 杨八桶扑通便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直批自己的脸颊,石宝不待方腊吩咐,赶紧上前强拉了他起来,责了几句,从身上掏出铜钱来交给他浑家去置买酒食了。 杨八桶也吃了粥,将俩人又让到堂屋,自己掩了门,垂手站在一旁等着。方腊先问了些家常里短、教众事务,便问:“那新上任的提举应奉局高强近日如何?” 第十章 赤佬 方腊听罢杨八桶的禀告,低头沉思了一会,便向石宝道:“石护法,你既然主张与那高强接触,现今可有什么成法?” 石宝见教主动问,不敢怠慢,先在脑子里想了一番,才一字一句地道:“禀教主,以属下看来,那高强虽说出身膏粱,却也知民间疾苦,与属下又是老相识,就由属下引领教主前去与他相见,想来不至于闭门不纳。” 方腊轻摇了摇头:“石护法,这求见一节诚如你所言当可通过,见到那高强之后又如何?本座此次来是因你力荐,才要看看与这高强能否结盟,现下此间的情势已见明朗,那高强娶了蔡京的孙女为妻,又顶了朱缅的应奉局提举位子,想来是极受蔡京信任的,你看他上任以来,苏州地面的军将几乎全换了东京来人,难说对本教有什么意图,在此情景下盟议还可行么?” 石宝忙道:“教主顾虑的是,只是属下以为,正因目下敌我难明,才更要与高强接触,若能与其结盟,以他背靠当朝相公和殿前太尉的背景,当可比那一方豪强的朱缅更有利于本教大业;即便出现最坏的情况,这高强确实是要对本教不利,则事先查知以后亦可预为之备,不至于事起仓促措手不及。因此这高强是必要见上一见的。” 见方腊点头微笑,石宝信心大增,随又道:“至于与那高强如何交涉,属下以为,帮源银矿之事既然在东京便已交托给他,可以久无下文的名义向其探询,就便试探其对本教的观感如何……” 方腊本来一直是默不作声地听着,忽地插言:“石护法,你去过东京,与那高强也见过面,据你观察,其人是何许人物?” 石宝一愕,回想了一下道:“属下在京城日短,事先又不曾留意此人,因此并未详细探察。不过适才杨兄弟言道其有绰号叫做‘花花太岁’,近来又颇有文名,看来是个风liu好色之徒,在京城时出手相救天定和属下等时却又是一副义气深重的模样,其众能在京城众多军士的包围中轻松将属下等救出并送出城,可见其人颇有雄才,此人决计不可小视了。” 方腊点了点头,忽笑道:“听你这么说法,本座却有个想法,此番与高强接触议盟,本座非到万不得已并不出面,由你和金芝全权与他交涉,如何?” 石宝吃了一惊,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连连摇手道:“不可不可!教主,那高强出名的好色之徒,金芝这样的好闺女落在他眼里哪还能轻易放过了?此事决计不行,望教主三思。” 方腊摇了摇头道:“石护法,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来问你,高强在京城与你等见面时是单身,现下可还是么?他的正室又是谁?” 石宝闻言先是怔然,既而恍然:“属下明白了,那高强现下娶了蔡京的孙女为妻,那大户千金想来未必肯接纳咱们民间女子进门,高强就算对金芝垂涎也未必敢真个下手。” 方腊点头笑道:“不错,不过这等膏粱子弟居心叵测,明娶不行恐怕会暗中下手,这就要请石护法你从旁照拂了。此事明里是金芝出面,实则由你主持,万望石护法以本教百万教众和圣地安危为念,成此大事,方腊这厢先谢过了。”说着站起身来,转到石宝面前就要下拜。 石宝大吃一惊,教主他是不能搀的,忙抢先拜倒,连声道:“教主使不得,使不得!石宝蒙我教和教主厚待,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这等教中大事自然要尽心竭力去办,教主只管放心就是。” 方腊不由分说,向他拜了四拜,石宝还了四拜,俩人相搀而起,把臂而视,方腊将石宝的肩头重重握了握,语重心长地道:“石兄弟,这便请传讯回帮源去,叫元觉大师护送金芝来此。我明日一早便赶回杭州去,朱缅那厮既已决定与我教结盟,其间条款等事千头万绪,杭州必须由我主持大局,此间的千钧重担都在你一人肩上,你好自为之!” 石宝浑身热乎乎地,只觉有用不完的气力,这时候方腊便叫他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那也是二话不说就上了,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教主只管放心,都在石宝身上!” 这时门外忽然喧嚷起来,石宝开门去看时,原来是杨八桶的浑家去街市买了酒菜回来,还顺手带了些果子,正在那里散给街坊孩童,因此喧嚷。石宝一闪身出来,方腊也跟着出来,杨八桶本就在门口坐着,一面做活计一面把风,见俩人都出来了,便把手中作了一半的木桶丢了,忙前忙后地张罗饭食酒菜,小巷的街坊都闹哄哄地赶来,有的提一瓶酒,有的拎两斤肉,没酒没肉的也弄些汤汁,各自掇了长凳短桌,就在杨八桶家门前摆开流水席来,你请我让倒也热闹。这里附近住的都是些穷苦人,辛苦一年也未必有几天清闲好日子,这一日难得有杨八桶的远房亲戚来请客,大家伙轮着来端着碗给方腊敬酒,虽然人多酒少,掺水掺的几乎已没有酒味了,不过却个个喝的兴高采烈,方腊还扛起一个三岁大的童子来笑闹,一群人直闹到月上中天方散。 次日一早方腊起行,石宝送到城外,俩人正要告别,忽听鸣锣喝道之声,跟着一队军士吵吵嚷嚷地冲出来,口中呼喝连声,将路上百姓都赶在一边。方石二人不知何事,便杂在人群中观望。 顷刻,城门洞里一队人马开出来,一色的红色军服,无数旗幡猎猎招展,身上盔明甲亮,手中兵刃耀眼生辉,奔跑而过时带起烟尘无数,望去甚是雄壮。石宝正在道旁手打凉棚观看,忽见两面大旗从门中撞出来,迎风一立时,左边用小字写着“东南第九将、苏州驻泊司”,月亮白里大书一个“党”;右边则写着“提举东南应奉局”,旗上大书一个“高”字。 石宝精神一振,忙向方腊道:“教主请看,右边旗下的便是那高强了。” 方腊闻言遽然一惊,忙踮起脚尖张望,只见大旗下闪出一员大将,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碧绿色蜀锦战袍,腰间一条金带围束甲丝绦(甲胄太重,衙内穿不动,系一条丝绦充数),足蹬一双虎头战靴,鞍桥上斜挂一支大枪,望去倒也威风。 再往脸上看时,见这弱冠青年五官尚算端正,二目也有神采,只是这般奔出来时自我感觉过于良好,一脸的得意洋洋,顾盼自雄,未免过于轻佻了。 方腊鼻中一哼,向石宝道:“石兄弟,这就是那高强么?果然是一副纨绔膏粱的模样。” 石宝正要答应,就听身边一片惊呼,忙伸头去看时,原来是高强得意忘形,伸手向两边的百姓打招呼,哪知那马忽然作了个虎跳,他措手不及,险些从马上摔下来,好在练了近一年的武艺,不说上阵杀敌,身手还算矫捷,仓促间两手紧抓鞍桥,一脚紧扣在马镫里,玩了个蹬里藏身,过了会才翻上来,倒露了一手,除了头上金冠有些歪斜以外倒也不太狼狈。 方腊冷笑了一声便不再看,与石宝拱手道别后自管上路不提。 这边高强露了一手马术,正自我感觉良好,却不闻有什么喝彩之声,未免心中不爽,正向四下投以期待的目光,人群中飞来一声冷斥,给他当头一棒:“赤佬,神气什么?” “赤、赤佬?!”高强险些从马上摔下来,幸好刚吃了点亏,这时正双手紧捉缰绳,两腿夹住马腹,坐得稳如泰山,不然这糗可就出大了。 见他脸色不对,一旁并马而行的党世英赶紧靠过来问道:“衙内可受惊了?” 高强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问道:“党将军,这百姓为何唤本衙内做赤佬?”这不是上海人惯用的骂人话么,难道这时代就有了? 党世英一脸的尴尬,低声道:“衙内有所不知,本朝重文轻武,人都说好男不当兵,是以民间也轻贱军将,因我大宋军将都穿红衣红甲,百姓便贱称军将为赤佬了。小将适才劝阻衙内随军一同出城,其中原因就在于此。” 高强这才明白,他早晨起来听说党世英要率队出城操练,便嚷着定要同去,还要打自己的旗号,原本以为正好给了他一个拍马屁的机会,谁知党世英一脸的倒霉相,肇因原来在此。看来赤佬一词恐怕就是从这时代开始流传,直到近千年之后成为海上最著名的方言了。 这些“后话”且不去管它,老百姓的嘴也是堵不住的,高强也不在意,向党世英笑道:“党将军,此等小事不必挂心,你我还是前往校军场阅军便了。” 党世英原本以为这下连累衙内出丑兼被人鄙视,自己干系不小,不料竟轻若无事地就揭过了,不禁感激涕零,呜咽道:“衙内海量汪涵,小将能追随衙内鞍前马后,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第十一章 阅军(顺便推书) 推荐老人新书《中国道士的二战》,章尾直通~ 高强重整旗鼓,与党世英并驾齐驱来到校军场,后面陆谦杨志和一众军校使臣一起跟上。此番是党世英接任东南第九将之后的第一次校阅,众将校事先虽说大拍马屁外加红包猛砸,依然摸不着党统制的半点脾气,这次只好倾巢出动,把多日不用的弓刀甲胄擦的锃明瓦亮,跟在党统制身后耀武扬威一番,看起来倒是军容颇盛。 诸军在校军场中列定队形,党世英与高强缓辔进场,先在诸军面前巡视一遍,所到之处都有人带头向二人敬礼,喊的口号可就五花八门,有的喊“统制大人神威”,有的喊“统制大人英武”,还有的甚至喊“统制大人飞黄腾达”。这些都是各队的指挥和使臣在那里带着心腹手下起哄拍马屁,只是事先没有默契,大家各拍各的,听上去反而不美,到后面有机灵的使臣就跟着前面的喊,只是大家心思不同,没保持一会就又有人标新立异,听的党高二人头脑大了一圈。 好不容易走完了,俩人来到一个土台边,甩镫离鞍拾级而上,早有人在台上支起棚架布幔,摆放桌椅茶水等物,高强与一众大小将官分别落座,亲随奉茶,递棉巾。 党世英为一军之将,自然要表现一番,且不忙便坐,站在台前挺胸凸肚,指手画脚一阵讲演,大义无非是诸军吃皇粮领官俸,自须戮力同心,苦练弓刀武艺,上报官家,下安黎庶,最后带头呼喊官家“万岁”,诸军齐声向西北高呼,惊起林中飞鸟无数,扑飒飒好一阵乱飞才安静下来。 前面党世英训话与高强无关,他就向身边的陆谦详问这苏州地面的军力。原来苏州驻泊禁军共有八指挥,四千人众,其中三千步军,五百骑兵,五百水军,统归苏州驻泊司管辖,其下设两都监一监骑兵,一监水军,只是监骑兵的陆谦手中只有百十匹军马,监水军的杨志更是水性不佳,未免有些名不副实了。 忽听三通鼓响,高强停了与陆谦的说话举目望去,原来是个人武艺表演,首先是十人出列演弓箭。宋军步兵中以弓箭手为主,一都一百人中有刀手八人,枪手十六人,其余都是弓箭手,因此弓箭为武艺第一,军中最重,选军士第一个标准就是能开多强的弓。 这十名军士既然是精选出来演武的,自然是一军之冠,身高齐崭崭地达到一米七以上,所持的弓也都在一石五斗以上,排成一排向五十步外的靶子轮番射箭,每人射罢五箭便退。高强对这结果大感兴趣,忙叫把十个草靶都拿到土台上来亲自检看,结果数来数去十个箭靶上只有三十八支箭,平均每人有一箭多脱靶,而且中靶的箭位也是参差不齐,中红心者寥寥无几。 高强看的大摇其头,这几人乃是数千军士中选出来的精锐,五十步的距离定点射击就射出这点可怜的成绩来,这要是大军真刀实枪的对阵,面对呼啸而来的异族铁骑,不知这些弓手能作出什么样的表现来? 看过了弓手射箭,接下来就是刀枪对练,刀手枪手各四人来到台前,先向台上主官敬礼,随即后退几步拉开架势,刀对刀枪对枪战在一处。高强只看了几眼就忍不住要笑出来:这叫什么武艺!但见刀来绵软无力,枪去红缨轻飘,人如游龙乱走,打的倒是花团锦簇煞是好看,可见事先都有排练,无奈半点实用价值也没有,就连高强这半桶水的人都看出了破绽无数,更别说杨志、陆谦这样练就一身好武艺的军中好手了,这八人齐上怕也经不住杨志这种好手三两下。 好不容易刀枪对练演完,接下来的骑兵演练更是惨不忍睹,十名“精骑”两厢对冲,一个照面就摔下马两个,两三个回合下来马速也已明显下降,呼哧呼哧地直喘气,小碎步代替了原先的大踏步,看上去胜似闲庭信步。 到此已足够让高强胃口倒尽了,本来下面还安排了大队演习,只是就看这些军士的训练水平,这一场大队演习下来还不定要有多少非战斗减员,到时候还得延医求药给他们诊治,徒然虚耗钱粮、又消磨士气,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合算,示意党世英这检阅就到此为止。 党世英也知道难看,好在这兵不是他练的,尽可以推到前任身上,便又站在土台前一阵训话,说些“诸军奋勇争先,勇武可嘉”“惟技艺尚有未精,须更进一步,再上层楼云云”,最后命各军发下犒赏,每人赏一百钱,五斤米,三军同呼“万岁”,解散走人。 看各队军士到一旁领赏时,高强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再略略点了点数字,又与各队旗帜对了对,回头向陆谦问道:“陆都监,此间军士到底有多少?本衙内看着好象没有满员啊。” 陆谦闻言一阵尴尬,心说这衙内平时挺机灵的,这上头怎么糊涂起来了?他望了望四周同袍那躲躲闪闪的目光,凑到高强耳边道:“衙内明鉴,这是咱们大宋军中的惯例,倘若每指挥的兵员都满额了,带队的军校使臣可就没活路了。” 高强一楞,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这是各级军校一层层吃空饷的结果,朝廷发下五百人的钱粮,也不知有多少要落入领兵官的腰包里,作战序列簿上的士兵姓名,又不知有多少是子虚乌有之人?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军中有此弊病,毕竟身为大宋最高军事长官殿前太尉的衙内,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只是现今正是用人之时,手头可用之兵却是这般模样,心里一时无法接受而已。 他起身走到土台边,看着一队队士兵陆续退去,队伍走的歪歪斜斜,旌旗低垂,刀枪凌乱,一个个扛着新发的犒赏兴高采烈,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大宋每年养兵百万,耗费四五千万贯钱粮,各地驻泊禁军还要从州县截留近千万贯,榨取了无数民脂民膏,练出来的就是这种军队!真不愧了百姓叫当兵的做“赤佬”!虽然东南承平已久,民风又比较温和,驻军比之西北边境的大军来说战斗力差了不是一个档次,可这样的表现实在是太难令人放心了,万一地方有事,驻军一触即溃,东南的局势恐怕会瞬间糜烂吧? “东南有事,东南有事……”一念及此,高强不禁打了个寒战:万一方腊起义是发生在现在,朝廷大军尽在西北,京师老爸帐下那些老爷禁军比这里的一盘散沙也强不到哪里去,届时百万明教教众一时并起,承担了大宋一半赋税的东南怕是一夜间就非朝廷所有了,本已日渐糜烂的政局就越发不可收拾了。 “决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高强决心已定,点镫上马,加了一鞭,那马“泼剌剌”地撒开四蹄向城中驰去,大小将佐慌忙跟上,一阵烟地回城去了。 进得应奉局,高强衣服也顾不得换,便在后堂与党世英等人计议,第一件事就是要他详察军中实员多少,虚额多少,青壮之兵多少,各队军器保养状况如何,一应都要刻日呈报。 党世英脸色尴尬,埋怨地偷瞪了陆谦一眼,心想都是你干的好事,这可叫我怎么交差? 陆谦不敢看他的眼光,也在那里暗暗叫苦,心说衙内这是怎么了,官场规矩有道是瞒上不瞒下,这些都叫你知道了那我们这兵还怎么带,怎么去面对军中广大一起吃空饷的袍泽?迫于无奈,向一旁的杨志递了个眼色,示意他接这烫手山芋。 杨志虽说对高强忠心耿耿,可他家世代军官,这军营里的大小猫腻都是一清二楚,也深知不可过分细究,否则失了众心这兵就难带了,只是这话又怎么对高强说得出口?急得满脸通红,那一大块青记也变了颜色。 高强见他们脸色难看,一个个都不说话,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说话太急,忙笑道:“几位将军不必担心,本衙内亦知这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又岂会陷诸位于难堪?” 三人同时长出一口气,心说衙内你真是好人啊,这么懂得体恤下属!陆谦便笑道:“衙内明察秋毫之末,真是英明之极,咱们跟着衙内办事那是几世的福气!”党杨二人也连连点头,深有同感状。 陆谦又道:“然则衙内欲详察军中诸事,其中必有深意,不知可否向我等说知,也好有的放矢?” 高强点了点头,陆谦就是陆谦,小处也毫不含糊,“闻弦歌而知雅意”说的就是这种人才了罢:“陆都监所见极是,本衙内的确有些事,恐怕须用此军,是以想请几位将军着意整军备用。” (第四部第十一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二章 龙游 女频榜上看到一本好书,定要推荐给同好俊赏。嗯,书名《荼縻》,章尾直通。 这书我看得很有感觉,酝酿写篇书评中。。。。。。来日奉上吧。 有书友看了也喜欢的,请积极投票支持,该作者女频PK中;不喜欢的话,个人口味啦,各花入各眼,莫被海棠迷了眼,嘿嘿。 几人听了都是一惊,陆谦还没开口,党世英便急忙问道:“衙内如此说,难道朝廷将有事于东南?” 高强暗笑,正色道:“实不相瞒,朝廷于西北用兵经年,其中多有利弊得失,枢议早有再变兵制的提案,只是国家如此之大,各军无虑百万,各种关系盘根错节,这兵制也不是说变就能变的。相公崇宁三年本已有重建新军之意,却因前次意外罢相而废,此番重入宰执……”说的有些口渴了,便端起桌上的茶碗来喝了一口。 党世英赶紧插话,胁肩谄笑道:“那自然是太尉大人和衙内运筹奔走之功了。”逮着主子得意的事情大拍马屁,乃是献媚的不二要诀,党世英自然深知其中奥妙,这机会抓的正好,既没有打断衙内的话,又结结实实地拍了极为熨帖的一记马屁,就连高强心中都有些飘飘然起来。旁边陆谦更是暗自捶胸顿足,深觉自己道行不够,难怪这党氏兄弟比自己还小了几岁,却爬到这般高位,这份马屁神功可着实了得。 高强呷了口茶,续道:“此番相公重掌宰执,这兵制重整案便又提上日程,只是下面情况未明,他老人家谨慎为先不敢轻动,便属意本衙内先下来了解一番,这事家父也有预闻,因此安排几位与我一同来这苏州就任了。” “哦……”“原来如此……”“相公公忠体国……”“太尉深谋远虑……”三人连连点头赞叹不已,陆谦这回聪明了,没等党世英说话便抢道:“然则衙内这番整军,就是要为了这兵制变革做准备了?” “正是!”高强慨然道:“相公当年随王荆公变法图强,深知祖宗之法不可守缺不变,国家冗兵之弊不除则不强。然而兵制变法千头万绪,若一味裁撤则恐生变,亦恐不足应万一之变,相公的意思,是要本衙内在这苏州城先查探军力究竟如何,如何变法适当,先提个预案上去再行定夺。” “是极是极!”党世英这回再度抢回先机:“相公这般思虑,真是人所难及,小将这便吩咐下去,务必要尽快将军中各种详情尽数报于衙内知晓。” 陆谦暗骂党世英草包,刚才大家都你推我我推你,就是为了军中关系复杂,这么把幕布都掀开了大家不好做人,现在高强只是一席话,这脸立马就变了,要知道这出头鸟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他脑子里转了转,向高强笑道:“衙内,虽说相公此意于国为大义,然而毕竟现下没有公开行此新政,这般雷厉风行地彻察,军中将士不知就里恐怕乱了军心。”乱了军心倒是有可能的,只不过原因大抵是各级军官少了许多油水,为国所能尽的忠义之心就少了许多。 见高强微微点头,陆谦精神一振,续道:“小将倒有个计较在此:且暂缓如此彻察,只说统制大人要练军,教各指挥按日分头出城操练,若逢到支领请受(宋时的军饷叫做请受)之日,就如今日在校军场现发犒赏一般各领各的,这么一来再比对以前发放的记录,其中虚实便可尽知了。” “妙计!”高强击节而赞,这条计策虽不起眼,然而却极为实用,神不知鬼不觉便将实额空额都探了明白,余外的兵员素质、军器利钝等事都可以在平时操练中差人暗中观察即可。“陆都监此计大妙,党统制,杨统制,可还有什么意见?” 俩人都是摇头,杨志见有这计策可以不惊军心,自然欢喜,党世英一面答应一面暗恨“这么简单的计策我怎么就没先提出来,这陆谦的嘴太快了,下次再找回这场子罢!” 见无异议,高强便着几人详细计议个中细节,料想自己已经一顶军制改革的大帽子扣了下去,明眼人自然知道要赶早的道理,其中又有杨志这样的心腹在,不怕这几人不尽心办事。 他径自回了书房,吩咐了亲随看好门,便独自坐在椅子上整理自己的思绪:此番主动求得来东南的机会,主因之一就是为了帮源银矿一事,方腊在这件事上的表现令人摸不着头脑,再联系到原来历史上方腊起事的浩大声势,不来探个究竟实在是放心不下。 只是自己手下不是军官就是文士,一个下里巴人都没有,唯一对江湖市井有所了解的石秀也留在了京城,是以现今自己人虽然到了江南,却一时不知从何处下手了解明教的虚实,这便如何是好? 这问题他本也有所考虑,只是一时没有头绪,再加上初来乍到事务繁杂,便搁下了。今天看到苏州驻军的“精彩表现”,才知情势严重,方腊如果选择这个时机起事,则局势恐怕比原先历史上搅扰七州六十二县更为严重,东南半壁不保也有可能。现在自己来的这个年代显然已经与原先的历史有了差别,若当真以为方腊必定会在十几年后起事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君不见力行花石纲恶政的朱缅已经被自己给取代了么? 这回细细思量前后因果,忽地发现自己漏了一个重要的角色:宗泽!此人深入明教根本重地,银矿矿脉就是他发现的,又与明教教主方腊这样的核心人物一夜交涉,再加上多年在此地做县令,对于明教事务的了解恐怕没什么教外人士能比的上,这一个人如何不用? 高强霍然站起,向亲随道:“快请许先生来见我。”那亲随应声去了。 工夫不大,许贯忠快步来到,高强劈面就问龙游县的情况如何? 许贯忠也是当日大相国寺目睹了高强与明教众人交涉全过程的,听到高强这么问便知他心意,只是他是大名府人氏,这两浙路衢州府龙游县名字是知道的,路径是不知道的,出了苏州城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又怎么回答衙内?偏偏这事又不好假手他人,只好又跑出去找了份两浙路的详细地图来与高强一同参详。 原来这东南水网密布,大凡县治以上的所在都有舟楫可通,这龙游县也不例外,若是乘船沿运河直下杭州,再转入钱塘江,经富阳、桐庐而至睦州,由此船放兰溪,溯流而上数十里就到了,全程顺风逆水,轻舟快行,不过六七日便至。 只是两个北方人到这地方连话都听不大懂,又怎出得门?许贯忠去应奉局里的老人中找了一个老成稳重的小吏跟着,又安排路途应用之物,高强自去屋中跟娇妻爱妾道了别,又向党陆杨三人交代了整军事宜,那小吏背起了包裹,三人出门便直奔运河码头。 这次是轻车简从微服出行,连官船也不用,那小吏在码头上一番讲价租了一艘快船,三人钻入舱中便行。 一路无话到了龙游,高强在船中窝了六七天,闷的一肚子气,上岸来先在码头四周转了一圈,扫视一下四周情势。只见这龙游县城与苏州那种通衢大邑景象又有所不同,城墙高只两丈有余,码头建在水门外,一排柳树隔起百余丈方圆的空场来,旁边则是一条青石板路,直通几个高大粮仓,此时正是初春农忙之时,码头没什么漕运船只,本该是有些冷清,这龙游码头却与路上经过的建德、兰溪等地不同,码头上停靠了数十艘大小船只,一队队脚夫来回忙碌,将各种货物搬上卸下,官府在这里建了木屋,船老大、行商坐贾、行会头目等走码头讨生活的人在此歇脚谈论,衙门的胥吏现场办公,几名衙役按着腰刀铁尺来回巡视,一派井然有序的繁忙景象,虽然规模比不上苏州城、杭州城,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高强背着手转了几圈,不由连连点头:此间虽是小城,然而见微可知著,这一个小小码头就有这等气象,主政的宗泽胸中着实是有些才学的,不由得对这位历史上的中兴名臣又多了几分兴趣。 等到许贯忠和那小吏收拾好包裹也上岸来,问明了去县衙的路径,那小吏当先引路,到县衙前将高强的帖子递了进去。 少停便有个押司模样的出来,满面笑容地问:“哪位是高应奉?我家明府后堂有请。” 高强一怔,按说自己现在的官阶跟这位正七品县令比起来还要高了一级,居然只派了个押司来送一个请字?这宗泽的派头可不是一般的大啊!无奈这里是人家的地头,自己又算是有求而来,小小的礼数也就不放在心上了:“相烦带路!” 那押司领路,三人直入后堂,转过一道月亮门,迎面一个中年便装男子站立,那押司紧走几步,微微躬身道:“禀明府,这位便是东南应奉局的高提举。” 高强闪目观瞧,只见此人中等身材,四五十岁年纪,相貌平平,三绺短须垂在颔下,一双眼睛却极有神采,顾盼之间不怒自威,当地一站渊停岳峙稳凝如山,倒象是练过武艺似的,与常见的文官大不相同,心中暗喝一声采:“好一个宗爷爷!” (第四部第十二章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四部第十三章 机密 强待那押司彼此引见了,紧走几步长揖到地:宗作本官高强来得莽撞,失礼失礼,明大夫莫怪 好说好说。宗泽淡淡一笑,也作揖还礼,而后伸手肃客,一切行礼如仪,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叫那随行的小吏去厢房歇脚,双方进了内堂,分宾主落座,许贯忠在高强身后侍立,有人来递上茶水,宾主彼此寒暄几句,无非是今天天气哈哈哈之类,漫无边际地瞎扯,高强夸几句宗泽治政有方,是朝廷良吏,牧守一方不辱君命,宗泽便赞高强年轻有为,少年早达,为官家寻花石于东南,装点太平功莫大焉,皮里阳秋的略带讽刺,又叫人抓不住痛脚,几阵哈哈哈的干笑之后,高强蓦地觉自己竟然无以为继了 见这宗泽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高强甚是奇怪,转念一想才明白,这宗泽若算起政治派别来,却是吕惠卿的门生。那吕惠卿是被蔡京下辣手整治过的倒霉鬼,蔡京揪住了吕惠卿的兄弟子侄的不轨行为严刑打连番追索,险些攀连到吕惠卿身上,幸好他见机的快,上书自贬,否则不死也要脱层皮,只是其政治生命也就此终结,再也没有登上大宋的核心政治舞台。自己现在是蔡京的孙女婿,红的紫热的烫手的大红人,这般千里迢迢地专程来访,宗泽又是对蔡京派系深具戒心的,若不是这么拒人千里倒成了怪事一桩了。 只是眼下暗流汹涌形势险恶,若能得到这宗泽的协助,对付在江南隐藏经营数百年各地势力潜伏的明教实在是一件棘手之极的事,高强暗下决心,便向宗泽拱手道:宗作邑,本官此次不远千里前来,实在是有件棘手之事,要向明大夫求教,还望明大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宗泽眼皮抬也不抬:高应奉有话但说无妨,下官洗耳恭听就是。仍旧是一副不冷不热的面孔。 高强一咬牙,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道:去年八月间,本官在京城得了明大夫的一道札子,叫做东南守备策的,可有此事 宗泽面色一凝,两道浓眉一扬,沉声道:高应奉,有便如何,没有便又如何 高强一笑,心说这下你总算是认真应付了吧:宗作邑少安,这札子本官得便得了,却不是从朝廷那里得的,乃是经了几个睦州草民的手,这事倒有些不同寻常,因此这札子本官一直是细细收藏,除了本官身边的几个心腹以外,再无外人知晓,只想寻个机会当面向明大夫你请教,别无他意。 宗泽暗哼一声:别无他意只怕未必吧,我看这其中倒是有大大的他意不过有道是凶拳不打笑面,高强这般说法也算是主动示好,他也不便如何,便一拱手道:高应奉,有话请讲当面,下官一生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 高强原本确有些要挟之意,你宗泽身为朝廷命官,却跑去跟明教中人混在一起,虽说眼下明教还不是什么禁毁对象,不禁官民信奉,不过这现银矿却隐瞒不报,大小也是个罪名了。哪知这位大叔脖子硬的很,摆明一副放马过来的架势,倒让他有些无从下手了,倘若抓着他的把柄硬碰硬地威吓,这位大叔没准来个死不认帐,大不了辞官回乡,又没有什么大的罪名,自己这千里下龙游可就白跑了。 想来想去,还是对方戒心过重,听了话都往反面去想,因此说来说去不咬弦,高强不禁浩然一叹:宗作邑,本官将这札子秘而不宣,又这么不辞辛苦,刚在苏州任上安顿下来就不远千里直放龙游,来向宗作邑求教,全是为了这江南数百万百姓着想,为了我大宋江山着想,明大夫直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教本官有些寒心哪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话说的也够明白了,小子若真是要利用此事跟大叔你为难,只须把这札子望蔡相公面前一递,怕他老宰相没手段治你么又何苦费这许多周折只是宗泽的骨头硬,这么说恐怕有威胁之意,若激起了强力反弹倒坏事了,恰好想起这两句电影台词来,依稀记得是元以后的诗作,便腆颜再作一回文抄公了。 这两句诗一入耳,宗泽面色为之一变,忽然离座而起,先整衣冠,再掸袍服,向高强恭敬一揖道:得闻妙句,才 人才名实非幸致,这份胸怀更令宗泽汗颜,还请高大告,如何才能惠泽这江南数百万百姓 高强见这两句诗竟有偌大功效,真是始料不及,看来宗大叔确实是明白人,自己的言下之意一点即明,忙不迭地称谢道:宗作邑过谦了,大人不辞艰苦,深入烟瘴无人境地,将这一道矿脉掘出来,竟不居为己功,事事都以黎民百姓为先,这份不萦于物的胸怀才真是难得,本官也是有感于此,这才自行讨了这东南的差使为的就是要与明大夫详商此事,究竟该如何行事,才能官民两惠。 宗泽两手相搀,俩人你请我让,二次落座气氛便大不相同。不待高强开口,宗泽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当日如何现矿脉,如何深入帮源洞,又如何与明教教众接触,等等经过都说了出来,高强仔细听来,与当日方天定对自己所言的倒无多大分别。 只是宗泽与方腊的密谈内容隐秘,方天定虽然是方腊独子,对其中内情竟也一无所知,高强便问道:宗作邑,你这札子上提出了朝廷不征银课,由明教自行开采,未知其中利弊究竟如何 宗泽向高强看了一眼,双手一推颔下短须,微笑道:下官这札子委实别有寓意,高大人既是聪明过人,何妨猜上一猜 打哑谜么高强不禁一楞,只是对于宗泽这样的厉害人物说出来的话丝毫不敢怠慢,凝思一会之后,试探性地问道:明大夫这寓意,莫非是与明教教主方腊有关 宗泽眼睛一亮:高大人果然机敏,庶几近矣实不相瞒,这札子乃是宗某的保命之计而已,当日若不是急中生智想出此计,恐怕已成山中枯骨矣 高强大吃一惊,来前他在船中无事,曾与许贯忠反复推敲宗泽这札子中所言的银矿开采之法,都觉虽然与现行政策不符,却是条安民养政的好计策,本想这次见了宗泽好好商议一番,这样的回答实在是大出意料之外。 他迅快与许贯忠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从对方眼中都看出了惕醒之色:这帮源银矿之事,其中内情之复杂或许远远出原先的想象之外 竟有此事本官愿闻其详 宗泽不紧不慢地道:高大人有所不知,当日下官深入山中,浙西百姓所谓洞与别处不同,凡山高林密人迹难至者都以洞为名,那帮源洞却是洞中有洞,群山中一个隐秘洞,其中机关暗布,乃是明教禁地,就算是教中亲信教众,不得教主命令也不得入内。下官当日乃是从岩缝误入,不想正闯了明教总坛禁地,听到了一件天大的秘密 高强越听越奇,这帮源洞分内外已是前所未闻了,宗泽这话说来比以前看的武侠分毫不差,那光明顶可不也有一条密道是明教中人所不知道的么待听到天大的秘密这几个字,浑身一激灵,忙问道:什么大秘密 宗泽神情凝重之极,一字一顿地道:明教要造反 他这话一说,本以为高强会直跳起来,谁知这小子却丝毫不动声色,只一把攥住宗泽的手道:宗大人,此事非同小可,且将前后经过仔细与本官道来。 他不知高强是早知方腊大起义这件大事,来这东南倒有一半都是为了此事而来,还道是自己看轻了这少年新晋的红人,居然如此镇定如恒,看来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不由添了几分敬意,便将自己当日的见闻都说了出来。 原来他当日与手下钻入密洞之中,恰好听到方腊与另外一人在商议起事,说什么本教上承大贤良师之志,今日朝廷横征暴敛,对百姓百般刻剥,民怨沸腾,教众日益归心,正是用事之时,只是本教虽然得民心,有人却无钱粮兵甲,更须时组织教徒,联络各地,待时而起,东南半壁可卷为己有。朝廷赋税皆仰赖东南,此间一失则天下震动,乱世当起,本教以百万之众,东南之富,十年之内可望统一天下,身登大宝云云。 高强越听越惊,这些正是他原先所知的方腊起义的谋划,只不知为何真实的历史上推迟了十几年才生是自己的到来改变了历史,还是由于某种自己所不知道的原因,迫使方腊推迟了起事日期 第四部第十四章 毒计 了一场球,居然打平,郁闷 只听宗泽续道:当日下官乍闻此大逆之语,心下惊怒异常,情知此事干系重大,便仍循原路退出洞外。谁知当地山林中有土人所设的窝弓药箭,下官的那部属便误中药箭身亡,也惊动了明教中人。下官被方腊带回帮源洞中,问明来意后那方腊便有些犹豫,据下官看来其人必是怕下官对其图谋有所察觉,有杀人灭口之意,因此便献上这与朝廷合作开银矿之策,又自请以下官名义送明教使者进京,如此一来,方腊众人贪图此利,便不生加害之心,下官这才得以脱身。 高强这才恍然,敢情宗大叔是以银矿之利为饵,吊住明教的胃口,给自己增加了些利用价值,这才得以脱身。只是这脱身之计也实在是高明,自己看了都觉得心动,也难怪明教这些穷惯了的教众们会上钩了。 只是听到这里,觉得有一件事不对,忍不住问道:宗作邑,然则你回来之后,为何又不见上报明教谋反之事 宗泽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喟叹一声道:高大人有所不知,明教自唐则天女皇延载元年波斯人拂多诞持二宗三际经前来中土传教,其势日张,当时称为摩尼教。至唐会昌年间武宗禁佛,并禁诸外来宗教,摩尼教亦在其中,这便是所称的会昌法难,当时摩尼教护法呼禄法师持其教中经典二宗三际经,来到泉州郡避难,从此该教渐渐转入民间,与中土民间各秘密结社相融合,数百年后便演变成今日之明教了。 这几句中土明教展史听的高强晕晕忽忽,除了那传法者拂多诞的名字让他想起某著名玄幻里的大反派以外,余下的全是一头雾水。好在头脑尚算清醒,知道宗泽接下来才要说到正题,忙问道:今日之明教,其势究竟如何 宗泽回身看了高强一眼,微然一笑道:高大人虽然年轻,这份见识可让下官佩服的很哪不错,下官之所以如此谨慎应对,正是与今日明教之形势有莫大关系。 明教自与南方民间原有的各结社相结合后,其教义也渐渐变化,不但信奉明尊善母,更将汉时太平道妖人张角奉为初代教主,其教义中的二宗相争三际交替等理论也被用来解释为此世当灭,盛世当兴,凡明教教众当戮力同心,奋不顾身与暗魔争斗,直至驱走五类暗魔,迎回五光明子,重现光明境界 呃,宗大人高强实在头晕,不得不再次插嘴:本官才疏学浅,可听不明白这些神啊魔的,宗大人可否直言今日明教之形势 宗泽一拍自己的脑袋,笑道:下官这可忘形了,只因近来沉迷于明教研究,说起来便有些得意忘形了,简言之,即这明教已被人改造为贫民百姓结社互助的教派,其众散布两浙福建各路,彼此间联系虽不紧密,然亦互通信息,人数恐不下百万。再加上其教义重争斗,崇殉教,为争光明境界可使教徒泯不畏死,倘若出一个有野心有雄才的教主主持,为祸之烈恐怕不堪设想 高强听了呆然,明教势力大他是知道的,不过具体大到什么地步可就不清楚了,至于教义被改造,用来驱使教徒反抗官府悍不畏死云云,不是宗泽这般解释又那里能想到 宗泽看他一脸的怔然,还道他不信,继续道:明教原本是外来宗教,纵然与中土佛道等不同,亦无非劝人向善生时互助死后入极乐境界等义,只是来到南方后没,不知如何与中土民间结社相结合,此辈上承汉时摇动天下的太平道张角,世代孜孜以谋反为务,历代剿禁不绝,再与明教这等天生适合贫民信奉的教义一相结合,为祸始烈。前朝陈妙真起事,据事后调查就是以明教相互联络串通,一时荼毒了三州百姓。 高强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心说宗大叔果然厉害,把一个秘密教派研究的如此透彻,不过本衙内不是搞理论的,这些东西一概不关心:以宗作邑之见,如今当以何计策应对明教逆谋 宗泽摇了摇头道:高大人有所不知,下官之所以久久不向朝廷报告,正因这其中千头万绪,几有无从措手之慨明教徒众之多,遍布两浙福建路,其中不乏军士官吏士绅者,现其反迹未彰,下官又人微言轻,这么贸然上报,一来恐怕被其党羽侦知,打草惊蛇,迫使其提前起事,此刻朝 未备,措置未整,不免州县涂炭;二来下官这一道札朝中倘若有有识之士,当可从中窥见端倪,暗中从容部署,可操万全矣 说着向高强又是一揖:今高大人到此向下官问计,足见下官此虑不差,朝中果然有人,则大宋江山幸甚东南百姓幸甚 高强急忙还礼,心中却明镜似的:这第一条是真的,东南是朝廷的命脉所在,倘若没布置好以前就被明教起事,代价确实太大,非到万不得已不用;这第二条可就是虚言了,表面是给自己拍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马屁,实则是因为宗大叔朝中无人,就算要找人密报也无甚可靠的渠道,没奈何只得出了这么一招吧可见朝中无人莫作官,实乃至理名言。 这番思量自然是不宣于口的,彼此做惺惺相惜状,高强还是继续自己的问题:以宗作邑大才,又对明教的虚实了如指掌,这些时日又日夜筹谋,想必有以教我 宗泽叠起两个手指,在茶几上轻敲了几下,缓缓道:以下官看来,这对付明教之计,当有八字,曰以静制动,曰斩其腹心。所谓以静制动,即是朝廷当不动声色,一切如常,以免惊动方腊;所谓斩其腹心,即以官民合作开帮源银矿为名,以精兵扮做矿工匠人等,趁其不备一举捣毁明教总坛,擒其脑方腊等人,则蛇无头不行,其乱必败矣 高强精神一振,心想宗大叔果然厉害,当日献计虽说是为了脱身,其中居然还伏下了如此狠辣的后着,这一着直冲肺腑,又是投其所好,真不由得方腊不中计不过他仔细一想,却觉有些不妥,这明教反叛不同于寻常谋反之人,先用现代的话说叫做有深厚的群众基础,北宋对贫民百姓是百般刻剥,逼得百姓都快没了活路,对现状是强烈不满,这情绪恰好被明教利用了;其次这明教虽说是有个教主,但其教一来组织松散,没有什么核心机构,二来反迹未彰,这么杀了算是不教而诛,恐怕恰好给了余下的各地教徒以起事的口实,届时两浙江河烽烟四起,局势怕是要比方腊大起义更为糟糕了。 何况这样的行动以现代的观点来说属于特种作战了,以目下宋军的精锐程度,要完成任务恐怕有些勉强。倘若斩不成被方腊跑了,那可就一不可收拾,远的不说,现今在阿富汗山里捉迷藏的某位大叔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根本不用出面就把全世界闹了个天翻地覆。 高强将这番思虑向宗泽一一道明,宗泽也是愣怔:确有此虑,然则以高大人之见,当如何处 高强背着手,在厅堂中走来走去,一时不得要领,蓦地抬头,却见许贯忠嘴角微有笑意,当即停步道:贯忠可有所得快快道来我听 两位大人在前,哪里有小人许贯忠循例要推辞一番,却被高强一句话顶了回去:快说快说,休搅这些虚文 许贯忠一笑,也不在意:以小人看来,两位大人所虑皆是,何不并行不悖高大人在苏州以整军为名,大可暗中拣选锐卒,由宗大人将帮源地形绘明,秘密操练,一面遣人与那方腊联络,约期前往;同时高大人当设法与明教中人取得联系,晓以害,诱以利,力图将其教分化,而后擒拿方腊,扶植起一个较为温和与好控制的教主来,其乱自然瓦解了。 高强与宗泽听的呆了,此计简直匪夷所思,培植一个明教教主出来还是高强先反应过来:贯忠,你的意思,莫非是指方天定 正是此人当日在京城与衙内订交,彼此多有惺惺相惜之名,倘若衙内能与他联系上,以起事之利害说之,再一力担保于东南行仁政,这方天定年轻热血,倒有七八成会信了。如此待方腊成擒,迫其传位给其子,则反谋已散,再要筹谋所须费时,朝廷尽可从容布置了。许贯忠此时的微笑,看上去就象一条响尾蛇一般。 高强暗里打了个寒战,又想起一事:本衙内如今官阶低微,有何仁政可行于东南 许贯忠大笑,长揖道:彼时明教众心已散,衙内只须向朝廷求个减赋诏书,再将这银矿收益隐瞒一些,用来收买人心,这些教徒哪里还有什么反意其后一切,还不是尽在衙内掌心了么 高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这二月料峭春寒,逼的人好不自在 第四部第十五章 金芝 三月初春,高强等三人安返苏州城运河码头,去时无人知晓,回来时也自悄然。 城门处正逢着6谦带领所部出城操练,进出官民都在一旁让路,高强正好杂在人丛中观看军队状况,别的他也看不出来,只觉得众军士跑起步来队列整齐,精神也健旺许多,不似前次自己阅军时那般拖泥带水,看来几位将领已经成功接管了苏州军队,这些日子的操练也初见成效了,心中不禁暗自欢喜,看来自己下一步要从这些兵当中挑百十号精兵出来倒不是没有希望的。 待一指挥五百人过罢,三人进城直奔应奉局所在的北城,这一来一去十余日,路途都是闷在船舱里,在龙游县衙只住了一夜而已,可把三个人都憋的够戗,巴不得把行囊丢下好好泡个热水澡,松散一下身子骨。 谁料刚一进大门就感觉气氛不对,过往官吏见到高应奉回来个个殷勤见礼,颠前跑后地掸尘的掸尘,倒水的倒水,接行李的接行李,只是脸上神情都有些古怪,似笑非笑地,仿佛有什么有趣之事。 高强心里纳闷,得个空就问许贯忠:贯忠啊,是不是咱们几个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让人看了笑话 许贯忠虽说精明,这时候却也一头雾水,摸不着半点头脑,只好请高强先回内宅沐浴更衣,再准了那同行胥吏的假,叫他先回本宅歇息,自己去公事厅将这些日子的应奉局公务先检视一遍,那征求花石的告示贴出去也有半个多月了,也不知效果究竟如何。 高强一脚踏进内宅门,迎面就见自家妻妾蔡颖和小环率了几个使女屈身万福,口称官人一路辛苦,不禁心中大为喜欢,自己孤身一人浪迹时空,这刻却有些回家的感觉了,忙上前将两女扶起,口中寒暄几句,一手搀着一个便望屋中去了。 待回到屋中,小环是妾的身份,不能与大妇争竞,自回己房去休息了。蔡颖吩咐烧热水与官人沐浴,高强由两名使女服侍着除去全身衣物,脖子以下都浸在木桶中,舒服地叹息一声,来回半个多月都在船舱里窝着,着实是有些辛苦了,这刻才真的放松下来,脑子里渐渐什么都不去想,任凭多日来一直紧绷的思绪在袅袅热气中蒸腾。 忽听门上剥啄之声,想是使女进来换水,高强眼睛也不抬,懒懒地道:进来罢。 只听门枢转动之声,一个细碎足音轻轻走进,又将门掩上了,而后走到近前停住。高强此刻脑筋近乎停摆,可也觉得这足音有些耳熟,勉强把眼皮抬起看去时,却不禁一阵惊喜,眼前站的并非什么使女,却是自己新婚数月的妻子蔡颖。 她此时也已换过了适才迎接官人回来时的盛装服饰,正将一领大氅从肩头解下,露出里面的贴身丝棉小和撒金窄脚裤,初为人妇的身体已减去了少女的青涩,渐渐显出成熟妇人的风韵,笑容中不经意便流露出了几分媚惑之意:官人,这番出门可辛苦了,怎地回来却两手空空,不见甚收获 高强见了娇妻这般美态,心怀大放,正要伸手招呼她过来,听了这话却一楞,怎么觉得有点酸溜溜的味道:颖儿,且走近些,教为夫看看你,这半个多月不见了,可瘦了还是胖了 蔡颖依言走近几步到了桶边,挪了一张描金檀木凳子在木桶边坐了,把一只纤纤素手轻搭在桶壁上,高强连忙去握,温香软玉没握着,却拍了一手木桶板,不禁一愕。却见蔡颖正眼也不看他,略拖长了声音,曼声道:官人此去浙南,可是寻人么却又怎地没寻着 这话听着有些蹊跷了,什么叫寻人没寻着自己可是跟宗泽大叔畅谈了一夜啊高强这叫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心知必有蹊跷,看这架势恐怕是有什么误会,这时可不能露了口风,有道是多说多错,便作一脸无辜相:颖儿,为夫实在是不知你说些什么,可否明言 蔡颖略偏了偏头,妙目飘了高强一眼,忽地笑了出来,摇头道:高郎啊奴家早知你是个风流人物,却不料到了这江南苏州府还会遇到你的红颜知己,真是服了你了啊 红红颜知己高强直打愣神,自己来到这时代以 不上什么宵衣食,可也算奋图强了,结识的女子数,怎会到这江南来了还有什么红颜知己出现 蔡颖看着高强一脸呆然,又是一阵娇笑:高郎啊,有道是人不风流枉少年,以前结识了多少红颜知己,奴家也不放在心上,何况那位小姐虽是荆钗布裙,却是天生丽质,我见犹怜,高郎的眼力可不差呢说罢掩着口,一双眼睛里满是笑意。 高强可是更晕了,一来实在想不起自己有什么风流债在身,二来眼见娇妻这般动人,也懒得去想这些有的没的,烟霞蒸腾,美人如玉,又是小别胜新婚,哪还按捺的住腾地从木桶中跳起身,一把将娇妻温软丰润的身子凌空抱了起来,蔡颖只来得及惊叫一声,檀口已被掩住,小小斗室中水花四溅,良久方息。 待到高强出浴――该是夫妻俩一起出浴――之时,已到华灯初上,俩人一前一后出得门来,蔡颖脸颊晕红,双眼犹似汪了水一般,贝齿咬着下唇,横着眼瞟了高强一眼,低骂道:冤家,便恁地猴急没得让下人看了笑话 高强却是志得意满,意气风,闻言大笑道:周公之礼,人伦大道,有何可笑之处 这几句话声音大了,又说的明显,羞得蔡颖面上挂不住,掩面向后院便逃,高强一面笑,一面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忽见蔡颖立定,与一个人说了几句话,便回头向自己望来,心下稍觉奇怪,便紧走几步。 待到近前,前面使女已打起灯笼来迎,光线一亮,再加上距离近了,隐约看出那人似是女子之身,再行得几步,渐渐清晰,等到看清那女子面貌,不禁吃了一惊:方姑娘这人竟是当日在东京所见的方腊爱女 霎时间,高强心中已是数轮念头转过:看来颖儿所说的什么红颜知己,就是这方姑娘了,却不知她怎会到此,又怎会被颖儿认作我的红颜知己天地良心,我那时倒是有些念头,实在是不曾得手啊,连正经话都没说上几句,怎说到红颜知己四字 方金芝见了高强,俏脸便是一红,忙敛衽为礼道:高衙内,啊不是,是高大人万福不小心叫错了称呼,下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急的脸更红。 高强见她这模样,不禁顿生歹念,有道是灯下观美人如玉,何况方金芝本就是出色的美少女,当日在汴京便令他甚是动心不过心动归心动,行动却还不敢,自己妻就站在一边盯着,自从当日在船上因为小环的事闹了一场小风波之后,他便心中明了,这女人不论是什么朝代什么礼节什么身份,吃醋恐怕是没有一个不会的。现在这方金芝来意不明,虽然蔡颖适才已表明了态度不在意,不过若要家中和睦不生事端,起码大面儿上可得过的去才行。 想到这里他将刚换上的袍子一掸,郑重其事地作了个揖道:方姑娘,汴京一别苏州重见,别来无恙否 方金芝还没答话,蔡颖忽哧地一笑,瞥了高强一眼道:官人,你与方姑娘久别重逢,且去书房一叙,奴家命人将酒饭送与官人和方姑娘一同用便了。说罢也不等高强开口,径自便去了。 高强一想也是,这门洞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引着方金芝到了书房安坐,又叫人清许贯忠也来,稍停便有人送来酒饭,许贯忠亦到,俩人原先在太学和大相国寺也是见过面的,与方金芝彼此见了礼,便坐下同饮叙话。 原来这方金芝两日前方到,登门求见高强时是由石宝和邓元觉二人陪同,递进帖子时写的是汴京故人。高强既然不在,这帖子便送到内宅蔡颖的手上,一看访客内中有女子,蔡颖便有些疑心,叫请内宅相见,因内外有别,只能见方金芝一人。 石宝本来不愿,要等高强回来后再来,那方金芝却不知为何,一口便答应了,叫俩人先回,自己一个人进内宅与蔡颖见面,两女见面详情如何不得而知,这方金芝却便在内宅住了下来,等了两日,终于与高强见了面。 听罢前后经过,高强与许贯忠彼此迅快交换了一个眼色,许贯忠便笑道:方姑娘,这次特意从帮源来苏州见我家衙内,可有什么要事相商 第四部第十六章 变数 听见问话,方金芝飞快地抬起头来看了许贯忠一眼,再瞟了瞟高强,随又低头道:前次在汴京时托付给高大人的事情,一直不见消息,爹爹听说高大人来了苏州,就叫石叔叔和邓叔叔陪民女来见高大人。下面的话虽然不说明,谁都知道是问高强办事怎地如此之慢了。 高强心中却是一喜,本来还在愁怎么跟方天定取得联络,兼营造出明教势危必须要与自己合作的态势来,不想这方金芝竟送上门来了,就中正好动手脚,忙笑道:方姑娘恁地见外,此间又不是官衙审案,方姑娘更不是我应奉局治下,何须大人前大人后的仍旧如当日叫声高衙内便了。说罢殷勤劝酒布菜。 方金芝本不愿喝,无奈高强盛情难却,强着喝了两杯,白玉似的脸颊上腾起两朵红云,推辞道:民女实在是经不得了,还请衙内海涵。 高强将酒杯放下了,堆起最和蔼的笑容道:方姑娘,当日这东南守备策是令兄交到本衙内手上的,姑娘当时虽然也在一旁见得,只是论理今日还该令兄来与本衙内商讨才是。却不知令兄何事不能分身 方金芝一楞,神情略微有些慌乱,随即又强自镇定道:衙内说笑了,我大哥一介草民,整日只是忙些生计罢了,有什么大事不能分身了只是现下正是春忙之时,田间少不得他这一分力,因此才叫民女来的。 高强在汴京那官宦里打滚这些时日,察言观色的本事已颇有些道行,除了对着蔡京这等人老成精的前辈高人还没什么办法之外,面前人的心理波动已经是了如指掌了,方金芝这样涉世未深的少女在他面前更是一点心思都藏不住,见到自己提及方天定时对方略显慌乱,心中顿生疑虑:其中必有原由帮源银矿何等大事,据宗泽那日在龙游县所言,他在东南守备策上所说的年出银十万两还是打了极大的折扣的,倘若明教真如宗泽献策那般能与朝廷合作开矿,不但免了大群人的赋税,更每年平白多了五六万两白银,这等好事对于明教这些穷困之人来说真是百年难遇,那是提了脑袋也要上的,怎会因为什么田间春忙就把这等大事交由一个稚龄少女来办且待我再试她一试。 当即与许贯忠交换了一个眼色,叹息一声道:如此实在是可惜当日本衙内与天定兄在汴京真称得上是一见如故,天定兄急公好义英风侠气,在在都令本衙内心折,本以为此次前来东南又可与他相见,谁知如此缘薄说罢又是一叹,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而后将杯子在桌上一顿,神情颇为惆怅。 许贯忠这些日子以来与他几乎朝夕相处,彼此间眉毛一动就知道有事,这时哪还不洞烛其奸,忙从旁敲边鼓:衙内说的是咱们接了方兄的嘱托,这些日子可谓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多方筹谋,好容易这件大事有了些眉目,来到这东南实指望能与方兄细商诸事,却不料方兄竟被田事困住手脚不能前来,可惜啊,可叹 他俩一搭一唱,都是七情上面唱作俱佳,方金芝一个山野田间长大的淳朴少女哪里分辨的来又想起兄长因为与父亲争执,现在还被关在帮源洞里,面前这俩人一口一个方兄,一句一声可惜,恰好勾起了思兄心绪来,不由得就红了眼圈道:衙内,这位许公子,难得你们这么热心,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我哥,我哥他,他已经被爹爹关起来了说罢已抽噎起来,这件事憋在她心里已经很久了,现在总算遇到可以吐露心事的人了,登时把老爹便抛到了脑后。 高强暗吃一惊,方天定居然会被方腊给关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按理他进京一趟,当十钱随即就免了,该有小功才对,就算把这银矿之事托付给自己却被自己压了这些时日,怕也不到要关起来的地步,毕竟明教没有银矿也过了这许久了,不争在一天两天的,内中当有蹊跷 这些时日以来他终日筹划如何化解方腊起事的图谋,几回回梦里与方腊掐架,一忽儿自己的九阴真经大放异彩将方腊打倒,一忽儿方腊施展乾坤大挪移把自己放翻,不是乐醒就是惊醒,明教之事在他心头之重已无可取代了。此刻眼见方金芝梨花带雨,心头本也起了些怜香惜玉之意,只是这念头瞬间就被内心的黑暗面压倒了, 诧地失声道:怎会如此方姑娘且慢悲伤,倘若本衙内,可否将内中情由详细道来 方金芝一面抽噎着一面抬起头,泪眼朦胧间只见灯光下一张无比诚恳与关切的脸,心儿猛地一跳,随即又把头低了下去,轻声将自家兄长被关的经过说了。 高强越听越惊,敢情这方腊不但与自己接洽,居然还去跟朱缅勾结那日接到纪秋风的告,随即他就出门寻访宗泽去了,到今天才回来,也没来得及派人详查朱缅的底细,只是方腊一教之主,见识定非寻常,他这样派人两头接触,其中究竟有什么用意对自己瓦解明教的计划又会带来什么变数 可恼这方金芝对内情大多懵然不知,只知道自家老爹叫姑姑方百花去与杭州朱缅接触了,老哥好似对此有意见,跟老爹吵了一架就被关进帮源后洞了。现在虽说让自己来找高衙内商量合作,可自己临走时老哥还没放出来的意思,两兄妹从小感情甚笃,这叫她一个弱质女子怎么放心的下边说边哭,到后来已渐有淅沥哗啦向滂沱大雨展之势。 偏偏高强脑子里又在不停地动脑筋,也没想着要安慰一下这位泪美人。倒是许贯忠在一旁看不过,掏出巾帕递到方金芝面前,只为男女授受不亲,替她擦眼泪那是不能的,便静等着她来接过去。 方金芝抽抽咽咽地将巾帕接过了,抬头才现是许贯忠递给她的,低声谢过了,将自己脸上眼泪擦去,抬头向高强道:高衙内,这事当日大哥交托给你,又因此与爹爹闹僵了,大哥可是把全部期望都放在衙内你身上了,你可不能让他失望啊 高强脑中正在揣想方腊与朱缅之间的关联,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眼下不是动这个脑筋的时候,忙笑道:方姑娘言重了,本衙内当日既然一力承担,自然不会对令兄今日处境袖手旁观。只是兹事体大,原先本衙内已经有所谋划,此番主动请调来东南任上就是便于就近行事,有多少大事要于令兄商议而行,却不料令兄竟与令尊生了,如此却不知如何是好了。说着用右拳向左手掌心连击,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方金芝哪知他心里转的念头,忙道:衙内既然已有了主见,就请吩咐金芝办来便了。 高强连连摆手,正色道:方姑娘,这帮源银矿一事倘若能办的好了,不但造福百姓,也有益于国家,该是你我共同努力才是,怎说到吩咐二字只是令尊大人现在又在与那朱缅接洽,倒教本衙内怀疑令尊究竟诚意如何了。 方金芝一听就急了,偏生她又没读过多少书,这等几方交织错综复杂的关系一时摸不到理路,想分辨却无从辨起,憋得一张文秀的小脸通红,眼眶里又是大大的泪珠在打转,只连声道:衙内,衙内,这,这怎说得 许贯忠忽道:衙内,现今天色已晚,方姑娘想必也累了,且教人先送回房安歇,待明日请来石兄和邓大师一同商议便了。 高强一想也有理,自己现下从方金芝这里怕是也套不出什么话了,倒有点象自己在欺负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明日与石宝等人的会面恐怕才更具有实际意义。当即换了一副面孔,温言安慰了方金芝几句,唤人来将她送回房中歇息。 目送她窈窕的背影在两盏灯笼摇曳中渐渐模糊,高强回过身来,却见许贯忠正站在自己身后,也正自望着那背影出神,不由得一楞,心说难道这位心冷似铁的人物也会动了凡心便笑道:贯忠,可要上前去送上一送 许贯忠将目光从方金芝身上收回,神色一如往常地漠然淡定。微微笑道:衙内见笑了,贯忠只是在想,方腊既然是心存逆谋,城府当非寻常,派这么个小女孩来与衙内周旋,内中究竟有何用意再有,这东南之事中又掺入杭州朱缅的因素在内,对衙内的大计会生出什么影响 高强也是皱眉,现在事情陡然变的复杂起来,朱缅被自己给撵去杭州,不知心中会做何想法正自思忖间,许贯忠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来道:禀衙内,贯忠临行前命人依照那武行者的路引去访查其身世,现下已有了回音了。 哦取来我看高强登时将心事都放下来,接过卷轴打开一看:果然是他 第四部第十七章 洞烛 见那卷轴上写的分明,这武行者姓武名松,元丰五年行第二,京东西路郓州府阳谷县人氏,上户出身,白身无功名。 高强将手中卷轴翻来覆去看了数次,几乎要把这几行字都背下来了,这才递还给许贯忠,随即问道:除此之外,可有别样呈报 许贯忠自然摇头,为了来回迅疾,这次是由苏州府行文郓州府调阅档案,新任的苏州录事参军张随云爽气的很,在文书上加了六百里加急,州那边自然也不敢怠慢,户籍簿上查了备细便又用六百里加急送回来,哪还有什么别样信息呈报 高强摸了摸下巴,又咂了咂嘴:从这几行资料上看来,自己在运河里救上来后来又被鲁智深收为记名弟子行脚头陀的武行者,恐怕就是原先水浒中赫赫有名的行者武松武二郎了,景阳冈打虎斗杀西门庆血溅鸳鸯楼等热闹情节在心中一闪而过,倒颇有些激动起来,倘若武松就在面前,衙内恐怕要上去紧握住那赤手毙虎的双拳,说几声幸会幸会。 只是转念一想,自己来到的这个时空与水浒书中多有似是而非之处,况且这位武行者的出场也忒惨了点,寒冬腊月地掉在河水里,身上还带着病,若不是遇到自己这样吃饱了没事干的家伙,一命呜呼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又哪来以后的热闹故事 高强摇了摇头,心说家言,果然不足为凭,现在历史都已经改变了,区区一部水浒又怎能尽信只是这么一想,却有件事更加好奇了:不知这位武二郎的大嫂是不是那位千古以下犹被人津津乐道的潘金莲呢自己来的那个时代,关于这几位人物的影视漫画等等故事可谓汗牛充栋铺天盖地,有打倒在地加上一脚的,有另类诠释胡编乱造的,更有大肆翻案戏说的,三男一女之间演绎出了无数悲喜剧,把人都看糊涂了,却不知自己所在的这个时空会遇到怎样的故事 他这里呆呆出神,一旁的许贯忠可看得纳闷了,只见衙内放下卷轴后就一直愣,两眼直神色百变,一会是惊喜,一会是茫然,一会不以为然,一会心向往之,到最后嘴角更露出两抹,短短瞬间神情百变,心里不禁吃惊,连声呼唤:衙内,衙内 高强这时正想到以前看过的某著名艳星所演绎的潘金莲形象,脑中已有些飘然神往起来,被这一叫登时打断绮梦回神,搔搔头皮笑了笑,心想眼前大事未了,自己却能在这里想些有的没的,人的想象力涉及到这些八卦新闻时果然是十分丰富的 定了定神,便向许贯忠道:这武行者既然是上户出身,那公文上也未曾言及有甚作奸犯科之事,想来是个良善人家出身,且放下这事,由他与鲁师父同住去好了。当务之急,还是现下东南局势,贯忠可有什么想法咱们在龙游的那些筹划可还能实行么 许贯忠沉思半晌,仍是摇了摇头道:朱缅此人,咱们以前并没有加以留心,对其资料严重不足,目前所知的只有此人家财殷实,在东南一带颇有势力,其家人胆大包天,居然敢在闹市杀人说到这里,俩人忽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纪秋风 高强击节道:正是那朱缅这正是眼前现成的线索,怎地一时竟没有想到 许贯忠笑道:非是衙内疏忽,只是原先都只记挂着明教之事,也没把这朱缅放在心上罢了。现下方腊与朱缅既然有了合流的可能,那便要小心应付,同时下手了。 说的是贯忠,那纪秋风现在何处 当日因急着出,没顾上细审,龙游行前已命人将此案移往张参军处审理了,明日衙内径往提审便是。只是有一件事,明日那明教石宝等得知衙内回府的消息,必定上门来商讨事宜,衙内欲如何应对 高强一怔,心说难道不是谈如何开银矿么最多是趁机使些手段,将方天定给引出来,再看看要如何说服他与自己合作,瓦解明教谋反的计划,怎地你又问什么如何应对不过他与许贯忠多日相处,知他能谋多智,这么问话必是胸有成竹了,便笑道:贯忠必是有什么妙计了,何不直言 许贯忠却不回答,站起身来,几步走到窗前,将两扇窗格轻轻推开,一阵寒风直吹进来,高强机灵灵打了个冷战,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精神倒为之一振。只见许贯忠负手对着窗外 低的不象是在对自己说话似的:贯忠以为,方腊命元觉和他女儿在此与衙内商议,再命自己的妹妹去与朱缅接洽,自己两方都不出面,却又心存反谋,这几点联系起来的话,那就只有一个结论:方腊并无诚意与任何一方合作,其根本目的还在于如何营造最佳的起事形势,寻觅最好的起事时机 高强一震道:说来有理然则方腊究竟是何图谋不待许贯忠回答,他自己也已得了一个答案,惊道:难道这一切都是方腊为自己起事所做的准备,他正一步一步地接近起事的目标 许贯忠旋过身来,双眼闪闪亮:不错,正是如此方腊当初谋划起事时,并不知晓自己脚下就埋藏了大笔银两,然而却仍旧信心十足,可知其反必有所恃,不待银矿之开采而起,此其一:其二,方腊明知衙内你与其子方天定已订交,并且在汴京方天定将此事托付于衙内,既然要来与衙内商议合作开事宜,那方天定就是不二之选,区区口角又何至于如此严重,将这等大事都置于不顾其三,朱缅虽是一方豪强,然而身家丰厚,无论如何不是谋反之人,方腊去寻他合作,倘若合作中途被现了自己的图谋,则纯属引狼入室,多此一举。以宗作邑当日在帮源洞中所听到的图谋来看,方腊其人当得草莽英杰的赞誉,怎会如此不智有此三疑,足证方腊其心不死,相反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划反谋 高强坐在椅子上,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许贯忠这番话说来简洁,其实却涵盖了自己目前所掌握的所有有关方腊的信息,头绪纷繁芜杂,一时理不清头路,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忽地,脑中蹦出一个念头来,忙问道:贯忠,依你所言,那么方腊派自己女儿来与我接洽,这本身就是个大破绽,方腊为何思虑不及此 许贯忠点头笑道:衙内所虑甚是,只是却忽略了两点。其一,衙内来苏州只是做个应奉官,掌管的是奉承事务,军政一概不问,而方腊眼中却盯着东南各地的大小文武官员,对衙内的重要性难免估计不足;其二,衙内难道忘了,自己在京中有个什么绰号么 绰号难道是高强这才想起,自己那花花太岁的绰号可不是什么光彩事,老脸不禁一红:这绰号与方腊有什么关系 许贯忠此刻的笑容已是颇为暧昧了:那方金芝虽是山野女子,却也是花容月貌,衙内在汴京时便曾见了,那方腊既然要与衙内打交道,想必会向手下打听衙内的爱憎喜好,定然不会放过此节。以贯忠看来,方腊必定是以为自己派爱女前来与衙内接洽正是投其所好吧又怎会想到这正是最大的破绽 高强一脸的尴尬,没想到自己这深恶痛绝的绰号居然也会有了好处,也不知该是额手相庆还是恼羞成怒,思前想后只有讪笑几声,赶紧跳过这话题了:那方腊既然如此狡猾,必定还有厉害后招,然则计将安出 许贯忠冷笑一声道:原本贯忠在龙游献计分化瓦解明教,也只是求个善果,免得朝廷大动干戈,此间生灵涂炭而已,其实并无太大把握。只是如今看来,这计策却又多了几分把握了。衙内请想,方腊宁愿把自己的女儿送到这里来抛头露面,也不愿将自家儿子放出来,可见方天定与他必定有重大意见相左,很可能就是在这造反的要害问题上,倘若衙内能与那方天定见面,则要说服他参与衙内分化明教的计划便又多了几分把握。因此当务之急,还是要借明日与石宝等人的接洽将方天定引出来。 高强连连点头,许贯忠这一步步推理过来,于蛛丝马迹处觅得端倪,犹如抽丝剥茧般将原先隐在迷雾中的对手一点一点揭露出来,自己象在看侦探推理剧一般过瘾,整个人完全就被领着走了。听到这里他忽地灵机一动道:既然要引,索性来点狠的,明日衙内我就托病不出,完全由贯忠你去与明教众人交涉,让他们不得要领,再借机泻出本衙内其实是对方天定不出心存不满,如此可好 许贯忠拍手道:衙内此计看似行险,实则其中转余地甚大,妙极只是还有一件事,那方姑娘明日该当如何处置 高强大笑道:本衙内在方腊眼中既然是花花太岁了,这送上门的鲜花岂能让她再飞了自然是要扣下了 第四部第十八章 论棒 日一早,高强便从销金帐里爬起来,收拾的浑身紧缠自往跨院的演武场而去。自从离京南下之后,他多日不曾早起习武,东跑西颠地忙个没完,回来又是跟娇妻蔡颖一夜,晨早醒来时就觉得浑身酸软,身边又是软玉温香的慵懒佳人,听着鼻音呢喃,嗅着脂粉体香,险些就要爬不起床来,要来个苦短日高起,从此衙内不出操了。 只是他毕竟心中有事,明知大宋目下文恬武嬉歌舞升平,心里常常想起那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自己再不振作,这时局又指望谁去扭转只得奋起精神滚下床来,一面结束上下,一面第无数次地暗暗咒骂那位悍然跑路的前任衙内,丢了这么个大包袱给自己背着,他却跑去现代的花花世界逍遥自在,真是狡猾之极单是如此倒也罢了,可惜自己多年苦心搜集的各种影碟画刊,都便宜这家伙了,一念及此真是五内欲焚,气不打一处来。 一面愤愤不平,嘟着我怎么就这么命苦,高强一面走进跨院。此刻天刚麻麻亮,本以为自己必定是比鲁智深早到,可以小小表现一下了,谁知才到院门,就听场中呼喝连连,兵刃挂风之声呼呼作响,不由得心中大奇:鲁智深怎地起这么早脚下便加快了步子。 走进院中,高强一眼便看见练武场中一条大汉在那里舞棍,起伏之间长披风,头上一道金箍在晨光中偶尔闪亮,寒风中精赤着上身,一条直系在腰间,露出上身虬结盘纠的块块肌肉,闪动跳跃间龙精虎猛,把一条哨棍舞得水泄不通,挂风之声十丈之外可闻,偌大演武场仿佛都被这人的气势笼罩了。高强见状不由赞叹,心中暗喝一声彩:好一个行者武松 只见行者来回纵跃,越舞越是兴起,舞到酣处忽地将棒往空中一举,一跃起近丈高来,口中吐气开声,大喝一声叱一棒从空直砸下来,奇在竟无半点风声,直到落地开花,整条棒子平平砸在地上,高强耳中才传来嗡的一声响,接着便听见砰地一声大响,震的耳膜里嗡嗡做声。原来前面的是哨棒破空的风声,只因动作度过快,风声传到这里已延迟了好些时,高强想明此节,情不自禁高喊一声道:使的好棒 声出人惊,武松敢是使棒入了神,到这时才现高强站在场边,忙弃了棒来迎时,却听当啷一声,那棒已断作两截,一头断在地下,手中只持着半段,原来适才一击之下,那哨棒吃不住力,已自断了。 武松尴尬一笑,将半截棒丢在地下,穿起腰间直抢前来迎,恭身长揖道:恩公起的恁早,小可胡乱耍些棍棒,可叫恩公见笑了。 高强急忙搀扶,板起脸道:行者这是说哪里话来那区区举手之劳,本衙内早就说了不必放在心上,行者怎地又恩公相称何况座师鲁大师收了行者在他老人家座前为头陀,你我说起来也是同门之谊,如此拘礼岂不是反而生分了如蒙不弃,不如你我兄弟相称如何 武松大喜,想不到这位太尉府独子又身居高位的小衙内如此平易近人,忙不迭地叫了声师兄,高强自然不允,说道行者年庚大过自己,该当是自己叫武松师兄才是。武松哪里肯听坚称先入门为大,况且鲁智深还没有正式收自己为徒,如何当得起师兄这称呼,再四推让不肯,最后还是武松做师弟,高强做师兄,俩人揖让一番,倒也兄友弟恭。 高强心中暗笑,这武松果然是个直肠子的性情中人,谁对他好一点就对人死心塌地的服,原书中在沧州柴进府上三言两语就被宋江收服了,十字坡前张青夫妇一番花言巧语也说的他感激,整个一个善良青年。自己既然知道了他的脾性,又对他有救命之恩,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俩人叙了会闲话,便讲起拳棒来。既然高强先入门为师兄,武松这厚道孩子便虚心向师兄求教,可惜这师兄拜师本是权宜之计,练武只为强身健体,整日价心思只在大宋政局上头打转,拳棒上头是难得用心,叫他拿什么来教给这位武师弟何况看方才武行者耍这路棒,自己那点花拳竹腿怕是经不起这位打虎英雄几下划拉的,还没开口心里就虚了。 高强正支吾间,就听院门处一声喝:两个笨鸟,直恁地愚钝,这一路棒也耍不好么 高强心道谢天谢地,师傅你 了,我这师兄也就没必要硬撑了赶紧迎上前去给鲁,武松也过来拜见了,就便问鲁智深自己使棒得失所在。 鲁智深哼了一声,走到场中,拾起落在地上的那两截断棒来,看了看断裂处,大摇其光头,高武俩人赶紧跟上恭聆教诲,只听鲁智深对武松道:论起你这路棒,习练了这些时日,好看便是好看了,上阵临敌却无甚大用,更经不得高手真章,可知是哪里差了 高强吓了一跳,自己方才旁观武松使棒,只觉威势十足上下翻飞,周身上下不见半点破绽,最后那一下更是高山流水横扫千军般地犀利,怎地到了鲁智深口中就一无是处了等到将这番疑虑托出,鲁智深却不说话,到兵器架上取了同样的一根哨棒,双臂持在中段用力一抖,随即大喝一声,半空似打了个霹雷,一个长大身子腾起在空中,跟着身随棒落,一棒直向地上砸下去,砰地一声巨响,那地面上又多了一条深沟。 鲁智深收招站立,招手叫俩人过来,问可曾看出什么门道来么高强盯着地上武松和鲁智深砸出来的两条深沟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不同来,忽听武松讶道:师傅,怎地你手里这棒还是一根整的,徒弟的便断做两截 高强闻言一哂:这还用问,自然是鲁智深力气没你武二郎大且慢,怎会得出这么个结论来简直是有些荒谬了,鲁智深倒拔垂杨柳,双臂一晃何止千钧神力,武松纵然天生神力也不见得能强胜他多少,又怎会差距如此明显 却听鲁智深哈哈一笑道:正在于此行者你举棒落地之时,力贯双臂,劲达棒头,待棒头击地时有一股力道反挫上来,与你手力交迸于棒中,这区区哨棒自然应声便断,这便是用力不匀之故。若是遇到棍棒上的高手,两棒相交便知你运力底细,只须几下逗引,令你失了纵控之力,便可趁机断你棍棒,胜负立时便见分晓了。 武松听的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自小顽劣爱习拳棒,原以为自己力大身轻,使这路棒尽可会得天下英雄了,不想砸了一下地面就被鲁智深抓住了破绽,眼前仿佛登时开了一片新天地,尽是自己原先模模糊糊隐约察觉却始终无法自悟的境界,忙跟在鲁智深后面询问使棒用力的技巧。鲁智深便教他须得劲透棒梢运转如意,中间不可有断绝处,一面说一面比画,武松连连点头欣喜若狂,大有一朝得道之慨 高强心里却想起另一件事来,水浒上武松醉过景阳岗,手上也提了一根哨棒,却还没打到老虎先自己弄断了,迫得要用拳脚去跟那锦毛大虫搏命,自己一直以来只道是武松喝醉了运气不好,却原来内里有这样的原由,竟是武二郎棍棒上头工夫不够啊只是衙内的联想能力极为丰富,这么一来却又生出个念头来:现在武松可知道自己毛病所在了,倘若他日再单身遇虎,一根哨棒便了结了它,武松赤手打虎变成了武松棍砸猛虎,自己这可不又抢了施大爷的戏不过来到这时代类似的事情干了不止一回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件吧 晨练既罢,三人出了一身汗,高强这段时日东跑西颠少了锻炼,更是累的几乎走不动路,鲁智深看着直摇头,说了些拳不离手的道理,高强垂着头一一答应,拖着沉重的步伐回自己房去,武松自随鲁智深回禅房奉侍不提。 回房梳洗一番,换过一身衣服,高强精神为之一振,正端着茶杯与蔡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笑,有使女来禀告,外面来了一个大汉和一位大和尚求见应奉大人,说是应奉大人的汴京旧识。 这一听就是石宝和邓元觉了,高强早有准备,坐在那里动也不动,挥手叫那使女转禀许贯忠全权处理就是,料来以许贯忠之才,应付这两位当不是问题。 那使女领命去了,蔡颖在旁忽地扑哧一笑,向高强道:高郎昨日会佳人也是要许先生作陪,今日佳人的亲眷前来寻人也是要许先生应付,许先生一面要忙着应奉局的公事,一面要帮郎君应付这些琐事,可真是这应奉局里的头号忙人呢。 高强讪笑几声,这里头的事情错综复杂,一时可还真不好跟蔡颖解释,只得由着她误会去了。只是提到应奉局的公事,他却忽然想起,这一件事何不交给自家这才女娇妻 第四部第十九章 内审 来高强听了蔡颖这话,忽然牵动一件事,他上任以后间自贡花石,昨天晚间许贯忠临别时候提了一句,效果看来不错,入贡的花石林林总总加起来无虑百十本,上书自陈家中有珍奇花石却无力搬运请求应奉局派员去现场审查的更有数百本之多。只是他自公车到任后一门心思都放在应付方腊起事上头,因此虽然出了招花石榜文,却一直没顾上组织起审查班子来,应奉局的那些胥吏办事虽然还算麻利,不过要指望他们担负起审查责任可就是天方夜谭了。 本来这件事由许贯忠来主持是胜任愉快,只是昨日俩人商议之后,高强心中一股紧迫感越强烈,方腊对于起事谋划多年,现在又与一方豪强手握杭州五千兵马的朱缅勾结到一起,反状虽还未显,已教他心头一直沉甸甸地,大有山雨欲来之感,许贯忠这样的心腹之人自然片刻离不得左右,又怎能羁绊在这花石小事上因此这花石审查之事竟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成了一件心事了。 现在听见蔡颖说许贯忠内外兼管无力分身,他便又想起这事来,竟突奇想:何不就让自己这位贤妻来主持一下婚前就听叶梦得没口子地夸赞她是当今才女,说的秀外慧中锦心绣口天上少有地上没有,谅来这区区赏花鉴石必定难不倒了。 他将这想法向蔡颖一说,只见眼前的双眸立刻便亮了起来,却随即又暗淡下去:高郎虽说对奴家信爱有加,要将这等要事交托给奴家,怎奈男女有别内外有别,奴家纵然有心为高郎分忧,又如何能指望外情内达,又如何使内意外传此事恐怕难行,郎君这番期许,奴家只好辜负了。 高强一楞,心说这倒是个问题,随即笑道:颖儿却是多虑了,这应奉花石的审查并非公务,并未限明什么往来程序,更无须经手各地公人,何难之有以为夫之见,颖儿只需制一方印,谓之内审,但有入眼的花石便于其报名帖上落印,如此渐渐积累,到临起程纲运进京时再加应奉局的官印,这不就得了外间胥吏只需见印行事,内外无须相通,更少了外间胥吏从中上下其手的机会,岂不善哉 蔡颖闻言一喜,却又摇了摇头道:郎君说道有多少应选花石都在人家内藏,奴家是妇道之身,怎能外出抛头露面仍是不妥。 高强见她已肯了,只在思虑些有碍事体,便又笑道:这有何难见今颖儿带着有府里来的心腹家人和使女,都拿来派上用场就是,若进献之物足堪供奉,则无须外求;若需外求,则都用自家的家人使女使唤,对各州县的行文都用内审和应奉两个印鉴,颖儿只需各处验看一下花石,事先叫当地公人和自家家人清场即可,也无须出头露面。 蔡颖大喜,笑的脸上象要开出朵花来似的,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几步走到高强身前。高强一笑,张开双手便要来迎,谁知一阵香风过处,那杏黄衣裳的丽影从身边一掠而过,只听她连声呼唤:百合,红藕,快来快来,把子鸿旭扬两位都管都请来,我有要紧事吩咐 那两个使女答应了刚去,蔡颖又返回身来向高强道:官人可要将这内审的程序公告出来,让局中大小胥吏尽数周知,否则奴家那印便是签了也无甚用处话到此处却顿住了,只见高强二目直瞪着她,嘴巴张得合不拢,双手犹自伸在空中,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蔡颖黑白分明的眸子在眼中一转便明白过来,娇笑着上前挽着高强的臂膀,整个身子都帖了上去:郎君啊,奴家得郎君这般爱宠,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一时间得意忘形,郎君可是上得朝堂见得官家的人物,不至于如此大惊小怪吧说着把高强的胳膊摇了两下。 这两下才把高强摇的回了神,只因他自从与蔡颖成婚以来,所见的都是一个十足的大家闺秀,当真出得厅堂入得闺房厨房自然是不用下的了,端庄娴雅温柔贞淑,就连那次在船上为了小环的事吃醋也未见她做河东狮吼状,这次为了一件花石内审的事居然会一下子这么激动,就象是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由不得他不吃惊。 回头一想倒也寻常,这蔡颖每常与他在房中谈经论史臧否人物时,虽然不曾明言,心下却常以生为女儿身为憾,空怀了满腹经纶无施展处,现在陡然有了个一展才学的机会,正是心愿得偿,以至于激动的有些失态了,倒也是 情。 想通了此节,高强却对自己这娇妻更增爱怜,反臂将她揽在怀里,伸指点在她鼻头上笑道:颖儿,为夫既然娶了你为妻,能见到你这般欢颜那就是为夫的好处了,何况颖儿是弃了闺中闲暇时日来为夫君分忧,为夫感激还来不及,又有什么可惊怪了颖儿只管放手做去,万事都有为夫担着便了。 蔡颖依偎在郎君的怀里,仰头看着那熟悉的容颜,听着这样温颜笑语,眼前忽地模糊起来。她轻轻把头埋在郎君的怀抱里,听着那一下下的心跳,双手伸出去扣住郎君的腰,心中只觉有千言万语,喉头却似哽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忽地抬起头来,伸指在眼中抹了一下,笑盈盈地道:郎君,奴家既是要为郎君在公事上分忧,这私房中恐怕有不便之处,郎君若要去小环妹子房里歇宿,便自去好了。 高强打了个楞,心说敢情放手让权还有这好处,不吃醋了哪知这还不算完,下面的话才真正让他大吃一惊,当场石化:郎君若是要再收新宠入房,只须是郎君看的入眼了,也都纳了来便是。 耳中听着娇声软语,鼻中香泽微闻,高强却还没有失去冷静,他不停地提醒着自己:女人是情绪化的生物,绝对不可相信一时冲动下说出的这种解放宣言,不要答应,要表忠心只是还没等他说话,蔡颖似乎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附在他耳边轻道:象现在府里的这位方姑娘哪,真是惹人爱怜的好女子,郎君其有意乎再不然象郎君买回来教养的那优伶李师师,也是我见犹怜,知进退明事理的好女儿,郎君既然爱她的琴艺歌喉,何不索性收了房 怎,怎可这可不是什么表忠心的话了,高强惊得脸都白了,双手扶着蔡颖的肩膀向后轻推,眼睛瞪的老大:小师师今年才十三岁,如此娇花嫩蕊,颖儿怎说到什么收房的话万万不可开玩笑,虽说寡人有疾男人本色,萝莉这种事情本衙内可做不出来 只是对方似乎更惊讶:郎君说的这哪里话来本朝女子十三便可婚配,这是艺祖皇帝时便定下的规矩,怎么不能收房别说是这样足龄的好女子了,本朝士大夫都喜好交接处子,各府中十岁左右便被破瓜的女娃真不知有多少,皆以为是无上养生之道,郎君是场中的惯客,怎地不知 啊,是,是这样么连续听到冲击性的事实,本该令高强瞠目结舌,只是这问题却涉及到他本来并不是这时代的人,高强登时忘了惊讶,脑子为了给自己圆谎而迅转动起来:话虽如此,只是为夫有妻如颖儿足矣,何假外求更何况周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养生之道当应天合人,岂在于此末节乎指天誓日,慷慨陈词。 蔡颖双手撑着他的胸膛,妙目圆睁看着他滔滔不绝说个没完,忽地笑了出来:郎君近来读圣贤书,倒似颇有所得呢只是也莫要想多少好事,府中若要收什么姬妾,没奴家点头可一个也不许进门,郎君可也要记牢哦~~ 高强忙不迭地答应了,暗暗佩服自己,幸好没有听信那些玄幻上的说法,坚定立场心里只有你一个,现下出口的才是自家娇妻的真心话了。适才适才那只是她一时心神激荡,心情好而已,保不齐一转身就后悔了,自己若是得意忘形地信以为真,恐怕日后就有的苦头吃了。须知这话既然说出口了,就算她想反悔也没个由头,但心中却又不甘,难免就会乱找由头凭空生事,自己却还不知其真实心意,这等哑巴亏吃起来岂不冤枉 夫妻俩正说的高兴,门外有使女脆声传报:应奉大人,张录参在前院求见,说是大人请他带个人犯来的。 俩人赶紧起身,各整衣冠,高强扬声道:书房肃客,本官少停便到这必是许贯忠叫人去提了那纪秋风来问话,不料张随云却热心,亲自送了来。 那使女答应了去传讯,这边蔡颖匀了匀粉妆,笑道:郎君自去待客,奴家且将院中可用之人检阅一番,待会再请许先生来详细计划,务要谋个周全才是。 高强点头自向书房去,行间经过一片竹林,此刻冬去春来新笋出芽,一片溶溶绿意,看得人心中欢喜,他却忽地想起当日在汴京太尉府中素手挽玉萧倩影倚幽篁的那一道娇俏人影来,神思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第四部第二十章 刺客 得书房,张随云带了两个差官已在这里相候,高强赶罪,张随云还礼连说无妨。宾主客套几句各自就座,便带上那纪秋风来,甫一见面这人扑翻身便拜,只叫二位青天与小人做主。 高强看这人虽然生的高大,扑在地下倒看着可怜,便叫起来回话,这人站起身来却说不成句子,只一味嗫嚅着,浑不似当日初见时滔滔不绝的模样。 高强眉头一皱,回头向张随云道:之海兄,这人怎地语不成句,难道在录曹处便是如此么 张随云一拱手道:妙长兄,实不相瞒,这人自进了录曹司便是如此,行止一切如常人,偏一到过堂时便这么难言,十余日来没能问出一点端倪来,小弟也正在奇怪,怎地妙长兄当日命人解来时竟会附了那般一份口供 高强一听有趣,这竟成了扯皮了看来张随云今日亲自把这纪秋风送来,其中未必就全是一番热心,倒有几分相疑之意了。此刻眉头一皱,想起一事来,忙问道:之海兄,这人当日有一面小鼓随身,不知现在何处 张随云一楞:妙长兄倒仔细,那小鼓当日初入录曹司便被收了去,其人也曾几番索要,小弟却以为其中必有蹊跷,一时不肯与他,要待查明其中曲直才行还。妙长兄可知其中奥妙 耳听提到小鼓二字,纪秋风眼中陡现光芒,口中只道鼓,鼓倏地跪倒膝行几步,手向高强直伸出去,那两个差官吓了一跳,若被这人冲撞了上司,回头可有得苦头吃了,慌忙上前拉住他双手。纪秋风双臂使力挣扎不脱,仍旧连声号呼鼓,鼓 高强看得不忍,又想起当日令他印象深刻的那一段道情小人本,住在苏州的城边来,暗忖难道这纪秋风非唱不能言忙向张随云索要那小鼓,恰好张随云今日带了本案诸般相关物事随身,其中也有那面小鼓在,高强面上也不好推拒,当时捡出来给他。 待得一鼓在手,纪秋风精神陡振,蓬蓬拍了几下,高声道:小人鼓在手,口中便能言,青天若有问,敢言 高强一听,得,道情不唱,改三句半了原来这纪秋风受朱缅手下追杀,连续多日躲在隐秘去处,难得与人说话,渐渐口齿不灵,家遭的冤屈编成了道情牢记在心,到后来竟是离了这面小鼓就说不出长句子了。再加上张随云过于谨慎,这位刑名主官的苏州录曹参军竟到现在都没问成案子。 待全部案情听完,张随云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朱缅鼠辈,尔小吏,如此残民以逞,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本来嗓门就大,身材又高,这一怒更是声势惊人,却不顾身旁的高强一脸尴尬,要知现下高衙内就是接了朱缅的班,做这尔小吏,这一句可把他也骂进去了。好在二人相交也非一日,张随云心直口快的脾气他也明了,只不放在心上便了。 不料这一喝却喝出个意外收获来,西窗下有人失声惊呼,立时便被屋中人听到了。高强心中一惊,西窗下是墙角,开窗透气不行人的,现在这里居然有人,那是非奸即盗了,当即大喝一声:什么人给我拿下 两名差官闻声而动,从腰间拔出铁尺来护在两位上官身边,脸上忠字当头,口中大叫拿刺客,脚下全不见动窝。眼下分秒必争,高强懒得跟这俩马屁精计较,左脚起处窗格飞起,跟着左手在窗沿一按,人噌地便跳了出去,眼角恰好捉到一个青衣人影在壁角一晃。 高强也没什么拿人的经验,这当口不及思索,学着影视剧里的台词大喝一声站住不许跑前面那人也是配合,一听这话当然不会站住,相反跑的更快,高强一跺脚,心说敢情事到临头犯傻比抖机灵要容易的多啊,无奈喊也喊了,跑也跑了,脚下还得追,嘴里闲着也是闲着,继续喊吧:贼人休走 只是这一嗓子却奏效,那人非但不再跑了,相反回头向这边来了,更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来,面露狞笑。高强心里打了个突,心说这架势也不知是要生擒我呢,还是困兽之斗 待看清那人面孔,却是认识的,竟然就是当日引路直下龙游的那个胥吏不过此人现刻早收起了恭顺面孔,面露狰狞道:应奉 好耳目,好身手小人今日眼见逃不脱了,只好劳烦做个屏障了 高强把眼睛一张,原来张随云带人已绕到了廊道上,正堵着那胥吏的去路,鼠入穷巷自然拼命,这是要劫持人质啊白刃当前,衙内不由强笑一声道:想劫本应奉,尔有何凭借 这其实是废话,只想拖延一下时间而已,那人却也不傻,仗着手中刀直扑上来,喝道:就凭我掌中刀 哪知错有错着,这一句倒提醒了高强,他右手一摁腰间绷簧,只听呛啷一声,平地宛如起一道闪电,再听嗤地一声轻响,那胥吏手中已只剩了一个刀柄,大半截锋刃都落在地下,高强手中一柄利刃光芒流转,正是老爸高俅当日相赠的那柄大马士革软刀 此刻形势逆转,高强精神大振,忽然想起当日看过的一部电影,竟有心情调侃起来:你的刀比我这把如何 那人惊的呆了,当啷一声刀柄落在地下,双膝一软倒头就拜:应奉大人饶命小人斗胆也不敢对应奉大人生甚歹念,这都是朱老爷的吩咐啊 此时张随云几人亦到,两名差官如狼似虎,抖铁链上前将那胥吏双臂反剪捆了个结实,跟着取出铁尺就要一顿胖揍,却听高强喝道:且慢打带去书房中,我有话问这朱老爷三个字里,可着实有些文章在 张随云赶上来,连赞高强智勇兼人,宵小鼠辈一喝丧胆,束手就擒。他是个直性子的人,高强这番表现实是教人心折,相比之下自己反应固然慢了,手下的表现更是不堪,因此也是语出至诚。高强听的洋洋得意,倒没忘了谦逊几句:之海兄过奖了,狭路相逢,勇者胜尔 几人回到书房,应奉局其他公人都到,连正在前院接待来访的石宝邓元觉二人的许贯忠亦撇下客人赶了回来:应奉局中出了刺客,这是何等大事 高强坐在书房中,一条条号令流水价出:请6谦都监率部五百人将应奉局四周都围上了,内外一律隔绝,鸟儿都不许进出一只;请杨志都监率部五百将应奉局内部各处道路门禁统统封锁,但有走动者一律拿下了;知会苏州独孤寒知府,教各城门严查出入;内宅请自家师父鲁智深和师弟武松镇了门口,顺便给夫人蔡颖报个平安,自有蔡家心腹家人守把内宅。 号令传出不到盏茶工夫,整个应奉局内外已经如一座铁桶相似,真个如水泄不通一般。应奉局闹刺客的消息一经传出,如6谦杨志这等一直跟随高强的心腹手下自然个个摩拳擦掌义愤填膺,党世英独孤寒等追着拍高衙内马屁的大小官员更是比有人欺辱了他爹娘还要恼火,苏州城内外大小官吏齐动,封街闭市闹了个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自然有猾吏里正之流混水摸鱼,这且按下不表。 犹如台风的风眼总是最安静的,应奉局的书房内宁静一片,高强端着个茶杯好整以暇地吹着茶叶沫,眼皮耷拉着听各路报告,直到许贯忠进来禀告,说到各处布置完毕,这才将茶杯放下,抬起眼来瞪了下跪的那胥吏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 那人被高强天外飞来的一刀已夺了魂魄,耳中又听得连珠价来报各处严禁盘查,心中早没了半点期望,被这一哼早吓得体如筛糠,连声道:应奉大人饶命,应奉大人饶命小人实无歹意,是朱老爷子命小人在这里观察应奉大人所为,随时禀告,决无加害之心 高强哼了一声,心说没加害之心你掏刀子干吗要不是本衙内还练过几下子,这会不定刀架在谁的脖子上呢 不过这句话倒让他有些疑惑:朱老爷子日前已知这朱缅三十不到年纪,称老爷子多半是指其父朱冲了,这胥吏本就是应奉局的老人,跟朱家暗中勾结毫不出奇,只是眼下朱缅已经是家主了,这人怎地是朱冲的指使再者,此人昨天才与我回来,当时全无异样,今天就得了指令,这中间有什么文章 他思想一会不得要领,便看了看许贯忠,知道他心思细密,当可理出头绪来。许贯忠微微一笑,却不忙言,转身出去,不一会提了几个鸽笼进来,笑道:朱清,这鸽子养的可不错哪 第四部第二十一章 诈病 胥吏见许贯忠提了这几只鸽笼进来,便知机关看破,催问,一五一十地将其中原委都说了出来。原来这朱清是朱缅老爹朱冲的心腹,却不甚受朱缅的器重,去杭州赴任时竟将他和其余几个老臣子给撇下了,只是他多年为朱家效力,心中记挂着老主子朱冲,倒也没什么怨言。 等到朱冲与儿子在对待明教的问题上意见不和,他知道朱缅与明教勾结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对付高强,只是这位高衙内来头大的惊人,当朝宰相的孙女婿,殿前太尉的独生子,又哪里是这么好对付的好在朱家盘踞两浙多年,杭州与苏州之间早有信鸽来往,赶紧一纸飞鸿传书老臣子,叫朱清密切注意高强动静。 那朱清随高强出访龙游,昨日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将此行报于朱冲知晓,次日清早便得了回音,有一个蜡丸随书附上,教务必亲手送于高强本人。朱清不敢怠慢,打听得高强正在书房会客,便赶紧揣了蜡丸来求见。 谁知到此一问,却知高强是在接见新任录曹参军主掌本州刑狱的张随云,而且审的竟然是纪秋风一案他是不明前后的,只知道自家老主人教他密切注意高强动向,现在这高衙内又在彻察纪案,想必是要对付朱家了,故主情殷之下,便悄然绕到西窗下来听壁角,此后便被惊破行踪,一刀成擒。 一切说完,他从怀中取出蜡丸双手奉上,许贯忠上来接过,看了看高强,见他并无异议,便一掌拍碎,从中取出一张字条来递给高强。 高强举手接过,见上面寥寥两行字:恭请高应奉杭州一叙。落款老朽朱冲顿上。余外并无他言。高强将这字条反复看了,再递给许贯忠,一面听张随云在那里拍着桌子反复问话,那朱清却也反复就那么几句,什么小人不敢加害应奉大人这都是误会,误会等等。 见问不出什么新内容了,高强便教那两个衙役将这朱清带下去看着,将那字条给张随云看了,笑道:之海兄,你如今主掌本州刑狱,这案子当如何处置 张随云虽然直性,却不是草包,见这情势自然明了其中关窍,朱家与这位高衙内如何纠缠他是不管的,只是现在一件纪秋风案搁在心头,又是职责所在,哪有不问的道理 妙长兄,小弟主掌苏州刑狱,这朱清对妙长兄冒犯之事乃是应奉局内务,妙长兄若要拿他治罪,只管一张帖子把人押了来录曹司便是,小弟自然依法办他。话里有话,意思就是如何处置你决定,反正这家伙也没真个掀起什么风浪来:只是纪秋风一案,朱家仗势欺人,竟逼得一个好好上户人家家破人亡,唯一的根苗也不放过,此种行径人神共愤,这案子小弟必要一查到底张随云大眼瞪得溜圆,大有上冲冠之势。 高强知他耿直,心下暗暗钦敬,只是这朱缅也不是这么简单的,若说你一个苏州府录参就能把他扳倒,恐怕也就没胆量敢做出这么大的事来了。何况现在朱缅又跟明教方腊搅在一起,他老子却又传了张条子来叫自己去杭州相见,这其中千头万绪,纪秋风的案子要如何彻查,倒要仔细参详。 他把这想法向张随云明言了,张随云虽然耿直,却不是笨人,听得内中牵涉如此之大,居然有人密谋造反,朱缅也参与其中,也吃了一惊,便问高强有何计较。 几人详细商议一番,书房里便传出话来,说道高应奉受了贼人惊吓,贵体有恙暂不视事,应奉局上下庶务由许贯忠代摄,花石审查由内府统管;贼人身份不明主使不知,由张录参带回录曹司严审。 既然花石审查由内府统管,一应胥吏便都圈到西园办公,送来参审的花石都堆放在那里,由各位经验丰富的应奉局老胥吏整理登记,吃住都在一处,待今年花石纲起运之日才可放出。实则这却是高强的封口之计,这班老吏之中难免有人与朱家还有联络,当此微妙时刻,情报上可是越严密越好,这借口光明正大,一个都推不掉。 此令一出各吏大惊,无奈此刻应奉局内外都是高强的人马,听到衙内受惊染恙都是惊怒交迸,如杨志这等忠心之人更是捶胸顿足恨不能以身代。上峰既然如此,下面的官兵当然会看风角,各个把刀枪擦得雪亮,只盼着有个机会表现一番,现在有了命令下来,那里还不雷厉风行地督办 吏眼看白刃拥乎左右,甲耀于眼前,官兵的立功欲眼睛都红了,哪敢牙崩半个不字乖乖地都到西园寻处安身去了。 张随云带了那朱清回去,望大牢里一关,只说是应奉局里出了飞贼,正在传书各州县核查身份,又命人翻阅文书找些陈年积案出来比对,其实都是拖延时间,只教无人知道他下落便罢。这两件事一办,朱家的事就算暂时压下了,眼下的重头是如何将方天定赚出来,明教造反之事倘若不能分化瓦解,硬碰硬地打起来可就要出大乱子了。高强与许贯忠再对了一遍台词,由许贯忠出去再行应付石宝和邓元觉二人,至于高强现在已是病人身份,自然要教软轿抬进内宅去修养。 刚把高强扶上软轿,许贯忠忽道:衙内,方才贯忠依计要明教派方天定来才愿相谈,那石宝已有应允之意,却要叫方金芝姑娘出去相见。贯忠想衙内有趁机扣下方姑娘的意思,正要砌词应付,那石宝已颇有相疑之意,贯忠正有些招架不来,恰好遇到这刺客之事,于是借机脱身。只是此番回去该当如何应对,还请衙内示下。 高强眉头一皱,把眼睛望许贯忠一抬,心里很是纳闷:怎地到现在才来问这问题,难道不出刺客的话,你这就应付不了了 却见许贯忠俊面上泰然不动,双眼明澈,眨也不眨地与自己对视,高强这心里就嘀咕开了:以许贯忠的才智,事事谋定而后动,决计不是这等无谋之辈,难道其中另有寓意一时不得要领,当即将这皮球踢回去:以贯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反正你许贯忠从头至尾参与了我要对付方腊的图谋,好歹算个军师的角色,衙内我把这皮球踢给你也不好不接吧 许贯忠淡淡一笑:衙内,此事不在贯忠而在衙内,贯忠言亦无用 高强一听有气,敢情你这皮球又踢回来了不过这时候也听明白了,许贯忠大概是不主张自己扣下方金芝的,不过昨夜看自己兴致勃勃的样子不好拦阻,因此在这里留了个退步,利用石宝的名义来向自己进谏。 贯忠啊,高强干咳两声,笑道:倘若你觉得方姑娘不该扣下,那就明言便是,何苦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你我识于微时,又相交莫逆,难道这点小事都不能摊开了说么 许贯忠双目一亮,扶着软轿边的手不由一紧:衙内知我贯忠也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况且方姑娘兰心慧质,衙内对他心动也是常理。只是眼下衙内正筹谋化解明教起事之事,望轻了说这也是敌我未明,怎能在这小事上增加明教的戒心即便方腊有心以美色诱衙内,现下并未明言,衙内当示之以宽,就此扣下却是不妥。这是公。 长长一串说下来,高强听得老脸微红,却听得这才是公,赶紧追问一句:那私又是什么 这私么,衙内方图谋害其亲,勾心斗角则可,始乱终弃则非,方姑娘年纪尚幼,看情形也未知其父反谋,衙内今日图其美色,能定他日之鸳盟否此岂大丈夫所为 高强差点没找个地缝钻下去,难怪你许贯忠要拐这么大一个弯子来说这番话,这等于是指着自己的鼻子臭骂感情骗子了实在自己也还没决定要如何对待方金芝,虽然美女当前心动难免,不过昨晚说出那话也是图个痛快而已,可没想到那么远。加上这几日状况迭出,高强脑子里塞满了事,要说是有心图谋方金芝的美色,可真是冤哉枉也 贯忠啊,此事前后你尽皆知晓,衙内我也无甚话好说,你只去请了方姑娘出去与石宝等人相见,任其来去自便,其中利害都由你斟酌便是,总要以东南大局为重才好。高强无奈一笑,心说走了一个美女固然心痛,好歹江山为重,可别在心腹手下面前跌了身价,真正的人才哪里愿意跟随一个沉迷女色之人 哪知许贯忠洒然一笑,又是一番言语:衙内既然心中灵台澄明,贯忠也就放心了。方姑娘已差人去请了,至于此女的去留,贯忠敢说其必不去之所以以此妄言进衙内,只是要提醒衙内一下,莫要把握不定做错了事才好。时候差不多了,贯忠去也 高强楞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许贯忠朗声一笑,挥着袍袖往前堂而去,忽地失笑:臭小子,原来耍我 第四部第二十二章 房中 轿抬到内宅,鲁智深正搬了张太师椅坐在当道,武行戒刀在他身后侍立,见到高强被抬了回来,都吃了一惊,抢上来道:怎地伤了哪里适才不是差人来报了平安么 高强对鲁智深挤了挤眼,假意呻吟两声道:师父在上,徒弟身上未伤,受惊不小,此刻只觉心口烦闷四肢乏力,路也行不得,只得叫人抬了回来将息,余外却是不碍的。说着又向鲁智深挤了挤眼。 鲁智深外粗内细,见他这两个眼色一递,虽然不知有什么花花肠子,不过见他眼中有神,语声洪亮,看来没什么大碍,低哼了一声道:如此徒弟好生将养了,为师依旧为你守这内宅道口。 高强吓了一跳,心说这可是罪过,又不是当真有什么刺客来,哪好劳动你老的金身大驾忙咳嗽两声:自古师长有事弟子服其劳,怎好劳动师父还请师父回转禅堂静室,武师弟代愚兄好生侍奉着。 武行者连忙答应了,鲁智深望高强脸上瞪了一眼,也知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嗨了一声道:罢了起身拖着禅杖便行,行者向高强施礼叫了声师兄保重,追着去了。 软轿进门,直抬进蔡颖房里,把这相府千金也吓了一跳,忙指派丫鬟使女点起南洋,亲手服侍自家官人宽衣解带,抖开锦被将他全身捂个结实。待听得高强是受惊过度心口烦闷,经不得一些搅扰,登即将闲杂人等统统赶了出去,只留了百合红藕两个心腹丫头在门口使唤。 蔡颖正要安排人去请大夫,高强一把将她拉住,抬眼看看房中无人,笑了笑道:颖儿,少安毋躁,为夫这病是装出来的,看不得大夫。 蔡颖先是一怔,既而一喜,嗔道:好端端的装什么病,唬的奴家不轻假意伸手来打,高强躺在床上不好闪躲,手中一用力将蔡颖扯近身来,半边娇躯都压在他身上,那一下自然也打不成了。 俩人正在笑闹,门口红藕稍提声音道:环二娘来看官人 蔡颖闻声即起,挣开了高强的手,急急把全身上下检视一番,用手抿了抿鬓角,方道:请环二娘进来。高强知她是大家千金的出身,虽然年纪不大,平素在府里众人面前是极有威严的,看着她板起一张俏脸来说话,倒觉得有趣,伸手出去在她腰上轻轻扭了一下。 蔡颖险些笑了出来,纤腰一摆挣脱了高强那作怪的手,回头狠狠盯了高强一眼,还没说话,门帘掀处小环急匆匆地小跑进来,云鬓微微散乱,小脸涨的通红,急道:官人怎生了 蔡颖咳嗽一声,笑道:环妹子,官人在此,你好生服侍着,姐姐去叫厨下整治些药膳补品与官人将养。 小环楞了一下,才省起这位内宅之主正当面,忙向大娘福了福:小环见过姐姐,姐姐万福。身子还没起来,一阵环佩响处,蔡颖已飘然而过,留下一串娇笑:姐姐且去,妹妹可有日子没见着官人了吧这可要好生服侍着哦。 小环还在愣怔,怎地官人遇刺染病,这大娘却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却见高强仰起上身,向她眨了眨眼睛,招了招手,一副神气活现,哪里有半点病态 这才知道病未必真,再想起蔡颖临去时的话里有话,脸立时就晕红了,心下可也着实想念高强的紧,脚步蹭到高强床前,低低道:官人身上可好小环给官人道福。 高强看着眼前这张羞红的俏脸,心中怜惜,想自己浪迹时空到此,对自己最上心的只怕就是眼前这位佳人了,对于小环来说,自己这个好色无行的衙内怕不就是等于整个世界探手出去拉住她戴着一枚玉镯子的手望怀里一带,另一只手环过她腰肢,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轻笑道:官人身上有你便好了,又何须道什么福 小环听他语带调笑,不禁大羞,扭了几扭也挣不脱,被他手摸上身来,一个娇躯早软了半边,又那里使得出力只是眼下日正当中,再怎么也拉不下脸来和他温存,只得软语央求道:官人,大娘转眼便回,小环不敢放肆,求官人且宽容则个,待晚间到小环房中,自然逢迎官人。 高强却是兴致盎然,蔡颖临走时那话摆明是给他俩温存的机会,跟小环也着实有些日子没在一起了,现在看到她婉娈柔顺,心头不禁火起,哪里这么轻易就放过了当下手中一紧,箍住她的腰肢,另一手已伸进小衣中去,一面附在她耳边轻咬了一下耳珠,谑笑 我便不宽容了,你待怎样你大娘若是回来了,衙内疯一回,叫她与你真个做回姐妹 实则蔡颖端庄自持,杀她头也不肯与旁人在床上共事,只是小环听了这等疯话,身子却顿时颤抖起来,再也无半分气力挣扎,忽地惊呼一声,整个身子都软瘫下来,如同半根骨头也无一般。――却是高强的魔手到了要害部位。 高强只觉怀中佳人身软似绵体热如火,正是得趣之时意气风,恰待更进一步攻城略地,忽听门外有人通禀道:禀衙内,方姑娘来探病。却是许贯忠 小环听得门外来人,原本娇软无力的身子倏地弹起来,站的离床三尺远,手忙脚乱地上下整理一番,头低得快藏到前襟里,露出的粉颈都红透了,模样诱人之极。 只是高强这会却没心思欣赏:方金芝来探病这可奇了,许贯忠不是说带她出去与石宝等人见面么,怎地又会带到这里来了忙抖开被子将全身捂个严实,向小环招了招手,要吩咐她几句。 谁知小环会错了意,心说你这衙内,怎地外头有人还要在这里疯脚下也不知是适才高强戏的软还是不肯动弹,总之就象生了根一样,任凭你高强手都快摇断了也不动窝。 耳听门外许贯忠已经在二次扬声,高强自己现在是病人,总不好用洪亮的语声隔着门叫人吧正要唤小环,就听门外一道清亮的语声道:许先生,到此何事高强顿时长吁了一口气:蔡颖啊,贤妻回来的正是时候 耳听许贯忠向蔡颖禀告,接着方金芝也向蔡颖说话,大意就是方金芝听得高强遇刺染病,说什么要来探望,若不是内宅不便,石宝和邓元觉也要来探云云。 接着蔡颖进来,一眼望见小环低头红脸站在床边,两手弄着衣角,向大娘道了万福,便知高强没干好事,只是她原也是要让他两人独处的,只做不见罢了,向高强把外面的对答略述一遍,随即便叫请方姑娘进来。 门帘起处,许贯忠手掀帘角,方金芝低头躬身而进。今日她仍旧是一身杏黄衣裳,却用一枚银环束了长,恰如是荷塘上一朵青莲,身旁的蔡颖和小环虽都是美女,蔡颖更是有国色之姿,却也压不下她去。 方金芝袅袅来到床前,低着头向高强道:民女金芝,问应奉大人安好。 高强躺着也不能动,眼尾瞟着身边的美女,虚着声音道:有劳方姑娘挂念,贱体虚弱,不能起身,还请见谅。 方金芝却知进退,客套了几句,转身向蔡颖问病,蔡颖亦知高强有计,便徐徐将病情道来。 高强与站在门口的许贯忠交换几个眼色,还没闹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方金芝又走上两步,向高强道:多承应奉大人盛情,愿为我两浙百姓的福出力周旋,家兄不日即到,与应奉大人共商大事。 高强一听便喜,知道许贯忠办事得力,将石宝二人摆布的服帖,方天定这头等大事已经办妥了只是按下葫芦起了瓢,这位方金芝姑娘又怎地还在这里逡巡不去 他这么想了,嘴上便问了出来:然则方姑娘莫非是来向本官辞行 方金芝闻言脸色微微一红,随即又宁定,敛衽道:金芝虽是女流,不过爹爹将这大事托付于奴,不可就此便去,总要等到有了眉目才好。 高强朝许贯忠一望,这才想起来他适才曾说方女必不去的话来,心说你倒是神准,这都算到不过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先客套几句,自己便适时表现出病人的样子来,一副虚不胜言状,方金芝亦乖巧,便出言告辞。 蔡颖望了望高强,走上来牵起方金芝的手笑道:方姑娘真是美人,奴家这女子见了都要心动,这番可要在府里多住些时日了,原先那屋可就不合适了,待奴家为你再挑一间好的。方金芝还待多言,已被蔡颖拉着去了,另一手却拉着小环。 屋中只剩许贯忠一人,当即将适才外间情况向高强禀告了一遍,果然石宝和邓元觉被许贯忠一阵言语挤兑住了,只得答应连夜去唤方天定来此商议合作开矿之事。至于说到方金芝仍旧要住在这里,连石宝等人邀她离去都拒绝了,许贯忠只是微笑,却不肯再多说一句了。 高强又问了些别事,也有些困倦了,许贯忠便告辞,让他蒙头睡去。 第四部第二十三章 主客 强再睁开眼时,窗外红映薄纱,已经是傍晚时分,竟一觉。也难怪他困倦,龙游往返十余日,一路都在船舱中晃悠,脚步沾地时都有些软,偏偏昨天一到埠就缠着娘子蔡颖温存了半个下午,晨早起来又来了这么一个刺客,一直忙活到现在,此时再一放松下来,铁打的筋骨也撑不住了。 躺在床上懒懒的不想动,头脑倒是一片宁定,多日来一直萦绕心头的东南诸事一时尽去,歪着头看那窗外的柳树在窗纱上映出斑驳的影,偶尔庭院中微风拂过,那树影便在窗纱上摇出万般光景来。高强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奇异的景象,心中竟是半点杂念也无。 恰在此时,静寂中忽然一缕琴声飘起,幽幽咽咽地几乎听不清音调,偏又丝丝缕缕地钻入人心窝来,萦绕在心尖最柔软的部分,听得高强神魂也飘荡了起来,差似感觉不到自己身躯的重量,飘飘然有登仙之慨,又似梦境未醒,疑幻疑真。 一曲既罢,高强犹如大梦初醒,啊地一声叫出来,脱口道:是师师么怎地不进来如此琴艺,琴声中更无半分尘俗气,除了那小小乐师更有谁 门帘一挑,一个纤细身影盈盈而入,手捧瑶琴飘然下拜:师师妄奏琴曲,搅扰了衙内休息,不胜惶恐。 高强大笑,掀起被子走下床来,顺手取了件外袍披在身上,摆手叫她起来:师师奏的恁好听琴曲,本衙内纵然是睡着了也该爬起来听,又怎说到什么搅扰了何况本衙内也早便要起了。 师师微笑站起,走近几步,将那瑶琴搁在桌子上,再后退一步道:闻道衙内遇刺受惊,师师心急如焚,后来听小环姐姐回来说衙内并无大碍,这才宽了心。只是师师想衙内受了惊吓,心绪恐怕不宁,恰好近日学了一清心咒,曲谱上说这曲子对调理气血颇有功效,便想着来奏给衙内听听,说不定能有所裨益呢。语声莺莺呖呖,又是软语温言,真个说不出的好听。 高强心怀大畅,再看这小师师时,只见数月不曾与她说话,这小女孩身量见长,原先的稚嫩身材变得修长了些,鹅黄的夹衬的肩若削成,湖水绿的纱皱裙子直拖至脚底,一条白丝带系在腰间,竟也有些曲线出来了。再望脸上看时,那原本稚气的小脸亦已约略长成,一脸的秀气几乎要满溢出来,真是春花也要输几分娇艳,秋月更嫌多了清冷。 见高强向自己张望,师师轻轻一笑:衙内再要听什么曲子,只管说了便是,师师给您奏来。 这一笑如清荷初绽秀美无伦,高强看的心头一颤,脑中忽地想起娘子蔡颖早晨时说过的话来,脑子忽悠了一下,赶紧收摄心神:罪过罪过,才十三岁的小姑娘,怎可起这禽兽的念头 忙笑道:也不用什么新曲,适才那清心咒便好的很,师师只管闲闲奏来便是。一面唤人:给我请大娘回来。 师师答应了,搬张锦凳来坐下,安腕沉肩屏息凝神,铮冬铮冬地将琴弦再度拨动。高强端起桌上茶杯呷了一口,只觉得口齿留香,直沁心间,却不知是茶香还是琴韵,抑且是那精灵般的小人儿且心头一赞 门外使女忽地齐声称道:大娘回来了 声随人到,蔡颖一朵红云般地飘进来,打眼见到这惬意的情景,不由一怔,随即轻笑道:官人好兴致,时日便这般的好消磨师师见大娘回来,她只是乐师的身份,赶紧停了琴声,起身万福。 高强一笑,把茶杯放下,站起身来长揖到地,拉长着腔调说道:娘子回来了,请上座~ 蔡颖抿着嘴,道了声官人有礼,拎起裙子在上坐了,见高强又端起茶杯要喝,打趣道:官人莫非已得了道,只听琴声再喝茶就饱了么 话音刚落,就听高强腹中咕噜一声,馋虫已经在打雷了,蔡颖再也撑不住,咯地笑了出来,师师亦掩口笑,高强讪笑两声,只叫开饭来。 少停开出饭来,蔡颖定要拉着师师同食,师师强不过,斜着半边身子在桌角坐了,筷子也不敢伸,一粒两粒地拈着饭粒来吃。如此吃饭胜似酷刑了,高强看不下去,只得叫她自回房去用饭,命人用食盒提几味菜一同送去罢了。 收回目送师师出门的目光,却正迎上娘子一脸的似笑非笑,高强心里陡 个突,强笑道:颖儿可有什么话说 蔡颖笑得象个小狐狸,手中的筷子在几味菜式上划来划去,偏不落下:官人好快的手脚,晨早时才说人家还是个孩子,怎地傍晚就召到房中来听琴了奴家到今日才松了这口,可叫官人忍了很久了哪,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高强不尴不尬地陪了笑,心说这事不能解释,越描越黑,还是岔开话题的好:颖儿,可知为夫这次为何要装个病症出来 这招果然奏效,蔡颖也不是那等深闺妇人,心中着实有些沟壑,忙问道:官人莫不是要有甚动作,须得暗中行事 贤娘子见的透彻高强赞叹一声,颖儿果然是见得事明的:为夫正是有些事要办,且须暗中行事,今番少不得要仰赖颖儿的大力了。 蔡颖早上才得了内审的差使,下午又听得要她统管花石的审查,一日二喜,早就兴奋的紧,现在听到郎君又要借她的力,喜的什么似的,忙道:郎君但有所图,颖儿自然无不奉从,说得什么仰赖的话只不知究竟何事,要弄这样玄虚 高强便将杭州朱家的事一一说了,蔡颖始则不解,继而大怒,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可恶朱缅当日其父朱冲以狡计建一楼阁,一夜间集一等木材数百根,骗取了家祖的信任,这才脱了布衣的身份,得以晋身官爵,怎地竟敢起心要加害与郎君你此等忘恩负义狼子野心之辈,值得什么,要郎君这般费神,待颖儿一封书信传到京中,祖爷一句话便要他朱家父子去登州沙门岛上走一遭 高强听的有趣,这么大的威风,果然不愧是蔡京的孙女相府的千金不过要对付朱缅,与蔡京的默契的确是必要的,不言语一声就把他的门生给动了,这不是下了他老人家的面子今日要与蔡颖商议的就是这事,可也没想到这娘子如此激愤,心里着实有些感动:颖儿少安,些许小事,莫要气坏了身子,为夫还有事要说与颖儿听。 蔡颖忙问是什么高强便将明教与朱缅暗中勾结的事项说了,听得竟然有如此谋反大事,蔡颖倒减了怒气,心知莽撞不得,此刻官人既然说要仰赖自己的力,必是有了成竹在胸,且问问是何道理 高强把自己的计较一一说明了,原来他适才遇刺后与许贯忠张随云二人计议,觉这朱家盘踞江南已久,又手握杭州兵权,明教也是潜力暗伏,这两者一相结合,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相比之下自己倒成了客势,委实有些棘手。 张随云家学渊源,兵法是多读的,便想起三十六计中有条反客为主,以此建策,再经三人反复商议,得了这条计策,乃是既然高强染病,便要蔡颖自今起便以内审出查各处花石的名义,率内府家人与卫护官兵巡行各地,所到之处建应奉官署,划地为政,因这应奉局审查花石有圣旨为凭,各地官府都无法干涉。 待此例已成,各处吏民不以为异,便可趁机行事,将精兵藏于内审官署中混入杭州城,以查办纪家灭门案的名义一举拿下朱家,则明教孤掌难鸣,颓势已现。此时再结合对方天定等人的攻心战,瓦解明教亦不为难,方腊无人无兵无钱粮,赤手空拳怎造得反这便是一条反客为主之计。 蔡颖听罢,双眼异彩涟涟,一把抓住高强的手道:官人如此好计,怕孙吴也是有所不及了,要成如此大事,颖儿愿效犬马之劳 当下两人又计议一番,将这内审之事再前后推敲,如何行文各处,官署如何配置,内外号令如何统一,与各地官吏如何交通,路线如何行走,几下日程如何配合,都一一详细推敲,惟恐一处不到。高强在现代时,旁的不知道许多,细节决定成败这句话是刻骨铭心,今番可是算是自己有生以来经历的最大阵仗,实容不得半点疏漏。 待得一切粗定,已是月上枝头,夫妻俩匆匆用了饭,便各自去写信。蔡颖要给祖父蔡京去信,高强却也有信要交给汴京的老爸高俅和燕青石秀等人,恰好蔡家人带得有信鸽可飞汴京,便一起写了转交。 目送三羽信鸽飞空,高强的心也似乎飞了起来,待得那回音来到方子入苏,便是一场接一场的明争暗斗了 第五部第一章 时迁 月仲春,汴京城外,丝丝暖风吹起,送来阵阵花香鸟生怕人不记起,又是一年春到。 大观元年的春天,与往常一样应时来到,汴京的官员百姓各寻各处,官员者前呼后拥,富豪者雕车玉鞍,少年者鲜衣怒马,女眷者浓妆淡抹,至于平头百姓亦做一身新衣上身,携酒追花,呼朋引类,倾城出门踏青游春去也。 有道是都城左近皆是园圃,百里之内并无余地,汴京城郊百里都是踏青的好去处,州南太学的外舍旁有玉仙观,方池亭等处胜景,城北则多达官园圃,自宰相蔡京的花园以下都向游人开放,独乐冈麦家园孟四酒店等处市肆酒馆趁机大赚特赚,店掌柜望着挤涌进出的人潮,连乐的咧嘴的工夫都没有,只顾低头拨打算盘收钱便是。 城南四里有山头名望牛冈,其上剑客庙是都中胜景所在,比别处不逊半分热闹,站在庙前放眼望去,但见绿草如茵行人如织,骏骑嘶啸香轮辗转,斜陇歧陌粉墙细柳,只疑身处天外,谁知犹近禁中 望牛冈边一株大树下,十几个书生打扮者或站或坐,纵酒放歌,身旁却都有些莺莺燕燕低吟和歌娇声劝酒,美酒佳人春色满眼,这酒饮的格外畅快,十余人都已是酒意醺然。其中一人抬头处,见一同窗立于树下俯瞰冈周,与同侪不类,立生怜悯之心,再一想自己等人这番还亏了这位同窗找来这些红颜知己同游,怎可叫他独立 当即提了酒壶酒杯起身,踉跄来到这同窗身后,伸手去拍他肩膀,口中含糊嚷道:望云兄,且来同饮 这手刚伸出去,不想那人却已转过身来,便拍了个空。那半醉者刚一楞,只听对方笑道:兄等只管纵情,小弟刚得了一曲,正在推敲中。看这人时,俊面如玉风采如神,嘴角略挂笑意,鬓边常簪娇花,正是都中有名的后进子弟燕青,当日他按照高强的安排入太学念书,高强绞尽脑汁送了他这么一个字,取的是北望燕云十六州的意思。 经过这半年来白沉香在丰乐楼的演唱,都中谁不知燕青的音律当今独步,这人一听他得了一曲,当即放开喉咙大叫:望云兄又有新曲,诸位都来,都来今日务要求个先睹为快不可 众人闻言耸动,都跳起来闹燕青,连那十几个丰乐楼的歌女也都在旁起哄,燕小乙的新曲,等闲可听不到的。 燕青一笑,手打拍子便唱道: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这本是后人朱熹的游春诗,当日高强离京时抄录了百十诗词出来,教燕青择时谱曲让白沉香演唱,以保丰乐楼白行的歌名不坠。此刻他信步游春,触景生情,随手便将这诗给谱上了曲子。 一曲唱罢四外轰动,声音何止数十人燕青抬头望时,原来不止自己同行的士子歌女,四下已聚集了数百人,个个在那里叫好:今日好福气,出来踏青能听到燕小哥的新曲,幸何如哉 燕青一看势头不好,这么下去人定然越来越多,弄不好就要走不了,忙笑脸向四方打了个罗圈揖,正要说些今日兴尽来日请早之类的话,忽听圈外一人高喊燕爷可在这里衙内有信到 燕青一个激灵,纵身从人丛中挤出去,捉住来人手道:衙内有信,信在何处 那人本是太尉府门房的一个帮闲,见了燕青赶紧要拜,被燕青一把拉住说声罢了,忙禀告道:燕爷,衙内信在府中,太尉大人请燕爷回去一同商议,石爷也回来了 石三郎也回来了燕青一喜,石秀自高强离京后不久便去了大名府,要借孟州快活林将北京和汴京连接起来,使手下势力向外扩展。本以为此去没有三五个月不能成事,却不想这么快便回来了,想必是办得顺利。 燕青向众同窗告了罪,大步来到冈下,攀鞍上马加了一鞭,那马四蹄翻飞直向城中太尉府而去。 到了大门口,燕青甩蹬离鞍下马登阶,直入太尉府后院高俅的书房。早有家人飞奔进去通禀,高已受了儿子求托,要看顾他这两个手下,这些日子多有见面议论,倒也知这两个有些才能,心下甚是器重,用一个请字,燕小乙登堂入室,见了高俅大礼参拜,高俅赶紧教起身,又命与一旁的石秀相见。 二人厮见已毕各自落座,高俅取出一封书信来递给燕青和石秀轮流看了,便问:二位都是小犬的心腹,此番东南贼氛叵测,小 来信相商,想必是有借重两位之处,何妨各抒己见 燕青和石秀对望一眼,燕青先开口道:太尉在上,小乙观衙内信中所言,东南形势虽然复杂,然而斗智不斗力,衙内亦已成竹在胸,倒无须京中调援。 石秀接口道:小乙所言甚是,衙内向来多智能断,这信中寥寥数语条理分明,若要求援,必是连兵力几何何人统兵几时南下等等事务都要言明了。现在只说形势不及其余,想来必是有所决断,我等若贸然去援,说不定反而坏事。 高俅听了不语,石秀乖巧的很,一见这样子便知高俅不悦,想是以为自己儿子现在身处逆境,你两个不思忠勤主事,反在这里说什么多援坏事的鬼话,焉知不是推搪之语燕青也还罢了,他是高强的亲随,又在太学念书,现今掌管京中第一的青楼丰乐楼,三五日便可见一次天子的人物,未必要看高俅脸色;石秀却是身在禁军,直属高俅管辖,这大顶头上司的排头可吃不起。 故此一见高俅不语,石秀赶紧话锋一转:只是兵马虽不宜调派,衙内身边却不可无人,尤其那朱家在东南经营已久,想必潜力颇强,衙内轻身入虎,胆识虽佳安危堪忧。小乙,他向燕青看了一眼,受衙内重托在京掌管丰乐楼,这是要害地方,须臾不得分身,石秀不才,愿向太尉讨令,前往东南助衙内一臂之力。 高俅听着心里舒坦,那嘴立时便咧了开来:石虞候忠心为主,实属难能只是虽然他是殿前太尉,掌管禁军数十万,要擅自调兵去东南却有所不能,非得经过枢密院不可,这一来一去迁延时日不说,连个明确的理由都没有,那枢密使张康国可也不是吃素的,大兵怎调的动 好在大军虽不能动,做些手脚却也不是难事,高俅当即传了党世雄来,商议一番后叫他从禁军中选数百精兵,都分散从各厢中抽调,统一给个半年假期,再秘密到石秀所部的军营中集合,听他调遣便是。所谓重赏之下有勇夫,只需上峰差遣,再许以厚惠,些须数百精兵岂是难事 几下计议已定,石秀和燕青向高俅告辞出门,到了门口,燕青拉着石秀去丰乐楼同坐,要一叙别来诸事,石秀刚说声好,旁边一人细声细气地也叫声好:俺早听说东京丰乐楼天下闻名,白行色艺双绝,没想到来京第一天就能开这眼界,跟着石老大果然是没错 燕青一楞,闪目看时,见这位五短身材瘦小枯干,其貌不扬形容猥琐,提到白行时两眼放光,不问可知心向往之,听口音倒是大名府的小同乡,便向石秀道:三郎,这却是哪位英雄,面生的紧 石秀却没燕青这么好气,直接两眼一瞪:好时迁,给某家住了来时某家对你说什么来天子脚下京师重地,你这厮惯常偷鸡摸狗的,便放个屁也要经某家许可,怎地竟敢直呼丰乐楼白行的芳名下站 那人吓了一跳,诺诺连声向下站,大气也不敢出,一张脸皱的如同苦瓜也似。燕青倒觉他有趣,再问石秀时,才知这人是大名府有名的飞贼,人送外号叫做鼓上蚤,恭维他手脚便利,落在鼓上也没动静。 他这飞贼却知保身之道,与大名府押牢节级杨雄交情甚好,每常有些来往。只是今年蔡京上台以后,梁世杰回京入了宰执,户部尚书梁子美往任北京留守,新官上任三把火,抓的大名府大小盗贼鸡飞狗跳。时迁见风声吃紧,杨雄算得有些义气,没拿他去邀功就算不错,只是知道他行踪的其他人就没那么保险,便思想着要跑路,恰好石秀去大名府办事,便央着杨雄介绍,叫石秀带他来京。石秀本待不允,无奈杨雄面上却不过,只得捏着鼻子带这家伙回来。 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果然是不错,一路上石秀众手下便不断丢东西,人人都道是时迁所为,每天十二个时辰几十双眼睛盯着他,可也奇了,就这样还是少东西。石秀心知是自己初见时迁时态度不好,这小子是在向自己示威了,石秀也是江湖上打了滚来的,便折节向他服了回软,这才风平浪静回了汴京。 燕青听得大笑,忙再给时迁行礼:鼓上蚤名不虚传,果然好本领 时迁骨头顿时轻了四两,还礼不迭,燕青把着他手臂往丰乐楼行去,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石三郎,此去东南,时小哥这身绵软小巧本事正好派用场,何不请了同行 第五部第二章 时势 大观元年春三月,杨花飞处绿草如茵,姑苏古城暖风轻送,吹得人心也似要飞起来一般。东南应奉局后园中,高强一人独坐在桃花树下饮酒,身旁小妾小环温酒,座前乐师小师师鼓琴,阵风拂过桃花瓣落,空气中弥漫着花香春意,雅得似要飞起一般。 只是高强却有些心不在焉,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蔡颖依照当初所定的反客为主的计策,率了内审官署四处巡游,到现在已去了十天了,沿途不知情况如何每日虽有人来回送信,只是区区百余字语焉不详,东京那边又没有消息,可不叫人心急 小环见高强这神情,她是跟高强最久的人了,怎不知他心思这几日大娘蔡颖外出,她得以专宠私房,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又恢复到高强婚前的那种言笑不禁,这时便软语道:衙内这酒饮的不爽快,可是心中思念大娘么 高强嗨了一声,心说思便是思她,只不过也不全是想老婆那种:当日本衙内有信要送到东京汴梁,是你大娘带的飞鸽传书送去,到如今也不见个回音,衙内我胡思乱想,是不是鸽儿在路上被鹞鹰叼了去 小环扑哧一笑,倒把高强笑楞了,忙问小环因何笑小环抿着嘴道:衙内有所不知,这鸽儿是认家的,放出去便会回巢,因此能带信,大娘的鸽儿是东京汴梁带来的,自然能回汴梁城去,只是要再回来却不会了,因此这回信自然就慢了。衙内若要东京到这里的信也能用鸽儿送,除非是在这苏州城生下的新鸽方可。 哦~~原来如此啊高强暗笑自己愚笨了,以前只看那些里动不动就是飞鸽传书,搞得跟电报一样,却原来还有这许多麻烦,这边养的鸽要带去那边才能送信回来。 见他开颐,小环便劝酒,高强一饮而尽,眼望师师盘膝坐在桃花树下,身前琴案,两旁香炉,一身白衣胜雪,两肩桃花飘香,那琴声更犹如天籁一般,一个娇美少女望去如神仙中人,忍不住诗兴大: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要不是看过那部著名的搞笑片,他还真不知唐寅有这等妙语。 师师将琴弦一划,轻笑道:衙内富贵传家,还用得着这般辛苦筹划酒钱么 高强哈哈一笑,回身向小环道:你看师师这风致,可象个桃花仙人么小环还未答话,师师的小脸已晕红了:衙内又在说笑,师师只是一个小女子,那里能是什么仙人了若象那位方姐姐的姿容,才当得是仙人的赞誉了。 小环亦笑道:方姑娘的容貌性情自然都是好的,咱们的师师却也未必就输了她呢以小环看来,师师现在年纪还只幼小,再过几年必定出落成个大美人,连方姑娘也不及你呢 师师脸更红,当着高强的面又不敢跟小环打闹,待要扔几句厉害的话,偏生又坐在毡子上,连跺脚加强语气都办不到,只得恨恨地把琴弦一拨,道:小环姐姐,你嫁了衙内心满意足也就罢了,没得拿奴这小小女子来打趣 见师师摆了脸,小环忙跑过去跟她打诨,两个小妮子也当真要好,两句话一说便笑开了,只是究竟说些什么高强却是听不清楚了。 不过高强此刻却也没心思去琢磨这两个小姑娘嘀咕什么,却在想着那方腊的独生爱女现下正在府中做客的方金芝。此女自从那日坚持留在府中以来,整日把自己关在房中杜门不出,高强几次要与她说话,居然连人都见不到,只说什么待兄长来时自可相见,一时颇有老鼠拉龟无从下手之慨,只不知这方美人一面要留在自己府中,一面又不肯与自己见面,打的究竟什么主意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叫人琢磨不透啊 他这里正在嘀咕,院门处忽然有人禀报:应奉大人,汴梁有人来求见衙内,自报姓名石三郎。 石秀他怎么来了高强微微吃惊,自己可没叫东京来人啊,况且石秀身上任务不轻,现在却跋涉几千里来到东南见自己,莫非是东京出了什么大事 赶紧起身,一面容小环将自己衣冠略整,说了声书房有请,随即撩起袍子大步向书房而去。 来到书房二人厮见毕,高强见石秀精 神采飞扬,不象是有什么倒霉事来找自己的,心下少来意。 石秀将自己向高俅讨令来助高强一臂之力的事说了,高强这才放心,原来石秀精细的很,三百禁军精锐被他分做十余拨,各换便装6续南来,军器等物都藏在货物中付运,自己轻身与十几个亲兵快马先到,要跟高强仔细商议一番如何动作。 话说到此,高强已大致明了,暗想自家老爸对自己还真是不赖好在这几百人目标不大,石秀的处置也很妥当,当不至于引起地头蛇朱缅之流的注意,只须好生运用便是,对于自己即将展开的杭州之行也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着实夸奖了石秀几句,正要说话时,许贯忠亦到,他与石秀算得是半个同乡,见面亦是亲热,免不了一阵寒暄。待听得石秀率军三百南来,他不象高强说话时要顾着属下的心理,一些小事不便在意,当即眉头一皱:石三郎素来精细,这番怎地莽撞衙内若要援兵,去信中当会说明,何用节外生枝石三郎既然煞费苦心藏兵分路来此,必定是对衙内心思有所觉察,怎地又出此下策 石秀脸上一窘,道理他哪里不知道了,只是自己是在因为高俅面前过不了关才来了这么一手,这话如何向高强说讪笑了一声,正想找点话来圆场,高强早把手一摆:贯忠过苛了三郎亦是好心,现今东南也是用人之时,不可因这小节寒了壮士心,且按下了罢。事已然,还是商议一下当如何运用这三百精兵为是。 石秀感激涕零,如此善解人意的老板,真是几辈子修来忙从怀中取出高俅的家书呈上,另有一封却是蔡京给高强的。高强接来,把蔡京那信揣在怀里,先拆了自己老爸的信来看,无非是一些贼氛叵测我儿小心,但有邂逅不如意则还就为父之类的话,便收起来,动问父母安泰,汴梁人物,这是为人子的道理。 石秀一一禀告,高俅府中无事,汴梁已经全然是蔡京的天下,蔡党声势一时无两,高俅这位原先的红人在此次政坛动荡中站对了队,行情急剧看涨,隐隐有直追西府枢密使张康国之势。托了老爸的福,高强命石秀主持放的那俅拜帖子亦水涨船高供不应求,现在大名府附近已叫价三百贯一张,有了孟州道快活林的现成例子,大凡持俅拜帖子的行商坐旅都是百无禁忌,所到之处顺风顺水,各路商旅哪里有不踊跃认购的道理 以此为契机,石秀软硬兼施,仗着自己多年的江湖经验,将自汴梁到大名府这条路上的大小码头统统摆平,至于再要有什么大展,那就是以后组织严密以后才好办的事了,眼下可要先巩固与各处的关系才好,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石秀如果背靠太尉府一味强势,眼下问题虽然不大,却也不是什么可持续展的好形势。 听得形势喜人,高强也自开颜,尤其是听到石秀引述这句自己当日随口说出的话时,不禁大笑,转脸向许贯忠道:贯忠请看,石三郎何等精明强干,本衙内离京时请他勾连三京四辅,月余便平了北京一路,真是人才难得他这大半是夸石秀,小半却也是给两个得力手下之间加点润滑,要知石秀颠簸江湖多年,好容易遇到自己才有个出头的机会,其自尊心是极强的,许贯忠这么当面说他,虽然未必怀恨,总多少是个疙瘩,这么谈笑间能化解了最好。 许贯忠也不是什么不开眼的人,高强这么说话,自然顺水推舟:石三郎自然是难得的人才,否则衙内当日何以慧眼识珠,提拔于他如今东南之事有石三郎前来,衙内必定又多几分成算了罢 石秀连声谦逊,言语中却掩不住的得意,那一点小小不快,自然也就浮云了。 接着又说京城人物,却又有件事与高强有关。原来当日那郑居中加入蔡京一党时,与穿针引线的叶梦得曾有约定,说道事成之后要求个同知枢密院事的位子,简单说来就是枢密副使。此事叶梦得自然禀告了蔡京,同时却也告诉了高强。 要说高强对蔡京的心思,实在是复杂的很。一方面这老宰相对他青眼有加,现在两家又正在蜜月期,自己与蔡颖郎情妾意正浓;另一方面,蔡京祸国那在历史上是有目共睹的,这国家要是继续让他掌管下去,自己所能挥的作用有限,又如何避免未来的大难 第五部第三章 布局 知蔡京政海沉浮四十年,三朝元老,门生故吏满朝野元佑党籍一案,几乎将朝中有资格对其构成威胁的势力统统一扫而光,徽宗一朝的政治格局就此底定,自己一个毛头小子要想在他面前翻出天来,真是比上天还难 因此他当日反复思量下,定了与蔡京一党结交的策略,说白了就是明着抱大腿,暗中挖墙角。明里娶了蔡颖为妻,又大力扶助蔡京复相,坚定地站在蔡党的战壕里,暗中却设法结交如叶梦得这等在蔡党中不甚得志之人,借着蔡京这棵参天大树的庇荫逐渐培植起自己的势力。 以这既定方针为指导来看,郑居中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盟友。此人在历史上就是因为蔡京在这次成功复相后没有兑现其政治承诺,让这位郑国舅的枢密梦空,于是一怒之下就与蔡京作对达二十年,虽然不能动摇蔡京的地位,却也隐然独成一派,可见其政治影响。 说到这位郑国舅,高强却并不陌生。先是用几瓶薰衣草精油进献郑贵妃,很博了郑国舅的欢心;后又在丰乐楼夜宴时一同给官家帮闲,乘间给蔡京平反,彼此臭味相投,真是默契的很,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何不把握 因此当日一听说这事,高强便向老爹进言,利用宦官梁师成的关系,再转讽郑贵妃身边的心腹太监黄经臣,暗地给郑居中在郑贵妃面前上了点眼药,说道郑贵妃眼下得以专宠,转年怕不就要扶正做皇后,何必在这节骨眼上节外生枝,把自己兄弟提拔上来,万一给言官参上一本,安个内外交通妇寺干政之类的罪名,岂非不美 郑贵妃一来是深宫妇人,亲信太监的话很听的进去,二来这话简直就说到她心窝里了,她一个女人先事太后后事官家,从宫中数千粉黛从中脱颖而出,现今距离人生颠峰的皇后宝座仅一步之遥,患得患失的心理就越强烈,听了这话如何不惊当即便给官家赵吹了通枕边风,结果来日上朝时蔡京的提名就被官家一口否决了。 郑居中本来坐在家里听喜讯,谁知传来的却是当头一棒,好梦成空,当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好你蔡京,本国舅给你出了恁大气力,陪官家逛青楼这种事都认了,小小一个枢密副使你都搞不定么想你一朝大权在握,朝中再无抗手,居然就把当日承诺丢在脑后了么小民尚且知道守信,何况你堂堂的当朝宰相 这人一旦认了死理,九头牛都拉不回,蔡京再三命人去向郑居中解说不是我不帮忙,实在官家不允,郑居中是一百个不信:你蔡京大权独揽,这点小事办不来只怕非不能也,是不为也自然接下来就浮想联翩,一会觉得蔡京在打压自己,一会觉得是分赃不均,光顾着安排自己的党羽了,总之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有道理,蔡京这老东西着实不地道,在这给我使绊子,我也不能让你好过了 于是眼下东京汴梁城里最大的政治看点就是这位郑国舅联合枢密使张康国,处处跟蔡京过不去,朝堂上五天一小吵十天一大吵,蔡京每提出一件法令都要费个九牛二虎之力与这两人辩论一番,要不是高强临走前进言要蔡京缓行己法,老宰相非急出心火来不可。 石秀将这事如此这般一说,高强拊掌而笑,心说这暗里动手脚的滋味可真不错,看着别人按照自己的意愿舞蹈,除了不能出来仰天大笑有点不爽,还真是一件很过瘾的事呢。不过光看戏可不是他的目标所在,眼下郑居中与蔡京作对,正是从中下手拉拢的好时机。 高强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忽然想起张康国的事来,依稀记得历史上记载着他老人家是跟蔡京对抗了些时,不过不久以后就突暴病身亡,一时间满城风雨,多有传言是蔡京下毒,最后也不了了之。自己若在这件事上做些文章,何愁郑居中不倒向自己 当即与许石二人商议一番,炮制了一封书信出来,大意无非是解劝于郑居中,无谓做意气之争,眼光须放长远,再暗示一下是郑贵妃身边的太监出了问题,劝他休要误会蔡相公了。这么一封书信递到郑居中手里,则其怒气已过,也该好好思量一下与蔡京之间的关系。毕竟郑居中也是在政坛打滚多年的人,自己与蔡京之间的实力对比不是不明白,继续对抗下去未必有什么好果子吃,正 下驴,到时候自己做个好人,缓和一下其与蔡京之间这一来双方讨好,岂不美哉待到枢密张康国相公扑街时,郑大官人庆幸听了本衙内的话,及时退步抽身早,心理上又跟本衙内亲近了些,等到三年后高强回到汴梁为官时,其人当是一大助力。 说罢朝政,石秀又将自己与燕青在汴梁的行事向高强禀报。原来高强离京之时,吩咐燕青主理京中,一面打理丰乐楼,一面培植自己的势力,石秀则利用禁军和江湖混混两方面的便利,在三京四辅间构筑起地下势力来。这两方面一外一内,一明一暗,明面上是青楼商贩等事业,暗里则有诸般黑道财源,相辅相成之下,当可大有所为。 燕青石秀都是杰出的干才,高强用的也是地方,在各自的岗位上都是如鱼得水,丰乐楼已稳坐大宋第一青楼的位子,燕青正计划着按照高强走时定下的方略,向各处展连锁店,同时开展多项经营,钱庄押铺样样来;暗里石秀的地下势力亦迅扩张,一面整合各地码头,一面为燕青的各种事业保驾护航,短短数月之间已颇有成效。 高强听的连连点头,大赞石秀燕青不辱使命,心说自己好在找对了人,有这二位替自己打工,自己再在这东南应奉局任上做出点成绩来,三年之后朝野根基都稳固,便是展翅翱翔之时了 只是大好局面是在后头的,眼下的棘手情势不解决,随时都有栽大跟头的可能,高强一念及此,笑的就有些勉强。石秀是极精细的人,见状忙问衙内何事担忧 高强看了看许贯忠,这冷面的谋士不待明言,三言两语便将眼下东南的局势向石秀说明了。石秀凝神细思,待听得张随云献反客为主之计时,情不自禁地将大腿一拍:好计此计大妙 许贯忠微微一笑:石三郎目光如炬,此计确实妙极,今番又多了石三郎和三百禁军精锐,当可再添几分成算。只是有一样,此事是以暗攻明,以快打慢,三百禁军都是外乡人,神情又与寻常百姓不同,到了杭州城里显眼之极,如何保得出手之前不被朱缅和明教等众察觉 石秀眉头一皱,随即计上心来,笑道:衙内,贯忠兄且宽心,此事易尔在下这便飞鸽传书回去,安排几艘漕船来此,只须将三百人都扮做东京来的漕运,吃住都在船上,凭着咱禁军漕运的名义,地方谁敢来问这漕船可直放杭州城外,缓急可用,足收奇兵之效。 高强和许贯忠对视一眼,拍案道:三郎果然好计策,如此可谓万无一失了拍完桌子,又来拍石秀肩膀,连称真好个三郎。 石秀被衙内这一拍,喜的咧开了嘴,只觉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衙内也忽然又想起一事:禀衙内,适才听贯忠兄言,那朱缅之父朱冲要约衙内相见,其中不知主何吉凶 高强摇了摇头,这事来得没头没脑,他连日和许贯忠张随云等计议,都觉得这朱冲或许对杭州之行会起关键作用,只是谁也不能确定其真实用意,最后只得一个结论,就是见了再说。 石秀一听大摇其头:不可不可衙内万金之躯,怎可涉险在下有一人在此,私以为衙内可用。 高强精神一振,忙问是谁有何能为 石秀走到外面,不一会带了时迁进来,待到一通名姓,高强和许贯忠居然都是哦了一声。石秀忙问原由,许贯忠是大名府人氏,又与燕青相熟,原来也曾听过飞贼鼓上蚤的名号,高强却不好解释了,难道说自己不小心又遇见一水浒熟人大名鼎鼎的地贼星只得胡乱打个哈哈,说道:本衙内见时这个,时壮士相貌非凡,石三郎又大力推荐,想必是奇才异士,故此甚是惊讶。听闻时壮士有鼓上蚤之名,不知其来何自看时迁这瘦小枯干的样子,这声壮士叫得着实有些勉强。 时迁的蜡黄脸难得一红,平生未见过这等大官,却一见就问这贼骨头本事,叫他怎不尴尬好在石秀圆场,说道时迁轻身独行,擅长飞檐走壁,人所难及。 这本事高强自然肚里有数,施大爷笔下这位小贼可是一个很出彩的人物,只是他随即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石三郎力荐时壮士,莫非是为了朱冲老儿 第五部第四章 贼星 强这话一说出口,石秀击节道:衙内好目光如炬,某适才听贯忠兄所言,那朱冲似乎与其子有所不同,不过其中详细情势不明,怎好贸然教衙内涉险上策莫过于先谴一得力之人与其见面,待弄清楚朱冲老儿的肚肠之后再行定夺。 许贯忠听到此处亦鼓掌笑道:然则此事非时小哥不可了凭着时小哥高来高去的身手,趁个月黑风高之夜,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杭州都监府,与那朱冲秘密会上一面,悉知其邀衙内会面的用意之后,衙内便有所依循,甚或尽探杭州朱家虚实也非难事,此真非鼓上蚤这等高手莫办 高强也点头,心说这就是谍报战了,朱冲绕过其子给自己传信,其中必有玄机,教这位梁上君子权充一回零零七也好,便向时迁道:时壮士,适才石三郎与许先生的话你已尽知,不知可愿意为本衙内办了这件大事 时迁小脸通红,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兴奋又或者是惶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小尖嗓子憋足了中气还是细细声:高衙内 刚说了这么一句,石秀把袖子一拂:时迁噤声我等曾为衙内亲随,叫声衙内乃是不忘本之意,他老人家现居东南应奉局提举要职,一方六品大员,你怎可呼为衙内该叫应奉大人才是。 时迁吃了一惊,忙再磕头,连声道小人该死,应奉大人恕罪则个,本已尖细的嗓音颤的厉害,几乎不成语调。 高强却不在意,把手一摆,笑道:罢了这些虚文理他作甚,石三郎忒也生分了,莫冷了壮士心,时壮士且起来说话。 时迁先被石秀一吓,再听了高强这么平易近人的话语,人生的大起大落来的太快,刺激的他心潮澎湃不能自已,双眼热泪两行刷地便流下来,呜咽道:小人得遇应奉大人这么贤明的达官,真是几辈子的福气只消应奉大人一句话,小人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您叫我往东我不能往西,您叫我打狗我决不撵鸡 高强听的好笑,这人当真有趣,就有这许多话说笑道:今日不须你打狗,也不叫你撵鸡,这杭州都监朱府上,要请时壮士走上一遭,一来探个虚实,二来与朱冲老儿先会上一面,问明他传书来邀本官见面究竟何意,时壮士可能为本官担当此事 时迁先前大话已说出去了,再说他也不知杭州朱家是何许人也,当即将小鸡胸脯一挺,排骨身子拍的山响: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凭他什么高门大院龙潭虎,小人视之如平地也,何况是为应奉大人办事,便当真是刀山火海也上了蜡黄脸上犹挂着些眼泪,瘦小枯干的身板偏要摆出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来,着实好笑的紧。 高强忍俊不禁,又不好当面这么笑他,忙鼓掌大笑三声,好歹淡化了一点冲动:时壮士一力担当,本官心下甚慰此事说来甚是紧迫,早一日明了便好,可否请时壮士在府中稍歇一晚,顺便准备应手物事,明日一早动身 他本是好意,哪知时迁热血沸腾在心中,等不及要报效了:应奉大人一番好意,小人心领了,既然此事紧急,小人也不必歇息,这便起身赶赴杭州去便是,应奉大人但望好音便了说着把手一拱,身子一矮就要望外窜。 石秀手快,一把按住他肩膀道:时迁何必着忙,只听衙内吩咐便是,若有甚物事须用的,也开了单子叫府中置办了去,旁的不说,盘缠总的备上些罢。 一语惊醒梦中人,高强把这茬给记起来了,常言道皇帝不差饿兵,时迁怎么说是自己手下一个新人,又是贼骨头出身,就这么放出去办这等大事,眼下他是一时激动,心意其实未必坚定,万一遇到什么挫折,动摇跑路甚至反水了怎好可要再下一番工夫才是。 一念及此,高强当即起身拉住时迁手道:时壮士古道热肠,本官佩服之极,眼见得已是午饭时分,时壮士又是初抵埠,无论如何也要饮了杯水酒去 时迁出身市井底层,哪知这些为官之人曲里拐弯的肚肠眼见这年轻衙内慷慨仗义,今日还只初见,便这等推心置腹,还道果真是古之遗风,倒身便 应奉大人如此仗义,江湖上从未听闻,真有古孟尝,小人这条性命便交于大人了 高强双手搀起,心说我现在收了你这地贼星,倒真有些孟尝君的架势了:鸡鸣狗盗之雄耳当即吩咐开饭,特地温了几壶好酒,又叫来杨志作陪,几人轮番劝酒,又大赞时迁奇才异能,此去定当克成大功,为高衙内帐下再放异彩,高强自然也不会空谈,许了诺言无数。时迁本来酒量不宏,又是美好前景在前头,今日得意忘形,来者不拒酒到杯干,不片刻就被放倒了,醉得望桌子底下直出溜。 高强命人将时迁扶去房中休息,这时都是心腹在旁,说话便无甚禁忌,几人敞开了将这杭州之事仔细筹划一番,石秀便向高强进言,说道时迁小贼出身,初来乍到便干这等大事,万一遭遇甚不妥恐有风险。 这话正中高强下怀,想来适才石秀拉住时迁亦是此意,便问计将安出 石秀笑道:以某之见,时迁此人可用,不可独使,衙内可使一二干员随行左右,托言襄助其实监视,令其不敢生异心,则事可成。 高强一皱眉:三郎这计便是好计,奈何此人却不易寻,时迁既为飞贼,想必心思细致,若监视人选不当,教他生了不快,是反坏事矣此计欲行,须一个熟识时迁镇的住他的人方可 话说到此,三人六只眼睛齐刷刷地望石秀,杨志将手中筷子在酒杯上一敲笑道:衙内妙论,此事非石三郎不可也 石秀脸当时就垮下来,勉强道:衙内,某还有那三百禁军调遣安排,眼下怎分得身去杭州 高强还没说话,杨志把手在石秀肩头一拍,大笑道:三郎无须挂怀,区区三百军士,愚兄替你安排便了,只是在苏州换了漕船直放杭州码头而已,难道信不过愚兄么 石秀连连摇头,说道杨大哥统带军士自然万无一失,话虽说的漂亮,一股苦涩之意却甚是明显。 高强心下奇怪,便一直追问,石秀迫于无奈,只得将自己的苦处说了。原来时迁手脚滑溜惯了,闲时就要顺手牵羊反手牵驴,石秀与他这一路同行,一天十二个时辰瞪大了眼睛盯着他,走的辛苦无比,这听得还要同去杭州,又不知有多少东西要被他摸了去,说不定他偷了旁人东西,倒要自己去弥补,当真是说不得的苦差使。 听罢这话,几人一同大笑,许贯忠连声道:如此妙人,非石三郎莫能御之,此天作之合也,三郎如何拒之应承了罢说罢又大笑。 石秀苦着一张脸,却也知此乃实情,只得捏着鼻子应了。 高强心说这恐怕是后代心理学中所言的盗窃癣,地贼星之名不虚传只不知这位是因久偷成瘾,还是因有事成瘾而后偷嘿嘿,难解,难解 当下高强吩咐人持了自己帖子,去张随云的录曹司将那奉朱冲之命来传信的朱清给提出来,若要与朱冲接洽,此人当有些用处,教石秀带两个亲兵,以押管人犯为名与时迁同行,如此顺理成章,不至于令其疑心。此计如此一来天衣无缝,其事其人都无懈可击,三人拊掌称善。 当夜无话,只石秀安排了四个亲兵轮番在时迁歇息的屋前后守夜,防他半夜醒来一时兴起夜探应奉府,闹出什么乱子来可不好看,所幸不知是酒精有功,还是时迁死心塌地归心于高强,这一夜风平浪静,翌日门开处又是一个精神抖擞的鼓上蚤,倒把那四个军士累的不轻。 高强现在对外仍旧是病体未愈,因此只在中门相送,持着时迁的手殷殷嘱咐,大有泰山重任尽在君之一肩之势,又命人托出一盘银钱相赠,功成之时另有厚赠高官相待。 应奉大人如此知遇之恩重赏之惠,又倚为干城委以重任,时迁感激涕零,粉身碎骨无以为报,同石秀由旁门出去,一步三回头地望,若不是石秀催促,怕到午时也未必能出得了苏州城了。 这边刚送走一拨,那边又来一拨。高强送罢行人回转书房,刚叫人沏了一壶茶上来,还没等茶泡开,许贯忠快步进来,拱手道:衙内,南城来报,方天定入城 第五部第五章 心战(上) 高强得报大喜,拍案而起到:来得好等你快半个月了原来方天定一事被高强如此看重,早就吩咐了下去,在四门布置眼线,各个手持画影图形,只要一见到有类似形貌的人入城便飞报许贯忠或者杨志得知,再由这两个曾亲眼见过方天定真身的去鉴别真伪。这几日算来也是该到了,二人轮流值班,片刻也不敢放松,适才便是许贯忠亲自去检验,盏茶时分前方天定本尊自南门入苏州城,现今正往南门新市旁的箍桶匠杨八桶家中去,显然是要与住在那里的石宝和邓元觉二人会合。 高强问明了情况,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抬头向许贯忠道:贯忠,可有甚别样计较关于如何对待方天定一事,旬月来他俩反复推演,惟恐任何一个细节出差错,须知这可是离间人父子的毒计,差不得分毫 许贯忠面不改色,淡然道:衙内安坐,只管依计而行便是。此计若不成功,那便是东南注定有这场兵灾,上天降罪于这一方黎庶罢了,夫复何言 高强沉吟片刻,微叹一声道:也只得如此了,贯忠这便去安排吧。 许贯忠默然点头,转身出去了。这边高强深呼吸了两下,端起茶杯来刚凑到嘴边,就听哎哟一声,接着哗啦碎响,一个茶杯摔在地上,原来那茶刚沏上,水正烫着,高强脑子里装着事未免神思不属,一口喝下去就被烫了。 且不说应奉局内的鬼蜮,单说那方腊独子方天定,自接了苏州石宝传来的消息,留守帮源洞的方腊亲弟方七佛见说的紧急,只得将被软禁的侄儿放了出来,派两个心腹教众陪着星夜望苏州赶去,一面亲身奔赴杭州城,去向方腊禀明苏州这边的进展。 方天定出了樊笼,一路晓行夜宿,这日进得苏州城,一径直奔南城的石宝等人落脚之处。石宝和邓元觉接着了,将来苏以后与那高衙内接洽的局面略略叙述。方天定一听俩人到现在还没见到高强本人的面,自家妹子倒住在人家府上不走,当时脑袋就大了一圈,心想这便如何是好当即连脸也顾不得洗,一身风尘地便往应奉局来寻高强。 石宝和邓元觉来了七八趟,自然是轻车熟路,到了门口自有门子禀告进去,另外几人与他俩都算脸熟,嘻嘻哈哈地打着招呼,又问这面生的后生是什么来头石宝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心下渐渐焦躁:怎的今日通报去了这许久却不知许贯忠早吩咐了门子,一见人到便立即飞报,只是需时布置,是以有意拖延些时。 过了片时,许贯忠一袭青衫迎将出来,见面长笑一声:方兄,别来无恙否我家衙内望您大驾,秋水穿矣 方天定见了熟人,尽管此刻心急如焚,却也不可失了礼数,赶紧还礼:汴梁一别,不觉已过了半载余,许兄风采更胜往昔,可喜可贺衙内可好 彼此寒暄几句,许贯忠抬手肃客,方天定急步上了台阶,回身却见把迎客的主人都抛在身后了,不由一窘,倒回头说一声许兄请了 许贯忠一笑,不慌不忙地踱起方步,连声调也讲究起来,犹如后世京剧中的老生唱腔:啊~~方兄请了石兄请了邓大师请了请阿~ 好容易到了中门,迎面出来两人,未曾到面先闻大笑三声:元觉师兄又来了,妙极众人视之,原来是鲁智深拉着武行者,不知怎的恰好在此地经过,他与邓元觉是不打不相识,这日来又多有来往,称得上是投缘,见了面自然热情非常。 邓元觉不敢怠慢,忙打个稽见礼,顺口问一句这位后生是何人哪知这一问不打紧,鲁智深倒来劲了,他这几日教徒弟上瘾,武松天生的勇武,对功夫又极上心,大有举一反三之功,把鲁智深喜欢的了不得,连看家本领之一的滚龙刀也传授了。要知高强随他学武,虽说也算得勤勉,资质却是平平,多日勤练只落个身手灵便而已,一路刀法要练个半个月才会,鲁智深便常不耐。往日在汴梁有林冲在旁,他倒有些耐性教,这来到苏州之后,高强整日东奔西忙,便是有空习武也不甚上心,相比之下武松学武又快,对鲁智深又加倍的恭敬,自然更得他欢心。 今日鲁智深遇到同道,见问起自家的得意弟子来,心下大喜,须知人若有些得意事,倘若能在同道面前卖弄一番,那是平生的 鲁智深亦不能免俗,何况这邓元觉武艺精熟,与他堪若能在这衣钵传人上压他一头,该是何等快事便即拉着他僧袍,叫武松与邓大师见礼。 邓元觉这边才寒暄几句,说些高徒仪表非凡之类的套话,方天定已不耐烦,鼻子里哼一声,碍着许贯忠和鲁智深的面子,却不好开口说什么。 许贯忠见状一笑道:难得鲁大师这等好兴致,要与邓大师讲论佛法武功,两位大师何不移步西院演武场彼处器械齐全局面开阔,几位正好以武会友,岂不美哉 邓元觉心下本来不愿,面子上要过的去,微一踌躇这个他是要想些推辞的话,哪知鲁智深却连声叫好,一把扯着邓元觉的僧袍便往西院拉,邓元觉一时不防,被他拉着走了两步。 方天定见了不免着恼,一拱手道:邓大师且去不妨,有石大叔陪我便可也不等邓元觉的回答,把袖子一摆便行,石宝两边望望,无奈只得跟着方少教主,倒把邓元觉给晾在那里了。 那堂堂的宝光如来岂是等闲之辈,方腊尚且要敬他三分,今日没来由受了少教主的排头,难免也动无明,便望方天定背后打个稽:如此贫僧且去了。回礼的却是许贯忠,一脸的春风似的笑容:大师且去不妨,方兄我自会照应。 中门过了到二门,迎面又来两人,却是杨志,也是东京汴梁见来的相熟,少不得又絮叨一阵,说些石兄英雄了得,当日我与石三郎双战不下之类的话。方天定便又不耐,石宝不由心生警惕,心道往日我和邓和尚来了多少次,多半只这一个不阴不阳的许先生出来叙话,怎地今天少教主一到,你们便全出来了,莫非要调开我和邓和尚,好对少教主行甚不轨么 他这疑虑刚生,却听杨志笑道:今日有幸重会石兄和少教主,本当叙些契阔,无奈某家军务缠身,正要往北城巡查,这可怠慢了。说罢一拱手,径自去了,倒把石宝愣在当地,心下暗生小人度君子之愧。 许贯忠冷眼旁观,心里跟明镜也似,当事人之间微妙的心理变化看的一清二楚,不由暗自冷笑。原来这却是他与高强早就安排下的计策,知道方天定来的急,又是年轻气盛,一激便跳,于是大门中门二门连设三道卡,教这位少教主未曾见到高强这正主的面就心浮气躁,少时便更易入彀。 三门既过,书房便在眼前,还隔了八丈远,许贯忠便叫:方少教主到 两扇门开处,东南应奉局新任提举汴梁高强闪身出迎,一开口倒把方天定吓了一跳,嗓音沙哑的简直不像话:方兄,咳咳,小弟苦候久矣只说了这么一句,忙不迭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捂着嘴巴就是一阵咳嗽,那劲头生似肺里有什么宿世仇敌在作怪,不咳出来誓不罢休一般。 方天定本来已是一肚子的急火,见了高强的面忍不住就要开口问话,却被他这一阵咳嗽都堵了回去,愣在那里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许贯忠暗赞衙内演技好,忙疾走几步扶住高强道:衙内怎生了怎地不在房中坐,须知春寒料峭最伤人 高强一手扶着许贯忠的肩膀,摇了摇头道:不妨事方兄是我至交好友,这次远来不易,本衙内不能出迎已是怠慢了,又怎可安坐房中另一手将锦帕收起,却露了一角在外一晃,洁白的锦帕上一缕红丝格外显眼。 方天定见状吃惊,他适才听石宝说高强染病,却不知轻重,现在一见竟是病的不轻,赶紧上前扶住高强另一边道:不知高兄身上有病,小弟来的实在鲁莽了,还望恕罪 高强把那染过的锦帕收好,又咳嗽两声,直起身来强笑道:方兄何出此言你我汴梁一见如故,结为平生至交,圣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小小病痛又算得什么 方天定登时感动,他不像高强练就的油嘴滑舌,这一激动就说不出话来,只连声道:高兄,这怎生使得,怎生使得 高强暗笑,扶着两边的许贯忠和方天定回转房中,分宾主落座,还不忘咳嗽两声,复又把那锦帕掏出来擦了擦嘴角,这才道:方兄,此番请你远道而来,为的是当日在汴梁受兄所托之事却欲言又止。 方天定一听他说到正题了,赶紧追问:当日之事便如何 第五部第六章 心战(下) 强见他追问,长叹一声,似有无限忧愤在心头:方友当日你在汴梁将这帮源银矿的开采一事托付于我,小弟心知此事干系重大不敢怠慢,夙兴夜寐旦夕谋划。方兄可知,朝廷自当今在位以来,明令天下坑冶金银都输内府收藏,私冶金银者除非是世家大族经年老矿方可,小弟要为方兄办这件大事,担着血海般干系 方天定连连点头,这些他倒也都知道,叹息道:高兄这般的古道热肠,真是义气干云然则此事便如何 高强再咳嗽两声:好容易宰辅易相,蔡相公恰好又赏识小弟,两家结秦晋之好,小弟便趁机讨了这东南应奉局提举的差使,思想着若能亲身在这东南掌权,则说起话来亦多些分量,再有姻亲蔡相公在朝中主持,则要兴这帮源银政大有希望。 方天定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兴奋的脸上放光,催问道:高兄好计谋如此行事果然不差,然则便如何 高强把方天定脸上望望,大大地叹息一声道:小弟乘兴而来,本想与方兄携手为两浙百姓作一番事业,也不枉了大好男儿之躯,谁知唉―又是一声长叹。 方天定见他没说一会却已两叹,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硬着头皮问道:高兄有何难处不妨直言,小弟若有甚可效劳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高强慨然道:既是方兄这般说,小弟也不讳言了小弟到这苏州之后,草草办完应奉局的公事后便着意于此,谁知令妹奉了令尊大人的话到来,竟说甚麽令姑母已到杭州去找那朱都监,也要商议这帮源银矿之事小弟听了这话,心里一时空落落地没着没落,因此上才促令石兄等请方兄来此了。 方天定听的老脸一红,方腊去与那朱接洽一事他本来就不赞成,以为既然已经与高强有约,就算要改弦更张,也当先知会高强一声才是,只是方腊一意孤行,又怎听的进去父子俩越说越僵,方腊一怒之下竟把自家儿子给看了起来,若不是这位高衙内力促,只怕自己现在还关在帮源后洞中呢。 想到这里他也打个唉声:此事说来惭愧,也是家父一时心急才出此下策,无奈子不言父过,高兄便看小弟薄面上,包涵则个说罢站起来躬身一揖。 高强暗笑,心说先前那磁套的可够意思,这事方天定居然也要承自己的情了,看来成算又多几分了。赶紧摆手请方天定起来,说道:方兄说的那里话来此事乃是为了两浙百姓,高某一点小小薄面算得了甚若那朱当真能为两浙百姓着想办成此事,那是大功德一件,小弟不但不能气恼,相反要为百姓福干杯遥祝了 这话说的算是漂亮之极,方天定感动是不必说了,一旁石宝忽道:高应奉能有如此胸襟气度,真是两浙百姓的福气然则既然如此,又何必一定要我家少教主来此跋涉一场这话问的犀利,你高强倘若真这大度,就该乐见其成,怎地又要苦苦请方天定来此苏州 高强却不慌张,许贯忠与这两人多日折冲,对俩人的心智脾性早已了然在胸,这反应早在他意料之中,正色道:诚如斯言然而,两位可知这杭州朱究竟是何许人也 方天定一愣,他生长睦州,苏州朱家的名字只是略有耳闻罢了,哪里答的上来好在石宝却是本地常驻的,深知朱家的名声狼藉,强男霸女无恶不作,当地百姓尽知,他当日之所以在方腊面前为方天定说话,力主与高强合作,也是基于这般考量,以为朱殊不可信,高强的名声虽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到底是私德不是官声,比朱还多些指望。 只是他性子质朴,对方蜡又是五体投地的服帖,要当面说这些话却有所不能,只道:高应奉这便多虑了,想必我家教主自有打算,非我等所能揣测。况且少教主亲身在此,也不见得就怠慢了应奉大人罢 高强暗自点头,想这石宝应对得宜,也算草莽中的一个人才了,只是倘若就这两下板斧,怎过得了关遂道:石兄说的是,本官原也不是这等鸡肠鼠肚之辈,只是事态展却出乎预料,那朱家不知怎地猪油蒙了心,竟敢起意加害本官,不由得本官 心了 石宝和方天定听了这话,都是啊地一声叫出来,方天定急道:有这等事高兄可有伤损 高强苦笑道:伤损便没什么打紧,只是小弟受了些惊吓,夜来又惹了些风寒,一病缠绵至今,是这般模样,方兄也眼见了,实在惭愧的紧。说着自然要适时再咳嗽几声。 方天定诺诺连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得自己在高强面前几乎要坐不住,对这么好的人居然几次三番让他失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了。 石宝却精细,忙问道:那刺客据闻是当场抓获了,可曾有什口供,究竟那朱因何事起意加害应奉大人这话虽短,可三句都不落空,句句是问在点子上了:第一,这人你是抓到的,若真是朱派来,当有些来历;第二,口供如何,怎生认定是朱派来行刺的;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朱吃饱了没事干,派个人来行刺你作甚,用现代的话说,有个作案动机的问题吧 好在今日高强是有备而来,向许贯忠点了点头,许贯忠袖子里取出一张供纸来,递于石宝道:石兄请看,这便是当日那刺客所写的伏辩了。 石宝说了声得罪,接过来先给方天定,一来他是少教主之尊,自己是个陪侍,二来石宝读书不多,生怕自己有几个字不认识,看来看去不解其意,那不是白费功夫方天定接过,只看了一遍便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朱狗子好大胆,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岂容此等鼠辈横行 石宝见他如此激愤,想必那伏辩不假,自己便也拿过来看,只见字个个分明,十个中倒有个认识的,心下一宽,便顺着读下去,果见写的分明,那刺客有名有姓唤作朱清,有根有底乃是应奉局故吏,上命差遣的是朱家老家主朱冲,伏案时手上凶刀一把断为两节,想必拒捕时凶悍的很,末尾是指模画押,签着苏州录曹司的关防大印,处处若何符节,高强竟是无半句虚言。 石宝心下已信了七成,只是又想起一事:这朱着实可恨只是草民还有一事难明,要请教应奉大人:这朱究竟因何对应奉大人如此怀恨底下一句他可没说出来:居然要联合我们明教来对付你 高强这时就不说话了,只冷笑一声,许贯忠适时开口道:石兄有所不知,我家衙内得了这东南应奉局的位子,此乃是上达天听的要职,若是讨了官家喜欢,飞黄腾达指日可待。那朱冲父子当日着意奉承蔡相公,使了多少银钱费了多少心思才得手了,两年的功夫就易手,哪里不怀恨只是我家衙内家世显赫,又得蔡相公的喜欢,他明着动不得,便要暗里加害了。况且那纪 刚说了一个纪字,高强急咳几声,眼光望许贯忠那里一扫,许贯忠诈作失言,便缄口不语。石宝顿时狐疑,忙问道:许先生,那纪又是什么可否明言 许贯忠眼望高强,神情无奈的很,实际他刚才说的几乎都是废话,重点就在最后的那一声纪上头了。高强干咳一声,苦笑道:此事贯忠失言了,皆因涉及官衙机密,有所不便告知,还望两位海涵。说着把手一拱。 若依着方天定,这时已信了十足,你既然说是机密,不问便不问,只是石宝细致,此事又重大,眼看着两人口口声声说什么机密,更要问个分明:兹事体大,还望应奉大人不吝相告,草民决计守口如瓶便了。 高强面露难色,心里却在笑:就怕你不问,你不问我还不好办了装作踌躇良久,一咬牙道:既是石兄这般说,本官便破例一回,担了这干系也罢贯忠,你且向两位明言便是。 许贯忠应了,便将纪秋风案的始末说了一遍,此事在苏州闹的很大,街坊里议论了好一阵,直到没有了谈资才平息的,石宝却也有所耳闻,一听便信了个十足。他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对朱家的恶名亦多所知,听了便大骂起来:这等丧尽天良,早晚要尽数应在这狗贼自己身上,明尊在上为鉴 方天定亦是激愤的很,也跟着骂,高强听了一会笑道:两位仗义执言,足见高义言。 第五部第七章 变起 天定听了这话自然追问,高强是一脸的为难,道:纪秋风毁家一案,牵涉到一方现任武官,况且朱家经营多年,称的上是根深蒂固手眼通天,查办起来委实不易,倘若事机不密恐怕反受其害。小弟适才说道担了干系,便是将此事告知了两位,泄露了官衙的机密,却也顾不得许多了,想两位也是仁人义士,当不致泄露风声,坏了查办朱的大计。 方天定噌地跳起来,嚷道:高兄说的哪里话来我辈出身贫寒,平素最恨贪官恶霸,似这等残民以逞的狗贼,必欲生食其血肉而后快,哪里会去泄露风声相助于他高兄所言欠通,未免忒也小觑人了说着竟有些气愤愤地起来。 高强尴尬,讪讪地找不到话头来说,许贯忠连忙缓颊,笑道:两位有所不知,我家衙内与职责查办此案的苏州张录曹乃是至交好友,也曾帮着谋划本案,是以心头念念不忘,关心过甚。适才能透露给两位知道,原也是信得过的,只是随口叮咛一句而已,两位都是行走湖海的好汉,这点小节当是省得的吧轻轻一顶高帽子送过去,方天定的气登时就平了,倒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正是宾主尽欢,漫天云彩都散的光景,偏又横生枝节,门外一人厉声喝道:万万不可朝廷大事,岂同儿戏,些许交情值得什么 四人闻言都愕然,八只眼睛齐刷刷望去,只见房门开处,一人大步而入,见此人身高八尺,腰围却没有八尺了,猿背蜂腰浓眉大眼,站在当地英气勃勃,颔下微有须,年岁却轻的很,穿着绿色官服,正是适才提到的苏州录曹参军张随云驾到。 高强赶紧起身相迎,连声道:之海兄大驾光临,怎地也不知会一声,小弟也好前往迎接,如此岂不失利随即便向方天定与石宝介绍,两人见是父母官当面,又听适才高强说这位张录曹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心下好生相敬,也向前唱个肥喏见礼。 谁知张随云却昂然不受,只向高强一拱手道:妙长兄且住揣冒昧排直入,本是牵记这妙长兄身上染恙,你我兄弟相交情笃,也无须这些虚文,却不料如此一闯,倒听得些紧要的话语,嘿嘿,看来不之客虽恶,偶尔做一回却也不妨 这话说得甚是厉害,四人一齐色变,方石二人见他傲慢,心下已然大怒,碍着高强这主人的面,一时不便作,只愤愤作色不语。 高强惊道:之海兄这说的哪里话来,有话请讲当面 张随云冷哼一声,叠两个手指指点道:敢问妙长兄,这两位可是两浙民间明教教主方腊的子弟 方天定年轻气盛,昂道:方教主正是家父官长有何指教石宝虽也气恼,却怕他出事,把他袖子一扯,方天定才不言语。 张随云毫不理睬,又是一声冷笑道:妙长兄,你好糊涂既然明知那方腊已与杭州朱勾搭连环,此二人便是敌非友,如此机密怎可轻易泄露于他知晓倘若被那朱知晓预作防范,不但查办此案横生枝节,小弟先前在杭州所布的暗桩眼线恐怕还有性命之忧,此事岂同等闲须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一番话说得厉害不过,高强气的脸色铁青,指着张随云的俩手指连打哆嗦,却说不出半句话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掩口的锦帕后面传来,咳的腰直弯下去。许贯忠连忙相扶,伸手在他身后帮着理气,对张随云怒目而视道:张录曹,我家衙内有病在身,便有些小事不妥,好言相劝便是,又何必恶语相向 眼见闹的僵了,源头所在的方石二人自然站不住脚跟了。方天定向高强拱手道:承蒙高兄仗义,小弟铭记于心,必当图报此地既不容小弟,便请高兄将舍妹请出,我等离去便是。 高强好不容易停了咳嗽,把气理顺了直起腰来,却又听到方天定求去,只说得一声不可却又咳嗽起来,竟是囫囵话也说不得一句。 方天定正在无奈,张随云却又道:妙长兄说的正是,这两位是不可离去的 同样的话,高强嘴里说出来是挽留,这张随云可就不是什么好意了,方石二人脸色大变,石宝一把将方天定拉到身后护住,一面沉声道:张大人如此说法,是要留下小人等么 是依了那条国法 张随云嗓门本大,这时更是声震屋瓦,踏上一步道:本官多方筹划,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不日就要捉拿朱恶贼,如此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差池你二人之尊长现在杭州朱府上,难保离去后通风报信要他脱离险地,似此不免打草惊蛇,本官的心血岂非毁于一旦,纪家毁门惨案沉冤何日得雪职责所在不敢轻忽,势必要请两位到本府录曹司盘桓些时日了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当真是官威如狱,石宝也一时语塞,却不知如何应付。 恰在这时,高强好容易咳嗽完毕,直起身来沙哑着嗓子道:之海兄一心为官,所言句句是理,小弟无话可说虽然,这两位实在是当今义士,小弟昔日故交,诚然是信得过的,现今又是小弟请来的座上客,若容之海兄拘了去,小弟岂非失信于人万望之海兄包涵则个 书房中五人相对,单人独骑的那一方却气势最盛:妙长兄差矣小弟与你也是至交,于这公务上却容不得半点含糊须知那朱原本就是一方大豪,现今又是杭州都监司,总掌杭州五千兵马,此事一旦泄露,那厮倘若狗急跳墙起来,一州百姓不免被兵火涂炭,到时死伤满地哀鸿遍野,妙长兄的一己信义可值得这许多条人命么说到后来已是声色俱厉,直是瞠目大喝。 高许方石四人一齐无言以对,这里都是有见识的人,张随云所说的虽说不近人情,却句句在理,不容置喙。石宝自己揣度,他是知道方腊就在杭州的,倘若自己今日离了这应奉局,既然知道了杭州不日便有动荡,便舍了性命也要知会教主身离险地,情知张随云今日占了一个理字,高强也护他们不得。 虽然如此,想到方腊对自己信任有加,把亲生的儿女都交在自己手里,万万没有束手待毙的道理好个石宝,顷刻之间便下了决心,一个长大身子往下一缩,再奋起时手上已多了一把短刀,另一手拉着方天定,一个箭步跳上前去,竟是要劫持张随云为质 这一招大出高强意外,其实先前一切都是几人事先商量好的,一步一步引两人入局,要让这几人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直到下决心反了方腊,最后分化瓦解冰消明教,一举底定东南。本来到这里一切顺利,接下来就该是自己拍胸脯担保,让张随云放过两人,交换条件就是留下几人在自己身边,同去杭州办事,谁知这石宝勇悍之极,顷刻间就动手抢人 这时事出突然,满肚子义薄云天的话想好了却来不及说,一把没拉住方天定,石宝拉着一个人仍旧势如猛虎,电光石火间已扑到张随云身前,短刀锋芒直扑颈项。 张随云也是将门虎子,见事出仓促却不慌乱,口中大喝一声来人自己手边并无器械,矮身向下一蹲躲过了迎面的刀锋,随即不假思索就地十八滚,骨碌碌直滚出丈余外,只听嗤的一声,脊背上一凉,想是刀锋所及已经划破了后襟。 石宝一见大急,倘若他只是两人在此,此际夺路而走便是,无奈人家府里还住着一个方金芝大小姐呢实则也是方天定见机不快,被他拖着身不由己地跟着,拖累了度,否则以石宝的身手,这一下暴起难,张随云这样的半吊子再多几个也不够看的。 这当口当机立断,石宝虎吼一声:高衙内,得罪了把方天定的手一丢,身子向后一转,直奔高强而去,他知道许贯忠身手不凡,要过他这一关,手上再拖着个累赘可不成,反正门外的人冲进来也还要片刻工夫,制住了高强还怕走不了 果然身子才转过来,就听许贯忠叫一声:着一颗石子从石宝耳边紧擦着飞过去,倘若他不是忽地回过身来而是继续追击张随云,这一下少不得正中后脑。 石宝来不及庆幸自己选择正确,把短刀在身前一横,合身扑上,叫一声:闪开许贯忠手无寸铁,只得退后一步,随手提起身边的一张椅子,照着石宝后背直砸下去,这是围魏救赵的计策。 哪知石宝不闪不避,深知这时候分秒必争,气运背后,拼着硬受这一下,也要立擒高强 眼见石宝扑进身前,高强脑中却闪过一个极古怪的念头:又来这已经是第三次有人拿刀逼着我了 第五部第八章 拔刀 时迟,那时快,高强情知后面就是自己坐的椅子,退当即将身半蹲,往左微侧,左脚小退半步,左手伸到腰间一摁绷簧,右手拔刀 石宝眼见高强就在掌握,心下还没来得及喜欢,陡觉眼前一股彻骨寒气袭来,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分明是宝刀利刃,适才这高衙内还是手无寸铁,这刀从何而来身后又是许贯忠的椅子狠劈,当真是进退维谷,好石宝,将一股气往背后一顶,同时把短刀横在身前要害处,舌绽春雷般大喝一声:开 这一声喊过,只听砰的一声大响,一张上好的檀木椅撞在石宝背上,两下力道一并登时散架,跟着擦地一声轻响,石宝手头一轻,短刀在高强的宝刀面前不堪一击应声而断,石宝却顺着背后椅子的力道向左前方一滚,昂藏八尺的大汉翻滚如狸猫轻巧,竟从高强身边滑了过去,顺手操起高强所坐的椅子往后一扔,耳后只听又是一阵木器碎落之声。 高强一刀断了石宝的短刀,接着按照鲁智深的传授,不假思索便是半转身举刀自上而下猛劈,这一下劈的极爽,把张镶金檀木椅中分而开,手下感觉好极,但觉宝刀在手江山我有,区区石宝何足道哉正要横刀追击,却被许贯忠一把扯住,跟着那青衣人影闪在身前,喝道:且住 高强正觉奇怪,怎地许贯忠要拦着自己不许追击却见那石宝两手空空却丝毫不乱阵脚,双手一错,摆了个似是空手入白刃的架势,竟是无视利刃当前,就这么要扑上来,却被许贯忠喝住了,再往自己背后看了一眼,登即愣在当地,虽然猛气依旧,却不敢动弹。 高强一触及他凌厉无匹的眼神,不由激灵灵打个冷战,手下顿时就软了三分,这才明白许贯忠拉住自己的用意,自己现在虽然占了优势,始终未曾过过江湖上刀头舔血的日子,要与石宝这样的高手搏命厮杀的话,别说手上多一把刀,就多一杆枪也未必能操必胜,以目下的情况而言,只需自己平安无事躲过这一下猛扑,己方人多势众可操万全,自己这主将实在没有必要轻身犯险。 再往后一瞧,果然不出所料,张随云适才一声召唤,门外几名录曹司的好手一拥而入,两把钢刀两把短枪都架在方天定身上颈间,石宝舍身扑击乃是为了护主心切,这一下少主落入人手,怎敢轻举妄动 许贯忠再一声唿哨,门外又进来几名应奉局的属下,各仗刀枪将石宝围住,自己将高强又拉的退后几步,到了安全距离上才停下,叫道:石兄阁下英雄之极,小弟拜伏只是形势已然,夫复何言我家衙内对几位是剖心沥肝的相交,绝无半分加害之意,何妨少安毋躁,听我家衙内一言 石宝冷哼一声,对身周诸般军器视而不见,怒道:好个剖心沥肝说的这等漂亮,那为何对我家少主刀枪相对 高强见这人如此强悍,心下也暗自佩服,一听这话,急忙打个哈哈道:焉有是理,焉有是理怎可对方兄如此无礼,之海兄,看小弟面上,且命贵属把刀枪暂放,听小弟一言如何 张随云犹豫了一下,感觉自己背后开的那道缝还在往里灌冷风,想起适才那一下刀底游生,不禁有些后怕,对高强使个眼色,意思是你确定纵虎容易缚虎难 高强一跺脚,心说这时候你跟我叫什么劲急忙换刀入鞘,拨开方天定身边的几人,一把拉住他手道:之海兄,方兄是我挚友,又是应我之邀而来,连那官衙机密也是小弟泄露与他知晓的,倘若今日容之海兄把人拘了去,小弟岂不是枉做小人人无信义不立,小弟万万不能做此背信弃义之人,今日无论如何要向之海兄讨一个情 方天定原本见变起仓猝,自己又被刀斧加身,正在惊怒交迸的当口,忽听高强执着自己的手,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登时整个愣住,只顾呆呆地看着身旁光芒万丈的高衙内,虎目含泪说不出话来。 高强却是心怀鬼胎,被他这真诚的目光看的脸上有点烧,忙转过头去,只听张随云冷道:妙长兄此事利害小弟已经全数阐明,此等刁民横蛮骁果,悍然犯上,以白刃攻击朝廷命官,单这一条便治得他死罪妙长兄要为这等人担保,还望三思 高强佯装 之海兄小弟一来敬你铁面无私,二来敬你身后王这才对你好言相劝,你还道小弟当真护不得这几个人不成此时他是背对方石二人,忽地对张随云眨了眨眼,那意思火候差不多了,再绷就抻坏了 张随云见他挤眉弄眼,险些笑了出来,忙绷住脸道:妙长兄家世渊源,小弟自然是比不了的,只是小弟职责所在,却也不能轻忽,妙长兄果然要庇护此数人,烦请写个文书来,日后倘若应在这几人身上出了岔子,小弟在上官面前也有个交代。 此事易办高强大喜,却觉方天定忽然反手抓住自己,急道:高兄万万不可,大好前程,岂能为了小弟荒抛且容小弟去那录曹司走上一遭,料想张录曹为官清正,必不致难为我等良民。 高强摇头道:方兄不必多言,此事小弟分所应当,虽千万人吾往矣这句话他平生最佩服,不想能有机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比三伏天喝了杯冰水还舒坦,大叫一声:取纸笔来 书房中文房四宝自然齐全,许贯忠两步走到书案前,研开墨汁,提起毛笔向高强望望,高强这才想起自己那一手见不得人的字,暗赞一声好兄弟,关键时候还知道给我撑场面,便信口说了几句,许贯忠笔走龙蛇一挥而就,随即大声念出来,前面大差不差,末了一句倒吓得高强一哆嗦:立据人汴梁高强,口说无凭,刺血为记 高强眼望许贯忠,两人的眼神在半空激烈碰撞,无声地交战: 刺血为记我可没说这句 衙内,刺血为记乃是惯例,小小几滴血而已,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你你可真是好兄弟这时再说好兄弟这三个字,与刚才的含义可就全然不同了。 许贯忠一笑,双手捧着纸笺到了高强面前:烦请衙内刺血 高强无奈,狠狠瞪了许贯忠一眼,从腰间再把刀拔出来,指尖凑上去,一咬牙一狠心,轻轻在刀尖上碰了一下,那刀锋利无比,指尖还未感觉疼痛,几滴鲜血已经滴了下来,许贯忠把纸向前一迎,那几滴血正落在落款上,随即取绵纸来吸干了墨迹,交给张随云手上。 旁人哪知他两个眉来眼去勾心斗角,张随云见高强举止飒然,心下甚是佩服,接过那字据来浏览一遍就揣在怀里,拱手道:既是如此,小弟便买了妙长兄这面子罢了把手一挥,录曹司属下簇拥而出,不片刻就走的干干净净。 许贯忠也挥退了应奉局属下,方天定一把握住高强的手,心情激荡之下,还没说出话来,只听高强哎呀一声,指尖的伤处还未包扎,被他这一紧握登时又溅出血来,敢情那宝刀过于锋利,这口子割的还不浅。 方天定叫得一声,正要放手寻些包扎物来,却听门口有女子尖叫一声:衙内怎的流血了这声音甚是熟悉,方天定又惊又喜,举头望去时,不是多日不见的小妹方金芝是谁 小妹芝姐儿方天定和石宝异口同声叫出来。 哪知方金芝只是随口道了声:大哥,宝叔,多日不见却正眼也不向俩人望一下,急步走到高强面前,一把从大哥手里将高强割破的那只手接过来,想也不想就吮在口中。 高强愣愣地还不知道生什么事,自己的手指已然被眼前的二八佳人含在口中,只觉指尖触感温暖柔滑,眼见那花容为己专注无比,樱唇吮指娇艳欲滴,竟是片刻的恍惚起来,就这么一言不地任由方金芝含着。 方金芝含了一会,吐出来见血滴暂止,急忙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巾,细细密密地将那伤指包了个严实,还顺手打了个花结,这才轻吁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笑道:这般便不妨事了。迎头正望见高强呆瞪着自己的目光,不由得脸上一红,这才觉自己适才一时忘形,对高强似乎是过于亲密了,忙把那手放下,退到兄长身边,重新给方天定和石宝见礼。 方天定望着宝贝妹妹摇了摇头,心想果然女大不中留,这么就对别家男子倾心了只是眼前顾不得这些小节,要紧给高强道谢兼赔罪,石宝更干脆,直接一个头磕在地下,口称:草民一时鲁莽冒犯应奉大人,罪该万死 第五部第九章 美人 强见状,不及回味方才的温柔滋味,赶紧上前将俩人温言安抚道:两位何罪之有小弟方才说的明白,倘若今日不能护得两位周全,失信背义与禽兽何异份内之事何足挂齿快快起来 方天定是一拉就起来了,石宝却仍旧不起,一个头紧紧贴在地上,叫道:应奉大人云天高义,草民居然敢起心冒犯,实在猪狗不如本当以死谢罪,无奈现下少主二人未脱险境,求应奉大人权且寄下草民这项上人头,待事定以后自当献上 高强吓了一跳,看这人黑仆仆的样子貌不惊人,谁知不但勇悍绝伦,性情也是如此刚烈,就为了对自己冒犯,居然就说出要以死谢罪的话来,似此真可称得是壮士了求延命数日,若是自己脸上微现不豫之色,恐怕立刻就是血溅当堂的局面了。一念及此不敢怠慢,忙双手搀扶,一面道:石壮士说的那里话来方才是石壮士护主情殷,逼于无奈罢了,说起来本官也是有个不能周全的罪过,怎说的这般不堪石壮士倘若再这般说,那第一个便是本官该当向几位请罪说着把前襟一撩,作势就要跪倒。 这一来可不得了,方天定本来已经站起来了,慌忙又跪下来,扯住高强袖子连叫高兄万万不可,使不得石宝也慌了,跪又不是,起来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不可开交的时候,一旁伸出白生生一双玉手,在高强肘上一托,高强便跪不下去,只听方金芝柔声道:你也跪来我也跪,却哪里来这许多客套女孩子说话就是有这般好处,就是有几分不讲理,特殊情势下却也有人听的。 高强本来就是装个样子,这一来自然乐得就坡下驴,顺手把方石二人都拉了起来,正要分别就座时,却见书房里已然乱作一团,不但桌歪椅倒,两张椅子碎裂的断木残屑散落一地,又哪里坐的几人对望一眼,不由得大笑起来,一时间满天云彩都散。 许贯忠吩咐人来打扫了,重沏香茗再礼嘉宾。此时说话语气与方才又不同,平添了几分亲热,又兼方金芝这么个美人在场,一时间竟莺莺燕燕红红翠翠处处融融洽洽起来。 方金芝因为是后来,对适才的争斗并不了解,免不了动问,石宝便约略叙述一遍,只听得她花容失色面色惨白,待听得石宝刀向高强时,忍不住啊地一声惊呼,掩着小口只向高强望,细看那人全身上下除了手指小伤以外似无缺损,重要零件历历都在,这才安心。 石宝说到此处,忽地向高强道:说来惭愧,草民数十年来行走江湖,敢称身手非凡,适才这一下扑击更是奋起了平生之力,却落得在应奉大人刀下一击而退,险些送了性命。这等刀法江湖上难见,真想不到应奉大人年纪轻轻便文武兼资,草民委实佩服的紧。 大凡人听到别人称赞时,自然精神倍涨,何况高强身边还坐了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这高帽戴的委实舒坦,不禁把腰杆一直,笑道:石壮士过奖了实不相瞒,适才本官所用的乃是自创新招,复经家师鲁大师精心改良,唤作拔刀术的便是原来他当日被朱清持刀威逼之时,情急之下挥刀而出,那一下竟是快如闪电,朱清丝毫无法抵挡,刀断人擒。 过后再回想起来时不免越想越得意,当鲁智深问起便信口吹嘘几句,鲁智深却也甚感有趣,要了刀来细细参详,觉得这招乃是利用这把大马士革名刀的特异之处,其在鞘中被屈,出鞘的一霎那猛然弹起,其度自然惊人,若再配合身法手力步伐等等,这一下拔刀攻击的招式允称当世第一快刀,威力着实惊人。有一点他自然没说,这第一快刀也分谁用了,如高强这等半吊子只好劈劈二流好手,遇到石宝这样的一等一的高手时,两面夹攻下却也没伤得了人家一根汗毛。 只是高强听到第一快刀几个字,犹如吃了兴奋剂一般,直央着鲁智深将这招前后完善了再传授自己,想象一下自己犹如武侠的主角一般,那一刀的风情乖乖,酷 鲁智深也甚感有趣,便将这拔刀之法前后仔细推想完全了,而后传授给高强,自此这位半吊子衙内便只练这招,每日提着木刀在那里拔出,还鞘,再拔出,再还鞘,竟把其他的功夫都抛下了。鲁智深看的又好气又好笑,这徒弟平日学什么功夫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想到对这拔刀术情有独钟,也是异数。 他却哪里知道, 拔刀术练得之所以如此起劲,每次拔刀的时候心里可的,一面想象那天涯浪子傅红雪的模样,一面默念着:我在雪地里拔刀,同样的动作每天重复三百次,整整十年动力一时无穷尽。 这些别别翘的东西石宝自然想不到,听得这招来历如此,又想到适才那一刀的确犹如天外飞来,不由大为叹服,没口子地称赞。 正说着,方金芝忽地垂泪道:我兄妹等蒙衙内周全,一时得保平安,只是那杭州城山雨欲来凶险的紧,自家姑母在那朱府上,这一下恐怕难免玉石俱焚了 高强一听,顿时作为难状,皱着眉头不说话了。方天定忙道:高兄莫怪,舍妹妇道人家,只因思念家姑母,一时忘情垂泪,实不敢见责高兄。 实则他兄妹二人早已在一旁眉来眼去,这一番做作都被高强看在眼里,只作不知罢了。此时听到方天定说话,知道自己的台词也该出来了,打个唉声道:贤兄妹有所不知,这查办朱一事小弟出了大力,不但在京中一力疏通,断了那朱的朝中应援,就连赴杭州捉拿朱归案之事也是小弟与张录曹一同筹划,方兄倘若晚来几日,小弟便要前往杭州,去闯那龙潭虎矣 这可把方家兄妹和石宝都吓得一惊,眼下明教的主脑几乎都云集杭州,方腊对于朱结盟一事重视异常,这高衙内却要前往查办朱,若是与方腊等人起了冲突,可不要闹个玉石俱焚才好 当下方天定正要开口,却被石宝打个眼色止住了,后者向高强一拱手道:应奉大人急公好义,草民佩服的紧,只是今日看来,商谈与应奉大人合作一事端视杭州朱案查办的结果而定,既是如此,可否请应奉大人暂拨一间房舍,容草民等安身,一面等待应奉大人消息便了。 高强本来以为这几人听到自己的一番咋呼,把杭州形势说的凶险,必定要出言相求,自己便半推半就顺水推舟地将这几人都带了去杭州,便于见机行事对付明教,不料石宝却冒出这么一句来,不由纳闷:难道这石宝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待要再下功夫,却找不到话头,只得强笑道:正是,贤兄妹多日不见,想必也有些体己话说,贯忠~ 许贯忠闻声而动,笑道:却好方姑娘现下所居的房舍两边都有空房,几位便住个邻居便是,贯忠这就去安排。说着转身便去。 几人又说些闲话,许贯忠复回来禀告,说道都已收拾干净,方氏兄妹与石宝便告辞,高强大病初愈恕不远送,站在书房门口送客,肚里暗暗纳罕:这事该当如何过桥实在没法子的话,也只有托言须人与杭州明教交涉,将这几位请去杭州了。 是夜,有雨。 高强在书房与许贯忠说些闲话,正谈到大名府卢俊义那里的年贡十万贯也该催一下了,门外忽地有人来报,许贯忠出去处理了,回来对高强一笑,作了个揖道:恭喜衙内,贺喜衙内 眼看这笑容含义颇深,高强顿生戒心,翻了个白眼道:且慢道贺。喜从何来 许贯忠笑道:适才属下接报,雨荷轩出来一人,白衣,打伞,乃是方女金芝,眼见得是向书房而来。今夜有雨,方姑娘自雨荷轩而出,其名有芝兰之意,乃主衙内今夜有缘会美,是以道贺说着又是长揖到地。 高强心突地一跳,随即压住了道:贯忠,当日劝衙内我不可乱此女的也是你,今日明教事机未决,却来说什么有缘会美,是何道理那天已经被你耍了一次了,今天可没那么容易上当。 许贯忠却摇头道:非也明教中人切身相关,又岂有不知之理方女此来,焉知不是为此 高强猛然醒悟,试探地问道:以贯忠之见,此莫非是美人计 许贯忠忽地大笑道:美人计也好,美人缘也罢,冥冥自有定数,衙内只需心中灵智不昧,自然慧眼识破,何须贯忠之见佐证良宵正长,贯忠先行告退 说罢也不待高强说话,转身便出门去了,脚步踏踏,迅即隐没在沙沙雨声中。 过得片刻,门外人声又起:衙内可在么小女子方金芝求见 高强一时纳闷,怎的门外来人居然没个通报的随即省起,必定是许贯忠将人都遣散了,方便自己行事。不由摇头苦笑:这门,我是开,还是不开 第五部第十章 意动 这边高强踌躇难决,外面方金芝又问了一句,这次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丝:奴家求见衙内,有事相商,衙内且开门来 高强一想不错,且不说对人家姑娘有什么想法,眼前明教大事待决,自己不日就要启程前往杭州,真所谓分秒必争,这里的几位能早一刻摆平也是好的。有念及此,当即长身而起,上前将房门拉开,笑道:方姑 只说了这两个字,还有一个娘字却压在舌头下面出不来了。何解眼前潇潇夜雨中,那方女金芝手打一把湖绸竹伞,窈窕的身子裹在如雪白衣中,曼妙身姿隐现,呼吸香泽微闻,头上髻打散了开来,只用一条蓝色带松松在背后挽起,俏脸不施半点脂粉,灯光掩映中愈显出溶溶丽色。古语有道越女天下白,方金芝生长两浙山林,更是此中表表,此际着意修饰之下,暗夜趁雨撑伞而来,竟宛如春雨的精灵一般,灵秀之气扑鼻而来,饶是高强前世多上图片帖吧,今生又身边常伴佳丽,这一下却也险些招架不住,被眼中的丽色当头一棒,生生把下半句话给截下了。 好在毕竟是阅人多多,高强只稍一愣神便回复过来,笑道:方姑娘却是雅兴,乘夜到此有何贵干这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本来方金芝是个没多少城府的少女,就算不像官宦女子那般讲究礼仪,深夜来会一个男子却也是非常事,倘若这一句话就把人给问倒了,下面怎么继续 不过方金芝却明显是有备而来,迈上半步,丹唇微启贝齿初露:奴家冒昧前来,自然是有要事与衙内商议,只不知衙内可是要与奴家这么一内一外隔着门说话 这话说得在理,高强也正好就着下台。便即侧身让出门口:春雨夜寒,姑娘且进来饮一杯热茶。 俩人你揖我让,进屋落座,高强提起茶壶来点了一杯茶,放到方金芝面前。这是他到了这苏州城以后才喝到的新茶,而且不像东京汴梁所喝的那种茶饼,乃是新摘的散茶,这壶又是二泡。香气格外浓郁。方金芝端起来呷得一口,不由得赞道:衙内真好意兴,这等香茶难得喝到呢。 高强心知这只是开场白,不知这位明教的美少女要如何导引话题且顺着扯几句:春日新茶确是好,只是两浙多产茶叶,姑娘日常也必定多有品尝了。 这只是随口一说,哪知方金芝却忽地愤愤道:奴家哪里有衙内这等悠闲茶园虽近,苛捐杂税却多。每日辛勤劳作,唯恐掉了一片茶叶,那就少了一文完税钱,哪里还敢冲泡来自己喝说着将那茶杯向桌子上一顿,鼓起腮帮子不说话。 高强心说这个倒是,自从蔡京崇宁年间施行茶叶专卖制度以来。各种名目的税费都加在茶农茶商身上,茶叶价格每日俱升。世人目茶叶为草大虫,市井中贫民哪里喝得到自己种植采摘的新茶 不禁叹息一声道:姑娘说得是,茶政虽说有功于国家,百姓的负担也着实是重了些。本衙内倘若有日跻身庙堂,当思改良此政。他这倒不是随口敷衍,蔡京茶法盘剥苛急。追根究底还是逼于朝廷财政窘迫的无奈,若果能在其他方面开源节流,这等政事还是宽松一些地好。 方金芝一听可当了真,急急追问道:衙内当真能免掉茶钱么她少女心性,可不懂什么财政赋税的,只知道父老乡亲苦于茶政,如果朝廷不收茶叶税,那日子可就好过的多了。 高强一愣,干笑道:这个却未必,朝廷要安排茶政赋税也是逼不得已,并非一意盘剥,若是能有其他财源,则减轻茶政赋税也不是不能。这却是鬼话了,且不说去哪里找这每年四五百万贯,就算去别处找了财源出来,官家乐见内府充盈,政事乐见政绩显著,彼此必定是弹冠相庆,哪里管的小百姓的死活免去茶钱谈何容易这话也只是哄哄这小女子开心而已。 方金芝自然不知道官场是非,不过这话倒触动了她的心事,忙将身子倾过来道:其他财源那银矿可能算得 高强心中苦笑,那银矿据宗泽的估算,每年最多出个十几二十万两银,最多能抵掉两浙三分之一的茶园钱,还不算茶商贩卖时向官府购买茶引茶笼地费用,杯水车薪济得甚事不过当地百姓终日劳苦,若能多了这笔收入,也不无小补。只是,嘿嘿,这一点小利在方腊眼中怕就不是那么小了吧 姑娘说得是,那帮源银矿倘若能顺利开采,当地百姓必定大受裨益。反正解释起来也费劲,高强索性顺着她的口气说了,接着话锋一转:只是,看如今这局面,要顺利开采帮源银矿却也不是什么易事啊 本来以为方金芝就该顺着这话题往下扯,哪知却半晌没有回音。高强心里纳闷,转过头去向她一望,却见她紧紧咬着下嘴唇,两只手绞着衣角,好似有什么重大心事难决,不由大奇,笑道:方姑娘,若有甚事自可明言,不必犹豫。 方金芝蓦地抬起头来,美目中竟隐现泪光,声音微颤道:衙内一咬牙关,忽地往地上一跪,仰着一张俏脸凝望高强:小女子有一事相求,万望衙内应允 这等变化着实出乎高强意料之外,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抢上两步双手相搀:姑娘何出此言且请起来说话 方金芝却不肯起来,只把一双手反握着高强的手腕,仰起头来与他对望:此事衙内一言可决,衙内若不能允,小女子便长跪不起 与她清澈若见底山泉的眸子这么一对,高强的心跳便骤然不稳起来,他竭力稳了稳呼吸,免得气息直喷在佳人的脸上,柔声道:姑娘请放心,只需是本衙内力所能及,但有所命无有不允。其实他心里明镜似的,方金芝为的自然是杭州的明教众人,这就是戏肉来了 果见方金芝面露惊喜之色,顺着自己的手力飘然而起,大眼睛里闪着光芒,声音略带急促地道:自然是衙内力所能及了。日间衙内曾说道,不日便要前往那杭州城查办朱贼子,此等恶霸向来鱼肉乡里,我父亲也是迫于无奈才想要与他合作,其实若能见到此贼伏法,亦是大快人心之事。小女子想向衙内讨个情,此去杭州,可否对我家姑母等人容让一二 高强暗喜,这可不是你送上门来面上却故作为难:这个却有些难处,须知那朱手握兵权又是一方恶霸,想必能为不小,行动时倘若诸多顾忌,未免投鼠忌器了。 方金芝听他这般说登时急,眼眶里大大的泪珠滚来滚去,眼看就要漫溢出来:衙内欺我适才分明说是无有不允的 高强好笑,我是说了无有不允,那也看是什么事啊,你怎么把前面的都掐了只是看了这梨花带雨的美态,不由得就想要逗一逗她:方姑娘啊叹气,这事不是本衙内不应允你,实在是为难的紧,想那杭州城乃是客地,本衙内轻身犯险,自保恐亦不能,哪里还能顾及到令姑母地安危这可真给衙内我出了难题了 方金芝急得没法,跺着脚跳,只道:衙内欺我两行眼泪已流了下来。 高强看的心里怜惜,眼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从怀中取出锦帕,伸手过去为她把脸上的泪痕擦去。方金芝浑身一颤,却似被什么魔咒缚住了,愣愣地一动不动,任由他的锦帕在面上拂拭,只听他柔声轻道:姑娘何必如此既是姑娘这般说了,本衙内便是再多几分难处,也要设法保全令姑母了。只是 他忽地一顿,手移到方金芝的下巴上,轻轻将那俏脸抬起,四目隔着咫尺对视,眼看着那雪白的面孔上渐渐升起两朵嫣红,声音也越轻柔:只是本衙内如此顾全姑娘的家人,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姑娘何以报我 方金芝怔怔地任由他施为,浑忘了什么君子施恩不望报之类的话,只觉得手足都是冰凉,心头却如火一般热,忽然间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冲口而出道:衙内要小女子如何报答呢 高强听得手一抖,这分明是摆出一副任君采摘的样子了,怎会如此只是如此美色当前,若说不心动,那人必是真柳下惠转生无疑,试问高强这个来自现代的家伙怎会学那柳下惠 且把出往昔那风流手段来,将一手抓过去,揽住那纤腰往怀中一带,只觉得触手一片温软滑腻,高强魂为之销,只顾把那颤抖的樱唇捉住,仿佛一个沙漠旅人寻到一眼甘泉一般没命的啜吸,丝毫不顾怀中的人儿剧烈地颤抖,一只手已伸向那衣带 第五部第十一章 待发 方金芝被他这一沾身,整个身子都剧烈颤抖起来,两只纤纤玉手撑在高强的胸膛上,却着实无力推拒,勉强将头往后略仰,试图拉远一些距离,口中喃喃只道:衙内,衙内不可 只是这点抵抗哪里能对付得了眼前的狼吻却是足以激其罢了高强心头火一般热,左手兜到她脑后,揽住那妄图远离的臻,五指分开深入蓬松柔软的髻,贪婪地享受着指尖顺滑的触感,稍稍用力,再度将那红润丰盈,微微颤动的双唇噙住。 这一次他更变本加厉,不但把那双唇当作沙漠中的甘泉一般吮吸不已,连舌尖也被送上战场,在排玉贝齿之间轻叩关门,寻暇抵隙叩关直入,随即寻到那最诱人的猎物,虽然那丁香软舌躲闪隐匿,却哪里经得起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穷搜终究逃不过猎人的追捕,一任这贪婪的恶人尽情享受这世上最甜美的滋味了。 想这方金芝本是清纯处子,生平未曾尝过男女情爱滋味,哪里经得起这等风流阵仗,何况对方又是自己情窦初开芳心暗许的对象一时间缥缥缈缈如在九重云端,迷迷茫茫不知己身为何物,只知全身心沉浸在这平生第一次经历到的波澜狂涛之中,原本还略为推拒的双手已经改为紧贴着身前宽阔的胸膛,脑中更是万般念头皆无。 高强却是花丛老手了,身前美人的这些细微变化怎瞒得过他的感觉见状自然大喜,心知美人堤防已近瓦解,兵法有云穷寇莫追,可是老人家也说过宜将剩勇追穷寇,兵法须得活学活用,我辈穿越时空的浪子自然不能学那纸上谈兵的赵括了一面继续口舌纠缠,另一只手已从那蛮腰移往衣带结处,五指翻飞亚赛纤云弄巧。见缝插针好比水银泻地,眨眼间已经将那衣结宽解,而这衣结倘若是叫这位衙内来打起的话,给他半个时辰也未必能成 衣带乍解,那身雪白衣裙略为松动,高强一只手已经直游了进去,只觉触手滑腻无比,心下正在感叹这方美女的肌肤居然如此嫩滑。足可比拟后世横行电视屏幕的美白广告模特。却忽地掀起一角来,不由大惊:怎的这美女肌肤如此娇嫩,被我手指一搓就都卷起来了只是这一惊却短地紧,随即便哑然失笑,自家实在是有点忘形了,这分明是上好的杭州轻绡,薄如蝉翼轻若无物,却不知这民家出身的少女如何得来 眼下且顾不得这许多。只管将那轻绡小衣掀起,右手滑将进去,这才真真切切触及了方金芝腰间肌肤,登时魂为之销:竟然可以如此但觉指尖掌心所触一片火烫,处处丰盈弹跳,待要轻轻使力按抚。却觉手下的肌肤滑不留手,只稍一使力便直滑出去。那上好的杭州轻绡与这等美玉也不能比拟的肌肤比起来,顿时变得如同粗麻老布一般了。 只是这一下肌肤相接,高强的手虽说不是很冷,比起情动佳人的火烫肌肤来却好比冰炭之别了,这一下刺激不小,方金芝却似陡然从云端落回地面一般惊醒。挣开了高强地口舌纠缠,双手用力推着面前男子地胸膛,惶急道:衙内,衙内不可且听民女一言 按说高强此刻正在得趣之时,意气风之际,哪里容得她说停就停不过方金芝也不是什么弱质女流,自幼生长山林再加上习武经年,手上力道着实不小,这一番挣扎可叫他有些难办了,若要再继续飞擒大咬,难免要用些膂力,这一来却变得有些像是自己在使强力对付一个女子了,此等情事须得你情我愿方有情趣,若是勉强可就无味之极了。君不见如当日大名府那杨雄的妻子与人偷情,似此等出墙红杏尚且要那淫僧裴如海一跪方才就范,本衙内好歹也是一代风流人物,仗着剽窃诗词在汴梁颇有声名,岂能作那焚琴煮鹤的煞风景事 当即哈哈一笑:姑娘何出此言有话请讲一面说着,一面放手松开怀抱中的美人,顺手将她一只手捉住,此乃个中要诀,既然自己已经按对方所说的话有所退让,则这等程度的接触那方美人必定安然接受,而如此一来不但确保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仍旧在攻击范围之内,更给了对方习惯与自己的身体接触的时间,对于下一步再度起攻击是大有必要的。 这些都是闲话,方金芝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哪里知道这些风流伎俩见高衙内听得自己说话便即放手,心下还在暗喜,想不到这高官子弟却与众不同,当日在京城那赵明诚枉自是宰相之子东阁的身份,见了自己还有些贼忒兮兮的,如果不是邓石二人和兄长合力护着自己杀出相府,又得眼前的高衙内相助,恐怕这清白女儿身早已失陷在汴京了。 一念及此,不由对高强更是感激,自然任由他握住自己香滑的小手,低垂着头,轻声细语道:民女蒙衙内垂爱,自然自然感激得很,只是此等终身大事,还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可,民女虽然是蒲柳般的姿色,却也却也盼能得衙内垂怜。说到后来声音已是低得如同蚊子哼一样,饶是高强也曾练过些耳力,连蒙带猜却也只懂了大半。 不过虽然听不清楚,意思却是懂的,想来这时代婚前性行为不是那么流行,要这么一个清白少女与自己肌肤相亲,就算她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倾心,却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高强原本一腔欲火已然炽热,被这么当头一桶凉水泼下来不免扫兴的很,只是想起自己身在公元1107年的北宋时空,难道还指望像现代那么随便就可以跟未婚女子上床 不过这一桶凉水倒也叫他冷静了一些,心说既然你不是来主动献身于我的,想必还有其他用意了,本衙内现在还没能顺顺当当地把你等兄妹拉去杭州呢,倒要听听你方美人有何话说。当下仍旧握着那白玉般的小手,笑道:这个自然,本衙内当日汴梁一见之下便对姑娘你倾心不已,倘若真能结百年之好,真是平生所愿也只不过 方金芝本来听得他公然求爱,早已羞红了脸颊,头低得眼看要钻到自己怀里了,忽然听到一个只不过,恋爱中的少女心境最是起伏不定,慌忙抬起头来抢道:只不过什么 高强打个唉声道:只不过正如姑娘适才所言,杭州朱一案若要顺利解决,可须得姑娘的贵亲不能牵涉在案内才好,否则国法无情,这个可就难办了说着连连摇头。 方金芝一来涉世未深,二来自己终身大事相关,顿时乱了方寸,反手握住高强的手,急道:衙内,衙内自然是有法子的,是也不是双眼汪汪地直盯着高强的眼睛看,生怕看到一丝不好的神色。 高强看的心弦一颤,忙道:这个自然,衙内我既然已答允了姑娘自当尽力周全此事,不过衙内我虽然有心周全,却与贵亲素无交情,更无法有所交通,这其中可有些为难了也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姑娘等愿意与本衙内一同前往杭州,相帮查办朱一案,设法与贵亲取得联络,彼此配合得当,庶几一面能使朱贼伏法,一面保全贵亲,不知姑娘意下如何高强见火候已到,便将自己的设想说了出来。 哪知方金芝一听喜上眉梢,本来抓着高强的是一只手,现在双手齐上,紧紧握住高强的左手,喜道:衙内直能如此民女本来深夜到此,就是为了向衙内求这个情,想请衙内带同我兄妹等同去杭州,不想衙内如此厚待民女,居然和民女想到一起去了说着拉着高强的手一个劲地摇,喜欢的几乎要跳起来。 高强却愣住了,这个这个,白天我正要说带你们一起去来着啊,何必还要你方美人再来特地求我可转念一想,倘若不是这么一求,自己跟这位方美人可有日子没说上什么话了,更别说能像现在这样拉着她的小手,谈谈笑笑,连私订终身的话可都说了也 当下得寸进尺,左手一用力把方金芝往怀里一拉,方金芝猝不及防,一声惊呼还没出口,已经被那无良衙内封在嘴里了。不过现在诸事粗定,虽然羞人的很,不过夜半无人,最大的声音似乎只剩下自己的心跳,眼前的男子若要做些什么,只消不是立刻要了自己的身子,却也由得他去便了 次日一早,高强从小环房里出来,想起昨夜与方美人温存了好半晌,最后还是要悬崖勒马,害得自己一腔火气只好撒到小环身上,不由摇头苦笑,一面伸手蹬脚,把浑身收拾利索,正准备往练武场去寻鲁师傅和武师弟,忽见许贯忠快步进来,见到高强就是长揖到地,挤了挤眼睛笑道:衙内昨夜好风流么 高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说我昨晚在哪睡的,你这个总管会不知道拉倒吧你不过正事要紧,忙把自己与方金芝商量的事与许贯忠说了,许贯忠也是大喜,笑道:衙内好计谋然则此间万事皆备,大娘也有信到,说是按原计划到了湖州停留,衙内便请下令 高强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字地道:传令,即日动身前往湖州与大娘会合,转赴杭州 第十二章 圣女 且说这日石秀苦着脸,带同贼偷时迁和两名亲军离了苏州码头,坐在航船中就在那里冥思苦想,衙内把如此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我,该当如何才能顺利完成倘若是斩头沥血冲锋陷阵,他拼命石三郎是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就冲着高强当日在大名府对他的知遇之恩,这点小事等闲而已,只是 他转头看看一旁东张西望的鼓上蚤,后者见他目光扫来,忙献上一脸媚笑,两撇老鼠须翘得颤巍巍,小眼本来就眯缝着,这一笑简直就淹没在那瘦脸的四两肉中了,形容要多猥琐就多猥琐。见了这般情状,石秀心中绝望地一叹:这不是要我的命么 悲叹归悲叹,衙内交下的差事不是小事,难办也得办哪思来想去,此事既然是因朱冲派人来而起的,要寻头绪也还是着落在那人身上罢了:来啊,把朱清给我带上来 功夫不大朱清带到,见了石秀坐在当中,赶紧施礼,这老兄在高衙内面前只不过耍了一回短刀,便在大牢里蹲了半个多月,好在高强知道这人有用,又念在他当日随同南下龙游,多少有些苦劳,关照了不可难为他,这才没受多少委屈,不过即便如此,那号子里的滋味又那里是好受的此次高强差人去把他提出来时,也没多说什么,只说既然你家老主子要见衙内,衙内这便派了心腹之人前往杭州与你家老主人接洽,你若能办成这事,既是不负老主人之命,又算是给衙内立了一功,那持刀威逼衙内之罪么。哼哼,你自己掂量吧 朱清惯常行走在朱冲朱勔身前,对于这些大佬们的阴阳手段早就门清的一塌糊涂,哪里不知道这话的厉害因此上他早就下定决心,此番就算提着脑袋跟随高衙内混了,只需闯过这关,大小也得个富贵不是只不过现下他资格不够,只能先跟着衙内的心腹石虞候混。虽然级别低了。礼数却是一样的,左右是伺候上位者,摆出同一副嘴脸来就万事大吉了。 石秀摆手说声罢了,便道:朱清,你既然有心为衙内和你家老主子立功,眼前就是天赐良机,你且说说看,要安排衙内与你家主子会面。这其中有哪些难处,又当如何应对 朱清点头哈腰连连称是,随即把朱冲父子因为在与明教结盟一事上意见冲突,朱冲已经失势,被自家儿子软禁起来的始末原原本本说了,竟无半点犹豫。他本来就是朱冲地心腹。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朱勔掌权之后任用自己的心腹。他们这些老人逐渐边缘化,早已不复往日风光,此次朱勔受命移任杭州都监,留下的人中虽说也有些地下工作者,多数还是他们这些失宠老臣。似此等依附豪门的恶奴本来就无甚节操,你主子既然对我不仁。那我另攀高枝自然不是不义了,何况朱勔对他而言只是软禁了故主的不孝子,更何况这新的高枝真的是好高的高枝啊 石秀听罢紧锁眉头,心说如此一来要见到那朱冲可殊非易事,如何在那偌大都监府里找到朱冲地所在就是一个不小的问题,这朱清虽说是朱家老人,可那杭州都监府他可是两眼一抹黑,半点忙都帮不上。 先挥手叫那朱清退出船舱,石秀向时迁勉强笑道:适才这朱清的话,时兄你也都听到了,鼓上蚤大名鼎鼎,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想那区区都监府又怎在时兄话下这件事少不得要时兄一展大才了 时迁一听这位最能镇得住他的石三郎居然说话如此恭谨,老鼠胡子笑的乱抖,一拍瘦骨嶙峋的鸡胸脯道:区区都监府何足道哉想当初那北京留守司我都 石秀把眼睛一瞪:都什么心里话你可别乱说,现在既然归了衙内麾下,这贼名也可去了,不要把以前的事情都翻出来,那当初的大名府留守司现今可是蔡相公面前的红人,衙内也惹不起地,不要弄得自己脸上不好下台 时迁被他一瞪,后半截话都咽到肚子里去了:都不敢进去不过随即又壮起胆子道:不过那都监府,我绝对敢进 然如此,你且说说看,究竟要如何进去寻人 见说到自己的本行,时迁顿时来了精神:三爷,常言说的好,这隔行如隔山,咱们妙手门中的路子可就多了,而且多为不传之秘,你三爷虽说是江湖上打过滚来的英雄,这里头的门道可就不及在下我了 石秀见他越说越来精神,居然自称起在下来了,当即一句话扔过去:少废话,究竟如何 时迁二次被人打断了吹牛地兴头,不免有些沮丧,不过在石秀面前他也玩不出花样来,只得老老实实地道:这事说来繁杂的很,我又惯会东拉西扯,只怕说到杭州也未必能说地清楚。总而言之,咱妙手门有妙手门的道道,高门大院虽说难进,也不是无法可想的,到时见了那杭州都监府的里外模样,我便有计较。 石秀闻言点头,心说这还像话,行行都有秘诀,多半是口耳相传,他在江湖上也有所听闻,便道:罢了既是如此,且到杭州探了那都监府的虚实再议 一路无话到了杭州码头,停船靠岸,石秀吩咐两个亲军在船舱中看好朱清,自己换过了平民打扮,与时迁两个各挑了一担木炭,装作是市井寻常卖炭的,一路进城而去。要说这两个扮起来真是天衣无缝,石秀原本就曾在江湖上讨生活,卖炭的营生自然惯常会得,那时迁盗门出身,踩盘子的伎俩更是五花八门,这等乔装打扮的事也是驾轻就熟。除了北方口音有些蹊跷,其余竟是一点破绽也无。好在这杭州城乃是东南第一大都会,南来北往人烟稠密,似他们这样北方人流落南方卖力气为生的自也不少,俩人估量了一番前后无事,大摇大摆地踅摸着向都监府而去。 那都监府朱漆大门白粉刷墙,门头上新装不久的琉璃瓦在春日艳阳下熠熠生辉,老远就看的分明。想来是朱勔上任之时新换的。时迁与石秀对望一眼,且不忙近前去,只在都监府左近街巷叫卖木炭,且卖且走,一圈兜下来,已经把都监府的各处门户都看在眼里。 此时却还剩了半担木炭,恰好经过都监府的一处角门,时迁便挤出一张笑脸。凑上去对那门子说道:这位大爷,小人这里还有半担上好木炭,不知 话还没说完,那门子已经一张臭脸扔过来:去去去哪里来的北方侉子在这里聒噪,老爷府里都是用石炭的,要你这木炭作甚原来这朱勔府上用的都是煤炭。此刻又是孟春暖日,房中不用木炭。因此那门子看也不看就赏了一道闭门羹。 时迁点头哈腰便退,二人踱到别处将半担木炭都脱了手,收拾起扁担等物再回转码头来,才行到城门处,只听街巷一片喧嚷之声,都喊明尊座下圣女娘娘又在城头显圣了一时间群相耸动。无分男女老幼百业贵贱,人潮汹涌都往城头下去。 石秀闻言暗里吃了一惊,这什么明尊座下圣女娘娘,听来像是明教搅出来的玩意,怎的在杭州明教有偌大声势,居然敢公然在城头搞什么动作这可要看个分明了 向时迁使个眼色,俩人口中呐喊一声:同去看圣女娘娘抡臂膀就往人从中挤,俩人都是身手灵便,在人从中穿来插去,不一会就到了城头近前,抬起头来往上仰望。 此时正是午后时分,春日艳阳将将偏西,晒的人浑身暖,忽听人从中不知何人一声喊圣女娘娘出来了人群便哄地一声,你推我挤一阵闹。 石秀好容易定住脚跟,再抬头往上看时,见城头已多了一名白衣女子,背对着阳光看不清面目,一袭白衣迎风招展,隐约可见些许玲珑曲线,看周围许多人脸上如醉如痴的模样,想来这就是那什么圣女娘娘了,只是显圣云云又从何说起 石三郎正运足目力向上观瞧,忽见那女子不知做了什么动作,额头处陡然出光芒万丈,晃的人眼睛都花了,再看不清那女子地身形模样,远远望去如同神仙中人一般。周围群众见状一片大哗,跟着都叫:圣女娘娘显圣了也不知是谁打头,呼啦啦一大片人都跪在地上磕头,更有许多人都泪流满面,磕到额角出血也浑然不觉。 石秀看的瞠目结舌,着实想不通这女人变了什么戏法,这万丈毫光简直就像是以前听评话里面的菩萨出场了,难道这女人真个是什么圣女娘娘降世正在踌躇间,身旁的时迁将他袖子一拉,他这才觉身旁所有人都已经跪了下来,剩他两个站在当中如同鹤立鸡群,好不突兀,便即也跪倒在地,跟着大叫圣女娘娘显圣啊。 俩人跟着叫了几声,便都跪在地上。石秀竖着耳朵听城头上的动静,时迁则一双贼眼溜溜地四下打量,却都不敢出声,情知自己是北方口音,倘若是流落异乡卖炭为生还说得过去,混在一帮土生土长的明教教徒中就着实有些不伦不类了。 人群喊声此起彼伏,约莫过了盏茶功夫,只见那城头女子把双手摊开,喊声顿息,但听城头一把清亮女声嘹亮高扬,听去如天外飞来:诸位兄弟姐妹听真:明尊降世,光耀众生,二宗交替,惟大光明 明尊降世,惟大光明明尊降世,惟大光明城下万余跪伏平民齐声念诵,竟是出乎意料的整齐,其声在城上城下回荡交响,越来越响,到后来直如充斥于整个天地之间一般,洪大无比。 石秀也跟着念诵,默默将这两句记在心里,他是有心之人,知道明教图谋不轨。现在见了明教教徒如此地声势,知道内中必定大有图谋,这件事恰好出在高强前来对付朱勔之前,若是任由其展,对于高强的计划恐怕会造成大威胁也说不定了。 众平民念诵一阵,渐渐平息,那城头女子将两手在额间一下交会,忽地又再次大放光明。众平民再度跪伏。齐诵恭送圣女娘娘那女子挥了挥手,倏忽自城头消失不见。 愚民愚妇又舞蹈赞颂一番,这才渐渐散去,沿途一面摇头赞叹圣女娘娘神通广大普照众生,爱护世人皆如兄弟姐妹云云。石秀与时迁也跟着散去,石秀却不忙着出门,拉着时迁回头向都监府方向又再回去,到了一处道路交会的必经之路。与时迁一人向路边人家讨了一碗水,站在路边的台阶上边喝边四下张望着各处情状。 果见人众渐渐散去,时迁又等了一会,有些耐不住性子,悄悄向石秀说道:三爷,眼看着再不出城。那城门可就要关了,咱还是先回城去。从长计议罢了。 石秀却把手一摆,示意他暂时不方便说话,时迁闷了一肚子气,却不敢和石秀顶嘴,一边踢着脚边的石子,一边把脑袋像拨浪鼓一样的晃来晃去。也不知在找什么。 石秀也不去理他作怪,只盯着城下马道来处,蓦地神色一紧,轻道:来了时迁莫名其妙,见他神色郑重,也不敢怠慢,一起缩在路边张望。 少时,路边一队车队行来,前行导引地是四对皂隶,各举回避肃静等牌子,认道牌上几个大字写地分明:杭州都监朱。正是朱勔的车仗。 石秀等车队经过了,一拉时迁的袖子,从旁边的一条巷子里左穿右绕,再转上大路时,恰好正从车队腰间闯出来。石秀乍作埋头赶路,猛地从巷子撞出来,目标直指着车队中那一辆毫无标示的白车。 以他的观察,这车队与那城头的什么圣女多半脱不了干系,这车队中三辆前后,最有嫌疑地就是杂在中间地那辆,白漆车身并无什么出奇之处,不过衬上前后杭州都监府地排场可就有些突兀,他这一下乍作无意,就是想趁机一探其中虚实。 只是接下来的展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了,石秀这一下半癫半傻,去势似慢实快,行列两旁的军士措手不及,转眼间已被他欺近内围,离那车厢已只剩三步之遥。眼看就要靠近车身,以他的计较,只需对那车辆稍有冲撞,车中人必定出声探询,那声音便可提供不少线索,却不料就在这咫尺之间,在自己与那车厢之间陡然多了一个人出来 这人青衣直被,小帽罩头,其貌不扬,扔到人海里怕是连个浪花都看不见就没了人影。这一下突如其来,犹如是地下冒上来一般,事先全无征兆,以石秀的机警却也反应不及,心里不由大吃一惊:此人的身手足可列入江湖上的一等好手了,却不知适才是在哪里,又怎会做个寻常卫护 想归想,这人来的如此突然,石秀不敢怠慢,装作冒失鬼的模样,一面手舞足蹈一面张着嘴巴大叫不好也要撞死人也扎撒着双手直向那人抱去。 那人本来见石秀来的迅急,心里暗自生了警惕之心,陡然见到这样情形,不由愣怔,只是手下却不放松,单手向石秀来路一迎,喝道:兀那汉子,住了 石秀把身上肌肉绷得僵直,不敢露出习练有素的身手来,只诈作寻常庄户人,被那人单手一推,一股傻力直顶出去。这一下力道不小,对手若是寻常大力之人,被这一冲少说也要马步不稳踉跄摇晃几下,这人却如万年苍松般稳,脚下生根马步分开稳如泰山,单手略为内收,随即向身侧一抹,上身打了半个盘旋,口中轻喝道一下动作柔中有刚似慢实快,石秀一股力道全然落在了空处,没有半分回环余地,应声便倒,骨碌碌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刚把头抬起来,已有七八个押车军士一拥而上,各展刀枪吆喝连声,霎时将石秀压倒在地动弹不得。 至于时迁见了这情景。早就吓得不敢作声,躲在一边窥探,窥探什么呢一面是看石秀的下一步进展,关心石秀的安危还在其次,最重要的却是看石三郎地口供怎么给了,只要一听还有同党在旁姓时名迁此等话语,当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流落江湖重操老本行去。江海之大。料来他高衙内就算想抓他鼓上蚤也不是那么容易。这倒不完全是时迁不讲义气,原本江湖上的梁上君子之间就是这么相处,单行是常态合作是临时,一旦落网了相互攀污起来连眼睛都不用眨。 不过今天时贼偷地运气倒还不错,一来石三郎义气深重,就算斧钺加身也不会吐出一个自己人来,二来石秀智勇兼备,装的似模拟样。一众官兵吆喝盘问几句,却不得半分要领,只当他是一个寻常卖炭的冒失鬼,三来倒是托了他人地福了。 却说石秀遭擒,众官兵大失面子,一顿喝问下来又不得要领。憋了一肚子的火,正要对石秀饱以老拳。却听车厢中传出一个女子声音:这只是个不知轻重的莽汉,且容他去了吧这声音清亮婉转,似乎不带半分烟火气,令人闻之忘俗。众军士原本怒气填膺,被这女子说了一声,满天火气如同被一盆冷水给浇了一头。顿时消于无形,刀枪都轻轻收起,有两个还伸手把石秀从地上给拉了起来,嘴里数落几句也就散去。 石秀一面忙不迭地道谢,一面向那车厢张望,只见适才拦阻他的那人正凑在车厢旁低声说些什么,想来那女子就是听了这个人的禀告,这才免了他的冲撞之罪。 石秀灵机一动,跪地高叫道:草民叩谢都监娘子宽宏大量说着连连叩头不止。 他这话说的声音甚高,只听车厢中那女子轻笑一声,并不答话,车队径自起行,那青衣人经过石秀身边时,却横着眼睛瞪了他一眼,跟着也去了。 石秀一脸的茫然不解,拉着车旁一个军士查问,那军士就是适才数落他的其中一人,听他询问,冷笑一声道:也无怪你不知,倘若是本地左近人氏,谁人不知明尊座下圣女娘娘的名头,咱都监将主爷虽说风光,要讨得这么一位娘子可也不是什么易事。 石秀大喜,这一下总算探明,那什么明教圣女果然与朱勔关系非浅,同进同出却又不是官人娘子,这朱勔与明教果然是穿上了一条裤子了 不过紧接着就又有收获,一旁的另一名军士听了那军士的话,忽地笑了一声道:不过将主爷若听了这话,想必是心头火热,没准一个高兴,赏你小子贯把铜钱也是寻常。 先前那军士也是一笑,却见石秀伸长了耳朵在一旁听着,又见同袍都忍不住偷笑,知道这时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拿都监大人的心思来开玩笑恐怕多有不妥,便把石秀一推道:去去既然圣女娘娘大量饶了你这贱命,怎的还逗留,快走快走恐怕说服力不足,把腰间一口刀拔出几寸来,再刷地一声推回去,石秀诈作一惊,连地上的扁担也顾不得捡,拨转头就往回跑,身后几个军士见了,复又大笑起来。 石秀回了那小巷,见时迁兀自在一根廊柱后探头探脑,见到石秀安然回来,大喜迎上,连赞石秀洪福齐天。石秀见他如此也有些意外,没料到这偷儿居然甚有义气,不舍了自己独个逃生,不由对时迁改观了几分,他又哪里知道时迁肚里转的肚肠 此时天色已晚,眼见出不得城了,石秀便拉了时迁,到南城寻了个小旅店住下,俩人赁了一个通铺,胡乱睡下了。 到了半夜,时迁睡得正香,却被人摇醒了来,还没出声已被人一把捂住了嘴:莫嚷,是我石三郎时迁见了石秀便有三分怕,揉了揉睡眼,跟着石秀来到外面天井里。 石秀望了望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道:时兄弟,你可敢今夜去探那都监府 第十三章 夜探(上) 时迁听了这话,恰好一股半夜凉风吹过来,掀起了衣领灌进一桶冰凉来,睡意顿时全消,小眯缝眼瞪得溜圆,张嘴险些叫出声来,幸亏自己反应的快,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那一声喊就堵在嗓子眼儿里,却已遭了石秀一个白眼:怎的 时迁暗地吐了吐舌头,心说刚刚这下可有点悬,面前这位是杀人不眨眼的主,自己倘若一嗓子坏了他的事,那腰里的八寸短刃可少不得要先给自己尝上一尝罢顾不上后脊梁的一道冷汗,鼓上蚤陪着小心对石秀笑道:三爷,这个还有什么话说咱进城来就是为了探听消息,您老一句话撂在这了,小的自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石秀咧嘴一笑,惨淡月光下露出两排白牙,拍着时迁的肩膀道:如此好极原本衙内大队须得再过几日才到,亦可容你仔细踩过盘子再慢慢动手。只是今日之事你也亲眼见来,不是我石秀心急,实在对方图谋不小,早一刻洞悉多一分了解也是好的,若是衙内来时被人弄了个措手不及,那差咱弟兄打这前站还有什么意思因此我寻思,要动手便是今夜。 时迁这刻睡意全消,暗自捏了捏小拳头,心道:好个石秀,不怪江湖人称拼命三郎,果然胆大包天,只是踩了一遍盘子,竟然就敢夜探都监府也不知是跟随石秀这些日子,沾染了些拼命劲头,还是自己本来就有些冒险细胞,此刻鼓上蚤的心里一面有些惴惴不安,一面却又多了几分期待和兴奋,认真计较起来的话,后者恐怕还多了些,心头热呼呼地好似有一团火在烧,只反复在想一句话富贵险中求 俩人翻墙出了客栈。轻手轻脚在街边的台阶上迅快奔过,猫着腰直向都监府摸去。这晚月光若有若无,刚刚勉强看得清路途,倒也适合夜行,又托福杭州道路建设的不错,薄底小快靴踏在青石板路上几乎没半点声息,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到了都监府的角门外。 日间俩人都已踩了盘子,时迁固然是职业飞贼出身。石秀对于江湖夜行人地道道可也知道不少。不约而同都看中了这里。两个窝在一处墙角,瞄了瞄往来无人,石秀向时迁一晃脑袋,自己扎了个马步,双手叠在一起等着,时迁也不多话,助跑了两步,一脚踏在石秀的双手上。借着石秀俩手一抬一送的劲儿飞身而起,两脚在那粉墙上轻点两下,一溜烟就攀上了三丈高墙地墙头,其身法之轻灵,石秀心中也不禁叫一声好 时迁俩手扒在墙头,探出脑袋去四处张望。那一双眼睛虽说平时小眯缝着不显眼,这时可就派上用场了。他乃是天生的夜眼,黑夜中视物不费吹灰之力,今夜虽只微有月光,对他可是宛如白昼一般了。 这一下四下打量,只见这一处庭院房舍并不高大,粉灰多处剥落。显然是下人居处。这倒是正合时迁的心意,鼓上蚤撅起嘴来学了几声猫叫,又抛了块问路石子出去,等了半晌见全无动静,这才放下心,蹲在墙头上解下腰间的一条绳索,给石秀也拉了上来。 俩人商量了一番,仍旧是时迁打头石秀在后,一前一后下了高墙,猫在墙角的黑影里窜到这院门处,时迁取出铁枝弄开锁头,等石秀出来后再原样锁好。 此处看来是都监府中庭的一角,广大庭院中一个荷花池,此刻孟春时节荷叶渐盛,一阵轻风吹过,朦胧月光下掀起点点涟漪。南北都是高起的楼阁,此刻夜深人静皆无,只在那里黑黢黢地,倒遮住了后面的楼台景象。 时迁四下一望,见左近有几座假山,假山旁一株参天大树,目测一下高约十余丈,足可凌驾都监府所有楼阁之上。时迁心中暗喜,此真天助我也便向石秀打个眼色,向那大树一比,石秀心领神会,俩人猫蹿鼠纵,隐匿着身形,悄无声息地到了大树下,石秀隐身在树旁假山石后望风,时迁往掌心吐了两口吐沫,蹭蹭地爬上树去,找了一个顶高地树杈,手打凉棚四下观瞧。 不一会下来,俩人在假山石后头脑几乎凑在一处,时迁将适才所见一说,原来这都监府四下寂静,除了几队巡更地人马以外,府中更无走动之人,唯一有处就是前院一处高楼,那楼二层上不但通明,且分明传来歌舞之声,八成是朱勔本人在那里宴饮。至于朱冲的所在,东面隔了两道门有一处跨院,眼见得与府中别处只有一道门相通,房舍虽然亦甚高大堂皇,院门处却有些哨望之人,显见是个蹊跷的去处,朱勔若要软禁自家老爸,那里倒也合适。 石秀一听了然,二人顺着墙狠的黑影溜过中庭,到了另一端的墙下,时迁从腰间取出飞抓来,那抓头上包了软布,不虞出声响惊动他人,片刻间便顺着爬上墙去,看过墙下无人,依旧把石秀也拽上来,二人不敢作声,扒在墙头屏着呼吸听下面的动静。 这两道墙之间是个丈许宽的过道,朱勔在这里布置了八个守卫,都是其心腹手下,为的唤作爬地虎朱五,特为地就是看着自己老爹朱冲,不教府中他人与其交通,坏了他自己的好事。 现时已是近四更时分,这几个守卫虽说是轮的下半夜的班,不过精神正是最懈怠的时候,便不能如初上岗时全神贯注,再加上长夜无聊,不免要找些谈资。 一个就说:五哥,将主爷今日兴致可高,到这辰光都还不睡,你听那百花楼上的歌舞声,多半正高兴着呢。 那朱五嘿嘿坏笑两声,故意压低了声音道:这几日将主爷与那明教地圣女娘娘同进同出,想必是心情不错,何况到这里忽然打住不往下说了,代以两声意味深长的奸笑。 那几个站岗站地穷极无聊,都在竖着耳朵听,忽然没了下文,偏偏又似乎讲到了紧要关头,个个心痒难搔,都一个劲儿地撺掇朱五:何况什么五哥深得将主爷的欢心,知道的自然比我们小哥几个多得多,快请说来听听。 那朱五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显得他自己与朱勔关系非同一般,下人中间就多几分体面,洋洋得意了半天才道:这个你们就有所不知了,我家将主爷对那明教圣女娘娘可算得是垂涎已久,软磨硬泡费了不知多少功夫,却连人家的小指头也没沾上半根大凡男人间聊到这种事,自然精神抖擞,言者口沫横飞连说带比划,听者点头不迭咂嘴不断,甚或大咽口水,想像一下那位万众仰望地圣女娘娘若成了榻上的尤物又会是如何的一番景象,大众意淫不止。 时石二人扒在墙头听了一会,时迁正听得津津有味,冷不防被石秀在肩头拍了一下,无限遐想就此打断,却不敢作,只听石秀道:眼下这帮兔崽子精神不专,守卫松懈,快些想个法子,你我兄弟过了对院,去找那老朱冲说话才是正经。 时迁也知他说的有理,恰好此刻后半夜月影斜沉,光线晦暗,时迁大着胆子,从怀中取出一把手弩来,上了一支特制弩箭,这箭箭秆特粗,用上好精钢打造,前头用破甲头,专能穿墙破木,乃是依据攻城弩的原理缩微精制而成,盗门中一等一的利器。 时迁叫石秀帮忙,将这弩拉到十分满,瞄着对墙墙头下二尺处,却不忙便射,忽地挥手扔了一颗石子出去,正掷在中庭内的一棵大树上,登时惊起宿鸟几只,其中倒有两只老鸦,呱呱呱叫得好不气愤,引得那帮守卫都住了口,仰着脖子看。 趁着这当口,时迁嗖地一箭射将出去,随即用手摁住弓弦不使它出声,那箭的风声都被鸟鸣盖住,这一箭神不知鬼不觉便射了出去,正中对墙。那箭后有一根细绳石秀一把拉住绷得笔直,时迁使出鼓上蚤的手段,腾身而起,在那细绳上两步一颠,第三步已经踏在箭秆上,借力一翻,狸猫一般轻巧便上了对墙,饶是石秀久历江湖见多识广,见了这几下干净利落,肚子里也叫一声好 时迁回头,向石秀连连招手,那意思你倒是快点啊石秀本事虽好,却也没有那等盗门中的身手,自然不能冒险去跳这钢丝,好在他也有自己的办法,只从腰间取出一块布帛来,折折叠叠摊在手心,再往那细绳上一握,身子蜷起双脚往细绳上一挂,顺着略为倾斜的绳势,忽忽便溜到了对墙,在箭秆上借点力,身子一翻便也上了墙头。 时迁把他望望,心说你这家伙手脚倒灵便,莫非也是同道忙着收线,那箭原先是个两截头,把后面的箭秆旋下来就是,前面的箭头就由得它扎在墙里,回来时也好再用。 二人收拾妥当,悄无声息溜下墙头,这时那几个守卫才再回来,一面无意义地谩骂几句,一面再听那爬地虎讲述:朱勔和明教圣女不得不说的八卦。 第十四章 夜探(中) 时石二人伏在墙头,等了会看四下并无什么蹊跷动静,都把注意力集中到墙内这个跨院里来。这跨院面积倒是不小,前后三进,正房厢房二十几间,正房也颇高大,单单这么看去倒是堂皇的很,只是一样事情不妥:偌大的一座院子,却是死气沉沉的没什么人气,确切地说,就连有人生活的迹象都很少。 石秀皱着眉头看过一遍,伏在时迁耳边轻声道:时兄弟,眼瞧着这院子死样活气的,虽则那朱冲八成就是在此,可到哪里去找石秀心里话,现在半夜三更的,咱跟人家又不是很熟,难道用大嗓门喊老朱,有客 时迁却是精神倍涨,他原本就惯了做这样穿墙入室飞檐走壁的行当,三天不活动活动手脚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自从跟着石秀来汴梁展,处处缚手缚脚,到如今月余时间没得东西偷摸,憋得他直如赌鬼不摸牌九酒鬼离了杜康一般的难受,现今好容易能再度贼头贼脑地趴在别人家墙上吹夜风,对他真如进了瑶池仙境似的自在。 这刻正在享受,听到石秀问话,时迁心里不由得得意:饶是你石三郎这等精明强干的狠人,在这样事情上也只好问我时迁鼓上蚤洋洋得意,迭起两个手指向院子里指点道:三哥放宽心,想那朱冲老儿受了自己亲儿的软禁,家里自然没多少人跟着他,这跨院若是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就是怪事了 正要继续显摆几句,忽地瞥见石秀眼神不善,又见他一只手已然悄悄攥拳,月光下隐见青筋暴起数条。时迁心里一哆嗦,赶紧言归正传:三哥请看,那正房前后草叶皆无,打扫的很是清洁,与别处大有不同,多半便是朱冲的居处所在。 石秀正有些不耐烦,忽听了这话,忙凝神向正房前后打量。虽说今夜月色晦暗。此刻又是下半夜,不过那正房前庭处风吹不起片尘,这点倒还看的分明,时迁说话显然甚是有理。 看的片刻,石秀暗下决心,与时迁耳语了几句,俩人沿着高墙而走,踩着屋脊到了正房上。时迁悄无声息地溜到檐口边,两脚一勾滴水檐,使个珍珠倒卷帘的势子,屏息听那屋里的动静。 片刻后又翻上来,与石秀耳语几句,原来时迁耳目灵便。听得房中只有一人呼吸,上来与石秀商量对策。眼见得天色已交四更。又已经接近了朱冲本人所在,不能再这么冲冲撞撞地,否则迁延时刻,到天明只能空手而归了,对方计谋显然不日即,这一天工夫未必就耽搁的起。 石秀想到这里。向时迁说了几句,又打了几个手势,时迁咬牙皱眉地犹豫,却拗不过石秀,只得复又翻身下去,依旧两脚钩住滴水檐,从怀里掏出一个铜仙鹤来,此乃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下九流道具,名唤鸡鸣五鼓返魂香的便是。 时迁将仙鹤嘴刺破窗帛,用力掀动仙鹤尾,鹤腹中药香便向屋中飘去,此物一旦入了呼吸,盏茶工夫便教人迷失神智,不过数个时辰便醒,醒来对之前诸事一无所知,是以江湖上淫贼多爱,渐渐坏了名声人多不学,倒把这一件空气型麻醉剂的伟大明给埋没了。闲话不提,时迁吹了会药,又侧耳听听屋中人的呼吸变得若有若无,显然药力见效,便回身向石秀摆了摆手。 石秀一早伏在檐边看他施为,此刻见了暗号,便也顺着下来,两手与时迁双手一握,翻身从屋顶跳下,别看时迁瘦小枯干,倒也有几分膂力,一收一放已经把石秀放在地上,而后自己双脚一松从屋顶落下,空中翻了半个斤斗,落地如片雪入水,寂静无声,连耗子都惊动不了。 时迁正自有些得意,想说我鼓上蚤这一手如何斜眼却看见石秀俩手连摆,那意思你少耽误工夫,赶紧撬门进去时迁无奈,这时候算知道人在屋檐下的滋味了,忙伸手从怀里取了一个棉团出来,与石秀各扯两团塞了口鼻,这一节却不可忘记了,要不等会撬门进去,什么事没办倒着了自己下的迷香地道儿。而后摸到门边,张了张四下无人,腰间摸出一把薄刃快刀来,一点一点地拨那门栓。 不大工夫栓落门开,时迁眼疾手快,用刀尖挑住门栓,免得这玩意滑来撞去出声响,一面轻手轻脚地缓缓推开另一扇门,待那门转动起来,门枢中未曾出半点声响,这才放心将半扇门推开,俩人一前一后地闪进门来,复又把门扇合好门栓插上,再回头看这房中地情势。 时迁睁大一双夜眼,将房中诸物尽收眼底,只见一张上好楠木大床上一人高卧不起,听呼吸显然是中了迷香,余外听不到其它动静,便放了三分心,蹑手蹑脚走到床前,取出一个小瓶来,回头向石秀抬手。 石秀会意,也从腰间拔出短刀来,走到床沿,一手虚虚掩在那人口鼻上方,另一手把刀反转过来,用刀背压在那人的喉咙上,对时迁示意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时迁点头,将掌中小瓶拔去瓶塞,在那人鼻子下晃了两晃,随即收起,用两团棉花塞住他鼻孔,跟着双手作势按住那人双手,只待他醒转。 功夫不大,那人微哼一声,鼻子无法呼吸,张着嘴吸了一口气,时迁手快,一把按住他双手,石秀那边同时动手,一把捂住那人口鼻,一边用刀背在那人喉间按了一按。 这人嗅了时迁的解药,又被冰凉的刀背在喉间一震,再加上呼吸困难,当时便醒了过来,却有如在梦魇中一般,朦朦胧胧只见两条黑影在身前,自己手不能动,声不得出,喉间一片冰凉,第一个念头就是:莫非是鬼压身 却听一个声音轻轻道:休要惊慌,我问一句,你答一句,答得好便饶你性命,若有半句谎话,或者要出声叫人,老子这一刀就要翻过来。声音虽然不高,意思倒很明白的,那人初初一惊,片刻却又宁定,睁着双眼向床前两条黑影望了望,又将头点了点,虽然被石秀捂住了口,刀又架在脖子上,这头动弹的空间有限,不过那意思却是明白的。 石秀微感意外,这人看似一个普通老者,没想到暗夜中在自己床上忽遭钳制,反应却如此镇定,脑中立时警醒:此老定非常人没准就是自己这次所要找的朱冲了。 我来问你,你是何人石秀轻声问道,同时将自己捂住那老者口鼻的左手略松了松。 那人鼻中塞了棉花,呼吸本就不畅,这时口上压力稍减,情不自禁地张口呼吸了几下,这才道:老夫苏州府朱冲,两位壮士何人 这名字一报,石秀还罢了,一则久经风浪心意坚定,二则刚才也有了些心理准备,是以没什么异样,那时迁可就有些激动了,心说老子运气不错,进了都监府第一个到手的就是正点子,这下可要达了一面这么想着,一面双手一紧,同时向石秀望了望,张嘴就要说话。 才叫了一个哥字还没出口,石秀忽地把头扭过来,两道目光在暗室中犹如冷电一般在时迁面上一扫,登时把时跳蚤的话都给瞪了回去。 石秀心里好气,你时迁好歹是专业做贼的,怎么敢在事主的面前彼此交谈这又不是好杀人灭口的,后面还有多少大事要做,万一这位摆不平的话,失了风声,慢说你时迁担当不起,就连我石秀再生几个脑袋,恐怕也不够衙内砍的 石三郎凝了凝神,微微俯身,紧紧盯着那老者地双眼,黑暗中只见两点亮光,一字一句地道:你可是这杭州都监朱勔的生身父亲,苏州朱家的家主,朱冲手下钢刀微微一紧,刀背在那老者的喉咙上又压进去一些。 那老者顿时呼吸有些困难,胸口急剧起伏了几下,话也说不出,只用力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并非虚言。 石秀又信了几分,刀向上提了提,容他呼吸顺畅了些。只是究竟兹事体大,不能单凭言语确定,石秀单手伸入怀里,再拿出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物,凑到那老者眼前道:你既说是朱冲,可认得这玉牌么 那老者本来躺在床上泰然自若,一见这玉牌却忽地有些激动起来,沙哑着喉咙道:你见过朱清他现在哪里是谁派你们来的这玉牌却是当日张随云从朱清身边检出来的,据说是朱冲给自己的几名心腹的信物,旁人却无,正好做个表记。 见他这样反应,石秀再无怀疑,忙把手中刀一收,拉着时迁后退一步,拱手道:东南应奉局现任提举高大人属下,石秀,时迁,奉命来见朱老大人。 第十五章 夜探(下) 朱冲闻言翻身而起,讶然道:两位壮士怎的说是那高应举属下,可有表记信物 石秀把头抬起,挂上一丝微笑道:这个自然,朱老大人请看。说话时从腰间掏出一块腰牌,双手呈到朱冲面前,待朱冲接过,怀中取出火折子,手中一晃点着了,另一手弯过去遮住了火光,凑到跟前给他照亮。 朱冲接了过来,放在火折子下观瞧,见是禁军军官的腰牌形制,正面刻着殿帅府门下行走,反面是长长一串部队番号和官衔,末了是石秀二字,验明无误,忙递还给石秀,拱手正色道:失敬失敬,原来是殿帅府的心腹大将。 适才一点火光下,石秀趁机把这老朱冲的长相也瞄了分明,见此老六十尚不足,五十颇有余,脸上皱纹不多,口中坚齿不少,虽然是半夜被人从床上揪起来,衣冠不整髻散乱,不过坐在床沿怡然自得,顾盼间犹如端坐堂屋广厦之间,一双眼睛微微眯缝着,看似笑容可掬像个和气生财的商贾,不经意间却流露出些许威严,饶是拼命三郎阅人多矣,这一下肚里也不免暗赞一句:这老家伙能以一个商贾身份攀附上蔡相公,果然绝非侥幸,这模样着实要得 正在赞叹间忽听动问,石三郎赶紧接回腰牌挂在腰间,寒暄客气了几句,把半夜入门的事含糊带过了,只说我家衙内得了老大人遣人传讯,颇有诚意与老大人面见,无奈令公子对我家衙内似有芥蒂,以此一面难求,故此命我二人乘夜来此与老大人交通消息。 朱冲人老成精,对于这话里的潜台词自然心知肚明,一笑便罢,暗中却对高强把握形势的能力吃了一惊。这高衙内从汴梁来到江南不过两月,怎的就能知道杭州局势紧张,竟派了人冒险潜入都监府来与自己这个被软禁的人见面 嘀咕归嘀咕,眼下却不是说话的时候,一来天过四鼓,这俩人要抓紧在天明前脱身,二来未曾见得正主高强的面,好些言语说了也是无用。老朱冲沉吟片刻。向石秀问明了高强日内便将到达杭州城外,心下已有了计较,便笑道:石虞候,照说两位壮士深夜入府,胆识身手都是当今的奇才,老朽原该将一点心思放心交托,无奈天色不早,两位还是早谋脱身之计为上。待老夫谋个内外联络的法子,候贵上高应奉来到时再行设法面见详谈为是。 石秀一听倒是有理,原也使得,只是他肩上极有担当,可不甘心这一趟潜入都监府只得到这点收获,便即道:似老大人这般说原也使得。只是我家衙内御下甚严,这番又是老大人派贵属传讯。衙内知晓老大人消息不灵,这才派我二人来此,若是回去见了衙内,听说我二人费了一夜功夫潜入贵府,却不得老大人半句言语,少不得要怪我二人办事不力。眼见得又是一番责罚。似这般,还请老大人海涵则个。说着把手一拱,笑脸作了个揖。 这话说来绵里藏针,表面上是在说自己交不了差,实则却是质问朱冲,你费尽心机给衙内送了那个蜡丸要面见,现在我们这两个使者来了,却得不到你半点实在话,莫不是这面见是假,另有蹊跷 朱冲一怔,随即失笑道:石虞候说的是,却是老夫失了计较,不能取信于人。石虞候回去面禀应奉大人,只说老夫上欲为国家消弭一场大祸,下欲求保全一家富贵不堕,要借应奉大人地大力方可。至于其中细节千头万绪,这一时间可无法向石虞候细表了。 石秀暗中揣度,这话说的虽说厉害,也脱不出高衙内原先预料的那样与明教谋反的逆谋有关,不过朱冲肯这么说,看来倒也知道趋利避害,再加上自己切身利益相关,听来倒也可信。不过自家的考量且不忙说,留给衙内去交涉便是,须知谈判这东西,自己家的牌哪怕一张都不能随便亮的。想到这里石秀点头:老大人既说的恳切,石某就担了这干系,将这几句言语转达我家衙内,待我家衙内决断便是。如此还请老大人示下以后如何联络。 朱冲本来觉得自己语焉不详,对方未必肯听,正在有些惴惴,听到石秀回答地爽快干脆,倒有些意外,这么一来只有一个解释,对方对于形势地把握显然非常深入,对自己所说的大祸有相当认识,否则不会这么干脆,不由对那未见面的高衙内又高估了几分。 既然话已点到,朱冲便不再多言,向石秀嘱咐了几句,商量了一些细节,便互道珍重再见。俩人从后窗穿出,时迁纵身上房,回手把石秀也拉了上去,俩人蹿房越屋,依着朱冲的嘱咐向后院而去。 目送着这两个身影在夜色中迅快消失,朱冲依旧关窗落闩,回身看那前院的楼台依旧通明映照夜空,歌舞声在寂静夜里隐隐可闻,忽地冷笑一声:逆子,看你还有几天猖狂那高衙内,年纪轻轻,又是京营殿帅的膝下纨绔,却怎的驾驭得这样的手下究竟是何等样人呢 过得几个时辰,天色放亮四门大开,杭州城北门走出两个持着扁担地寻常卖炭人,施施然晃着膀子转过了半圈城墙,到了水门码头外,七弯八绕了半天,而后钻进一艘平常小船,那船随即开动,在码头旁百十艘船只中转了几个,沿河驶出去数十里,第二天复又返回来,捡了个码头靠定,却再无人能寻着昨日的那两个卖炭人了。 这一日风和日丽,杭州城西门外大路上行来一列车仗,前面八个旗牌鸣锣开道,接着三十二名军士带刀开道,跟着十余辆大车麟麟而过,排场大得惊人,引得沿路百姓都驻足观看,彼此交头接耳,看不到什么旗幡认道,不知这是哪家富贵 待车辆过去,接着是十余辆载货大车,其上尽是花石果树,山石黄杨,每辆车前插两面蓝旗,上面白字写的分明,一面是:奉旨采集花石,另一面是:东南应奉局高。这两面旗子不大,口气可着实不小,有识者一见便知,这就是今年才上任没多久的苏州应奉局提举官京营殿帅府衙内高强的车仗了。 杭州知州名叫阮大诚,绍圣二年进士出身,算得是蔡京兄弟蔡卞的半个门生,何以说是半个只因他给蔡卞投了门生帖子送了礼,蔡卞也见了他的面,却始终不曾以门生相称,官面上倒也一直照顾于他,这位阮知府便以蔡氏门生自居起来。不过后来蔡卞落势,这位阮知府知机转场,又投到蔡京门下,那时蔡京与兄弟争权得胜,收了这个门生正好表示一下自己的胜利,便也依旧默许了,因此阮知府官路依旧亨通,一面做着昔日苏大学士做过的知杭州事,一面扛着京里权势熏天的蔡相公的大旗,这官做起来格外的有滋有味。 这日有人飞报进来,说道苏州的应奉局提举高大人车仗已到了西门外,阮知府便吃一惊,早先已经知道这位太尉府衙内蔡相公地孙女婿到了苏州做官,阮知府虽说公务缠身不能分身往见,这名帖备礼倒也一样不少,加上去年大婚时随的礼,前后在这位高应奉身上已经花了不下一万贯钱,可谓落足功夫,如今人家本尊来到自己的界,怎可不亲身出迎慌忙易装冠带,所有排场全免,一顶软轿出得城来,恰好遇到车仗入城,便即滚出轿来,垂手在路边相候,一面叫亲随递上名帖去。 哪知候了一会,那亲随回来,说道应奉大人用一个阮知州顿时一怔,心说好歹我也是一方四品大员,又有门生之谊,这高应奉怎的如此傲慢恰要着恼,忽然心虚,莫不是新人新规矩,自己这半个门生人家不认账这么一想心火顿消,小心翼翼上前施礼参见便是。 可怜阮知州担了一肚子心思,到了车仗前方才知道,原来高应奉大人卧病在床,现在出巡的是应奉局的内审。阮知州这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听车仗内一个女声说话:我家内大人说了,难为阮知州出迎,去年的大礼还未谢过,又承知州大人如此抬举,真真是不敢当。内外有别,相见就免了,请大人车轿前行引导入城便是。 阮大诚吓了一跳,感情这位内审大人来头一点不小,便是当今蔡相公最疼爱的孙女,出嫁太尉府高衙内的蔡大小姐便是这趟出迎实在不冤,阮知府先行谢过,袖里递给传话的家人一贯铜钱,抖擞精神上轿前导,引领应奉局车仗入城,一面叫人飞奔去打点馆驿,以便蔡大小姐歇息,肚里却有些好些:这个内大人,想必就是内审大人了,只因闺阁名姓不便外称,亏她想得出来,有趣有趣 阮知府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头顶一声响,跟着一片声地喊:圣女娘娘,圣女娘娘只因不曾提防,倒被吓了一惊。跟着就觉得轿子停住,亲随掀起轿帘禀告:后面内大人请知州大人说话,要问这城头究竟何事。 第十六章 入城 阮大诚听了这话,心里就咯噔一下,暗想这番可如何应对。 外面那些明教徒四面八方而来,只为见那个什么圣女娘娘一面,他这个地方长官自然尽知。原本以为愚民来去不过尔尔,谁知后来事态渐渐闹大,杭州城内外聚集了十几万平民,且据报四里八乡还有许多人6续赶来,眼见局面越来越大,阮知府不免有些担忧,便有心叫人去与那圣女娘娘交涉一番。 哪知派了衙门里的孔目去交涉,回来时却带了新任兵马都监的亲笔信,说什么这是都监府里的人,一切自有朱都监担待,况且草民来去聚散事属寻常,譬如乡社,哪里有什么大乱子出待过了端阳节聚会之期自然都散,知府大人宽心便是,随信附送礼物若干。 他阮知府混迹官场多年,深知官场的规矩有道是花花轿子人抬人,你好我好大家好,既然朱都监如此会做,既有面子又有夹里,阮知府倘若再要横挑鼻子竖挑眼,不免坏了官场规矩,不但同袍面上须不好看,传出去要说他阮大诚不会做官,这问题可就严重了。因此上,阮知府对城下的草民眼开眼闭,落得个闷声大财,只求不要闹出什么大乱子来便可,幸喜这帮草民彼此和睦的很,城下一片太平波澜不惊,阮知府这心里近日来也踏实了许多。 不想今日蔡大小姐到此,查问起来又多生枝节,这位大小姐自幼养在深闺,偏生又是个通天的人物,倘若见了这光景心中疑惑,又或者草民无知惹了她大小姐哪里不高兴,岂非是一件飞来横祸阮知府心中忐忑,无奈躲是躲不过的,这么大的事想瞒也瞒不住。只得硬着头皮来到车仗前,避重就轻地将城下诸事禀告一遍。 不过片刻之后,阮大诚的心思就放下了一半,蔡大小姐隔着车帘只扔过来一句话知道了,跟着吩咐车仗继续前行。阮大诚眼前暂且无事,可不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花样,把心思吊在半空不上不下,捏着一把冷汗吩咐进城。 渐渐行进城门。人群越稠密。杭州府和应奉局的旗牌衙役等众在前喝道开行,虽然没什么人有意挡道,可彼此推挤让路起来也要费些功夫,长长的车队龟爬行,亏得率军护卫的6谦等人来回护持,才没乱了行列。 忽然,蔡颍的轿帘掀起一角,一双眼睛往城头望去。恰逢城头那圣女娘娘额间大放光明,城下百姓都拜倒欢呼,视线一无阻隔,城头城下地情景尽收眼底。 高强放下车帘,嘴角挂起一丝冷笑:哼哼,方腊果然还是那一套愚民的把戏。回想历史上,他就是命自己的妹妹方百花谎称圣女降世。借助精致铜镜的反光,在特定的环境下营造出这样的视觉特技来,配合四方教徒一贯的光明界信仰,令得教众归心,为自己起事造势,否则以明教这么一个穷人团伙。要想有什么经常性的严密组织谈何容易 昨日石秀已经与他们一行会合,将杭州见闻和夜会朱冲地经过一一阐明,高强听到那四句谚语就是大惊,看来方腊所谋着实不小,这么大张旗鼓地约期聚众杭州,一副限期举事的架势,难道杭州的地方官都是吃干饭的又或者情况更糟,杭州的官员中居然多数是明教中人 是以他今日特地选了这个时候抵达杭州城下,就是要亲眼看看明教究竟搞什么把戏,杭州的官员们又都在做什么。此刻眼睛见到了城头的表演,耳中听到杭州知府抖抖呵呵的禀告,高强心中却也如那阮知府一般放了一半的心,看来并非杭州官员尽数通敌,关键还是在于杭州武职第一人手握五千兵马地朱勔的态度如何了。 而朱勔的态度,见过其父朱冲之后就该明了了吧 高强无声地喟叹一声,向后仰倒,把头枕在娇妻蔡颍的浑圆大腿上,晃晃脑袋,选了个舒服的角度,仰望着妻子美丽的容颜,不由露出一丝微笑:颖儿,这次来杭州,看来可有一场不小地热闹可瞧了。 蔡颍低着头,一手轻轻托在良人的后脑,另一手一根根地数着他鬓角上的几茎散,慵慵懒懒地笑了笑道:郎君想必是成竹在胸了,奴家可一点都不担心呢。近来的生活过的很是快活,她领着数百人马大张旗鼓地到处审查花石,同时给夫君打烟雾,比之从前闺中调笑的日子不知要有趣多少倍,现在又是和自己倾心相恋的良人一同来到杭州,此处纵然有惊天巨浪,又哪里在她蔡大小姐的心上 高强侧了侧头,用脸颊贴着爱妻的手,心情一片澄澈宁静,眼前的局势虽然复杂,却也没脱出他来杭州的预料,或者可以说,局面正在一步步地明朗化,方腊搞出了这么大的动作,当然不会是意图繁荣一下杭州的经济,而朱勔身为一方官员,对于治下的明教教徒如此维护,想必也得了相当大的好处吧总之,见到朱冲以后,全副的拼图就基本上完整了,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总算有些效果。 他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去管外面山呼海啸的喧闹,一心一意地感受着爱妻的体温,任凭马车一摇一晃地在街道上缓缓前行。 穿过城门,车行渐,不一会便到了馆舍,依旧是许贯忠主内,6谦在外安顿,数百人吵吵嚷嚷,动作倒是不慢。此番蔡颍率众巡游,以护卫的名义带了五百兵马,都是6谦等人在苏州选练的精兵,虽说未经实战不知战斗力究竟如何,不过经过他和杨志一番狠练,比起原先的那些赤佬来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再加上石秀在城外码头逐日收拢的三百禁军,高强此次来杭州,手下可算小有实力。 且不管这五百小兵在馆驿扰攘,蔡颍的内宅车仗直入后院,蔡子鸿和蔡旭杨两个指挥着家人四下清扫,连带把闲杂人等都撵了出去,此乃内审一行所到之处的惯例,堂堂太尉府的贵妇怎能叫闲人看了去 侍女百合掀起车帘,高强率先跳了下来,正要回身去看妻子下车,忽听身后杨志大喝一声:什么人出来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蔡府家人都吓得不轻,带刀的个个都手按刀柄,往高强这边围拢过来,十余人顷刻间在他身前和车旁立起一道人墙。杨志则早已持刀在手,领着几个军士向着上房的房门虎视眈眈,又再喝道:到底是什么人,快些给我出来 他这里话音刚落,房中一声长笑,跟着一个老成的嗓音呵呵笑道:高应奉帐前果然能人异士无数,老夫莽撞勿怪 听到这声音,高强反而松了一口气,对方肯现身说话,歹意就不会很大,倒是刚才躲在房间里不出声,弄得人汗毛凛凛如临大敌。 闪目观瞧时,只见房中踱出一位宽袍老者,约摸五十多岁,一身灰衣,腰间一条玉带,身材倒是不高,相貌亦甚平凡,只是往台阶上一站,气度从容不迫,倒是叫人不敢妄动了。 杨志也是有眼力的人,见此老显然不是常人,却也不愿造次了,和声道:来者何人为何潜伏房中 那老者拱手道:老夫朱冲,依约来见高应奉,有要事相商。 高强原已猜着几分,现在听了这报告,忙叫人去外院召唤石秀,一面走到杨志身旁。也作了个揖:我当是谁,原来是朱老大人,本官仰慕已久,只是无缘识荆而已。不过今日不期而来,却不知所为何事当日石秀回报之时,只说那朱冲自有办法来与高强相见,只要进了杭州城即可,因此高强虽然对于此次会面甚为期待,却没料到自己的行李还没打开,这老朱冲居然已经杀到了,这哪里像个被软禁的人 朱冲仰天打个哈哈,正要说话,杨志忽地又是一声断喝:且住朱老此来,随行何人 朱冲一怔,随即眯起眼睛向杨志望了望,点头道:应奉大人贵属果然能为过人,老夫随员仅只一人,且精擅潜踪匿迹之术,居然也会被识破了行藏,实在教人佩服的紧。随即回身,从房里又叫出一个人来。 一见此人,高强就打个愣神:这居然是一个女子居然是一个白衣华服的美貌女子而且此女与来此北宋朝以后所见到的各方美女都不相同,说不出的一股淡淡味道,低眉顺眼地立在朱冲身后一言不,却叫人感觉到一股潜藏的力量存在。 高强这一愣神不打紧,后面车里的蔡颍可是都看在眼里了,看着丈夫一见美貌女子就呆,心下不由得着恼,嗯哼咳嗽一声,登时将高强惊醒,好在他脑子转得快极,片刻间就想到了话说:然则朱老能潜行至此,多半是亏了这位姑娘的功劳咯 第十七章 降服 高强这话一出,朱冲面上神色顿时一正,端容道:高应奉目光如炬,老夫心悦诚服矣若非借此女之力,老夫的确未必能如现在一般到此面会应奉。 高强随口一猜,不想正中,自己却也有些意外,再向那白衣女子打量一下,却见她依旧是冷冷模样,丝毫不为所动,心下不由便留了点心,向朱冲笑道:朱老百忙中分身到此,足见诚意,都撤下了最后这一句却是向杨志等人所说的。 锵锵连声中,一众军汉收刀入鞘,高强吩咐赶紧收拾一间清净屋子出来,恰好石秀也从前院来到,彼此寒暄已毕,高强与朱冲携手进屋,后面石秀杨志按刀卫护,那白衣女子紧跟着朱冲脚后,高强虽然明知身后有这么一个人在,居然感觉不到一丝呼吸和脚步声,此女竟是如同幽灵一般。 且不管外面依旧忙忙碌碌地安顿,五人进了一间静室分宾主落座,高强心中忽然好笑,说起来,朱冲到这里固然是鬼鬼祟祟形迹唯恐人见,自己又何尝不是放了几重烟雾才能来此这中间的宾主之分,倒颇有几分复杂。 既然彼此见面之前都花费了无数心机,高强也懒得寒暄,单刀直入道:本官此次前来杭州,正是因朱老召唤,如今好容易能得面会,朱老有何见教,本官这里恭聆教诲便是。 朱冲却不着急,哈哈干笑两声道:应奉大人快人快语,老夫钦佩得紧,却不知应奉大人对老夫所要相商之事,腹中可有定案 高强见他不紧不慢的样子,心中倒有些意外,不由得暗骂一声老狐狸,到这时候还卖什么关子你无非是想探探我究竟对目下的局面掌握多少,想掂量掂量自己的筹码而已。只不过以你目前被自己儿子软禁的身份和形势,又有多少筹码可以供你来跟本衙内讨价还价 既然要玩,本衙内就陪你玩玩。高强心中转念,便也干笑两声,笑的只有比朱冲更干三分:本官自奉圣意来到东南,孜孜以寻觅奇花异石为务,只求为官家苑囿多添几分光彩,不辜负了官家设立这应奉局的一片苦心。又何暇顾及其余自到埠之后。夙兴夜寐宵衣旰食,连江南的风景人文亦无半点心思去玩赏,不知三秋桂子何色,难问十里荷花甚香,又哪里知晓东南地人事至于老大人其人,本官只知乃是前任应奉朱大人的尊上,老大人既然有事相召,本官便拨冗前来一见。至于其中利钝玄虚,可顾不得那许多了。这一番不文不白说下来,高强等于是兜天转地打了一大圈太极拳,正事可半点没沾点边。 看着面前二十岁不到的小子端起官架子来,朱冲心里一半好笑,一半却也吃惊。他事先不打招呼。径自来此,就是因为意外相逢之下。对高强一方可以多些了解,相谈时也好多些把握,毕竟此番所要涉及的事干系不小,放眼东南能与共谋者实属寥寥,虽说这高衙内是个最好的人选,不过那也是多半冲着他身后的势力。倘若这小子纨绔成性草包一个,这事成与不成可还在两可之间了。 不过今日一见,虽然相处短暂,高强的表现倒令这位人老成精的一方大豪颇为满意,不论是之前潜入都监府的石秀时迁,还是身边护卫的杨志等人,看起来都是精明强干的模样,却都情愿为这高衙内所用,此人的器量可见一斑。似朱冲这等豪强出身,不管是对手还是同伴,倘若分量不够的,必定要被他占尽便宜方休,现今对高强既然生了敬畏之心,倒令他合作之意更坚了。 当下朱冲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应奉大人春秋虽富,这心机可着实了得,老夫拜服了。实不相瞒,老夫本当亲身去苏州拜会应奉大人,只因身不由己,只得遣人邀衙内来此杭州相叙,这一节先行谢过了。说罢站起身来一揖。 高强见他态度端正了不少,便也起身还礼连说不妨,双方再次就座,彼此便去了不少虚文。朱冲今日时间有限,他是趁着自己儿子朱勔去城门处为那圣女保驾护航的机会,府中关禁略为松懈的机会溜出来,最多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正该开门见山。只是这件大事千头万绪,饶是以朱冲这等精明老辣,当日令蔡京也要动容,一时却也不知从何说起的好。 思忖片刻,朱冲抬头道:不知应奉大人对于明教可有认识 高强眉头一皱:明教源远流长,唐时从西域传入我中土,现今东南百姓多有修习,那便如何他也不着急,这虽说是双方都有合作的意思,彼此的牌还是要一张张出,反正本衙内现在还有空陪你玩。 朱冲见高强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不紧不慢,知道对手不好对付,他是太尉府衙内相府孙女婿的身份,又大得当今官家的信宠,东南就算闹出多大的乱子,大不了拍拍一走了之,比不得自己家族世代经营此,倘若真被那班亡命之徒成了大事,抄家灭族只在眼前了。现在自己的时间又有限,少不得要先做出些突破,否则这么一圈太极拳打下来,自己可耗不起。 顷刻间权衡利弊,老朱冲已经下定决心向高强低头,忽地起身跪倒道:启禀应奉大人,草民朱冲有要事相告,乃是这东南五路地一大桩谋反逆谋 一面说着,朱冲一面偷眼去看高强的反应,以他多年阅尽千面的老练,这样的大消息说出来,单看对方的神情便可知其心中思绪了,却见高强起初声色丝毫不动,就像听到隔壁家养的狗明天要下崽了一样,旋即又显出关注神色来,身子略略前倾,急道:老大人此话从何而起本官愿闻其详 朱冲暗吃一惊,这反应很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倘如高强一听便跳不知所措,那是竖子不足与谋,东南大乱将起。自己又无可奈何,只好明里仍旧将这一桩反谋告上去,一出这门便有多远跑多远,图个明哲保身之计:倘若高强一听就来了精神,那是对方雄心不小,正好借用其力量平息,不过显然事先无多少准备,能否平定还在五五之间;倘若高强如最初那般神色不动。说明事先已经有所准备。来此杭州之前早就胸有成竹,那么自己倒不知要如何提出自己的筹码了。 现在高强这样的反应,说起来倒是正中朱冲的下怀,一面表示自己对这件事早就有所准备,一面又表现出与朱冲的合作兴趣来,正好让他尽情地将自己心中的图谋都抖露出来,彼此有开诚布公的意思。朱冲一念及此,背心的冷汗刷地就冒了出来:难道说。这小衙内竟然如此深沉老辣,将自己的这一点心思尽数看在眼里,现在只是给自己机会来表现一下么 却不知高强正是要他如此思想原本见朱冲之前,高强与身边的许贯忠石秀等人便将前后诸事仔细推想,想来朱冲当日因为反对与明教结盟而被自己儿子软禁,其反对的理由多半是从自己家族的利益出。认为明教包藏反逆祸心,这样的盟约最终给自己的家族带来的是灾难而不是利益。现今朱勔与明教的结盟已成定局。为求保全之计,他惟有向外求助。 但站在朱冲的立场,向官府告却是下策,如此一来朱家的反逆罪名便都坐实,最多能脱出他自己一人的罪责,百余年的富贵数千族人的性命都要在这场大乱中飞散。这哪里是他老头子能承受的上上之策莫过于暗中化解,将这场反逆消弭于无形,如此家族庶几可以保存,而要做到这点,先构成障碍的不是别个,恰恰是其亲子朱勔 只要朱勔一天坐在朱家家主的位子上,倘若明教反谋一起,朱家这从逆的罪名便铁证如山不容反驳,他朱冲若要保全家族,第一个就要把自己儿子从家主地位子上扳下来。怎奈朱勔现今手中握着实权,他朱冲若要夺位,必须要有外援,无奈朱家在东南盘踞多年,能有实力相抗的地下势力根本找不出来。地头蛇既然找不出来,高强这条过江龙便成了朱冲的选,至少朱勔在应奉局提举这位子上是被高强一脚就踢了下来,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虽然说朱冲是有求于高强,在高强这边来说,又何尝不希望与朱冲合作以最小的代价来化解方腊起事,原本就是高强的既定目标,这一点与朱冲不谋而合。然而自己就算知道明教要反,知道方腊厉害,却不知道明教与朱勔结合在一起后,究竟具有多大的破坏力,其中有哪些可供借力之处,更不知道朱勔手上有多少实力,自己这八百兵就算再怎么精锐,在杭州五千兵马和明教十余万教众面前只怕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人家一人一口吐沫也淹死自己了,而朱冲的存在,恰恰可以帮助他更加精确地把握杭州的局面,以最恰当地方式运用手中的力量。 现在见到朱冲的神情颇为惊惧,高强暗喜得计,又追问了一句:朱老所要告的,可是那明教聚众闹事,图谋不轨么这话说来笼统,却非知情人莫办,正好再来糊弄一下老朱。 朱冲浑身一震,这时跪在地上再仰视高强,只觉这年方弱冠的少年衙内莫测高深,究竟手里掌握了多少事不过他久经风浪,哪里有这么容易认输的,只是片刻失据,随即便恢复过来:应奉大人果然了得,老夫佩服得五体投地,看来应奉大人对此早就胸有成竹,老夫倒是多虑了。然则应奉大人明知明教图谋不轨,却于此时亲身来此,而且假借夫人名义,莫不是有所为而来 高强不禁要对这老朱冲重新审视:到底姜是老的辣,虽然身处不利情势,这一句反击真是恰到好处,自己到底有多少底牌,只要一回答这问题便会暴露个不离十了。虽说自己最终是要与朱冲合作的,然而这合作也有很多讲究,倘若去了明教和朱勔,却扶植起一个更难对付的老朱冲来,自己以后在这东南依旧是缚手缚脚。又如何能对政局有所匡助想到这里,高强雄心陡起,心道若连你这老家伙都对付不了,本衙内日后要如何去与朝中的各路权臣角力,又如何对付北方先后继起的辽金夏诸强 朱老果然明智,本官奉圣意留意东南,既然知晓有如此大事,岂可袖手旁观先拉着皇帝做个大旗吓唬你。至于究竟如何知晓这大事的。我不说你要怎么问接下来再次出招:只是朱老既然知道有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为何不向杭州官府告先前本官还道朱老身不由己无能为力,现今却能脱身来此面会本官,可见非不能也是不为也,不知朱老可有什么隐衷你老朱不去找官府而来找我,想必是特地有求于我,本衙内心里明镜似的,你还是乖乖地都说出来吧。 朱冲心中暗叹一声: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这高强能以弱冠之龄深受官家宠信,又得蔡京青睐,看来并非单纯托了老爹高太尉的福啊 应奉大人明鉴,老夫正是有不得已地苦衷,只因犬子朱勔无能,不知被那明教妖女使了什么手段。迷得神魂颠倒,居然看不出这些逆贼心存不轨。反而对他明教言听计从,若任其如此下去,我朱家必定陷于万劫不复之境老夫虽说心怀朝廷忠义,却也不忍见那逆子将一族父老都葬送,因此求见应奉大人告此事,不敢求什么功劳。只求应奉大人敉平此难之后,降罪犬子朱勔一人,不致三族夷平,老夫心愿足矣说罢连连磕头不止,这下朱冲可是把自己的心思都和盘托出了,只有指望高衙内宽宏大量了。 却不知高强此刻心中大喜,饶是你老儿奸似鬼,也要喝本衙内的洗脚水了只是面上还要装作矜持,把桌子一拍戟指喝道:原来如此,没想到令郎身受皇恩,也曾在本官之前提举应奉局,现在又身居堂堂杭州兵马都监六品之位,不思守土有责,居然投身从贼似此谋反大逆,罪当夷尔三族然 朱冲这时头磕在地下,看不到高强的神情,只听到他措辞严厉大雷霆,连诛三族这么厉害的话都说出来的,只惊得冷汗直冒,心中连连叫苦,忽然听到一个犹如暗夜中现一盏明灯,慌忙把头抬起来,只听高强续道:然本官念尔告有功,倒可网开一面,倘若尔能襄助本官平乱立下大功,则将功赎罪,若要豁免朱家一族的性命也非不可。 朱冲由大恐转为大喜,这样不是正好合乎自己的心意么连忙跪在地上赌咒誓,言说自己全族忠义无双,对朝廷对官家,当然还有对恩相蔡京都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那逆子也是受了明教妖女地妖法蛊惑而已。 拉拉杂杂说了一堆,高强装模作样只管听,末了点了点头道:你朱家多怀忠义,本官倒也是知道的,不过若要将功赎罪,可要拿出些实际的功劳才是,还不将令郎如何与明教勾结,究竟如何图谋不轨的,全部一一报来 朱冲不敢怠慢,忙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知全都倒了出来,亏得他老成的很,在朱家内部和外界都有些残余势力,因此虽然自己身被软禁,耳目却依旧灵便的很,再加上熟悉东南情势,种种信息结合起来,竟把明教此次的图谋猜了个不离十。 原来明教先是派了方百花前来商谈合作开银矿之事,这方百花艳绝一时狐媚过人,朱勔对其可谓一见着迷,处心积虑只想要沾沾她的身子。哪知这方百花溜滑的紧,虽然孤身一人呆在都监府,朱勔却始终无法近身,又被明教的言语所惑,终于同意全面与明教合作。 要说朱勔当真有心造反却也是冤枉了他,明教只对他说要在杭州传教立法,以端午节为大会之期,若能办了这事,则情愿将圣女下嫁,届时朱勔在教中自然地位尊崇,还有比这更牢固的联盟么朱勔一方面惑于方百花的美色,对明教暗地里的图谋一无所察,另一方面也想借助明教在民间的力量对付高强,因此满口答应,每日只顾围在方百花身边献媚,任凭明教一步步地渗入杭州城各处而不查。 待全盘听罢,高强暗自心惊,方腊这一场谋划可谓深藏不露,然而一旦动却有雷霆之力,若是没有自己这有心人在一旁窥伺,这一场端午节大会必定是两浙糜烂之始;不过换个角度来说,明教这次的图谋事先潜伏不,却也给了自己以机会,若能及其未而制之,则东南之事一朝可毕矣。 且把这一番心思都放下,高强大大夸奖了朱冲一番,什么身遭缧绁心存忠义,果能克捷功莫大焉,只说地朱冲老泪纵横,连说草民日夜忧心国事心系家族,今日得见应奉大人,这才如久旱之见云霓,婴儿之遇慈母。俩人一来一往一搭一唱,虽然都知道对方话语中最多只有三分真意,却说的津津有味,所谓愚人必先愚己也。 既然明了了对方地图谋,接下来便是对应筹划,而后分布属下,择机而动了。这中间头绪甚多,高强一时是无法抉择了,便叫朱冲先行返去,待自己粗定方略之后,再设法通知他配合。 朱冲也觉有理,没口子答应了,随即唤过那白衣女子来,向高强笑道:好教应奉大人得知,我这义女来自东瀛日本国,自幼受异人传授,善能潜踪匿迹乔装改扮,现今独居府中,消息进出若经她手即稳便的很,当日石虞候等夜入都监府来探老夫,走时便是经了老夫这义女的途径,由后院无人处逾墙而出。若应奉大人有甚用着老夫处,只管请石虞候通过这义女传个话来便是。 高强一愣,怎么老朱冲居然会收了个日本义女须知眼下在杭州算得是敌强我弱,这行事之时再多几分小心也不为过,何必要多这么一个环节,况且还是一个外国人,此人到底可信否况且这还是一个日本人,虽说理智上知道此时正值大宋盛世,日本国民远服教化,彼此来往贸易不绝,对宋室王室甚为恭敬,不似后世那般跳梁为恶,不过如高强这样来自后世之人,听到日本二字心里着实有些疙瘩,更何况牵扯到这样重大的事 朱冲可不知他心里连转几个肚肠,只看出其神思不属来,对自己的提议似乎不以为然,眼珠一转间已知其意,往高强身前凑了凑,神神秘秘道:应奉大人只管放心,此女与其兄来我中土日久,对老夫忠心不二,其兄现今被老夫派在逆子身边为间谍,身手也颇为不凡。眼下用人之时,以老夫之见,此女足可信赖。 嗯,她还有一个哥哥高强顿时警觉,这兄妹俩究竟怎么会来到中土,又是怎么投到朱冲府中的,到底出身如何,来到中土有何目的不过眼下确乎如朱冲所言是用人之时,且不管这许多,反正石秀办事牢靠的很,叫他接触之时多个心眼,久后便知端倪,而在应对明教起事这件事上,朱冲与自己可算利益一致,他既然说此女可用,那就先用着好了。 高强点头答应,正要吩咐送客,哪知这番思谋费了点时间,朱冲见他一时半刻间好似疑虑未解,忙又凑到耳边加了一句:请应奉大人放心,此女仍是完璧,若是应奉大人有心,待此间事了之后,一顶花轿将此女送至府上便是。 第十八章 谋定 高强一听这样话语,条件反射地就是看那白衣女子的表现,却见此女眉头动也不动,就像朱冲适才说要送人的不是她本人,甚或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什么小猫小狗之类。只是这种冷漠与寻常的仆役家僮等无法主掌自己的命运随波逐流的无奈却又似有不同,好似是觉得如此被朱冲送给别人是理所应当。 高强暗暗纳罕,此女真乃异数,要说是那种生来就训练来送人的优伶,怎地朱冲方才又说她还是完璧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当即打个哈哈:朱老如此大度,本官先行谢过了,此事大可容后再议,且顾眼下的急务要紧。 朱冲讪笑几声,又再客气几句,便告辞离去,高强自己现下也是见不得光的,便教杨志相送。那白衣女子跟在后面,一身白衣步履轻盈,望去真如一个精灵一般。 是夜,杭州馆驿中收拾了一间静室,高强帐下各心腹济济一堂,连时迁也得了个位子,大众静候高强驾到。衙内未到,枯坐无事,几人间自然有些话题闲聊,杨志听说石秀与时迁夜探都监府,于戒备森严中探得老朱冲,轻身进出毫无阻碍,不由得大感兴趣,时迁见问心下得意非常,指手画脚大吹特吹,唾沫星子四下飞散,屋中只听他一人说话声音。屋角处是6谦向许贯忠探问这次杭州敌人情势,许贯忠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俩人说话声音甚轻,都被时迁那尖细的高嗓门给压了下去。 忽闻门口咳嗽一声,几人连忙住口起立,恭迎高强入座,跟着眼中都是一亮,只见主母蔡颍一袭湖色衣衫,面罩薄纱款款而入,轻轻万福。几人赶紧躬身唱个肥喏,迎候衙内和主母上座。 一一坐定,高强且不忙商议大事,先叙前功。第一件是6谦率众跟随蔡颍,一方面护主有功,另一面整军有方,记功一件,6谦起身谢了;第二件石秀从京城率众来援。三百精兵已经藏身码头粮船中。只待一声令下,也记功一件;第三件还是石秀,与时迁潜入都监府联络朱冲,使内外相应,大利衙内原定方略,记大功一件,石秀起身领功,时迁将小鸡胸脯挺的高高。也上前谢过。 功劳录下,信赏押后,待大事底定再议。高强轻嗽一声,开口道:诸位,想必都知,此番前来杭州。皆因那杭州都监朱勔横行不法,本衙内乃为伸张国法。暗访而来,这暗访二字却是他学了后世所看的那些电视节目,随口安了一个,哪知到此会见了其父朱冲之后,却知晓了两件大事,一则。两浙明教欲图不轨,聚众于杭州,待端阳之期即行大举。 此事在座大都多少知道一些,不过高强说到这里暂停一下,自然是要看看部下们的心意如何,若不表现一番,岂非辜负了衙内的期望座中杨志6谦都是军官出身,杨志终日殷殷以光耀祖门为务,6谦则只想往上爬,虽然动机各异,要立军功却是共同的途径,听得有人要造反,心下倒有些期待;石秀混迹草莽多年,深知民间疾苦,不过眼下自己既然有了出头之日,便与那明教走了不同路,要紧守稳自己的立场;许贯忠却是自幼读圣贤书的,正统观念深入心中,是以当日虽然对朝廷深感失望,也只求个退隐山林不问世事而已,后来跟从高强办事,却存了半个冷眼旁观的心思,当下也只微微冷笑而已;座中叫的最欢的倒是那刚来不久的时迁,鼓上蚤也不是全无心肝的人,自家资历固然最浅,又是做贼的出身,此刻若要在高衙内帐下讨生活,可要尽早把以前的出身给洗去了才是,倘若这次是对付寻常的绿林,时迁恐怕背个不义的名声,怕还没这么积极,那明教却向来与绿林不是一路,就算帮着朝廷去对付明教,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五人心思各异,却都话责骂明教大逆,尤以时迁义愤最高,若不是碍着主母蔡颍在座,他便要破口大骂,想鼓上蚤在江湖这么多年岂是白混,道上骂辞鲜有不知地,从这角度来说,高强倒错过了一个领教北宋市井语言的大好机会。 待众人说了一通,高强将手一举,笑道:诸君心怀忠义,存了奋勇当先之志,那便很好。只是目下情势诡谲,贼氛猖獗,日间朱冲老儿前来告,原来其长子现任杭州都监朱勔居然与明教沆瀣一气,也参与了这桩造反逆谋。此番请诸位前来,便是要商量一下如何对付此事。但有所见,不妨畅所欲言。 高强说完,端起茶杯来,用盖碗拨了拨茶叶末,吹了一吹,见水温还烫着,便又放下了,抬头见几个部下却都闷声不吭,不禁失笑:怎么,都不说话刚才可不是这样啊。说归说,他也知道话题敏感情势棘手,堂堂主掌一州兵马的都监大人居然与反贼勾结,这要是万一造起反来,不用说杭州一地,恐怕没等朝廷大军集结出,两浙都得涂炭了。 会这么开不是办法,只好点名,好在也只是要统一一下认识而已,大体都有定计:贯忠,你来说说吧。 许贯忠点了点头,环视一周道:列公,虽则目下杭州情势复杂,却也未曾脱出衙内的掌握。衙内自到东南,早就察觉明教逆谋潜,只为一路百姓故,不欲兵连祸结,只想寻一个消弭于无形的法子,是以多方设谋,这才能来到杭州。如今逆谋已明,今夜列公各献奇谋,来日人人奋勇,一举荡平这路反逆,衙内上奏朝廷,自然都有封赏。 既然上意已明,众人自然要表表忠心,说些敢不效死愿为衙内出力的话,高强点头。各自落座,6谦先道:既然对方势大,既有杭州五千军士,又有十余万愚民教众,我这里只有八百禁军,此当以智取。不可以力敌。 高强心道6谦果然是个人才,又是军将出身,这话说的在点子上了。他还未说话,杨志随道:6都监说的是,今虽敌众我寡,然我专而敌分,正可出奇制胜。既然敌集于都监府,擒贼擒王。来日以朱冲为内应。我等率军攻入去,擒拿朱勔这贼来见衙内便是。 高强又是点头,杨志不愧将门出身,此言深得兵法三味,大方向一点不错,只是细节上还需商议:杨都监说地有理,我意也是如此。只是其中有几件事踌躇,其一。那朱勔虽说勾结反逆,然而并无凭据,我师出无名,众心不服;其二,明教十余万教众聚于城下,其脑不知何处。万一生变,即使朱勔成擒。杭州依旧难保,我等身处危地;其三,便是何时行事。 石秀先前一直没说话,此刻忽道:听衙内的意思,莫非是要一举将朱勔和明教脑一网打尽 高强笑道:三郎说的是,本衙内正是此意。三郎可有教我石秀的精细他是心里有数的,此人处处留心,这次又打了前站,除了联络朱冲一事大功告成之外,却不知他还有什么见闻 石秀拱手,接着将自己那日间冲撞圣女座车一事叙说一遍,续道:某那日所遇之人,所用功夫不是公门中手段,又与那圣女关系密切地很,想必是明教中地好手,其武艺不下与石宝。再者,听那朱冲所言,朱勔虽然对那圣女有意,却不得沾身,更未必真有谋反之意,明教只是以圣女下嫁为饵,诱朱勔入彀而已,此二敌之间目下虽然和睦,必有图穷匕见之时,那时我从中入手,可收奇效。 许贯忠击掌道:三郎所言极是与我不谋而合。此二贼虽貌合而神离,彼此亦暗中相图,我若相机而动,大可将这二贼一网打尽。以那朱冲所叙,明教若要动手对付朱勔,必定是要先夺其兵权,瓦解杭州官军,而后大批教众取得军器旗鼓,一举攻占杭州,再举起反逆大旗。此事倘若行早,则其众未集,势难成事;若行迟,则朱勔也是一方豪强,未必会俯就擒。愚意以为,明教既然约定端阳大会,若要取朱勔便在其时,且多半以婚事为饵诱朱勔入彀,衙内若要将此二贼一网打尽,此其时也 高强作大喜状,其实这番言语他与许贯忠反复商议,早就烂熟于心,此刻照诵而已:贯忠言之有理如此说来,我这厢只需枕戈待旦,伺那明教何时应许了朱勔的婚事,便是举事之期,趁那明教图谋朱勔地时机,其脑必定云集都监府,到时候给他来个趁火打劫,一股脑全端了 6谦笑道:衙内好计较这岂不是鹬蚌相争,衙内做了那得利的渔翁么得来全不费功夫,妙计啊妙计 众人也都称赞一回,高强洋洋得意,又道:现刻已是四月二十,算来距端阳只是半月之期,眼见大事就在眼前,诸君可要谨慎了。随即传令,6谦率领五百苏州军,卫护馆驿外,秣马厉兵,待机而动;杨志代统码头那三百军,也是一样整备军器,慎出谨入,待命而动;石秀伺候朱冲的内应,这任务最是要紧,敌情如何,出兵时机等等尽在其中,倘若有半点疏失,被人觉察了,则对方十余万之众,这区区八百人马在杭州城里不消半个时辰便被人杀个干净;时迁脚步灵便,着他在石秀部下行走,来回传递消息。 诸将一一遵命不违,人人昂奋,时迁居然也有一令在身,激动的小脸蛋通红,往日最会啰嗦的人,这时候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诸事分派已毕,高强正要宣布散会,蔡颍忽地开口道:官人这番料敌制胜,列位奋勇当先,奴家自然欣喜地紧,只有一事不明,那杭州知府阮大诚,官人要如何应付 高强打了个愣神,这才想起这茬来,若在本管地界上出了这么大地事,这位地方长官四品大员也不能当个摆设,果然是个不能回避的问题,先前怎么没听我的军师提醒我回眼去看许贯忠,却见这家伙一脸的无所谓,就跟个没事人一样,还有心情冲着高强回了个笑容。 高强先是迷惑。随即恍然,敢情这家伙多半是早就想到了,故意不说,单等着自己娘子蔡颍说出来吧好阴险的人,现在不与你计较,回头才来算这笔账,要紧请问贤内助:娘子说的有理,确是为夫疏忽了。如此奈何 蔡颍脸上蒙着面纱。遮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星眸来,笑吟吟地四下一转,随道:实则官人方才也想到这事,怕是有用着奴家之处,故意等奴家开口了才故作失惊罢 高强一愣,自己刚才号施令,只顾着激动了。哪里想起什么知州老爷了随即醒悟过来,爱妻这是顾着自己的面子,免得看在这些部下眼中,倒是娘子比官人还要精细了这等贤内助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来 咳咳干咳两声,高强笑道:娘子深知为夫的心思,正是如此。这件事还须娘子出面才是。一面说着,一面飞快回思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哪些能对上这个榫头 蔡颍双眸中满是笑意,朝高强脸上望了望,才道:适才官人曾说,那朱勔反状未明,我师出无名,想来官人当日在苏州插手纪秋风一案。为的就是这事罢只是若然要令那朱勔服法,必得要经此地牧守肯,否则便不好行事了,此乃是阮大诚可用者一。 高强这才想起这事来,本以为自己堂堂太尉府衙内的身份,又有苏州录曹司的公文,办你一个杭州都监还不是手到擒来听蔡颍这么一说才醒悟过来,大宋律法严谨,自己这么干虽说是痛快了,却难免落人口实。倘若朱勔以此为由煽动部下,那五千兵马可也不是吃素的。不过这还是其一,那其二呢 其二者,大宋文左武右,历来地方官兼负掌军职责,军将只为副职而已,这阮知府才是杭州官军的大上司。官人异日拿了那朱勔,倘若其部下有甚不服之人,便用着这阮知府出来弹压,料想当着直管地上峰,又失了为之人,那班军士无有不服的,纵然有几个跳梁小丑,官人以力制之即可。蔡颍轻摇团扇,不紧不慢地说道。 高强这才大悟,爱妻如此贤能,真是几世修来只是当着几位部下地面,这话且放下,到了房里再慢慢谢过不迟,眼前先将这漏洞补了:娘子说的是眼见那阮知府是恩相门生,自然不敢违拗了娘子,此事娘子一言可决,只是为夫念着娘子这一路风尘辛苦 蔡颍手中团扇一摆,笑道:区区风尘算得什么官人殚精竭虑,以这一件大事为念,奴家只恨身为女儿身,不能替官人分忧,若能有一些儿小助,也不枉了随官人来此走一遭了。此事易为,官人眼下不能出面,待寻个时机,奴家下个帖子召那阮知州来此,教谕几句也就是了。 高强连连点头,众人都道大娘好精细,此事揭过了不提,再叙了些细节事体,见别无要事,便各自散了。 高强留了许贯忠下来,正要商量别事,却见自家娘子盈盈而起,向许贯忠福了一福道:夜深露凉,许先生与郎君议事,可要小心风寒,奴家先回房去了。 许贯忠赶紧还礼,蔡颍飘然而起,经过高强身边时忽地又丢下一句话来:少停官人回房,可要细细与奴家说说那东瀛女子的事,奴家可记着呢 高强恰待要送,却被这一句话给噎住了,望着爱妻美好的身影渐渐远去,两盏灯笼前后摇曳,心里只是叫苦:这一关却如何过 许贯忠站在高强身后,见他呆呆地望着娘子的背影愣,忍不住好笑,便道:衙内,且莫记挂那东瀛女子罢,眼前可有更大的事待办。 高强定了定神,把心魂归位,这才拾起思绪来,转身与许贯忠分头落座,问道:贯忠,如今形势渐渐分明,当日所议之计,可还要续行么所谓当日之计,就是在龙游县宗泽口中初初得知明教阴谋时,许贯忠所献地那分化明教离间方腊父子之计,此计一直未曾宣布于众,高强身边再无第三个人知道,因此留住方金芝招来方天定,府中包括蔡颍在内,人人都道是衙内色心作,无人知他的心思。 此刻部署已定,高强自觉自己安排周密妥当,杭州大事只在掌握,又想起方金芝的种种可人处,那日雨夜定情,方金芝已经摆明了托付终身之意,自己如今却要对付其父,怎么说都有些心病。因此这时找许贯忠来商议,便是想寻个法子,怎生能好生了结这事。 第十九章 焚心 许贯忠是闻一知十的第一等精细人,自然一听便知高强心意。倘若此事果真可行,则君子有之美,便是高强要立马娶了金芝进门,许贯忠也只由得他,说不得还得负起总管的职责来,亲自操办一场。 只是今日杭州局面非同小可,哪里容得你这衙内一面威风八面大杀四方,另一面却软玉温香抱得美人归衙内,且按下这事不论,贯忠有一句话要问衙内,今日之杭州,最棘手之事为何 高强与许贯忠朝夕谈论筹谋,彼此多有默契,只听这一句便知许贯忠有话说,而且多半不是自己眼下想听的话,否则何须这么兜着棘手之事,还是明教的十余万教众集于城下,而且群情昂奋,这便如一个大火油桶,一个火星丢下去,便是燎原之势。口中一面如此回答,高强的脑中却已远远跨过眼前的对话,思忖着许贯忠话语后的真正含义。 许贯忠却依旧是那副冷冷淡定的模样:再请问衙内,当日设下这等计策,费尽心机将那方天定等人拉到身边,又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应付明教了,倘若能令方腊父子反目,明教落入较为温和的方天定手中,则东南局势便可望数载宁定,再辅以其它措置,可保大宋这粮赋宝库二十年平安。高强已大致捉到许贯忠的想法,随即又道:只是现今已然定计,都监府一战可望将明教脑和朱勔一网打尽,如何还须利用方金芝这小女子 许贯忠向高强脸上望望,见他额头已经微微有汗渗出,也不知是这春夏之交的初阳暖气,还是心中不忿,然而这冷彻的谋士却仍旧不为所动。仰天打了个哈哈道:果然是情酒红人面,财色动人心,衙内只为了那位美貌的金芝小姐,便要完全变更原先的计划么 高强原本只是不解,这一下可有些恼火了,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微微前倾,死死盯着许贯忠明澈的双眼,略低沉着声音说道:贯忠。我的确有意周全此女。只是因为现下杭州之事无需利用此女也可解决,将原先的计划稍作调整而已,怎地便是完全变更了又怎地说到为了贪图金芝的美貌在高强心中,这女色上名声不佳始终是他一块心病,倘若他真是如原先的高衙内一般欺男霸女也就罢了,担了这个名声却也不枉空,叵耐这个黑锅背的冤枉之极,现在又听到许贯忠在这上头语带讽刺。难免有些着恼。 许贯忠见他神色不利,自从二人孟州相逢以来从未见这小衙内如此作色,知道自己言语不妥。只是他却也是另有所图,在这件事情上不容让步,当即冷笑着向高强的目光瞪回去道:衙内,贯忠敢问一句。都监府一战虽说可操胜券,然而对方是否有还手之力战后又如何收拾残局 高强见他忽然改换了话题。貌似稍作让步,火气便降了几分,随道:此战擒贼擒王,朱勔那厮一旦就擒,朱家势力有朱冲接收,其余官兵有阮知府弹压。手脚自然干净;而明教一方,只需擒拿了方腊和那什么圣女方百花,这班教众又不是什么百战雄师,所谓蛇无头不行,自然不能为患,便当逐次散去,又哪里有什么还手之力了 许贯忠听罢一笑:衙内见事明快,句句中的,贯忠佩服的紧,只是贯忠有一事请问,倘若都监府之战未能擒住方腊兄妹,又或者方腊兄妹被擒,却还有其它渠帅杂在城下教众之间,其事如何 强一时语塞,隐隐觉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嘴上一时却还不肯服软,强道:此事诚然可虑,然而眼下也无甚良法可解,只好突袭都监府时看准时机,擒拿方腊兄妹之后再逼问其余党羽所在,而后分遣军士擒捉便了。 许贯忠闻言不语,望高强脸上看了半晌,忽地摇头失笑道:想不到衙内一世精明,却也着了方腊地道儿,莫非是天意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就往外走。 高强这火腾地就起来了,拍案而起,指着许贯忠地背影怒道:且住贯忠,你我河北相交,至今交情莫逆无话不说,此刻为何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走 许贯忠原本也只是激将之计,却不料衙内提起河北结交的事来,心下一暖,回身作了个揖道:贯忠言语不慎,得罪了衙内,还望恕罪则个。只是若要平杭州之事,衙内万万不可掉以轻心,除了方才已经筹划的计谋之外,还要行当日之计方可保万全。 高强见他服了一句软,火气便又降三分,听他又在说当日之计,倒不忙着火了,板着脸扔出一句来:贯忠既这般坚持,想必有以教我,愿闻其详。 许贯忠听他口气,心中仍旧不服,只不过此事攸关大局,你衙内不爱听我还是要说:适才衙内已经明了,今日杭州乃有二贼,一曰朱勔,一曰明教,二贼相与为恶,散即无为;然而无为未必不为害,都监府一战,我有心算无心,胜券可操,却未必能捉到方腊兄妹。 何解高强心中虽然有气,可还没有头昏,方才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正好听听许贯忠的意见。 自从在龙游知晓方腊图谋不轨,贯忠心中反复盘算,方腊究竟准备如何起事直到今日,看到杭州城下万众齐呼的场面,再听得朱冲的告,贯忠心中这整个图谋方才渐渐明晰。据当日宗县令所言,明教于唐武宗会昌法难之后来到东南,与民间乡社结合而扎根于此,不知怎的竟把汉末搅动天下的太平教张角尊为教祖之一,方腊既然图谋起事,其谋划必可从当日黄巾之乱中觅得端倪。 黄巾之乱高强精神一振,自己看了那么多三国题材的,对于汉末之乱也算颇有研究了。贯忠说地,可是那汉末张角先以符水愚民,而后以太平道联络天下,建三十六方渠帅,而后借谶语煽动教众约期并举,搅动九州的黄巾大乱 许贯忠击掌赞道:衙内博闻强记,正是如此然则请衙内细想端详,这方腊的全番谋划。可不是走的张角地老路 高强一凛。再从头一想,可不正是张角用符水,方腊用铜镜,一样神化自己,不过是扣了光明教义;张角用太平道,方腊用明教,此等民间教门大同小异而已,即便是六百多年后的太平天国起义。还不是跟黄巾一样拿头巾包住头,好似很多也是用地黄布;张角建天下三十六方,方腊的组织虽不详,然而其教众资财匮乏,多半还是以地缘联系,各结教坛;至于那谶语就更不用说了。今日自己在城下亲耳听到成千上万教众齐呼二宗交替,什么叫二宗交替按照明教的教义。那就是天地反复,世界由黑暗中被明尊的使者解救出来,重入光明境界,再经明教脑一加解说,寻常百姓除了理解成改朝换代也没别的意思了罢 高强思想到此,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这时才觉得自己连对方的全盘图谋都没弄清,贸贸然就敢领着数百人深入敌阵,着实有些鲁莽了。此刻他全副心思都放在这明教上头,随即又想起一事来:贯忠,然则那方腊为何会想到勾结朱勔 许贯忠点头道:衙内容禀,贯忠以为,这正是方腊雄才之处。倘若其只是一味因循旧法,此乃笼中鼠尔我大宋分布驻军,天下精锐集于京师,厢军土兵守靖地方,再加神宗立将兵法,驻泊禁军分镇各地,各地将勇无虑数百万众,缓急可用,不比汉末时郡县兵寡,难制大举。倘若方腊初起之时,杭州五千禁军迎头击之,则方腊军械未完,其众复不可恃,成败殊难逆料。 如今方腊遣其妹迷惑朱勔,不但将杭州五千禁军握在掌中,又仗着杭州都监这株大树为荫,堂而皇之地集结各地教众,只消取得军械在手,一夜之间便得十余万敢死之军,东南五路孰能当之若其谋得逞,恐怕等到汴梁禁军闻报出师,连长江都要过不来了吧 高强听地完全入迷,把大腿一拍,叫道:好一个美人计,端地厉害地紧 却不料许贯忠忽地诡异一笑,向高强打量一眼道:以贯忠之见,那方腊的美人计可还不止于此哪 高强一愣,随即醒悟:听贯忠的意思,莫非是说那方金芝也是方腊的美人之计,本衙内业已着了他的道儿非也非也,本衙内见那方金芝质朴的很,不似作伪之人,倘若是计,又哪里瞒得过本衙内 衙内所言有理,方姑娘确实不是用计之人,然而若以此等人用计,便教人格外难防。许贯忠悠悠两句,却似平地起一个惊雷,震得高强头皮麻,愣在当地作声不得。 只听许贯忠续道:方腊此番起兵,借着合作开银矿之事与朱勔结盟,此其既定之方针,不容改变;而此事朝廷中别无人知,唯一有机会知其端倪的,在东南惟有新到应奉局任上地衙内。若我是方腊,听得衙内来到东南任职,第一个反应就是会否对明教的起事大举作成妨害要探明此事,非知衙内心意不可,而要探知衙内心意,方腊手中除了方金芝姑娘以外,更有何人适任 见高强呆呆地不作声,许贯忠也不去理,摇着折扇自顾自地往下说:正因金芝姑娘天性淳朴,其言行举止纯出天然,教人不得不信,恰是用计的最佳人选,倘若衙内不是早知方腊反谋,此刻恐怕还在苏州悠游度日,等着与方腊使者往还,商讨合作银矿罢 直到此时,高强的脑子才恢复了转动,艰难开口道:以贯忠之意,方腊以自己女儿为计,竟是用了一个完全无知之人 正是许贯忠的回答斩钉截铁,不容半分置疑:以常理观之,此计天衣无缝。方金芝送到衙内身边,石宝与邓元觉二人从中传递消息,方腊便可将全局掌握在手中,无半点疏漏,杭州大举稳操左券矣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一个银矿鬼使神差引来了宗县令,而衙内还在汴梁时便对方腊心存疑虑,甫到东南便轻身远赴龙游。从宗县令口中得知了其逆谋。有心算无心之下,才有今日之局面。若不是衙内见微知著,这东南几可预见将陷于贼手了 高强听罢,擦了一下额头冷汗,暗叫一声惭愧可不是我有什么见微知著的本事,这方腊历史上闹出那么大地动静来,以至于我一听到这名字就联想到了造反上头,却不料刚好碰上。此非天意乎 前事休提,只论今日之局面,贯忠何以教我 许贯忠轻摇折扇,嘴角一丝微笑越显得高深莫测:欲要破计,惟有将计就计。方腊将如此大事瞒过身边诸人,连亲子如方天定心腹如石宝等居然都是一无所知。可见明教内部对于起事大举未必都是一条心思,而今日局面已成。反谋必起,如方天定石宝等辈,惟有两条路可走,一是附逆起事,则其身在衙内手中,死路一条;一是反戈相向。相助衙内平定明教此乱,不但己身可保,又免除数十万生灵涂炭的大难,何去何从,任其自决可也。 么虽然与许贯忠相处日久,知他心思细密计谋百出,高强却也没料到能去到这种地步,此举无疑是将方天定兄妹置于无间炼狱中,左是亡身之道,右是叛教逆父地惨途,其间再无半点调和余地,这哪里是人能忍受的 不妥,大大不妥高强大声嚷着跳起来:凡为人子者,当此局面有死而已,又哪里会顺顺当当地为我所用贯忠此计只有杀人而已,叫什么计 许贯忠一步不让:衙内差矣如今有衙内在此,京师禁军亦已警觉,纵然都监府战败,明教占据杭州,待得朝廷大军到日,亦是玉石俱焚的局面,方氏三族一无生路;反之,倘若相助衙内平定杭州之事,则其反谋不显,皆在衙内口中而已,要保全明教和方家也不是什么难事罢由是观之,所谓叛教逆伦之道,恰恰是唯一地生路,护教爱父的坦途,适足以亡教倾家而已。孰是孰非,方氏兄妹可知抉择 可知抉择可知抉择高强呆若木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中一片空白,方腊用自己的子女为计,其险毒用心已经令其震惊,可与许贯忠这两死之间求一生地狠辣比起来,方腊简直就是一个刚从预备学校毕业的实习恶魔,而许贯忠则堪称魔鬼的祖母了罢 半晌之后,高强才艰难之极地吐出几个字:然则,那金芝 衙内可休矣许贯忠毫不留情,一击将高强的妄念击得粉碎:倘若明教反起,衙内身边哪里能留一个反贼的女儿若然果真要求方女,则必须不动声色化解明教之乱,此事若不得方氏兄妹相助,则贯忠可言必败,到时候衙内莫说是要抱得美人归了,就连此刻不杀方女,恐怕也要被御史台参上一本吧 高强无话可说,情知许贯忠句句属实,自己即便想找一句话来反驳也不可得,可是为何会到了如此局面自己可是穿越时空地主角,怎地一个自己心仪的美人都不能留在身边可是逆天又逆天的啊 衙内。许贯忠轻唤一声,这一声却与前不同,甚是轻柔,高强无力地抬起头来,却见许贯忠单膝跪倒在眼前:请衙内决断,切不可被一时情爱迷住了灵智,如此庶几有一线生机,否则轻则杭州事败徒劳无功,重则亡身累家,连令尊高太尉也要受了牵连。孰轻孰重,衙内自明说罢一个头磕在地下,再也不肯起来。 高强浑身一震,脑中种种迷思仿佛被一阵风吹过,万千念头一闪即过,忽地心头一片空灵,陡然间大笑起来,双手将许贯忠搀起道:果如贯忠所言,衙内我惑于方女金芝的美色情爱,竟然乱了方寸,若非如此,贯忠这番谋划多半也是出自本衙内的心计,又哪里有不知之理贯忠的金玉良言,本衙内当字字记取在心,适才言语中多有得罪,还望贯忠勿怪。来日多艰,我多有仰仗贯忠之处,只望今日肝胆相照之情,历久而弥新。 许贯忠听了这样言辞,那么伶俐的人却也愣怔了一下,才躬身回道:敢不尽心竭力虽只区区六字,然而这位冷彻的谋士却好似费了全身地力气才说出口来,身子且微微颤抖不止。 第二十章 究问(上) 次日一早,高强早早起来,刚刚梳洗完毕,正在那里看爱妻蔡颍梳头,房门外许贯忠来报,说道方天定等四人齐来求见衙内。 昨日高强与许贯忠一夕详谈,对此数人之事已有定计,原本今日便要设局引这几人入彀,却没料瞌睡来了枕头,这几人倒送上门来了,岂不是正中下怀当即将许贯忠召入房来,密密计议一番,许贯忠便自去安排了。 这边高强推说路途辛苦,晨早倦起,又磨蹭了两柱香时分,待许贯忠又来催请,知道安排定当,这才更衣出门。 会面之处是在内宅与外宅交界处的一个水阁,只因高强此刻在杭州是见不得光的,离了内宅就有泄漏之嫌,可那方天定几人又是外人,在这杭州馆驿比不得苏州应奉局的排场,内宅不便停留,因此许贯忠寻思了半天,好容易相中了这么一个地方。这水阁四面张上布幔,内围是十几个心腹家人侍候着,杨志抱着家传宝刀在高强身后侍立,外围6谦点了一百得力军士,刀枪弓箭挠钩套索样样俱全,只在那里候命。 方天定等四人一早起来,等了近半个时辰才得高强召见,如石宝这样精细的便有些生疑,方天定却道无妨,原本高强点头带他们同来杭州,为的就是要从朱勔身边把明教给摘出来,说起来地位也甚尴尬,因此高强若有他事须办,一时便未必会见。 方金芝与高强略有肌肤之亲,在她芳心之中便是已经定情,只待杭州事了便要议亲的,对于高强自然是一百个放心,因此全不放在心上。哪知到了水阁外,一旁忽地转出石秀石三郎,笑嘻嘻地打个拱。说道大娘与方姑娘分别多日,心下想念的紧,恰好今日难得空闲,内宅有请方姑娘。 方金芝闻言不禁踌躇,她是想着嫁进高家的,按说讨好一下大娘蔡颍是理所当然的,现今大娘有请怎可不去无奈今天这件大事,关系到嫡亲的父亲和姑母安危。金芝心中放心不下。又不能拔脚走人。 正在为难的当口,方天定是知道妹子心事的,便帮着排解:今日之事虽说重要,妹子你在场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大娘既然想见你,就去去也好,这里自有哥哥担当,想来不碍的。 石秀也跟着解说。称道衙内有担当有情义,既然带了诸位来杭州,自然是有心周全明教,方姑娘只管放心就是。金芝听说地有理,便放开心怀,自随石秀往内宅去了。 方天定目送妹子去了。心中安慰,眼看妹子终身大事有托。自己即便是只看在未来妹夫的分上,也要尽力了结杭州这件事。因此上,方少教主一掀前襟,左有石宝,右有元觉,三步并作两步直入水阁帐幔之中。抬头这么一看,登时就愣住了:这是什么阵势 只见这水阁中二十几人环立,个个膀大腰圆身高力壮,轻衣箭袖劲装结束,腰挎利刃独披掩心甲,众星捧月般哄出一个高衙内在当中,板着脸孔一言不,直愣愣盯着进来的三人,背后一员大将杨志侍立,手捧一柄宝刀,看情形竟是如临大敌,摆开了鸿门宴的架势。 方天定还没醒过味来,石宝抢上半步,将身子遮住身后的少教主,厉声道:高应奉,这是何意 高强冷笑一声却不答话,把手轻轻一拍,水阁后便如响斯应地传出一声呼唤:6都监何在 某来也外间拖长了声音答应了,接着就听无数脚步踏踏,夹杂着甲胄锵锵刀枪铮铮,片刻间四面八方都是号令声响,再过片刻却生息全无,只听一人朗声道:奉应奉大人号令,6某戒备水阁四周,保管出入断绝。 好似风从将军虎威,霎时间一阵风吹过,掀起布幔一角,石宝,已经瞥见外面数百军兵全装惯带,刀出鞘箭上弦,将一个小小水阁围了个水泄不通,虽然是数百人列阵,却听不到一点声音,显见是精锐之师,不同往日的乌合之众。 这下方天定也变了脸色,叫道:高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方某何罪 高强还没答话,只听方天定身后一声虎吼,那莽和尚邓元觉转了出来,作势就要向高强扑击。哪知高强几次被人当面突袭,早就有了经验,今日又是有备而来,哪里容得他放肆杨志把手中宝刀虚晃一下,两旁十八柄雪亮钢刀一齐亮出,元觉和尚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如同忽然出现了一座刀山一样,半步也不能前进。 石宝见势不妙,忙一把拉住邓元觉说道:大帅且慢焦躁,据小弟想来,高应奉若想要我等性命,不必等到今日,更不必亲身带队,这中间恐怕有什么误会,且听应奉大人说话,再做理会。 高强向石宝脸上望望,见他神色在三人中最镇定,脑子也很清醒,心中暗暗点头:这石宝果然是一个人才,见事明快之极。便将面前桌案一拍,喝道:大胆反贼竟敢花言巧语,蒙骗本官,今日尔等奸谋已被本官识破,还不俯就擒,将尔等奸谋始末与其余党羽一并招来x 这下连石宝也面色惨白,对方居然用到反贼二字,这可不是小事,动辄就是灭族的大罪,这便如何是好第一个念头便是如邓元觉一般,擒拿高强为质突围,只是这法子当日在苏州应奉局便未成功,而今自己手无寸铁,对方却是围护的铜墙铁壁一般,又是剑拔弩张地局面,一旦动起手来,拿什么来保护少主平安更何况对手早有预谋,先一步调开了方金芝在一边,显然是安排周到,不怕你不就范,还是先沉住气,听他说话再做计较为上。 么反贼高兄方天定惊怒交迸,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石宝拉住了。只见石宝昂然踏上一步,一手拉着邓元觉,一手拉着少主,向高强瞠目瞪视:高应奉,有道是钢刀虽利,不斩无罪之人,何况是说到反贼二字,我等虽然顽劣,也不敢起心造反,应奉大人若能说地我等心服,虽死无憾 高强冷笑一声:尔等明教十余万众集于城下,向一个什么圣女膜拜,连万岁都喊出来了,这不是谋反又是什么我来问你,那圣女究系何人 这话虽说不太厚道,有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意味,不过万岁二字在北宋朝可大可小,况且又是这许多人集会,倒也不是空口栽赃。 石宝一愣,这第一个问题虽说不是那么好辩白的,总还有些话说,例如民间结社众多集会亦属情理之中为何单单认定我明教,又如或许有人居心叵测从中煽动愚民无知受其蛊惑等等,可高强却胜在绕开这些纠缠,直接问到重点。此次集会显然是以那圣女为核心,只消明了圣女身份,哪里还有的抵赖 石宝等随同高强入城之时,虽说不能露面,也曾遥遥见来,那圣女的声音形貌,依稀便是方百花,只是为何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连他们也不知道,更不知方腊心中如何想法,又该怎么应付眼前的高强 石宝正在盘算,要掏掏高强究竟知道多少,再决定如何回答,那方天定却耐不住性子了,叫道:高兄,若说明教圣女,那除了我姑母之外别无他人,只是我教决计不是谋反之人,否则小弟身为教主之子,怎会明知有如此大事还轻身犯险,将自己送到高兄刀下 高强微微一怔,看来方腊谋反之事是连自己的儿子都瞒过了,还是方天定演技好地出奇,居然连自己都看不出真假来,怎地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便将面色稍缓,向方天定点头道:据方兄说来,倒似有几分道理,然则小弟有几个疑问,还望方兄为我解惑。他这倒不是信了方天定,不过一时摸不清对手底细,便提几个问题,从中或可窥出虚实。 方天定却不知这小衙内如此阴险,听他称呼有变,还道自己的说辞有效,精神为之一振:高兄请讲。 敢问明教往年可有如此大规模的聚会,多半是在什么时候 方天定不假思索道:本教往年多有端午节聚会的习俗,只因端阳佳节阳气旺盛,正合我教二宗交替之论。只是我教资财不广,教中弟兄多半只是就近相聚,从来无这等大会。 再者,贵教圣女额头放出万丈毫光,这是哪样神通 方天定哑然,向石宝望了望,那意思还是你来说吧,我可不知道自己的姑母有这么厉害。石宝听他俩一问一答,心里隐隐已觉得不对,现在来不及细想,先回高衙内的话:好教应奉大人得知,我教既然名为明教,遵奉明尊,光明火焰乃是我教圣物,端阳聚会参拜圣火事属寻常。只是 高强紧问一句:只是什么 石宝被逼住了,只得答道:只是额上放光,竟至如斯,据石某所知,并无此理。 第二十一章 究问(下) 高强还未开口,杨志在后戟指道:言惑众,聚众作乱,这不是心存不轨又是什么还敢狡辩 方天定等人惊怒交加,石宝更是五内如焚,当日方腊在杭州对他推心置腹,殷殷以教众福祉为念,如今却怎的竟瞒着他们做出恁大事来若要说不信,高强问的却在理,你明教忽然间一反常态聚集大众,而且弄些玄虚欺瞒教民,要人家向圣女膜拜,平白造出一个人偶来,这其中若说没有什么意图,哪里有人肯信 只是现下生死攸关,就算只有一点希望也要力争,何况高强一向对他们优容,看样子也不是格杀勿论的架势:应奉大人容禀此事确实有异,不过我家教主向来宽仁爱众,想来筹谋此事必有深意,应奉就算疑心我教有所图谋,也仅止于猜测,怎可妄下断言石宝昂然踏上一步,挺起胸膛面向刀丛,闪亮刀芒映着池水,点点反照在他黝黑的脸上。 高强一摆手,止住了杨志的说话,冷道:石兄所言有理,然而兹事体大,本衙内不得不谨慎从事,况且时间紧迫,又教我去哪里求证石兄既然说明教不反,可有凭证取信于人 石宝一时语塞,这事看似双方都是凭空猜测,你说有我说没有,那就看谁胳膊粗喉咙高,谁就有理了可要命的是,眼下对方陈兵问讯,显然胳膊要粗些,人数一多,喉咙自然也高些,自己处境不妙之极 顿了一顿,石宝一咬牙道:石某也知应奉大人此来杭州责任重大,要擒拿朱勔那厮。本想着私下里寻机向我家教主等解说,要他们及时脱开干系,无奈现今如此局面,石某无能自辨,唯有任凭应奉大人处置,想来应奉大人一禀至公,必不至于冤屈了我等 高强边听边做颔状,貌似赞许。实则心里却在暗自嘀咕:怎么着。看这样子你们就打算束手就擒,坐等万事平息了别价要是没有你们的配合,我哪里有办法应付这城下十余万教众,就算拿了朱勔,到最后还不是让你家教主给一勺烩了 正在犹豫间,耳中忽听石宝还有下文:只是高强立时精神一振:有门我原想你石宝也是草莽的英雄,绝不能如此窝囊,更不会坐视教友性命陷于乱局而不顾。这可不来了 只是,如今城下万众聚集,而本教圣女又居处于都监府内,应奉大人若要在如此情势下擒拿朱勔,一个不好恐怕会激起民变,到时候万一玉石俱焚。应奉大人是爱民如子的青天,难道眼看这杭州城的万民陷于火海还请大人三思 这马屁拍的虽说生硬了点。语气却甚诚恳,高强听的心里舒坦,暗想本衙内要不是为了避免东南民众如原史中那样横尸荒野,东南膏腴之地变间地狱,哪里要给自己惹这许多麻烦作势沉吟片刻,皱着眉头道:听来倒也有理。本衙内原也以此为忧,只是形势已然如此,这叫做无法可想。听石兄的意思,却似有甚法子这是在引蛇出洞了。 石宝听得话有转机,心中一喜,忙道:石某也知现下形势急迫,不过既然关系到本教十余万兄弟安危,也愿出些气力。石某斗胆,向应奉大人请一道令,求应奉大人放了我家少教主,容他去向教主问明个中缘由,那时真相大白,应奉大人当能明辨是非。 高强一皱眉头,却不接口,许贯忠在旁笑了一声:石兄语出至诚,想来所言不虚,只是许某有一事不解,听石兄话里的意思,好似也不知贵教此番作为究竟有何用意,换言之,则未必能保证贵教别无二心,是也不是 邓元觉火暴的脾气,这一下按捺不住,跳脚道:叵耐你这厮,枉读圣贤书,无凭无据怎的冤枉好人倘若我家教主真要造反,哪里会把自己的独生爱子送到你等刀下 这原是一个有力的反驳,无奈昨夜高强与许贯忠抽丝剥茧一般详谈半夜,早将其中情由想得通透,许贯忠冷笑道:古来欲成非常之事,须待非常之人,当日荆轲刺秦,樊於期自授;楚汉争锋,刘邦求分父羹;玄武门之变,唐太宗手刃兄弟,逼宫亲父,此皆出自圣贤所书。事关重大,区区子嗣天伦又算得了什么 邓元觉顿时语塞,却无论如何不能信方腊能行这样的非常之事,摇晃着大光头,鼻子里一个劲儿地喘着粗气,气咻咻地盯着许贯忠和高强,双眼瞪得溜圆,仿佛就要作。 方天定一直沉默不语,听着几个人唇枪舌剑,这时忽然抬头道:许兄所言虽说匪夷所思,可惜小弟与家父多日不曾见面,此刻无法自辩,更没什么能够取信于高兄。虽然如此,此事毕竟事关重大,高兄亦不是那等草菅人命的狗官之辈,定当多方设法从中求证,是也不是 这个自然,小弟今日虽说排开阵仗,也不是真个就要问个什么罪名,不过也是防个万一罢了,这求证么,自然是要去的。高强慨然放言,仿佛慷慨磊落,实则他心里早已明白始末,之所以营造出这样的局面,就是要让眼前的这些明教人物自己去找出事情的真相,如此方能动摇其对于教主行事的信任,进而分化瓦解明教的组织,达成他以最小代价消除方腊起义的目的。 方天定点了点头,忽地笑了一笑,面容如春风和煦:既然受怀疑的是家父,我这做儿子的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方某愿留在这里为人质,直至事情真相水落石出。 万万不可岂有此理石宝与邓元觉二人同时出声阻止,却来不及说什么话语,已被方天定的一声大喝止住:我意已决 邓元觉怒气填胸,石宝拧眉怒目,都要再说,蓦然间方天定轰然跪倒在地,大声道:石叔,邓大师,听我一言事关本教十余万教众的性命,倘若真个与谋反罪名扯上干系,本教东南百万兄弟都成了朝廷叛逆,到时候教中兄弟姐妹有死而已,难道我等能苟且偷生于这人世间明尊教义,凡我光明信徒,当友爱教中兄弟,轻生重义,临难不顾,得证光明境界,此时正是我等为本教出力之时,我又何惜此身说到最后,几近声嘶力竭。 少教主少教主只叫得一声,便再也无话可说,石宝与邓元觉对视一眼,齐齐跪倒在方天定的面前,伏地大声道:情愿跟随少教主,万死不辞 方天定热泪盈眶,双手将二人搀起,哽咽道:多谢邓大师,多谢石叔我存了为教献身之心,虽处刀丛也没有惧意,只是眼前这桩大事,要去为本教分辨清白,还望哪位不惮艰辛,去走上一遭。 某愿往某家愿往 方天定擦了擦眼泪,向石宝道:石叔,邓大师生性耿直,平日又多讲佛论法,与家父少有结交,恐怕未必能胜任,以小侄之见,还是劳烦您去走一遭。 石宝恰待接令,却见一旁邓元觉已经鼓起了腮帮子,情知方天定说话太直,已经激动了这位莽和尚的心意,忙向元觉道:大师,此间少教主和金芝滞留,还要有劳你多方照拂,其责重大,小弟这厢托付了。说着躬身唱个肥喏。 邓元觉听这一说,登时回心转意:石兄弟罢了此间一切自有某家担当,石兄弟但去无妨,只望你快去快回,早早洗刷本教的清白。 这边都说好了,方天定回身向高强作了个揖道:高兄,可否容我石叔前去寻找家父问个明白,将事情真相回来禀告高兄得知 高强看他们你拜我我拜你,说得慷慨激昂,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地架势,心里正不知什么滋味,听得方天定说这话,却是正中下怀,忙笑道:原该如此,倘若贵教并无不轨之意,又能与那赃官朱勔划清界限,自然上上大吉。只是有一件事,眼看端午节将至,不知石兄须时多久才能回报我这里可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 天定微一踌躇,便道:本教如此大会,家父该当就在左近,石叔去寻家父,少则两日,迟则三日,定可回报。 高强点了点头,正要答应,忽听许贯忠插言:且慢贵教主倘若并无二心,石兄此去要见不难,倘若事与愿违,贵教主当真有所图谋,石兄是否能如愿见着教主的面呢 方天定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石宝冷声道:许兄言下之意,是认定了本教有不轨之心了 非也非也许贯忠见对方横眉冷对,依旧闲适逍遥:小可也只是说这一种可能而已,不过二者居其一,也不能说决计不能罢倘若连这点都不计量在内,那无疑事先已认定了贵教清白,又何必多此一举去向贵教主求证什么 然则以许兄之见该当如何方天定眼看石宝又要翻脸,赶紧出来圆场。 却也不难,贵教主虽说神龙见不见尾,贵教圣女现今却正在都监府上居留,恰好我家衙内帐下颇有能人异士,早已探得路径,石兄何不前往都监府,向贵教圣女求证 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却不料引起了空前的反弹,石宝的反应出乎意料地激烈:好囚攮的,你待怎讲 第二十二章 无声(上) 耳听得恶言突,许贯忠也不禁一怔,只是他性情沉静,倒不忙作,仍旧面不改色道:小可若有甚失虑处,石兄但请明言。 石宝适才一句话冲口而出,旋即就略为镇定,显然是意识到了不妥,只是情绪仍颇为激动,虽说黝黑的面孔看不出什么脸色变化来,呼吸可是粗重了许多。 方天定看了他一眼,忽地伸出手来,将石宝的手紧紧一握,随即向许贯忠道:许兄勿怪,石叔他只因忽遭大事心神不宁,这才失口,万望海涵。 许贯忠是何等人,见此细微处,早知内有蹊跷,却也不说破,只淡淡一笑,说声罢了。 方天定续道:正如许兄所言,家父踪迹一时难觅,家姑母却正在都监府内,此事既然因她老人家号召而起,去向家姑母求证端倪正是再合适不过,石叔定能完成此事,如此便请高兄帐下高人引路。 高强刚才听见石宝忽然暴走,也吓了一跳,不过见到方天定神情自若,行若无事地答应了下来,看来这其中或有缘由,却不是什么重大事宜,倒似是跟石宝个人有什么关联,莫非这里有什么八卦逸闻可惜手下乌有狗仔队之流,一时无法察知其中内幕,且唱完今天这出戏再说:好极好极此刻时辰还早,几位且先回房休息,待到晚间一切安排停当,本衙内自会遣人来相请石兄去探都监府。来啊,送客 说是送客,面子上自然是客客气气,6谦笑容可掬,带同百来士兵列队前呼后拥列队相送,方天定三人也不在意。正所谓形势逼人,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各自向高强行了个礼,昂而出。至于那方金芝,高强使计诓进了内宅去,自然是为了限制这几人的行动,当日汴梁赵挺之的宰相府可比这馆驿排场的多,却也被他们逃了出来。其能量之大可想而知。不得不防。 日间无话,到了晚间戌时末亥时初,天交二鼓,石秀奉了高强之命,全身上下收拾的紧缠利落,背插钢刀两把,前来明教诸人门外正要举手敲门,却听吱呀一声。那门已经开了出来,石宝周身黑衣结束而出,向石秀上下冷冷打量了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答话,转身向方天定拱手道:少教主留步。某此去定当一切顺利,得了准信来回报少教主。 方天定点头不语。石宝续向邓元觉道:邓大师,今夜小弟前去夜探都监府,少教主的安危便要大师你一肩承担了,切莫大意,再被小人钻了空子,那就悔之晚矣 邓元觉倒也不笨。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醒悟过来,瞪了瞪石秀,粗声道:石兄弟只管放心,某家只寸步不离跟着少教主便是。 石秀也听出了弦外之音,只是一来奉命差遣,二来计较这些闲气也无甚乐趣,一笑了之,也向方天定和邓元觉拱手为礼,跟着转身当先而行,石宝高大的身影跟在后头,二人一前一后从角门出了馆驿,踅摸着四下无人,转弯抹角地向都监府而去。 是夜月色晦暗星辰无光,正是夜行人行事的最佳时机,杭州城内外一下多了十余万明教教徒,虽说并无什么劣迹,也吓地当地许多百姓都不敢出门,连夜市都早早收场,二石正好乐得大摇大摆在街巷中行走,只需偶尔避让一下巡街的军士和更夫即可。 石秀对都监府附近地形已尽数了然于心,轻车熟路来到后门,候着都监府内的巡更经过的空档,与石宝两个轻轻巧巧地翻过墙去,按照当日与朱勔手下那东瀛女子所议定的路径,片刻间来到后院角落一处小院内。 依着事先约好的暗号,石秀在院内小门上一长两短轻叩三下,还没等他收回手来,那门呼地便开了,一个白衣人影长直垂至腰际,无声无息地站在门前,距离二人仅一步之遥,却叫人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竟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倘若闭上眼睛,仿佛眼前就空无一人。 石秀暗骂一声古怪,面上勉强笑了笑,刚要说话,那女子一言不,径自转身向房中走去,石秀搜肠刮肚想出来的几句废话遇到地却是一个冰冷背影,好似吃饭硌着一个石子,咽地好不难受。 石宝站在侧旁看的分明,一路上紧绷得脸倒露出了一丝笑容,跟着也向房中走去。 石秀无奈,闷声不响进了房中,向那女子低声道:橘姑娘,某奉高应奉之命,带这位老哥来见那明教圣女,还望指点路径。 那东瀛女子橘右京面容不变,黑白分明的双眸向石宝脸上扫了扫,暗夜中瞧不甚清他黝黑的面庞,只见两只眼睛精光四射,忽地开口道:圣女所在守卫森严,就算你们顺利潜入见到圣女,她只消一声呼喊,周遭立时重重守卫尽起,插翅难飞,你们要如何做 与她几次见面,这橘右京一直都沉默寡言,是以石秀今次却也是头一回听到她开口说话,只觉得这女子说起中文来字正腔圆,只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一听上去就觉得不像土生土长的宋人。不过当时日本国文字初立,音大抵还与汉话相近,其贵族更以汉学置于和学之上,这女子会得流利的汉话倒也不是什么怪事。 当下石秀将此来目的略微解说一遍,右京听得微微点头,听罢两道黛眉微蹙道:虽说那圣女与这位石先生乃是旧识,却也不能保证她就会乖乖就范,我看那圣女平日的行止,身手只怕不弱,身边更有高手卫护,再加上我大哥受命在一旁潜伏,此事绝不可行。 石秀一怔,心想衙内的计谋是一环套一环的,今日这石宝倘若见不到明教圣女,下面未免就一步错步步错,这便如何是好孟春的夜晚本来不热,石秀的脑门子却立刻冒出一层汗来。 忽听石宝沉声道:这位姑娘,只消让某家与圣女照面,某家可保圣女必会不一言,不会出声惊动外人。余外的守备等人,还要两位费心了。 石秀精神一振,那橘右京也点了点头:倘能如此,我便试上一试,请两位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说着微微躬身,随即飘身而起,径自进了内间。 不片刻出来,二石虽在暗夜之中,却都觉眼前一亮,暗地喝一声彩:见这女子除去一身白衣,换了青色紧身夜行服,瞧不出她一副冰冷冷的模样,倒生得好身材,修长地身子窈窕玲珑,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周身曲线不动而欲飞,再配上那秀气分明的五官,犹如暗夜的精灵一般,只是那张脸依旧死气沉沉,未免煞了风景。 此刻重任在身,二石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好汉,虽然丽色当前,看上几眼也就丢过一旁,紧紧跟在右京身后蹿房越脊,从后院经中庭而往前院,一路上仗着右京熟知都监府的虚实,倒也无惊无险,片时来到一座高楼附近。 三人趴在附近一道屋脊上,溜着眼睛四下察看。这一看不要紧,石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都监府进出几回了,从来没见一处像这高楼周围如此戒备森严,单只明哨游动哨便是随处可见,且显然经好手调配,几乎无死角可寻,更不用说暗哨了,难怪那橘右京踌躇半晌。 再看那橘右京时,脸上居然仍旧没什么表情,只迅快地向俩人吩咐几句,说罢径自溜下房去,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件白袍来,就这么大模厮样地走到楼前,登时引动各处哨子警觉,纷纷喝叫什么人站住了 石秀远远望着,只见那橘右京说了一句话,却听不清说的什么,那些岗哨便即宁静下来,上来几人簇拥着那橘右京向一旁去。 二石依照右京地吩咐也下房来,悄无声息地潜至一旁,忽听那右京所在处传出一声叱喝大胆无礼随即一声脆响,一个身影直飞起来,登时引得各岗哨的注意力都向那里去,二石知道这便是那右京定下的计策,为他们制造空档,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这二石都是一等一的好身手,此时全力施为,身形在黑夜中犹如轻风拂过,从数个明暗哨中间直穿过去,刹那间便直抵楼下,竟没有半个岗哨警觉。待在楼下藏身,寻机要上楼时,石秀忽然听得身旁的石宝心跳加,几下呼吸也粗浊了些,不由奇怪,怎的这么一下奔窜,这石宝就有些不行了 到了这里,按照那右京的说法,朱勔的部下已经不得干预,都是明教的几个亲信在这里卫护。俩人打了几下手势,倾听了楼上下全无动静,随即便上了楼去。 那圣女居所是在二楼尽头,石秀守在楼梯口,石宝摸着黑来到门外,提刀去拨门闩,几下拨开了,推门进去。 反手刚把门掩上,石宝就觉黑暗中气流涌动,跟着金风飒然,一柄利刃无声无息地向自己袭来。他却不闪不避,用最低的声音叫了声:百花,是我。 这一声之轻微,五步之外便不可闻,那刀风却应声而止,黑暗中响起一声低低惊呼:石哥,是你 第二十三章 无声(下) 夜色漆黑,四下时时有梆鼓巡逻之声,石秀手中紧紧攥住刀柄,竖起耳朵聆听院内外的动静,恨不得立刻生出佛家的天耳通丝一毫的微末响声也不放过才好。院中的守卫多被那橘右京使计引开,倒还在其次,那石宝冲进明教圣女所在的屋子后只听见细微的几句说话,接着便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当真是应了他老哥的姓氏了。想到这里忽地一声:老子不也是姓石的好不吉利 约莫过得两柱香功夫,石秀眼见得仍没个分晓,橘右京那里声音减小,有些守卫已6续向回走来,显见时间无多,心中渐渐焦躁,正要设法催促,却听那门吱丫响处,石宝长大的身子已闪了出来。 石秀大喜,忙迎上前,作了两个手势,示意石宝快走。石宝却恍若不见,对着那虚掩的房门了一会愣怔,只把个拼命三郎急得额头冒汗,心说天光见晓,你老大再不走,难道今天要在这杭州都监府开房睡觉不成 好在石宝愣怔也只一会功夫,随即转身回来,见了石秀面上焦急神色也不答话,只略一点头,当先便走。这一前一后变化甚快,颇出石秀意料,他倒落在了后面,暗想明教中的高手果然神秘莫测,江湖传闻说有什么乾坤大挪移心法,练到深处可以倒转乾坤,似此看来还属寻常了。 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快步下楼,却忽地隐隐听得那房中幽幽一声叹息,石秀听不真切,又竖起耳朵去听时,楼上已经声息全无,几疑是自己幻听。 但那石宝的步履,在那一刹那却分明沉重了几分 二人沿着旧路退出,沿途显然经那橘右京有意调度。行来甚是轻松,恰好赶在晨晓换班之际潜出都监府外,神不知鬼不觉,不一会便回到高强等人下榻的馆驿内。 高强却守了一夜未合眼,只因石宝此去担负重责大任,关系到能否成功取得明教这几人的配合与顺利化解东南明教的起事之举,虽说自己对于方腊的意图洞若观火,然而世事往往知易行难。自己又不会什么精神魔法。要改变方天定和石宝等的念头,还得看这明教圣女与石宝会面的结果了。兹事体大,因此关心。 现在见到二石平安回头,自己心里的石头却只放下了一块,乃是担心此次潜入的安全的那块,至于石宝与明教圣女的会面结果,却仍旧是吊在半空中的一块石头。待要询问时,却听石宝低头道:小人有要事与少主商议。衙内可否容后再禀 高强微微一愣,向石秀瞥了一眼,见他微微摇头,看来他也不清楚,便笑道:石壮士但去无妨,天定兄现在房中。多半尚未休息。这倒不是什么多半不多半了,人在他手里可是块宝。那方天定屋子周围满布手下,一刻前高强才接到报告说俩人正在屋中坐立不安,看来也是打定了一夜不睡的主意。 石宝闻言略一点头,便顾自去了,6谦这时正在屋中侍候,忙叫两个得力军士跟去不提。这边石秀向高强禀明了此次潜入都监府的经过。高强赞叹几声三郎劳苦,又附和了几句那东瀛女子果然蹊跷的紧,待知石秀也不晓得石宝与明教圣女方百花的见面前后,便叫石秀早些休息去了。横竖这一铺已经赌下去了,现在只等开盅见点数罢了。 不大功夫,人报方天定主从三人求见,高强心里突地一下,费了这许多时日的功夫,眼前便见分晓了,忙用一个 明教三人进得房来,方天定二话不说,当先便拜,邓石二人随后亦跪,口称小人等愚钝,万望衙内指点迷津。 高强心头大喜,情知事谐,面上摆出惶恐神色,从椅子上直跳起来,抢上前要三人搀起,连道不需多礼。 方天定显然已经下了某种决心,一改往日的犹疑,跪在地上不起来,昂然道:衙内神机妙算,将本教动静意图尽数掌握,原来家父果然受人蛊惑,要行大举。方某等有言在先,愿凭衙内处置。 高强慨然道:方兄言重矣本衙内费了偌大功夫,又费了多少口舌,好容易诓了你几个棒槌入局,要的可不是单单处置你们几个草民啊,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本衙内之意在乎明教之众也当然了,你方少教主那如花似玉的妹子方金芝,本衙内还是很有意处置处置的 且把私心杂念放下,搬出礼贤下士的身段来,高强上前双手搀扶道:方兄如此心怀忠义,见贤思齐,小弟佩服的紧。只是眼下形势紧迫,可不是你我在这里说闲话的时候,还得开诚布公,商量个妥帖地法子出来才好。 再说这方天定,片刻前乍接石宝的回报,恰似耳边平白打了一个霹雳,吓得胆战心惊失魂落魄,名字虽然姓方叫做天定,实则方寸大乱,一点也不定了,全然不知如何是好,那一刻脑子里胡思乱想,各种念头纷至沓来,连抛下妹子立刻逃走的念头都在心头一闪而过。 只是这般胡思乱想,邓元觉勇力虽高,智略非其所长,也出不了什么主意,而石宝素常饶有韬略,此刻却一反常态的保持沉默,方天定彷徨了好一阵,忽然想起一事:目下杭州的局势,自己虽说是明教少主,却连自己父亲和姑母等在作什么都一概不知,而那高强高衙内事事料中,都监府那高墙大院的,其手下却视若等闲进出自如,想必必定智珠在握,何不去向他求教反正他若要加害与自己,自己多日来在他掌握,随时可以设法下手,可见其意不在与此,何况自己妹子方金芝听闻与衙内关系匪浅,那日半夜去求衙内带同自己等人一起来杭州是一说便成,再怎么想,他心中也不会有加害自己的意思吧 这却是所谓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别的事情方天定或者不能明白,但高强和自己妹子之间地那点猫腻可是看得明白,毕竟这中间至少有一小半还是他照着自己父亲的吩咐撺掇的。心中想着,嘴上就少了把门的,竟然就这么说了出来:衙内既这般说,还望看在我兄妹与衙内相交不恶的情分上,周全则个。好歹有些体面,没直接叫妹夫。 高强自然无话。招呼几人坐下。上茶设点,料来这几位一夜劳心,定是水米未进,眼下这一股急火堵住心头,就跟他们说什么言语也是听不进去地,且叫先用些茶点,垫垫肚子还是其次,舒缓一下心情。待会才好继续灌输不是 明教三人一言不,心中各自肚肠,自然食不知味,吃相却又各自不同。邓元觉是粗直性格,此刻有的吃便吃,将几块糕点囫囵下肚。再大口喝茶冲下胃去,胡乱用僧袍在嘴上擦擦了事。便瞪起一对牛眼看着高强,只等他说话。 不过急惊风往往遇到慢郎中,高强也端着茶碗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眼睛打量着方天定三人的动作,看邓元觉这般吃法,想必是个胸无城府的人。且不必管他;石宝今天倒不复往日那精明干练的样子,动作看起来机械的很,吃点心便张口咬,喝茶便往嘴里倾,在高强看起来倒像是星战里的斯锐皮欧一样,也不知他何时学会的这机器人步,去巴黎街头乞讨的话多半生意蛮好。这般异动自然跟都监府里与那明教圣女地会面有关,只是石秀不曾在旁监视,那会面情形无法知其详,自己现在也顾不上关心石宝的思想进步情况,只索罢了。 当然主角还是方天定,这小子看起来倒是笃定的很,有滋有味地一口茶一口点心,偶尔还啧啧赞叹一番,香甜无比的样子,高强心里暗笑,心说这人定了心就是不一样,看来方天定对自己已经是俯帖耳百依百顺,大事无忧了。 心中有了定计,高强放下茶碗,笑道:方兄,石壮士与我属下三郎昨夜不必艰险潜入贼巢,想必已经探得虚实,不知令尊究竟如何图谋,怎生谋划自己虽说大致掌握了杭州城的情况,对方腊等人的目的也猜的不离十,究竟缺少第一手情报,眼下石宝与那明教圣女面对面地接触,回来就让方天定承认了明教谋反的企图,可见其言凿凿,不问何待 方天定恰如高强观察的一般,早已下定决心全盘合作,造反逆谋不同等闲,那是十恶大罪之,罪在不赦,国法追究起来那夷三族是一定的,自己虽说未必怕死,可明教上下数十万众,一旦血流成河,亲朋好友尽数成了刀下冤魂,自己独活又有什么意义 启禀衙内,这当口虽然还没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地步,可也相差不远了,方天定也顾不得什么兄啊弟的称呼,我石叔此次潜入都监府,确实从我家姑母口中得知确信,家父决意于端阳节大举,先教我家姑母假意答允嫁给朱缅为妾,当晚集合教众里应外合一举攻破都监府,待取得兵符印信,控制杭州兵权之后便分布教众于城中要紧去处,一夜之间可教杭州城易手一五一十将石宝听来的消息尽数倒了出来。 高强越听越惊:方腊的计谋直如天衣无缝,而且形势起于无形之间,待外界有所觉察时大事已成,若不是自己对明教和方腊过于敏感,再加上宗泽地老辣,鬼使神差下现了帮源洞银矿,进而得悉方腊的图谋,有心算无心下,真就奈何不得他了 不过呢哼哼这如今形势可就完全不同了,自己部下精兵数百已经神不知不觉地潜入杭州城,都监府里有朱冲做内应,明教少主又甘愿襄助自己瓦解明教起事,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尽在己手,方腊不败何待 想到得意之处,高强嘴角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忽听方天定含怒道:不知衙内何事笑 高强这才醒悟,看面前的方天定一脸怒气,只是碍着有求于自己,一时不敢作,心说自己方才的笑容难道果真十分猥琐,以至于明教少主如此气愤:兄息怒小弟心中欣喜,只因方兄等心怀忠义,以两浙百姓安危为己任,得方兄等大力才能化解这一场劫难,免去东南生灵涂炭,真是功德无量的大事。虽说方天定决意帮助自己,不过这帮助也是有限的,毕竟对方是其至亲,况且自己答应了尽力周全方腊兄妹,因此言语中也不提什么上报官家下安黎庶之类地废话,省得刺激到这几位义士的哪根神经。 方天定听他这般砌词,这才怒气稍平:衙内既如此说,想必成竹在胸,便请下令。我等听由差遣便是。 这却不必着急,五月端阳还有数日才到,此次令尊预谋良久筹划周密,委实非同小可,小弟虽然得方兄等襄助,却还须慎重行事。此次既要化解令尊的图谋,又要设法保全明教无辜教众,内中还有杭州兵马都监朱缅这等居心叵测的豪强牵涉在内,千头万绪之下,一个疏漏便生变故 高强这正脸不红心不跳地大摆龙门阵,不提防一旁那石宝陡然插言道:不知衙内将如何周全我家教主一家 高强一愣,眼见石宝面上如铜浇铁铸一般冷峻,二目电光直射到自己脸上,登时那大段牛皮便吹不下去,不由自主便将心中一些盘算说了出来:今日杭州局势,若说本衙内有甚为难之处,只在于如何散去贵教云集杭州城下的十余万教众,而方兄和石壮士等孜孜所念者,不外乎保全令尊等教中亲朋,此二者实为一而二,二而一。反事若起,明教教众变成乱党,朝廷势必不能善罢,而令尊等即为乱党魁,万无容赦的道理 衙内既这般说,我若能说服家父放弃反谋,又当如何 第二十四章 高强又一次被打断说话,换作旁人就算不作起来,恐怕早心浮气躁,即时反驳了,不过他浪迹时空,又终日受高俅,蔡京这等老奸巨猾的人精亲炙,心理的经历非比凡人,心智早已锻炼的稳凝强韧,此刻丝毫不见动摇,仍旧笑语道:方兄,石壮士亲自与令姑母会面,令姑母乃是明教圣女,可说深明此中厉害,令尊若能劝服,为何石壮士不是一回来就如此劝说于你换言之,若方兄你适才一进来时不是说任本衙内处置云云,而是直接毛遂自荐去劝说令尊舍弃图谋,本衙内为了明教和东南民众为念,怎么也要给你这个机会。可直到现下方兄你才提出此法,看来并非石壮士向你献计,我意此计难成罢 方天定愕然,转头向石宝望去,却见他高挺坚毅的身躯此刻竟微微佝偻起来,仿佛一下萎靡了许多,目光稍稍下垂,竟然有意避开自己的视线,一颗心便似石沉入海,不停下坠。只是理智究竟不能压制感情,父子关情下,方天定涩声道:石叔胸中的话语似被大石压着难以出口,但那话中含义却尽人皆知。 石宝不觉攥紧了拳头,只是他向来高高昂起的头颅,这次却怎么也无法直面身前这位一向对自己尊敬有加的少主,张了张嘴,却始终说不出话来,终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高强眼望方天定,心知眼下的局面看似无法避免,实则是自己有意无意地将这一对父子置于两立局面下,不知这位陇亩出身的寻常少年可能承受父子相残的压力 但方天定的表现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只片刻迟疑之后,他再次面向高强,双脚钉子一般定在地下,年轻的脸上表情决然毅然,昂道:家父素常以我教教义教导小弟,常说当弃小节而图大义。教中人人都是兄弟姐妹,今日因为家父图谋而陷数十万教众于生死险境,小弟断无因一己私情而废大义的道理。衙内事事想在头里,称得上明见万里,小弟自愧不如,就请衙内分派便是。 高强心说你可算老实了,只是如此决断又大义凛然,这明教给人洗脑的本事果然不是吹地。换作教外的寻常人。在这孝悌治国,诗礼传家的大宋朝,讲究的可是君教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要干出大义灭亲这等勾当来,杀了他方天定的头也办不到。明教教众如此集体意识强烈,教义凌驾于世俗礼法到了这般地步,也无怪乎历代均被朝廷视为眼中钉了。 忙教人请手下众人同来商议。这可算是到了决胜前夜,此前多方运筹帷幄,一步步布局设陷,到这时候已经是揭盅分晓的时候。高强来自现代,多年来耳边灌满了各种似是而非的理论和成功学之类的玩意,别的没记住。有一条细节决定成败倒记得挺牢,现下杭州城几方角力千头万绪。自己的目标又异常复杂,容不得半点差池,这中间的计划非得再三推敲,择人而施不可。 转眼数日即过,眼看端午节便是明天,杭州城内外忽然贴出许多告示。更有官吏军卒等人提着梆子铜锣满大街乱敲,嘴里吆喝着:都监大人明日纳妾,西湖边上摆下流水宴席,来者不拒,更有诸般杂耍戏剧可看,大伙儿都来啊大凡平头百姓遇上这样热闹事,便如现代某广告里说的,一传十十传百,成为全国皆知的秘密,满大街都嚷嚷开了。这些日子杭州城乱的可以,大批明教教众拖儿带女来看圣女,城里城外都成了他们栖息之所,本来明教教徒便多是穷苦之人,如此多的人一下子聚集到一处,吃喝拉撒都成了大问题,杭州城的上下官民几乎没有不焦头烂额的。好在明教教众大多安分地很,杭州城下也有许多教徒生活,相互扶持之下好歹安堵,这才勉强没有闹出乱子来。 这时来了这桩热闹事,好事者当然兴高采烈奔走相告,却也有那老成持重的,只觉得这明教教众整日说什么端阳大光明的话语,都监大人偏偏捡这个时候办喜事,娶的却听说又是明教的圣女,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心惊胆战者便拉家带口上邻县二奶奶家去探亲过端午去了。 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相干的老百姓也有看出今年地端午节不好过的,身为即将到来的事件的当事各方却鲜少能准确把握各方形势,人多有私心,眼睛只盯着自己眼前这一亩三分,心里多愿相信自己希望的事,大幕即将开启,只不知落下时还有多少人能出来谢幕的 高强端坐在馆驿的后院,手中轻摇纸扇,笑眯眯地看着小环指挥丫鬟们忙活来忙活去,有的在房门插上艾草,有地在柱子上缠上红线,包粽子的包粽子,泡雄黄酒的泡雄黄酒,一个个忙的四脚朝天,好在小环耐性好得很,下人也多爱听她使唤,工作效率倒是不低。 只是这一片繁忙景象之中,他自己象个没事人一样晃来晃去,看上去实在碍眼之极,却也没人敢说他半句,唯一能说上话的小环当他是苍天在上,能在衙内眼皮底下做点事情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说他高强想到这里心里忽地好笑,这等悠闲日子真是前生想也不敢想的,以前家里若有大事,爸爸妈妈叔叔阿姨等忙里忙外,自己不被使唤的团团转就算好了,若如此游手好闲,不被打出去才怪。那种日子,过起来无忧无虑,除了钱少女人少,可真没什么烦恼呢 高强正在胡思乱想,忽听有人叫他,头也不回地答道:贯忠何事除了许贯忠这位总管,也没什么人能从外厅直入内堂了。 衙内真好清闲,莫非明日还想安坐屋中过这端阳佳节么许贯忠却不说正经事,语调轻松隐含调笑。 嘿嘿,衙内我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这些日子殚精竭虑,好歹也放松一下罢。高强转过身来,见自己这位席谋士一席青衫立于中庭。神情潇洒之极,当的起玉树临风四字考语,周围许多侍女的眼光不由自主地便往他身上飘,可不是人中之龙心中却想起他的平生恨事来,暗自一叹:如此良才,偏偏时乖运赛,却不能振翅翱翔万里云霄,可叹造化弄人。 许贯忠哪里知道他心里唏嘘。笑道:衙内想必对苏东坡甚是仰慕了。随口捻来便是他的辞章。 东坡居士才高绝世,尽人皆知。当日毁诗诏书一出,东坡真迹反而腾贵,可见一斑,仰慕者又何独我一人这说的是元佑党籍案时,蔡京除了将三苏父子编入邪党之外,更撺掇着今上赵佶将苏轼的诗文都禁毁了。谁知消息一出,民间反而以收藏苏东坡真迹为尚,更有官吏借查禁苏轼诗文为由,将没收的真迹囤积在家中以待升值获利,这一节却又是蔡京始料不及了,足见公道自在人心。群众的眼睛雪亮,可不是权势能扭转地。 许贯忠笑了笑。他跟随高强时日虽然不长,朝夕相处下却对高强了解甚深,这位衙内要他作什么骈四骊六的锦绣文章的话,那是下笔如见鬼,百十个字能憋得满脸通红。只是笔头上虽不甚来得,心里却颇有些计较。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妇幼保健,多少都能说出点别人想不出地道道来,跟在他身边每日都能听到点滴惊人之语,心中很是欣赏衙内的歪学。 俩人边说边走,这当口已经进了书房,高强前脚刚进门,打脸一瞧就微微一愣,不大的书房里挤的满满当当全是人,左手边6谦杨志石秀,下站着时迁;右手边明教三人组,方天定带着石宝,邓元觉,一见高强进来纷纷起立,十几道目光齐刷刷投射到他身上。 高强心里陡地一跳,这几日连番策谋,各人都身负使命,今日却聚地这般齐整,莫非已安排定当,这就要动手了他心里嘀咕,脚下不慌不忙,挨个都客套了一下,走到主位上居中坐定,顾盼之间颇有自得神色,心说大将军目前我还谈不上,眼下身边这几员干将,将就着看也算不错了。 招手叫大家都坐,许贯忠立于身后,清了清嗓子,头一个6谦拱手笑道:启禀衙内,小将奉衙内号令,排布随行军士,三百人俱已枕戈待旦,各队皆有武官调度;军器盔甲样样齐备,尚有火器若干,如今只待衙内令下便可上阵。 高强点头:6钤辖其功非小,不知可曾走漏风声,惊动了杭州城地衙役军卒人等 小将谨遵衙内嘱咐,只命谨守馆驿内外,各队分别布置,带队武官只知杭州近日有大批外人涌入,须得尽力保护衙内和夫人安全,其余一概不知。此三百军士乃是小将从苏州城禁军中精心挑选而出,再经小将与杨钤辖操练多日,虽不敢说与御前诸班并驾齐驱,却也是我大宋的一等强兵,若对上这杭州城兵马,视之如土鸡瓦犬尔6谦名字里有个谦字,平素也向来谨慎的很,不过说到自己的心血成绩,自诩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高强却不领情,只微微点头称善:6钤辖领兵有方,辛苦了,且坐。6谦热脸贴个冷,仿佛一盆冷水浇在头上,登时收起了适才的气焰,唯唯诺诺的拱手端坐,头也低了下来。偷眼打量打量眼前年轻的小衙内,却觉他脸上淡淡的笑容虽然依旧猥琐,却平白多了几分耐人寻味,日渐叫人敬畏。 接下来便是杨志禀报,他奉命调度内宅守卫,分布蔡颖家仆护卫等人,在内宅各处设置防卫以防万一,日来不断演练各种应变措施,到今日粗粗定当,纵然有大军围攻,也可支持一时半会。杨志言词朴实,将自己事务讲述一遍,高强嘉勉一番,也归座了。 跟着石秀禀报,说道城外粮船中潜伏地三百禁军精锐业已分批潜入杭州城,在都监府内外民房潜伏,军器也已分,缓急可用。本来他们都是外来人,要办到这事殊为不易,不过有了朱清的帮忙,再加上动用老朱冲的旧班底,轻易就办到了。 高强原本对此颇有疑虑,今天听到石秀说来轻松,不由得大喜:三郎果然非常人也杭州城东南重镇,这数百精兵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城中各据要津,实属难能 石秀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眉宇间英挺之气勃然而:衙内过奖了,杭州城虽然是重镇不假,然而今番某率兵潜入却有三大便利,一来朱清带路,与那朱冲手下接上了头,多方掩护;二来杭州城近日来外来人口实在太多,明教上下十余万众一拥而入,杭州城的衙役官兵忙的焦头烂额,哪里顾得了许多三来,那杭州都监朱缅忙于筹办婚事,杭州城防松懈,士卒无人督率,纵有些许麻烦,只须钱银铺路,无有摆不平地。因此上如履平地,不足为奇。 高强听到这里,照着戏文里的说法,正待拊掌大笑,忽地想起这三点便利,倒有两点跟明教有关,身边就站着三位根正苗红地明教教徒,这一笑出口,他几个脸上须不好看,连忙改弦易辙,将几声大笑换作点头不语,硬生生咽了回去,倒把一旁察言观色,正想跟着大笑的6谦憋得满脸通红。 这边数人交代完毕,高强转过头来,向方天定道:方兄,可有甚事 方天定面色淡然,平平道:小弟奉了衙内的吩咐,连日来设法打探本教来杭州的各路人众,只因不能暴露小弟来杭之事,因此费尽周折,直到今日方才有个大致的谱。适才已经向许总管粗略报过,衙内但问许总管便知。 这倒不是方天定有意避开向高强禀告此类事项,实际上是高强怕麻烦,一应事务能推就推,多半都经过许贯忠地汇总和整理才呈报上来,想想自己来的那个时代,哪个老板身边没有个把能干的办公室主任啥的许贯忠能力过人,偏又没什么野心,正是作这类事务的不二人选,美中不足者,不是美女小蜜罢咧当日请方天定负责察访明教的有关情报时,便安排了他先向许贯忠回复,自己乐得享受这位高级智囊的劳动成果。 听得方天定如是说,高强伸手请方天定依旧还座,邓石二人唯方天定马是瞻的,也无别话可说。不待高强开口,许贯忠缓步踱到高强身前,团团施礼,直起身来道:近日诸公劳苦,尚庆各事得力,适才所说都已堪用,这便由许某来向衙内综述眼下大势,诸公听吧若觉尚有不是之处,还请不吝赐教。 第二十五章 连日来明教教众继续涌入杭州城,城内早已拥挤不堪,新到者大多散居城下乡里,尤以城东码头周围居多。据方兄指点明教内部联络各法,许某安排人手冒充明教相关人等四下打探得知,此番明教各路聚集杭州城下,由各路各坛统率者约八万众,乏人统率者十万余众,总数无虑二十万众 见高强似有疑虑,许贯忠笑道:衙内可是觉得奇怪么这明教以教义而合,教众虽有统属,更多却是散居信徒,恐怕即便是方兄的令尊教主大人,也未必能清楚到底有多少明教教众。再者,明教多为贫民聚合,无甚人饶有资财的,要统合教众长途跋涉来到杭州谈何容易因此上,虽说方教主筹划经年,这次能聚到杭州城下的部属教众也只得八万余人。 话锋一转:虽然如此,亦不可小视。明教于两浙传播数百年,早已根深蒂固,百姓多信奉之,侍奉明尊圣火至诚。因此听说教中圣女在杭州城显露胜迹,教众群相耸动,都来杭州参拜,甚至有人肉袒膝行到此,磨皮见骨者,此等教众虽不无上下统属,然而居于此杭州城下,与其他教众混杂一处,想必方教主当命属下大力统合,再以圣女为号召,一旦有事变生,此等教众多半盲从,也是棘手之极。 高强连连点头,大凡这类玩思想控制的团体都是如此,君不见现代的本拉登部下也没多少人,然而号召力在阿拉伯世界中却大的难以估量,只要弄一个神圣的象征出来,那些虔诚的教徒个个卖命,就算本拉登被美国轰杀至仆到大街上还是有人继承其事业,名副其实地前仆后继,这种宗教问题棘手就棘手在这里,根本没法沟通。却不知在许贯忠这里如何措置 许贯忠微微侧身:好在方兄等明了大义所在。愿与衙内合作,这一来便好办得多。虽说方兄等目前无法出面号召教众,其主要原因是在于方教主目下仍隐藏在暗处操控大局,方兄倘若在杭州公开亮相,方教主便可立即知晓方兄与他老人家未必站在同一立场,而我等便同时暴露,只因方兄等原本的使命,乃是牵制我家衙内的注意力停留在苏州城。虽然彼此地立场已经分明。许贯忠依然对方腊等反派言语客气。毕竟高强千般诡诈万点心机,都是要以最小的代价化解这场东南大乱,获得方天定等的支持便是通往这目标道路上最重要的一站。 方天定一言不地点了点头,双拳已握的死紧,连骨节都白了,牵制这两个字,在他脑中引起的影像便是自己那纯洁的像一朵莲花般的小妹子。为了起事造反,那从小到大都被众人当作掌上明珠一般宝爱有加地小妹子方金芝。竟然也被父亲投入了这场看不到光明地游戏中,成为某种筹码,以至于到了现在被高强扣在手中,隐隐成为了人质。自己等人决意与高强合作,主要目的固然是判定东南起事难成,不忍眼见教中兄弟姐妹尸横遍野的惨状。一小半又何尝不是因为方金芝的缘故 许贯忠眼睛飞快地扫过明教三人组的神情,心下暗喜。高衙内这番呕心沥血的布置,看来终于是达成了目的,生生逼得方天定站到了与自己父亲项背的立场上,自己大可以此为依据,将整项计划推进到最大限度: 因此,若要令明教教众无事散去。必须攻其腹心,在方教主动之前一举将明教脑尽数控制在我等手中。所谓蛇无头不行,明教组织大多松散,倘若脑不出号令,这些教众便与寻常百姓无甚差别了。 然而,方教主此次招来大批教众聚集杭州,一方面是极大增加了自己手中地力量,甚至考虑到占据杭州之后的快扩张,另一方面却也为自己提供了最好的保护伞。须知明教多为中下层民众,方教主在正常情况下缺少庇护,若要在杭州城有甚大动作,只怕轻易便会露了形迹,人身恐无安全可言。而目下杭州城的所有官民力量全部被大批外来的明教教众牵制,方教主恰似龙游大海,无人能知其所在。 杨志冷笑一声道:却是好极然而方腊总不能躲在教众保护中,一辈子不出头罢据石兄所言,方教主要于明日端午一举占据都监府,那朱缅虽说混蛋得很,然而到底手握杭州兵权,据石三郎转述其府中布置,也不是全然草包一个,若单单派几个得力教众去对付,自己不亲身主持,不怕大事不成,反赔上圣女一名么杨志是满脑子的忠君报国,对方腊这等走上革命道路地反贼自然毫不客气。 许贯忠微微摇头,笑道:杨兄此言虽然得当,怎奈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据方兄等坦诚相见,明教中能主大事者,除了方教主和圣女之外,还有一人,便是方教主兄妹的师父,两浙赫赫有名,人称汪公老佛地便是。 汪公老佛6谦杨志石秀等人齐声惊问,此前他们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就算是江湖上打滚多年的石秀石三郎,对这名字却也陌生之极,石秀心里嘀咕连我都没听说过,又哪里是什么赫赫有名的人物了鬼名还差不多。 高强却是早知有此人的存在,此人在历史上便大有名气,方腊起事时更把他吹的神乎其神,号称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善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乃是地仙一样的人物。不过施大爷地水浒传里怎么却没提到呢难道是怕这位老佛爷听着好别扭的名字实力太强,破坏了平衡不对啊,梁山这边也可以去请九宫山罗真人来助阵,到时候斗法比拼,打他个轰华灿烂,岂不更加好看嗯嗯多半是那时候写这类情节的太多了,施大爷不想把架空写成玄幻,才限制了他的出场 不说这位玄幻迷在这里神飞万里。那边许贯忠已经将汪公老佛的来历讲述一遍:总之,方教主倘若稳妥行事,大可请汪公老佛主持攻打都监府,自己依旧隐身在暗处,待兵权到手后立刻分布教众攻打杭州城内外各要津,两人一内一外,可操万全。 难题啊众人一时都无语相对,都监府是早就要打的。杨志6谦等这几天私下商议。都觉得大可毕其功于都监府一役,将朱缅和方腊等双方一网打尽,谁知道又蹦出一个汪公老佛来 许贯忠看看众将的神色,知道火候已到,他原先与高强商议大计时,到了这里也是卡了壳,却不料高强轻轻一句话便解决了,当时心下对这位衙内也是大为佩服。到这里怎么能不给衙内一个表现机会 微微向高强丢个眼色,高强神魂这才归窍,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同时也吸引一下众人的注意力,这才开口道:方教主这番布置,果然周密严实。叫人佩服的紧,无奈明教始终有个弱点。教众纯以心中信仰而合,组织上终究欠缺严密,在目下杭州城的明教教众心目中,最为尊崇地恐怕还不是方教主,而是圣女大人罢这是问明教三人组的。 方天定踌躇片刻,便点头道:衙内所料不错。确实如此,我家姑母高洁秀雅,向来被教众奉如神明,有人甚至以善母转世称之,家父更多是组织联络教众,在普通教众中地位委实及不上我家姑母。 高强轻轻击掌道:是也正因如此,方教主才要弄出这么一出明教圣女显圣的戏码来,令广大教众信以为真,甚至许多原先并不信奉明教者,在那种情况下也会为圣女大人的绝世姿容和离尘高洁而感,转而信奉明教教义。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既然方教主因圣女而成事,咱们不妨给他来个反其道而行之,教他因圣女而败事。 因圣女而败事屋中诸人一起动问,只是各人神态却截然不同,6谦杨志等人面上恍然大悟,便似写了衙内英明神武几个字一般,眼看就要开口大拍马屁;明教三人却神情不愉,石宝更是猛地站起身来,踏上一步道:高衙内,别忘了你可是保证了要维护圣女安全的你打的什么主意 高强一愣,心说那明教圣女看来确实在你们心目中地位不同寻常,我说要对付方腊时也没见你们这么激动呢不过这石宝神态特异,看上去颇有几分面熟,倒与当日汴梁城6谦家阁楼上,林冲见到我抱着师母的神态差相仿佛,难不成这石宝对那圣女方百花有些不妥仔细想来倒真不是没有可能的,起码当日一力担当去秘会圣女的便是这位,据石秀说这俩人在小楼上见面时并无半点声息,而回来之后石宝就将明教地布置和盘托出。当时自己就觉得蹊跷的紧,难道那圣女如此好对付,先是见到陌生男人半夜闯入自己房中毫不反抗,连吭都不吭一声,后又是一点隐瞒都没有,将这么大的事来个竹筒倒豆子要令一个女人如此伏贴,恐怕连至亲的父母兄长都未必能办到,不过若是换了心爱的男人么嘿嘿,可就难说了。 虽然一时间浮想联翩,不过高强深知眼下不是八卦的时候,且不管这问题,一径笑道:石兄少安毋躁,本衙内并无针对圣女大人不利之意。据本衙内想来,既然那圣女大人肯对石兄毫不隐瞒,偌大事体都说了出来,想必对方教主这番图谋也多有不满之处罢既然如此,倘若杭州都监府为我所破,大事难成,为贵教生民计,那素常仁爱教众的圣女大人,又怎能眼看着方教主一意孤行,将十余万教众推上不归之路到时若能请圣女大人登高一呼,令贵教民众自行散去,朝廷只道是百姓无事聚会拜神,反谋一点不显,岂不美哉 生怕石宝听不明白钻牛角尖,高强还特意加了一句:石兄,不知你意下如何他可不敢说你和圣女比较熟,你估计能行不这类八卦的话,想这石宝都老大不小了,却还不闻有什么家室之事,看来就算跟圣女真的很熟,也必定是见不得光的,可不好公开乱说。 石宝一个愣怔,方才刚刚拧起的眉头登即平复了下来,踌躇片刻才拱手道:衙内思虑周详,所见极是,我教圣女向来仁爱教众,多少教民视之如母,乃是明尊座前使者善母大人在人间的化身,为了我教教民生灵而计,必定会极力令教众平安散去。只须都监府一破,我等向圣女大人陈说厉害之下,此事想来不难。 高强大喜,这一关最为紧要,只消过得去,接下来便是势如破竹,大事必成了:如此大妙既然贵教圣女可顾全大义,然则我等他事无忧,只须选择适当时机一举攻下都监府便是,到时会合圣女殿下,登高一呼,令尊大人部下人心已散,手中又乏军器,岂能奈何这偌大杭州城东南大局便定矣说完向许贯忠再使个眼色,示意我这里任务完成了,看你的了 邓元觉在一旁憋了好久,这当口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说话,瓮声道:说地倒轻巧那都监府虽说不是龙潭虎,却也兵将众多,再加上有我教教主和老佛爷率领精干教众在内,你衙内手中区区数百人,要攻下都监府,岂不是胡吹大气 许贯忠闻言丝毫不为所动,只微微一笑:元觉大师说得不错,攻打都监府一事关系重大,的确不可亲率从事了,请诸位移步邻室,待许某为各位解说攻打都监府的方略便是。 第二十六章 书房邻室,好大一间屋子早已腾空,地上高高低低摆了好多树木石头等属,乍看上去像是一堆建筑物形状,只是具体而微。但众人一进来这屋子,眼光却先被悄立一旁的一个白衣身影吸引,这人屋中多数人都是见过的,正是老朱冲身边那神秘的白衣东瀛女子橘右京便是。 石秀和石宝不但见过,且那夜潜入都监府时还与其交谈同行,也算点头之交了。石宝此刻满怀心事,没心情搭理这异国女子,石秀却露齿一笑,点头招呼。只是这位橘右京仍旧是一贯的冷漠风格,站在屋角一言不,冷冷地对谁都丝毫不加辞色,石秀热脸贴了个冷,自讨没趣下也懒得理她了。 高强对这位东瀛女子倒还有些兴趣,自己来之前业余也没啥爱好,不过出于对东瀛小国的高度关注,抱着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想法,平常很是对日本那里的长技了点功夫,这位橘右京初见时来不及细看,今日有闲暇上下打量一番,却觉她容貌神态颇似某位以冷艳著称的。那女优往往扮演些高贵冷艳却横遭强徒羞辱的角色,过程中那拼命挣扎着,先与外来暴力,后与自身斗争的表演十分到位,清冷的外表往往激起观众极强的凌辱,可谓是个极品另类女优,眼前这橘右京便也给他这种感觉,禁不住狠狠地咽了口吐沫: 眼下大事未了,若对这女子有甚要求,朱冲老儿面上须不好看,没得坏了大事。等这次杭州事了,本衙内拿办了朱缅那厮,朱冲老儿还得求着本衙内帮他朱家脱罪,那时这女子还不是我囊中之物不急,不急 这念头说来好些字数,脑中转过也只一瞬。旁人看来这小衙内的眼光也只是在橘右京身上略一停留便移了开去,丝毫不见异样。 大伙围着地上那堆竹木土石站成一圈,许贯忠将手一指地上:诸公请看,这便是许某命人照着都监府的格局,以缩微之法而建造的小都监府。以此为蓝本解说方略,进出廊庑清楚明白不过,乃是我家衙内的灵机一动。 众人围着观看,不住啧啧赞叹。尤其以跟在后面伸头伸脑的时迁艳羡之情最甚。高强看他满脸的见猎心喜神色,心说这贼骨头没准是在想,以后踩了盘子就可以照这个法子布置,什么高宅大院都可尽在方寸之间了罢 诸公,此小都监府,咳咳,照我家衙内的说法,可称为模型一一主要以这位橘右京姑娘的描述为准。复经曾两入都监府的石虞候与时迁兄弟反复印证,可说不离十。请看,许贯忠不知从那里找出一根木棒来,遥遥一点北端一间楼阁模样的建筑:此处便是圣女居所,按照橘右京姑娘的说法,圣女平日除了外出到城头向众教徒显圣之外。整日价足不出户,那朱缅多次前来。却始终找不到单独相处的机会,摩尼教一位灰衣中年人常伴其左右寸步不离,平日居于楼下偏房中,据橘姑娘的估计,此人武功甚好,精明的紧。我等若要救出圣女,此关不得不虑。 方天定神情一动,问了这人形貌,点头道:听来倒像是我家二叔,乃是汪公的关门弟子,名讳叫做七佛的,家父素常倚为左右手地,极其精明强干。 石秀在旁点头:那日石某与时兄弟去探都监府虚实,也曾见过这人紧随在圣女车旁,还吃了他一记推掌,武艺果然不错。 高强眉毛一扬,向石秀道:竟有此事三郎既然与他交过手,自觉比他如何 石秀微微一笑,说不出的自信:那日石某假扮卖炭的,只得隐藏武艺,想那方七佛对我也未出几分力,却不敢说他武艺究竟如何。只是倘若动手过招,石某必定不输于他 高强一边听着他说话,一面细看石宝的神色,这些人里头,石宝在东京汴梁曾经和石秀过过招,又与方七佛熟稔,当知道两方高下,见他此刻神色默然,好似默认了石秀的判断,心头暗喜:如此甚好,便由三郎与石壮士依旧同行,务必平安救出圣女,不得有误。那日夜探圣女是这二石的搭档,这次还是照旧办理便了。 石秀大声应命,石宝默不作声,却也微微点了点头,看来意见也不大。 许贯忠接着指点:此处便是朱冲老先生居处的别院,日常有些守卫,约莫三五十人,领头的武艺也只平常,仆意教一队军士袭取即可。 跟着指点前门后院,朱缅主楼所在,驻守家丁班房等处,分派井井有条,高强听的舒服,不花自己半点气力,不禁又走起神来,眼光渐渐往身旁地白衣东瀛女橘右京身上飘去,忽听方天定道:许兄说了这许多,听来都甚有理,小弟只有一事不解,这攻打都监府之举,究竟何时进行 许贯忠轻轻咳嗽一声:此事衙内见解独到,还请衙内讲解便了。 高强心里这个骂呀,这许贯忠分明是故意的,本衙内又没想要吃掉她,只不过过过眼瘾罢咧,你也不帮我配合配合腹诽几句,摆出一副正经面孔,向方天定略拱了拱手道:方兄,此事我等的目标鲜明,意图一举将朱缅和令尊等尽数控制,圣女务必平安救出。现今对方人力显然多于我方,我所恃者,一来我暗彼明,有心算无心,二来朱缅和令尊等彼此不齐心,各怀心事,我等正好就中取事。有鉴于此,方兄以为当何时下手呢 方天定被问到了,便想了想,说道:至迟不过明日午夜,家父以圣女下嫁朱缅为名义,却无论如何不能弄假成真,否则教众们敬重圣女,也不能答应圣女被那朱缅玷污,因此必定在明日洞房之前动手,我等若要就中取事。也可捡在这时候。 高强一笑:方兄所言极是,只可惜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以小弟看来,若我是令尊,要在端午之夜动手确实是最佳方案,只是那朱缅也非草包一个,令尊要出到圣女下嫁这一招才能有把握对朱缅动手,可见其人阴狠狡诈,定然不会没有防备。明日端午节之夜。那都监府必定外紧内松,双方都绷紧了弦,只等对方动手便予以痛击,此刻我们若去攻打都监府,动早了的话,恐怕双方都要冲着我们来,到时候无虑以卵击石,说到这里。忽地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带荤的歇后语来,想了想还是忍住没说,续道: 若动晚了,双方恐怕顷刻间便分出了胜负,我等难觅可乘之机,又或贵教圣女受了朱缅那厮玷污。则大势去矣刚说到这里,石宝低吼一声。虎目圆睁,怒道:此事决计不可若那朱缅敢碰圣女一个指头,我摩尼教上下数十万众势必血洗杭州都监府,决不善罢甘休 高强吓了一跳,心说看来你们关系果然不寻常,怎地如此激动转念一想又觉未必登若死了,阿拉伯人为他去死的恐怕也不是少数,宗教领袖往往能有大批忠实追随者,说不定倒是本衙内思想不c且不管他,起码这士气可用,等我再加把柴: 石壮士所言极是若容那狗贼朱缅得逞,要我等男儿何用因此端午节夜动手殊为下策,皆因主动操之在彼不在我手地缘故,以本衙内看来,今夜便是最佳时机 今夜几人同声问道。 高强洋洋得意,正要大肆吹嘘一番,石秀忽地把大腿一拍,叫道:衙内果然妙算,今夜确是最佳时机他这里激赏,却不见旁边时迁眉头一皱,又生生将一声喊憋了回去,心里好不委屈:我说石哥,你就算激动万分,能不能拍自己的腿 石秀也顾不得去管自己一掌拍下,大腿上怎的只听响动不觉得痛,兴高采烈道:既然朱缅与摩尼教都定在明日动手,今夜倒是防卫最松懈地一刻,双方必定都在为明日养精蓄锐,都监府的形势恐怕比平日还要松弛几分,我等就趁此时潜入都监府中,先一举占了后院和别院两处,保护了圣女与那老朱冲的安全 不错6谦也跳出来,石三郎所言极是,此时朱缅和摩尼教必定受惊,黑夜中不知何事,一方是自己老家主受袭,一方是圣女落入他人之手,定是都以为对方提前动手,不立刻大打出手才怪,我等趁乱可收渔翁之利,将都监府进出道路尽数封锁,待双方力尽时一鼓杀出,必竟全功矣 杨志较为稳重,等这俩都说完之后,接口道:6兄石兄所言甚合兵法,只是未免还有疏漏,那时候我军虽说可操必胜,完胜可还未必,我方毕竟兵力不众,无法尽数控制都监府周边,恐怕到时有漏网之鱼。走脱地倘若是甚不打紧之人也还罢了,倘若走了朱缅,方腊,汪公老佛等要紧人物,杭州城登时便是一场大乱,不是个了局。以小将之见,除了派兵封锁进出要道之外,还须命得力将领率同精干士卒,乱军中认准了几个要紧人物,也无需表明身份,趁乱杀出,只管将这几个要紧人物一鼓拿下,到时候彼等群龙无,再有个头面人物如杭州知州阮大城等人登高一呼,自然平息,就算有几个顽劣之徒,也掀不起甚大风浪矣。 不错不错高强笑眯眯地看着几个手下干将你一言我一语,这几个人的说话尽显各人本色,石秀是惯于行险乱中取胜的,把水搅浑本来就是他的长处,形势越乱他越高兴;6谦思虑周详,想出来的计策多半是阴损老辣,兜底一包滴水不漏;而杨志勇将本色,直取对方脑人物,只怕就算在两军阵前万马军中,只要给他逮到机会,那也是跃马挺枪取上将级地不二人选,颇有现代特种战争中斩战法地影子。 既然大略议定,便要分派任务了,高强早跟许贯忠商量的七七八八,此刻开会只为统一认识而已。当下一一分派,井井有条,何人取圣女,何人取朱冲,而后放火烧房,须得将朱缅和摩尼教两方悉数惊动,而后趁乱以精兵突击,进出途径如何,兵势何时行何时止,行止何处等等一一分明,不但6谦杨志等军中宿将凛遵敬服,连摩尼教三人向来把高强当一个纨绔看待的最多是一个顺眼些的纨绔罢了,这下也惊讶异常。须知知道大概方略是一回事,具体怎么作的恰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高强这么个没有实绩的人能分派的如此面面俱到实属难能可贵。 只是众人随即看见一旁负手而立的许贯忠,心下登时了然,看来这番分布多数是出自这位智囊地脑袋,衙内不过是照本宣科而已。 待到各人任务都已分明,方天定忍不住问道:衙内,眼看今夜城中就有一场大乱,不知舍妹安置何处 高强一笑:方兄过虑了岂有为将只知攻敌,而不顾根本的道理小弟连日来命人训练内宅护卫人等,敢说这内宅固若金汤,纵然有大军来犯,也可抵御一时,何况今夜混战,哪里有什么不得了的大军能犯到我这里方兄望安 这番解说算的包票打满,但见方天定哑口无言,却依旧逡巡不去,高强眼珠一转便知就里,忙道:小弟糊涂,今夜方兄有事,怕有甚言语要交代令妹不是方兄请到书房少坐,小弟这便命人到内宅,请令妹出来相见便了。 方天定这才点头,一行人各怀心事正望外走,忽听门外一人大喝一声:尔等谋的好大事洒家须容不得 直吓得高强腿肚子都是一哆嗦。 第二十七章 跃跃 高强抬头看时,立时松了一口气,眼前站的不是别人,却是自己座师鲁智深,一个胖大身子横在路当间,铜铃似的牛眼瞪得老大,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等人,却不知是什么事又惹了这位罗汉爷 一壁心念电转,一壁眼睛四下踅摸,百忙中瞧见武松就站在鲁智深身后,神情何止是平和,简直就是一脸的无辜和无害,高强登时明白了几分:这必定是鲁智深刚刚听到了自己等人的安排部署,也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怕是有什么话要说罢 不过眼下各部部署已经下去了,这就要落实,俗话说得好,执行是关键么,哪里容的再跟您老人家汇报请示一番高强略思忖一下,料定鲁智深虽然是平民英雄,却是直肠子一个,对于邪教未必有什么好感,自己现在做的事也算功德无量,没有直接叫大军来打平了这一方,他多半不会反对,于是壮着胆子向鲁智深深施以礼道: 师父,徒儿见礼。目下形格势禁,这几位都有急事待办,可否请几位先行离去,徒儿自来侍奉师父 这一下其实是投石问路的手段,谁料鲁智深只鼻子里哼了一下,见高强身后诸人大多向自己行礼,僧袍大袖一抱,团团还了个礼,只道:列位官人且去勾当大事,无需迟疑,我自与这小徒说话。 高强心里顿时定了下来,只要您老人家不坏我大事,一切好说当下众人鱼贯而出,鲁智深侧着身子让行,那邓元觉跟随方天定走在最后,经过鲁智深身边时,只见鲁智深忽地瞪起眼睛向他一虎,邓元觉毫不示弱,也将一对牛眼瞪将回去。俩人斗牛一般对了一会眼,鲁智深忽然一笑,顾自从邓元觉身边走进书房去了,倒把这莽和尚晾在当地,颇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是习惯使然,虽然摸不着,还是伸出手来,搔了搔自己的光头。依旧不得要领。 鲁智深进了书房。大摇大摆地居中坐定,武松跟着进来,站在下,高强忝为师兄,在上站立,垂手等着师父问话。他料得鲁智深并非要反对他对付摩尼教,既然师父不说话,他也乐得保持沉默。免得多说多错,没准待会就成了呈堂证供呢 三人这么玩了一会哑剧,到底鲁智深先开了口:徒弟啊 强和武松一起答应,鲁智深大脑袋一波郎,敢情他只叫高强一人,忘记了这两个都是他徒弟。干咳一声,把手一摆:罢了高强徒儿。 父。高强肚子里忍着笑,又一次答应了。 适才为师在门外听得你等议论,可是今夜要去打什么都监府 个高强微一踌躇,立刻见鲁智深的眼睛瞪了起来,书房里好似点了两盏白炽灯一般亮。心下不敢怠慢,连忙赔笑道:师父明见万里,徒儿正是安排人手勾当这件事情,只因师父清修享福,徒儿不敢打扰了师父,故此 且住鲁智深不来听高强的花言巧语,相处这些时日他也算了解高强的一些秉性了,坏心肠或许不多,不过肚子里的弯弯绕也决计不少,任凭他瞎掰下去的话,到最后晕头转向的多半还是自己: 适才听得你等议论,说道今晚对头中有什么汪公老佛在内。洒家虽说平生多在西北,军中也曾听过江湖上不少好汉的名头,也有东南来地军将提起过他的名字,说的仙一样的人物。据洒家想来,虽然未必是三头六臂的金身罗汉,有道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这汪公老佛偌大名头,必有几分真实本领,你那点布置,不晓得可拿得他住 高强一听这话,一颗心立刻放到肚子里去,定定心神答道:师父明见,徒儿并不敢轻视于他,安排下了精壮军将,摆布挠钩套索等物,料想黑暗之中形势混乱,那汪公老佛纵然天大的能为,也未必能逃得了。 休矣鲁智深大手一挥:区区挠钩套索,怎当得真正好汉再者,那汪公老佛既然有所图而来,未必轻身犯险,你这等布置怎保得拿他 高强一听就明白了,敢情鲁智深是听说汪公老佛大名,见猎心喜,想要前去会上一会,那敢情好啊,衙内我正愁手下高手不多,那些军卒虽说号称精兵,可自己在苏州时见到的那些赤佬犹在眼前,哪有这么容易就成真正精兵了还得有高手坐镇才是稳妥。 不过想归这么想,面子上还得装装样子:师父所虑自然万全,无奈徒儿无能,手下搜搜刮刮也只得这些人手,实在是国乱思良将 鲁智深第三次大手一挥:恁多说话洒家今夜随你走一遭便是 高强大喜,眼角却去看武松,武松自然知道他意思,笑道:师父师兄都去,作师弟的少不得也要跟着走这一遭。 高强乐得差点蹦起来,这两位可是单挑地猛人,步下地强者,虽说武松现在武艺未成,好歹也是天生神力,两个一起对付那汪公老佛,除非他真是修真的神仙,否则还能飞到天上去了大喜答应,与鲁智深说了晚上的安排,恭恭敬敬送师父去禅房歇息去了。 回转书房,高强将此次行动前后仔细再想过一遍,唯恐漏掉任何一个细节。今番虽说优势不少,然而对手毕竟人多势众,自己这边只消有半点疏忽,只怕就翻不了身,不是好耍子的。 不过今日注定他不得清闲片刻,门外忽闻环佩丁当,隐约一阵香风吹来,高强抬头看时,却见自家娇妻蔡颖娉婷而入,面含笑容,手里端着一个茶盘,盘子里放了一个盅,想必是盛了甚补品在内。 高强赶紧起身,夫妻俩举案齐眉相对而坐,高强双手端过那瓷盅,打开一看却是一盅炖品,拿起勺子来三口两口吃了干净,自有侍女进来收拾了去。 蔡颖笑吟吟地瞅了高强一眼人,近日安排诸事,可劳苦啊 高强自然逊谢,这位娇妻才学过人,脑袋也是一等一的好使,是以高强内外诸事都不瞒她,此次杭州大事,还要用到她去摆平知州阮大成这厮,自然沟通也是很有必要的。 蔡颖问了当夜的布置,听得高强说到手下兵马尽数派了出去,倒怕馆驿无人把守,不禁掩面而笑:官人休要过虑,这馆驿内宅都是奴家带来的心腹家人,彼此熟悉,得力地紧,又兼官人连日来教杨钤辖以兵法部勒,如今俨然齐整,虽说上不得杀阵,比不得那周亚夫的细柳营,些许宵小却也不放在心上呢。官人但去勾当大事不妨,奴家今夜也作个女将军试试,倒有趣得紧。 高强翻了翻白眼,这爱妻可爱是可爱了,不过胆子也忒大了点,性格更是奔放,这才嫁过来几天,连兵权都要抓一抓了不过蔡颖说的也是实情,今晚纵然有什么乱子,闹到这里来也尽抵挡得住,过虑是不必了。 蔡颖见高强答允,不由得喜上眉梢,这倘若是在内宅,夫妻俩少不得温存一番,如今书房内外人来人往的,只索罢了。 片刻间,有侍女进来禀报,说道方姑娘与兄长已见了面说了话,这正往内宅回来,已经到了书房外了。高强一听方姑娘三个字,他自从到了杭州以后,日夜忙于诸般事务,连日来与自己妻子都少了温存,哪里还顾地上去撩惹方金芝因此上竟然没私下见过这位摩尼教美少女,此刻听说人已经到了门外,情不自禁地钩着脖子往外看。 忽听身旁咳嗽两声,高强一怔,回头见蔡颖用袖子遮了半边脸庞,一双美目正凝望着自己的举动,意味甚是深长,登即讪讪起来,自家妻子算是大度,不过女人究竟是女人,这般当着她的面猴急地看另一个女人,心里若真能放得下就不对了吧 好在蔡颖也只是给他提个醒,见高强迅即收起嘴脸,摆出老老实实的样子来,心中不禁好笑,站起身来向高强一揖:奴家这便回房去了,金芝妹子也随我一起回房,官人且勤劳公事罢 高强哼哼两声,起身相送,却见蔡颖大眼睛往自己脸上一飞,轻声道:官人放宽心,奴家自会安置金芝妹子,单等官人捷报便了。 高强一怔,随即大喜,眼看着自己妻子如一朵彩云般飘然而去,不远处花丛中隐见一位白衣佳人打着纸伞迎上,两美寒暄几句,翩翩都往内宅去了,一时不禁心痒难搔起来。 眼光追随处,忽见那白衣佳人回眸望来,剪水双瞳只一扫,便又转身去了。高强只觉那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思之不禁,顿时胸中一股豪情腾起:今夜务必要旗开得胜,打响本衙内入仕的第一炮,才显本衙内的手段 第二十八章 最长的一夜之韩世忠(上) 此时已过午时,杭州城内外依旧热闹得很,处处可闻人声。本来这时代的市民夜生活就很丰富,杭州城又是东南形胜,自本朝开国时吴越王钱俶在此割据而后又归降中央,数百年来未遭兵火涂炭,这一方的富庶可称甲于天下,市民的夜间生活自然也是随之水涨船高了。 况且最近摩尼教在杭州大搞朝圣活动,四方信徒的涌入使得杭州夜景更加暄腾,摩尼教教徒虽然清苦持家守望互助惯了,不过多数人平常也没啥机会来这杭州一游,如今好不容易借着参拜圣女的机会到了这里,晚间杭州街市又是花样繁多不逊汴梁,哪里能不逛个痛快 只是外来人口促进消费和给城市治安制造麻烦这两个定律,古今实在是没有什么区别。街市确实是加倍热闹了,连原先一些因为大批摩尼教教徒的涌入而忧心忡忡的商贩,这些时日以来见教徒们大多纯良不恶,这时也放开心思开门做起生意,有的还延长营业时间直至深夜,听说城东涌金门那里已经有通宵营业的了;与此同时,人流量的增加也给杭州官府增加了莫大压力,缉捕使臣忙的鸡飞狗跳,什么喝酒闹事,什么调戏大姑娘,什么顺手牵羊,什么拐卖幼童的,林林总总的治安案件案率比平时上升数倍。 本朝地方上的治安都是由衙门负责,几个都头在缉捕使臣带领下率领数百弓手维持,平时是足够应付了,现在却是顾头不顾脚,深恨没有分身之能。无奈之下,杭州知府阮大城出面,请驻泊兵马都监司朱缅派军协助,五千禁军的加入登时稳定了局势,却也同时分薄了原先守卫都监府的力量,现在留守都监府的不过数百人而已。 所谓我专而敌分,在这局部小小地带,我的军力可是过了对手,何况有心算无心,对方又有摩尼教掣肘,哼哼,这一仗还不是三个指头捉田螺十拿九稳么 站在都监府左近的一处二层小楼上,高强遥望着数百步之外的朱缅府第,脑子里被关于这次行动的各种念头塞的满满噔噔。此处是朱冲给他们安排的临时居处之一,石秀手下三十名东京禁军就藏身于此,有一个都头统辖着,现下正猫在楼下待命,预备用作高强的亲兵。 只听楼梯噔噔响,高强转身望去,见许贯忠上来,微微笑着打个手势,示意万事俱备,高强心中忽然有些激动,只觉胸中呼吸有些迫促,要说的话梗在嗓子里,急切间竟然吐不出来,咽了口吐沫也没缓过气来,只得把手势比了一下,哪知心急乱了方寸,打得竟是个现代西洋表示胜利的手势。 这手势现代人人皆知,放在宋朝却什么都不是,许贯忠这等聪明人也只得愕然以对,心说衙内这是何意两个两个什么 正在心念电转东猜西想,幸好高强恢复过来,换了个对方能看懂的手势,用手往前一指都监府的方向:传我将令,兵都监府去者 许贯忠这个却是明白的,忙即下去分布人手传递消息,约定一刻钟之后便行动,肚子里暗暗纳罕:想我跟随衙内也有大半年了,期间宾主如鱼得水心意多知,却也时常为衙内的惊人之举愕然,这小衙内年纪轻轻的,怎的有这么多花样 哪知这还不算完,等到许贯忠传了号令翻身上来,高强却又叫他把统带楼下亲兵的都头带上来,他衙内要鼓舞一下士气云云。原来高强了号令之后,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空虚,总觉得没着没落的少了点什么,脑子里不由得搜索以往看过的各类大片,领袖和英雄人物们临战都是何等的风采呢 此时真如那儿时所学的作文里写的:那一刻我的头脑里,想起了先跳进脑海的,乃是伟大领袖们的高大形象,不禁舌底生津,寻思要不要弄碗红烧肉来垫垫肚子;转念又想起国外大片,每次重大战役之前,各路领导都是演讲癖大作,一番话慷慨激昂,说得手下个个热血沸腾,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惜,送人去死是毫不费力,这招如此王道,岂可不学 只是现在夜深,自己若在这小楼上大放厥辞,声音未免震于四邻。街坊上依旧时时有人经过,听到有人半夜三更的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多半立刻报警。不对,是告官,那可就坏了大事了。 因此上左思右想,还是只叫一个带队的都头上来,自己意思意思说两句,摆一个关心底层士兵的姿态罢咧。 他肚子里转这些怪念头,许贯忠哪里知道却又不好东问西问的,只得复翻身下去带了一个人上来。 那人上得楼板,一跺脚,而后单膝下跪,叉手施礼此乃军中的礼节,只因下拜与下败同音,因此军中只跪单膝,有个名堂唤作剪拂沉声道:小将韩世忠,参见高应奉。 第二十八章 最长的一夜之韩世忠(下) 世忠高强原本盘算好的一肚子场面话,在听到这三个字以后一下子全部飞到了爪哇国去了,至于爪哇国在这个时代到底是在哪个方位,更哪里有心思去详考:眼前这位,名头当真好生响亮啊 借着窗外撒进来的月色仔细打量,只见眼前这与史上名将同名的青年身高比自己高了半个头左右,体格粗壮又不失精悍,双臂和身体的比侧看上去比一般人长了很多,按照传统的说法,这恐怕就是猿臂善射只脚稳稳站在地板上,满身的精气神升腾弥漫;再往脸上看,额头高耸山根挺直,双目神光充足,盯在高强脸上竟然略有丝丝痛感。高强打量罢了,心中不禁一声赞叹:这哪里是人啊,直有虎豹的神气,名副其实的一员虎将 韩都头快请起,不知韩都头家世如何,几时投军这位韩世忠相貌非凡,极有可能就是历史上那员与岳飞齐名的南宋名将,只是现在还只是大观元年,自己虽说对韩世忠这么有名的大将生平颇有了解,却哪里记得这位将军刚出道时在哪个兵营吃粮 禀高应奉,小将草字良臣,延安府延州人氏,崇宁初年投军,在延安府副将辛兴宗将军帐下效力。崇宁四年时王厚王经略率部收复青唐湟中,令尊老大人高太尉随行幕府,小将被拨在帐下效力,蒙老大人错爱,见小将骑的劣马,开的强弓,战后升小将作了都头,调来京中当差,拨在小党统制麾下。此次石虞候挑选精锐军士来此为应奉勾当大事,小将便也带了手下几十个弟兄跟了来。 哟荷,老爹还真是识货啊听这经历。多半就是那位后来截江大战金兵黄天荡误走兀术的名将韩世忠了,自己的便宜老爸果真是识人于微,居然就这么把他给提拔起来了转念又一想,所谓锥处囊中其芒自出,韩世忠这样子一看就是英气勃勃,一身军装穿在身上真比任何人都合适,天生的军人料子,自己老爹又不是当真没半点眼力价的。又怎么能不看出来 不过高强却也有点郁闷。以往穿越时空的各位主角都是慧眼识珠的主,各位历史上地名臣猛将还是毛孩子的时候就被看出了天纵之才揽入帐下,仿佛个个都成了游戏里的出场额头上就刻好了各项能力指数似的却不知什么叫做宝剑锋从磨砺出那些名臣猛将们,若不是有那些历练,又有当时的许多资源,又怎么会成长到后来的地步 哼哼,还是本衙内的运气上佳。有个有本事的老爸比什么都强,看看,这名将不就自己来了洋 高强嘀咕归嘀咕,也知道眼下时间紧迫,一刻钟以后就要对都监府起攻击了,就算看着韩世忠这等猛将再希罕。也不是说话的时候。赶紧上前大力拍了拍韩世忠地肩膀,笑道:韩将军仪表堂堂。真乃虎将之风,本衙内一见就心中欢喜,今晚事关重大,还要仰仗韩将军和众位将士大力相帮啊,哈哈,哈哈说着微微皱了皱眉。这韩世忠的肩膀拍上去铁硬铁硬,自己大概是想到拍着正是大名鼎鼎的韩太保忠武王的肩膀,一时激动下用力过猛,手心都被肩膀的反震之力弄得隐隐生疼。 韩世忠岿然不动,把拳一抱,面色坚毅:应奉大人放心,小将平生最恨豪强不法之徒,这杭州驻泊兵马都监如此横行不法,应奉大人为国为民除害,小将深感应奉大义,愿为前驱 高强一愣,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对外可从来未提过摩尼教造反的话,都只说是暗地里拿办朱勔,这些日子脑子里想的全都是摩尼教啦方腊啦什么的,险些把这茬都给忘了,好在自己老爹和石秀等人办事细密,带人来的时候也下点工夫,看样子士气可用。 得很韩将军,今晚本衙内要亲自冲进都监府拿办那狗官朱缅,请你为我开路,如何 韩世忠一愣,当即摇头:应奉大人不可兵凶战危,难说有什么必胜,虽说小将听了应奉大人的布置,可说胜算颇高,然而应奉大人万金躯体,只应当坐镇中军,不可轻涉险地。倘若被敌人知晓应奉亲临战阵,对应奉有什么冲击惊吓的举动,小将等便回不得东京,见不得太尉了。 高强苦笑,如果能稳坐中军帐,专捉飞来将,坐看手下们建功立业,那种主帅感觉谁能抵挡无奈今夜情况复杂,一个环节出岔子就是满盘败局,自己若不亲临现场,哪里应付的来 何况他还有些私心,身上背了一个衙内名头,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很痛苦的,办不成事人家说你是不学无术地纨绔,办成了人家说你是由父之荫,总之里外不是人,唯有身先士卒,叫人人都看着自己干了些什么,那才能树立起自己的名头来。此次乃是他出仕以来第一炮,若是能在青史留名,那便是高衙内初阵,岂可不留下浓墨重彩地一笔 韩将军说的有理,足见深通兵法。只是本衙内年轻资浅,众位虎狼将士不见得信服,若不能身先士卒,只怕坏了大事。这话虽说是实话,却说的有些直接,眼放着韩世忠这虎狼将士在此,可不有当着和尚骂秃子之嫌是以高强不等韩世忠开口,立即又道:便是那敌人有甚不轨之举,仗着将军的虎威,想必可以保护本衙内万全吧 这句话可把韩世忠什么话都憋回去了,他现下年方1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对于高强前面的话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听到后面地激将话倒起了雄心,左脚在楼板上用力一跺,震得楼板簌簌抖,亢声道:小将誓死维护应奉大人周全 高强欣喜,便叫韩世忠下去准备,又上下整理了自己,摸摸腰间宝刀,再摸摸身上细甲,那是蔡颖临行时给他穿上的,虽说比不上东京徐宁家里的那副赛唐猊,却也可略略避些箭石,自己的临敌经验近乎一张白纸,作点防护大有必要。 收拾一番,高强当先下楼,许贯忠在后跟随,见楼下三十名军士齐刷刷站立,个个膀大腰圆神情沉毅,见高强下来也是目不斜视,领头一个韩世忠上前来候令,高强大为满意,这兵看着还有点样子,比自己在汴梁和大名府等地看的那些赤佬强胜百倍了。 正要令,忽听不远处传出一阵喧哗,听方向正是自己安排了先行动的都监府后院,高强心下顿时一紧:看来是石秀石宝已经动手了不晓得圣女方百花可曾救出 第二十九章 最长的一夜之石秀与石宝(上) 石秀这几日忙里忙外的,片刻没得消停,仿佛脚后跟都要踢到后脑勺似的,想想从汴梁接到高强传书奉命来援到现在,几个月没有半点空闲的余暇,若不是他天生精力充沛过人,怕是早就支持不住了。饶是如此,拼命石三郎也累的够戗,直到今夜进攻即将起的时候,却才清静了下来,虽说是大战前的宁静,对他可是难得的休息时间。 双手将一柄朴刀横抱胸前,石秀在一株大树下盘膝而坐,闭目养神,整个人隐在树影里一动不动,倘若是眼力差点的,再加上今夜月色昏黄,只怕是走过身边也不知道这里藏着条大汉。 正在全身放松,四肢百骸无一不静又无一不动的当口,石秀忽觉身后有细微脚步声响,心意微动下,已经认出是石宝的足音。他俩相伴作了两次任务,彼此间已经是相当熟络,对于这位摩尼教有数的好手,石秀心中不无一分敬意,却甚少言谈,如今决战在即,聊聊天放松一下也好。 耳听得石宝走到大树另一边,倚着树干也坐了下来,石秀喉咙里咕噜一下,算作是黑夜开口的预警,否则贸然说话,没准吓了人一跳:石兄,可都准备好了么 石宝像是早就知道他在这里一样,丝毫没有惊讶,低沉着嗓音说道:有劳石兄挂怀,某家孤身一人,也没甚好准备的。 石秀忽地轻笑:你也是石兄,我也是石兄,直恁地拗口有道是一笔写不出两个石字,我二人五百年前便是一家,何不叙了年齿,便以兄弟相称 石宝沉默了一会,竟也笑了笑:兄台所言甚是当下俩人叙了年齿,原来石宝长了石秀六岁,石秀便唤一声大哥。石宝便多个小弟。那石秀自幼行走江湖,遇到义气汉子都是诚心相交,两人又共事了些许时日,彼此钦佩对方的机警干练,倒投缘的紧,这一兄弟相称,言语中便透出几分亲热来。石秀又说起自己在北京大名府还有一个结义兄长病关索杨雄,好生了得。又兼义气深重。石宝也赞叹几声。 说的几句,石秀忽然想起一事,便开口问道:大哥,小弟这几日推想我家衙内的诸般部署,只觉面面俱到,亏他一个年方弱冠的小衙内,也未曾经过甚大事,怎的便有这等能为。只是小弟一事不明。当日小弟与大哥潜入这都监府去会大哥教中圣女,仗着大哥与圣女相熟,顺顺当当便成了事,这还罢了。今日衙内分派我等再去救出圣女,而后号召贵教教众散去,这却有些难处。 说到这里。石秀稍微顿了顿,满以为石宝会接口问一句。自己再往下说,哪知石宝一言不,自己微觉尴尬,只好续道:小弟在江湖上时,也曾听到摩尼教的一些规矩,圣女在教中地位尊崇之极。却是不得婚配地,必须是处女方可。此次那朱缅求取圣女为妾 话刚说了一半,就听树后喀嚓一声轻响,石宝似乎是捏碎了甚树根草木之属,依旧是一言不。石秀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这事盘旋心头好几日,反复推想之下总觉有些蹊跷,现在听到石宝的动静,更明了二分,却故作不知,又接道:而贵教主和圣女居然都应允了,想来都是为了这起事大计着想。然则圣女肯如此牺牲自身清白,她心中对于摩尼教起事的大事可说是倾尽心力,能将全盘图谋告知大哥已然是个异数,衙内却还要我等兄弟去将圣女救出来,要她号召教众散去,这明明是有违初衷的事,不知要怎生办到 石宝仍旧是一言不,只是石秀仔细听来,那磐石般固的身躯,呼吸明显已经粗重了几分,却仍旧佯作不查:小弟是个粗人,自幼在江湖上打滚,一身的滚刀肉,却不是自夸,便是大虫也敢赤手去搏上一搏,这妇人家的心思上头可就半点捉不着头脑了。不过我家衙内既然这般吩咐了,想必有些深意,到时倘若小弟应付不来,大哥可得相帮则个。 石宝蓦地起身,行了两步又停,却不转身,哑声道:兄弟只管放心,劝解圣女之事,包在为兄的身上便了。说罢并不回头,大步便去了。 石秀也站起身来,望着石宝雄壮地背影,在昏暗月色下显得几分寂寥,几分孤高,忽然有些庆幸:摩尼教草莽道门,竟有这些人才,虽说可敬,却也可惜的紧呐我石秀好得跟了衙内,不然大好的身躯,岂不也是如此埋没了 待了半个时辰,有传令的来报,说道衙内有令,一刻钟后便行动,石秀这一路是全军之锋,圣女倘若救不出,砍了十个朱缅的脑袋也是白搭,因此要提前动手,一刻钟时间内必须保证圣女的安全,其余各路这才下手。这时代可没什么对讲机和手机等物事,等不得石秀等人控制了圣女之后再派人去寻高强回报,一来一去不仅浪费时间,传令的人若出了岔子,那就误了大事,只得约定了时间便动手。 石秀接令,便去召集麾下30名军士,眼见俱都劲装结束手持军器,石宝跟在他身侧,也取了一柄朴刀,背后还有一个背囊,急切间也不知是什么物事,把手一挥示意大众出,自己当先便行。 此时已过子时,那打更的头陀刚敲过梆鼓,石秀从后掩上,一把捂住嘴巴,倒转刀柄在脑后一敲,那头陀登即软倒,被军士拖到一旁捆起。 石秀抬头一望,此处正是当日自己等被橘右京接引进入地角门,只是今日橘右京要帮6谦去帮朱冲控制都监府,可没法再来接应自己了。 这原是计划中的,石秀把手一挥,几个军士一拥而上,在墙边搭起人梯,自己和石宝并肩齐上,两步一蹬,月光下两个长大身形轻捷如飞鸟一般越墙而过。那角门内原有两名军兵守卫,却才听外面梆鼓响过,只道天下太平,哪里提防这两个煞神从天而降喊声也不得出来,早被二石每人赏了一刀背,昏倒一旁。 石秀开了角门,众军士一齐抢入,自有人将那两军士戎装剥下,四马攒蹄捆倒,口中塞了枚子,拖到墙角暗处藏起。石秀拨两个军士穿起那两人的戎装,依旧在此守门,刚把头转过来,却见石宝已经当先向内而行,心下暗自点头:你老哥如此心焦,便是为了那圣女罢虽然不晓得现代的娱乐新闻是如何制作的,然而混迹宋朝市井的石秀却也是极其具有八卦精神地,当下抖擞精神麾众跟上,怀着着实不太厚道的念头,只等看摩尼教有史以来最大的八卦。 第二十九章 最长的一夜之石秀与石宝(下) 众人一路穿墙过院,都监府内诸般守卫都早已被那橘右京赴谣,高强这边各路统领人手一份,连哪队守卫喜欢什么时候解手都一清二楚,对症下药之下,都监府的巡查守卫人等竟是没有半分还手之力,有两个就是在解手的时候被捉了,可怜被捆上的时候还光着,幸好现今已是初夏,一时半会还不至于冻坏了命根子。 这一队直抵方百花居住的小院之外,那院子里守卫上百人,又是昼夜通明,这大队人马要想偷偷进去势比登天,上次是有橘右京引开守卫这才成事,今次可不能照搬了。好在石秀胸有成竹,指派两个军士穿着剥下都监府军兵的衣服上前叫门,口令也是问好了的,里面守卫听得口令无误,又从门缝里一张,见是自家人无疑,便放心开门。 也是这里算是都监府内围,外面好几道门隔着,因此守卫多半注意力都放在监视楼中摩尼教人众上头,对于外来者反而没什么戒心,因此石秀等换上都监府军士的衣服,大摇大摆地便进了小院。 将将到了小楼之下,这才有守卫觉得不对,过来刚要询问,石秀大喝一声:开封府带刀使臣,奉旨查办朱缅,无干人等统统闪开了 这一嗓子不要紧,好大一顶帽子震得院中百十个军士头脑晕:开封府来查办我家都监那敢情是犯了天条不成稍微缓过气来,就听一声,百余名军士像开了锅一样吵嚷起来,有那百事通的军士当即开始偷偷交头接耳: 兄弟啊,大事不好来 我的哥哥,什么大事不好 你听听,现在有开封府的使臣来查办我家都监来这不是大事不好了 我的哥哥,这怎么讲作兄弟的不懂,哥哥教我。 兄弟你听好,本朝太平二百年,开封府使臣出东京查办大案的头一桩,便是我仁宗皇帝当朝时节,那襄阳王聚众造反,被开封府包龙图大学士召集三侠五义,铜网阵里陷了锦毛鼠白玉堂,群侠聚大破铜网阵,襄阳王满门抄斩那位口才竟是甚好,开头声音还有些抖,后来越说越起劲,居然口沫横飞比划起来,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哥哥,另外一人越听越不对劲,你说的怎么都是茶肆里讲话本的先生讲的有没有当真的 这个说书的就怕被问到自己没准备的,而这个问题显然相当犀利,害得他只好转换话题,而且这个话题转得相当好:兄弟啊,现在可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你看人家已经杀过来了 身旁众军士转头一看,果然不假,只见石秀麾下数十名军士齐齐一声喊:奉旨办差,降者免死灯光下数十件兵器朝天一举,明晃晃夺人二目,一齐冲杀过来。 有道是理不直则气不壮,这些都监府的军士本来人多几倍,大可一战,无奈先是被对方一顶大帽子扣在头上,心里先怯了几分,又兼石秀这些手下都是禁军中精选的精锐,有些人甚至是西夏边境打过硬仗的狠角色,这一冲过来杀气腾腾,吓得久疏战阵的杭州兵们脚底打晃,虽有几个顽固分子意图顽抗,却一接仗就被人砍了脑袋,人头向杭州兵们头上一掷,登时就有好些人跪倒求饶,口称小人等愿降,大人饶命 石秀站在那小楼下,眼见这班军士脓包之极,心中大喜,忙命他们弃械蹲地投降,一面派人堵上另外两道门,听外面动静再行动。 解决这班军士只是次要,最主要的任务还在楼上,石秀刚把头转过去,就听楼梯噔噔响,两名军士咕噜噜滚了下来,身上血迹飞溅,受伤竟是不轻。 石秀又惊又怒,只见楼梯口一道刀光闪耀,追着这两个军士直下,一副不取性命决不罢休的架势,当即猱身直上,手中朴刀用足平生之力向上接架,耳中只听一声大响,石秀立脚不住倒退两级台阶,楼上那人却也震得向上一步。俩人立身之处有别,这一来也算是打个平手。 双方都是大惊,怎的对方竟有这等好手石秀抬头望去,只见这人一身灰衣,灯光下五官看得分明,却是面熟,肚子里暗暗寻思,猛可里想起一个人来:方七佛这可不就是推了他一掌的那位摩尼教重臣方七佛 方七佛既然在此,他是奉了方腊之命保护圣女的,那方百花定然不离左右。想到这里石秀心中又喜又愁,喜的是方百花近在掌握,眼看就要得手;愁的是这方七佛武勇过人,自己当日接了他一记推手,晓得这人厉害,恐怕平地放对自己还不是对手,何况他现在占据了地利,楼梯口居高临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倘若迁延时候,被那方百花逃了就大势去矣 饶是石秀机敏过人,这时候也没了主意,暗恨自己当初没有冒险带两具神臂弓来,否则这时候拿出来几箭射出,管你是方七佛还是方三佛,统统射你个三佛出世七佛升天 第三十章 最长的一夜之石秀与方七佛(上) 石秀正在焦急,说时迟那时快,就听半空一声吼:石宝来也石秀眼角余光向旁一瞟,只见旁边假山上一个人影腾身而起,横过三丈余的空间,直跳到那楼上去了,看身形正像是石宝,可这人难道是肋生双翅了不成,怎生办到的 石秀无瑕细想,眼前方七佛显然已经因为石宝的出人意表之举而阵脚松动,此时不冲,更待何时拼命三郎的字典里从来有进无退,问题只是什么时候进,以什么方式进,而眼前这局面旁人或许逡巡不前,在他却正是最爱不过的,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有几个能比的了拼命三郎 只见石秀虎吼一声,手中朴刀由横转直,左手下压,右手后撤握住刀柄尾部,双脚用力一蹬楼梯板,整个身子如一张劲弓一般直弹起来,由下向上直冲方七佛。 这一下由静转动来得极快,石秀真如一头活生生的豹子一般,在一瞬间将全身的力量尽数调动,这一刀一往无前,纵然是方七佛素来自负武勇目中无人,却也要叫一声好,把手中刀一横,便要挡格,仗着自己的力量和有利的位置,就算是师父汪公老佛亲临,自信也无法闯关。 但他随即便知道了自己的错误:石秀这一刀不是要闯关,是要他的命只见石秀在两人急接近之时,猛然间将双手一换位,左手松开,右手握住的刀柄向前递出,整把朴刀被他当作长枪一般直刺过来,这一刺汇合了石秀全身的力量,前腿弓后腿挺,整个身体的线条都绷得笔直,而朴刀刀身便是这一线条的自然延伸,可想而知这刀尖上凝聚了怎样的力量 该死的方七佛低骂一声,他手中是一柄腰刀,长仅二尺五,在兵器的长度上就无法与石秀对抗,又因为石宝扑上楼顶的行动而脚步松散,就算是天生神力也无从挥,按理只得移步避敌锋芒,但这关口一失,对方楼下的精兵势必一拥而上,到时候自己就算三头六臂,又能斩的几人圣女岂不糟糕 形格势禁,容不得他细想,石秀的刀尖已经到了胸口,那刀上的锋芒带起一阵尖啸,仿似地狱的招魂声,令人为之胆落 可是方七佛血液中的悍勇却也被激出来,他猛的一侧身,左手握上刀背,将刀在胸前一横,双臂一运平生之力,迎上了眼前逼近的雪亮刀锋。 声响亮,更胜适才两人初次刀锋相交,震得楼上楼下众人耳膜隐隐作痛,可是两人的生死搏斗却才刚刚开始 方七佛啮齿出血,身往前倾,忽听呼啦声响,右脚所蹬的楼梯板经受不起石秀这一记突刺的猛力而碎裂,身体随即后仰,石秀的刀锋趁势而入,一一直刺肩头 没错,正是肩头原来方七佛生性悍勇,见到石秀这等搏命的打法,心头早沸腾起来,这一下挡格时,刀身略向上斜,满拟石秀的刀尖顶到刀身后,两力相交之下,刀尖必然仰起,那时自己矮身便可躲过刀尖,与合身扑上的石秀近身搏斗,胜负可决。 谁知他还是低估了石秀的刀法和力量,这一下挡格,石秀的刀尖只略略向上仰起一点,越过刀身仍旧向前,直指方七佛的左胸,刀势凝练之极,竟似无法撼动。 方七佛牙关一咬,嘎崩一声,两颗后槽牙应声而碎,左拳用力抵在刀身上,运力向上一掀,左脚下的楼梯板也随即碎裂,木屑纷飞之中血液飞溅,更有刀锋入骨之声,石秀这一刀已经重重方七佛的身体 楼下的军士登时齐声欢呼起来,眼前这场决斗叫人看得透不过气来,自己领又如斯勇猛,当兵的哪个不崇敬勇士 只是这一声欢呼只喊了半声就戛然而止,众目睽睽之下,那中了如此刚猛地一刀的方七佛身体忽然矮了下去,原本横在胸前的钢刀凭空一转,闪电般划过夜空,狠狠斫在石秀的腰间 原来方七佛竟在这一瞬间作出了壮士断腕的抉择,左拳托起刀身迎上石秀刀锋,而后刀锋放平,抹过石秀的刀锋,同时双脚随着已经踏碎的楼梯板下落,左臂再向上扬,竟以血肉之躯硬架石秀的刀锋,同时右臂用力,钢刀横转之下,顷刻间已经转守为攻。 石秀这一记突刺一往无前,却也缺乏后着变化,被方七佛这么硬桥硬马的一架而后一掀,刀势已衰,刀身划过方七佛的左臂,一截小臂连同左手已经瞬间卸下,刀尖更直入肩胛,但这却也是刀势的尽头了,因为方七佛弃守抢攻,刀锋已经扑进了石秀的怀中。 第三十章 最长的一夜之石秀与方七佛(下) 楼下军士的欢呼喊到一半,眼前的局面已经大变,原本是口水统领一刀突刺,将对手捅的血肉横飞,转眼间却反胜为败,对手竟然反手一刀跺在了自己统领的腰间,这一刀断臂而出,含愤斩下,只怕是将统领活生生劈成两段也未可知啊 众军士的惊呼还未出口,只听又是一声大响,竟是金铁交鸣之声却原来石秀于刀尖刺入方七佛身体的那一瞬间,握刀的右手已经松开刀柄,反手在腰间一用力,电光石火之间,他只来得及将腰间的腰刀抽出半截,然而这半截却已足够,方七佛的刀锋不偏不倚,就斩在那腰刀的刀柄处,这一刀竟然没能伤的了石秀 方七佛心往下沉,自己双脚失了根据,又没了左臂,这还如何打法 死亡的阴影顷刻笼罩在他心头,然而这位摩尼教悍将仍旧要图败中求胜之策,石秀的腰刀只有小半出鞘,朴刀又已经离手,在这瞬间等于是没有攻击能力的,而自己身往下落,刀锋已经后退,离开了石秀腰刀挡架的范围了,这时候若反手由下往上突刺,得手几乎是一定的。 无奈天未必从人愿,方七佛这念头才从心头掠过,就觉哽嗓咽喉忽然一凉,微微一痛,身体顿时离开了自己的掌握,眼前近在咫尺的对手面目模糊起来 石秀翻身落地,方七佛适才斩在腰间那一刀力道刚猛之极,虽然没能斩到他的身体,却也足以将他凌空的身子斩飞,撞破楼梯栏杆而飞出,竟比砸破楼梯板落下的方七佛还要先落地。 众军士眼见战况虽只呼吸间决定,却几经反复,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太快,实在是太刺激了,到这时候才有人醒转过来,眼见统领和敌人一齐落地,赶紧上前相帮,将石秀扶起。 另有人持刀上前要对付方七佛,却被石秀喝住,他来到倒在地上的对手面前,此刻方七佛仍旧睁着双眼,四肢微微抽搐,被划破的气管中丝丝冒着气,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原来石秀割断他喉咙的同时被他右手刀势打飞,只是割断了他的气管,一时还未毙命。 看着这强横的对手,石三郎冷冷地扬起了自己的左手,那掌中赫然有一把八寸短刀原来石秀腰间向来带着一把短刃,当日在一众好手围攻之下暴起难,这把刀险些要了高强的性命,今日取了摩尼教悍将方七佛的咽喉要害的,也是这把短刃。 某家石秀,人称拼命三郎,尔到了阴间,可报此名。石秀朗声报出自己的姓名,语声中充满了自傲,众军士陡然间出一阵欢呼,声震屋瓦,这样刚勇的战士,足以让任何军人甘心为他下属 欢呼声中,方七佛渐渐合上了自己的眼睛,大哥的嘱咐,摩尼教的兴亡,亲朋的欢笑,都离自己远去,最后留在他脑中的,却只有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原来这个拼命三郎,最擅长的却是左手,难怪他的腰刀会别在右边啊 那些投降的朱缅手下军士也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绝大多数人都看得心摇神驰,挤舌难下。却也有那少数人舌头灵活,虽挤起了也还能动弹:兄弟啊 我的哥哥,你又有什么话讲 我看出这个石秀统领的秘密来 哥哥你好眼力什么秘密 他不是叫拼命三郎么这个外号,原来说的是他喜欢用三把刀,你看,一把朴刀,一把腰刀,一把短刀,不多不少三把刀嗳 朱缅的军士们被这妙论惊的目瞪口呆,原本就因为这惊人场面而停止转动的大脑再次受到强烈冲击,挤舌难下者依旧难下,下的却是另外一样东西不是眼镜,那时候还没人戴眼镜口水。 不过这次却被石秀手下的军士听到了,那军士转过身来怒瞪了这个多嘴军士一眼,喝道:胡扯若是拼命三郎就带三把刀,那死了的家伙叫做方七佛,莫非就要带七把刀适才怎不见他使来闭上嘴老实待着 那多嘴军士立刻闭嘴,作噤若寒蝉状,肚子里还是难免腹诽几句:你现在拿着刀把子,你说什么都对,咱也不跟你争。否则的话,你去那人身上搜检一下,八成就有七把刀,只不过他手不够快,还没拔出来就被你家统领给抹了脖子咧 第三十一章 最长的一夜之汪公老佛与鲁智深 下面的军士们捣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石秀也懒得去理,适才这一场搏斗兔起鹘落,虽说费时短暂之极,却是生死决于一瞬间,心力损耗极大,饶是石三郎铁打的汉子,也难免要喘口气。 把目光从已经逝去的强敌尸身挪开,石秀抬起头来望着楼上,心里想起另外一件事来:那石宝跳上小楼去也有片刻了吧怎的半点声息也无今日不比上次夜行潜伏,须得快刀斩乱麻才好,怎容得下你们两个躲在楼里说悄悄话 石秀边想着,正要再度登上那仄仄楼梯,就听楼上陡然间一声大响,喀喇啦的木帛之属崩裂声音,跟着一件庞大物事呼地一声飞落下来,带着风声直奔石秀头顶。 好家伙,什么兵器石秀大惊,好在他反应敏捷的紧,两脚一点地,连忙闪身跳在一旁,堪堪避过临头的不明兵器。 不料这兵器竟然还会临空变化,落到离地三尺光景时,那兵器呼地展开,变做六尺长短的一件灰蒙蒙物事,一声重重落在地上,距离石秀也只两步远近。 跟着奇事又生,这兵器居然开口说话,而且一开口就是破口大骂:直娘贼姓汪的老贼,你须不是我教中人,看在你教授教主等武艺份上,大伙儿尊你一声老佛,直恁地恬不知耻,插手管起教中大事来,我家教主本来好好的,便是坏在你这老贼手上 这声音听起来又颇为耳熟,石秀大奇,侧目视之时,却不是适才跃上楼去的石宝不过此刻的石宝却是从来未曾展现的一副形貌,髻散乱,衣衫划破了几道口子,竟是狼狈之极的模样;说话时更是气急败坏的样子。浑不似往日的冷静坚毅。 石秀心下奇怪,暗暗咀嚼石宝这几句话中含义,登时一惊:姓汪的老贼,又是教授方腊武艺地,那岂非正是汪公老佛想不到这老贼竟然就在这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当即把手一招,数十名军士早操练妥了的。这时候不必多言。各摆刀枪分作几组,前后左右将这一栋小楼围了个水泄不通,以这些军中健者的战力,再以小组形式协同作战,任是那汪公老佛手段通天,被其中一组缠上的话,一时半刻也休想脱身了。 石秀见安排妥当了,这才放心。再看身边的石宝,对他这一串动作全不觉察,依旧双拳紧握至吱吱作响,虎目圆睁死死盯着楼上,浑身都是一阵阵细微的颤抖,倏地又大喝道:汪老贼。你胁持圣女,又在暗中暗算某家。算什么好汉有胆量的,下来与某家战三百合 石秀暗地摇头,今天大家都是大事在身,谁个有闲心与你好整以暇地切磋武艺那汪公老佛还是教主方腊的师父,想必是人老成精地狠角色,更不会上你的当了。他也知石宝素来沉毅。今日惶急如此,必定是由于关心过切乱了方寸,不过眼下既然知道了汪公老佛正在楼上,这正是今晚的要目标之一,自己势必也不能袖手旁观,便扬声道:楼上的可是摩尼教圣女,并两浙鼎鼎有名的汪公老佛东京汴梁京营殿帅府带刀虞候石秀在此候教,请出来说话 话音刚落,只见楼廊上的一扇小门吱丫开处,两个人影闪身出来,楼下众人一看之下,登时呆了眼。 只见这二人形象着实独特之极,左边一人矮胖身形,葛衫麻衣,摩顶无,却又不是出家的打扮,非僧非道怪异的紧,相貌也只平平,奇在一个大红鼻头极是罕见,仿佛有几十只蜜蜂约好了专钉那里,钉得肿大非常,又似一个熟透大杨梅打在鼻头上再不肯掉下来;右边一人又是不同,乃是一个白衣妇人,一时却看不出年纪大小老嫩,望身形袅娜风流,夜风一吹似微微颤动,衣袂飘动间身姿轻扬,真如弱柳扶风一般,望之生怜,再望脸上看,饶是石秀心坚似铁,这一眼望过去也是心旌摇动,但见这妇人五官生地精致分明,端的芙蓉为面,秋水为神,眉横远黛,鼻直垂露,樱桃小口含嗔带喜,此刻眉尖微蹙,显然是佳人心中忧愁难解,看得周围男人心中没来由的便是一股热血上涌,恨不得要替她排忧解难,便是粉身碎骨也是甘心: 这次第,怎一个媚字了得 石秀正有些恍惚,就听身旁石宝又是虎吼一声:兀那老贼听着,快快将圣女交出便罢,否则但教落在我手,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一喊倒把石秀喊清醒了,暗惊这女子媚力果然惊人,不说话不动作,只这一站便如此摄人魂魄,若是真个交接慢来慢来,眼下这个不是重点,还是衙内大事要紧。他低声问石宝:大哥,这两个可就是汪公老佛与贵教圣女本尊么没错了罢 石宝满腔怒火,也顾不上与他说话,只把头略点一点,二目死死盯着楼上的两道身影,动也不向石秀这边转动一下。 恰在这时,楼上那矮胖子手捻颔下没几根的胡须,开口干笑道:小老儿正是姓汪,匪号乃是此间朋友给的,不敢妄称,不知哪位是东京殿帅府地石虞候嗓音尖细低沉兼具,听的人耳刺牙酸,像是几把钝刀磨在一起似地。 石秀冷笑,报出东京殿帅府的名号来,你这心存反逆的老儿也不能故作神秘了罢既然对方已经自报家门,石宝也确认了身份,那就照计行事了 只见石秀点头笑了笑,踏上一步道:某家石秀,忝居京营殿帅府高太尉麾下带刀虞候,此次前来杭州干办公务,这民女方百花,用手一指那白衣女子,乃是要紧的人物,有些公事要问话于她,这便请下楼来罢他抬出了官架子压人。且看这汪公如何应对。 汪胖子却也狡猾的恨,小眯缝眼中眼珠一转,嘎嘎笑了两声,惊起树上老鹊数只:石虞候说笑了,这里是杭州都监府上,倘若真有什么公事,也轮不到石虞候来办罢 石秀原本就没指望他会乖乖就范,只不过这老儿几下呼吸间就把石宝打到楼下来。虽说石宝口口声声喊他是暗中偷袭卑鄙无耻,不过这老儿身为摩尼教教主的师父,想来也是身手不凡,不是等闲可以摆平地,倘若能用言语诓他下楼来,众军士一拥而上将他制服,才是万全之策。 这时见汪胖子并不就范,心中也不着恼,正要再下说辞。旁边石宝却陡然大叫起来:休要上了这老贼的当 石秀一惊,难道这汪老儿另有玄机,和自己的对答只是在拖延时间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汪公老佛一声长笑,一手牵着那白衣妇人急退入房中,身形飘忽处有如鬼魅。教人看了不禁有一股寒意暗地袭来 石秀正在惊疑不定,同一时间楼后杀声顿起。刀枪兵器撞击声人体碰撞声倒地的钝声等等响成一片,这才恍然大悟,叫声不好原来这汪老儿却是在楼后安排下内应,这时趁自己与他对答之际暴起难,冲击自己布在楼后守卫的十余名军士阵营,里应外合。要兔脱而去 这一下又惊又怒,还没等他有所行动,身旁地石宝从背囊中取出一物,抖手向楼上栏杆飞去,随即身随飞起,迅捷如飞鸟一般直追着入房中去了。石秀定睛看时,却是一柄飞爪,后面拴着细细的链索,原来适才石宝从假山上横空向小楼扑击,倚仗的也是这柄飞爪。 这时楼后的杀声已然响成一片,间中出汪公老佛那招牌式的尖啸,石秀心中焦躁,正要绕过楼脚去追击,忽听楼后一声大吼:贼厮乌哪里走识得洒家否 石秀一听大喜,此人一到,必无忧矣 他这里大喜,对面的汪公老佛可是叫苦不迭。本来他在楼下埋伏下二十名心腹教众,原是提防着朱缅今夜万一有甚异动,坏了起事的大计,现下正好派上用场,这些人都是受他亲炙传授,个个武艺了得,料想陡起难下,官兵脓包得紧,登即便可溃围而出。 哪知这些官兵与朱缅地脓包手下全然不同,虽然被摩尼教教众破窗而出打了个措手不及,刚一接仗便伤损了几人,好在他们围困小楼一直严阵以待,顷刻间便重整队形,各摆手中兵器站好了位置。这些军士都是禁军精锐,个个杀法精通骁勇过人,手中又是精良地兵器,又兼久经战阵,一旦沉着迎战之下,人人勇战不退,摩尼教教众虽说人多一倍,却也半点讨不得好去,一时战了个难解难分。 汪公老佛牵着方百花从楼后跳下,双眼一扫便知战况,不由跌足叫苦:哪里来的这些官兵狠角色,直恁地难缠 这当口顾不得厮杀,有道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汪胖子一手牵着方百花,一手抖出一根铁链来,舞成一团黑光,夺路便闯,迎面两个军士措手不及,登时受伤跌飞出去。那方百花似是心中迷茫,自方才便一直一言不,被汪公老佛如牵木偶一般东拉西拽,既不自行走动,却也不挣扎逃脱。 汪公老佛看看闯出包围,心中欢喜,正要觅路逃走,忽见面前一株大树后转出一个人影,闷雷般大喝一声,手中一件长大兵器只一晃,就觉扑面一阵劲风,那兵器已然到了面前。 汪胖子心中吃惊,这兵器来势凶猛,一举笼罩了自己上三路,若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挥铁链招架,一面侧身卸劲。 金铁交鸣声响,汪公老佛只觉虎口剧震,连心脉都似停止跳动了一下,当时大吃一惊:这人好大的气力他吃亏在单手应敌,铁链又是软兵器,当不得对手蓄势而的猛力,这一下虽说用了卸劲,却仍旧落了下风。 只这一下,那铁链已经缠在来人的兵器上,汪公老佛不惊反喜,当即顺杆往上爬,铁链弃了不用,单手直扑来人怀中,要用自己锻炼数十年的拳脚取来敌性命。 哪知对手武艺精熟,一件重兵器使来举重若轻,前头被铁链缠住,后手便即一推,那禅杖尾直弹上来,如神龙摆尾,横扫汪公老佛腰间。 汪公老佛虽然人老成精,究竟血肉之躯,如何与这重兵器硬碰此刻进不得进,只好改为急退,一脚点在扫来的禅杖柄上,借力向后飘退。只这一下,胸口又是一阵气血翻涌,情知对手力大招精,乃是平生少见地好手,自己便是凝神静气全力迎战迎战,胜败亦殊难逆料,何况现在群敌环伺,如何是好 正在踌躇间,只听身后一人吼声如雷,正是石宝持飞爪追击而下。好个汪公老佛,这当口心如电转,回身将左手一扬。问那手有何奥妙,能单迎石宝的铁拳飞爪无他,唯扣着千娇百媚大美人一名,便是摩尼教圣女方百花尔 石宝原本杀势惊人,身挟烈烈劲风自楼上凌空扑击而下,这一击他是含愤出手,已然用上了全力,满拟前后夹击,一举抢了方百花出来。陡然见汪公老佛竟用方百花来迎,一时不禁惊怒交迸,却也无法可想,只得将身子一缩,脚步只一沾地,立时变纵扑为横滚,虽然是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方百花,但精心策划的一番攻势却也化为乌有,但觉手中一轻,飞爪已经被对手轻轻巧巧夺了去。 汪公老佛见计得逞,心中大喜,就借着夺来的飞爪抖手向楼上一丢,身随爪起,轻飘飘地又回了楼上,至于楼下自己的心腹教众们正在舍死忘生与官兵厮杀,却顾不得那许多了,反正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调教这帮人出来,正是要他们关键时刻为自己卖命地,此刻不用,更待何时 这一下可恼了拦路的鲁智深,这疾恶如仇,哪里见得这等用女子解围,又弃自己人于战阵不顾,自己逃走的行径,大叫道:无胆匪类休走,摆手中禅杖随后便追。 第三十二章 最长的一夜之石宝与方百花(上) 汪公老佛借了石宝飞爪之力,轻飘飘便穿楼而过,将身后紧追而来的鲁智深并那重整旗鼓的石宝统统抛下,心里不无得意,这两人的能为他或多或少都了解,任何一人都足以与他放对,现在却单凭一只手便应付自如,即使以汪胖子的老辣也要心里飘飘然一下了。 只是世间事往往难以尽如人意,往往成功在望或者自恃骄矜的时候,老天就会给你当头一棒,或者是脚底一刀 汪胖子身子犹在半空,陡然间听见身后一声大吼:妖人看棒跟着脑后便是一阵猛恶风声,直奔后心而来。 以汪公老佛的能为,听风辨器也是寻常,登即便晓得这是一根杆棒之属,这一掷虽说力大迅疾,不过来人显然光明正大,掷出之前便出声示警,不欲沾半点便宜。 若换在平地,汪老佛对付这样的明器自然不费吹灰之力,或挡格或闪躲,甚或心情上佳时兴许还回头认清来路,使一个飞瀑流泉之类的招式,脚尖点开来器,身子斜飞出去,露一个美妙的身段,也是有的。 怎奈今日鼠入穷巷当然他老人家是绝对不承认的身在半空无从借力,手中铁链又被鲁智深夺了去,身边敌人环伺而且个个都是好手,最要命的是还带着一个累赘方百花 汪公老佛倒顾不得感伤英雄末路,并不回身,只将左臂向后一挥,当的一声脆响,竟是单凭小臂便将那掷来的家伙挡了开去,只听身后一声,有人叫了一声:铁护臂还不等来人更出新招,汪公老佛临空半转身,将掌中扣着的夺自石宝的飞爪抖手就扔了出去。来人既然是掷棒拦阻,想必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用这等远程兵器对付再合适不过,少说也阻上他一阻,待得自己着地便可设法远扬。 果然不闻脚步声响,汪公老佛挡开来器,百忙中瞥了一眼,却见是根平平无奇的哨棒。这家伙在民间少说有个千百万条。天晓得是谁扔出来的此刻身子已将落地,心中殊无半分喜悦,情势眼见更加恶劣,来敌越来越多,越来越强,自己这一方显然是落入了对手的陷阱中,更要命地是,对手到底是谁适才那个年轻人自称是东京殿帅府来的。又不知是真是假 他脑子里转过这个念头,心思便稍有分散,也因为脚尖就要着地,脑子不免转向下一步的动作,该当向哪个方向逃窜大计是否仍旧可行要作何种应对 可是说曹操真是曹操就到,汪老佛正在想着东京殿帅府的石虞候是真是假。石虞候这便到了,并且用一道凛冽刀光充分证明了自己的存在感:大胆妖人。竟敢顽抗,与我躺下了 丢那妈俗话说佛也有火,汪老佛这下也忍不住骂开了,这一刀看上去就不同凡响,就我这一把老骨头,你们来了许多好手。忒欺负人了也 也难怪汪胖子有火,石秀这一刀可不止是来势凶猛,拿捏的时机更是恰到好处,刚好在他落地前一瞬劈到,此刻身在半空,力道又尽,如何闪躲这又选了右手边劈来,那一手正扣着千娇百媚摩尼教圣女方百花一名,叫他如何去挡这女人干系重大,他汪老佛敢用来对石宝挡架,一来飞爪不是什么致命之物,更因为石宝对方百花爱敬有加,宁可伤了自己,也不能看着方百花受伤分毫,这一挡是取个投鼠忌器的意思,可不敢真把方百花当了兵器来用。 对付石秀,这一招可就未必好使了,对手倘若是官府的人,哪里会理会你摩尼教中人地死活这一刀下去没准同时劈死两个教中高级人员,功劳正是大大的 百般无奈下,汪公老佛只得壮士断腕,老佛舍女,将右手的方百花向后高高一抛,伸右臂接架石秀来刀,只听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石秀一刀无功,汪公老佛已然脚尖一沾地,斜飞开去。 他心中还来不及庆幸脱难,背心陡然间如受大锤重击,连环两下正中后心,当时一张嘴,吐了一口血,脚步踉跄几下,几乎要站立不稳。 汪老佛心中惊怒交集,真不知这敌人怎生悄没声息地欺身近来好在他毕竟老辣,知道敌人这一下偷袭得手,自己没有丝毫抵抗,定然会遭到后着的攻击,因此脚下勉强运力,反身过去双臂合拢在胸前一架,果然不出所料,架住飞腿一根 汪老佛恨来敌入骨,自他出道横行东南,江湖上几曾吃过这么大的亏因此一架住来腿,毒着跟着便,双手前臂十字形一收一夹,那来人一条腿登时被圈在双臂圈内,只消力一绞,眼看就是断腿的下场。 只可惜汪老佛受伤在先,这一下力不要紧,只觉眼前一黑,胸口一阵气促力短,双臂的力道竟然不出去 只这么一耽搁,耳听的吼声如雷,头顶一片黑云当头罩下:妖人休伤我徒正是昔日关西义勇今日佛门金刚地到了。 鲁智深既然赶到,群敌自然合围,汪老佛再有天大的能耐,这当口也只得先觅逃路了,顾不得伤损眼前的对手,双臂一抖将面前之敌送出,略阻一阻鲁智深的来势,自己转身待行,却见眼前一排火把熊熊,十余名官兵满脸的敌忾之气,当中正是那面目英挺的东京石虞候横刀挡在身前,微微冷笑道:汪老佛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今日也难逃公道,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汪公老佛心往下沉,再回头去看时,只见鲁智深一手持着禅杖,一手搀起一条大汉来,那大汉年纪尚轻,身量却极是高大,比之鲁智深也丝毫不让,神情极其雄壮,此刻冷森森的目光正扫过来,与汪公老佛对个正着,冷笑道:原来不是铁护臂,而是铁线拳罢 第三十二章 最长的一夜之石宝与方百花(下) 听声音正是方才掷棒阻击自己的人,汪公老佛只道他掷棒之前出声示警,乃是光明磊落之人,怎料却吃了这两下黑脚,心中实是不忿,恨恨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后偷袭,算什么英雄 武二郎眉毛一扬,喝道:今日我武松虽说相帮师父师兄前来拿你,说不得是以多欺少,若说背后偷袭,武二出手掷棒前已经出声,莫非连随即飞脚时还要再通知你老么真真好笑。既然说好笑,自然有人凑趣,石秀带头,十余名军士连声嘿嘿哈哈地笑了起来 汪公老佛本也懒得计较,他一生在江湖上打滚,险恶人心见的多了,自己手上又哪里干净了只不过眼下形格势禁,只得找些话头来拖延时间罢了,瞥眼见石宝已经将方百花接住扶起,心中暗暗盘算,嘴上却不让半分:嘿嘿,你便只管逞英雄,老夫的铁线拳,滋味可还好受么 武松究竟年轻,受不得激,刚才这一下若不是师父鲁智深及时赶到,他误把铁线拳当作了铁护臂,恐怕就要吃亏,现在听得汪公老佛得意非常,心中油然大怒。叫道:老匹夫你用这等歹毒的暗器,还说什么英雄莫道武二怕了你,你只需不逃,武二便与你单独放对搏上一搏 汪老佛心里惊讶,这小伙子虽说性情刚暴,却不是无谋的人,说不定已经看穿了自己拖延时间想要逃跑的意图,他既然能看穿,旁边比他高明的人怕也不少,自然更能看穿,正要再盘算新的话题,石秀已然冷笑道:汪老佛,你也不必打什么主意。乖乖跟爷们走一遭,到了大牢里,随便你要练几千几百个回合也由你。 汪公老佛眼见情势危急,对手这就要上来拿人,这时图穷匕见,也顾不得大事了,先谋个脱身之计要紧,当即大喝道:百花。还不快快杀了身旁之人。来救为师脱险 这一声喊出来,大伙都是一愣,那方百花适才如水上浮萍一般被他汪公老佛拉来扯去,浑似一个木偶人,没半点自主。大伙都道她是受了汪公老佛的挟制,身不由己。这时既然被石宝救了下来,该当是得脱苦海才对,怎么那汪公老佛居然会指挥起她来了 石宝也是一愣。自从接了方百花在手中,他一颗心就怦怦跳个不停,外界的诸般变故仿佛都遥远起来。朦胧起来,全副心神都放在怀中的玉人身上,却见她神情恍惚,对自己毫无半点反应,心中焦躁无比,也是所谓关心则乱。本来是精细干练地一个石宝,这刻却完全不晓得如何是好。 猛可里听得有人叫了方百花的名字,他立时听在耳中,抬起头来循声望去,却见自己一直熟识的汪公双目神光爆射,直视自己身边,顿时心中生出异样的感觉来。那后面的话还没听清,只觉怀中玉人忽然挣扎起来,石宝心中不及转念,已然腹中一阵剧痛,四肢顿时无力,眼前白影一晃直闪出去,再看怀中哪里还有方百花的踪迹 这一下奇变突生,谁也没料到被汪公老佛这么一喊,方百花便从原先魂不守舍的模样一转而变成了白衣女杀手,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妇人防身用的怀剑来,反手便给石宝腹中捅了一剑,石宝大叫一声,颓然倒地。紧跟着一个窈窕身子飘飘然似御风而起一般,直冲当面地武松和鲁智深二人。 生长关西,披从军,对于如汪公老佛这等妖言惑众地神棍之流是深恶痛绝,因此只一得知高强要与摩尼教为难,义不容辞就跟了来,适才狭路相逢时下手毫不容情,赶的那汪公老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刻却又不同,他虽未曾参与高强的这一番苦心筹谋,不知高强要这摩尼教圣女有大用处,却是自来的侠义心肠,不欲与妇人动手拼甚生死,争甚高下,手中禅杖一摆,只拦住去路,并不肯下杀手。 那禅杖水磨镔铁打造,五十七斤的重兵器,便是在战阵上也是横行地强兵,在鲁智深这等猛者手中轮转如意,当时化作一团黑影,月光下舞的风雨不透,将方百花的去路遮了个水泄不通,莫说她一个弱质妇人,凭她自幼习武,终究不能抵敌关西强兵出身的,手中又只有一柄怀剑,碰了那便要飞出,如何过得去 果然方百花冲将上来,呛啷一声响亮,一道白影直跌出去,那怀剑早已飞地不知踪影,方百花跌坐地上,髻已然披散,衣带也将散乱,那原本丰润欲滴的芳唇此际已变得惨白,不知是月色掩映,还是受惊失血所致 旁边忽然一声大叫:大师杖下留情鲁智深瞥眼过去,见那石宝斜撑起身子,一手捂住腹部伤口,一手直伸向自己,一条铁打的汉子现在竟然是满脸忧急惶恐神色,全然没有往日见地镇定坚毅一一但他忧的显然不是自己的伤势,而是在镔铁禅杖下呻吟的那白衣女子 鲁智深一声,往日在关西出征之时,也曾见到军中袍泽忧心家人的神情,那种种牵扯斩而不断,以他这样没有家室之累地鲁男子,却也知要令这些百战铁汉化为绕指柔,该是何等的重要此刻石宝的眼神,与战场上将要牺牲的袍泽向战友托付身后事的凄凉眼神也一般无二,任是铁人也要动心,况且是禅心通透的当即禅杖一横,停步不追,喝一声:兀那妇人休要顽抗,你不是洒家对手,洒家也不与你来对仗,老实待着罢 谁知真是应了那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方百花对鲁智深的话全无半点反应,却因那边的汪公老佛一声尖啸,而浑身剧震,缓缓抬起臻,万千青丝从脸颊两侧直垂而下,嘴角已经流出一缕碧血。 第三十三章 最长的一夜之诀别(上) 方百花双眼抬起,直视鲁智深,自今夜开战以来,这位摩尼教圣女颠倒东南的神秘女子,双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却是这一位衲衣直裰行走于血肉沙场的大和尚。 鲁智深一双牛眼瞪得铜钤般大,直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双眸子,心中震撼无比,关西从军,五台出家,汴梁收徒,东南游历,走南闯北数十年,见惯了人间风尘十丈,鲁智深一颗天生禅心渐渐澄明通透,却仍旧要为眼前这双眼眸而惊叹。 那一双眼眸,昏黄月色下流动着点点光芒,仿佛两颗水晶借着月色化作了液态,在眼眶中流转不定,世间万象瞬息间从其中流过,不留下半点渣子;转眼间神光离合,又映射出眼中人影只一人,目光深注片刻间便似诉说千言万语,深邃处直叫人将情怀尽投,只为探询那眼眸中的无尽奥秘。 月华照映下,这位摩尼教圣女白衣散,宛如一个倏忽而来,又将倏忽而去的精灵 鲁智深双手紧握禅杖,两脚铜柱般驻在地上,满头俱是汗水,仿佛正在与一个看不见的强敌作战一般,用尽平生的气力相抗衡,舍此一步即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武松在一旁心中奇怪,那女子虽说确实是美女,又怎会让鲁智深如此着迷,傻呆呆一言不的站在那里只顾看,竟是一副色授魂与的模样 武二忍了又忍,见鲁智深还是不见起色,终于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来到鲁智深身前,沉声叫了一声:师父 这一语惊醒梦中人,鲁智深恍若大梦初醒。原本环眼中来去的迷离神色一扫而空,双臂一紧手中禅杖。右脚重重一跺,砰然有声,大吼道:好个妖女,洒家好心饶你性命,竟然敢用邪术迷惑洒家,须留你不得奋起手中五十七斤铁禅杖,搂头盖顶便打下去,直取方百花头顶,这一下用尽了倒拔垂杨柳的平生千百斤气力。其势堪比护法韦驮的金刚杵,当真是千军辟易,邪魔退散,那方百花纵然是在平日也要远扬以避其锋,况且此刻惑术无功,又失了主宰,如何抵挡得 眼看便是一杖打杀,香消玉殒的局面,石秀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出口,心说坏了坏了。我家衙内千盘算万盘算,东南大事都要指望这个女人来摆平。原本这人看看就要捉到,忽然间又伤了石宝脱逃;好在被鲁大师拦下,却又不知怎地成了这等生死立判的格局这一杖打下,凭你摩尼教有千般秘术百样奇技也是无用。便百十个圣女也叫一齐打杀了。 石秀这边想要阻拦已经不及,那辰光正是说时迟那时快,地禅杖只一闪已经落下,方百花更不闪不避,已是束手待毙了,斜刺里忽然闪出一人。高叫道:鲁大师杖下留人声到人到,一条高大身影纵身跃到鲁智深与方百花之间,身形闪动间迅捷无比,竟赶在鲁智深禅杖落下之前及时杀到,石秀闪目看去,竟然是刚刚中了一剑重伤倒地的石宝 鲁智深这一杖含怒出手不留余力,就算是听到五台山授业恩师喊停也是没有办法,石宝原本见了这禅杖来势,也知难以善了,当即牙关一咬,双手将刚刚捡起的飞爪铁链重叠了几道,用尽全身所有的气力向上接架。 禅杖下 铁链断 石宝倒 石宝这一下飞窜到鲁智深和方百花之间,是面向方百花站立,双臂高高上举迎接鲁智深的当头禅杖,一来他腹中中剑,伤势奇重,本来该当动弹不得才对,也不知是什么力量让他不但站了起来,还身法如电一般抢到了禅杖之下这死地;二来鲁智深这一杖重达千斤,他行动不便又不能卸力,这一下实际上是以残伤身躯硬接,纵然手中铁链能消解几分力道,又如何经受的住更何况他一心保护眼前的方百花周全,恨不得将下辈子的气力也一齐用上了,又哪里想到要卸力 只这一下,几重铁链登即道道断裂,石宝双臂咔咔连声,臂骨折断为数截,口中鲜血狂喷出来,直溅得方百花满脸都是,却兀自屹立不倒,血肉模糊的身影直挺挺站在当地,山一样遮住了方百花幽幽地身躯。 这一幕看得周围的石秀武松等人目眦尽裂,石宝虽是摩尼教中人,为人却是英雄豪杰,武艺又甚是精强,言语不多却则有中,凡与之相处者无不钦佩,鲁智深也甚是高看,怎料今日为了这个女子连受重伤,闹到了这般惨法 可是啊,那位让这样的豪杰以死相报的女子,神智还未完全清醒,只怕连面前的人儿究竟是谁,也无法认清罢我为你至死无悔,你可曾为我流泪 然而,也不知是石宝喷出的热血唤醒了方百花的神智,还是这惨烈悲壮的一幕感动了原本蒙蔽的心灵,方百花终究是醒了。 两行清泪滑下脸颊,冲开满脸的汗水和污血,露出白玉般地肌肤,方百花的双眼中再也不是琉璃闪烁地神采,无比的悲伤和感动占据了眼眶,泪水一股又一股地涌出,大颗大颗地跌落尘埃。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那已经残破却依旧巍然屹立的身影,一阵颤抖从头顶地秀渐渐出,直到浑身都剧烈的颤动着,往昔这样的颤抖带领着周身的玲珑曲线,足以让任何男人为之动心,然而此刻,那颤抖着的身躯只传递出一种情绪,那就是悲伤 纤手轻轻探出,抚上了石宝黑黑的脸,方百花樱唇颤动着,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哥这是何苦言犹未,早已语不成声。 石宝口中鲜血犹在汩汩流淌,鲁智深这一杖非但震断了他双臂骨骼,更是将他内脏震伤多处,况且先前腹中所中地那一剑伤势也是极重,他能支持到这刻根本就是个奇迹,全凭胸中一口气在拼力支撑,这时见到方百花终于醒转,那口气一松再也支持不住,推金山倒玉柱地仆倒下去,正倒在方百花的怀里。 第三十三章 最长的一夜之诀别(下) 方百花见此情景,慌即张开臂膊将石宝接住,撑着他长大的身子坐在地上,双手捧着这男人的脸,连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可那合起的双眼,还会否再度睁开,看看这生长于斯的大地,还有眼前念兹在兹的玉人 大约是还有未了的心愿,或者是心上人的呼喊给即将熄灭的灵魂之火注入了一点灯油,石宝微微睁开了眼睛,注视着那含泪凝望自己的美丽双眸,嘴角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答答应我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石哥,石哥 手勉力举起,指向西方,那里有他们的家罢 我,和我们有的兄弟,姐妹屏住一口气,尽管说的断断续续,口中不时咯出的鲜血打断着他的说话,但他不能休息,这一口气若断了,怕就是再也接不上来了 拼尽了最后一点气力,他终于向自己的心上人说出了自己的心愿,最后的心愿: 不是表白,两人之间的那分心意,原本不需要任何的表白;不是乞求,他该为她做的事,付出生命也要去作,她会为他作的,自然也是蹈死不悔。只不过,在生命即将消逝的这一刻,石宝终于可以明白地抛开教派加载于自己肩上的责任,说出自己希望和心上人一起回去的处所,也是他真心以为,自己的教中兄弟姐妹们所应当属于的地方,那清溪流淌的山涧,那高深幽静的山林,而不是这繁花似锦的杭州城汴梁城。 我答应,我答应你石哥。我们一起回家双手环捧心爱男子的头颅,感受着手上的分量渐渐沉重,眼睛也渐渐合上,方百花心中无比惶恐,像是脚下一片万丈深渊,而她却刚刚从手中失去了唯一可以依靠的绳索。 反复说着应承的话,仿佛这样就能够满足石哥的心愿,作为交换。你也该再次把眼睛睁开来,看看你的百花妹妹罢用力捧起忽然变得沉重无比的头颅,仿佛这样就可以留住一点生机,留住那曾经无数次默默注视着自己的关爱目光,直到双臂环起,将石宝地头紧紧搂在怀里。方百花终究是喊了起来,凄厉而又绝望:石哥,石哥你不能丢下我。不能丢下你的百花妹妹啊 鲁智深早已收起禅杖,面对这一对诀别的男女,他并没有任何话语,也无法找到任何话语。心中一股愤懑无处宣泄,横杖四顾心茫然,却正看见一个正要溜走的佝偻身影。 妖人,哪里走鲁智深提起禅杖,几个纵跃已经拦在汪公老佛身前,怒道:你这狗头。对那女子使了什么妖法,能教她先伤了石宝兄弟,又来伤洒家 汪公老佛原本是要趁着众人都在注视石方二人诀别的当口,悄悄溜出包围圈。无奈一来石秀手下的军士们业已合围,阵式甚为严密,二来他背心中了武松两记连环脚,受伤竟是不轻,这会功夫暗自调匀呼吸,胸腹间还是隐隐作痛。使不得力,因此上才没能走脱,被鲁智深拦住。 这时听见鲁智深动问,正中下怀,嘿嘿笑道:妖法这便是老夫门下不传之秘,善能摄魂拘魄,你等妄人又哪里知晓了 鲁智深还未答话,一旁早恼了武松:老匹夫依你说来,若没有这劳什子摄魂之法,那位圣女原是不会伤了石宝大哥地 哼哼,汪公老佛情知这一下众人的矛头都要指向自己,但他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丝毫不肯服软:你看这两人哥哥妹妹的甜蜜模样,要不是老夫机警,前日便瞧出不对,用摄魂制住了这女子,莫说要她伤了石宝,便是想要带她逃走也是不能,只消一见这石宝地面,这女子还不早就脚步都挪不动了 武松大怒,骂道:你这杀千刀的匹夫好端端一对鸳鸯,被你这狗屁摄魂法弄得拔刀相向,这女子亲手伤了自己的心上人,那是比伤了她自己更加要难受百倍,每常思想起来必定心如刀绞,眼看着也是命不久长,你这可不是一举害死了她二人 这番话说出来,鲁智深倒颇为惊奇,这徒弟学武聪明的紧,平常事情可多半大大咧咧地不加在意,想不到这时候说出这番话来,连我和尚都不甚了了的妇人家心思,他却说的头头是道,可不是异数莫非嘿嘿,我这小徒身上也有甚情孽牵缠 只顾琢磨别人,他却不想想,自己一个出家之人,倘若对于妇人家的弯弯心思一清二楚,可不真是成了名副其实的 武松可不知自己师父脑子里转地念头,自顾自的越说越怒,呛啷一声从背后拔出一对雪亮双刀来,正要上前动手,忽听圈外一个女子声音道:且慢 听声音倒是有些耳熟,武松转头望去,见方百花轻轻放下怀中的石宝,缓缓站起身子,一步步向圈中走来,双眼死死盯住汪公老佛,怒火直欲喷了出来,神情冷冽之极,竟无一人拦在她身前,任凭她来到汪公老佛身前。 师父,你叫我作摩尼教的圣女,不能嫁人地,我作了,石哥不能娶我,只好也入了摩尼教作护法;你叫我去引诱朱缅,说假意嫁他,为的是我摩尼教的大业,我也作了,石哥被你蒙在鼓里,还以为我只是去找朱缅谈判,后来又被你派去苏州办事,不过他现下自然是知道了,否则也不能来找我。她说到石宝的时候,神情竟然淡定的很,丝毫没有动情激愤神态,仿佛是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现如今,石哥死了,因为我而死。他要我带他回家,还要带我们教里地兄弟姐妹们一齐回家,那可不是你想叫我们去的地方罢方百花微微侧过头,月色朦胧下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甚至有几分俏皮,几分嘲弄的错觉:师父,你又想叫我怎么做呢 第三十四章 最长的一夜之高强与朱勔(上) 美人儿无需如何,只要乖乖嫁给本官,就万事大吉了哈哈哈不远处忽然冒出这么一把声音,乍听上去很是雄浑有力,细听下又觉有丝丝尖利声线夹杂其中,叫人听来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斜刺里杀出个程咬金,众人都很是意外,大多转过头去,内中石秀原是认得这个人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好,这竟是朱勔按照衙内事前的布置,此刻该当是6谦已经在橘右京的引路下救出了朱冲,与杨志两路合围,攻打都监府前院,擒拿朱勔才是,怎的现在前院毫无动静,朱勔却已到了此处莫非出了岔子 一想到高强原定便是跟着这一路行事,石秀登时急得面红耳赤,衙内对自己信任有加,派了自己先锋之责,要自己救出方百花,其余相机行事。现如今方百花是救出了,却也折损了石宝,还不知功过究竟如何,那一个头号目标之一的汪公老佛还没拿下,这却又杀出个朱勔来,如何是个了局 原本石秀还暗暗存了个心,想要寻机活捉汪公老佛,此人若是被擒,对于两浙摩尼教打击重大,衙内大业大大有利,故此刚才并没有命部下群殴,待到变故迭生,石宝陨难,石秀恨得牙痒痒,再要下令格杀汪公老佛已然不及。 若是高强在此,听了他这番盘算定要大大不以为然,并且谆谆告诫:邪教组织与寻常江湖帮派是不同滴。不同之处在于有大批教徒被或睿智或愚昧的教义洗了脑子,尤其是摩尼教这等教派,教众重死轻生,你若是捉了他们的精神领袖,那就是惹上了无穷无尽的大麻烦,人家说不定出来一个无名小卒。振臂高呼一声什么圣战的口号,自有万千教徒不要命的与你来捣蛋,有如现代的反恐战争一般,谁对谁错姑且不说,总之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了结的。 不过高强现在不在,石三郎自然也就很遗憾地错过了一次宗教问题处理办法教育课,当下目光自然又移向围在圈中的汪公老佛,暗暗寻思:若是这老贼趁机突围,自己要不要立刻下令,趁着这人还在自己军士地包围之中。大伙儿并肩子齐上,给他来个乱刀分尸 他这里转着毒念,那汪公老佛也不知是不是看透了石秀的心思,竟给他来个岿然不动,脚下半步也不向朱勔那边移动,甚或身子也不转过来,生似朱勔与他不是盟友。倒象仇敌一般,黄澄澄的眼珠溜溜地只在方百花身上乱转。 石秀见状,那一道格杀令便不出来,心念在胸中这么一转,便恍然大悟:适才那方百花说什么汪公老佛教她假意嫁给朱勔,恐怕这话已经被朱勔听在了耳朵里,那色鬼对美人还有些好脸色,却哪里会好待见这汪老儿汪公老佛若向朱勔那方向突围。只怕是才脱虎口便进狼窝了 想通了这一节,石秀却并没有轻松一些,眼下敌我三方都撕破了脸,却都不知情势究竟如何,更不晓得敌人到底掌握了多少局面和实力。贸然行动恐非上策。左思右想,石三郎无可如何,只得向部下个号令,十余名军士各上一步,挺起手中刀枪隔空对准汪公老佛周身各处要害,教他动弹不得。自己脱身到了圈外,面向朱勔的方向,拱手道:东京殿帅府带刀虞候石秀在此,请朱都监现身说话这是石秀今晚第二次报名。 大伙儿现身朱勔在黑暗中高声号令,就听随着这一声号令,呼啦拉一片火把举起,照得一面院墙上下通明瓦亮,同时朝着那方向的院门轰然倒下,显然是被大力撞开,石秀本来派了两个军士把守那道院门,这时早已知机后退,将院门让给对手。 院门倒下尘土飞扬,迷茫中只见大群人众蜂拥而入,多数手持火把灯笼,小院中登时亮如白昼,照到来人手中的诸般军器上闪烁光,一时声势甚为惊人。 小院中原本有百十名被石秀帐下军士擒住的都监府士兵,这时刻见自家将主爷到来,自然是军心士气一齐大振,虽然手脚还是被捆住动弹不得,口中却早已大呼小叫起来:将主爷,将主爷小的们受委屈了,这般厮乌不知哪里来的,倚众欺寡对付小的们,将主爷给小的们作主啊一个个从刚才的剪嘴鸭子一转成了趾高气扬的模样,全然不顾自己百十人绳捆索绑坐在地上,而对手连已经躺在地上的统统算上也不过三十来人,何来倚重欺寡一说。 照耀处,一人越众而出,一身绯色官服灯光下耀眼异常,几百人的灯球火把照得院子里亮如白昼一般,那官人的脸上几道皱纹也看得一清二楚,瞧模样正是杭州驻泊兵马都监朱勔无疑。 朱勔这一出场,周围的众军兵无不凑趣,齐声欢呼,衬得朱勔灯光下地形象威猛无比,倘若对手是驻泊司官兵日常面对的蟊贼鼠寇,这一下大可收先声夺人之效,而后再行攻击,多半一下子就土崩瓦解了。只是今日不巧,对手人数虽少,却个个都是禁军精兵和西北战场经行的勇士,视这等小儿科的把戏直似无物,不但无人出声,连手脚都不摇动半下,给他朱都监来了个视而不见,看你有什么把戏。 朱勔满拟自己大军到来,这一伙小小敌人自当退散,哪知煊赫的出场成了自讨没趣,换了无谋之人,只怕早就暴跳如雷了。不过朱勔能取代其父朱冲,坐上家督之位,却也不是全然草包一个,看这形势情知眼前不是寻常小敌,又听那出头说话的自称是东京殿帅府虞候,更加不可小觑了。虽说虞候不是什么大官,他朱都监麾下也有十几位行走,不过殿帅府的虞候自然又是不同,有道是宰相家人七品官,照这个位阶推算下来,殿帅府的家人怎么也够地上是个从八品上的武官,何况是原本就有军职的虞候 当下不敢怠慢,也向石秀拱了拱手:我当是谁,原来是东京石虞候,敢问高殿帅一向可好石虞候到此有何公干 第三十四章 最长的一夜之高强与朱缅(下) 石秀见他居然打起官腔来,心里也是好笑,看来这小子并不敢真的造反,若是存了反心,这时候哪里还能好整以暇的和自己对答早就挥兵上来将自己这一小撮人马悉数拿下,再跟摩尼教联手举起反旗了 现如今看来,这朱勔多半就是垂涎于方百花的美色,假意应承了摩尼教,只等明日娶了方百花过门,那就要翻脸不认人,大开杀戒了,反正朱都监昔日横行乡里,今日杀几个摩尼教的草民也只当是捻死几只蚂蚁罢咧。 心下盘算一定,石秀心中有数,知道自己的处境并没那么危急,当务之急倒是摸一摸原本应该前去捉拿这朱勔的高强等人的下落,当即开口哈哈一笑:朱都监好生谦光,小将只是小小虞候一员,当不起将主如此称呼,我家高殿帅身子康健的很,他老人家圣眷正隆,在东京甚是得意。小将此来杭州,乃是奉高殿帅命,前来保护我家殿帅的独养衙内安全,闻说近来杭州地面不甚太平,唯恐衙内受了冲撞,一一不知都监大人可曾见着 朱勔脸色骤变他原来好好地做自己的苏州应奉局提举,上不受各级官员管束,下行事无法无天,正是快意非常,正要借着如此有利的地位施展官场秘诀欺上瞒下,大展拳脚干一番事业,孰料平地冒出一个汴梁高衙内来,活生生将这位子从自己手中夺走,一脚将自己踢来这杭州当个兵马都监,日常调动过百人就要向知府报备,何等的拘束当时欲待不从,无奈新复相位的蔡京也替他撑腰,又听说这高衙内刚娶了蔡京长子蔡攸爱女为妻,还新得官家御口封荫入仕,端的是炙手可热,势大滔天,在东京汴梁城的大街上也是晃着膀子横着走的狠角色。自己如何抵挡只得忍气吞声,乖乖滚来这杭州上任,只是心中究竟难平,后来与摩尼教勾结到一起,又夺了老夫朱冲的家督之位,原本也是为了修理一下高强,出一口恶气的意思。 现在听得这东京殿帅府来人竟然是奉命来保护高衙内的,朱勔心中又惊又怒,惊的是高强明明是在苏州做他的应奉局提举,什么时候跑到杭州来而他的手下竟然跑到我的都监府里来保护云云。这等鬼话连鬼也骗不过,分明是又有什么针对本都监的奸计了:怒的是,高强莫非真是命里的克星,从小到大朱勔没吃过什么苦头,只有他欺人,没有人恶他。应奉局任上被高强撅了一次已经是生平一大恨事,今次难道这高衙内又要来坏事不成 朱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再看面前的石秀等人时眼光就变了,陡然心头浮起毒念:你们如此欺人太甚,也休怪我朱勔无情了只要我一声令下,数百人刀枪齐上,你这区区数十人还不化作齑粉而后如何善后又是另外一回事,朱勔大爷办事,眼前痛快还是重要的 此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朱勔哈哈干笑,倏地冷声道:石虞候,尔敢欺我你那什么高衙内自在苏州为官,什么时候能偷偷跑到我杭州都监府里来了必定又是要对朱某有甚图谋。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苦苦相逼,朱某说不得要得罪了 石秀顿时心往下沉,不料自己话里探问高强的行踪,却勾起了朱勔的新仇旧恨,这样一来大事不妙,甭管高强安危如何。自己的眼前亏看来是吃定了,这便如何是好 石秀管自惶急不知所措,那朱勔趾高气扬,正要下令围歼,忽听身后不远处有人大笑一声:如此星辰如此夜,朱兄风露立中宵。居然还记挂着下官不才区区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幸何如之这番话颠倒经典,半文半白不伦不类,正是高强到了 石秀大喜,高声叫道:衙内,三郎在此恭候多时了不管高强到底为何来迟,先把他名字报出来再说,眼前的朱勔一旦听到高强出现,想必注意力立刻就会从自己身上移走,大丈夫处世能屈能伸,我手下三十人不到,你衙内帐下精兵猛将多有,不在乎替属下挡这点小灾吧 果不其然,石秀这句话一出口,朱勔勃然大怒,浑忘了自己适才要下什么军令,转身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口中骂骂咧咧:何人聒噪鬼鬼祟祟的,与本都监滚出来手下们倒也懂得捧场,立刻分了一多半出来,将灯笼火把转向身后。 却听黑暗中的声音大笑一声,并不多言,只断喝一声道:动手随着一声令下,空气中立时丝丝破风声不绝于耳,朱勔阵中十余人哎呀倒地,有人已经惊叫起来:神臂弓,是神臂弓 朱勔大惊失色,神臂弓乃是宋军中第一等厉害军器,臂力强者单人可操,三百步外能穿重甲,当年元丰时由西夏人李宏经由大臣张若水献上,立时成为宋军弓弩第一,只是此弓制造不易,历来都只有东京禁军有所装备,他也是当了苏州应奉局提举后才想办法弄了几张,难在身边无有射术精通之人,那神臂弓也就落得在仓库里蒙尘的下场了。怎料到今日在自己的都监府中,竟然会有神臂弓出现 他连忙抓住身边喊出神臂弓三个字的那名心腹,问道:尔可弄清楚了,果然是神臂弓么 那心腹脸都白了,当日朱勔得到神臂弓之后兴高采烈地试弓,他也有幸亲眼目睹了神臂弓的威力,对那长箭破风之声印象深刻之极,因此今夜单听风声就喊出了神臂弓的名字,此刻将头点的如捣蒜一般:主爷,这声音独一无二,正是那神臂弓啊后面还有一句话咱们快逃吧还没出口,声响过,那心腹就像被人猛抽了一鞭似的猛的弹起,倒飞数尺砸在另一人身上,胸前一只雕翎突出,这一箭竟是连杀两人 第三十五章 最长的一夜之朱氏父子(上) 眼见神臂弓如此威势,朱勔早已吓得心惊胆战,适才的大将风度不知抛到哪个遗忘国度去了,连滚带爬地往人丛里躲,口中不停大叫:护住我,护住我 可惜的是,现在的情势是彼暗此明,朱勔一伙人数虽多,却都聚在一起,又多数手持照明,黑夜中看来根本就是活靶子,对面的神臂弓手几乎不用瞄准,只管放出手中箭,而后将弓交给左边身旁的上箭手,顺手再从右边的上箭手那里接过神臂弓来继续施放,射快的异乎寻常,每一枝劲箭射入人丛都带来一片惨叫,血花飞溅处人仰马翻。 若换了稍有经验,镇定指挥的统帅,这时候第一要务自然是熄灭火光,如此既可令敌人的射手无法从容寻找目标攻击,又可以使己方军士的眼光习惯黑暗,便可寻找敌人所在作出反击,似现在这种情况,都监府众军士身处亮光里,眼中望出去只是黑压压的一片而已,别提寻找敌人所在了,就连看清楚哪是人哪是假山都办不到。 好在片刻过后,随着中箭倒地的人数增加,朱勔身旁的一众军士渐渐稀疏了不少其中当然更多的是怕死趴在地上,或者趁着夜色悄悄找个角落猫起来,先望望风色再说,此一节人之常情,自不待言,灯光火把自然也跟着黯淡稀少下来。 如此一来,高强这边的射手不再像刚才那样容易寻找和命中目标,神臂弓嗤嗤地破风声自然也不像刚才那么密集。都监府军士的惨叫声虽然仍旧此起彼伏,却也有很多是适才中箭不在要害的军士大声呻吟,血肉横飞的景象已经不是那么震撼人心,朱勔这边才慢慢有些恢复过来,当中自然以躲在军士丛中身上毫无伤心中哆哆嗦嗦的都监大人朱勔为翘楚了。 朱勔此刻心魂少定,随即就暗地大骂起来,该死的高强如此横行不法,歹毒阴狠,竟然违反军纪将军中利器神臂弓拿出来使用,难道仗着老爹是京营殿帅府太尉。就可以如此嚣张跋扈,把大宋军队看成是自己家的私产么 当然了,在做如此义正词严的腹诽时,朱勔不会有半分自觉。想想他自己平日是如何仗着自己的家势和官威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苏杭两地有多少象纪秋风这样的平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在他脑子里,永远只有他欺负人,没有人欺负他。奴颜媚上也是为了取得更多地权力,可以对更多人作威作福,予取予求,当今天遇到比他的位更高权势更大的高强时,这份难得受到的屈辱自然也就产生了更大的怨念。 高强此刻已经撕破了脸,当然也没什么客套好讲了,朱勔扶着身边的心腹站起身来。尽力无视自己手脚的颤抖:你胆敢带人闯进我都监府官门杀人放火,而且擅自私用神臂弓军器,国法难容早晚逃不得公道 咦喂,好稀奇丫高强大乐,想不到朱勔居然能说出这样话来,他还晓得有国法么立即大声喊了回去:朱勔听真尔的种种横行不法。某已尽知,如今正是奉了国法前来捉拿于尔,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至于这神臂弓,非但不是本衙内擅自私用军器,恰恰是尔不法地罪证之一,乃是从尔苏州应奉局的库房里搜出来的脏物,今日本衙内只是将搜获地罪证展示于尔面前而已,知罪的快快弃械归降,胆敢拒捕者格杀勿论 朱勔一听险些背过气去,敢情这射的自己人伤亡惨重的神臂弓居然还是自己花大价钱弄来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是没料到气人的还在后头,高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讶然道:对了,朱都监说我带人闯进来杀人放火,人恐怕是射杀了几个,不过这放火可就让您失望了。为免你朱都监的罪名上再多一条信口开河诬蔑朝廷命官,下官这就配合您一下如何 配合我什么意思朱勔早已气的头昏脑涨了,还没琢磨过来怎么回事,那边已经又是一声令下,几只火箭嗖嗖射将过来了。这火箭不同于以前的箭头缠布浸油,而后点燃了射过来,乃是箭杆中空,装上火药,引信从后部点燃,等到火箭落地时便恰好燃烧到火药处,于是就 轰隆轰隆几声巨响过后,朱勔这边的阵营已经彻底崩溃,对手来头既大,武器又是犀利异常,连将主爷都连连吃瘪,这些小兵又有几个肯陪他顶受敌人的箭雨火器顿时哭爹喊娘四散奔逃,任凭朱勔和几个心腹连打带喊也不回头。 对面高强哈哈大笑,大喝一声:来啊,给我冲这一个既出,四周喊杀声顿起,高强的人马不知何时已经占据了四面的通路,单等这一声令下便起总攻,四面八方冲杀过来,口中呐喊着奉旨拿贼活捉朱勔胁从不问等口号。 都监府这边的军兵原本就阵脚大乱了,此时见敌人势大难敌,而且好似还有大义的名分,谁个还替朱勔卖命不知谁一声喊,一声就逃散了开去,任凭朱勔和身边的十余名死忠家将连打带骂,竟无一人回头。 看看兵败如山倒,朱勔犹不甘心,跳脚大骂:姓高的你莫狂,杭州城里老爷我有五千大军,等到他们统统前来,将你这狗贼碎尸万端他这里蹦跶的高兴,手下们可不干了,几个家将连拉带拽,拖着朱勔退入了那小院之中,待要觅路逃走,谁知小院中除了石秀那一小队人马,不知何时又多了杨志率领的百十人,从其余几道门径攻入此地,将各条去路封了个水泄不通,哪里走的脱 高强得意洋洋,率领大队人马冲进院子里来,挥军将朱勔这十几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一来形势与方才倒转,适才包围石秀的朱勔如今被高强来了个反包围,被数百军卒困在垓心插翅难飞。那十几个家将倒是铁杆,各仗兵器将朱勔护住,不过这点小小阵势对上敌人的数百精兵可就完全不够看了。 第三十五章 最长的一夜之朱氏父子(下) 等到形势已定,现任苏州应奉局提举跑到杭州来管闲事的东京殿帅府高衙内才正式登场亮相,只见他纸扇儒衫一摇三晃而出,神态悠闲如信步闹市街头,左边伴着一人,年轻俊品人物,青衣书生打扮,乃是心腹智囊许贯忠;右手一人虎背熊腰手持铁槊,神态威猛杀气豪雄,身后背着神臂弓,便是关西大将当然现在还是无名小将一员韩世忠字良臣的便是。 来得阵前高强仰天哈哈大笑三声,手中折扇啪地一声合起,点指朱勔:朱勔听者还不快快弃械归降,听候国法处置,休要执迷不悟双方不约而同,都抬出了国法作为自己的大义名分。 朱勔哪里肯服嘴上仍旧铁般硬:少来唬我要论国法,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治我 高强不慌不忙,把手向后一摆:朱都监倒也晓得国法,不知道杭州阮知府可治得你么身后人群往外一分,当中杭州知州阮大城踏步而出,戟指骂道:好你朱勔,在苏杭两地做下恶业无数,有道是天理昭昭,国法难容本官接获高应奉命人送来的你重重罪证,已经修书向本路转运使并京中吏部刑部通报,连恩相蔡相公也被惊动了,都批文要严办你这案子,这便快快归案,求个从轻落罢 原来蔡颖替高强筹划,要办朱勔不难,难在他手握兵权,最好是有个能接管他军权的人出面,那样就万无一失。按照大宋制度,无论地方还是禁军,掌握兵权的一定是文官为主,武官为副,好比现代的美国。三军总司令不是别人,却是总统阁下。具体掌握兵权的国防部长也没有任何军衔。乃是文职一个道理。因此上这杭州地界,五千兵马的统帅名义上乃是这位蔡氏门生的阮知府,朱勔严格说起来是一介监军而已,只消得他出面向众将士宣布朱勔犯案,广大宋军将士是一定会坚决跟随朝廷的旗帜走向,望风影从地。 一见到阮大城出面,朱勔心中就一片冰凉,对手既然出动到这一招,自己的五千兵马这些时日以来到处派出去维护杭州城地秩序,暗地里帮着摩尼教做些工作。早已不在自己身边。既然阮大城出面说自己犯案当擒,那些兵马都是原先地杭州官兵,自然没有继续跟着自己这个刚上任半年的都监的道理,什么五千大军四方来援云云是完全指望不上了。 可是,就算那些本土的军兵不来援救。自己的家将可也不止这小鱼小虾两三只,好歹也有数百人之众,怎么也不见半个人影,竟任凭高强这几百人横行都监府,居然没一人出来朱勔的这个疑问转眼就得到了解答,另一侧人丛分开,已经被软禁的老父朱冲缓步踱出人丛。身边跟着一个白衣女子橘右京相搀扶,另一边则是苏州兵马钤辖6谦按刀跟随,那曾经行刺高强的朱清此刻趾高气扬,带领一帮朱氏家将前呼后拥,衬托得这位一度沦为自己亲生儿子阶下囚的老土豪焕生机,霸气重盈。 老家主咸鱼翻身。足以解释为何朱氏的家将并没有前来尽力解救新任家主朱勔。原来6谦经由深知内情地橘右京引路,朱冲又暗地联络仍旧忠心于自己的朱氏家将,里应外合,攻打别院的行动出乎意料的顺利,竟连一个能逃出报信的人都没有。而成功脱困掌回大权地朱冲,带领部下家将随同6谦杨志等的几路人马四处活动,迅占据了都监府各处要津,这才使得高强进军都监府时异常顺利,整座府邸都已在他控制之下,于无声无息之间令朱勔众叛亲离,落魄到这般田地。 恍然明白一切,眼睛望着灯光下的高衙内,朱勔心中陡然生出一股绝望:为何生在当朝太尉家里的,不是我,而是你这小子遇到了自己无法克服的障碍,倚仗着家世而不是自身努力而达的纨绔子弟,第一反应自然就是归咎于自己的出身不够高,后台不够硬了。 想到出身,他自然而然地又把目光转向老夫朱冲,心底陡然生出一丝恨意:都是你这老儿,自己混的这么差,害我也跟着倒霉;一把年纪了还要勾结外人跟自己的儿子作对,你怎么不去死 这一点恶念一生,转瞬间如同火上浇油一般越烧越旺,横竖当初已经干下了禁父夺权的事,悔就悔在心慈手软,没有要了老父的性命,至留今日之患现如今他朱勔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只想着要出胸中一口恶气,满腔怨恨竟都指向了自己的生身父亲朱冲 眼光一扫,只见朱冲身边站立地那白衣橘右京,清幽幽地站在当地,夜风吹起衣带飘飘,正用双手搀扶朱冲。朱勔见此,心中更恨,这女子他早就惦记上了,只是老父视为禁脔,一直不能沾手,又加上另外有人进言,说道留这女子在朱冲身边还有用处,他这才一直按捺住性子,没有下手,后来见到了摩尼教圣女方百花,目标随即转移,便淡了心思。 此刻么 左京他向身边的一名黑衣随从大叫,快给你的傀儡下令,杀了那老鬼 高强一听就有点晕头了,当初听到橘右京这名字时,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部漫画,好在知道橘姓是当时日本的四大姓之一,这女子姓橘也不奇怪,只是暗暗好奇,这等日本豪门中人,又是女儿身,怎么会漂洋过海来到我大宋苦于一直没机会深入了解这女子,只好先与朱冲说好要了这女人,待杭州大事段落之后再仔细探察。 现今可就出了岔子了,原来果然橘右京之外还有一个橘左京,而且这右京还真的是左京的傀儡难道这左京就是什么傀儡师倘若橘右京忽然难杀了朱冲,自己现在已经全盘掌控的局势,可会有什么变化 第三十六章 最长的一夜之方氏一门(一) 那白衣随从原本一直默默跟随在朱勔身边,无论是神臂弓的独射,还是火箭轰炸,这人全无半点动摇逃跑神色,始终镇定如恒,让人以为他只是朱勔的一名铁杆心腹家将,不疑有他。此刻听到朱勔呼喊,众人的目光才转移到他身上,却见此人身量中等,相貌扁平,除了看上去浑身上下甚为精壮之外,竟是平平无奇的毫无突兀之处,不知那白衣女子橘右京又怎的成了他的傀儡。 众目睽睽之下,那人倏地抬头,竟然对着朱勔咧开嘴笑了一笑:朱大人,那些神神怪怪的东西,你怎么就能信了呢如果右京确实是我的傀儡,她帮助您的父亲造您的反,我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呢这人说起官话来颇为古怪,一字一字的咬着说,从头到尾几乎都是一个调子,叫人听上去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看朱勔脸上的错愕神情,高强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什么傀儡不傀儡的却是朱勔被人诓了,八成是这一左一右两京联起手来作戏骗他,这等神棍把戏居然能瞒的过堂堂杭州兵马都监,果真是民智未开,反迷信活动任重而道远啊 眼下情势尚未底定,高强也顾不上想这些有的没的,却见朱勔手指那男子橘左京,脸上又惊又怒,正要张嘴说些什么,忽地捂住心口,现出痛苦万分的神情来。 这一来变故突生,众人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倒是许贯忠自进场以来一言不,始终冷眼静观整体局势,脑子最为冷静,忽然叫道:快些拿下朱勔 高强身边亲兵听惯了许贯忠指挥,这时候不假思索一拥而上,那十几名原本守在朱勔身边的家将,在见到朱冲出现以后便早已斗志全无。此刻任由敌人破围而入,将朱勔双臂钳住,刀枪加颈。 一名亲兵正要上前捆绑朱勔。忽地惊叫起来:这人竟已死了 什么高强一惊,这朱勔看上去也没什么灾病,怎的好端端忽然就死了自己来捉朱勔。制度上说是有些越权的,仗着蔡京和自己老爹的权势,却也没什么大碍,不过这捉的人倘若忽然死了,说不得自己却要有些麻烦。 他当即赶上前来,要亲自验看朱勔,却忽然被一人从旁拉住,叫一声应奉大人。须防有诈转头望去时,见正是一脸忠直的韩世忠。 高强一想不错,韩世忠经过沙场,知道兵家多诈,这朱勔没准是临死前求个反扑的机会,自己若冒冒失失上前验看,不是平白给了对手一个胁持人质的机会倘若是自己主持局面,胁持了什么人质都未必管用。不过这人质换成自己可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一念及此当即止步,对韩世忠竖起大拇指,刚要夸奖几句,那边已经传来朱冲地哭声:儿啊你怎么就这样去了朱冲不知何时已经冲进人圈,抱住朱勔的身子大哭起拉,虽说是干嚎没有眼泪,声音倒着实不小。 的死了高强这可留上了心,忙走近去看时。许贯忠已经抢上前去,从朱冲怀中扯出朱勔地一只手搭了搭脉搏,回头向高强摇了摇头,示意已经无救,跟着把眼光往那橘左京站立的方向飞了一下,向高强打了个眼色。 俩人相处日久。彼此的心肠大多尽知,高强立刻就明白许贯忠的意思,心中一喜:果然是好计朱勔既然死了,自己就得头疼一下善后事宜,这条人命倘若要自己来负责,说不得要多不少手尾,最好是临时现找一个背黑锅的,过后再作手脚可就难得多了。 而这黑锅找谁来背最好的人选,除了这位橘左京之外,简直不作第二人想了,一来此人是最后与朱勔接触的,刑部若要查案,第一个就得找上他;二来此人来自海外,又跟在朱勔身边,多半与各方面都没什么联系,小虾米一个,这软柿子不捏捏谁三来这人浑身上下透着古怪,最好是监禁起来叫他不能自由行动,待摸清底细之后再作打算。 心念电转间盘算已定,高强干咳一声,喝道:兀那橘左京,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下毒伤害我朝官员,左右与我拿下 亲兵吆喝一声,一起动手,那橘左京也不作反抗,立时被掀翻在地绳捆索绑,身上几件兵器都被搜检一空,计有长短刀各一把,蒺藜十余枚,另有诸般事物若干,高强一时不及细看,都叫收起来,待有空时再详查。 刚回过头来,朱冲已经扑通跪倒在身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原本就是风干橘子皮的老脸更是缩成一团:高应奉为老朽做主啊可怜老朽半生为朝廷尽心效力,只得这一点骨血,虽说不肖的紧,却也不能任凭他死地不明不白啊这两个日本客人,说着手指一点身边的女子橘右京,又一指已经被捆倒的橘左京:来历甚是不清不楚,老朽多次劝说,小犬就是不听,今天终于害了小犬的性命,还望应奉大人明镜高悬,为小犬洗刷沉冤呐 高强心里这个骂:你老小子算盘打的也忒精明了吧那橘右京早就说好了,事成之后要归我的,你居然借这个机会把她丢过来,你老小子是省得丢脸费功夫了,还得我想办法去给她洗脱罪名不成无奈这两人同气连枝,名字都相像的很,来历又是同路,若是捉了左京,少不得也得带了右京回去询问询问。 来啊将这位橘姑娘也一起带走,这是本案的重要人证,不可怠慢了,送到说到这里不禁踌躇,高强本想说送到我馆驿后宅,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假公济私把一个女子送进自己的内宅,高强脸皮虽厚,也没厚到城墙拐弯的程度,着实有些说不出口。 第三十六章 最长的一夜之方氏一门(二) 好在他脸皮不够厚,自然有够厚的出来帮衬,这便是身为衙内的一大好处:有人帮闲。一旁转出知府阮大城,咳嗽一声:高应奉说得不错,此女乃是重要人证,不便押入大牢,须得寻个处所安置。杭州馆驿尚有空房数间,以本官看来那里却是合适,说着转头看看高强,胁肩谄笑的样子连见惯了官场嘴脸的高强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高应奉眼下恰好在那里居住,便代本府看管一下这人证如何 我咧,这你也能胡诌的出来,i真是服了还是老的辣丫高强心中不由不感慨,自己的道行还是太浅了,不过就坡下驴还是会的,当即敬谢不敏,抬手命几个亲兵将橘氏二京带走了。 如此一来,都监府这头算是底定了,各处暂且有朱氏家将配合知府衙门的人接管,朱冲强忍丧子之痛,自去拍阮大城的马屁不提。高强不去管6谦杨志如何收拢人马,准备下一步的行动,几步抢到石秀身前,急急问道:石三郎,事情办的如何圣女可曾救出 石秀见问,先跪倒在地,口称衙内恕罪,三郎办事不力。把高强可吓得不轻,我不远数千里来到东南,又费了无数功夫,为了可不是拿办一个小小朱勔啊,倘若摩尼教一乱,大势去矣 好在石秀接着说的还是个好消息,圣女已然救出,并且看样子也已经愿意出面令杭州教徒散去归家,汪公老佛更已被合围,只是众人不得号令,还没有动手而已。 高强一听大喜:石三郎行事滴水不漏,克尽全功,真是可喜可贺。何罪之有 石秀摇了摇头,回身一指,高强循着他手指望去,只见一个披头散的白衣妇人抱着一个男子身体,默默无语坐在当地,再借着细看那男子面目时,认得正是石宝,立时吃了一惊。连忙快步走上前去,蹲下身子看时,见石宝双目紧闭,面目如生。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那妇人用一块白色丝巾极轻极柔地擦拭着石宝面上和身上,雪白的丝巾早已沾满血污。连带她身上的白衣也满是脏污,她全然不顾,仿佛石宝就是她在世间唯一要关注的东西。 那妇人散乱的头遮住了面目。高强急切间看不清楚,便又抬起头来,忽见鲁智深拄着禅杖站在一旁,眼睛望着地上的石宝。颇有急得团团转之势,武松在一旁相陪着,也找不到什么话说。 高强知道鲁智深地脾气,这等样子自己若上前去问话,必定要讨个没趣。不过师弟自然可以拿来欺负一下,立刻站起身来抓住武松就问端详,武松面对师兄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自己所见的经过都说了。 高强听得又惊又叹,想不到石宝这么沉默寡言的一个人,却为了这女子落得如此惨死,真是可敬又复可叹也好在刚才没找鲁智深说话,他失手打死了石宝,心情必定奇劣,自己没得去当他老人家的出气筒罢。 走到坐在地上的方百花身前,高强蹲下身去,低低道:方姑娘,死者已矣,请你节哀,咱们还是商量一下石大哥的后事如何办理才是。 方百花本是死气沉沉地坐着,这话就好像在深井里投进了一颗大石头,登时激起极大反应,俏脸霍然抬起,眼睛直盯着高强,尖声道:你胡说什么石哥哪里死了 高强吓了一跳,倒退两步,被许贯忠从后扶住了,正要再想说辞,却听身后一男一女的惊呼,两人喊的却是不同的人名,男子的声音叫:石叔 女子叫的却是:姑姑 高强不用回身,听声音就知道,这除了方天定兄妹二人,还有何人这两人既然到来,自然少不了一直保护他们的邓元觉,果然身后一声虎吼,那莽和尚已经一阵风般从自己身边掠过,一把抱住方百花怀中地石宝,大叫起来:石兄弟石兄弟 见到了自己的家人,方百花这才卸下了自己的武装,软倒在侄女金芝怀中,高一声低一声地哭了起来,此刻的她,只是一个刚刚失去了自己心爱的人地寻常女子而已,以后多少春夜清秋,教她独自怎生得黑 方天定与邓元觉一左一右抱着石宝不停摇撼,方天定早已泣不成声,他自小便跟着石宝长大,学武学农学种胶,就连父亲方腊与他相处的时间也比不上石宝,可说是亦父亦兄的角色,见此惨状如何不悲真是痛断肝肠,男儿泪到这时也不必吝惜,只管任他一个劲流淌便是。 邓元觉抱着石宝哭了半晌,猛地抬起头来,见鲁智深拄着禅杖立在身前,当时便跳将起来,喝问道:兀那和尚,我石兄弟如何死地 鲁智深此刻也是一肚子闷气无处,当即粗声答道:乃是死于洒家禅杖之下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莽和尚邓元觉大吼一声,抡禅杖上前就打,方天定也跳了起来,却被武松拦腰抱住,急急叙说事情经过,金芝也被方百花拉住了。 鲁智深也不分辨,实则邓元觉含愤出手,若是不全力招架而去想着解释,恐怕没等解释清楚,自己性命也早没了,当即挥禅杖接架相还,两柄重兵器如同烘炉打铁一般叮当叮当,打的热闹非常。 待方天定听罢武松诉说经过,叫了邓元觉回来时,两人已经斗了好一会,鲁智深固然是汗湿僧袍,邓元觉更是连半边膀子都露了出来。 只是这莽和尚实在是精力充沛,待听罢方天定转述,目标顿时又转向了被围困的汪公老佛,大骂道:好你个老贼祸乱本教不算,如今又害死了我石兄弟,贫僧岂能与你善罢 且慢就在他摩拳擦掌要向汪公老佛冲上去之时,方百花一声喝止,众人看着她盈盈站起身来,向着空无一人的小楼内冷冷道:大哥,这事你便如何说 第三十六章 最长的一夜之方氏一门(三) 哥高强大惊,方百花能叫大哥的,这世上除了摩尼教教主方腊之外,还有何人难道方腊竟然一直就藏在这小楼里面 这疑问片刻间就得到解答,楼下的黑影之中,忽然有人冷笑一声道:果然是女生外向,半点也不假,我妹妹为了一个外姓男人,就能把自己的亲哥哥出卖,我女儿为了一个男人,竟然连自己的生身父亲都抛在脑后这等于是亲口承认,楼中之人就是方腊了 方天定脱口叫道:是父子天性,就算心里对父亲再怎么有想法,骤然见面仍旧是心底根深蒂固的天性占了上风。 方金芝却被方腊的言语闹了个大红脸,捉着姑姑的袖子,蚊子哼一般也叫了声偷向高强张望了一眼,见后者并没有向自己这里看过来,这才稍稍安心,却又有些惶恐。 高强没在看她方金芝,却看了看石秀,后者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原本石秀虽然向高强告罪,但方百花和汪公老佛两个目标都被掌握,已然是全胜的局面,心中着实有些骄矜自满。不过此刻方腊既然现身,说明自己犯了一个无比巨大的错误,竟然将如此重要的目标漏了过去,倘若不是方百花叫破,怕不要被这摩尼教的教主蒙混过关 当即挥军将这小楼团团围住,此时原先分散开攻打都监府的各路禁军都已归建,石秀手下精兵三百有余,呼啦拉将这一栋小楼围了三重,军士们刀出鞘枪上肩,韩世忠等几名神臂弓手各据高处,监视几条逃路。6谦杨志两人也得了消息,立刻将手下军士带回转来,在小院之外分队把守,任何人不许走动。 转眼间包围完成,眼看这小楼中连只鸟都飞不出来。石秀这才稍稍安心,向高强打了个手势。高强点点头,心想石秀也算能干了,这个疏漏倒不是他能力所限,套一句话说就是是敌人太狡猾了,谁能想到这院子里打翻了天,局面几经反复,这位方大教主竟然能纹丝不动躲在楼里当下并不说话,抱着膀子站在后头看热闹,自己能作的都已经作了。该下的功夫也都下了,现在正该是收获的时节,这等好戏怎能不看 方百花一直冷眼看着官兵奔来走去,这时见一切安定了。这才扬声道:大哥,现下大局将定,为了本教数十万兄弟姐妹,你可愿现身与小妹相见了么 楼中冷哼一声,一人缓缓踱步而出,高强忙凝神看去,见这人五十上下。穿一身粗布衣服,相貌看来便似一个两浙再普通不过的田间老农。苏州杭州市井间随处可见这类人叫卖自家作物,如果不是方百花叫破身份,谁能想到这位就是摩尼教教主,历史上的四大寇之一起事清溪摇动东南半壁江山自号圣公的方腊 只见那人走到二楼回廊的扶手旁,探身向下冷笑了一声,俯视方百花道:好得很,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哥么 方百花紧紧抿着嘴,将手向地上地石宝一指哥。石哥是怎么死的,你就算躲在楼里没有看见,听也该听个七七八八了吧他要我们所有兄弟姐妹们都回家去,你怎么说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方腊的哪根神经,这位摩尼教主忽然激动起来:我怎么说我怎么说现在还有我说话的余地嘛你看看这些人,个个如狼似虎的。哪里还容得我这个一介草民说什么话 方百花摇了摇头,一滴泪水从眼角缓缓流下:大哥,为了你的一句话,小妹甘心装出些狐媚样儿来迷惑那朱勔,又为你在我教兄弟姐妹们面前装些神鬼,弄些玄虚,小妹也算对你仁至义尽了吧如今形势已非,石哥已经去了,临去时只留下这一个心愿,小妹是定要为他完成这个心愿的。 她哀哀地仰起头,看着始终居于他之上的那位大哥:大哥,我听你的话听了一辈子,这次你就听小妹一回,收手了吧,趁着还没太晚 高强一面听他兄妹两个说话,忽然觉得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袖子,回头看时却是许贯忠。他知道许贯忠这时候找他必定是有甚要紧话说,便向石秀使个眼色,示意这里先交给你了,自己悄悄退后几丈,让亲兵将自己二人围在当中,这才听许贯忠说道: 衙内,眼下可是杭州大局地要紧关头,眼看就要成功,现在方百花若能劝服方腊放弃起事,教众平安散去,自然上上大吉,如若不能的话,衙内要如何处置当着方家三口的面,总不能杀了方腊吧 高强挠了挠头,这问题他也想到了,方腊倘若执迷不悟虽说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可俊杰自然不是人人都做得的,再说俊杰就没有头脑热的时候么,一来他也明着举起反旗,自己不能对人家喊打喊杀的,就算要编派个罪名关他几天,方金芝小美人面子上也须不好看呐。 你说怎么办既然你许贯忠是我的军师,你又找我说这个事,那你便拿个解决方案出来给我瞧瞧,这就是作领导和衙内的好处了,高强自然也是懂的。 许贯忠一副理所当然,早知道你要如此的模样,淡淡道:衙内,以贯忠想来,此事倒有些蹊跷,那方腊看样子是早就躲藏在小楼中的,适才却一直没有露面,本来换作我是他,必定早已趁乱逃走了,如此看来,这位摩尼教主恐怕是没有什么自保之力地 强吃了一惊,再回过头来想一想,不禁暗笑自己武侠看多了,以至于先入为主,总以为摩尼教教主必定是绝世高手,纵然不会九阳神功,至少也得把乾坤大挪移练到第四五层的,却没想到方腊也许根本就不会多少武艺。 再把历史上地记载仔细回想一遍,越想越觉得可能,方腊起事后,从来不曾自己征伐,一直是指望手下几员大将方七佛石宝等人东挡西杀,历史上殁于杭州一役的方百花比他在军中的影响力还大许多,单单从最后韩世忠带几十个人从小道绕进去,就能将方大教主生擒活捉这一点上看,方腊本人的武勇必定是不咋地的。 第三十六章 最长的一夜之方氏一门(四) 这一节既然想通,下面许贯忠的主意也就顺水推舟了:方腊既然不会武艺,他刚才不逃,想必是怕死的,自己若能给他个台阶下,再不行暗示一下自己已经知道他的谋反计划,稍微敲打敲打,由不得他方腊不乖乖就范了吧弄得不好,自己还得叫几声岳父呢。 高强将自己的盘算这么一说,许贯忠微笑摇头:衙内虽然聪明,可漏算了一件事,石三郎适才冲上小楼的时候,可是抹了方腊亲弟方七佛的脖子的,这个账便如何算法 高强张了张嘴,却没话说,心说怎么还有这麻烦方七佛是有名的悍勇,石秀能在这么狭窄的地方抹了他的脖子,除了是功劳不小以外,更是拿命拼出来的,不愧拼命三郎这名号,只是骨肉至亲被杀,方腊怎么说也是气愤难平,哪里还有心情听自己的鬼话 许贯忠看他着急,便笑道:衙内也莫忧心过甚,先前衙内对于方腊的分析甚是精到,这大方向还是对的,贯忠看来,只消衙内更加谦卑一些,给他足够的台阶下了,此事不难解决。 高强左思右想,也觉只能如此,便再次上前去,要设法说服方腊。背后的许贯忠却没有跟他一起上前,口中喃喃着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话:衙内啊衙内,你却没仔细想想,过了今夜,这方腊当如何处置呢这才是最大的难题啊 高强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心腹军师肚子里的文章,所谓心腹,是他知道你的心腹,你可未必全然知道他的心腹 来到楼前,高强未开口先笑,向前唱个肥喏,笑道:晚辈汴梁高强,拜见方前辈这前辈晚辈的称呼,倒颇花了他一番心思,好不容易才想出这么没有其他色彩的称呼来。也不谈尊卑,也不说上下。咱们单叙年齿可以吧 他这一过来,方百花倒不好开口了,索性闭嘴站在一旁,看他如何说辞。 方腊的注意力也被高强吸引过来,皱起眉头道:你是何人 高强暗笑,有道是明人面起不说暗话,你方大教主出动了自己一双儿女来把我牵制在苏州,现在再来装不认识我,未免有些晚了吧不过花花轿子人抬人,你装糊涂我也乐得轻省:前辈与晚辈未曾谋面。自然不识。晚辈昔日在东京汴梁与令郎令爱都有一面之缘,承他两位不弃,朋友相交,论起来还该叫前辈一声世伯才是,怎奈今日初次见面 他这么文绉绉假惺惺地一通侃,方腊反而被他说的有些心浮气躁起来,没好气地打断:罢了我来问你,你如今有何话说 高强咳嗽一下,心说有门,既然让我说话了。死地我也给你说活了,反正形势比人强。你方大教主只是要一个下台的阶梯罢了。他刚要开口。身后传来一声呼唤:衙内,你 连头都不用回,高强已知道必是方金芝,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和老爸头一次交谈,没有哪个姑娘会不紧张的,何况是如今这种微妙的局面他往后一摆手中折扇,示意不必担心。万事有我,便开口道:晚辈奉命,微服前来杭州查办朱勔一案,今夜到此才知那朱勔有意与前辈一行人为难,居然拘禁了摩尼教圣女在此,真是胆大包天晚辈解救圣女捉拿案犯心切,无奈下只得挥军强攻,天幸救得圣女与前辈的师父汪老先生脱险,孰料贼人凶狡异常,顽抗之下,这位石兄与前辈的胞弟不幸于乱中陨难,他二人为国家义勇效力,为亲朋甘洒热血,实乃难能可贵,晚辈上奏朝廷,不但要厚加抚恤,还要请朝廷封个见义勇为好青年的衔号,立一个大大的牌坊才好他这里指手画脚,越说越高兴,到后来已经是胡说八道顺嘴就流了出来,自己固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方腊和周围众人更是听得呆了。 好在响鼓不用重锤,方腊却也听明白了几分,暗想莫非这小子根本不知道我的种种图谋还是故意给我一个台阶下倘若今日能平安脱险,教中实力无损,大可从长计议,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弟弟的仇也不必急于一时 当即扬声道:个,你有心了。老夫有几句话,要跟我儿天定私下说话,可否放他上来 高强立刻住口,心中却是大喜,方腊既然叫方天定上楼去私聊,自然是要确认自己的诚意究竟如何,这小子早已被我哄地团团转,哪里有不服帖的道理尽管放,只怕你不听他说话咧 当下围开一隙,方天定抢步上楼,见了方腊便跪倒在地,抱着老爹的大腿放声大哭,方腊哼了一声,两父子进了楼上厢房,再后面的事就没什么人知晓了。 高强心里开头倒笃定的很,谁知这两父子说起来没个完,将近半个时辰了还没什么动静。高强在原地踱来踱去,一片地面上脚印摞脚印,早已踩的乱七八糟,心里胡乱打着念头,眼看着天光放晓,若再不解决方腊,谁知他摩尼教在外面还有什么布置所谓夜长梦多,莫若本衙内快刀斩乱麻,摩尼教在这里统共几个毛人,又都是教中脑人物,统统杀掉了事,至少也保得东南二十年平安。 只是那方金芝想到这里,高强情不自禁地往后看去,恰好方金芝也在看着自己这边,一双大眼睛里珠泪盈盈,显然忧心已极,若不是姑姑方百花在一旁捏着她小手,只怕早就哭了出来,当真是我见犹怜,何况老奴。 高强心肠登时软了,心说杀神杀鬼也不能杀美女再说自己实在是有些沉不住气了,现在情势也不是那么糟糕,他方腊父子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能跑到哪里去还是再等等吧 第三十七章 底定(上) 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约莫又过了盏茶时分,方腊父子终于出得楼来,双双携手下楼,见了高强的面,方腊居然能捻须微笑,说什么贤侄一路辛苦了之类没内容的话语,看似一天云彩都散,过去一切种种都当作未生,倒把高强唬的一愣一愣。 好在如此大家一团和气,自然最好不过,高强也乐见其成,于是吩咐6谦留下与知府阮大城并老朱冲共商善后,自己率领大队人马回转下榻的馆驿,可谓鞭敲金蹬响,齐唱凯歌还,一路走高强一路回头巡视自己的队伍,心说这样的买卖倒作的过去时三百来人,回来却人数多了一倍,更附加圣女方百花日本女子橘右京两大美女,以及男子俘虏若干,这样的差事多作几回,只怕自己老婆再大度也要火了如此这般想着,丝毫不去考虑那些被视为大众脸的男性俘虏们的心情如何。 是日正午,摩尼教圣女方百花最后一次登上杭州城头,身旁少了前任杭州都监现在一具死尸的朱勔,却换了东京汴梁有名的花花太岁高衙内一员,寻常摩尼教徒哪里知道过去六个时辰里杭州城涌动的暗流依旧山呼拜见,方百花双手向前平伸,白衣胜雪在城头风中猎猎作响,益显得宝相庄严,态拟神仙,城下教徒们个个如醉如痴,听她宣讲教义。 等到最后,方百花劝解教徒即日回程,带着对明尊大神无比虔诚之心,回家该务农的务农,该商运的商运,居住于城区何处的教徒从哪条道路出城。出城后又沿什么路线行走,而后择路返乡,尽皆安排的妥妥当当,教徒无不叹服。 等到一众教徒遵嘱出城,却见广大驻泊官兵守在路边,个个手中不持军器。脸上挂满笑容。见有人行李沉重就帮着拿一段,看有人行走不便就帮着扶一程。沿路更不时有官衙设的施水施粥场所,许多教徒走出几十里都没捞到机会把自己包袱里地干粮拿出来吃,不禁啧啧称赞明尊大神光焰普照,圣女真乃善母降世。保佑我教徒路程平安顺利不生意外云云。 原来这一切都出自高强安排,他见多了现代关于大型群众集会出事的报道。深知这许多人聚集在一起,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一件大麻烦,就算要令他们乖乖返乡,也决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回转馆驿之后并不休息,连忙叫来方腊兄妹,杭州知府并通判,还有朱冲也一并参与。对于教徒分流交通饮食秩序维持突应变等事物一一作了安排,所须用度自然有朱冲支应,算作不追究其子其他问题的交换条件,总数约五万贯文,高强也只要了一半花头,收了朱冲十万贯,内中给杭州知府拨了五万贯用度,又让方腊拿了两万贯安置亲近教徒兼作便宜人情,自己落了三万贯腰包。如此杭州城上下能动员的力量一起动员,这才保证了近二十万摩尼教徒平安撤出杭州城。 只是即便有这许多准备,还是有些顾不到之处,例如有些当地居民也趁乱领些食水,有些摩尼教徒走的匆忙,忘记了还清自己在张家老店赊的酒账等等,好在小事不少大事没出,到得夜深人静之时,杭州城总算太平无事地度过了这大观元年的端阳佳节。 夜半时分,高强累了一天,正要回内宅休息,书房门口脚步声响,这声音熟悉之极,不必抬头也知道是谁。 高强懒洋洋地道:贯忠啊,若没什么大事,就明天再说吧。伸了一个懒腰,这几天几乎每天熬夜,实在是困倦地很了。 许贯忠却冷道:衙内,莫非真的认为大事已定,无需紧张了然则贯忠这便告辞回大名府去了 荷哟,竟然说的如此严重高强打个激灵,忙坐直了身子,贯忠快坐,何事如此 许贯忠原是吓唬他,见这位衙内从善如流,眼中不禁露出笑意:敢问衙内,自今日之后,东南究竟是太平无事呢,还是从此多事 强晃了晃脑袋,他这些日子以来神经一直绷得死紧,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唯恐半步行差踏错,还不能象政府官员那样守静致笃允执其中,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真是把这位前世地普通市民今生的好玩衙内累地够戗,因此今日过了端阳节这道关口,眼见朱勔伏诛,摩尼教教徒丝缕散去,杭州城太平无事,顿时就松懈了下来,一时还顾不上考虑以后的问题。 此刻头脑只一运转,就觉得像要裂开一般,根本思考不得任何事情,只得苦着脸道:贯忠啊,我实在是动不得心思了,你想到什么只管说吧。 许贯忠往高强脸上看了看,只见他年轻的脸庞写满了疲惫和倦怠,眼睛周围已经现出了些许黑眼圈,眼眶里更是根根血丝清晰可见。天才军师低下头来,蓦地有些感慨,就在短短一年以前,谁能想到,东京殿帅府里那个出了名只知道玩女人的高衙内,此刻竟然会为了免除两浙一件造反逆谋而殚精竭虑,而且竟然丝毫功劳都没有倘若在庙堂之上,这样的人能够有一两个,我大宋怕也不是如今这般局面了吧 只是,军师的心中,装的先是主公地大道,如果可以的话,所有的事情都要为主公谋取最大的利益。虽然不知道高强心里到底定下了什么目标,并且为此而如此努力,但有一点却是许贯忠那明镜一般的心里所能确定的,那就是这个年轻人的所作所为,必定将为这浮华的接近腐朽的时代吹来一股新风,而那也正是曾经对这世界绝望了的许贯忠所唯一跟随的。 原本按照许贯忠的想法,东南就算大乱,只要高强能够事先查明反谋告知朝廷,那就是大功一件,必定大大有利于事后升迁,而摩尼教这等乌合之众,纵然造起反来,大军一到也便瓦解,又何必像现在这样费尽周折,还不能给自己讨好 第三十七章 底定(下) 不过,最终能够平安的将摩尼教的叛乱化解于无形,挽救了东南半壁江山和数十万百姓,额外还捞了三万贯外快,说起来也是功德一件,只不过,许贯忠的心里终究是觉得,这么做实在是事倍功半,高强的头脑未必是那么不好使的,也未必就那么热心于作功德求身后安宁,那么这么作的初始出点究竟是什么 贯忠啊被问及了心中的最深处,高强的头脑总算又转动了起来,他微微点了点头:你说的一点也不错,单单为了我自己的仕途着想,根本不用如此大费周章,我只消与家父串通好了联络,卡准了摩尼教起事的时机,乱初起时大军掩至,自然迅荡平,又落得大功一件,何乐而不为只不过,对于我大宋来说,这一场内乱实在是承受不起的啊 他屈起手指,跟着一根根舒展开,历数着自己的计算:东南五路,乃是我大宋根本所在,目前全国各处,西北战事连绵,仰赖中央财赋接济,山东河北秦川与中州等处仅足以自保,四川虽然富庶,无奈蜀道难行,财赋难以运出,唯有这东南五路的财赋可以凭借运河之利源源不绝供给五京,并远达西北。因此,说东南五路是我大宋的心腹要害,一点也不为过。 而摩尼教倘若这么一乱,先就将东南各地的地方组织破坏殆尽,两浙又多密林山地,有利于摩尼教负隅顽抗,朝廷就算有所准备,起码两年才能完全平定,三年之内是不用指望从东南收到一个子的赋税了,更不用说还得支付大笔的平乱军费。如此一来,叛乱之后的第二和第三个年度,朝廷财政势必处于崩溃的地步,那是倾全国之力也无法填补的窟窿 渐渐进入了状态,高强回想着自己原先烂熟于胸的历史,方腊起义地历史评价暂且不论。但这场灾难根本就没有一个受益者,中央原本就紧张的财政因此而濒临崩溃。其后的两次征辽失利更是血上加霜,由此而引的一系列饮鸩止渴的行政措施,最终导致了乱象波及到全国,以至于在面对区区数万金兵的入侵时。偌大中国竟组织不起像样地力量予以抵抗,有弱国始有弱军,岂能全然归咎于战之罪因此高强来到这北宋时代,既然下了决心要扭转这历史的悲剧。第一步就要从压制东南地摩尼教叛乱入手。 只是穿越时空带来的根深蒂固的痛苦,哪里能大声告诉别人,自己已经知道了将要生的事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无法预计之后的反应,风险实在太高了,还是将这秘密永远的埋藏在自己心里的好啊 许贯忠也不知道高强心里最深处的秘密,单单这番财政分析就让他大开眼界,相对于这时代尚未成熟的财政理论,以及很大程度上仍旧停留在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财政制度而言。高强那深邃地目光和高瞻远瞩的见识足以振聋聩,他简直忍不住要说一句高衙内,高啊,实在是高 当然由于时代所限,身为古人的许贯忠并不知道这句经典台词,只是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衙内为我大宋全盘着想,这才如此费尽周折,如此化解东南的叛乱,确实是付出了最小的成本,为我大宋立下不世的功勋只不过,衙内自身从这件事上所得地,可就太有限了一些罢 高强深有同感:说的就是啊我也为此筹算良久,只是毕竟大事为先,区区私利可以放一放再说,横竖这件事就算作不成,本衙内也没有什么大损失不是 非也非也许贯忠大摇其头,说的高强一个愣神:衙内既然在官场厮混,须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道理,虽说衙内借着令尊太尉与岳家蔡氏的光,升迁的已是极快,无奈衙内的起点太低,又未经科举正途,始终要比那些太学生吃了不少亏。因此上衙内趁这三年科举的间隙来此东南任职,说的上是一招妙棋,而既然有如此有利的形势,又怎能不趁机谋取更大的利益 你的意思是 许贯忠一笑,心说雄才大略算你有两把刷子,不过玩这些小把戏还是看我的罢:这便又回到适才贯忠向衙内的问上来了,敢问衙内,这东南究竟是太平无事了呢,还是从此多事 嗯哼,高强又晃了晃脑袋,还是想不出来:贯忠快请直言有话快说 此次摩尼教叛乱,谋者乃是汪公老佛和方腊二人,这二人如今安然无恙,隐患一也;而摩尼教因为有了此次杭州聚会,无形中加强了各方的联系,也即增强了组织的力量,隐患二也;衙内因为与方家关系趋于亲密,也答应了要帮助采冶清溪银矿,又增加了摩尼教的经济实力和政治影响力,隐患三也;朱冲虽然借助与衙内的联盟回位家主,双方只是利益与形势的联合,如今时过境迁,自朱冲将橘氏二京丢给衙内的那一刻,旧盟已经不复存在,而独生爱子死于昨夜,瞧情形多半是有人下毒,这笔帐朱冲早晚要算的,余波恐怕更大,隐患四也。 许贯忠竖起四根纤长的手指,向高强晃了晃:有此四大隐患,衙内就算回了苏州,还能安枕无忧么 说的是高强一一寻思,不觉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实在是太过放松了,竟然没看出这端午节的危机虽过,却不是一个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奇怪,怎么这么耳熟,是广告词么 顾不上想这些有的没的,赶紧问计:依贯忠所见,该当如何善后才好 许贯忠不慌不忙,叠两根手指,说出几条计策来,直听得高强目定口呆,一股寒气从后脊梁直升上来 第三十八章 夜袭(上) 大观元年五月十二,杭州南郊十里亭 这十里亭又称十里铺,乃是当时一种行政区划,随着城市的逐渐展,城郊对城市所具有的辅助与支撑功能也日益显现,大多都摆脱了单纯的乡村形态,而呈现出越来越向城市中心靠拢的趋势。 为顺应这种客观趋势的要求,政治管理上也作出了相应的调整,多数城市都在周围划出一小块一小块的范围,来进行管制,多数都是以十里为一个区划,相应便也产生了十里亭二十里铺等等地名,如东京汴梁和杭州这等大城市,周围数百里都可以算作城市向心区,自然也少不了周围亭铺的支持。 古有十里相送的习俗,因此离城十里多有亭障设置,一来供行人歇脚,二来有送别亲友者也好在此诀别,否则一程一程又一程的送下来,真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了,因此作一个简化,送君十里,大家就话别了罢。 而现下在这十里长亭,便有一群人正在殷殷话别,挥泪不舍至少从表面上看来确实如此,其中有一个年轻人尤其情真意切,一会拉着这个的手说上两句,一会又向那个施礼告别,眼眶红红的,眼泪水就在里面打转。 如此落力的表演,自然只有我们的高衙内了,今日乃是方七佛和石宝的头七刚了,方腊一家扶灵返乡,汪公老佛邓元觉与十几个心腹摩尼教徒随行。他们这段时日一直住在高强所居的馆驿内,石宝又是为了高强的大事而死在鲁智深的杖下,虽说情况特殊。杭州知府阮大城又对高强格外给面子,对于鲁智深不予追究,但这人死了总是事实,高强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因此上方石二人的丧事大操大办,花钱毫不吝惜。反正是从朱冲那里敲诈来的钱,花起来丝毫不心疼。 等到头七已过,方腊便出口告辞,要扶灵回乡归葬,高强苦苦相留,方腊一定要走,因此上便有了这长亭送别的一幕。 此刻高强向方腊和汪公老佛等人施礼已毕,又隔着帘子向坐在驴车里的方百花施礼。方金芝按理还是在室的闺女,虽说那日雨夜两人也算有了肌肤之亲,关系甚为特殊,不过眼下当着人家父亲和姑姑地面,高强也不敢放肆,还是撇清些好。因此并没有与金芝说话。 转过身来,一把拉住方天定的手,高强又说些惜别的话。末了凑到方天定耳边,这两句才是重点:方兄,此去万事小心,好生照拂令妹。三月守丧之期一到,我定当备齐三书六礼,请大媒上门向令尊提亲,切切 这婚事方天定已经向父亲方腊提起过,本以为方腊对高强仍有芥蒂,提起时可是硬着头皮说出口的,哪知方腊行若无事。淡淡的一句且看他几时上门来提亲罢,总不能亏待了我这宝贝女儿便算,倒令方天定颇感意外,后来想明白,父亲只怕是终于死了造反的心,把女儿嫁给高强,从此也可过上些好日子,若能让高强一直站在改善摩尼教徒们的立场上,恐怕长远看来比这一次叛乱所能取得的利益也不差罢 因此眼下虽然什么手续也没有,高强已经把这位方少教主当作大舅子一样看待了,而且这位大舅子和自己来往密切,比起东京汴梁那帮姓蔡地大舅子来可要顺眼的多了。 双方既然约定,三杯浊酒对饮毕,方腊一行便途回程,高强不再相送,站在长亭外,古道边,挥手看方腊一行渐行渐远,消失在连天芳草线。 待到眼中不再出现那小小的背影,高强转过身来,正迎上许贯忠的目光,脸色顿时暗了一暗,哑声道:贯忠,可都安排好了 得到一切办妥的回答之后,高强又转身向方氏一行远去的方向望了望,咬了咬牙,蓦地叫道:大伙儿都回罢也不等众人齐声呼应,顾自跳上了自己的坐骑,双腿一夹马腹,那马撒开四蹄便奔,从人紧紧跟上,一阵旋风般向杭州城去了。 且说方腊一行,因为带着两具棺材,又不是人人都有脚力,行走不能很快,这一日只行了三十里便住,路边寻了一个庄户人家,说些好话,给些钱财,将两具棺材和几辆驴车都送在人家院子里安置,又求了一间房,让方百花与金芝两姑侄将息,余人都在院中和衣而卧,好在此时已近盛夏,江南气候温暖,众人又多有武艺在身,便夜间有些风寒也打熬得。 时近三更,方百花躺在屋里的板床上,一双大眼睛怔怔地望着屋顶苫盖地芦席,目光一条条数着席子上的纹路,心中不期然的又出现了当日石宝在她面前惨死的那一幕。这些天来,眼泪早已流干,却总有一个疑问在心中挥之不去,而且越来越迷茫: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和石哥竟然走到了这个地步究竟哪里错了 百思不得其解,方百花只得幽幽叹了一口气,却忽然听见一声回声,便一怔:这小小地屋子,哪里来的回音再一想又不禁失笑,这屋里可还有一个姑娘在呢,怕不是她在叹气吧 把手轻推了推自己的侄女,方金芝果然醒着,立时就翻过身来,轻轻叫了声:姑姑。 睡不着 默片刻,方金芝低低应了。 方百花披了上衣坐起身来,移到金芝身边,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心思 金芝母亲早亡,姑侄俩自小便最好,什么事也不避忌,金芝俏脸一红,还是向姑姑坦白了:姑姑和大哥说了,三个月服丧期满,就要来向我提亲女儿家未嫁之时,说到这些事总是害羞的,金芝自然也不例外,纵然面对着最亲近的姑姑,说到这里也还是羞不可抑,把脸埋在了自己的手臂里。 方百花笑开了,将手伸到金芝的怀里,把那张俏脸捉出来,借着窗外投进地月色左端详右端详,调笑道:傻丫头,想男人了想的都睡不着了吧 才不是呢姑姑,你笑人家被捉住了把柄,金芝慌得滚到了姑姑怀里,一阵笑闹,好在姑侄俩都压着声音,也没吵着外面休息的人们。 第三十八章 夜袭(下) 稍歇,方百花将侄女揽在怀中,看着她因为打闹和兴奋而晕红的脸,心中好一阵惘然。看着这小妮子的模样,仿佛就看到了自己的昨天,也是一样的天真无邪,也是一样的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憧憬,甚至,也一样已经有了一个值得自己骄傲的心上人。可是,如今啊,那个人却已经去了 方百花心中一痛,双手不由得紧了紧,金芝在她怀里立刻便觉察了,仰起小脸问:姑姑,你怎么了又 方百花摇了摇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忽然低低的在金芝耳边说道:金芝呐,你比姑姑好命呐,虽说嫁过去是作妾,可总算是能跟你喜欢的男人在一起厮守了,听你说那高衙内对你甚好,他家大娘也与你投契的很,这么好的姻缘,可千万莫错过了丫 一面这么说着,一面心里却想:该死的老天啊,怕就是看不得人间有什么喜事吧当年石哥也是说好了要来娶我,怎知转眼间我就成了摩尼教的圣女,两人长久相见,却永世不得厮守,这等时日,也不知是如何熬过来的啊眼看着金芝如花的相貌,比自己当年更胜,只望她的命运也可以与自己不同罢 不知道姑姑内心想的这些事,金芝心中只充满了对未来的甜蜜憧憬,她用力点了点头:姑姑,你放心,我不会的 话刚说完,就听外面守夜的摩尼教徒大喝一声:是谁给我出来 寂静的黑夜里,这一声传出老远,只怕把所有人都惊了起来,不过黑夜中有些行人也是寻常事,因此众人虽然醒转,却也没怎么当回事。只竖着耳朵听对方答话。 哪知对面的回答很快到来,却不是任何话语,而是一枝利箭 飕的一声,那站在墙外守夜的摩尼教徒一声惨呼已经被锁在了喉咙里,咯咯两声,从胸中吐出一口浊气,便颓然倒地。 这动静可也不小,一行人立时警醒,纷纷爬起身来,大声喝问是谁。有的已经大叫起来:有贼 方百花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刻起身将自己衣服扣好,手中拔出怀剑紧紧攥住,从窗沿中向外张望,却听院墙外一个声音大笑道:这孙子耳力倒还不错,只可惜手下就嫩了,弟兄们点火,都杀进去。男人一个不留,女地可要捉活的看行囊的样子,这伙肥羊可着实肥硕的紧呐 这一声令下,院前院后轰的一声。四下里一片呼应。听声音竟有百余人之众随即就见夜空中火光大张,映照的红彤彤一片,跟着院门上就传来撞击之声。 方百花用力攥紧了怀剑剑柄,骨节都因为用力而白了,心中忧急万分。敌人着实不少,四下里都围住了,眼见难以抵敌。自己死了倒是小事,只当相随石哥于地下罢了,可是 她回过头去,院外的熊熊火焰光芒透过窗纸映进来,正照在金芝的脸上。只见她散乱着头,适才一片娇红的小脸已经吓的惨白,抖抖颤颤地爬到方百花身边,捉住她衣襟叫了声:姑姑 方百花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递给她,压低了声音道:金芝,待会若是敌人冲进来了,立时自尽,宁死也不能叫我们女儿家的清白身子遭了玷污 金芝接过匕,险些拿捏不住,眼泪已经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她虽然习武,虽然活泼,但毕竟还只有十七岁而已,此刻陡然间面临生死,犹如掉进了万丈深渊,怎么能不害怕 方百花见她如此,生怕她意志不坚定,到时候临机不决,落到那帮贼人手里可就是生不如死的局面,随即厉声道:金芝你听到我说的话么方家的好女儿,死也不能失了清白你若不死,我就先杀你,再自尽 金芝忙用力点了点头,双手握住匕对准自己的心口,方百花这才放心,转头再去看院子里的战况时,只惊得呆了:这片刻之间,原本寂静宁和地小院已经变成了一座修罗场 院子大门已经被撞开,邓元觉和尚高大的身躯守在院门处,手中沉重的禅杖舞动的风声十几步外都清晰可闻,接连打倒了两名敌人,敌人一时冲不进来,便改从院墙突破,小小地土墙根本无法抵挡敌人地冲击,有的纵身跃过,有骑马的敌人两人一组用大木撞击,几下就撞开一个大豁口,跟着成群的盗匪便冲进院子来,随即大开杀戒,摩尼教徒虽多有武艺在身,无奈兵器不如对手,有半数甚至是只有哨棒等防身,如何抵敌的住 在方百花的眼睛里,看到一起同行的教中兄弟被敌人或用刀劈,或用枪刺,一个接一个的出临死前的惨呼,倒在血泊之中转眼之间便横尸遍地;看见把守院门的邓元觉,勇猛得如同降三世明王的化身,吼声如雷一般响亮,但是狡猾的敌人,却用几条铁链掷过来,缠住了他手中地禅杖,随即用弓箭攒射,那高大的身影渐渐变得凝重,口中的吼声也渐渐低沉,终于归于寂静,但终究屹立不倒;看到那汪公老佛,被七八个拿长枪的对手围在垓心,虽然用铁链荡开了几杆,但稍一疏漏,被一枝枪刺中了大腿,随即便被另一杆枪从后心到前胸,刺了一个透心凉,接着群贼仍不罢休,枪林不停地攒刺,自己虽然恨他,但也不忍见他这般的下场呐 直到见到自己的兄长,那熟悉的背影已经奔到了院墙的豁口处,眼看就要冲出去,方百花心中正一阵欢喜,突然间一匹马从那院墙外冲入,一下子把方腊撞翻在地,跟着马上的骑士跳了下来,提起手中的钢刀向下一落,再扬起来的时候手中已多了一个血淋淋的头颅 方腊啊方腊,今日教你死在我的手里,与我家将主爷抵命 第三十九章 嫁祸(上) 将主爷方百花惊骇地捂住自己的嘴,这个称呼,她在最近的几个月中听到了无数次,每次一听到这个称谓,接踵而来的就是那个一脸色眯眯的家伙,可叹的是,自己竟和这个家伙周旋了那么久 但是现在,那个人已经死了啊自己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在端阳前夜,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倒了下去,还有人检查过,说确实是死了,是被人下毒死的,凶手就是他身边的一个黑衣倭人。 且慢方百花仔细回想当日的情景,忽然现一个重要的事实:自己并没有确认朱勔确实已经死去的事实,只是听到别人对她说朱勔已经断气了。蓦地,她心中升起一个巨大的恐惧:难道,难道那个家伙竟然是假死而今,他要来以强力夺取我的身子不成 一想到自己将要成为那个人的猎物,那个涎着一张猪一样的脸整天像一头情的公猪一样在自己身边嗅来嗅去的家伙,方百花一股热血顿时冲上脑门:决不我宁可立时死了,也决不要落到这样的人手中 眼看着兄长方腊的死亡,再加上对未来的绝望,方百花死志已决,她猛地挥起怀剑,就要向自己的心口刺下去,一旁的金芝从来未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见到姑姑举剑自尽,只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姑姑却手脚酸软,什么也做不了。 眼看一剑刺下,就是香消玉殒的结局,院墙外忽而传来一声断喝:何方鼠辈在此行凶众将士于我拿下这声音极其雄壮,而且在金芝听来竟有几分耳熟。 方百花手中的剑尖已经抵到了胸口,听到这声断喝又停了下来,难道说。这绝望的时刻,居然出现了救星 虽然已经有了决死之心,但是人谁无求生本能,一旦重新燃起了希望,那一剑就怎么也不能刺下去了。她依旧手持着怀剑对准胸口,重新向院子里望去。 只见这声断喝一经出,院子里的敌人顿时就是一阵大乱,接着十几名盗贼大声惊呼:有官兵,有官兵来啦 风紧。扯呼盗贼们大声地说着黑话。在院子里狂奔来去,尽显乌合之众的本色,当欺凌弱小的对手,眼前又有彩喜的铜臭吸引时,盗匪们能够表现出巨大的勇气。但是要和武装到牙齿的官兵生死相搏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谁都得盘算一下,是否值得这么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如此拼命。 那刚刚割下方腊级的像是一个头目。看见同伙如此丑态,忍不住破口大骂:慌什么,没用的东西这里几万贯彩喜,得了足可供几年花费,便拼他一次又何妨 周围的盗匪听到他这句话,有些已经停下了脚步。盘算着人生难得几回搏,为横财更要搏的道理。不过,下一个信息的传来,登时让包括那头目在内的所有盗匪都傻了眼:不远处,随着那官兵统领地一声拿下,竟然响起了如同闷雷一样地马蹄声 我的妈妈呀,这少说也有百十骑官兵。就算拿我等全伙的命去填也是不够,大伙赶紧扯呼 今次盗匪逃跑的动作比方才更加利索,就连那刚才还展现了领导风范与血气之勇的头目也没了声音,打马扬鞭当先就要逃。不过他却打错了如意算盘,盗匪们早就不满他有匹坐骑,此刻知道了官兵有大批马队,不少聪明人都把主意打到了他的马上,四个蹄子要躲过官兵的围捕,总比两条腿容易的多了吧 那头目还没让座下地马匹迈开步子,身旁一名身手颇为敏捷的盗匪已经蹦了起来,一棍便将他从马上扫了下来,接着跟着马匹跑了几步,单手抓住马鞍,飞身就跳上马鞍,用手中杆棒一戳马,那马吃痛希虑虑一声长嘶,撩开四蹄狂奔而去,只留下那头目摔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 此时院子里的盗匪早已四散奔逃,等到第一骑官兵从院门冲进来的时候,小小院子里竟然只剩下了那头目一人,只见他坐在地上弓起身子,挥舞着双手似乎要向官兵求饶,不料那官兵马快枪疾,旋风般已经到了面前,当胸一枪刺进去,又从后心穿了出来,狂猛的力道将那头目整个人都挑飞了起来,那官兵臂力雄劲,竟就这么单手将这一具人体挑在空中,目光冷峻无比地盯视着枪上抽搐的人体。 俄顷,院外又冲进多骑官兵,向那最先冲入者禀告道:禀钤辖,这些盗匪显然熟悉此地地形和道路,纷纷向山林中躲避,弟兄们奋力追击,也无甚所获。 那钤辖沉吟片刻,抖手将已经死去地盗匪头目从枪上甩下,看了看院子里的形势,满地的死尸狼藉,摇了摇头,说道:黑夜之中,逢林莫入,穷寇莫追,叫兄弟们都收拢来,看看这院子里还有没有留下什么活口,还有什么线索吧。 方金芝看到这时,忽然叫了起来:杨钤辖,杨钤辖方百花正在观看,倒被她吓了一跳,随即便吃惊,这钤辖竟然是金芝认识的,莫非是那高强身边的人 那钤辖正是杨志,听到金芝的叫声,大吃一惊,忙下马大踏步向屋中走来。金芝这时早滚下了床,跌跌撞撞向门口冲去,正与杨志遇个正着,抓住他双手大哭道:杨钤辖,杨钤辖,我爹,我爹他们 杨志一头大汗,这一惊也非同小可,难道方腊竟在这小院里出事了身边的军士正要进屋搜检,却见方百花也出来了,她虽然受惊加上难过,情绪也不稳定,究竟比金芝要沉着一些,哽咽道:不必看了,屋里还有此间主人一家四口,盗匪不曾进屋,因此安然无恙。 杨志忙扶金芝到屋中坐下,也令方百花一旁坐着相陪,自己按刀打横坐了,眼看这两位虽然身上没有带伤,受地惊吓刺激可着实不小,一时也不便说话。 第三十九章 嫁祸(下) 不片刻收拾现场的官兵进来禀报:院中横尸十七具,其中盗匪一名,路过客人一十六名,俱都丧命,尚有一人断臂未死,已经包扎伤处,并未醒转。 杨志还没说话,金芝和百花一齐站了起来,自己的亲人还有一人没死,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说话间两个官兵用绳兜将那人抬了进来,金芝一见便猛扑上去放声大哭,口口声声叫着大哥,原来那断臂未死之人竟是方天定 另有官兵将死者的情况向杨志回报,杨志便叫方百花出去确认,这女子倒甚是刚强,一言不地随着官兵看视了每具尸身,而后将死者姓名等项一一报出,由那官兵加以登记区分。杨志在后看了,心中倒佩服她。 待诸事草定,门外忽又进来一位官员,方百花抬头看时,见此人五十不到年纪,筋骨甚是粗壮有力,穿着绿色官服,倒像是个县令模样。杨志见他进来,早抢上去施礼,将前后经过约略说了一遍,不过方家与高强关系复杂,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略过不提。 那官员听说苦主尚有三人生还,眉毛一扬,便叫带上来,自然是方百花过去见礼,拜见时杨志从旁提点,说道这位乃是龙游县令宗泽便是,是高强派他从龙游特地请来议事的,只因高强催的甚急,一行人舍船骑马,趁夜赶路,不想赶上了这件惨案。 方百花裣衽万福,听宗泽问话,一一回答了。宗泽皱起眉头,心说两浙极少有百人以上的盗伙,这帮家伙又是从哪里啸聚的 正思量间,杨志忽然叫了起来:这人是朱清宗泽抬头看时。只见杨志正用布帛抹去那死去盗匪头目的脸上血污。指着他叫喊,忙几步赶过去道:杨钤辖莫非识得这人 化成灰洒家也认得杨志语气不容置疑,此人乃是杭州朱勔手下心腹家将,曾经行刺我家衙内,被我家衙内生擒。当时洒家也曾与会,故此认得。后来我家衙内主持查办朱勔,这厮投靠我家衙内,倒也出了些力。却不知这人如何在此,又怎的竟成了盗匪 方百花一听大吃一惊,再印证自己刚才听到的朱清的说话。心中再无疑问,当即跪倒向宗泽磕头,口称民女血海样地仇恨,全凭大人做主 宗泽忙搀扶起来,细问究竟,方百花便说必是朱冲主使,叫他率领家将,假扮盗匪在此伏击,为地是出自己儿子横死这一口恶气,甚或朱勔根本就是假死避祸。仍旧惦记着自己的美色,要杀人而后抢人云云。 宗泽听罢,又问了几个细节,前后一一印证,慨然道:如此看来,必是这般无疑可恨朱氏。竟然如此无法无天,老夫岂能容你你且起来,随老夫回杭州城去。向杭州知府与高应奉说明血案前后,少不得要还你一个公道 当下大队留在当地收拾现场,叫地保来维持秩序等等,自不必赘述,杨志领了十几名亲兵,护送宗泽与方百花兼程往杭州城赶去,那金芝则留下来照看断臂重伤未醒的方天定。 五月十三日清晨,杭州都监府大门刚一大开,睡眼惺忪的家人还没等拿起扫帚打扫门前地面,大群如狼似虎的军兵早已一拥而入,不由分说将所有家人家丁统统赶在一处,跟着逐间逐间地往里搜去,不但墙角门后床底等处不肯放过,就连墙壁都要敲上一敲,恐防有夹壁墙之类。 有机灵地家人见官兵来势汹汹,情知不妙,打了脚底抹油的主意,要跳墙逃走,只是刚一伸头就吓得缩了回来,原来都监府四下里被官兵团团围困,一丝缝隙也没有,哪里走的脱只得复翻身回来,愁眉苦脸地与同僚一起被官兵拘拿。 这么里三层外三层地搜检,很快便将整个都监府翻了个底朝天,待等搜到朱冲所居的楼上,也即是原先朱勔的住处时,朱冲开始还惊怒交集,跳脚骂官兵不长眼睛,竟然敢这么放肆,却没有一个理他。 蓦地听见在里屋搜索的官兵一声欢呼:在这里了朱冲顿时面如死灰,软瘫在地如一滩烂泥,眼睁睁看着官兵从自己屋子里揪出一个人来,与自己跪作一处,随即上来人将自己二人五花大绑,捆地结结实实。 那人是谁正是原本已经死去的原杭州都监朱勔 高强与知府阮大城并宗泽,方百花等人在门外听消息,得知朱勔真个未死时,高强一惊不小,险些连手中正捧着的茶碗都打了。他回头看看身后的许贯忠,从他眼中也看到了不可思议四个字,那日明明是由许贯忠亲自验证过了朱勔的生死,怎的今日又搜出一个活蹦乱跳的朱勔来 不大功夫,官兵将朱氏父子押到高强等面前,还没等高强开口说话,知府阮大城先破口大骂一番,跟着方百花难以抑止胸中气愤,扑上来就要厮打朱勔,被一旁的军士好容易拦住了。 一顿扰攘,直到方百花被军士们带下去休息,这才恢复秩序了。阮大城对朱氏父子是凶神恶煞一般,对着高强可就换了张笑脸:高应奉,这便请问案吧 高强却连连摆手:此地该当是明府为尊,哪里有我一个苏州应奉局提举说话的份决无是理,决无是理不容分说,起身就走,阮大城连拉带拽也拦不住,只得由他去了,宗泽算是高强的客人,自然也跟着走了。 阮大城生怕高强生了气,若在自己老恩师蔡京面前给自己上些眼药,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因此一腔怨气统统在朱氏父子身上,命人立刻带回衙门力审,都监府贴上封条不许出入,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回衙门去了。至于阮知府回去以后如何炮制朱氏父子花样翻新,不必细说。 第四十章 结局(上) 高强回转馆驿,只丢下一句自己连日劳累,今天又是大清十八不亮就被人吵了起来,以回去休息为由,径直进了内宅,来到自己的内书房坐定,吩咐不经允许,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搅,身边只留下许贯忠一个人。 待许贯忠查看过内书房四周并无闲人,这才回身看向高强,却见高强对自己双手一摊,作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神情甚是滑稽,不禁笑了起来:衙内,可是对今日之事觉得不可思议的紧么 谁说不是高强长长吐了一口气,哪里想到,误打误撞之下,竟然把假死逃生的朱勔都给揪了出来,看他那样子,只怕以为风头已过,躲在老爹房子里可以放心大睡了,若是前几天刚刚了事的时候,不定猫在哪个洞里藏着,要搜他出来谈何容易 许贯忠接口笑道:说的是照此看来,那天朱勔这厮平白中毒身亡,必定是那倭人橘左京使的把戏,用了一种不知什么药物,使人能够看起来就像死人一样,呼吸心跳顿止,连体温也微微下降,竟连我的眼睛也瞒过了。对于当日被朱勔摆了这一道,这位军师想起来颇为不忿。 高强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看那橘氏二京都透着古怪,这可得小心看管,待回到苏州以后再仔细审问,必定有些蹊跷。此节先搁在一边,那件事的事后手尾如何 许贯忠不自觉的稍稍压低了声音:衙内放心,单凭那方百花一口咬定了是朱勔指使的,又有现成地朱氏家将尸体作证,此案已经铁案。任他是神仙也翻不过身来,朱氏今次定然是灭门之祸 不必了。高强摇了摇头,朱氏虽然为恶多年,人丁却始终不旺,只需去了朱氏父子。再抄没了家财,剩下的人怎么也兴不起风浪来。何况他们都属胁从,不必多造杀孽了。此事你去办理,最好弄个人情,做成我们替他朱氏上下奔走,才免了灭门的罪责。在东南地面也博一个名声。 许贯忠暗自点头,躬身答应了。 高强又问:6谦可回来了么入城的理由和时间有无漏洞 禀衙内,6钤辖五日前率领了多名内宅家丁分路出城。对外只说到处察访奇花异石,路线均经过精心设计,到昨晚才齐集到案地周围四十里以内,然后一夜奔波往返,作的神不知鬼不觉,今天该当依旧分路回城,倘若走地快的话,这时候也该到了。贯忠已经吩咐下去,只要6钤辖一回来,立刻请进内宅。 话音刚落。外面有人禀报,说道6谦已经在外候着,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高强忙叫快请。 功夫不大,6谦满面风尘,大步走进。见到高强便要倒身下拜,却被高强连忙扶起,满面堆笑道:6钤辖一路辛苦,功劳甚大,请坐。说着将自己的茶杯递了过去。 6谦不意他如此器重,措手不及。忙接过了茶杯,两口将茶水都喝了,放下茶杯作激动万分状:小将自跟随衙内,鞍前马后也无多少功劳,深蒙衙内提拔,知遇之恩没齿不忘,区区奔波劳累算得了什么 也不知是由于历史原因还是个性相克,高强对着6谦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好似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冬眠的毒蛇,只要天气一变就要暴起伤人,因此6谦虽说很早便跟随高强,却一直没有委以重任,反不如后来加入地许贯忠燕青石秀等人得宠。不过这次高强听了许贯忠献计,使出了这等毒计来,左思右想,却觉得6谦来作这事真是再合适不过,于是痛下决心交托给他,果然马到成功,作的可谓滴水不漏。 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高强还是叫6谦自己将经过详细叙述一遍,大家推敲其中有无漏洞,也好设法补救。 6谦遵命一一道来,原来他按照高强的吩咐,不用手下官兵,全部选用未曾出过内宅地家丁,分为几组,6续出了杭州,而后按照既定的行程和路线,于路探访花石,各组大兜,到了昨日晚间恰好都在案地附近四十里内歇宿,他自己则带着一组人马,远远吊着方腊一行人,直到看着他们在哪里歇宿。 至于那朱清,则是被石秀诓了出来,叫他领着6谦在杭州城郊寻访花石,临到行动时才叫他假扮盗贼,务必要取了方腊人头。朱清本来不允,被6谦一通威逼利诱,又说一旦不从,朱家现在已经没了官职,覆之下安有完卵,衙内要弄死你就如捻死一只蚂蚁,又说事成之后必有重赏,还送你到京城繁华之地享尽荣华富贵,朱清无法可想,只得允诺。 哪知许贯忠所献的这条乃是连环计,除了让6谦这路出外行事,更早早安排了杨志率骑兵百人前去龙游相请宗泽前来商议大事,由于宗泽之前有一封东南守备策在高强手里,现在摩尼教叛乱又已化解,请宗泽前来是顺理成章的事,许贯忠只是在行程上作了点手脚,刚好令杨志一行在事当时赶到,好帮助6谦收场。 接下去的事就是顺利的令高强自己都无法相信,伪装盗匪的6谦一队人将摩尼教脑人物,如教主方腊,汪公老佛等人悉数杀个干净,而圣女方百花和方天定兄妹安然无恙,方百花更一口咬定是朱勔指使了这次灭门惨案,而之后从都监府里竟然搜出了活朱勔,这又是意外的收获了。 事后来善后的又是杨志手下的军士,就算有什么遗漏地蛛丝马迹,到了杨志这一级手里,也足以将之尽数湮灭,不留隐患。 6谦细细说完,三人仔细推敲了前后,觉得真个是天衣无缝,这才放心,高强挥退了6谦,叫他先下去歇息。 6谦告退,刚出房门,猛的低喝道:谁 第四十章 结局(下) 是我。 6谦的手本已握住了刀柄,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杨兄,何时进来,怎的不见通报 杨志还没回答,里面的高强听见二人的对话,扬声道:6钤辖请去歇息便是,请杨钤辖进来罢。 6杨二人错肩而过,杨志进了内书房门,紧紧抿着嘴唇,对高强施礼,硬邦邦地说道:衙内,杨志鲁钝,还望衙内为杨志解惑 高强叹了口气,先叫许贯忠出去,只留下自己和杨志单独相对,而后将自己对于摩尼教叛乱的严重后果的分析再向杨志解说一遍,杨志不像许贯忠那般多读典籍,说到拳棒是精通的很,说这些大段文章可就外行了,何况是这时代根本没多少人精通的财政之道费了高强多少口舌,这才多少理解了一些。 眼见杨志脸色好看不少,高强知道晓之以理已经达成,下一步就该动之以情,故意长叹道:杨兄,自从去年在东京汴梁的闹市街头看你杀人,至今可有将近一年了罢 杨志重重点了点头,站起身道:衙内活命之恩,杨志没齿不忘 高强伸手按在他肩膀上,示意他坐下,又道:一年以来,本衙内的为人究竟如何,你杨兄可都看在眼里,以你看来,我高强可是那等奸险小人说话时自己都觉得心虚,自己做过的奸险的事可着实不少,不过没有哪次像今次这么血腥就是。 杨志却重重摇了摇头:衙内光明磊落,心存高义,杨志佩服之极,时常静夜思之,总以得遇真主为幸。只是昨日之事 我知道你的想法。昨日之事几近灭门,确实是棘手的很了,不过前因后果你也知道了,方腊不死,东南依旧多事,倘若等到他日摩尼教再度起事,乱平之时他方家依旧是灭门之祸,还要搭上三族所有亲属。是也不是高强不等他把话说完,抢先便堵住了话头。 志语塞,也知道高强说的是实情,可这事怎么就觉得别扭呢怎么也理不请头绪,便问道:然则方腊如今已死。敢问衙内对东南摩尼教将取何态度 高强叹了口气:摩尼教多为底层贫民,相互间谦恭友爱守望相住,大有三代之风,倘若不是教义过于激进。容易引出乱子,本衙内倒希望此教大行于我中华才好因此只要取了摩尼教的脑,教他们作不起乱子来,摩尼教徒在东南爱怎么样都由得他们。 说着又想起一事:说起来,此次杨兄其功非小,及时赶到保护了圣女与方家兄妹平安。这几人对稳定摩尼教至关重要,决计不容有失,杨兄为东南百姓立一大功 杨志倒被他说地有些脸红,忙谦谢不敏,想了想再没话说,便站起道:自当日衙内将杨某从开封府的大牢里救出,杨志得遇真主。这条性命便早已交给衙内了,即便是衙内有甚差错,杨某拼着身败名裂,也必当保护衙内万全。如今衙内既然殷殷以国家与百姓为念,足见杨志未曾看错,请受杨志一拜 高强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心说好在这时代的人不懂什么人权理论。没有就方腊要造反只是一个行为,还没有成为事实这类夹缠不清的话头与他辩论,否则自己只怕比听到星星还要头大了罢当下不等他跪倒便双手相扶,又说了些抚慰的话,这才教他去了。 杨志走到门口,忽而又回身道:衙内,今日之后,有一人你不可不放在心上,那方家弱女金芝,衙内当如何对待 高强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杀其父而居其女,这等事情只有以前看过的黑暗的主角们才能干地堂而皇之理所当然,自己虽然给杀死方腊等人找了一千一万个理由,始终心里是有一个大疙瘩,要如何去面对刚刚失去了父亲叔叔,大哥又丢掉了一条手臂的方金芝呢这个天真的女孩子,必定是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了,倘若她知道了这残酷的现实,还能不能有生存下去的勇气呢 不觉一抬头,却见日影偏西,已经到了后晌午,小小的内书房里寂静无声,只有门外有轻微的响动。 是贯忠吧有事进来说罢 门外走进了许贯忠,带来的却是一个眼下最令高强头疼的消息:方金芝与重伤的方天定已经到了城里,片刻之后便将抵达馆驿。 高强暗叹,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点了点头,吩咐许贯忠安排住处,同时延请杭州城最高明的大夫为方天定医治,就算断臂不能重生,总要令他日后生活无碍。 许贯忠躬身一一应了,末了忽然冒出一句:贯忠敢问衙内,医好这方天定,可是属意于他接掌摩尼教教主之位么 高强微一点头,他确有此意,只是见许贯忠说到此事时面无表情,心里有些怪异,便反问回去:不然的话,你准备如何 许贯忠淡淡道:贯忠以为,对于衙内来说,摩尼教最好是永远都没有一个教主,教徒们只以圣女为尊 够了高强一时按捺不住,终于对许贯忠低吼了一声:方天定与我相交投契,由他来作教主对我有什么不好你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 许贯忠丝毫不见动摇:方天定作教主,对衙内是千好万好,可就有一桩不好,他的亲生父亲是死在衙内手上的 然不情愿,高强却也知道他说的绝对正确,有道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有一天这事泄漏了呢若摩尼教没有教主,广大教徒便是一盘散沙,再怎么样也掀不起风浪来,自己既然已经害了方腊,为何不能再害方天定 可是啊可是,这心中却总有一个声音在喊着:高强啊高强,你千万不能再向前走一步了,向前一步就是无底的深渊啊 第一章 清溪银(上) 大观元年八月十三日,杭州明金局 一名内侍身着黄衫,手捧着圣旨在上宣读,抑扬顿挫摇头晃脑的样子,仿佛这公文圣旨竟是什么名家手笔,文采斐然一般,不过这人宣读圣旨之时乃是高高在上,下面接旨的甭管是谁,念完以前统统得朝上脸朝下,乖乖跪着听,因此倒无人看见他这样子。 待圣旨念罢,那内侍拖长了尖细的声音道:高强还不接旨 高强赶紧起身,忙即活动了一下酸软的膝盖,上去恭恭敬敬地将圣旨双手接过,供在准备好的香案之上,转身堆起满面欢容,向那内侍道:梁世叔远来辛苦,请内堂奉茶罢 那传旨内侍正是与高俅通家之好的梁师成,他是苏轼的私生子,而高俅则是苏轼幕内的刀笔吏出身,两人借着这层关系便勾搭上了,去年高俅暗助蔡京复相,时任睿思殿文字的梁师成出力不小,当时他的寄禄格还只是一个内西头供奉官,从七品的品格,今日出场已不相同,衣绯带银鱼袋,起码已经是六品的官了。 分宾主落座,高强亲手奉茶,梁师成笑接喝了,高强便问:世叔,小侄文才不佳,适才听世叔宣读圣旨,端的是好文章,只可惜听不大懂,还请世叔与小侄解说一番。这番话说的不伦不类,高强竟然面不改色,连他自己都要佩服一下自己了。 原来高强来到东南之后,虽然忙于摩尼教之事,却也没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早已选了几本黄杨。几块太湖石,差人送去给赵佶交差,后来又将自己拿办朱冲朱缅父子的事迹上报,摩尼教的事却见不得光地,删削不提。 在赵佶眼中,那几本枝桠横斜暗藏天地至理的黄杨比之别样功劳更要显眼的多。更不用说他身边的人大多都受了高俅的好处,整天价大灌迷汤说好话,于是无功也变有功,有功更加三分,当即传旨大加封赏。高强原本是从八品的宣德郎,如今已经赐正七品朝散郎。与常常来往与相府和太尉府之间地那位叶梦得平起平坐。堪称是火箭式的蹿升,就连刚出嫁不到一年的正妻蔡颖,也封了七品安人。只是高强现在未经科举,没有出身,因此高俅不主张他立刻授官,仍旧作这游离于正常体制之外的应奉局提举。 只不过差事虽然是老差事,职权却大了许多,原本杭州还有一个明金局。乃是秉承大宦官童贯之意而设,与苏州应奉局担任的都是搜刮珍奇玩物供官家享乐的任务。高俅当日在西北军中时与童贯也算有些交情,如今一个内掌三衙,一个在外领兵,关系益密切了起来,高俅便修书一封,征得童贯肯,将明金局与应奉局合而为一1统称东南应奉局。设在杭州,仍旧由高强提举,这一来应奉局地旗号便可大行于东南五路,声势顿时壮大了许多。 余外圣旨不载,但高强身边诸人皆有封赏。原东南第九将党世英率军移屯杭州驻扎,合并了原杭州驻泊司人马,麾下无虑万人。乃是坚强后盾;杭州知府阮大城加半级俸禄,因未到磨勘之时,仍旧任杭州知府;原苏州录曹参军张随云执法公允办事得力,主持查办朱缅一案,官升一级,做了两浙路检法官,再上去一级可就是高强熟知地提刑司了;石秀率军回京,已经升了统制,依旧在太尉府行走,暗地里为高强统合各地青皮势力,功效卓著云;6谦杨志双双从苏州钤辖任上离职,转到党世英帐下做东南第九将的左右副将,官衔都是两浙路兵马副都监。 更有那龙游县令宗泽,高强向蔡京表举他精通政务,历任四任父母官,所在称治,合当升级。原本以宗泽的出身政绩,早该升官,只是不巧被看作是吕惠卿派,因此受到排挤。现在有高强保举,那自然是弃暗投明了,蔡京这顺水人情做的毫不费力,宗泽不日便转迁两浙路察访使,专司察访各地农田水利等事,遇事有直接上奏宰执和御史台的权利,可算中了宗泽的心愿。其实以高强看来,宗泽这样的人才足以与关西种师道比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该当大用才是,只是目下东南无战事,还是暂且委屈他做个能吏了。 至于小将韩世忠,却是此次东南之行的意外收获,其中凑巧之处,甚至令高强想到了有缘千里来相会这样的话,否则那原本在西北从军的韩世忠,又怎么会千里辗转来到自己身边呢既然遇到便不能错过,高强一封书信寄给老爹高俅,军中公文流转,把韩世忠与几个善射军士都拨到杭州军中,各有封赏,笼络异常。韩世忠此时还只是个涉世未深的新兵,得此知遇之恩感激非常,对高强扁扁的服,几乎是朝夕不离左右,与许贯忠一道,成了高衙内身边的文武二将了。 一番解说完毕,高强心下大喜,便即动问家中父亲安好,命妇安好,恩相蔡京并岳父翰林学士蔡攸安好,梁师成一一回答。原来他人俱都照旧,蔡京依了高强临走时的进言,徐徐更变诸般法度,朝野赞誉声一片,其中固然是马屁居多,不过连原先的政敌如今沦落到蔡州安置的前中书侍郎刘逵,听说也对蔡京当政以后的表现颇有溢美之词,这就很难得了。 高强点了点头,听到刘逵,自然就想起因为蔡京复相而失势地赵挺之来,此人今年年初已经转了观文殿大学士,名位虽然尊崇,实际却已经失势赋闲在家,不知现今如何了 梁师成打个唉声:要说赵大观文么,也算一时的人物了,只不过遇上了当今恩相,才落得如此下场,贤侄刚刚离京不久,赵大观便已荣登极乐,官家的御笔赠了八个谥字,身后极尽哀荣,也算是不枉了这一遭吧。宋代官场多用简称,观文殿大学士便通称大观,是以梁师成提到赵挺之就以赵大观呼之。 第一章 清溪银(下) 高强嗒然若失,赵挺之竟就这么死了 梁师成看着他笑,慢悠悠道:贤侄,可是要问问赵大观的三子赵明诚下落呐 高强正是想到了这事,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一声,随即便觉得不对,不过他现在资格老了,脸皮根本没有变化,笑道:世叔既然知道小侄心思,想必有以教我 梁师成拿手点指,笑骂了两声,才道:赵大观身后,其家人大多返回山东密州老家,三子赵明诚在青州有座私宅,大约是移居那处了,此人身上有个鸿胪少卿的职事官,生活优渥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听说这夫妻俩都喜好金石名录,到处不惜重金求购古玩珍铭,恐怕花费不小,这生活起居怕是要简约一些了。 高强点了点头,记得原先的历史中赵挺之身故之后,李清照跟着丈夫隐居十余年不出,想是赵明诚受到了蔡京的报复和迫害无法出仕,夫妻俩寄情于金石之中,到后来竟收集了十几间屋子的收藏,眼下这才只是个开始吧。 梁师成又道:眼下的京中,赵大观是去了,不过恩相却也不是高枕无忧,东西两府颇有龃龉,近来已有升级之势了。 高强一愕,东西两府指的就是宰执和枢密院,这个他是知道的,现任枢密使该当是张康国,朝报上并不见有什么变化,此人在蔡京失相复相地全过程中始终严守中立。是个地位然人士。怎地现在又与蔡京不对付了 追问之下,原来蔡京复相以后声势大张,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众党羽一齐跟着升官财。有升官就有让位的,而这让位失势的人中依附张康国的着实不少,张枢密便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极大威胁。心中大为不满,渐渐地就与蔡京对立起来。 这当中还有一个人的表现甚是抢眼,却是当今得宠的郑贵妃的兄长,时任直学士院的郑居中。这位国舅爷当初与高俅父子陪着官家赵佶同逛丰乐楼,在皇帝乐嫖白沉香时一起帮闲,彼此搭档甚是愉快。也算是蔡京复相的幕后功臣。当初桌底交易之时,蔡京答应了复相之后一力保举郑居中作枢密副使,哪知现在蔡京的大小党羽纷纷升官财,郑直院那里却全无动静,他哪里坐的住 几次催促蔡京,蔡京都是支吾敷衍,但闻楼梯响,迟迟不见人下来,郑国舅怒气填胸,便跑去与张康国作了一路。处处与蔡京作对。 哪知这件事上郑居中可真冤枉了蔡京,原来此事却是高强暗中捣鬼,他临行前给燕青留了指示,教他趁隙给梁师成送了密信,说道郑贵妃已然专宠后宫,此刻最怕节外生枝,而外戚权重极易遭人弹劾。因此还是抑止一下郑居中的升迁为好。郑贵妃听了梁师成地谗言,深以为然,等到蔡京向赵佶推荐郑居中出任同知枢密院事时,郑贵妃的枕边风也适时送上,吹得赵佶晕头转向,遂不听蔡京的推荐,改任郑居中为资政殿学士,中太一宫使兼侍读,地位虽然尊崇,实权半点也无。 郑国舅是心比天高的人,哪里忍受的了他又不知自己抱着大腿的郑贵妃给他背地捅刀子,更想不到这里头还有同一阵营的高强在撺掇,只是认定蔡京不给他兑现诺言,一腔怨气都洒向了蔡元长。蔡京也不是省油的灯,命人传了两次话说自己并不是没有出力,只是官家不从,郑居中哪里肯信惹的蔡京恼起来,也不给郑居中半点面子,双方针锋相对,闹的不可开交,巧在郑居中与蔡京长子蔡攸同为侍读官,逢单日轮流进宫给皇帝讲论经史,大家都趁这个机会忙着在皇帝面前给对方上眼药,京中官场都当笑话一样看。 说道此处高强捧腹大笑,连说有趣有趣,梁师成也眯着眼睛笑,忽地问道:贤侄啊,你父亲也知道这主意是你出地,将郑居中与蔡京离间作两处,以免他一家独大,这次来托我问你,后着当如何倘若只是给人家扯后腿,落个损人不利己,可不要怪为叔的说你幼稚 高强陪着笑脸道:世叔教训的是,小侄虽说年幼无知,可也不能跌了爹爹与世叔的名头不是世叔只管放心,后着早已安排妥当,约莫年内便当见分晓了。 梁师成眯缝眼里蓦然闪出两道精光,向高强上下打量几眼,这才又笑道:贤侄果然是深谋远虑,令尊将门虎子,教人好生羡慕呐只不知可有留着对付世叔我的招呐 高强暗骂老滑头,乖乖给本衙内办事的话,少不了你的好处,倘若有什么包藏祸心,难道本衙内还治不了你现今地高强已经完全适应了这时代的生活,并且对于如何将自己已经获悉的历史知识获取最大的现实利益这个游戏,玩的得心应手,除了蔡京的城府深沉还堪作他的对手,如梁师成这等人物哪里放在他眼里 不过肚子里骂也就算了,面上可得恭敬:世叔言重了小侄对世叔敬仰有加,哪里敢使什么招数对付世叔就算有招数,那也是想着如何孝敬世叔,如何讨世叔的喜欢罢咧何况京中有家父与世叔相呼应,那是相辅相成运势冲天,哪里能阻挡的了 梁师成点了点头,还没说话,高强又拍了拍手,门外进来两个家丁,抬着一口箱子,口中喊着号子,显得颇为沉重,打开一看,白花花的银子与诸般珍玩玉器耀眼生辉,立时照的梁师成的小眯缝眼成了两条细线:贤侄,这是何意 高强赶紧撇清:世叔切莫误会,这乃是新近从清溪县帮源洞挖出的第一批银子,业已精炼过,请世叔看看品质如何 梁师成动容,急忙抓起一锭来,又掐又咬摆弄了半天,喜道:此银品质精纯,实乃上等有此银洞,贤侄功劳不小但不知此洞每年能出银几何 上等精银十万两高强满不在乎,伸出双手十个指头,心中却不期然地想起了业已返回家乡的伊人金芝 第二章 交易(上) 数月之前,杭州诸事完毕,明教脑死伤惨重,各人无不切齿痛骂朱冲父子心性狠毒下手凶辣,若不是宗泽察访使与杨志副都监及时赶到救援,不免一家上下尽遭毒手,到时一个活口也没有,只怕落得悬案一件,沉冤久久不得昭雪也未可知。 只是芸芸众人之中,也只有高强与几名心腹知晓真相,这件血案从头到尾都只有高衙内一人操纵,无声无息地将东南摩尼教的脑一举摧毁,留下的只有精神领袖方百花,与断臂的少教主方天定,据高强身边智囊许贯忠的估计,摩尼教若要再度组织如此次端阳大举规模的集会,起码要到十年以后,有这段时间的从容布置,若再能进一步分化瓦解摩尼教的内部,东南五路直可高枕无忧了。 至于朱冲父子,却是方腊一案的意外收获,谁也没料到搜检原都监府,竟然把假死的朱勔给搜了出来。这一下无罪也变有罪,再加上血案幸存的方家几口的铁齿咬定,人人都道是朱氏父子挟怨报复,犯下这滔天罪行。民愤之下,各级官员雷厉风行,更兼上有宰相蔡京严重关注,时时究办,这件大案仅仅半个多月就尘埃落定,朱氏父子除去功名,判了个秋后问斩,家产全部充公。 实则蔡京对这朱家的案子如此上心,少不得有些私心,当初朱冲就是托了蔡京的福,才从一个大商人钻进仕途,又成立了苏州应奉局,说起来还是蔡京一系的。只不过同为一党,倘若碰上了嫡系中的嫡系高衙内。朱冲这等就远远不够看了,因此蔡京的心思,就是朱家父子若要倒台,情愿倒在自己人手里,处理起来也好掩盖些证据,免得迁延日久了,万一被政敌抓住什么把柄,难免落些麻烦。 当日刑部行文到了杭州府。秋后斩决几个字一经传出,大街小巷一片欢腾,倒似朱冲父子成了祸乱两浙地罪魁祸。人人得而诛之一样,坐在明金局里的幕后黑手高衙内,听到这等群众的正义呼声不免心里虚,所谓做贼心虚。尤其是以前没怎么作过贼的新手,更加容易心虚了。 不过最让他心虚的,还是府中一直扶灵等待本案结果的方家三口,那悬着一条空荡荡的袖管,一脸憔悴沉默不语的方天定,以及一身孝服,红肿着一双眼睛。看起来着实惹人爱怜地方金芝。就仿佛两个无声的拷问者,时时在他心口轻重不一的敲击,每每令他对自己当初所下地这个血腥决定反躬自省,以至于越来越不敢单独面对方金芝,俩人的关系不进反退,竟疏远了许多。 唯有那方百花,这些时日来作为方家的最长者,一肩挑起了家门血案的追诉和丧事善后。更一手梳理着摩尼教地大小事务,样样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进退有据,丝毫看不出是一个刚刚遭受了失去包括大哥与爱人在内众多亲人的弱女子,连许贯忠这等心性高傲的人,私下里也多次对这位女中英杰赞誉有加。 等到朱案审结,方百花便提出要扶灵回葬,方家兄妹也跟着一起回乡守孝,高强讪讪地也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来,毕竟刚刚亲手毁了别人的家庭,若要他再保持完美的演技,更进一步觊觎那美貌地少女,即使是以前多爱看黑暗yy的高强,却也没有如此坚韧的神经了。 此刻想起那日方家数人在百余官兵的护送下踽踽而行的背影,高强心中又不禁一阵怅惘,落日余晖下几辆马车蹒跚而去,隐隐见得其中一辆的车帘掀起一角,有一双如怨如诉的目光向自己抛来,而后渐渐隐去,留下空气中的无限哀婉 贤侄,贤侄 高强忽地惊醒,才觉自己这片刻间竟有些失神,梁师成被自己晾在一边,召唤时已经流露出些许不耐烦的语气。 赶紧乱以他语,将这节轻轻揭过,话题仍旧转到这清溪银上来:小侄命高手匠人采用灰吹法精炼,又招募当地山民为工,月产精银八千余两,可折铜钱不下万贯文。实际他是七打八折,这帮源银矿经宗泽率领人手再次探明,现在又吸纳了大批摩尼教徒务工,月产银两万两也不止。只是他对于这银矿地利用有深远的谋划,决不单单是给自己的宦囊增加些重量而已,因此对于这位不男不女的梁世叔,哪里能够推心置腹如果不是将来用到他这宫中助力的地方还很多,高强根本就不想让他知道这事。 梁师成虽然奸猾过人,却也没料到自己这年方弱冠的世侄肚子里恁多心肠,况且太监比正常男人少了某方面的,基于所谓的心理补偿效应,其余方面的就加倍强大,尤其是对于物质财富的渴望,更加是乎寻常,说到钱财时两眼都放出绿光来。历史上的大太监一旦得势,最得意的事就是不择手段的敛财,汉末十常仕,明代魏宗贤等概莫能外,相比之下唐朝的鱼朝恩等人还高了一个档次,晓得掌兵专权。 他梁师成作为历史上有名的大太监,在这方面自然也不能免俗了。只是梁师成在历史上虽说是呼风唤雨势大滔天,那也是政和末年西城所成立以后肆意圈地强占民田的后果,现在他的圣眷可远远及不上高家父子,更不用说蔡京这等当,聚敛的手段少而又少,收受贿赂便是主要来源,眼看自己的世侄财在即,怎么不眼红心跳,心痒痒地想要分一杯羹 不过虽说心痒难搔,官场的规矩他还是烂熟的,大笔银钱贿赂的送上,背后自然是更大的交易伴随,即使彼此是亲亲热热地叔侄相称,然而在官言官,规矩大过叔侄,面子上是不好立刻就伸手来抓的。 第二章 交易(下) 梁师成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的手没有再向箱子里伸去,然而脸上的笑意却着实难以掩饰了:世侄真乃天纵之才,不但才学过人心思灵巧,官运财运更是路路亨通,实在叫人羡慕啊其实还有一样是最叫这位内侍大人羡慕的,高强离京半年有余,京中青楼却仍旧遍传高衙内的风流美名,足见其色运也是紫气东来挡不住,只是这等事提起来不免叫某方面有所欠缺的内侍大人伤心,因此不提也罢。 高强耳朵里听着梁师成不着边际的扯些咸淡,眼尾向下一看,却见他手上抓起的那锭大银再也不肯放下,五根手指来回摩挲,真好似一个好色男人摸着情人的手一般柔情无限难割难舍,心中不禁暗笑,情知对方已经入彀,要紧加油添柴,把火再烧高些。忙打个唉声:侄纵有些小成,那也是上承恩相家父和世叔的关照罢了,因此时时不敢忘了孝敬世叔等,这点小小礼物,聊表一点孝心罢了,还请世叔不弃鄙俗,笑纳便了。 梁师成仰天大笑,心说这小衙内说话着实中听,瞧这话说的,我若不收,岂不是辜负了他的孝心本朝重忠孝二字,又兼俗话说君子有之美,这钱我收下了便是之美,那还有什么说的当即笑眯眯接过礼单,往袖口里一揣,总计价值五千贯文的财宝轻松落袋,笑的更是格外欢悦。 高强陪着笑了几声,不自禁的流露出些许踌躇,那梁师成何等样人,天子眼前也是挑通眼眉的,当即就察觉了这点小小变化。此刻他心情正是高水准的时候,心说这等有孝心的晚辈,我不罩你罩谁侄啊,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言,世叔自然帮你。 高强就等这句话了,当即顺坡下驴。将心中的一番计较都说了出来,原来他有心借助这银矿的收入为后盾,建立一家商号,专事汇兑银钱,乃是吸取了现代银行的一些初级理念。要为大宋的财政和商业展作些基础性地调理工作。实际上他离京之时,与蔡京集团的几位核心如蔡京,梁士杰及叶梦得等人都曾谈及此事,虽然其时清溪银矿情况未明,未曾将心中的打算和盘托出,却也了解到蔡京心中对这铜钱货币体制也是诸多想法。当初蔡京一进宰执,第一件事就是命天下坑冶金银尽数运到内府,也是打算以这金银为基础改革币制,无奈摸着石头过河不是那么容易,由于缺乏充分的金融理论和实践知识,使得蔡京迟迟不能拿出成熟的币制方案来,只好弄些当五钱当十钱之类地应急措施,再加上党争的激烈,这事便一直延宕了下来。 既然上有此心,高强便不怕得不到支持。所需者就是要设法取得皇帝赵佶的认可,也好减轻蔡京的疑虑和政治风险。而要做到这一点,宫中要员如梁师成者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自己现在身在东南远离中枢,要办成这件大事,朝中可不能有半点掣肘。 梁师成却不知这里头有恁多道道,只道是小衙内挖出银子来还不够,还要以钱生钱,毕竟在这时代的人眼中,金银铺面承担最多的也只是借贷典当等项。当下将眉头略微一皱,小小训斥了高强几句。说道小小年纪,当以科举为正业,这等放贷生涯,只可偶一为之,岂可大举这等套话说归说,其实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京城大小钞引铺子无虑百千家,大小官员与其交往甚多,也没见哪个因此倒了霉的,他所关心的无非是高强此举会不会带来政治隐患,既然高强隐隐暗示说蔡京也是知道这件事的,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当即拍胸脯一力承担,官家面前必定要为高贤侄多多美言了。 双方言谈甚欢,高强命开上筵席来,免不了水6杂陈珍馐美味,又叫出自家娘子蔡颖来为梁师成敬酒,眼前更有杭州城的高手艺人杂耍献技,宾主一席尽欢而散,一方带着沉甸甸的金银,一方获得了所需要的政治助力和承诺,正所谓双赢局面,皆大欢喜。望着梁师成略显踉跄的脚步走远,高强轻轻冷笑一声,对于玩这类游戏,现今的他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耳畔一阵香风吹来,弄得他有些痒痒的,不用回头也知道,必是自己的娇妻蔡颖。他反手伸去,只听一声轻轻惊呼,蔡颖躲闪不及,已经被高强抱个满怀,忙用小手撑据着郎君的胸膛,嗔道:官人好没轻重,下人面前,须不得恣意放肆。 高强知她脸嫩,虽说夫妻两人情好甚笃,她却始终顾着体面,不肯在下人面前失了分寸,一笑作罢,轻轻将她放开,嘴里却不饶,轻声调笑道:官人知道娘子的意思了,待回到房中便可放肆了罢 蔡颖惊叫一声,忙跳了开去,小手连摇,却不知怎么说才好,忽然想起一事,急急道:官人莫忘了,那姓方的女子可还在等着回信,还是先去打了罢,奴家奴家在房中候着官人便是。说到最后一句,声音渐低,脸色已自晕红了。 高强应了一声,笑嘻嘻的目送着娇妻回转内宅,自己转身向外宅书房走去,还没到门口,早有家人传报进去,书房中灯光亮起,桌椅排布,高强居中端坐,不片刻那客人已到,高强道一个请字,只见一朵白云轻灵灵飘了进来,裣衽为礼,正是明教圣女方百花。 分宾主落座毕,方百花轻轻一笑,书房里顿时为之一亮:看高应奉气色上佳,定是有好消息报于奴家了 高强被她这一笑,正有些眼晕,心说谁说这位圣女当日是迫于无奈才装出狐媚的样子去迷惑那朱勔的这不分明是天生的嘛正有些体会到朱勔的心情,见问,忙欠身答道:幸不辱命今次一切顺利,只待京中佳音一到,票号顺利开张,必可以银代税赋,将贵教在银矿中做工的几千教众地赋税都免除了。 第三章 笼络(上) 方百花见高强这般说,一时百感交集,盈盈下拜道:多谢衙内周全本教上下同感盛德要知当今官家登基之时,严命天下坑冶的金银尽数输入内府,除了极少数旧有矿脉的豪强以外,天下金银都是官家的,摩尼教就算是在自己人的土地上现了金银,也捞不到半点好处,说不定还会被铸冶司的官差赶出祖辈居住的家园,落得个流离失所。 现在经过高强斡旋之后,凡参与清溪银矿开采的摩尼徒众,均可领取相当的酬劳,其数目除了缴纳原本所要承担的田赋和丁税这两税,更可养家糊口有余。是以摩尼教徒一经方百花等宣传之后,个个踊跃参与,工作的积极性也是极高,他们无视于在高强看来简直是地狱一般的矿坑劳动条件,结合先进的灰吹炼银法,极大地提高了清溪银矿的生产效率。根据对于荆湖两路的铸冶司生产颇有了解的工匠所言,此处银矿的效率比官营的坑冶要高出双倍有余。 这一结果令得高强小集团人人振奋,来自现代的高强对此却是理所当然,心说见过了改革前大锅饭的低下效率和侵吞国有资产,你们对于这等差别就会见怪不怪了,虽说九百年的时间在那里放着,可国人的根性在这方面又有多少改变了 此刻见到方百花感激之情甚是殷切,高强连忙站起作势搀扶。可不敢真个扶了上去,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方百花论起来又是长辈,虽说这等风韵美人万中无一,高强心里不免有些小痒痒,不过这点小便宜还是能免则免了。 高强慨叹一声:方前辈礼重了,为了摩尼教和东南百姓地福祉,令兄与石大叔等人先后赴难,晚辈这点区区微劳。算不得什么。他费尽心思,才想出了前辈晚辈的称呼。虽说有些不伦不类,却也只好如此了。 听见兄长和石宝被提及,方百花的眼眶就是一红。迅即又恢复过来,幽幽叹息道:应奉过谦了,家兄等虽说为此捐躯。却无补于事,真正为我摩尼教办了实事的,还是应奉大人,我回去以后。每每念及这一节,总不免心中感慨,要作想做的事,还是得先获得所需要的权力才是,否则就算再怎么努力,到头来多半也是空忙一场。 高强混迹了官场和江湖这些时,察言观色的本事也算炉火纯青了,一听这话就知道有下文。忙端正了身子静静候着。 方百花看了他一眼,美目中流露出赞赏神色:应奉大人明察秋毫,是否已经料到我所要说的话了 高强一笑:前辈说的哪里话来,我与方家上下相交莫逆,前辈有话只管明言便是,晚辈尽力周旋。 方百花点了点头:如此我便直说了,敢问应奉大人,可有法子让本教子弟可以晋身官吏本教人众虽多,却少为官之人,因此屡屡受人欺凌,就如这次上书进谏当十大钱与银矿开采事,若没有应奉大人大力周旋,上达天听,此事不但石沉大海,我教多半还得赔上人命无数。总听人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其实又何尝不是朝中有人好作生活啊 高强却想岔到另外一件事上了,心说本衙内就是未来地朝中大佬,眼下的影响力也已经颇为可观,你摩尼教只需笼络了我,还愁什么只是那方金芝回乡守孝,恐怕目下也不能出嫁,不晓得这里地规矩是守孝三年还是一年 他这里正寻思些有的没的,那边方百花好似是听到了他心声一般,话锋便转了过来:本来嘛,我也知道应奉大人与我那侄女金芝彼此爱慕,此等美事奴家自然乐得成全,不过一来金芝重孝在身,不能出门,二来我今次要向应奉大人讨教地,乃是一个长保平安的法子,可以让我教中有能子弟都有晋身之阶。说着忽然掩口笑了起来:若是都要结亲才能为本教赢得奥援,我可只得这么一个侄女呢,能拉得几人 高强讪讪地说不出话来,脑子里可就打起了小九九。其实当时朝廷也并没有针对摩尼教有什么歧视性的法令制度,不过这吃菜事魔教在寻常百姓看来总有些神神道道地,不免下意识的有些排斥,再加上选拔官吏向来是讲后台论出身,最少也要看受教育的机会多少,摩尼教徒多半家境贫寒无权无势,这方面就吃了大亏,几方面加起来,便使得摩尼教徒能出人头地的少而又少了。 况且,以摩尼教地教义而言,先天上就有些反叛的倾向在,也不晓得创教人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同样是恨世间疾苦,佛教就和平的多,劝人积德修来世,而摩尼教就偏偏要玩个舍生取义,说什么也要焚尽旧世界,再造新乾坤。这等教义听上去和当年汉末张角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真是一脉相乘,天生的造反坯子,朝廷不拿你们开刀便算的宽仁了,还想要怎样 高强暗自摇头,倘若自己的目标是要搅个天下大乱,谋求什么争霸中原的狗屁宏图大业,这个摩尼教倒是着实值得利用一下,只是自己知道自己的本事,在现代连个小组长都作不好的人,到这时代了就想当级是省省吧况且未来20年就是天下大乱,大宋有灭顶之灾,自己眼下只能抽丝剥茧,一点一点地扭转局面,大方向上正是稳定压倒一切,哪里还容得摩尼教展实力,然后来搞风搞雨 打定了主意,高强便开始东拉西扯,一会说官场制度,一会说选官之事自己也不能做主,一会又说摩尼教经过端午节这么一闹,已经引起了中枢的注意,这身份恐怕颇为敏感,总之是强调了无数客观理由,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姿态。 方百花不知他肚里的小九九,这些理由也确实都是客观存在,一时无法可想,闷闷地坐在那里作声不得,书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高强见气氛有些尴尬,只得把语气再转了转,柔声道:前辈莫要着恼,这选官选军虽说是朝廷法度,一时无从入手,不过要改善摩尼教众的生活,却也不是没有办法。 方百花原本就是为了这事犯愁,一听便来了精神:应奉大人有以教我 高强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来,便是白晃晃的清溪银十两:前辈,贵教教徒分散各地,所作行业五花八门,原本就难以一概而论。即便以此次清溪银矿之事而言,虽然前辈等大力宣讲来务工的好处,也不是每个教众都应募前来罢世人都是为自己考虑,若见与己利不合,便难以动心,贵教教徒虽说向道心诚,可也是要穿衣吃饭的,何能免俗以晚辈看来,摩尼教众团结互助相亲相爱,这是好的,不过因此而造成排外,以至于教徒与寻常百姓隔膜渐深,这却是不好了。须知摩尼教徒也是大宋子民,何分彼此若要教徒能向好,先就得破除这教派门户之见。这却是他的釜底抽薪之策,摩尼教倘若真能放弃教义中的这个观念,寻求与普通百姓相融和,则便有望从根本上改变其与社会对立的倾向,从而渐渐走向一个更为平和的教派。 见方百花点头不语,高强暗喜,续道:所谓正心而后立言,贵教这个态度改变了,接下来就是具体的事端了。晚辈的银铺不日便将开张,在在都须用人,开头还可招募些熟手,长远看来还是要培养忠诚不2的掌柜和伙计人才。不瞒前辈,晚辈这银铺不单单是贩卖清溪银而已,乃是要将分号开到大宋天下四百处军州,甚至辽国番邦都要开张立柜,所有这一切,都须无数人才。 听到这里,方百花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应奉大人的意思,莫非是要从我教教徒中选拔可造之才加以培养 不错高强重重点头:贵教子弟进入晚辈的银号学徒,晚辈担保不但要教他们生意经,还会从中选拔聪颖有才者加以栽培,而后必有能者脱颖而出,就算通过科举走入仕途也未尝不可能。即便是贵教有些子弟不能出头,一辈子只能作个伙计,毕竟这种子已经撒了下去,他们还会带着更多的摩尼教子弟走出山林田亩。 他越说眼睛越亮,声音也不由得大了起来:摩尼教百万教众,其中岂无能者如此长久下来,何尝摩尼不兴这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这些摩尼教徒试图融入正常社会的结果,必定是摩尼教的反社会教义要么改变,要么消亡,只是摩尼教徒们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这却不是瞎掰的。况且这法子在相当长时间里可以将摩尼教的精华掌握在自己手中,无论是对于控制摩尼教,还是对于培养自己的势力,都是大有益处的。 第三章 笼络(下) 方百花却被他这等近似于传销洗脑的煽动言辞搅的心潮起伏不能自己,拍案而起,向高强抢了两步:应奉大人高瞻远瞩,真是我百万教众的万家生佛,请受奴家一拜 使不得眼看方百花真个要跪倒了,高强也不顾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赶紧用力托住方百花的双肘,饶是他年来习武不辍,双臂也有百十斤气力,这一下却也费了好大劲才能制住方百花的下拜之势,心中暗惊:这明教圣女好大的气力,功夫不同凡响,看样子还是为了免我难堪留了些气力,嘿嘿,惭愧啊 方百花顺势而起,轻轻脱开了高强的双手,白玉般的肌肤微微抹上了一层嫣红,她原本是风韵妩媚的气质,这一来倍添娇羞,看上去真如同百合初绽,芙蓉谢春,叫人恨不能咬上一口,以高强见惯了电视上的诸多美女,看够了旺之后完美无瑕的各种集,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这时代的绝色美女的魅力,也大有吃不消之感。 方百花抬起手来,将几茎散拢到耳后,低头道:奴家一时忘情,有所失礼,望 高强连连摆手。说道不碍的不碍的,咱们可不是外人呐 方百花掩口又笑,忽然庄容道:应奉大人对本教恩重如山,真不知如何报答。若不是金芝重孝在身,依礼一年以后方可出嫁。奴家当早日请应奉大人迎娶才是,目下却只好等到明年了 高强心里一虚,心说恩重如山说仇深似海还差不多,虽说我是救了数百万百姓,可杀人就是杀人,有道是世上没有不透风地墙,又有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倘若将来方金芝嫁了进来,鬼使神差知道了真相。我岂不是自己给自己脖子上架了一把利刃当即笑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晚辈虽然不才。也读圣贤书,这孝道礼仪还是懂得的。 方百花娇躯一震,将这两句在口中低低念了两遍。抬起头道:应奉大人好词句这两句莫非是因奴家提及金芝,有感而么 高强叫声惭愧,这句子确实是有感而。可不是我作的啊,秦少游如此大名鼎鼎的妙句,这乡野女子却瞠目不知,可见基础教育是多么重要的一件大事啊当下将纤云弄巧。飞星传恨的词句说了一遍,方百花听罢心意摇动,幽幽叹了口气,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又说了些具体事务,眼下摩尼教人才凋零,大事都只好这位圣女亲自出面与高强这边协调,好在银铺尚未开张,大把时间可以准备。方百花揣着一肚皮的憧憬和想法,匆匆便去了。 高强送了几步,到了廊道上便拱手道别,方百花刚一转身,迎面走来两人,身量都是极长大雄壮的,为一人脑瓜锋儿亮,大袖飘飘,正是鲁智深,后一人英雄巾包头,青布直裰打扮,却是武松武二郎。 高强知道这些日子来鲁智深每日往杭州各处寺庙园林游玩,他不读佛经,不会,僧众先知道他是高应奉的师父,都来请教些经文讲义,却都不得要领,有些问地急了,便恼,因此无人敢再搭话,到后来只有他独自游玩,到处僧人也不敢拦他,只得武松一个徒弟跟定在后。 这时见了,高强忙上前给师父行礼,又见过师弟武松,虽说论武艺的底子和习武天分,高强这个师兄和武师弟都是差天离地,没法子比,不过先入门为大,这礼数还是不能坏了。 鲁智深却不搭理他,眼珠只管往方百花身上溜,忽地嚷道:你这女子,可是当日那石宝为你挡了洒家一杖地 方百花默默裣衽点头,也不说话,只管向前走去,她虽说明知石宝是为了救自己,鲁智深也只是失手,不过当面对着这个一杖打死石宝的僧人,还是不能假以半点辞色。 她这么直愣愣的走过来,静静地,鲁智深却不由得便偏过身子,让开了一条路,口中讷讷地不知说什么好。 一旁武二郎却有些恼:你这女子好生无礼正要说话,却见鲁智深把僧袍一拂,闷哼一声,闷闷地径自往自己的禅房走去,看也不看武松一眼。 武松这下摸不着头脑,只好问眼前的师兄,高强笑了笑,心说虽说鲁智深当初是杀敌心切,失手打死了石宝,论理本不该负什么责任,但是道理是一回事,人情又是另外一回事,以鲁智深的天性,打死百十个恶人是只当踩死了几只蚂蚁,打死一个好人可就心理有阴影了。你武二练武是把好手,人情可就未必了,套句现在的话来说,那叫情商不够高,这问题技术性太强,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干脆说些闲话:弟,你今天随师父去了哪座丛林礼佛参禅 武松见师兄问了,忙回道:师兄请了,小弟今日随师父去到那钱塘江边寺参禅,那丛林不大,一座浮屠好生雄壮,高达十三层,名唤塔,师父领着小弟在塔上下走了几遭,又登高眺望钱塘江潮,今儿虽说不是八月十五正日子,潮水可也壮阔的很,小弟见那江上有人踏浪而行,几乎以为是潮中神祇,却听僧人言道,乃是这里的子弟弄水,唤做弄潮儿。 高强点了点头:我朝太祖时,有人咏杭州风物,说到这中秋大潮时,有弄潮儿向潮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等语,可知弄潮一事,古以有之。心说这事实在匪夷所思,那钱塘大潮何等厉害,人卷进去连尸体都捞不上来,这些小子们竟然可以在潮头戏弄,而且手中红旗不湿,那是立于水上了,如此水性和胆识,后世的所谓冲浪又哪里能比了 师兄弟俩讲论了一会,武松读书不多,爱听高强讲古,又问了好些钱塘江潮的故事,听说五代时吴越王三千强弩射大潮,不由又笑,好一会才分别回房歇息去了。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高强刚刚起身,一个懒腰还没伸直,就听院门外一声大叫:师兄大事不好,师父不见了正是武松的声音 第四章 出走(上) 高强一个懒腰没伸直,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陡然听到这么震撼性的消息,有些反应不过来,立时就僵在那里了:什么不见了 蔡颖睡在一旁,见他身子僵在那了,忍不住在腰上拍了一下:官人,这是如何 被这一拍,高强啊的一声,险些闪了腰,好在习武有年,又是正当少年时,身子骨比较柔韧,总算恢复了过来。回头看了蔡颖一眼,见娇妻正一脸迷惘地看着自己,乌堆云风姿慵懒,正是美人初起,心说好你个娘子,这一下倘若叫官人我闪了腰,怕不害了你自己下半生幸福 他这里一岔,外面武松又喊起来:师兄快起,师父不见了 高强急急披上衣服,鞋子穿了一只脚,另一只脚拖着鞋,抢出房来,就见武松一脸焦急,上来一把抓住高强的手,连声道:师父不见了师父不见了 慢来慢来高强知道有事,不过这话也得一句一句说:师弟,师父怎的不见了 武松咽了口唾沫,稍微缓解一下情绪,大声道:师兄,小弟晨早起来,去师父禅房里请安,谁知房中无人,只有桌子上放着一封书信,并未封口,也无抬头,小弟识字不多,只怕不能明了其中意思,只好拿来请师兄参详。 高强一听有书信,晓得有蹊跷,通常故事里的人物不辞而别时,有钱的要封金,有官的要挂印,有文才的要题诗,实在不行也得留只言片字的,总之是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走的不能无声无息。这话要是倒推上来。也就是说倘若走时没有什么东西留下,那多半是很快就要回来,或者是意外突事件身不由己。倘若有东西留下,那就是真的走了。 他急忙将武松手里的书信接过来,抽出信纸刷拉一抖,就着晨光一看,上门粗笔浓墨写了几行字:遇州而迁,洒家去也徒弟们好自做事 统共十几个字,把一大张白纸占地满满当当。笔锋间架是谈不上的,毕竟鲁智深行伍出身,能识字已是不易了。还指望能有什么文才么不过这笔法恣肆放荡,倒是自然天性的表征 高强这正在看,武松已经急不可耐:师兄,师父这说的是什么 高强将信递过,让他自己看,心说你武松虽说自己不识字,的文化水平也未必高过你多少。这几个大字总归不难认吧 哪知武松将这十几个字翻来覆去看了,抬起头来还是一脸的迷惘:师兄,师父这说的是什么什么遇州而迁 高强听他这么问,才知道是知词却不达意,他细细回想,忽地想起自己当日拜鲁智深为师的时候,曾经盗用了施大爷水浒传里所叙述的鲁智深生平,其中关键性的几句,就是当日鲁智深下五台山之时,座师智真大师曾经赠了他四句偈语。说道:遇山而富,遇林而兴,遇州而迁,遇江而止。这几句话是法不传六耳,高强却能道地分明,这才折服了鲁智深。 再回想鲁智深的生平,下山以后打了桃花山。抢了小霸王周通一把,这叫做遇山而富;到京师结识了林冲,然后因缘聚会,收了自己为徒,堂堂成了太尉府的供奉,这便是遇林而兴不成到了杭州,他老人家就要遇州而迁了 两人拿着书信,又到鲁智深地禅房里寻找线索,这时许贯忠和6谦都到,杨志这几日住在军营里,却不在府中。几人将鲁智深的禅房细细搜检一遍,这禅房本来就没什么东西,鲁智深的禅杖戒刀和随身诸物都不见踪影,比搬家还干净,看来真个是只是这位佛爷到底迁去了哪里,可就半点线索都无了。 武松坐在地上,怅然若失,正不知如何理会处,高强一手将他扶起来,宽解道:师弟无需挂心,当初师父独个浪迹江湖,关西河北处处纵横,他老人家武艺高强行事方正,又是有勇有谋的好汉,不会有事。 武松摇头,说道要去寻鲁智深,许贯忠正拿着那封留书看,闻言抬头笑道:武二郎这便差了,鲁师哪里是要弟子们护持的他老人家自然天性,动静皆暗合禅机,既然单身离去,便是不要弟子们相寻相随的,倘若一力找寻,反而着了相,便不美了。 他这说的是禅宗地缘法说,当时佛家和儒教相融和,士大夫讲谈佛法蔚然成风,最出名的就是苏学士和镇江佛印和尚的诸般轶事了,许贯忠胸怀锦绣,对于佛法也多有涉猎,是以这般相劝。 武松却不懂什么佛法的,他追随鲁智深不久,也未领会到什么,只是听许贯忠这么说法,好似自己去找就不对,不找就对,当下闷闷不乐,却也无法可想。 高强看他样子落魄,倒有些不忍,加之对鲁智深也甚心系,便向许贯忠道:贯忠说得甚是,不过作弟子的对师长尽孝,可也是天性缘法罢这样罢,师父既然不欲我等去找寻,我等便不去,只是要晓得师父的去向行踪,心里也好有个念想,贯忠以为如何 这话说的也在理,许贯忠躬身应了,只是倘若为了这事行文州府,弄得像通缉要犯一样,只有给鲁智深添上无数麻烦,也只好私下里承托各方亲好,如孟州快活林施恩,河北大名府杨雄这等消息灵通人士,一面飞书报东京的石秀和燕青,利用江湖上的渠道打听,还来得稳妥些。 高强又想起一事,命许贯忠执笔修书,将鲁智深出走之事告知汴梁地另一位师父林冲知晓,也通个消息有无,万一鲁智深去了他那里,便可知道行踪了。 这些事情说来繁琐,交代下去也只片刻,现今高强身份已经不同,想作什么事情自有手下去办,动动嘴皮子便好,与刚来这时空时大不相同。 第四章 出走(下) 交代完毕,又宽解了武松几句,忽然有人来报,说道摩尼教圣女求见衙内,高强只得去前院书房候着,6谦也自去忙他的军务了。 这边武松闷闷不乐,一旁许贯忠忽地想起一事,袖中取出书信一封,笑道:好教武二郎得知,前次衙内在运河中救得二郎上来,便着小生去向二郎出身的清河县探询,得知二郎家中情况,知晓家中尚有一兄一嫂,薄有田产,又有个炊饼铺子营生。如今清河县有封信到,说到令兄前日不知为何,举家迁往邻县阳谷县居住,只因我家衙内曾经去信问讯此事,因此特地来信告知,此事我刚刚得知,便知会二郎一声。 武松一愣,高强查过他的身世,他却是不知道的,不过师兄这些日子来对他着实不错,这直肠汉子心存感激,也没往心里去。倒是亲兄武大忽然搬到邻县阳谷居住,也不知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许贯忠见他听闻此事后就呆呆出神,知道是听得家乡音讯,恐怕动了思乡之念,一笑而罢,将手中的信件往武松手里一塞,自己背着手往前院书房去寻高强了。一路想及此事,忽然有些神伤,武松虽然浪迹江湖,寄身在高强这里,犹有个家在那里,自己却连唯一的老母也命丧十字坡,如今天下虽大,自己真是如风打浮萍,何处才是归乡 他苦笑摇头,象似将这一缕愁思都抛去脑后,依旧恢复了谈笑智囊的本色。只是这一时的心乱,却没留意到武松的神情有些异样,忽忽惘惘的样子。不似思乡,倒似是想起了一件无限苦恼之事:那故乡的土地上。不但有一手拉扯自己长大的亲生兄长,更有一朵娇艳无双地飘香金莲呐 也不知是冥冥中的天意作弄,还是世事难言。许贯忠这一次触景生情,竟忘记了将这件事告诉高强。而高强以为武松的行踪既然已经改变,后事也当不同,并没有对武松地身世加以关心,致使后来阳谷县起了一场偌大风波,这是后话。暂且不说。 却说高强来到前院书房,不一会方百花飘然而入,今日她依旧是一身白衣,面上淡淡笑容依旧,偶尔顾盼之间神光离合,端的是尤物本色。不过所谓英雄见惯亦常人。美女看多了也就是那样,今日高强地免疫力已然增强不少,他筑好了自己的心理堤防,伸手肃客。 俩人落座,方百花便说明来意,原来昨晚两人一席畅谈,这位圣女想到摩尼教中兴有望,心情很是激动。竟然一夕无眠,这次前来,就是要向高强辞行,要回到帮源洞去联络各路教众,选拔有能的子弟来给高强帮衬。 这本是定计,高强自然忙不迭地答应,心中却是略有失落,这大美女虽说不能吃掉,不过秀色可餐处远胜偶像剧场,活色生香处更不是美女集可以比拟的,一举满足了自己原先在现代时地两大爱好,对着她说话实在是一件赏心乐事,现在忽然就要没得看了,心中怎么不怅然 待听到方百花提起方金芝来,高强这才回神,略一寻思,从腰间取下玉佩一块,请方百花回程带给方金芝,也不是什么文聘之礼,只是居丧期间不通音讯,留一块玉佩作个念想罢了。 这等小儿女的心思,方百花当年也曾有过,想及自己与石宝终于阴阳相隔,人鬼殊途,暗夜怎不神伤因此对于玉成金芝与高强这件事,就算不考虑到为了摩尼教的利益而笼络高强,单单看在这两小都彼此相悦的情分上,说不得也要尽一份心力。于是双手将玉佩接过收好,又与高强约定了些通信管路和手法,便告辞回帮源洞去了。 高强送出大门,派了府中亲信护送,便拱手道别。遥望方百花车驾在远处渐渐隐去,高强忽地憋屈的很,昨日刚刚想起了当日方金芝离自己而去的身影,想到那方腊地血仇横亘在两人之间,也不知自己与这位佳人将来能有什么结果;今日一清早,一向尊敬的鲁智深也不告而别,这位师长虽然是他连蒙带骗弄来的,却是对他期许的很,在的时候不觉得,这时不在了,高强心里便有些虚,晓得因为鲁智深有宿慧,仿佛有他在自己就不大会走错路,现在不在自己身边了,总觉得心头某个角落没着没落的;这一刻又是离别,方百花虽说年长,相貌风韵却都是万中无一的,更有这时代许多女性所不具备的干练气质,仿佛他在现代时最为仰慕的ol类型,此刻离别,思前想后,顿时有些黯然起来。 回转府中,许贯忠刚好和他一前一后来到书房,说起一件事情,高强顿时大怒。 你道是什么事原来那朱冲父子伏诛之后,来自东瀛日本国的橘氏左京和右京都被关在高强的明金局府中,这两个日本人总透着神秘,单单名字就让高强心里别扭的很,老是会想到傀儡师什么的怪力乱神,因此心心念念想盘问出些事情来。 无奈这俩人仿佛约好了一样,虽然被分开关押两处,彼此不通音讯,却是都变做了闷嘴葫芦不开口,任凭高强和众人百般盘问,愣是油盐不进。这日许贯忠也是一早就去问话,依旧不得要领。 高强此刻心情正是奇劣,又听到这听了几百遍的坏消息,心中登时腾腾火起,拍案而起道:岂有此理贯忠,为我准备刑室,本衙内今日定要撬开这两张嘴 他这一下脱口而出,说话却没经大脑,许贯忠打个愣神,向高强道:衙内,咱们明金局里并无刑讯设备,这些日子来也未曾对人用刑,今日这般急就章 见高强横过来一眼,神情颇为不善,许贯忠心里奇怪,衙内向来很沉得住气,今日却怎么像是心中有股子邪火一样忙接道:既然衙内说要用刑,贯忠这便去筹措,水火棍,夹棍,老虎凳,皮鞭等等,衙门里随手可办 高强听到皮鞭二字,忽然触动灵机,想起了以前看过的若干即冷笑三声,吩咐许贯忠准备一应事物,自己今日要亲自提审,看看这些日本人和是否真的那么合衬 第五章 刑讯(上) 许贯忠的办事效率着实不错,领了高强的吩咐之后,虽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叱嗟立办,不片刻就将偏院的一处僻静房屋改造成了刑房,房中依照高强的吩咐排布下器具无数。 高强接报,踱步进来,看着许贯忠的成果着实夸奖几句,又教改动了几处小地方,便命带人犯 许贯忠躬身领命,却又问了一句:敢问衙内,要先审那男子左京呢,还是女子右京 高强不假思索,把手一挥:带那女子右京 许贯忠答应一声,走了两步忽然回头,有点怀疑地问:衙内,可是先审那女子 错高强眉头一皱,自己明明说的清楚得很,怎么一问再问 许贯忠心里也纳闷了,这高衙内一贯以来都是手段高明的紧,非到万不得已并不愿意用些粗暴的手法,到今天为止最为霹雳的也就是自己献计的那次,反复权衡利弊之下,一举灭了方腊为的摩尼教脑,还闹的他到现在都怏怏不乐,甚至于不敢面对自己所倾慕的那个少女方金芝。怎的今日为了这两个东瀛来人,竟然大动无明,到了要动刑的程度,而且是拿女子先开刀 他却哪里知道,这位衙内来历特殊,当初在现代时可没少看些节目,对于某些新鲜的游戏大有好奇之心。只是一直没机会亲身试验一下,也不晓得到底是什么滋味,今日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对象又是日本国人,凑巧碰到心情极度不佳的时候,胸中一股邪火正愁找不到口子泄,几般凑巧在一起,便有了这间特殊的刑房了。 倘若了解了这些,许贯忠便不会这么诧异,相反会一开始就把女子橘右京给带上来,因为啊因为鬼才愿意对着一个男人玩那些游戏咧 高强端坐屋中。身旁站着几个家丁。他环视四壁,见窗户都被堵上,声音不虑传出。先一点头;次后看左墙,上面挂皮鞭数条,长短粗细不一,紧挨着挂锁链镣铐数根,墙角放一桶水。再一点头;然后看右墙,有一个木架,上面有几十根蜡烛,也是粗细长短不一,最大的一根粗如儿臂,却是庙里最大地那种香烛,衙内三次点头;最后是看屋子中间。有一具木架,上面七八根木头旁逸斜出,形状各异,每根木头上都固定了几根绳索,足以将一个人摆布成任何姿势,衙内四次点头,虽然由于条件所限,时间又仓促。很多道具和物品都不齐备,不过眼下这个样子也可以将就用用了。 他一面想着,忽然又担心起来,想那橘右京看上去就是一副久经训练的样子,虽说对于这时代的日本国技艺还不了解,不过想必对于这方面也该有所涉及的,自己这急就章的几下子,可不知能不能入人家的法眼倘若在这方面落了下风,那可是有失国体了,兹事体大,不得不慎 高衙内这边正在胡思乱想,门外许贯忠咳嗽一声,朗声道:人犯已经带到 说话间,只见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跨进房来,当先的正是多日不见人的白衣橘右京。高强闪目看去,见这橘右京虽然幽禁多时,风采半点不减,依旧是一身白衣,点尘不染,面色沉静如水,行动寂寂无声。这女子每次出现在眼前,高强都有一种面前其实并没有一个活生生地女人的感觉,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不过嘛,嘿嘿,今日到了本衙内的刑房,看你还能不能如此冷静本衙内先这么这么,再这么这么,等到你那个那个了,再那么那么,如此这般,好生炮制 高强想到得意处,脸上不禁露出阴森森地冷笑,不过这屋子里光线阴暗的很,看上去不够凶狠,倒有些淫亵的气氛。 橘右京进得屋子,黑白分明的双眼向四壁一扫,神情动也不动,好似将这些刑具都看作了家常摆设,看她那样子,这里跟舒适的睡房也没有什么大区别。 高强虽然不懂什么刑讯之道,看她这神情也知道有些棘手,可难道这女子竟没有什么弱点么罢了,还是循例先喝问一下,即便是渣滓洞地那些特务用刑之前也要先说几句台词的,自己就算是憋着要用几样刑具,也不能坏了规矩不是 大胆橘右京高强喝了一声,手里却觉得少了什么,很是不得劲,仔细一想,原来是少块惊堂木,没有这一声,喝问起来就少好些气势了。眼下顾不得这个,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你等来自日本国哪州哪府,是什么人派遣来我大宋,又肩负了何种使命,还不与本衙内一一从实招来 这几句台词说完,高强自觉甚为满意,却又觉得少了什么,略一寻思,才现自己又少了两边的三班衙役齐声呼喝威武助威,气势再弱三分。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气馁,那水浒传里黑旋风李逵在寿张县坐衙的时候,阵容比自己可是要齐整的多了,难不成自己的临时起意所设地刑房,比那黑炭头还不如 果然不出所料,那橘右京听了高强的喝问,只当是遥远天边有一只蚊子飞过,跟自己毫不相干,依旧俏生生站在那里,云淡风轻。 高强气恼非常,怒道:人犯橘右京,你且来看说着两手比划着墙壁上的刑具:本衙内精研刑罚,多有明,今日你若仍旧铁齿钢牙,休怪本衙内辣手无情,这些刑具少不得要一件件请你尝尝 生怕对方不知道情况的严重性,他把身体向前倾,眼神更加凌厉的盯视着右京:本衙内这公堂乃是私设,就算当场将尔刑毙,也无人来追究于我,尔可要晓得厉害这倒是实话,杭州知州阮大城既然把人交给了高强,也就压根没打算讨回去,这两个又是异乡人,本地无有亲朋,在阮大城心目中,这世上就譬如从来没有这两个人存在过了,他们的死活可以说全操在高强手中。 这已经接近于裸地以生死相威胁了,哪知这橘右京看上去身材单薄,有些弱不禁风的感觉,却竟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听来这等危险的话语眉毛都不动一下,嘴巴依旧紧闭。 第五章 刑讯(下) 高强心中狠,心说这可是你自找的,本衙内可没逼你当即把手一挥:来人呐,将这女子给我绑了 左右得令,一声喊,上前捉住橘右京的胳膊,七手八脚把她绑在木架上。只是刚一绑好,高强看了一眼就大摇其头,那几个家丁不知衙内心中要玩什么游戏,所用的是正规的绑缚之法,这哪里符合要求他赶紧从座位上走下来,连声道:错了错了你等听我吩咐,叫你们怎么绑就怎么绑 他在一旁指手画脚,家丁们听从吩咐,翻来倒去的摆弄,总算将橘右京绑的差不多合乎高强的要求,这天气炎热,刑房里又不透风,几个家丁固然已经累的通身是汗,就连光在一旁比划的高强也热的不行,只有站在屋门处的许贯忠最为清闲,甩着袖子看高强指挥家丁们玩捆绑,肚子里早笑翻了。 总算将右京绑好了,高强擦了擦额上的汗,吩咐道:你们都退下,这里用不着你们了左右都是一愣,有一个胆子大点的就上前问道:敢问衙内,今日天气如此炎热,衙内贵体不宜劳顿,这用刑的粗活还是交给小人们来作为是。 高强乜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心说本衙内接下来要玩,只能有美女和我自己,有你们什么事累了热了我就脱衣服,那还正好呢,一来凉快。二来也更有洲地气氛不是 不过这等肚肠不容于口,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好在上位者有个好处,就是不必事事跟下面的人解释,大可用势力压人,高强便把眉头一皱:叫你们下去就下去。恁多闲话都到门外候着,本衙内有事自可召唤 左右家丁无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来衙内的意志相当坚决,只好顺从了。几个人挨挨蹭蹭退了下去,门口的许贯忠此刻也算看出些门道来了,敢情小衙内此次所要施行的刑罚多半是跟男女之事有关地,自然不能有他人在旁,恐怕自己留在屋子里也是多有不便。只不过出于谨慎。还得问上一问:衙内,贯忠要在哪里相候 得到的回答果然不出所料:贯忠也到门外守候便了,待本衙内审问完毕,自然召唤。 屋子里转眼就只剩下了高强和绑在木架上的橘右京两人,四壁四盏油灯的灯光照亮整间屋子,空气的温度渐渐上升,偶尔由于屋内空气的小小流动,使得摇曳一下,屋中的景象也跟着摇动,更显得整个屋子里的气氛诡异异常。 高强看了看木架上的白衣女子。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这女人看着冷冰冰地,整天又穿一件宽大的袍子,看不出半点身材。没想到这么一绑,将身上的各条曲线都勾勒分明,竟是凹凸有致,比之大美人方百花也不差到哪里去,尤其是胸前几道细绳缠绕捆扎,将一对格外强调了一下,直是裂衣欲出,在这小黑屋里看起来分外冲击。 橘右京的容貌本来是冷冷的,仿佛万事都不放在心上。此刻被绑在架子上时,原本是极其不协调,不过这种不协调却反而让人觉得更为兴奋,很容易就会联想到,此刻她已经是任凭摆布了,倘若能令这女人冷冰冰的姿态得以改观,那该是多么叫人兴奋的一件事 高强面对这仿佛待宰羔羊一般的美人,心中那股邪火烧的越旺盛。只不过他从来没玩过这种游戏,一时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只是与橘右京四目交投,隐隐看出这女人的眼神里竟然隐隐有些嘲弄神色,好生不忿,当即怒道:你这女人,好不知死活如今我为刀俎,尔为鱼肉,若再坚持不吐,非但皮肉受苦,更有性命之忧本衙内最后给你一个机会,尔说是不说 不被期待地好意多半是得不到积极回应的,这一次当然也没有例外,橘右京仍旧是没有半点动摇,嘴巴像是失去了功能一样纹丝不动。 高强恼将起来,反手抄起一条皮鞭,挥手向橘右京脊背上打了下去,只听一声,那白袍顿时就裂开了一道大缝,露出下面白皙的肌肤,跟着一道殷红血印慢慢浮现出来,显见打地着实不轻。 这一鞭下去,橘右京总算有了些反应,只不过这反应甚为奇怪,鞭子刚抽下去时,她只是身子随着鞭势颤抖了一下,其余并无变化,之后当鞭痕渐渐显现,她的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连鼻中的呼吸也跟着开始有些沉重,也不知是身体的疼痛,还是因为这屋子里空气不流通,挨了一鞭以后呼吸有些困难。 高强却也并不好受,他虽然也曾与人刀锋相向,甚至于生死相搏,不过这么刑求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弱女子却还是头一次,心理怎么能不感到异样的冲击这第一鞭含忿而,颇有些不晓得轻重,眼看橘右京的白腻肌肤和殷红血痕同时显现在自己眼前,高强心中不免有些着慌,第二鞭就有些挥不下去,举着鞭子道:说是不说不说本衙内可要再打了忽然有些好笑,这台词小时候经常听到,每每有反动特务刑讯囚犯,总是边打边逼问你说你说是不说没有上下文,自己当时看了心里只觉得奇怪,问话也不是这么问的吧起码说清楚,告诉人家到底要说些什么吧,要不然不就是白打了 不过橘右京虽然与往常有所不同,嘴巴却依然紧闭,高强便又是一鞭下去,这一下却打在了大腿上,登时又撕开了一道口子。 这一下却引来了相当的反应,橘右京竟然轻轻呻吟了一声,头也随着鞭子地落下略微摇晃了一下。高强大喜道:可算知道痛了吧,你说是不说 果然,这次橘右京总算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极其微细,高强只得尽力将自己的耳朵凑到她面前,这才听的明白,那橘右京竟然是在轻轻地笑 高衙内,你这一鞭,比刚才要轻了呢 第六章 意外(上) 高强听了这话,不由心头火愈加旺盛,只觉得口干舌燥,一颗心跳的愈快了,额头上血管蹦蹦的,自己都能感觉到里面的血液欢快的奔腾着,好似要冲出来一样。 ao高强忍不住骂了一句在现代很流行的粗话,也不管橘右京听得懂还是听不懂。他自己晓得自己的事,虽说第一鞭下手有些不知轻重,但看到右京背上的晶莹肌肤被自己这一下抽的一道血痕迅隆起,情知伤的不轻。 他并不是什么心理变态,专门以淫虐女子为乐,只是今天连续受了许多刺激,更加上来到这时代以后,为了生存和挽回大宋的颓势,作了许多违心的事,一个原本普普通通的青年短短时间内就变成了整日钩心斗角的阴谋家,身边没有一个能完全信任的人,换作一个神经脆弱或者更加强大的人,有这样的遭遇恐怕早就已经失去了控制了。而高强一直隐忍到现在,终于是到了一个临界点,又加上有橘右京这样一个不同于寻常的女子为触媒,这才爆了出来。 而这一鞭下去,看到鲜血渗出,高强却有些醒了过来,对于自己的行为稍稍恢复了控制,是以第二鞭就相对轻了许多,抽的部位也是相对更不那么伤人的大腿。 然而这样隐秘的心理变化,自己知道是没有什么,被对方看穿了的话。高强心理便顿时有些失衡,眼前这只能在自己的鞭底婉转呻吟的弱女子,竟然还敢于用这样的手段来藐视自己对于施暴者的轻蔑,只能带来更大的暴力 高强一咬牙,抬手又是一鞭,这一下加了股子回力,落下时并不太重,收回时却卷起了一大片衣衫。只听刷拉的一声裂帛,橘右京的左胸前衣衫已经破了一块,原本被绳索捆绑和挤压的早欲裂衣而出的半边立刻欢蹦出来。更巍巍颤动了几下,仿佛要以此来庆祝终于获得了解放。能够呼吸自由的空气了。 高强地目光不由自主的便被眼中这最为活跃和耀眼地色块所吸引了,白嫩的形状几近完美。橘右京半俯卧地姿势使得这看起来格外波涛汹涌,然而那颤动的乳波中所蕴涵的力量,让人丝毫不怀疑其坚挺程度,再加上那隐约可以看见内里的青筋,纯净的几乎透明地肌肤。只要是正常地男人。恐怕没有人会抵挡住一探其手感的吧。 高强此刻正是来到这时代以后精神堤防最为脆弱的时候,这强大的诱惑迅即在这已经濒临崩溃的堤防上撞出了一个缺口,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没有握鞭子的左手已经悄然伸了出去。 当这弹跳的落入手中,高强情不自禁地出了一声叹息,左手不由自主地使力握紧这人间男子的恩物,形状肌肤颜色大小和弹性无不完美无缺地美乳,种种刺激组合而成的绝妙手感,从手部丰富的神经丛沿着手臂迅快上升至大脑。这快感如此强烈,以至于高强的理智几乎完全沉睡,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手已经用上了更大的力量,五指都陷入了右京那弹跳的乳肉中,令得不甘压迫的乳肉挣扎着从指缝中冒出头来,那尖端的小小蓓蕾更是鲜红欲滴。 嘤咛一声,右京仿佛不堪如此大力的捏弄,从鼻子里出又一声呻吟,这一声看似抱怨和不满,却适足以刺激高强本已亢奋无比的神经。 此时此刻,在明金局的另一个角落,有一个男子出了冷冷而无声的笑,这笑容却并没有人看到,即使看守的人能够看到,恐怕也无法想像,这男子竟然与数百步之外的这对密室中的男女息息相关。 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手里比划着莫明的手势,越来越快,快到令人几乎看不清楚,似乎带动起了一股无形的风,而这风势也越加强烈,其中似乎有什么力量在隐约成形。 男子露出得意的笑容,正要再加上一把力,完成手中的秘术,忽然,耳中传来一阵箫声那箫声清越婉转,闻者如沐浴在万里碧空中,胸襟都为之开朗,这男子却陡然睁开眼来,脸上充满惊恐之色,像是听到了鬼语一般。手上的动作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绳索捆绑住了,如有千斤之重,原本已经快到几乎无法辨认的动作慢的如同老牛拉破车,甚至有要无以为继接近崩溃的迹象,双手间的风势更是几近无形。 这男子低低骂了一声,倘若高强在此,便能听出这正是现代中国人人皆知的一句日本脏话了:眼看成功在即,到底是什么人在捣乱 那男子咬牙切齿,忽然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上下颚一合,已经将舌尖咬破,一口鲜血喷在手心里,那双原本已经接近停滞的手又已行动起来。 箫声仿佛是被这股狠厉气势给镇住了,一时间不再响起,那男子得意狞笑,手中更加紧了动作。 在这片刻之间,密室里的高强心意已经数变,一忽而心中野兽般的几欲奔腾而出,手中的皮鞭再次挥起,重重地落在右京的小腹上,这第四次鞭打力道强劲,抵的上前三记的总和,将那白袍从中撕裂开来,连内里的小裳都撕开了一道大豁口,隐约露出那桃源秘境的边缘,高强低低的嘶吼一声,双目已经赤红。 就在这时,他心头仿佛有一缕清风掠过,奔腾咆哮的野兽忽然有了片刻的沉静,理智再次回到了脑海里,望着身前的女子,身躯伤痕数道触目惊心,衣衫破碎已经不堪蔽体,身上由于鞭挞和密室的温度,已经沁出了细细的汗水,几丝被汗水浸湿的头沿着右京那秀美的脸颊滑下,咬在樱唇和贝齿之间,她的眉头紧紧蹙着,仿佛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第六章 意外(下) 高强这一刻的理智回归,已经略略觉察到局面的展正在很诡异的进行,似乎已经越过了自己原定的轨道,但是一时之间,他也无法理清头绪,只知道自己在一瞬间变得不可思议的暴虐,原本只是抱着游戏心态所设的游戏,忽然间就变成了真正的重口味凌虐。 只是,这理智的清明也只是片刻之间,随即他的心灵又再次被所占据,而眼中的景象虽然依旧,看起来却已经完全不同,右京身上渗出的血迹,似乎是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的媚惑图案,而那破碎的衣衫,适足以激起业已变身为野兽的男人更深的破坏,至于那汗水浸透的肌肤,在四角灯光映照下已经闪动着极度迷离的光彩 高强一言不,紧紧咬着下唇,手中的鞭子依旧在握,鞭柄被大力攥住,已经被手上留下的汗水所浸透,他挥手,又是一鞭落下,这次鞭梢所指,正是右京那似乎已经要滴出血来的乳峰蓓蕾 京一声凄婉的哀鸣,背脊高高的弓了起来,整个人都因为这道强烈而正中敏感部位的鞭打而抽搐着,绑在架子上的四肢极力扭动,嗤嗤的轻微裂帛之声不绝于耳,原本就已破烂不堪的衣衫又撕开了若干,曼妙的身体曲线已经大半裸露了出来。 高强双目已接近赤红,屋中的温度似乎升到了一个叫人难以忍受的程度,他嘶吼一声,抬手将自己身上的衣物撕扯开来,不片刻已经比绑在架子上的右京更为激进。裸地不着寸缕了。 手中的皮鞭再次挥起,两下以后,右京的身上已经只剩下几块小布,相比之下,那些左一道右一道的绳索倒还能遮蔽更多肌肤。此刻的这位女子,再也不是原先那白衣如雪的淡定神情,全身沁出的细密汗水,在某些曲线溜滑处已经开始汇成细线。沿着身体表面的曲线缓缓流淌,仿佛是一个天然地指向标,引领着男人的视线和。 她本来就是半俯卧着绑在架子上,这时衣衫尽去之后,全身妙处几乎一览无遗,但是与身上的诸般妙处相比,最为吸引高强的,还是这冷漠的女子在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同以往的迷茫和挣扎,似乎这一前一后。一冷一热的对比,让人有一种更加侵略性的冲动。 哈哈哈。现今你可不能再那么笃定了吧高强大笑,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笑声已经变得有些嘶哑,似乎能够看到这个女子在自己面前改变姿态,已经成为了他最主要的目的,探询其身后的秘密反倒退到了意识中被遗忘的角落。 他一面大笑着,一面再次挥起了手中的皮鞭。 此时右京全身肌肤尽露,每一鞭下去的各种反应一览无余,而右京此时好像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先前怒鞭临身也几乎面不改色,现在高强的鞭子力道已经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但右京的反应却变得热切而敏感,每当皮鞭打到幼嫩的肌肤上,全身便在那一刹那如同被一道强力电流掠过。先是一阵剧烈的痉挛,光滑地肌肤表面起了一层小小的波澜,迅快由被打的部位向全身散开去,然后随着痛楚一波一波地向身体各处蔓延,再加上之前的痛楚的叠加,右京口中开始不断地出或高或低的呻吟低呼。 这些呻吟在右京的口中出,仿佛是经过了精心的设计,足以牵动男子内心最敏感的神经,尤其是当皮鞭打到某些敏感部位时。那一下陡然提高的,以及身体万般曲线的扭摆颤动,完完全全地向施暴者传递出她身体的每一分细微感受。 这小小的皮鞭,竟然成了将高强和右京的身体连接起来的一道桥梁,只是右京所身受的痛楚,在高强这里所激起的却是更强的和更大的冲动,他一鞭又一鞭,力道忽轻忽重,几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数百步之外的房间中,那黑衣男子面露狞笑,喃喃道:高衙内,哼哼,取得这个猎物,比那个什么朱勔可要有用多了吧主公的大业,向成功又跨进了一大步他口中念叨,手下毫不放松,双手所比出的手势变化越加繁复,手心处竟然隐隐现出一个人形的图像,倘若仔细看上去,这具人形的姿态与密室中被捆绑紧缚加鞭打的右京竟然有几分相似 千钧一之际,箫声陡然间再度响起,这箫声比上次又有不同,激越高亢如穿金石,而且越催越紧越奏越急,箫音中所蕴涵的力道一倍一倍的往上叠加,令人听来心潮澎湃热血为之沸腾。 那黑衣男子正在施法的紧要关头,正是心无旁骛的时候,猛可里听到这一道箫音,胸口如同被一柄千钧大锤重重砸了一记,一张口,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手中那已经渐渐成形的人形图像立时变得若有若无。 他又惊又怒,急忙再次变换出无数手势,试图接续上被打乱的术法,无奈那箫声仿佛要与他作对一样,越催越急越奏越紧,带来的冲击竟是一阵大似一阵,到后来那黑衣男子已经无法再催动法术,甚至连维持双手中间的人形都难以办到。 陡然间,箫音几个盘旋,奏出一道穿云裂石的强音,这一下正所谓是百上加斤,在黑衣男子本已无法承受的重荷上加上了最后一击,他再也无法抑制,张口吐出又一口鲜血,且这次似乎是伤势颇为沉重,不但双手散了架势,就连盘腿而坐的姿态也无法维持,口中的鲜血一口接一口的吐出,伏在案上连起身也困难的紧。 那箫音再转几个尾音,从绝高之处渐渐散去,仿佛一位高士羽化登仙,在世间留下最美的姿态之后飘然离去。这出尘之音原本是令人激赏,也不似方才的那几下高音那么强劲霸道,但对于这黑衣男子来说好似做成了更大的危害,他猛地睁开双眼,大叫一声:罢罢罢今日竟然功败垂成,我橘氏修理亮左京命乖数骞至此,夫复何言只是不见见这是哪路高人坏我大事,死不瞑目 他挣扎着爬起身来,猛地一头从窗户中穿了出去,将窗棂撞得粉碎,接着几个提纵,向着那箫音传来之处疾步奔去。 他所居的屋子外本有几个守卫,陡然见这一直老老实实的日本男子冲出房门来,个个都是大惊。好在高强府中的家丁多经杨志6谦和西北小将韩世忠等人操练,素质比之禁军精兵也不遑多让,这一下虽然变起仓促,却并没有乱了阵脚,几个守卫当即分出两人向各处报讯,余下几人各操兵器大呼追来,有那手持弓箭的早已搭箭上弦,一箭一箭向橘左京的黑色背影射去,虽然这橘左京行动飘忽,箭矢不见得能射中,好歹也减缓一下他的步伐,于路拦截的家丁们便多点时间调度。 左京受伤在身,原本行动就不如身上大好时迅捷,他又是个傀儡师,向来不以体能见长,这时候更加是步履蹒跚,仗着一股猛劲奔出百十步之后,脚步已经有些慢了下来,此时四面八方的拦截开始密集起来,箭矢嗖嗖从空中掠过,逼得这左京躲闪腾挪,一个不小心,小腿上已经中了一箭,虽然不是什么强弓硬弩,这么近的距离扎进去也要叫他走不了。 眼见箭矢奏功,高府家丁们齐声欢呼,来势更加凶猛,左京的活动空间迅缩小。眼见不是头路,他狠狠一咬牙,反手将腿上的箭杆折断,只留下箭头在肉里,而后从怀中取出一瓶药水来,仰脖喝了下去。 这一瓶药水下肚,左京原本委顿的神情顿时改观,他迅即地比划了几个手势,右脚跺地大吼一声,脸上立刻红光乍现,脚步一下子轻捷了许多。只见他从一个家丁手中抢过一柄花枪,前后挽了几个枪花,刺伤了两名家丁,趁着家丁们锐气少挫的当口,虚晃一枪夺路又逃。 高府家丁们原本以为这个逃犯已经穷途末路,哪知竟然有回天手段,居然暴起伤人,一时都有些愣怔,待见到左京落荒而逃,胆气顿时又壮,此时胸中还燃起了同袍被伤的敌忾之气,更加群情汹涌势不可挡,四下里一片声的喊莫要走了逃犯那逃犯往后院去了,大伙儿分头拦截,不要惊了衙内安人和内宅 左京借着药力和最后的术法,激体内的最后一点潜力,终于循着箫音的方向来到一处院墙外。耳听得背后的呼声越来越响,落在身边的箭矢也密集起来,再默察自己的状态,情知自己时间无多,抬头望了一下高高的院墙,狠道:今日我左京拼着命丧于此,怎么也要看看到底是哪路高人坏我术法 他双脚用力,将手中的花枪在地上一撑,高高跃起,整个人蹦起两丈高来,手往前一探,已经扳住了墙头,双臂一较劲,半个身子已经上了墙头,耳中就听院墙内一阵女子惊呼之声:什么人 第七章 射杀(上) 左京听到这女子的呼声,心中一喜,心说看来这里是内宅了,想必守卫调动没有那么迅,且待我擒住这女子为人质,说什么也要看看到底是哪路高人用箫音破法,不然岂非死不瞑目 他双手一撑墙头,目光打量院中,却见眼中一片青黄间杂的竹林,夏风中沙沙作响,偶有清风徐过,带起一阵清香,煞是雅静。左京不知这便是有名的湘妃竹,不过就算知道,此刻他也没有这个闲情雅致去欣赏了,正所谓穷途末路,人之将死,倘若能说话的,当然是其言也善,若是情急拼命,或者有什么心愿未了的,哪还顾得上旁的 左京一眼扫过,见竹林边立着一个青衣女子,身量尚未长成,头上挽着双髻,穿戴甚是素雅,望哪湘妃竹林边一站,整个人也好似一枝秀气的湘妃竹一般,似乎有丝丝清香飘过来,这女子眉目清丽难言,虽然犹带着一丝稚气,却已经是绝世美人的坯子了。 左京看罢欣喜,他倒不是见色起意,死到临头还能色心旺盛的强人也不是没有,不过肯定不包括这个日本国的高手在内。他只是觉得这女子的相貌越是不凡,装扮越是脱俗,显然在这府中的地位也自与众不同,用来作人质的效果也就越好。 当下正要长身而起跃过墙去,准拟一把将这稚龄美少女一把擒来,眼角不经意的向下一扫,看到一件物事插在那少女腰间,左京浑身如遭雷击,又如跌入冰窖一般一阵冰寒之气流遍全身:这竟然是一管洞箫 适才他被突如其来的箫音破了术法,更使得身子大伤特伤,情知自己命不久长,刚才又用药力极力催体内的潜能,已经快到了油尽灯枯的境界。所凭借的只是一口气支撑着自己,一定要看到要了自己命的到底是哪路高人。 只是这时看到一管洞箫插在这弱龄少女的腰间,在他眼中却仿佛看到了这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一样,按照自己一直追寻的箫音传来的方位,该当就是在这左近,而四望无人,唯有这个少女在此,腰间又插着洞箫一管。难道坏了自己大事的高人,竟然就是这美貌少女不成 左京这一震惊不要紧,待到回过神来,横下一条心,不管到底高人是不是真正的高,抓住这少女一问就知端倪。不过这一下迟疑和震惊,再要重新动作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左京双臂一撑,竟然一阵酸软。身体没能纵起,反而在墙头上下沉了一尺,有些支撑不住的趋势。 左京这一惊非同小可,眼前一阵昏黑,情知自己这一下泄了劲,又是伤上加伤。恐怕眼前若是跌下了墙头,别说是再跳上来,只怕就再也没什么机会能站起来了。 他一咬舌尖,一阵剧痛令自己稍微惊醒了一些,功用双臂正要再起,哪知气数已尽,就听耳后一人沉声猛喝。声如闷雷:大胆狂徒,竟然敢窥伺内宅,照箭 这一声光明磊落,虽然是背后放箭,射的却是响箭,更出声示警在先,显然这箭手非同一般。左京心中暗叹,此等箭手自重身份,必定是箭术非凡。这一箭恐怕是凌厉之极,自己体术并不擅长,便在平时也是难以抵挡的,此刻命在顷刻,又如何能够躲闪 只听空中一道尖利哨音响过。左京背心陡然一痛,那一箭从后心直透前胸,再也支持不住,两手一松,身体随着箭矢地余势向前一倒,软绵绵地向墙内倒了下去,扎手扎脚摊在地上,再也挣扎不起来了。 只听那适才放箭的箭手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又是沉稳干练:儿郎们,快些搜查外宅各处,看看有无同党走漏,并有无混水摸鱼的不法之徒,再与我世忠报知内宅两位蔡干办,请他们尽快搜查中箭之人的行踪,不要惊了安人和内宅女眷 一系列分布井井有条,显然此人不但箭法精通,统领家丁更是一把好手。左京心中这般想着,不由苦笑了一下,大宋果然是人才济济,自己在日本国内可算是顶尖的奇人异士了,来到这里却一事无成,终于落得身死异乡的下场,主公的大业托付,自己可不能再有什么助力的右京,右京,我这一死,你便不再是傀儡了,恢复了自由身,今后的路,就看你自己怎么走了 意识渐渐涣散,忽然听到一个娇腻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谨慎,却略微又有些好奇:敢问大爷活着嘛 左京勉力睁开眼睛,分辨出眼前这个绿色身影,可不正是自己适才看到的,那腰间插着一管洞箫的绿衣少女他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开口道:请问这位姑娘适才,适才那激越箫曲,是何人吹奏 那少女正是年方十三的李师师,与去年相比,这位少女已将长成,又加上少时长于青楼,后来又进了太尉府,所见的世面着实不少,因此看到这人满身是血,形容可怖,她却也并不是很害怕,反倒有些好奇。 待听得这人竟然惦记着自己的音乐,师师的小小心灵顿时一喜,美滋滋地应道:那正是奴家所奏的,先前奏了半阙碧霄吟,却不知怎的心绪不宁,吹了一半吹不下去,奴家无奈,又硬着头皮吹了这破阵子,好一解心中烦闷,大爷听着可还中听么她一心一意练箫学琴,听到别人问及,小心思便都转到了这上头来。 左京暗叹,这真是天意,想不到自己纵横十余年,远来中土,竟然会被一个小姑娘的箫曲给破了术法,时也,命夫只是还不甘心,又挣扎问道:姑娘,请问你师承何方高人 师师偏头想了想:教我的人么,那可就多了,从前怡红楼的王大姐,刘大姐,进这府里之后又跟着教坊地李妈妈,孙妈妈,还有汴梁的白行姐姐,燕大官人,都教过我不少呢还有我家衙内,常常听我练琴,每每有些奇思妙想,都能启我不少啊,说起来,倒是衙内对我的教益最大罢。 第七章 射杀(下) 么左京一听这小姑娘来历如此惊人,最大的老师竟然是高强高衙内,心中一时万念俱灰,想不到高衙内如此厉害,恐怕今日之事,都是被他一手导演的,右京这傀儡被自己利用,现在还不知道怎生被高强这魔头折磨着呢急怒攻心,哇地又是一口鲜血,不过这次与以往不同,呕血如喷泉一般汹涌而出,噗噗有声,不片刻便呕出不下几十两血,吓得师师往后跳了两步,捂着胸口小心翼翼地看着这红色的人造喷泉,小脸煞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少时,血尽人亡,橘左京一命呜呼,内宅的护卫家丁也蜂拥而至,七手八脚将左京的尸体敛起,地上血迹擦净,小环也赶了来,见师师吓得不轻,忙拉着她回去休息,一路唠唠叨叨的数落埋怨。 师师一面唯唯点头,一面忍不住回头望去,见那橘左京的脸色蜡黄蜡黄,双眼却兀自不闭,直愣愣地望着天空,好似仍有未了之事。师师心中一跳,默默祝祷:死人啊死人,我也不知你姓名,不过我只跟你说了几句话,可没害你哦,射你的人好似是外宅的那位韩爷。听说那位韩爷厉害的紧,你就算变了鬼,他也压得你住,可不要来找我 她这么心中暗祷,也不知管用不管用,小小心灵正是敏感多思的时候,此后几日不免时常念及。不过左京的眼睛,倒真是在见到了内宅门口的韩世忠以后才合上的,这位年轻的猛将看着自己箭下的又一条亡魂,冷冷哼了一声,对着尸体豪语道:贼子,某家箭下亡魂无数,多你一条又何妨到了阴间若是不服。只管来寻某家便是勿要这般作态,小心耽误了自己投胎说着用手一拂,说来也怪。左京的双眼就这么乖乖合上了。 韩世忠转身离去,抬尸地两名家丁目睹此事,背脊都有些冒冷汗,此后韩世忠在高府和杭州军中,便多了一个诨号,叫做神弓鬼见愁,此话不提。 这里闹得天翻地覆,那边高强却蒙然不知,关在密室里大耍皮鞭。对着身上鞭痕纵横的橘右京,白腻地肌肤上道道红痕,汗水条条流下,浸到伤痕上时,刺痛便令到右京那玲珑修长的身躯一次次不自禁的颤抖。全身的线条都活动了起来。 此刻的高强,神智已经渐渐有些迷糊了,这等景象落在他眼底,非但不能激起对于受虐者的同情之心。相反的血液为之沸腾,双眼放出近乎无机质的火热光芒。慢慢地。鞭打已经不能再带给他新鲜地刺激了,右京的身体因疼痛和急促的呼吸而不断起伏,周身上下妙处尽显,对于高强来说构成了进一步的强大诱惑。 高强踌躇了一下,甩手将皮鞭扔到一边,脚步往前移动了两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极近处,只需一伸手,右京的全身各处都将落在掌握之中。 他微微颤抖着双手。慢慢地伸了出去,一手抚上右京那高耸白腻的丰臀,手掌掠过道道鞭痕,火辣的痛感立刻像电流一般流过右京的全身,她的脊背又一次高高的弓了起来,口中不自禁地出也不知是痛苦还是快乐的呻吟。 这声呻吟进入高强的耳中,仿佛是一点火星落在晒得干透的柴草上,顿时激起了燎原大火,他另一手伸到右京半俯卧的身下,重重地握住了早已因为鞭打和刺激而变得肿胀的一只,五指用力捏揉,闭上眼睛感觉着那一团肥美的软肉在手中变幻着形状,心中的欲火再也无法遏制,瞬即转过身来,挪到右京的身后,双手把住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就要来个剑及履及,真个了。 就在此时,一直是迷迷糊糊,任凭高强摆布凌虐的右京女,忽然挣扎了起来,口中喃喃地说道:衙内,高衙内,不可,万万不可一面说着,一面将身子在木架上拼命挣扎,无奈绑缚她的那几个高府家丁都是深谙刑求之道的老手,这绑缚初时并不教人如何难受,但若你一加挣扎,那便是越收越紧,直到勒得气都喘不过来。 先前右京受高强鞭打,已经挣扎了好些时,那绳索慢慢收紧,已经在某些部位陷进了肉里,只是还不算很紧。这一下右京忽然用力挣扎,那绳索顿时大幅收紧,如这等重点捆缚,又是全身的敏感部位,这时便陡然肿胀突出,血管都有些蹦蹦跳,那末端原本已经鲜红欲滴的蓓蕾,这时候更是肿的像要爆裂开来。 剧烈的疼痛出乎右京的预料之外,此刻她却好似与方才不同,对疼痛格外敏感,而且反应似乎变得比较单纯,只是对痛楚感到身体的难受,却没有表现出方才最令高强血脉贲张的某种暧昧反应,这一下的疼痛令右京大大吸了一口凉气,喉咙里咯咯作声,全身肌肉都绷得死紧,好半天才松弛了一些。 要是片刻之前,高强见到这等充满黑暗罪恶感的刺激性场面,早就狂性大,不管三七二十一,任凭心中的邪火熊熊燃烧,在右京身上为所欲为了。偏偏这时的高强,心性与刚才也有了区别,眼前美女受难的凌虐场面看在眼中,痛苦辗转的呻吟传入耳中,起到的是与刚才截然相反的效果,升腾的欲火竟然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对于破坏这美好事物的一丝不满。 而这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不满情绪,就仿佛是给心中欲火浇下的一桶冰彻凉水,立刻使高强的头脑恢复了不少理智:怪事,我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来的过去的半个时辰,他仍旧记得清清楚楚,却再也无法心安理得作出同样的行为来,眼看着右京娇嫩丰腴的身体上留下地道道血痕,有些伤口已经流下了血水和汗水的混合,高强脑中一片混乱,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门外传来略显急促的拍门声,许贯忠高声呼唤:衙内,府中出事了,那囚犯橘左京忽然逃跑,被韩虞候射杀于内宅墙外。 第八章 东瀛(上) 这一声呼唤。仿佛突然间打破了这密室的阻隔,使得高强的意识与外面的世界重新联系起来,往日的那个镇定自若的高衙内瞬间完全回到了他身上,高涨的淫亵虽然尚未得到泄,却再也无法掌控他的意志和身体。 高强陡然撤身,转过身去不再看右京那饱受欺凌,却仍旧散着强大媚惑的身体,先想到的是将自己的衣衫找出来穿上,这光着身子,感觉心中的兽性时刻都有再次动的可能,感觉实在不是很美好,尤其是在莫名其妙的这么失控了一次以后,他心中对于保持意识清明的渴望从来没有这一刻的清晰和强烈。这到底是一种反弹,还是精神上的某种洁癖恐怕是二者兼而有之吧,总之,高衙内谈不上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圣人,但也绝对不想作一些以后回想起来,自己都会讨厌自己的事。记得刚刚到达这个时空的时候,他也曾这么拒绝过小环一次的 不过寻找衣物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只给高强的脸上增添了一抹苦笑。方才心性渐渐迷失的时候,他狂性大,三把两把扯去自己身上的衣物,唯恐脱的不够迅快,此刻要找件衣服来蔽体的时候,却现几乎没有一件能够稍微完整的,可见自己方才究竟是如何的疯狂。 高强东挑西捡,先挑一件出来,望仍旧绑在架子上的右京身上盖住,这小小的刺激也惊的右京的身体一阵收缩,可见经过了适才的暴虐之后,她的身体和神经已经敏感到了何种地步。 高强暗自对自己摇了摇头,怎的刚才自己就像失去了常性一样更蹊跷的是,现在竟完全不能找回刚才那见血就兴奋的状态了,连右京的反应也与刚才大不相同。联想到许贯忠所说的,橘左京适才忽然逃跑,被韩世忠射杀于内宅墙外。高强心中隐隐已经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他又找了一件衣服,勉强把自己身上见不得人的部位都给遮盖住,踱到右京身前,弯下腰去。对着右京轻声呼道:右京姑娘,本衙内今次多有得罪,实在是对不住了。 右京原本是低着头。任凭一头散乱的青丝遮住脸颊,这时却微微一动,头艰难地抬了起来,原本清冷地喉咙此刻变得嘶哑,更多了些许不曾有过的温润:衙内,此事并不怪你,右京心里明白 高强心中的猜测更清楚了几分,微微一笑,看着那一头青丝中透出地迷蒙双眸道:本衙内忽然想到,右京姑娘所明白的。恐怕此事是与令兄左京有些关联吧 右京尽管身子仍旧绑在架子上动弹不得。听到这句话还是猛然一惊。头高昂起来,眼睛抬着向上看高强的脸,语音中已经多了几分惊诧和惶恐:高衙内,此事你怎的知道 高强心中一乐,心说我要不是对你俩人的姓名一直有心病,老想到傀儡术这种古里八怪的东西,又怎么会有这种在常人看来完全不着边际的猜测不过要是你知道了自己并没有露馅,本衙内的所知全是来自于现代的一本漫画,而那漫画中的主角名字又恰好与你们兄妹相同,怕不是要更加觉得匪夷所思了吧 此刻他也不便说破。只笑道:右京姑娘受委屈了,不论内情究竟如何,冒犯姑娘的毕竟是我高强这双手,实在是唐突得很。论理本衙内现在就应该给姑娘松绑,而后延医调治,无奈姑娘你适才也听到了,令兄左京忽然逃脱,随即便被我府中大将射杀,姑娘瓜田李下,嫌疑难免。说来惭愧,本衙内论起拳脚武艺那是稀松平常地很,倘若姑娘松绑之后要对本衙内不利,说不得还有一番波折。恁地,我现在便叫手下进来,叫他们给姑娘松绑穿了衣物,而后送回房中,再请名医疗伤,可使得 右京的头又垂了下去,隔了一会才应道:衙内既然恁地说,怎么不使得 难得姑娘如此通情达理,本衙内欣慰之极。高强愉快的笑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中的郁结借这次暴虐泄了许多,他此刻心中阴云尽散,犹如万里晴空一般的爽朗,头脑也格外的灵光:姑娘养伤之时,有件事可得想清楚了,便是本衙内适才想问姑娘的,尊兄妹二人万里迢迢来到我大宋,又分别投到朱冲朱勔父子帐下,所为的究竟何事等到姑娘伤势痊愈,我要一个明白的答案,这可使得么 这次右京的头低低地垂着,房中一片寂静无声,好半晌才微微一动,也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但高强却分明能察觉到,面前的这个女子已经变得柔软了许多,这一下已经离向自己屈服跨进了一大步。 他摇了摇头,心中有种古怪的感觉,仿佛自己与眼前这刚刚因为自己的暴虐而遍体鳞伤的女子,不知怎的竟然有些心灵相通,难道这件事也和橘左京的突然死亡有关一时不得要领,还是先将眼前这尴尬局面解决了才是。 高强走到门边,唤过许贯忠,将自己眼下的尴尬情状略略说明了一下,许贯忠办事是一等一的人才,立时命人将应用人手和衣物都调了过来,负责将衣物带进房中的是小环和几名内宅侍女,而后几名孔武有力的家丁蒙着双眼进了密室,按照侍女们的指引将橘右京的四肢牢牢捉住,然后再割断绳索,由侍女们服侍着穿上衣衫,再将双手捆好,带着到内宅的一处偏房修养,那边许贯忠已经差人去城中请最好的跌打大夫去了。当然这大夫来了以后,先要给高强诊治检查,尽管衙内作为施暴者,除了体力消耗不少以外,更无别样创伤,不过彼此地位悬殊,那也是说不得的事了。 高强也穿好了衣物,出得房来,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内宅便行,走到半路就遇到了韩世忠等人,伴着一副担架,正要到前院书房去等候高强示下。 第八章 东瀛(下) 双方见面,站着不是说话的所在,便一同到了书房,两个家丁将那具担架放在地上,揭开盖布,便露出了橘左京那张死白的脸。 高强皱着眉头,吩咐手下家丁检视橘左京的尸身,一面听韩世忠汇报事情本末。待得听完,心中便有五分明朗了,再详细问了那几个看守,橘左京逃亡的时间和前后始末,更加确定,橘左京忽然间如此异动,绝对和自己在密室里的异常行为脱不开干系。 只是有一点想不通,自己当时已经快要失去了理智,倘若在那种情况下与右京交合,虽然不知结果如何,恐怕多半没什么好事;话说回来,即便是没有什么坏处,在别人若有若无的操控之下与几乎陌生的女子生关系,对于高强的自尊心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只不过,回想右京当时那充满了罪恶诱惑的美妙身姿,自尊的矜持到底能起多大作用 高强一时也有些迷惘了。 回过神来,夸奖了韩世忠几句,又命许贯忠吩咐下去打赏有功的家丁,便叫人将橘左京的尸身送去官府义舍,现今天气炎热,留这么个东西在家里可不是什么好事。只是想到右京还没看过,高强加了一句,叫送到义舍以后,捡一具上好棺木成殓了,搁在那里好好保存,择日才好入土。 处置了这件事,高强回身坐在椅子上,正要端起茶来喝,忽听门口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笑道:官人,暑热难消,奴家特地为相公备了酸梅汤,加了些冰珠,可要尝尝 高强精神一振,这个时代虽说工业不达,没有什么全球气候变暖的厄尔尼诺效应,可江南的暑天还是叫人有些受不了。别人倒还罢了,高强是习惯了空调冷饮电风扇的现代人,夏天尤其难熬。这时听到有冰镇酸梅汤好喝,当即笑逐颜开。忙起身相迎:娘子如此费心,真是生受了。 蔡颖手里捧着个托盘,上面有个大茶盅,茶盅壁上有许多水珠。不问便是盛着酸梅汤在内了,四周几个盖碗,乃是一套精致的定窑透光瓷器。 看着高强的馋样。蔡颖抿嘴一笑,对于自己郎君的口味,她虽然是不大下厨房的大小姐,却也知道的很是清楚,便不多言,纤纤十指将茶盅打开,用一个大勺盛了一碗。双手递给高强,跟着又盛两碗。递给一旁的许贯忠和韩世忠,这两人一个是一直追随高强,现在府中头号总管兼智囊,高强身边的位无人可比,一个是后起之秀,凭借出众勇武和忠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占据了高强身边的重要位置,赢得众人的一致尊敬,蔡颖也深知这两个是人才难得,因此这些小处也毫不松懈。 两人慌忙接过。称谢不迭,这是七品命妇赠饮,可不能推辞什么地。 待几人都喝过了,蔡颖将茶盘放在一旁,笑着对高强道:适才奴家在内宅正读书,忽听外面一片吵嚷,出来看时,却是有犯人逃脱,业已被韩虞候神射杀死,只是尸体落在内宅,倒惊了一个女眷。 韩世忠满脸通红,躬身致歉:世忠无能,让贼人逃到内宅,惊动了女眷,请大娘责罚。 蔡颖笑道:韩虞候神箭杀敌,无过有功,有何责罚说是惊动,其实只是那女娃儿恰好在那里练箫,那贼子被箭射中之后,掉落在她身前不远而已,这女娃又是胆子大得很,也说不上受了什么惊吓,韩虞候万祈不需挂怀。 韩世忠唯唯应了,头也不敢抬起,高强却心中一动:娘子,这女娃在那里练箫,莫不是府中的乐师 蔡颖眼皮也不抬:官人难道想不到府中最爱在那竹林边练箫的,除了你去年从怡红楼带回来的师师,还有谁人这话皮里阳秋,小小刺了高强一下,实则高强因着历史上李师师的作为算得风尘中的奇女子,这时又是年纪幼小,偏偏音律才华甚是高妙,平日便不由得另眼相看,蔡颖虽不至于如何往心里去,不过这世上不吃饭的人或许有,不吃醋的女人是万万没有的,此刻提到了,顺便就是一口飞醋,吃的高强颇有些苦笑。 只是高强苦笑归苦笑,这事在他脑中却不期然的引起了一连串的联想,直到想到自己刚才那件没有想通的事,这才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那橘左京和橘右京之间有某种诡秘地联系,这是不必说了,不过当时自己忽然清醒,而右京的反应也忽然转变,可见当时橘左京和右京之间的联系是出了某种问题的。自己方才反复询问时间,大致能确定橘左京破窗而出的时候,与自己恢复清醒前后相差不大,但是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独居房中的橘左京忽然破窗而出,就完全不得要领了。 现在看来,那橘左京逃跑以后径直向内宅窜去,又恰好死在师师的面前,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高强转了转念头,心知要弄明白这件事,别人都帮不上忙,只有等到右京的状况恢复,详细问她与橘左京之间的情由,多半便可以知道端倪了。 几人议论一会,有人回来禀报,说道橘左京的尸身已经送到杭州义舍停放,身上衣物都已取回,加上其独居的屋中搜检完毕,诸般事物都运了回来,问衙内是否要一一检查。 高强一一看过,别地都是平平无奇,在橘左京身上搜出一块玉牌,上面的图案形制和中土大不相同,显然是从东瀛带来的,另外有一柄短刀,几瓶药水,至于在这种情况下经常会出现的秘笈之类却完全不见踪影。 高强一面看着,韩世忠却拿起那把短刀来,呛啷一声拔出鞘,众人顿时觉得寒光夺目,这刀隐隐泛着诡异的绿光,却着实是一把利器。 几人将这刀在手中传来传去,高强一眼就看出这是最初形态的日本短刀,形制是仿造的唐样大刀,厚背直刃,略略弯曲,奇在这刀上竟然开了一截血槽,可想而知杀伤力更加巨大。 第九章 杰肯(上) 韩世忠将这把短刀抓在手中细看,口中啧啧称奇,此刀铸造精良,锋刃上隐隐现出复杂的菱纹,若放到手臂边上,即使不碰到肌肤,也能感受到侵人的寒气,一看就是名匠打造的宝刀。 他看了半晌,向高强道:衙内,这刀着实精良,我军中武器虽多,可多半都不及这刀。那黑衣男子既然身藏如此利器,想必武艺不凡,为何不见施展更奇者,此人突围之时是从我府中家丁手中夺了一枝花枪,并未将这刀取出应敌,这又是一奇。 高强一笑,这时代日本的武士道还未确立,后世被奉为日本武士道之神的楠木正成,这个时候还没生下来呢,这短刀自然不是什么剖腹专用的礼仪用刀,那橘左京之所以没有拿出来挥砍,除了此刀的来历有什么特殊之处外,多半是觉得这尺许长的刀刃不大好使吧。 几人围着这些物事参详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一小半是因为这些东西上并没有明显的线索,另一半也是因为在座并没有一个熟悉这时代的日本,而高强虽然一脑子的日本战国知识,却已经是在座中对于日本了解最多的人了,这如何能看出线索 说了半天,最终决定还是出去找个与日本有所交往见识比较广了这些事物或许还能有什么现,眼下凭这几个人是没什么所得了,目前唯一的线索,都集中在内宅养伤的橘右京身上。 只是当晚回到内宅的高强,却面临了娇妻蔡颖的一轮盘问,原来她看了大夫为橘右京诊治,各处伤痕尽皆明了。鞭痕什么的还好说,毕竟既然是刑求,动用刑具是免不了的。不过那高挺上的几道淤青指痕,一看就是大力揉弄所留下的,当时据称留在屋中的只有高强和橘右京两人,这痕迹是何人所为。瞎子也看得出来了。 假借刑求之名,对一个女子行侵犯之事,这次连向来与高强相敬如宾恩爱异常的蔡颖也按捺不住了。况且她出身相府,饱读诗书,对于之类自然是闻所未闻,想也想不出还有这样的,只当自己的郎君是个乘人之危的无耻狂徒。这一次是吃醋事小伤心事大,说到后来已经是泫然泣下。 而且这次蔡颖还不是孤军作战,鉴于高强欺凌弱女子的行为恶劣,虽然婚前其名声并不好,不过蔡颖嫁过来之后,听到小环解说了高强这花花太岁称号的冤枉来历,又亲眼见证了郎君对自己的爱惜,不免对郎君的人品深表钦佩。不想这次干出这等事来,心惊之余。又有些兔死狐悲。正所谓大家都是女人,郎君倘若欺凌别人顺手了,难保哪天不对自己开刀,不管这是故态复萌还是新生恶念,这等危险的苗头必须坚决坚定坚持掐死在萌芽状态中。 因此蔡颖先把事情始末都了解了,此后又拉了小环作同盟,当夜对着高强软硬兼施,上演一出盘夫好戏。一开始是摆出物证人证,力证高强对一个毫无还手之力地弱质女流施暴,长达半个时辰之久。其间有无侵犯,没有证据,但是那上指印宛然,别人不清楚。蔡颖见惯了高强偶尔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哪里有认不出来的道理这时代的观念与现代不同,男女裸身相对,又兼对要害部位如此亲密接触,与实质相交也没什么分别了,高强还想运用现代关于性接触的接触说说射出说来为自己作一个小小辩护,却又哪里管用只得低头认罪。 此后便是长达一个时辰的精神轰炸,两个女人眼泪汪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高强折腾的头都抬不起来。加上他今天人生头一次品尝了洲的古怪滋味,心理上先自矮了一截,更加没有还手之力。 好在转机总在不经意中来临,正当高强痛苦不堪,不知如何了局的时候,小环又去拉了师师来,意图利用这个目击证人来继续抨击高强。谁知这一下效果适得其反,师师听到她们对于高强地诸般指控时,忽然冒了一句:师师曾与今日那被射杀的逃犯说了几句话,听那逃犯的意思,似乎他是正在使用什么术法,却无端被人破了,这才重伤逃走的哩 这等事高强一跃而起,一半是听到了有意思的情报,另一半却也是趁机想要脱身:师师,与我详细道来 他虽然在美妻爱妾面前隐忍,不过毕竟是一家之主,这时代夫权的强大不容置疑,连蔡颖这等出身尊贵的娇女也要低头,小环就更不用说,倘若不是蔡颖极力撺掇又给她撑腰,就算是高强真个出去抢了师父林教头的妻子来府中淫乐,甚或害的人家家破人亡,小环也只有认命的份。 因此现在看到高强借机脱身,两女虽说心有不甘,也无法可想,一肚子地气都对着师师了,好在师师平素乖巧,相貌琴艺又极出众,用现在的话来说,在高府内宅里乃是人气偶像,大家对她都甚是喜爱,因此蔡颖和小环也没什么恶念。 待听师师转述了左京死前的情状,高强闷头想了半天,心说看来橘左京直奔这个方向而来,果然是有所图的,听话中地含义,难道破了他术法的,竟然是这小师师的箫音 少时也曾看过电影无数,对于六指琴魔这类描写音波功的武打片,高强也是心向往之,而且现代的科学也证明了,声音确实可以作为杀人的武器,不过要把这些和眼前这个娇怯怯,俏生生,还没完全长成的小师师所吹奏的箫音联系在一起,即便是看多了yy的高强也不得不说一句未免太扯了 不过事实摆在眼前,结合了自己的切身体验,看来橘左京的术法突然失败,与小师师的箫声起码是有着密切的联系的。高强捧着脑袋想来想去,最终得出的只是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这橘左京用的术法究竟为何,目前不明,不过这术法恐怕在运行时很容易收到某种波动的干扰,而小师师的箫音中,就包含了这种波动。 第九章 杰肯(下) 倘若这个结论成立,高强心中便只好叹一口气,原本他还指望从右京口中探出她和左京之间这种匪夷所思的傀儡术的秘密所在,然后设法派上自己的用场,现在呢傀儡术的功法暂且不说能不能到手,就算到手了,这种会被某种寻常的可闻声波给破掉的术法,又有多少实用价值 兴味索然下,又加上累了一天,尤其是闷在密室里的那半个多时辰,堪称高温,极其消耗体力,高强此刻再也支持不住,只摆了摆手叫师师和小环退下,便再也抵挡不住睡意的侵蚀,一头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次日,高强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方起,一来是蔡颖晓得他连日劳累,有心让他多多休息,二来鲁智深昨日出走,没人督促着他做功课进行晨练,人都是有惰性的,难得放松这么一下,高强自己下意识地也给自己放了两个时辰的假。 梳洗完毕吃罢不知是早饭还是中饭的一顿,高强一摇三晃往前院书房而去,还没到书房门口,就听见房间里吵闹异常,高强心下奇怪,什么人敢在我的书房吵闹脚下不由得便加快了几分。 等到进了书房,却见并无什么人吵嚷,只有许贯忠和一个人对坐,桌子上放着昨天从橘左京身上搜检出的事物。见到高强进来,许贯忠连忙站起,说道这位乃是从杭州市舶司调来的通译,此人见多识广,善能说多国语言,对于东瀛日本诸般风俗也多有了解云云。原来杭州府对于高强这里的所有动静都时刻关注,昨日听说高强府里出事。还死了人。知州阮大城的神经顿时绷紧,当天后晌午时就派了人来探风声,听说应奉大人要找一个通晓日本风俗的人,第二天就把这人给送了过来。 高强点了点头,心说阮知州当真帮衬地很,看来下次给蔡京写信时,还是不能给他说太多好话,让他继续在这杭州知州任上做下去。直到本衙内用不着为止。哼哼。倘若阮大城听到了高强地真实想法,只怕是心寒如铁,自己竭力奉承,末了却是弄巧成拙,这次第。怎一个衰字了得 高强居中而坐,向那来人拱手为礼,客套话还没出口,先打了个愣:只见这位形状特异,高鼻深目,两个眼珠滴溜圆,皮肤黝黑。却看得出与此间人的黄皮肤颇有不同,穿戴虽说与寻常人一般无二,却怎么看怎么像个阿拉伯移民。 见到高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溜上溜下的打量,那人咧嘴一笑:应奉大人不必惊讶,下官本名杰肯,汉名叫做王杰,原本就是西域大食人士,自幼随父执辈四处漂流,六岁时便到了广州,家父过世之后。下官又到了这杭州,幸得此间知州大人赏识,抬举下官在市舶司中作个通译,却也逍遥自在。这阿拉伯人竟然说的一口汴梁官话,只是偶尔流露出一些古怪的口音,高强听着更觉别扭。兼且嗓门极大,平生所见人中,只有现在作两浙路检法官的张随云可以比拟,看来方才听到有人吵闹,不过就是此人在说话而已 这些倒是小节,高强的注意力随即转移到放在桌上地诸般事物上,向杰肯道:王兄请了,不知这些器物中,可能看出什么不同寻常之处王兄但请直言,不论是大事小事,看出什么都只管说出来就是。 那杰肯咧嘴一笑,露出一副白牙:应奉大人容禀,这几件物事,虽说有些精品,不过多半都是些街市上都有地卖的,这杭州城市舶司每天迎接八方来客,品流之复杂无与伦比,可说万国奇珍异宝在杭州城都可以弄的到,只要你有钱。因此即便有些东西是明显的东瀛特色,却也不能就此断定持有者就是来自日本国。 高强听这话似乎有点道理,转念一想却不然,我又不是搞人口调查,管你是不是日本国的东西现在这个橘右京就是瞎子也看出是日本人了,本衙内要地是能揭示其来历身世的线索,这厮恁多废话 王兄,不知这些物品中,可有什么是可以证明持有者的身世来历的高强单刀直入,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哪知这杰肯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搭错了线,忘记了自己的任务是来提供专业意见,竟然对高强指手画脚起来:应奉大人这就错了,所谓国家国家,有国而后有家,人也是这个道理,倘若连此人来自什么国家都不能确定,又谈什么身世来历 高强怒气渐渐上升,来到这时代以后,虽然不是人人都对自己点头哈腰的拍马屁,不过好歹那些能给自己脸色看地人多半都是心思缜密的聪明人,相互之间交流起来不用太费脑子,怎的这位阿拉伯移民的后裔杰肯竟然这么木鱼脑瓜 一旁的许贯忠见高强面色有些不善,知道已经动了气,忙插言道:王通译,我家衙内既然确定这人乃是东瀛来的,自然有的是道理。衙内现在想知道的,也只是这些物品之中,是否有什么线索,可供我等按图索骥,寻找到这人的出身来源。这人客死异乡,说来也是可怜,倘若能找到其出身和父母亲族,将尸骸归葬,岂不是一件功德 这话说得就有些水平了,触动杰肯的心事,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漂流异乡,不知老死何方杰肯点了点头:这几件物品中,其余都是平常,只这柄刀有些特别,若说能提供什么线索,恐怕只有从这上头想法。 高强见说地入港,心中怒气顿平,忙加以追问,那杰肯举起短刀,轻轻拔出鞘半寸,指着刀柄和刀刃相连的吞口处,向高强道:衙内请看,此处的铭文甚是特别,其文字虽说是汉文,连起来却不通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既非工匠的姓名,也不是铸造记录,想必是与刀的主人有关,衙内若要调查,当从这里入手。 第十章 来历 尚强将那刀接过来细看,果见刀柄近处有一排细小铭文,多数都是自己能认识的汉字,少部分也看着与汉字相似。只是这些汉字古怪得紧,分开一个一个都认得,连起来完全不知其意,倒像是哪个蒙童习字的帖子,只有字形,没有文意。 他看了一会,又递给许贯忠,二人看了多时,仍旧不解其意。 高强忽然抬头看了杰肯一眼,见他嘴角微微露出狡黠的笑意,猛然醒悟:这厮鸟既然特地指出此处可疑,决计不能一无所知,否则当官的第一要诀就是瞒上不瞒下,他指出了线索却又没有头绪,上司若是怪责下来,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有了这个想头,高强心中一转,已有了定计,将刀仍旧递给杰肯道:王兄,还请为本官解读这上面的铭文。 杰肯大摇其头:难啊这等文字似是而非,最难辨认,应奉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下官没有法度。 高强见他仍旧玩花样,把桌子一拍,瞪起眼珠道:大胆既然不识,还敢指示本官有什么线索,这可不是信口开河莫不是特地来消遣本官高强平日一直平和待人,拍桌子官威这还是第一次,不过说完之后虽然有些不习惯,感觉倒还不错,尤其是看着面前这个阿拉伯人脸上挂着的狡黠笑容,被自己的一喝而消散于无形,心中更加爽利。 杰肯吃了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已经违背了做官的原则。他来到中原多年,对于我中华上国的种种显潜规则多有认识,只不过这后天学习和先天育的究竟是有区别。若是忘了给自己脑子里上紧这根弦。多半就容易犯错。倘若落在别人眼中,就算是看出来了。顶多是腹诽几句。以后有机会给你穿穿小鞋,这位高衙内可是顶头大上司都要着意巴结的,真要为难起来,一张帖子就要他好看。 吃了这一吓,杰肯地说话都变了味,原本颇为流利地汴梁官话一下子夹杂了广州俚语,吃吃地道:应奉大人莫要着恼,小人,小人唔系有意欺瞒,点解大人要冤枉小人这时候也不敢自称下官了。以他一个没品级的小小通译,实在也说不上什么官。 高强听地有趣,原来你这家伙一着急就会说广州话看来这从小寓居广州地影响还是不小的,看本衙内再吓一吓你,当即更加作色:我顶你个肺本官没得闲了,来冤枉你信唔信本官知会阮知州,问你个欺瞒上司的罪名,叫你个扑街废柴去沙门岛走一遭这几句话说得文白夹杂不伦不类。高强自己说完了都忍不住想笑,许贯忠在一旁早已听得呆了。 杰肯所受到的冲击更是加倍巨大,自小听惯了的广州俚语在这位高应奉嘴里说出来竟然分外的迫力惊人,尤其是说到扑街废柴这个词组时,那强大的气势令得自己脚为之软,暗地里竟然生出了一股仆倒在地的冲动,这难道就是故老相传的强者气势 他再也不敢扯白,连连讨饶,高强原本只是吓一吓他,现在见他立刻老实许多。便也不为己甚,哼哼道:在本官面前搞野,你这厮正是圣人门前卖三字经,远未够班啊 杰肯连连点头,话语间广州话味更浓:是是,应奉大人英明神武,小人真系估唔到啊 高强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捧腹大笑起来,笑的杰肯一头雾水兼心惊胆战,只好跟着干笑两声凑趣,无奈心中紧张难以抑制,乃是皮笑肉不笑。 待杰肯将短刀上地铭文说明了,高强这才晓得,原来日本国一直未有文字流传,向来都是用的我中华文字,不过因学习不易,在日本国称为汉学,只限一小部分官员贵族中流传。怎奈近百年来日本国人口迅快增长,国中商人武家等势力渐渐增长,这些人往往不知中华文字,却又需要彼此交流,只好用半通不通的汉字相互交流,日久便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文字,多数从汉字中摘取一些偏旁部加以应用,再辅以一些简单的符号,竟然也能达意。 高强听罢点了点头,历史上日本的平假名和片假名语言的形成,史家公认差不多是在稍后的院政以及南北朝时期,而一门语言地形成,不可能是哪一个人忽然拍一下脑门子的结果,多半其背后伴随着一个集团或者阶层的形成和崛起,因此若在这时已经有了日文的雏形,丝毫也不奇怪。 不过杰肯虽然知道这些文字的来历,却不知其意,只因这文字流传不广,会学习的也只有日本国内一些新起的武家和地方豪强豪商等辈,他杰肯久居中华,虽然经由往来的商旅知道此事,却不曾有机会学习。 高强又问了几句,见他再无隐瞒了,便叫许贯忠送客,临行取出清溪银二十两酬谢,杰肯一面口中逊谢,一面双眼放光,跟着手就伸了出来,倒是一个奸商本色。 日来无事,高强一面等着京城里的消息,一面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开银铺的事。他来到这时代以后,渐渐了解大宋的现状,总的说来,大宋人多粮足,全国大部分地区都长久得到和平,经济文化都是极大展的时期,按说国力该当蒸蒸日上才对,然而宋代却又是一个一直给人以积贫积弱印象的时代,这中间的反差着实让人惊诧。 不过置身于这时代这些日子,接触的层面上至皇帝执政,下至军兵贩夫,乃至于象蒋门神这类黑社会人员也有所认识,高强对于宋代的认识可以说是逐步深入。细细总结下来,大宋最主要的问题,似乎是统治的手法受到时代和认识的局限,不能适应整个社会急展的需要,造成大量国力虚耗。再加上或外或内地种种原因。才造成了渐渐消耗,掏空了国家的实力。追至徽宗朝。上位者一个阶段没有足够的警惕,沉醉于丰亨豫大地享受之中,各种矛盾累积到一起爆出来,再加上外族地入侵,终于造成靖康之耻的惨剧。 既然有了初步的结论,而自己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现在已经深入了这个朝代,高强只好认命的作法扭转种种颓势,而开设银铺,逐步利用现代先进的金融理论来梳理大宋的财政。则是高强迈出的实质性第一步。 旬日之后,汴梁仍旧没有消息传来,而摩尼教那里的一些子弟已经6续抵达,加上前期所招募的银铺人手也开始到位,高强心中不免微微有些焦躁。只是此事他已经全盘计划好,又托付了燕青一力斡旋,按说以燕青的才能,加上蔡京集团和老爹的支持。该当不是很难才是。 只是就算在这里着急,也是于事无补,除了再次飞鸽传书,向汴梁地燕青查问详情进展,吩咐手下将来到的摩尼教子弟和帮佣学徒等等择地安置,传授些基础的知识,余下的也只有耐心等待了。 不过在这等待之中,高强却又想起一件事来,去年在河北大名府时,借着贾氏娘子火烧翠云楼之事。曾经敲诈了河北第一财主玉麒麟卢俊义一年二十万贯,约好了与梁士杰各分一半。现今梁士杰已经进了宰执担任中书侍郎,名副其实地可以叫做梁中书了,大名府留守司换作了梁子美,此人才具远远不如梁中书,不过敛财和贪心可就犹有过之了,这一注财喜自然脱不出他的眼珠,到底要如何分赃,还须仔细考量才是。 只是高强以己度人,却完全没料到梁中书的器量出乎他意料,没等他想出个妥善的办法来,那边已经来了一封梁士杰的亲笔信,说道既然不在其位,自然不谋其政,这与政事相关地贿赂当然更不便收取,他老人家业已挥函一封,向新任的留守梁子美说明此事,今年那卢俊义的十万贯供奉,日前已经送到了府上,该当分与高强的那十万贯,也已经途往江南送来,留守司派了精干军士沿途护卫,万无一失云。 高强看罢信件,慨叹一声:做大事的人,气派到底是不一样啊梁中书在蔡京集团中地位日渐升高,领先蔡京长子蔡攸一步进入宰执,隐隐已经是二号人物,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他对自己如此另眼相看,呵护备至,按说该是件大好事,可是官场中与商场有一点共通之处,那就是无利不起早,梁士杰这么做,自然会设法要求适当的回报,区别只是什么时候,什么方式的回报而已。 高强摇了摇头,此事多想无益,手头再多些资本,对于开设银铺之事当然是有利无弊的,只管收了下来。至于梁士杰这里的回报,反正大家目前算是穿一条裤子的,暂时也不必担心。 这日正在书房忙碌,忽然有侍女从内宅出来,说道那橘右京经过这些时地调养,身子已经大体康复,今日正请衙内过去相见,有要事相告。 高强等这个橘右京康复,已经等的脖子也长了,这些日子来这个事情也是等,那个事情也是等,闷的他心里都要长草了,倘若是在现代,定要把qq签名改作请叫我今好容易有一件事要见分晓,心情快乐的就像奔向偷情地点的奸夫淫妇错了错了,是奔向光明新生活的有为青年。 快步来到橘右京暂居的房外,高强稳了稳情绪,周身上下看过没什么破绽,尤其是腰带系的颇牢,就算自己狂性大,要撕扯起来还是颇费功夫,这才略略安心,清了清嗓子,温声道:右京姑娘,本衙内在此了。 应奉大人请进。并未有人出迎,只是传来了右京的声音。 高强听了,只觉右京今日语声平和,听不出带着什么情绪,不过却与往日的毫无生气有些区别,似乎多了些人性化的气息。 振衣而入,只见右京一身白袍站在窗口,脸蛋微微仰起,原本一双大眼睛此刻眯成了一道弯月,正在望着窗外艳阳照耀下的花园,一阵微风恰好此时吹过,将她鬓边几茎丝吹乱,飘飘的拂在耳后。 此景仿佛仙人,原本该让人一见忘俗,怎奈高强脑子里仍旧留存着当日在那密室中的淫虐记忆,虽然不曾真个,然而两人经过了那么一段之后,彼此的感觉变得古怪异常,那是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女性的。因此见到右京这么飘逸出尘的样子,高强心生美感之余,不期然的又想起了当日那绑缚在架子上,因为痛苦和挣扎而表现出极其另类而强大魅力的完美身躯,如此鲜明的对比之下,高强丹田一股热流油然升起,竟是越加兴奋了起来。 察觉到了这一点,高强大为尴尬,毕竟这不是来会情人,有些悬疑还要借助右京的解说才能开释,这么早早的脑充血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充血,对于保持头脑清醒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高强心思灵活,自有怪着应付,他抬手招来下人,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收拾心情,迈步踏入房门,躬身一礼:右京姑娘,贵体无恙否 这句话一问出,高强便觉得有些不对,右京的身体之前之所以有恙,还不全都是拜自己所赐更会促使其联想到当日的种种尴尬,不知对于待会的交谈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这话传入了右京耳中,也引起她娇躯猛的一振,虽然没有回头,然而从背后看去,越过纤细秀气的脖子,在阳光下分明看到那晶莹的耳珠在一瞬间就变得潮红,显然对于这句问话,右京的心中也产生了相当程度的联想,受到了很大的振动。 高强心中有些得意,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右京今天的反应如此敏感,仅仅一句话就让她反应强烈,与以往冷冰冰的样子判若两人,除了当日的经历着实羞人以外,更多的可能是其心境对比往日有了极大的变化,看来今天的谈话,有望得到一个自己满意的成果了。 第十一章 述往 两人相对坐定,高强脑子里转来转去,也不晓得说什么是好。问身体吧,会勾起双方的一些尴尬记忆;问来历吧,又觉得有些过于急躁了,堂堂一个伶牙俐齿的高衙内,居然也有找不到合适的话说的时候。好在高强的心态还比较好,既然没话说,今日可是你叫我来的,便闭嘴等你开口好了。 隔了一会,右京仍旧低着头,忽然幽幽地说道:请问高衙内,那人 姑娘问的是与你一同被本衙内囚禁的那位左京先生,当日他忽然脱走,途中连伤我府中数人,家丁们无能拦截,眼看他要翻墙闯入内宅,只好放箭将他射杀。尸身本衙内已经命人妥善装殓,停在义舍之中,姑娘若要看时,现在还没有什么大变化。 如此炎热的天气,生受衙内了。右京淡淡地道,似乎左京的生死对于她来说并无任何意义,就像谈论着街边那个讨饭的乞丐今天换了个地方一样,一如古井不波,相比之下,倒叫高强觉得自己有些砌词掩饰的意思。 又是一阵沉默,高强渐渐有些不耐,相比对面右京沉静的坐姿,他已经开始觉得身上不知哪里开始痒了,偏偏此刻房中一片沉寂,弄得他连活动一下身子都有些别扭。 我橘氏右京,出身日本国山城国人家族,乃是前代中大兄皇子的庶支流传。右京缓缓开口。一开始就报出了一个高强耳熟的名字。 荷哟,来头不小啊,竟然祖上有人做过天皇对于历史上有名的日本大化改新,高强虽然没有仔细研究过,好歹当初接受基础教育的时候也被灌输了一千多字的概念,且不论这其中的评价到底是对是错,起码推动这个改革的几个关键人物。圣德太子,中大兄皇子以及作为反派被历史所抛弃地苏我入鹿,这几个名字还是晓得的。 只不过,中大兄已经是距今四五百年的人物,其身处的又是动荡杀戮连绵不绝的日本皇室,到底有没有血脉能流传下来,这个问题相当值得考量。回念一想,即便这位橘右京是在乱攀亲戚,一来不见得是她故意的,多半从小家里就是这么教育。二来这个本事中国人只有比日本人更大,当年大唐李氏皇朝建立之时,为了漂白自己的胡人血统,挖空心思从历史上找名人攀亲戚,末了竟然挖出道德经里面关于老子骑牛出关化胡的记载,愣说自己就是老子化出来的那一只胡。言下之意就是现在大唐李氏的血统比中原残留地氏族还要高贵正统的多,堂而皇之地给自己加上了神圣的光环。人家中大兄皇子所参与的大化改新对于唐代的制度几乎是全盘照搬。如果因此也学得了唐人这攀亲戚的本事,倒也毫不奇怪。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高强点头不语,晓得右京此刻主动开口,正是交代问题地良好状态,自己不便打搅。 小女子今年虚度光阴已有二十载,两年前随右京将要提到左京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选择一个合适地称谓,俄顷才继续道:随同左京师来到中原,乃是奉了伊势豪族平氏赞歧守正盛之命,要寻求援助,以增加平氏的实力,在日本国中获得更大的权力,保证平家长治久安,永保富贵 一下高强举手,示意她暂且停下来。虽然寥寥几句,背后所包含的信息量可着实不小,先日本人,尤其是有些身份地位的日本人,报名都是长长一大串,姓氏封地官位别号甚至法号等等统统报上来,如果要剔除这些干扰因素,将本人和一个简单的名字联系起来,颇要费点功夫。 好在右京提及的这个人在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平正盛,凡是读过日本最著名地历史文学作品平家物语,对于源平合战有所了解的,大概都不会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平家的百年强盛,正是从这个人开始的。 他整理了一下脑子里模模糊糊的印象,问道:右京姑娘所提到的平正盛卿,可是七十多年前的平将门之乱中,那位被杀的平国香将军的后人 右京本来是低着头,面容古井不波,这时却讶然抬起头来,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惊讶和赞赏:想不到高衙内博闻强记,虽然远隔重洋,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真是奇才了。 高强心中得意,嘴上谦虚:哪里哪里,日本国与我大宋中土向来多有交往,此等大事,我朝自然有专门记载,本衙内当日读书时,也曾晓得。此刻并不是现代两国关系错综复杂的时代,在幅员广阔文化强盛的大宋面前,刚刚开始进入武家兴起时代的日本压根不构成任何威胁,还处在像一个小学生一样,对中华文化的各个方面都充满仰慕和向往的时候,汉学在日本公卿和知识分子中间蔚然成风,而和学根本还不成气候。 这种心理对于右京也有明显的影响,以至于高强这样明显有些浮夸的口气,在她听来竟是顺理成章,当然高强所提到的准确信息,在其中也起到了重要作用。 既然知道高强对于日本的情况并不是一无所知,接下来右京的叙述就快了许多。原来自从七十年前的平将门之乱后,日本的武家开始展现实力,一跃登上了政治舞台,日本国内政坛的主要矛盾便转到了武家和公家对于权力的争夺上来,至于日本的天皇,从大化改新之后就已经处于一个对于政治权力基本中立的地位。权臣们几乎没有哪个会把天皇作为目标的,除非这个天皇自己没眼色跑出来碍事。 在这场武家与公家的权力角逐中,由于公家的软弱无力被武家看穿,斗争的局面迅转变为一部分武家和一部分公家联合,对抗另一边的联盟,其情形混乱异常,加上日本除了天皇执政以外。并没有很稳固的政权模式,眼下全国可以说进入了一个极其混乱地时代,就连身处其中的重要人物,也未必能看清政治的走向。 在这种情况下,平正盛率领着平家武士团,凭借着历代积累的财富和武力,加上自己可以考证的恒武天皇血统,隐隐取得了一些领先的优势,但这优势在造成他实质性地取得权力之前,却已经引起了政治对手的警惕和防备。 平正盛在国内的扩展遭到了一定的限制。一段时间内甚至毫无进展,对此他也多方设法,其中一个办法,就是派遣使者来到大宋,企图从这个强大而受到日本国人普遍仰慕的大国取得相当地支援。不过向官方求援的企图在一开始就遇到了挫折,隔海岛国的小小争斗。一个所谓从五品的官员竟然想与大宋天朝展开谈判,这在大宋官员看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平正盛的存在受到了极大地无视。 官方渠道无望并没有使平正盛退却,他手下的商船队很早以前就来往于大宋和日本之间,穿越惊涛骇浪,这种贸易给平氏家族带来了巨大的收入,也增强了其实力。因此平正盛从大宋民间寻找盟友的努力,很自然地就放在了当时中日贸易的集中地杭州。 听到这里,高强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左京先生与右京姑娘你是奉了平正盛卿的命令。来我大宋寻找可靠的盟友,以便帮助平正盛卿增加实力,以对付国内的政敌。但不知除了朱冲父子,姑娘等可曾找到别的奥援 右京摇头:左京师与我在朱勔身上下了不小的功夫,却一直没有告诉朱冲父子我们真正地身份。左京师所谋甚大,在了解了朱家所拥有的财力和官位,以及朱冲只有一个独子的事实之后,他竟然想要谋夺整个朱家,两年下来,等待的只是一个合适的机会。无奈。她嘴角逸出一丝苦笑,这个梦想中的机会始终也没有出现,终究是黄粱梦一场。 高强沉默一会,又道:本衙内有几个问题,还望姑娘不吝赐教。 知无不言。 甚好。高强微笑起来,第一个就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右京姑娘,左京先生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右京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几下,轻声答道:左京师,擅长傀儡术,而我右京,就是他所培养的傀儡。 果然如此高强大为惊叹,没想到自己所凭空猜测的构想,虽然根据只是一本看过的漫画,在这个时代竟然真的有人将它付诸实施了 右京抬起头来,望着窗外,柳树上的蝉不知疲倦的叫着,似乎要用有限的生命向骄阳挑战,她的眼神也变得迷蒙:我幼时父母双亡,是左京师将我收养,当时他是平正盛公身边的异士,擅长许多奇怪的术法,不过据他所说,他平生最想修习的术法就是傀儡术,苦于找不到一个好的傀儡 我四岁上被左京师收养这傀儡术才初步练成。左京师欣喜若狂,第一次试验又是大获成功,他在平正盛公面前的地位立刻再次升高,到两年前,平正盛公要派人来中原办事,第一个就想到了他。 高强踌躇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请问右京姑娘,这傀儡术到底是什么样的法术 听到这个问题,右京乌黑的大眼睛里仿佛流过了一道精光,眼神立刻变得悠远起来,声音听上去也有些缥缈:左京师的傀儡术,乃是通过秘法修炼,使得两个人在一定距离内能够不用说话而心灵相通,而傀儡师对于傀儡的行动,也能达到很高的控制。例如,当日我协助朱冲帮助衙内等人攻打都监府,左京师虽然不在我身边,对我的言行举动却可以了如指掌,他之所以命我协助衙内,正是想趁机混水摸鱼。 高强闻言一头冷汗,敢情当日自己身边埋了一个最大的间谍,倘若左京当日与那朱勔是一条心,将计就计设下陷阱,自己这几百兵可不够人家一顿包饺子的,好在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过也是真险。 右京续道:左京师一生沉迷术法,对于武艺和其余技艺都甚是轻忽,这个遗憾,直到收养了我以后才得到弥补。也不知是我天生就是学这些技艺的材料,还是像左京师所说的那样,傀儡术的傀儡得到傀儡师的心智帮助,学习任何东西都是事半功倍,再加上意志力受到傀儡师控制,格外的坚韧,因此我很快就成了左京师手中最大的武器。 原来如此高强这才明白,为何右京能够无声来去,且看起来武艺着实不凡,而左京却并不是如何厉害,原来在傀儡师与傀儡之间,傀儡师是扮演的大脑的角色,只有这两人联合起来,才能挥巨大的威力。 沉思片刻,高强小心翼翼地问道了自己一直疑惑的问题:当日在密室中,我对姑娘的无礼欲言又止。 右京的脸上再度染上了红晕,头低低地垂着,轻轻一声。 这一声对于高强不啻是巨大的鼓励,他脑中不自禁的回想起当日密室中那兼具暴虐和诱惑的场面,心中仿佛有一头沉睡的猛兽开始慢慢苏醒,左手不由得稍稍用力握紧了拳头:当日,想必是左京师通过操纵姑娘的行为,对本衙内施加暗算了 右京的头微微动了一下,看上去是点了点头,此外再没有任何动作,声音更是半点都无,脸上的红晕却又加深了几分。 高强胆子更大,轻轻将自己的座椅搬动了一下,往右京那里靠了靠,更近距离的凝视着右京的脸庞,这张五官清秀阳光下剔透的肌肤吹弹得破,仿佛对于人的目光有一种磁力,吸引住了就拔不出来:那再请问姑娘,当日所生的一切,你心中可有印象。 右京有些抵受不住他近距离的逼视,虽然四目并未相交,不过高强此刻的目光灼灼滚烫,套一句玄幻里常用的形容词就是有若实质,叫她如何抵受 只是也不知是怎么了,表情越娇羞的右京,对于这个问题竟然在片刻之后作出了正面回应:小女子,一分也不曾忘记 第十二章 连心 高强闻言心中大震,眼前的美女原本是幽远难及,就算站在大日头下,却也一副寄身千里之外的寡淡模样,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人在那一瞬间竟然心意互通,四目交投之下,高强竟觉得连右京心里的一点点波动都纤毫不漏地掌握在手中。 这是怎么回事高强震撼异常,这种感觉与他往日与人交接时,察言观色了解他人心理动向的情形迥然有异,那是一种不需要任何外在信息包括言语行动眼神等等的沟通,仿佛这女子只要在那里,自己便可以完全了解她的内心一点一滴。 仔细打量之下,才觉右京的神情有些异样,双目的神采游移不定,两颗眸子像是黑玛瑙一样,流光溢彩却没有焦点,虽然直视高强的双眼,可是目光却仿佛穿过了高强的身体,投向了他身后的空处。 高强心中蓦地一动,这种眼神似曾相识,令他联想起当日在刑房中刑求右京时的情形:莫非他冒出了一个连自己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的念头,难道说,现在的右京已经进入了傀儡的状态 这个念头一经产生,便立刻令他想要试验一下,当即心生一念,忙唤道:右京,你现在觉得冷吗 炎炎夏日,房中虽然清凉,却怎么也说不到一个冷字,倘若右京答冷,那么对于高强这个假设便是一个有力的印证,这是他联想到现代的催眠和心理暗示学说,所作的一个小小试验,也算是对于傀儡术这样一种奇异术法的全新解读。 怎奈天不从人愿,这句话在常人听来有些不着边际,在右京听来却也是如此,她的双眸立刻恢复了神采,也恢复了原先有些冷淡的态度。微微笑道:应奉大人说笑了,此等孟夏时日,虽不似七月流火,却也说不到一个热字吧,小女子虽说身体不甚强健,这点暑热还是经受的住地。 高强大失所望。这叫心急吃不得热豆腐,满以为若能取代死掉的左京的地位,掌控这样一位异国美女的身心,而且是以神秘的傀儡术的形式,想想都叫人心头火热,所谓地予取予求,莫过于此吧不料自己对于傀儡术半点摸不着头脑。凭着原先的一些臆想,用现代的一些理论去妄加推测,一试便错,真不知这些古人从哪里生的天才,能把这些现代达的科学体系都无法解释和再现的事情一一变成现实了。 这一来话题立显尴尬,一时难以为继。高强又东拉西扯了几句。渐渐不得要领,心中便转念:横竖这右京来到中国有年,已经安定了下来,那傀儡师左京又死了,她不留在自己身边,还能往哪里去自己与她之间有了些玄妙难言的关系,这个是确定无疑地。余下的只是慢慢摸索其中道理,就算没什么大用处,作为一个有趣的探索也是好的,现代人不是都会对金字塔啦古玛雅啦之类的神秘文明穷根究底吗且不急于一时,慢慢来好了。 当下高强问了几句右京的起居,便起身告辞,嘱咐右京好好休息,言语中颇为关心。这位右京在他心中是着实有些分量地,不但本身是少有地美女一名,且有傀儡术这样的奇术在身。又武艺高强多怀秘术,实在是难得的人才,倘若能收为臂助,不啻是一大助力。 回转自己房中,脑子里还在回味适才那一刻的玄妙感应,虽说乍显即逝,难以捕捉其中的奥秘,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更加觉得兴味盎然。 只是刚刚觉得自己找到点头绪,立刻就有人前来打扰:衙内,东京小乙那里有信到。房门推开,许贯忠手里扬着一封书信,洋洋踏入。 高强无奈,将神思从那虚无缥缈中收回来,心说人忙事多,自己来到这时代多时,渐渐深陷其中,地位日渐升高,所涉及的事务也是越来越多,哪里象刚到东京太尉府时那般逍遥,没事还可以去青楼闲逛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高强也不是那等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只好收拾心思,问道:贯忠,小乙来信如何说此刻他还未全神关注,以此一时没有想到燕青地来信会说到什么。 许贯忠也不在意,将手中书信一挥:衙内,东京余事皆无,只是那开设钱庄,行会子之事,在朝廷上颇有阻力,连蔡相也有些不置可否,甚是棘手。 高强听到这里,方才上心,连忙将书信接过,在掌中细细看了。原来他当初鉴于大宋朝廷财政拮据,虽然岁入巨大,百业兴旺,不过支出却只有更大,每年都搞的入不缚出,这时的朝廷又没有先进的财政预算和金融系统,上下竟无一人懂得赤字预算,每每没钱了就搞些紧急措施,时日迁久之下,财政简直就成了一个烂摊子。眼下是神宗哲宗两朝还有些积蓄,总算支持的住,不过换了这个徽宗皇帝上来,一味的好大喜功又奢靡的紧,恐怕要不了多久,朝政就要现出糜烂之局。 若只是老百姓倒霉,高强并非悲天悯人之辈,也知道自己一己之力有限,并不是那电影中的级英雄,管不了那么许多。何况象拯救地球保护国家这样的重责大任,就连占士邦也要感叹一声拯救地球是很辛苦的,自己一个凡夫俗子,除了上网上到穿越时空之外并无任何过人之处,又怎么能抗地起 无奈自己知道了后事,大宋这么下去,不用二十年就要半壁沦陷,到时候自己老爸身为当朝太尉,手握军事大权的,当然脱不了战败之责,况且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国家倒台了,自己这个统治阶级的一员当然也是最受冲击的一群人,又哪里能置身事外说不得要尽力将这颓势扭转。以钱庄介入金融领域,将先进的财政理念传输给这个朝廷,就是他迈出的一小步。 这只是我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这豪言壮语,乃是当日登月的美国宇航员阿姆斯壮在月面行走之后所,此刻高强身处历史的一个不大不小的转折点上,别人虽然不知道,他却清楚知道自己的每一步,都在一点一滴地改变这时代的走向。会走到哪个方向去呢就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啊,只希望不要弄巧成拙罢了。 不过要改变既有的历史,最难地就是改变这时代人的意识,就拿这行会子一事来说,此事早已不是新鲜,秦川五路和川中几十年前就开始用交子和会子,用以代替沉重的铁钱货币。也总结了不少的经验教训,高强满以为自己向蔡京提出了近代的货币体系的一些理论,再结合这时代已有的纸币经验,当可水到渠成,在几年时间内将全国地纸币体系建立起来,替代已经不堪重负的铜本位货币体系。 当然。若要扭转财政上的拮据局面。并不只是这一点而已,时人论财政,往往都有开源与节流两论,且所论多有建树,涉及到当时的政局经济各深层次的问题,都不是现下这穿越时空的高强所能及地。但由于时代地局限,极少有人能知道。在这历史转折的一刻,流行千年之久的铜本位货币体系,已经不能满足民间商业经济极大展的需要。譬如一个灌溉体系,源头要有活水,中间要有流畅的渠道,终端要有足够的肥田,这货币体系就是整个金融体系中的渠道,正是关键所在。高强来自现代,知道在宋元之际,这铜本位将被银本位和纸币所取代。因此若在转折之时引入已经验证成熟可行地货币体系,当可少走许多弯路,也是解决当下问题的有效手段。这正是来自现代的人,有了历史的经验,才有这见识。 只不过他不是专业人才,对于其中许多细微转折之处阐述不明,又兼身为不学无术的衙内身份,怎么会有说服力就连蔡京这样的老手,心中虽说赞许高强甚多,却也多得他的小聪明,决计没有把高强立刻当作什么经天纬地的大才,更受到当时对于纸币理论的诸多质疑声音的影响,对于高强地提议踌躇难决。这还是因为他一向对于高强赏识有加,若换作旁人,他才懒得理会,直接束诸高阁了事。 当下看罢了信,高强起身在房中来回走动,心中有些烦闷。燕青来信中叙述了京城朝野关于高强动议,要成立大宋中央银行,全面行纸币代替铜钱的事多方争论的情形,虽说此事并未公开,然而政治这回事,桌底的交锋和妥协远远比朝野上当面锣对面鼓的决策来得重要,相关各方都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事,以此引的暗流远不是身在杭州的高强所能想像的。这其中燕青身为布衣,虽然仗着手头的资源,对于各方的立场和倾向知之甚详,连官家赵佶的意象也能探得一二,但是也只限于了解情报,无法对于局势有任何的影响。 按照信中所说,各方的意见多倾向于反对,就连高强的老爹高俅,虽说疼爱高强,也不认为他这个一年前还只知道眠花宿柳的假儿子能有什么大才能,遑论其余了。至于蔡京的敌对阵营,如枢密使张康国,侍读郑居中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是大喜过望,以为蔡京上台以来收敛手脚,一直稳重的很,抓不到什么痛脚,到现在终于按捺不住,想要有大动作。须知改革一事,原本就易犯错,正是被政敌攻击的好机会,当年王安石变法之所以最终夭折,除了其法度中固有的激进成分之外,与其政敌阵营强大,抓住机会极力诋毁也有莫大关联,以王安石当年所受到来自皇帝的大力支持,尚且两次罢相,可见其中的难处。 蔡京是从那时的政治风暴中一路走过来的,其中关节自然再清楚不过,他多年为政,大宋现在有哪些问题,又怎能不知甫一接到高强动议,他心中先是一喜,倘若能如此施行,确实大有裨益。 只是敏锐的政治嗅觉随即战胜了改良朝政的良好愿望,蔡京心中立刻模拟出了自己按照高强的提议上奏之后的反应,自己的敌对阵营不抓住这个机会大肆破坏,直到这件事惹出天大的乱子,自己再次下台,是决不罢休。此事虽好,目下难行贤孙婿若有心朝政,还是留意后年科举为要,那时老夫当已压制张党,可徐徐商议。这便是他让叶梦得传话给燕青,转告高强的结论。 高强原本晓得这事不是那么容易,历史上银本位代替铜本位这一过程,历经宋元明三朝数百年之久,牵连广泛,绝非易事,何况其中又有全面行纸币这一桩堪称划时代的举措他本想趁着眼下蔡京当政,朝廷的财政又窘迫的很,施行这个法子可以立刻见到些效益,推动历史朝着正确地道路走出一步,哪里晓得就是这么一点小小的野心,却引来一片反对声音。 郁闷了,怎么那些书里穿越过去的主角们,各个不说改变历史,就连征服人心都是如掌上观文般轻巧,我现在也算是政坛新秀一员,又站对了行列,怎么作起事来也这么难呢他心中烦躁,却没对蔡京高俅等人反对他的主张有什么看法,在这个时候会提出反对意见的,那是把他当自己人看,倒是若有人大力支持的话,不是级乐观主义者,就是等着看笑话和落井下石的,两者之中,只怕还是后者居多。 许贯忠在一旁,眼见高强神色不善,晓得京城的消息未必大好。他随在高强身边,多参与机密,这件大事也不例外,心中也有自己的看法,只是高强当日意图坚决不好反对,况且了解一下当朝几位大佬的态度,也是投石问路,因此不加阻拦。 此刻有了回音,就得随机应变,该是他这军师上场的时候了。当即咳嗽一声:衙内,小乙来信,可是说的改革币制的事 第十三章 钱庄 高强闷闷点头,脑子里空空如也,不晓得是不是心思都花在那右京女身上,对于这样干系重大的事情,反而一时反应不过来,浑不似往日精明。 许贯忠看在眼里,便笑道:衙内,以贯忠想来,朝中相爷和老大人不支持衙内这计划,也未必就是坏事。 这个我理会的,只是我这事谋划已久,又作了多方准备,倘若到头来一场空忙,未免可笑了吧,别的不说,那摩尼教已经送来的几百名有志少年,难道要本衙内自己掏腰包送他们去学手艺高强眼皮也不抬一下,脑子可有点活动开了。 许贯忠轻笑:衙内这可有点钻了牛角尖了,相爷和老大人不支持的,是衙内关于由朝廷出面行纸币的计划,与开办钱庄一事可不相干啊。 你的意思,咱们这钱庄照办不误高强心念转动,也想通了这一节,随即笑道:恁地,便好。再想深一层,又道:也罢,既然通过朝廷有些麻烦,本衙内就自己来好了。横竖推行新币也不是一日之功,由民间慢慢作起来,效果只怕还要好一些,我仗着应奉局名号通行东南五路,想来在这东南地面,生意是做得过的吧 许贯忠道:岂止衙内当日解决了快活林争执的法子,也就是后来收服卢俊义走私的法子,不妨再用一次,这钱庄的买卖,又何止于东南五路许贯忠所说的法子,就是当日高强提出的,用御前司的转运名义,掩护民间生意不受官面上的骚扰盘剥。至于黑道上地麻烦,就要看石秀的功夫如何了。 高强盘算来盘算去,自己开办钱庄。若是要以解决大额钱帛转兑为目标,在票据业务展的基础上,将纸币地使用渐渐推广,也不失为一个稳妥的办法,而且效果不见得就比朝廷的一纸诏书来得差了。至于小额的钱钞汇兑,他也晓得些这时代民间的钱币使用情况,情知就算自己的钱庄规模大到胜似中央银行。也无力在短时间内改变目前绝大多数乡村经济中连铜钱都流通不广的现状,更不用说立下雄心壮志。要向21世纪初的某位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学习,以小额借贷推动乡村经济展,帮助广大农户和小业主脱贫致富了。 只是就算有自己的应奉局和老爹地太尉府两杆大旗作虎皮,却还是有一个问题要解决:贯忠啊。咱们这钱庄若是要自己来搞,那本钱从何而来尤其是上好纹银,清溪银矿的出产你也是有数的,可能支持偌大的生意么钱庄钱庄,玩的就是钱的买卖。手头本钱丰厚是第一要紧的事,可是高衙内向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晓得柴米油盐贵,手头属于自己的资金窘迫的很,就连预定要入袋的那一注大大财喜河北卢俊义的十万贯孝敬,也迟迟不见踪影,眼下囊中只有几万两刚开采出来的纹银,哪里够开办钱庄之用 想到这里。高强便想起日前给梁师成上的那一炷高香,足足五千两之巨啊,着实有些肉痛。还有那卢俊义,该送的孝敬迟迟不到,莫不是要耍花样哼哼,别看本衙内远在杭州,大名府的留守司可还是蔡京的嫡系担着,你卢俊义不过顶着一个小小员外郎的头衔,还是花钱捐来地,真的敢胆上生毛,戏弄本衙内不成 他这里思路散的快极,一忽儿功夫已经转到当日翠云楼上,贾家娘子的绝美妙躯上了,那火光掩映下的玲珑身段,生平所见的美人中,也只有前日刑求架上的右京才堪相比,至于自己的娇妻颖儿,美貌是不见得差了,怎么就觉得少了那么点刺激,难道真是家花不如野花香还是男人天生贱骨头,吃不到的才是香的 许贯忠虽然跟随高强日久,知他心意,却也想不到高衙内此时的神思飞越,倒是一心替他谋划:衙内所虑甚是,这开办钱庄,本钱乃是头等大事,而以衙内所要办的钱庄规模而言,非百万纹银股本莫办,余外尚须三百万贯文钱,绝非一家所能,恐怕要找多人合股才能办得。只是人多眼杂,又牵涉到衙内的一些图谋,这合股的人选,可要好生推敲推敲。 高强此刻脑子里正想到右京的美妙身子,耳中听得许贯忠所说的话语,两者不知怎的化合,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来:那右京来自东瀛日本国,日本列岛虽小,金银储藏量可着实不少啊在自己所知的历史上,来自日本的白银足足承担了中国白银需求量的四分之一,若能从中分一杯羹,要开多少钱庄没有 他心中想到,立时就叫许贯忠:叫那杰肯来见我这人是目前自己所能接触的对日本国最熟悉的人选,要了解中日间贸易和钱银流通的状况,当然要第一个问他。 许贯忠还不知道他要作什么,不过察言观色,衙内想必又有什么想法,要紧安排人手去提那杰肯过来,自己与高强略一沟通,才知些端倪,肚里暗暗纳罕:这衙内向来不问时务,就算近年来肯下苦功读书,似此等升斗小事书本上哪里学来却不知他怎生想到东瀛日本国多银真是古怪 不一会杰肯来到,一听高强问日本国和大宋的白银差价,神情顿时一变:衙内果然高明实不相瞒,大凡来往我大宋和日本国之间的商旅,倒有一多半是冲着这白银的差价去的,衙内足不出户便知此关窍所在,当真是运筹什么什么之中 罢了高强一摆手,心里有些腻味,这运筹什么什么之中,听上去好不耳熟,似乎是某著名主角的惯用马屁,用在自己身上。听来不觉其雅,还是说正事要紧:与我细细道来,休得多言 那杰肯自从被高强的顶你个肺吓倒。对高强扁扁的服,怎敢多话便即把自己所知尽数道出,也多得他自幼在商场浸淫,日常交接的又多是各国商旅,懂得贸易的窍门,更了解中日贸易间地门道,所以丝丝道来不爽分毫。 原来日本国自古出金银,而其国中地狭田少。出产不多,因此物产价格腾贵,金银反而较贱。自从大唐以来,日本国与我中国交往日渐昌盛。至中唐时鉴真和尚以民间航船东渡日本,可见两国间海船航道已经畅通,而江浙一带正是当时航海达之处。 航道一旦畅通,寻找商机的人便蜂拥而至,很快就现了日本国与中国之间的金银差价。以中国盛产地绢帛而言。即便是太平年代金银价平,一卷绢在中国也值得上好纹银一两,假如运到日本去,一卷绢便好值个三两银,加上日本国冶金技术落后,金银开采还停留在沙汰法的阶段,所谓吹尽黄沙始到金,正是说的用沙汰法开采金银的辛苦。而且这样开采出的金银成色不高,价格比成色好的紫金纹银等还要更加的贱了。 再加上大唐以来,日本国上层仰慕中国文化,对于中国物产格外追捧,什么东西加上大唐二字立刻身价翻倍,居高不下。其实这种现象实属寻常,正是文化侵略地一种表现,但凡强势文化对于弱势文化的进攻,这产品附加值地提高也是一种典型的表现,仅仅以日本国而言,后世战国时对于南蛮商品也是这般,就如中国近代时种种挂上和进口字样的商品受到国人的另眼相看,甚至外国人在酒吧里也备受部分mm青睐,都是同样道理,无论古今中外,人情实在无有不同。 因此中国商人很快便现了其中地巨大商机,一船上好绢帛香料书画等物,运到日本国去换了金银,再换的其国中的特产如刀剑等回来,便有数倍的利润。这时便又验证了马克思老人家的那句经典论断,有了百分之三百地利润,杀头也挡不住财的,更何况两国间一衣带水,小小的风浪正好激求财者的富贵险中求的万丈豪情咧 几百年来,江浙福建一带与日本国之间海船往来不绝如缕,巨大的利润也刺激了当地海运和造船业的展,多有人积累财富而至万贯。只是当时的政府对于外贸这一行缺乏专门人才,更加由于当时信息传播地不达,朝廷无法掌控全局,只好用设立市舶司来管理进出的商旅,抽取些税赋,也用官买的方式控制一部分物品的贸易,如南洋来的香料珍珠琥珀,商旅们都须以官价向市舶司卖出一定比例,其商品才可以进入中国售卖。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落到了高强这有心人的眼里,他所能挥的能量可就大不相同了。将心中的疑问向杰肯一一探问之后,高强心中满意,叫人拿了二十两银子给他打赏。虽说大宋现下还是流通的铜钱,不过金银也往往作为馈赠赏赐之用,堂堂高衙内给人赏钱,给几个铜钱是拿不出手的,给多了人家搬起来又麻烦,一贯足陌一千文的铜钱有三斤多重,二十贯差不多抵上一柄青龙偃月刀了,试问那杰肯可有关圣帝君的武力,可有嘶风赤兔马的脚力拿白银打赏才是正理,况且这杰肯拿了赏银,出去定会向同侪炫耀,正好让外面的商贩市井见识一下这清溪纹银的成色,也是顺水推舟。 杰肯千恩万谢,拿了赏银喜气洋洋地走了,高强这边立刻请橘右京来。短短个把时辰不见,高强面对右京时的心境却又变了一层,此时心中记挂的不再是与这美女之间的微妙感应,却是想要利用这右京的关系,搭上日本国那边的线头,看看能否从中日贸易中赚取到自己开办钱庄所需的金银来。虽然在高强原先身处的后世,国人与日本国之间的贸易总要惹些非议,不过这大宋朝却是两样,其时中国国力强盛物产丰饶,那日本国小民贫,对于大宋正是无限向往,其间文化的强弱势颠倒,不可同日而语。 不大会右京来到。见过了高强,依旧是那副淡定神情。高强也不多言,当面一句:右京姑娘。你可否告诉本衙内,差你和左京两人前来日本的那位平正盛卿,眼下在日本国的情况如何 右京神情微微一动,对于高强忽然对这事感兴趣有些诧异,倘若是换了一个人,听到高强问起这事,自己多少担些不好听的名声。说起来是被主子派来中国搞风搞雨,有如间谍一般。总要心虚踌躇一下。怎奈右京和高强之间与别不同,自从左京在行使傀儡术之时横死,两人之间便有些玄妙的联系,虽然眼下高强还未找到明确地联系办法。两人间的那种心意互通的感觉却越见分明,因此右京毫不忌讳,婉婉道来。 话说那日本国中,原本是天皇独大,公卿尊贵异常。只是近年来武家实力大涨,渐渐有下克上之事,尤其是三十年前九州太宰府治下生地平将门之乱,朝廷毫无弹压之力,却被源氏和平氏合力轻轻扑灭,更使得日本国人见到了大势的变化,武家势力的抬头已经是不可逆转的趋势,朝廷没有丝毫办法。 不过虽说是武家抬头。这武家也不是铁板一块,其中大小家族林立,更与各方势力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武家之所以迟迟不能在国内取得政治上的统治地位,也正是由于无法统合成一股成熟的政治力量。不过经过这些年来地纵横榫阖,武家势力渐渐分化组合,形成了恒武平氏和清河源氏两大阵营,两边都自称是某某代天皇子孙,在日本那就是拥有神之血脉的意思,所谓地恒武和清河,就是历史上某代天皇的年号,两家的政治野心,由此可见一斑。 两家之间各自结党拉帮,平氏与朝廷公卿关系较好,而源氏的支流庞大,在地方上根基深厚,各有各地优势,一时相互奈何不得。这平氏要展与朝廷天皇公卿的关系,奢侈品是少不得的,来自大宋的各项工艺美术丝绢等都是朝廷人物的珍物,平正盛向来是流水价送出去地,虽然他一直大力展与中国的海上贸易,却也有些手头拮据起来。 于是乎,这位当代恒武平氏的头脑,就把脑筋动到了中日贸易上,想要将这贸易往来升级为全面合作,借此提升实力,只是大宋连日本国也未必放在眼里,又哪里看的上他这小小从五位的伊势守平正盛吃了个闭门羹,却不死心,这才有了左右京二人的中国行。 高强原本已经知道了这些情由,不过之前并没有放在心上,此刻心中有了计较,听来便格外用心,待右京简单说完,便问:以右京看来,我若是有意与平正盛卿合作,可以有哪些事情好作 右京微微诧异,心说自己和左京在大宋忙活了几年也没个成果,相反左京还落得个客死异乡尸骨不得还的下场,自己心中虽然原本对于帮平正盛作这渺无目标的事就没多大兴致,却也早就淡了心思。怎地这位高衙内本是不相干的人,忽然之间就热心起来 衙内容禀,那平正盛卿在日本国势力颇强,其党羽遍布西国北6与镇西等地,在朝廷中也很受天皇和法皇信任一说到具体问题,涉及到地理和政治专用术语,许贯忠便觉得听的有些费力,印象中那日本国几个小岛而已,真正是蕞尔小国,恐怕还没有两浙路一半大,怎的划分出这许多地块来,听着还都挺大再一听朝廷中,不但有天皇还有法皇,常言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我泱泱天朝尚且只有官家一人称孤道寡,日本国却有这么多皇帝,不生乱子就怪了。 他这般一边听一边寻思,接受信息的度就有些跟不上,想必一旁的衙内读书不及自己,更加是接受不了了。正想要右京且慢,将几个难懂的术语解说一下,转头却见高强一脸的轻松,全然没有不解神态,口中甚至嗯嗯作响,示意右京继续,许贯忠登时佩服,心说衙内果然天资过人,我向来自负,这次可教人比下去了。当时一点好胜心起,也不叫停,就任凭右京这么说下去,只绞尽脑汁竭力应付罢了。 哪里晓得,高强是玩惯了信长啦太阁啦太平记啦等等日本历史游戏,对于日本历史小有认识,这些东西粗浅的很,当然没有半点接受障碍,倘若许贯忠要向高强问问这平氏的气运如何,没准还会听到高强口沫横飞的给他讲古,演说日后源平合战,有位源氏九郎判官义经威猛骁勇,又有位神箭手那须与一一箭落扇云云。 高强一面听右京解说,一面心下盘算,虽说平氏日后要被源氏打垮,连根拔起,一点血脉都难以留下,不过眼下却是运数刚起,行将大行与日本国的时候,自己若要与之合作,从日本国弄些金银财物过来,想必不是难事,要考虑的,只是远隔重洋,自己鞭长莫及,要怎么样从中获取最大的利益而已。 想到这里,高强开口哦吟:京啊,本衙内来问你,你说平氏党羽遍布西国北6镇西等地,那备中,备前,但马,石见,以及越中,越后佐渡岛等地,是否都是平氏守护这几句话问出来,不要说许贯忠惊诧,就连右京也想不到,高强居然对日本的地理如此熟悉,而且连日本国地方长官叫做守护都懂其实天晓得,高强只是竭力回忆自己以前玩的几款战国游戏,那几个产金银的地方而已,以上几处乃是毛利家和上杉家的军资来源,游戏地图上标出的金矿银矿晃的人想不注意都难啊至于另外盛产金银的矿源,此时多半不是平氏治下,奥州现在是藤原氏把持,历史上源义经逃难就去了那里,想必与平氏不很对盘,甲斐在战国时由武田氏占据,那武田氏一直把自己的祖宗称作源氏新罗三郎义光,乃是源氏嫡系,就更不用说了。 右京茫然点头,这几处正如高强所料,都是由平正盛的兄弟子侄担任守护,却不知高强怎么知道的 高强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心中便有了计较,转头正要与许贯忠商议,却见这位平素睿智机警的智囊,现下眼中混沌不清,看高强的眼神带了几分犹豫和崇拜,便知道自己的表现有些惊世骇俗,让人有些接受不了,赶紧想办法补救,只向许贯忠打了个眼色,示意眼下先不追究这个问题,那许贯忠自然是玲珑心思,把这一节先不论,便盘算起来。 他知道高强的心思,眼下是为了开办钱庄所需的白银愁,问起这几个地方来必定是与此有关,若是平氏能持有自己这边所需要的金银,那就有了合作的基础且慢,只是一半的基础,自己对人家是有求了,那对方需要的筹码,自己这边可能提供吗 右京姑娘,敢问那平正盛卿,可是有大野心之人许贯忠沉吟片刻,便觉得这个问题很是重要,对方的野心大小,直接决定了合作的范围和程度,也决定了自己所能向对方提供的筹码,毕竟谁都不想养出个对手来,例如现代美国所作的事情,先后扶持伊朗,伊拉克等国,甚至培养过宾拉登这样的逆天强人,最后都成了对手,这等短视低能的事情,如我拥有几千年政治智慧的大国,那是决计不作的。 好在右京的回答颇为令人满意,平正盛目下的野心只限于在与源氏的竞争中占的上风,目前源氏在武士阶层中的支持者颇众,平家的优势在于能获得朝廷的支持,而其希望获得的支援,不外乎财货和武器装备这两方面,财货需要满足其拉拢朝廷,收买分化源氏盟友的需要,武器装备方面则日本国武士的甲胄现在还多处在竹木和皮甲的阶段,只有富有的武士世家才能有套金属铠甲,都得当传家宝一样供起来的,大宋锻造的铠甲和弓弩在日本国视为珍宝,万金难求。 第十四章 倭银 听到这里,高强心里已经有了谱,该摸的情况右京已经说得差不多,和自己那点粗浅的日本历史知识印证一下,大致也差不到哪里去,剩下的就是自己要好好计算一番,拿出个可行的方案来,可以交由等一下,让谁去和平正盛交涉更重要的是,用什么名义呢 先前只是想到了日本各处金银矿的美好前景,高强表面上一片平静,其实心里早就开了锅,忍不住yy起整船整船的金银从日本运回大宋,运进了自己的金库,接着就是大把大把的银票钱引从自己的钱庄散出去,有了真金白银做后盾,银票的信用很短时间内就可以建立起来,再接着就是随着这银票的影响力日渐增加,钱庄的生意规模也越来越大,直至影响到大宋全国的货币流通,甚至辐射周边的辽夏大理吐蕃等国 可应了那句老话:前程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怎么迈出这关键的第一步,和日本那边达成合作,就是一个大大的问题。别的不说,光是懂日本话的人,自己这边就只有半吊子杰肯一个,可这小子不但不是自己的心腹,甚至连我族类都不是,如此大事怎么能放心交给他去办若是自己亲自出马,让杰肯来作翻译,谈判的尺度是可以把握了,可危险系数就大大增加,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远涉重洋去异国这等冒险的事,一身无负担的毛头小伙子或许可以义无反顾,本衙内现如今可是有家有口身价不菲,这冒险的事还是少一点为妙。 高强这里在伤脑筋,却觉得旁边的许贯忠从桌子底下踢了自己一脚。讶然抬头时,才现自己顾着出神。身边两个大活人就戳在那里也不管了。 右京毕竟不比许贯忠,在他心中还未可完全放心,因此高强有心将她先行遣出,再与许贯忠商议自己心中地疑虑。不想他还没说话。那右京忽地微微一笑:许先生,你为何要踢衙内一下有什么话,大可说出来吧。 这下许贯忠老脸有些挂不住,讪讪的不知说什么好。高强却心思一动,想到了一件事:以许贯忠地精细和手脚灵便,这么轻轻踢一下。除了自己身受之外,恐怕无人能够觉,右京就算感官敏锐,也不至于到了这种程度,她是如何觉的难道又是和这傀儡术有关 想到了就问:京,贯忠在桌子下面轻轻踢我,你隔着一张桌子,却是怎生知晓的 右京低眉,睫毛忽闪两下。叫人看着心有些颤,想起一句诗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如水莲花般不胜娇羞。她低声答道:衙内岂会不知自从自从那日以后,好似只要衙内心中凝神思索,小女子便隐约能够感应到衙内的心思,今日衙内与小女子一席话后,这种联系好似又加强了,适才许先生踢了衙内,小女子便立时心有所动,以此得悉。 高强听得心里好不怪异。原本与这样一位奇女子有了如此玄妙的心理联系,该当是一件幸事才对,可偏偏这种联系来得莫名其妙,自己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连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会产生这样的感应,感应的范围,感应地内容限制,等等都一无所知,犹如眼前有一注大财喜,可是云里雾里的就是捞不着,好比那猴子捞月,总是一场空。 好在右京这番话,总算是提供了一点线索,原来自己凝神思索的时候,右京便生感应,可以分享到自己的感觉。可是为何自己刚才在右京房里试图与她心灵沟通的时候,用尽了心生却毫无反应 他这念头才在心头划过,还未出口,右京的脸上就微微一红,低低道:衙内适才适才心中对右京有了杂念,因此相互之间不生感应右京听左京师提起,这傀儡之术,最讲究的就是心念无痕,不可念着对方,两人神念才可于虚无缥缈中交感 高强立马头大,这等古代秘术听来最叫人恼火,明明每个字自己都认识,连在一起就硬是不懂什么意思,犹如现代外语考试时的听力测验一般,着实可恼 好在他接受不了,旁边还是有聪明人在,那许贯忠也曾听高强说起这傀儡术之事,当下听右京提起,便接道:如此说来,衙内须当专心凝神,心中又不可对姑娘你有所存想,便可于冥冥中生出感应,行那傀儡秘术了 右京微微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许先生果然聪敏,不过却又有些不同,我听左京师的解说,两人若要心神互通,须当存想于若有若无之间,似有意似无意,心湖不起点尘 高强头大如斗,赶紧叫停:我说右京啊,倘若本衙内有心要与那平正盛卿合作,此刻却少一个沟通之人,你可有办法 这本是他随口一说,想要岔开话题,不想此话甫一出口,许贯忠的眼睛就是一亮,向高强打个眼色,眼珠向右京那边一飞,示意眼前不就是这解铃之人 高强马上醒悟,不待他开口,右京已经微微一笑,露出编贝般的一排碎玉牙齿:衙内可是要与正盛公作些生意原本正盛公便颇为重视与大宋贸易,常年有船队来往于两国之间,那朱勔便是因此而有了联络,只是海上风波叵测,更有海盗横行,往来贸易着实有风险,更限于本国造船能力所限,大船难以造成,因此只能以小船而行,获利有限的紧。倘若衙内能组织大型船队来往两国之间,只这一项好处,就由不得正盛公不动心了 说罢,右京盈盈站起,向高强一福道:如蒙衙内不弃。右京愿代替衙内远涉重洋,向正盛公通报衙内的通好之意 高强大喜。这正是瞌睡来了枕头,右京本是日本国人,熟悉当的情况,又是受平正盛地派遣而来。担负着在中国寻找盟友的使命,这么回去复命,平正盛那边的信任度想来不是问题,而此女又和自己心意相看连,可靠度起码大大过那大食人杰肯,这样的一个使节,可不是天赐 恁地。好极高强大笑而起,双手搀起右京,想要说几句得卿襄助,孤心大慰之类的说话。哪知道两人肌肤相接,都是心中一阵摇动,高强顿时就觉得身前地右京有些缥缈起来,忙不迭地缩手,心说这等古怪难道我一定要心中对这右京没有半点感觉,才能挥这傀儡术的感应吗天爷真是不公平。给了这么个美女在面前,偏偏又有这等限制,自己眼下用得着她之处甚多,只得暂且息了心思,且把重点放在大事上了。 那边右京虽然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心中却也翻腾。她自幼由那傀儡师左京抚养调教,深得傀儡术的三味,之前高强与她之间地种种感应,都确定是傀儡术的效果无疑,自幼的训练结果。既然两人间有这等感应,那高强便是她的新主人无疑了。因此心中隐隐然已经存了为高强效命地念头。 只是这一下两人再次肌肤相接,给她心头却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只觉一股电流从两人手臂相交处直上,沿着脊背冲进脑部泥丸宫内,向下则直达尾闾骨,丹田处一股热流升起,浑身都有些热起来。这一来右京大惊失色,往日她与左京朝夕相处,肌肤之亲自不可少,不过左京因为修炼傀儡术的需要,面对这等自小罗莉起一手养成的美女,也能保持不动心,两人间的关系清如止水,这才使得傀儡术一日千里,终至大成。而右京也正因为这样特殊的成长,变得如现在这般清幽淡定,万事不动于心。 可是如今这主人的位子看来要落到高强的头上了,却又有些不同,怎么两人这次肌肤相接,竟然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大的刺激难道说因为两人正是在那种暧昧的情形中形成了傀儡术的联系,因此彼此之间所给予的刺激才会不同 右京脑中疑虑,眼下却顾不得细想,忙即谦谢了几句,便向高强告退,自回房去整理自己的心情了。倘若两人之间地联系,真是与当日左京不同,饱含了男女之间的交感的话,那么长此下去,彼此的关系会如何展呢以右京自幼修行的淡定,却也被这个问题弄得有些心烦起来。 高强却是红尘中打滚的,不知道修行人的心境变化,只道是自己对这美女又有了想法,这也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只是心意摇动了一会,便抛在脑后了。眼前许多大事待定,衙内虽然是个正常的男人,却也不是下半身思考地动物,关键时刻还是晓得轻重的。 待送走了右京,高强反身回来,一脸的兴奋神色,正要与许贯忠商议,却见后者神情肃穆,长身立于当地,向高强拱手道:敢问衙内,此次要与日本平正盛合作,可是要引入外人来我中华么 高强一愣,才知道许贯忠有了想法,看来虽然是大宋盛世,民族意识却丝毫不会弱了,反而因为有宋一代对外的缕缕屈膝,导致大宋子民的民族意识高涨起来,以至于以许贯忠的睿智冷静,涉及到这样的敏感问题时也不能无动于衷,要如此质问高强。 他暗暗点头,看来许贯忠貌似万事不萦于心,对于大关节上却毫不含糊,这样的人才,按照现在的话就是根正苗红,政治业务两手硬的干部,要培养啊培养:贯忠多虑矣你要是知道,本衙内的前世是生于某个经历的外族大屠杀的旧国都的话,恐怕无论如何不会有这样的怀疑了吧 你也知我心意,眼下既然缺银,便要想办法广开财源,而且最好是白银的收入。 见许贯忠神情微微松懈,却仍旧有些狐疑,高强忙接着道:这点你我也都有了共识,必须以真金白银为担保,支撑我钱庄的银票钱引行,逐步支撑起大宋已经不堪重负的货币体系。而若要按照你我的构想,这银票一开始的行范围,起码是通行东南五路的规模,如此估算,贯忠以为需要多少白银为本 许贯忠点了点头:如此算来,至少得有白银二百万两,再接受各方的流动资金,便可一期行五百万两以上的银票,抵的上朝廷一年向东南调拨的铜钱数额,且不费朝廷半分花费,可以一举缓解东南五路的铜钱危机,则当十钱之政引的民间损失,可望在几年内获得弥补,正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这些都是他和高强多日来商议的结果,这次摩尼教的反乱虽然被敉平了,可其中的惊险之处,称得上步步惊心,象高强和许贯忠这样全程都承担着其中的所有风险的人,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 因此,预防摩尼教的再一次起事,就成了高强着手施行的大事之一,拉拢分化摩尼教的领导层,便是其中的重要举措。不过,所谓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要解决摩尼教的问题,让老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他高强不是当地的父母官,虽然仗着圣旨行事手握大权,行政却还轮不到他操心,而且眼下东南五路物产不成问题,他能插的上手,又不用付出太多代价的,也只有这货币问题了。恰好有个清溪的银矿垫底,结合高强在现代所知道的一点点可怜的金融知识,这钱庄计划就此出炉。 不过,大宋一年的银产量,最高不过20多万两,而全国一年的财政收入,则高达贯文以上,要以白银来承担整个货币的担保资本这样的重任,实在是有所不能,这也是大宋朝廷迟迟不能改革铜钱体制的重要原因所在。 衙内,贯忠对于要广开银路全无疑义,只有一桩不解,这中日贸易古来有之,衙内就算能从中获得大利,怎奈远涉重洋行事不易,又怎么能在短短时间内聚起偌大银两呢贯忠愚钝,愿衙内有以教我 第十五章 梁山 高强咳嗽一声,他与许贯忠相交日久,不过多半都是有商有量的说话,听到许贯忠对他说出有以教我这样的话来,着实有些不大习惯,自信心不觉也有些小小膨胀起来:贯忠言重了这其中的关节所在,说穿了平平无奇,就是那日本国度虽小,金银储量却高,我之所以要和那平正盛合作,看中的不仅仅是贸易的获利,更是瞄准了他国内辖境内几处金银矿藏。倘若能借此机会说服对方,与我们分享那些金银矿的收益,再利用我等手中掌握的先进的冶炼技术,将那些金银开采出来以后运回我大宋,岂不是大大的美事 许贯忠听了这番解说,恍然大悟,如此说来,确实是非得要和对方国内的当权派合作不可,否则异国他乡,行事多有不便,说起来这位平正盛卿倒像是特地凑上来的。不过一念既平,一念又生:恁地却好,只有一事不明,衙内却是如何知晓这日本国内的金银矿分布 高强闻言一滞,这个问题解释起来有些麻烦,难道要把自己以前玩过的几款游戏介绍给许贯忠不过他总算有些急智,便用言语搪塞,说道自己在东京汴梁时,尝于父亲书房中翻到了有关的记载,因为涉及到金银财宝,便多留了几分心思,不想今日倒派上了用场。 许贯忠也不多疑,衙内的老爹是当朝太尉,手掌兵权印把子的猛人,若说手中没有半点机密资料,却叫人不信了。高强这番谎话奏效。安抚了身边的智囊,话题便转到了如何实施上来。 所谓三分计划,七分执行,高强在现代的管理学课程中记得地不多几条原则,其中就有这么一条。现在要行使的又是一件大事,牵涉到的方面不可谓不多,尤其是有一件事,就是他高强眼下诸事方起,又有皇命在身。无论如何不能离开。 在不能亲自控制的前提下,要如何保证计划的顺利实施,这前期的周密准备就更显得重要起来。高强来到这时代以后,可以说是不断劳心劳力,阴谋阳谋一个接一个,有些已经实现。但更多的还处于埋线布局阶段,这么多的计划做下来,他和许贯忠之间的配合可以说已经是炉火纯青,很多事不须反复沟通,几下就敲定。 这个与日本国人合作的计划,分为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贸易,需要组织起庞大可靠的船队。定期来往于中日两国之间,运去我大宋的特产,如丝绢棉麻,还有远自西域传来的香料玳瑁等等,以此换取日本国制作精良的刀剑和金银,凭借其间的物品差价,以及金银价格本身地落差,这桩贸易的利润率粗粗算起来,竟然高达四倍以上 这么高的利润率,就连在现代享受够了外贸给国家经济带来的巨大变化的高强。也有些心旌摇动了。不过,他毕竟是有些商业意识,在许贯忠还在为这么大的利润要如何防范相关人员生出异心而操心的时候,高强的心思已经转到了选择合适地商务伙伴上面。既然有这么高的利润在里面,只要放出一点风声出去,逐利的本性会立刻吸引来大批航海贸易者。这两浙和福建路历来海运达,在高强的印象中,宋代的造船技术已经相当达,海上贸易的范围远达红海。若要组织起大型船队往来于中日之间,定不是一件难事,自己所要作的,只是要怎么样将这一桩贸易控制在自己的掌握中罢了。 在这个问题上,那大食人杰肯就显得颇为有用了,以他混迹商场多年的经验和人脉,又对于中日海上贸易很是熟习,要找到合适的担当人选,想必不是为难地一件事。在这个问题上,高强和许贯忠二人很快达成了一致。只要选择家底在大宋境内的老成船运商人,安全方面不成问题。两人更进一步,连组织船队的名义都想好了,就说东南应奉局奉旨出海,采买诸般御用珍玩,哪个敢指手画脚更不用说市舶司是杭州府的下辖,阮大城对于高强是百般奉承,上赶着巴结还来不及,又怎么能给他小鞋穿。 这一节敲定之后,高强只觉说的有些口干,端起一杯茶来一口一口地啜饮,借机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忽然想起一节:自己组织船队出海,来往于中日之间贸易贩运,又打算将这贸易中所获得的金银尽数占为己有,按照后世的法律而言,算是个公然走私吧 且把一颗良民的心暂时收起,在这时代若还是抱着现代地文明法制观念做事,自己也不会干出将摩尼教几十人杀个干净这等辣手的事来了吧 正在安慰自己行大事者不拘小节,却听许贯忠道:衙内,咱们这便来商议一下,要如何能从日本国的银矿中取利,如何 正是正是高强答应,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整理一下思路,便说起自己的想法来。在他的认知中,要开采他人治下的矿藏,现代的方式无非几种,这其中直接购买矿藏开采权是利润最大的,然而也需要庞大的资金,尤其对于矿藏所在地地政治稳定性有很高要求,这一点如今的日本国显然是不符合的,就算没有源平两家的明争暗斗,这时代也没有什么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意识,到时候随便出来一个小土豪什么的对自己的矿藏横挑鼻子竖挑眼,麻烦就不小了。 按照目前的局势而言,利用平家出面保驾护航,自己这边提供交换的技术和一定量的开采产品金银,显然是一个比较可行的方案了。一来平正盛与源氏争斗渐渐激烈,对于金银钱物的需求当然少不了,你几时听说准备打仗不要花钱的这些金银矿藏在他手上,出产数量少得可怜。如果能获得高强手里拥有的灰吹法炼银技术,大幅提高金银矿的出产,自然求之不得。以现代的观点来看,这是一个把蛋糕共同做大的过程,时髦的叫法换作双赢的便是。 这一番话说出来,许贯忠击节赞赏:衙内深谋远虑,当真了得只是有一样可虑,那东瀛人非我族类,眼见我等中华来人从其土地上整船整船的金银运出。哪有不眼红的道理而那日本国远隔重洋,我等要开采其银矿,势必有多方依赖于日人,单只这矿工招募一项,就非得仰仗在当地根基深厚的平氏一族不可。这个难题,衙内要如何处 高强沉吟:确实是一个大问题。用现代的说法来讲,这是一个外来资本本土化的问题,在现代就是一个不可抗拒的趋势,也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不过要是在这时代套用现代关于企业本土化的经验,却又未免教条的很了。此时地日本国,正处于平安时代的末期,庄园制濒临崩溃,治安混乱之极。否则也不会有武士这个阶层乘势而起了。在这种情况下,要日本国朝廷本着改善投资环境,优化本国经济大气候的立场,保护自己在其国内的投资,无疑是痴人说梦了。 在这种情况下,就越显示出与平正盛合作的重要性来,不但是要拉住他与自己合作,让他看到合作所能带来的巨大收益,更要让其感觉到,如果与自己作对的话。想要吞掉本衙内在日本国的投资,乃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这两者,一推一拉,一正一反,缺一不可。须知见礼眼开,乃是人类的本性,东瀛日本国人自然也不例外,若不明确告诉他们,与自己对抗倒霉的是他们自己。又怎么能将平氏一族牢牢绑在自己的车辙上 两人就这个问题商议许久,却也没一个头绪。最大的难题,还是那日本远在海外几千里,真是所谓鞭长莫及。最初的与平氏合作开采银矿,由于对方很容易现其中所能获取的利益,这一节倒不是问题;问题在于银矿开始运作之后,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一定会招来他人的窥视,甚至原本是合作方的平氏,也未必就那么保险。 推敲了半天。高强只想到一个稳妥些地法子,那就是尽力慑服平氏,使他们不敢生出异心。许贯忠虽然也同意这个方向,然而这也只是一个方向而已,具体要怎么去作,非得要到了当地才能见机行事,自己两个人在这里画大饼是解决不了问题了。 既然一时解决不了,这个就暂且搁置起来。许贯忠却又提出一个新的问题:衙内,咱们的船队打着应奉局的旗号,东南五路是畅通无阻了。可有一样,这船队往来于大海之上,多有风浪意外,倘若说船队归途遇到阻碍,一时不得回转,需要找一个港口避风修整,却是个难题,这船上载满金银货物,到哪里都碍眼的很,别说辽国高丽等地没一处信得过的,就连我大宋的沿海港口,倘若查出衙内私自组织船队外出贸易牟利,不大不小是个罪名,连累到朝中老大人的话,其罪非小。 一节却是高强没有想到地:以你所见,该当如何 许贯忠且不说话,站起身来,从书房墙边的书架上掏摸一番,拿出一个卷轴,放在桌子上摊开,高强看时,却见是一张海图,虽然大部似曾相识,看上起就是中国东部海岸的整个区域,却又与现代所知的颇有不同,因此一时不能确认。 许贯忠拿手点指:衙内请看,这一幅图,便是我大宋海疆。此图颇为细致,比之当日贯忠在大名府所学更为精到,显然这屋子的旧主人朱勔,对于大宋海外的贸易颇为上心,这却不必理会。衙内只看这里,说着用手一指地图上某处,高强定睛看时,却是黄河入海口。虽说这时代黄河河道与现代大有不同,不过这么一条大河直贯入海,那是怎么也不会弄错的了。 许贯忠续道:衙内,这黄河从山东入海,沿途水流平缓,多有航船,其间水运,都归属北京大名府治下管辖。咱们的航船归程中,不妨在这黄河沿岸寻一个落脚点,一来修船避风,二来也可采买北方货物,更可就近将白银运至大名府,于此地设立钱庄分号,则银票不但行于东南五路,更可辐射北方各路军州之地。岂不美哉 高强大喜,这一招甚是巧妙,可谓连消带打,不但解决了中转基地的问题,更将钱庄运银去北方的劳作都省下了。他重重捶了许贯忠一下:这等妙计,真亏你想地出来只是黄河沿岸良港不多,更要顾虑到安全问题,什么地方才最合适 许贯忠胸有成竹,手指沿着黄河河道缓缓上移,在一处表征湖泊所在的大空白处停留了下来:衙内,以贯忠之见,在此地设立中转基地,便是最好不过。 高强看那湖泊,所占范围甚是广大,离黄河入海口又不甚远,船行一日可达,位置倒很合适。 就听许贯忠续道:此地有大泽,乃是百余年前大河泛滥改道而成,水文颇为复杂,中间有一座石岛,其旁水深处甚多,可供大船靠泊。此泽有河道与黄河贯通,只需稍加疏浚便可行船,石岛可建仓库码头房屋等物,俾船工商旅等歇息营生。 高强点了点头,又听许贯忠说道:这大泽归青州府管辖,那青州知府不是旁人,便是衙内知交张随云公子的令尊大人,张叔夜便是,要疏通于他行个方便,想亦不甚为难。此地久为盗贼渊薮,官兵少往,只消遣一二良将,以我江南水军襄助犁庭扫,不日即可荡平,那时命水军封了石岛周围并往来河道,又省了外人窥探之烦,其上行事大可肆无忌惮。 高强听着听着,几项信息渐渐串成一处,大湖泊,青州治下,盗贼渊薮,张叔夜这一连串的名词贯通起来,有个如雷贯耳的名字简直呼之欲出,要紧询问一下:贯忠,这大泽所名为何 禀衙内,那大泽中的石岛,当地人唤作梁山,这片大泽,便是有名的八百里水泊,换作梁山泊的便是 第十六章 要务 梁山泊 高强倒吸一口凉气,本来在来到这个时代以后,一下子接触到林冲鲁智深等人,梁山这个名字便一直萦绕在他心里,其后燕青杨志石秀等人纷纷登场,也不知是冥冥中的天意还是他高强有意为之,总之一个个都成了衙内的羽翼,使到现在一个比一个顺手,不得不说这水浒传就算别的都是虚构,对于人物性格和能力的指向作用还是很明显的,起码省了很多考察的功夫。 只不过后来高强忙于东南事务,和摩尼教纠缠不清耗费了许多心神,对于梁山这一档子事也顾不上了,怎知道今日自己筹划着开办钱庄,要打打那日本金银的主意,竟然会又装上了梁山 这,到底是不是天意 高强甩了甩脑袋,梁山不梁山的,不管你去不去撞他,他都会在那里放着,想这些虚无飘渺的事无谓的很,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上罢 他点了点头:贯忠此番计谋,实为天外一笔,好极不过此事行来又多头绪,所费不赀,还是要等日本那边一切谈妥,这个中转之处才好起始修建罢。此地要成为自己理想的中转基地,地理位置是不成问题了,不过其他枝节的妨碍还是不少,先要派人剿灭当地盘踞的盗贼,这就是一桩难事,梁山泊倘若是那么好平的,也不会成为盗贼渊薮了;其次就是修建港口船坞等等设施的花费,维持当地安全的人手花费,在在都是花钱的祖宗。怎一个烦字了得 许贯忠一笑,将那卷图卷起,一面放回书架上,一面道:衙内说得不错,倘若只是要作为日本贸易船队的中转之处,这梁山自然不是眼下的要务。只是贯忠之所以想到梁山泊,却非今日始了。 此话怎讲 许贯忠娓娓道来,听得高强又惊又喜。原来还在东京汴梁的时候,高强命石秀带领御前司的一些闲杂军士。利用其江湖打滚多年累积下的人脉和经验。逐步整顿汴梁和其他三京四辅的黑道,此事高强一直没有过问,却也知道石秀手腕惊人。仗着手头资源丰富,大小势力望风而从,一年多来已经在道上闯出了名号,一面令牌所到之处,河南河北诸路的强梁绿林无不披靡,麾下小混混喽啰不计其数。有时说起玩笑话来,石秀便会笑话杨志,说他杀人也不挑个时候,倘若是现在在汴梁街头与那没毛大虫牛二起了争执,只消石秀丢出一面令牌去。有一百个牛二也不敢跟他撒野了。 不过高强虽然不大过问,许贯忠身为智囊却不可不上心,与石秀之间时常就此中地事务加以讨论,因此知之甚详。想要维持和展这么大地一个组织,第一重要的不是人力,而是财源,即便是石秀可以调动部分军中实力,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又哪里能白白使唤人家 好在石秀不是那等只知打打杀杀的莽夫,其中关键所在明镜一样。看地清楚,一早就把能抓的财源都抓了起来,举凡车船码头运沙搬石保镖护卫等等等等,凡是能伸上手的事情,石秀统统要插一把手。 不过这些地方原本就多有势力盘踞,石秀虽说是官面上的人作着黑底下的事,乃是东京来的强龙,却也不能将这些地头蛇都一一抹杀了。好在他见了高强在孟州快活林搞的那一套,深受启,利用自己所拥有的太尉府名义。拉着大旗作虎皮,与这些地方势力渐渐结合在一起,将自己的影响力逐步扩散开去。 许贯忠在这其中出谋划策,也着实出了不少的力气,在这当中,他乃是以东京汴梁府,西京河南府,南京应天府,北京大名府为四个支撑点,中间地转运连接处就是高强最早亲自拿下的孟州快活林地界。此处现在几乎已经是施恩的一家独大局面,那蒋忠蒋门神虽然有当地都监撑腰,却也不敢与顶着御前司名义的施恩作对,只得守着间快活林酒楼过活。不久以后,高强弄个权术,将那张都监明升暗降,弄到邻州去作了个副钤辖,蒋忠失了依靠,不片时就被施恩挤出了孟州,还回山东去了。这些都是枝节小事,只在这里费些笔墨,带过不提。 随着石秀势力渐渐扩张,孟州道上日渐热闹,原有的许多房舍都推倒了重建,更加新建了许多,俨然是一个大镇集,热闹的好去处。仗着有高强给的御前司都转运的名义,施恩在此地呼风唤雨,自然不在话下,当地的父母官也都受了好处,不来管他,这地方没了官府的叨扰,便越兴旺起来。 去年年终时,高强正在筹办自己的婚事,许贯忠就连续接到了孟州施恩的来信,说到山东许多客商往来孟州,都来这里拿钱买秀字令牌,这令牌和那俅拜的帖子,一黑一白,目下已经是通行大河上下,行情直线看涨,按照山东客商的说法,在山东境内,行商坐店要靠自己打开路子,全然不似河南河北这般,都有人铺好了道让你走。 许贯忠这便留了分心,自来一个组织的展,那是不仅则退,既然在两河进展顺利,那就该尝试着向周边扩展,山东作为连接河北,东京,两淮的重要地段,那是不容错失的要地。只是此地民风剽悍,自己这边又没有可靠的地盘,只能靠来往商旅收些浮财,不能进一步深入,实为憾事。虽然一时不能进展,但要在山东境内寻找合适的地盘,以扩张高强的势力这个想法,便从此不时在他心中浮起。 现在高强要与日本贸易,许贯忠便又想起这个茬来,既然有这个契机。何不趁此机会将这件事情也办了,不但可以将手伸到山东境内,更可以乘机扩张到两淮,与东南五路连成一气,则高强这钱庄地银票也可随着北方的秀字令牌和俅拜帖子一道,畅行各地了。 把这番计较一说,高强倒有点二乎起来了。当初他在孟州管了这么一档子闲事,有一多半倒是为了此地乃是原先水浒传中的重要戏码,看看人物的命运因为自己的介入而生改变,颇有些指点江山的豪气。谁知现在真是蝴蝶效应作。自己只这么轻轻一推,整个局势就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快活林竟然成了北方黑道上的一个中心地带了还有那石秀。自己叫他联络各地的草头混混,不过是想多布耳目,多了解一下各地的情报,没想到他手伸的忒快,竟然已经展出如此庞大的组织来,收集情报的工作早就退居次要地位了,连地盘都要抢到山东去了。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的情况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自己有心要改变大宋的颓势,手头能利用地资源是越多越好,石秀施恩等人能帮得上忙。这是好事而不是坏事,只不过呢 贯忠啊,以后此等事项,你叫石三郎也像小乙那样,定期用飞鸽传书送来与我知晓,不要哪天三郎的秀字令牌都到辽国西夏去了,本衙内却还全无所知,那就不好了罢权衡再三,高强也只放了这么一句话,所谓响鼓不用重锤敲。以石秀的心思缜密,自然晓得其中的分量,他本身并无实力可言,能在短短时间内闯出江湖上的名头,靠的还是背后的太尉府这座大山,量他再多几倍野心几个胆子,也不敢对高强生出什么异心来,只要注意控制着局势,不要太过搞大,引来不必要的注意就是。 还有。贯忠啊,既然石三郎那里财源广进,怎的本衙内要办钱庄,也不见他解些钱银过来应急高强原先是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当即伸手要钱。 哪知许贯忠却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来:衙内差矣三郎短短经年内作出偌大事业,这其中地使钱之多,真如流水一般,粗粗算起来,收的钱银虽然不少,花出去的也差不多有相当数目,手头的一点蓄积,也是要备不时之用,不可轻易动用。况且贯忠以为,衙内的钱庄若要获利更多,这银票通行的范围是越大越好,石三郎手边的那些钱银正好为了在北京开办钱庄作准备,近水楼台,方便的紧,不必打他的主意了罢 强一阵郁闷,听听也是有理,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来,只索罢了。不过看到许贯忠一脸笑眯眯得意地样儿,高强心中着实有些憋气,忽然想到一个主意:不运就不运,不过提出要到山东开梁山泊抢地盘的是你,这件事情自然是你去全盘安排,所需钱银也是你去筹划,休想本衙内为你掏一分钱,这总公平吧 许贯忠不防这一手,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了,讪讪笑了两声,也只得答应了。好在开梁山泊,得益的不仅是高强一人,此地若能成为集镇,仗着水6两条路的优势,以及天高皇帝远的便利,往来商旅都能从中获得实惠。再往大了说,孟州向西连接秦川陕甘,向北连接河北各路,而梁山泊正好向东连接山东濒海,向南经由两淮连接东南,这便将大宋目下最为富庶的几个地方都串连了起来,除了川中偏僻难及之外,这样的一个布局真称得上是全国一盘棋了,到时候要作什么大事不行 敲定了开梁山泊的事宜,是由石秀全权负责,许贯忠遥控指挥之后,高强的注意力便又转移到了日本贸易上来。现在一切渐渐明朗,自己的计划若要推行,日本的金银和商品绝对是不可缺少的环节,可是现在自己这边条件基本具备了,日本那边可还没去人呢,真是千头万绪,烦人的很啊 此后几日,高强的应奉局便又忙碌起来,当前的头等大事,乃是组织起去日本的使节团队,这队伍中担负使命重大,偏偏却只有右京一个人可用,其他都是高强身边的人,无法派的上用场,单单这护卫问题,就弄得高强大伤脑筋。 这日正在书房中议事,说到使节团的组成,高强挠头不已,此去既然担负着要与平正盛合作的诸般事宜,那就什么方面的人才都要有,贸易采矿护卫谈判,一个都不能少,这千斤担子,怎么能押在右京一个人身上可是就应了那句老话,家贫思贤妻,国乱思良将自己身边的人才都嫌不够了,哪里还能抽的出人来远赴海外。 韩世忠侍立一旁,此时高强身边如杨志6谦等人都在军中带兵,应奉局的护卫就由韩世忠这亲兵指挥一手把握,自从前日左京被射杀以后,韩世忠以安全为借口,几乎寸步不离高强的左右。高强也不嫌烦闷,他对这位历史上的抗金名将极为有兴趣,相处的日子久了,更觉得这韩世忠虽然尚且年轻识浅,然而沉毅果敢的性格已经形成,只需少加磨炼便可成大器,一旦雏鹰展翅高飞,日后的成就只能用不可限量来形容。因此高强趁着眼下能朝夕相处的机会,不时结好与他,虽然不如曹操对关羽那般解衣衣之,分食食之的肉麻,却也称得上亲厚有加,弄得小将韩世忠感激的很,只愁没法报答衙内的知遇之恩。 此时见高强烦恼,当即义不容辞,向高强施礼道:衙内莫要烦心,世忠愿为衙内解忧,前去海外勾当大事。 不成不成高强想也不想,一口回绝:此事眼下还不能上了官面,乃是我高强的私事而已,你现下军职在身,也算是个公人,万一去了回不来,岂非无妄的很 见韩世忠还要分辨,高强摆手道:世忠休要再说,倘若你因为这事而受了什么损伤,本衙内于公于私都是无法交代的,罢了 韩世忠摇了摇头,也知高强有理,便闭嘴不说。此时右京也在一旁静静听着,却也不怎么多言,只把眼神不时地向高强飘一下。 正在这当口,门外有人高声通禀:启禀衙内,方姑娘到 第十七章 三问 上 快快有请高强听得这一声通报,也不觉得纳闷,原本方百花去了有些日子了,想来在各地摩尼教徒中选拔有能弟子的工作也差不多完成了吧,这时候也该是回来商议具体的安排事宜的时候了。 只是啊只是,摩尼教那边虽然接受了自己的建议,愿意选拔出教众来供自己驱使,现在出问题的却轮到了自己了,开办钱庄一事由于得不到朝廷的支持,落得要自己去找本钱的下场,现在要如何向这位方姑娘交代呢高强苦笑一声,且不去管这些,大不了实话实说就是,这朝廷不予支持也算是不可抗力的一种,只要自己尽了力,方百花大美女也不好咄咄逼人吧 稍顷,几个人影走进房中,高强定睛看时,来者却不知一人,除了别离不久的方百花,依旧一身白衣飘飘风姿绰约,更有现如今已经变身为独臂少年,神情略显冷漠的方天定,来到书房之中,各自施礼。 高强赶紧上前将两人扶起,对方百花他碍于男女之防,只虚虚搀扶一下了事,对方天定可就不同了,还没等他身子躬下去,就一把扶起,上前抱住方天定,语声中已经有些哽咽起来:方兄,久违了一向可好 方天定不防高强这等热情似火,倒有些不大适应,心下也感动几分,单臂反抱高强,勉强笑道:高兄。别来无恙天定多蒙兄长挂念,身体倒还好。 许贯忠在后面见到这两人酬酢往还,心里很是有些怪怪。他可是晓得方天定这条胳膊是怎么断地,要不是高强那日痛下杀手。一举砍了摩尼教数十教众,连方腊大教主都一刀两断,方天定怎么会受了池鱼之殃,在那一夜中丢了一条臂膊难得这时二人重逢,高强还能表现的这么热情义气,这小衙内的内敛功夫可着实见长了,端的厉害 其实许贯忠这么想,却也冤枉了高强。他当日虽然下了毒手,很大程度上并非出自本心。按照他来自现代的观点,还没有犯罪的人就不是罪犯,即便是他有了明确的犯罪意图也是一样的,因此方腊等人根本罪不至死。当日被情势所迫所下的决定,至今仍旧令他耿耿于怀。以至于不敢面对原本亲密有加的方金芝,而于此役失去了一条胳膊的方天定,更是他心头的一块石头。如今二人相见,看到方天定一条空荡荡的袖管,高强心中更是惭愧,歉疚关切之情乃是自肺腑,并不是什么高地演技。 见两人兄弟情深,一旁的方百花也不禁酸楚,忙抑制了心情。上前将两人分开,说了些劝解的话,扰攘一番,这才分宾主落座。 高强问过方天定的起居,话题就有些接不下去,本来他与方金芝已经有了盟约,不过现在金芝重孝在身,他心中又有些心结难解,说到关于金芝的事情时不自觉地就有些踌躇。好在方百花历练世情。又是女子之身心思细腻,见到高强欲言又止的模样,哪里不懂得他的言下之意忙即笑着取出些土产,乃是些腌渍好的竹笋野味,说道是金芝亲手采摘炮制,只因守孝不能远离,故此求姑姑带来送于衙内品尝云。 高强双手接过,不禁心弦颤动,所谓礼轻情意重,金芝显然对自己用情已深。却不知怎生报答罢,只得待其丧期满后迎娶过门,好生待她就是,那个流血之夜,大家就当浮云了罢。 说了几句逊谢的话,方百花忽然注意到了屋中一角坐着的右京来,不由得就是一怔。她在朱勔的都监府里多时,自然也见过这位身份神秘,模样秀丽的女子,后来知道正是这女子带领高强等人里应外合破了都监府,不免留心。这时再见到,正不知高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即笑问:高衙内,这位姑娘,莫非就是 高强忙将双方引见,右京淡淡地见礼,并不多话,方百花也听说过她一些事情,因此不以为意,见礼已毕,便向高强道:衙内,前日依了衙内的计较,奴家从我教有能教众中选拔了百余名机灵忠谨之人,教他们途杭州来寻衙内,想要讨个差事,如今可大都到了么 这事烦琐的很,高强自然按照老规矩丢给许贯忠去处理,当下便由许贯忠回答,来到教众若干名,如今都安置在何处,一一分明,并无错漏。 方百花听许贯忠说得明白,安排的妥当,心下也自欢喜,便又问道:然则甚好,不知衙内要几时安排这些教众做事 这倒难住了许贯忠,也不是他不懂得回答,实在还没和高强在如何向摩尼教交代这个问题上沟通过,现在究竟如何回应,有些踌躇,眼光自然就投向了高强,等他示下。 高强咳嗽一声,将方家姑侄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便道:此事如今有些曲折,两位可否细细听我道来 方百花一愣,正要追问,方天定遭逢大难之后,心性却沉稳了许多,拉了姑姑一把,向高强点头道:衙内有什么言语,但说无妨。 高强便将钱庄不能得到朝廷的支持,一时还无法开办,前后事宜简略说了,话语中自然将客观条件强调了几分,说到委屈处还唏嘘几声,显得大志难酬,惆怅的很。 他这么一做作,方家姑侄也不好责怪于他,更有许贯忠适时地插进话来,接上高强关于道路如何曲折的重要讲话,把自己两人商量好地生财之道叙述一下,又展现了一副美好地前景蓝图。 方天定听罢。微微点了点头,向高强道:高兄,如此苦心为我摩尼教和东南百姓谋划造福,实属难能。小弟佩服之极。 这也不是虚话,高强若不是想要安定东南负担沉重的百姓,哪里会来搞这些事情乐得安心作个混吃等死的纨绔衙内才好,因此听了方天定的夸赞,心中油然有些悲壮地自诩之情,嘴上还没忘了谦逊几句。 却听方天定又道:既然衙内有了通商日本国的计划,想必右京姑娘人力于其中,但不知衙内是否诸事停当只因此事关系我摩尼教东南百万教众的福祉,倘若有我摩尼教能效力之处。虽万死莫辞,还望衙内不吝教我。 高强听了这话,本来是条件反射的要敷衍一下,忽地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一件大事:这些人自己送上门来。却不正好 他也不掩饰,倾过身子凝视着方天定的双眼,沉声道:方兄此言,果然出自肺腑么 方天定愣了一下,便有些不悦:高兄说地哪里话来小弟自与高兄相逢东京汴梁,又同患难于杭州,甚至不惜与家父作对,我这一片为我教众的拳拳之心,难道高兄还有什么信不过的真正无谓 高强见他作色。赶紧致歉,跟着又道:并非我有意不信方兄,实则这件事情太过艰难,若不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下偌大愿心,决计不能全功。此事殊非常人所能,故而小弟有些踌躇,言语本有试探之意,还请勿怪。 方天定听了这话。不怒反喜,要知收益与风险并存的道理,并不需要在学校里学过经济学才能懂得,他虽然出身草莽,却也是知道的。以高强今日的地位权势能为,要他说得如此郑重其词,必定非同小可,相对说来,一旦能够成功,为本教带来的收益也是大得异乎寻常。以摩尼教如今受创深重的局面,可以说没有多少退路,正可搏上这一记。 高兄休得小觑了我明教豪杰方天定站起身来,微微提高了嗓门,想起为了本教殚心竭力,终于以身殉教的父亲方腊,亲叔方七佛,以及石宝等人,一股悲壮豪情油然而起,语调也跟着激昂起来:芶能造福我教众,虽死何惧芶能为教效命,虽死何憾衙内只管吩咐,只需是我教能力所及,全凭衙内驱策便了。 高强大喜,便将自己眼下的难处都说了出来,最为难之处,便是现下要派人远赴东瀛日本,商议合作贸易与开银矿之事,这人选殊难抉择,因此为难。 方天定听罢,低头沉思了一会,又与方百花交换了几个眼色,向高强拱手道:如蒙衙内不弃,这远赴东瀛日本之事,小弟愿意一肩承担 高强听到他答应的如此干脆,心中喜不待言,正要说话,许贯忠截了进来,向方天定正色道:方兄如此肝胆,小弟佩服的紧,只是兹事体大,小弟担心方兄护教心切,小觑了此事,因此有些不大放心,有几个疑问,要请方兄不吝赐教。 方天定不愠不恼,向许贯忠点头道:许兄谨慎行事,正是做大事的料子,小弟佩服但问无妨 许贯忠伸出左手,立在方天定面前,屈起一根手指道:这第一,方兄等多事农桑,不通贸易食货之事,要如何解决与日人商贸之事 方天定答道:此事易与,我虽不通商旅,高兄却也不是逐利之人,想必既然要作这事,已经找好了合适之人贩卖。小弟虽然驽钝,也知道商人无利不起早,有利赶山跑,倘若与日人的贸易真有如此大利,必定不难寻到愿意同船赴日之人,高兄无需小弟与此中出力罢 高强登时对方天定刮目相看,果然苦难使人成长,方天定几个月不见,俨然已经是个人才模样,足堪造就了。 许贯忠仍旧不动声色,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再问方兄,此去与日人谈判金银矿开采事宜,可有腹案 答曰:此事易与尔蒙高兄大力襄助,我清溪银矿全由本教教众担当劳力,高兄派来了有能的老成矿工悉心教导,连日来有多人学得探矿筛矿精炼等术,如今已经完全可以担负起洞中银矿的开采各项。一法通万法通,日本虽远,金银矿藏想必亦非特异,我教教众都可开采。只需我带同数十熟练教众前去,再得到当地劳力相帮,从探明矿脉到精银运出,半年即可。 这一节却有些出乎高强意料。虽然想到了摩尼教可以学到银矿的开采技术,不过这么个快法也不是寻常,想必摩尼教徒一直在苦苦寻找改变自身生存状况地道路,一旦有了这么一个契机,立刻迸出了巨大的能量罢。 许贯忠此时已经有些满意,却又屈起第三根手指,向方天定又问:三问方兄,日人非我族类,难必其始终,况且财货之物,自来引人觊觎,方兄区区数十人远赴海外,若有个缓急,动辄有埋骨异乡之险,方兄大可置自身生死于度外,但如此一来衙内的大事不成,方兄等一众教徒也空洒热血,徒死无益。方兄于此节,可有必胜之道 方天定神情一凝,肃然道:区区数十人远赴异国,要说必胜之道,那是没有的,即使是有武圣之能,也难必其功。只是以小弟愚见,此事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一法。日人也是寻常人,只要有利可图,便不致生变,我此去,当把所有日人不知的技术全数收拢,不得走漏了分毫,尤其是探矿之法和最后的精炼环节,便是日人抓住我等以性命相胁,也不得泄漏。如此,日人当知我等不可或缺,便只得继续与我等合作,可保银矿平安。 高强听了这话,心中一酸,差点流下眼泪来。他生于太平盛世,穿越时空之后又是投身在殿帅府中作了衙内,可以说基本上没吃过什么苦,把自己的小命看得甚是金贵,每每将孔圣人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当作座右铭。却不知,这世上尽有这样的人,每日三餐都要苦苦寻觅,身家性命时刻危如累卵,对于他们来说,这个世界的残酷,能有一堵危墙作为立身之地,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了 第十八章 三问 下 方天定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对于许贯忠这样近乎铁铸铜浇了心肠的人来说,也造成了相当冲击,只不过他到底与高强不同,从小生活在这个时代,又经历了最孝敬的娘亲被害的大变,心灵的防线比之高强要强固许多。因此少待了片刻,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方兄大勇,小弟钦佩。然而方兄保得一己不失容易,保全体数十人一个不失却难,而此事的凶险之处就在于,只需有一个人撑不住,便会给全体带来灭顶之灾 说到这里,眼见方天定面上显出不豫之色,许贯忠忙道:方兄少安毋躁,并非小弟信不过方兄和众教徒的忠信,只是人情各非,难保意外,世人多私心杂念,况且方兄新近才掌握了贵教的大权,并非素有恩义行于教众,如何保得人人心志坚如铁石因此小弟斗胆,要请方兄一诺。 方天定初时确有愠意,怎奈许贯忠说的在理,他确实是刚刚接过了明教大权,虽然有方百花全力襄助,毕竟年纪轻,根基浅,许多事作起来都不是很得力,如今要他拉出一只坚如磐石的队伍来,去到海外异国担负如此重任,也真不是那么有把握。 想到这里,方天定有些软了,便道:许兄言之有理,敢问要小弟什么承诺 许贯忠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就如同冬日的冰雪一般转瞬即逝。让人几乎要以为那笑容只是错觉:小弟所求地,是方兄的一颗杀心 什么方天定眉毛一扬,眉心突突跳动起来,两眼眨也不眨。紧紧盯着许贯忠,一字一顿地问道。 当机立断,杀伐决断,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这便是杀心许贯忠寸步不让,回瞪过去:倘若方兄麾下有人有不稳迹象,即使此人只是一时动摇,但只要这点迹象有被外人察觉的可能,就会形成破绽。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决计不能有半点疏失。因此方兄要在此等不稳迹象刚一冒头之时,决然将一切扼杀在襁褓之中,有敢动摇者敢泄漏机密者思乡偷逃者杀,有为己谋私者杀,有私自结交外人者杀,有不服统帅者杀一连六个杀字,如同六道霹雷闪电,重重击打在方天定的肩头胸口,震得他脸色一片苍白,却仍旧巍巍站立。 只是听到最后一个杀,方天定却再也坚持不住了。却听许贯忠冷冷说道:方兄肩负重任,倘若一个不好,坏了衙内的大事,牵连之广非你所能想像,恐怕摩尼教东南的百万教众,都要受到池鱼之殃,这一杀,杀的是你方兄自己,倘若事到临头已不可为。就算杀了你自己,也无补于大局到时候,方兄就算自己丢了性命,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令尊和教中的兄弟姐妹 说什么方天定用手点指许贯忠,脸色铁青,手指颤抖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方百花见了,急忙上前将侄儿扶住,一面怒视许贯忠,尖声道:许先生。你这话说的,可是要以我明教为人质,逼使天定为衙内效死么真正岂有此理 许贯忠冷笑一声,正要说话,高强见闹的僵了,赶紧出来打圆场:误会,误会啊说这话时忽地觉得有点耳熟,似乎儿时所看地战争片中,将领们之间只要一有冲突,出来打圆场的人必定要说这句台词,没想到如今自己出来解围,用的却还是这句,真是缺乏创意。这只是胡思乱想,高强随即站到方天定身前,握住他手道:方兄切莫多心,这实在是许兄的一番好意,待我慢慢解说于方兄你听。 好容易把二方姑侄安抚了,高强回头瞪了许贯忠一眼,心说你这红脸唱的是不是有些过了我现在要把弯子转过来,可着实不大轻巧呢 许贯忠却仍旧绷着一张脸,只有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只不一言,叫高强恨地牙痒,只是眼下拿他木法,搞定二方姑侄要紧:方兄,方姑娘此处的姑娘,便是姑母的意思,娘即是母,古时江浙一带均如此称呼,看官切莫误会高强没大没小,许兄的意思,乃是要提醒方兄,这事绝不是什么立功获奖的好机会,甚至凶险之处,就算是有了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搏命的决心,却也还是不够。只因此事若败,后果影响之深远,小弟这钱庄开办不成还罢了,倘若是已经银票大行,东瀛那边出了乱子,断了银源,便生极大隐患,一个不好,要害了天下无数百姓。 方天定听他说的严重,意有不信,方百花则直接嗤笑:老天爷打哈欠衙内好大口气衙内的钱庄若办了起来,想必是白花花的银子黄灿灿地铜钱滚滚进帐,就算天定他们为了衙内,将性命丢在了东瀛,又何损于衙内分毫 高强唉声叹气,心说跟你们这些没金融常识的人说话真是费劲,倘若是一个现代人,只要受过些高等教育,跟他一说银行存款准备金不足,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到银行去将自己的存款取出来换成硬通货,因为接下来的就是恶性的通货膨胀,巨额的财富会在一夜之间变成废纸这是能令整个国家陷入瘫痪的重大损失,又岂是一两条人命可以替代的 左思又想。高强捡了一个勉强能令二方叔侄理解的法子来解释这个问题:两位有所不知,小弟开办这钱庄,其实是因为我家蔡相公有心要革除以前当十大钱给东南百姓带来的损害,这白银便是担保了。 果然不出高强所料。一提当十大钱的事,此乃方天定切身经历,立刻接受度便大幅上升,凝神只看高强。等他的下文。 高强暗喜,又道:方兄请想,以前蔡相公要在东南行这大钱,乃是逼不得已,实在是东南财货流通量大,铜钱不敷使用,就算是东南铜冶日夜赶采也多有不及,以此各地物价腾贵,铜钱越稀少。这次虽然承管家和相公,革除了当十大钱,可这东南铜钱紧缺的局面依旧,可不得想个治本的法子,一举除了东南的钱荒么 这下连方百花也听懂了,不由自主地点头。方天定更催促高强说的是然则便如何了 高强道:相公为了这事,只愁的头又白了几百根,恰好清溪出了银矿,产量又是不徒,小弟便向相爷献策,要以白银为担保,在东南开办钱庄。只要白银能大量进入东南各路,让铜钱只用来零用,这不是就省了铜钱地用度吗请问二位。小弟这钱庄,可有一日离得了大宗白银的进出 实际上白银储量对于钱庄的重要性远远不是这么简单,但涉及到金融业的基本知识,高强自己都是半吊子一个,又怎么能对这两位连原始启蒙教育都没怎么完成地古代人解释清楚他这番解说不伦不类,捡的全是二方所关心的事来说,果然将二人忽悠了一下。 这一关既然过了,后面就是一马平川,任由高强挥了:因此上。方兄须得明白,此事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而且这成功不是到银矿出了第一笔银子,小弟钱庄开张大吉就算了,必须是白银要源源不断从海外流入我中土,直到我钱庄的信用立于天下,东南百姓都能用上白银,铜钱不再稀少,那才是告一段落。 说着。他将双手按在方天定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方兄啊,这千斤重担,只怕要你一人承担,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啊这样的语气,说的他自己后背心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怎么听着这么假呢就差管这位方少教主叫一声小鬼了 方天定却不晓得他的背后玄虚,只觉得自己的形象无比高大,被人需要被人重视的获得极大满足,一时间不免有些膨胀起来,把高强放在他肩头的手用力一拍,大声道:高兄只管放心,方某已尽知这其中的关节了 当下双方嫌隙尽去,便一同坐下来商议赴日的细节,高强回身唤右京来一同参详,却见她秀目往自己这边一飘,眼底有些讥诮地笑意,抿着嘴也不说话。 高强知道这位美女现在和自己关系特殊,经过这些时候的朝夕相处,两人彼此的心理状态越来越不是秘密,已经到了即便是不能见面,这边的心境那边也能丝缕不漏地尽知的程度。适才自己的这番做作,就算能瞒得了天下人,却也瞒不过右京,好在两人这傀儡术的联系甚是管用,右京怎么也不会起了背叛高强的念头,因此就算是被人看了个通透,高强心中也只觉得窝心兼有趣,却没有什么负面的念头。 几人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将与那东瀛平正盛谈判的细节多方推敲,直到一切都有了底案,这才各自散去。方氏姑侄前去探访摩尼教已经到达杭州的那些选拔出来的弟子,就便从中挑选合适人选,要加入高强即将成立的日本访问团,这且不提。 单说高强这里,前日已经招来杰肯,叫他放出风去,只说应奉局有意组织船队赴日采买诸般珍玩宝物,不但船队要从目前东南商船队的佼佼者中选出,随船尚有不少空位,可以容许其余商人上报自己所要贩卖的货物。 而且这次船队,与寻常的商船队有许多不同,一来这规模大大提高,高强一出口便是一百艘海船,五十万石的载重,倘若都是两地各自所需的紧俏货色,这一趟地利润大的无法想像,怎由得那些云集杭州的各国商旅不动心二来,应奉局的势力眼下大张,仗着官家的圣旨,所到之处地方官无人敢于罗唣,倘若能靠着这杆大旗,苛捐杂税便少了许多,就算应奉局一家要钱狠些,也尽受的起了:三来,高强命杰肯所放出的风声中,有言称日本那边有贵官接待,只要船队到了日本,大宗的紧俏货早就等着装船,任凭各路商旅采买换购,前提是你有足够的钱银,用来租用船队中的货舱。 这几个消息全是针对商旅的所需,有道是情酒红人面,财色动人心,商人本性重利,一时间杭州城里大小商队骚动异常,个个都在想办法要挤进高强的东瀛商船队里去,全不顾这商船队目前还只是一个概念,甚至连一块船板都还没下水咧 既然是炙手可热,负责放出消息的杰肯便成了杭州商界的大红人,各路豪商纷纷上赶着巴结,每日光是安排饭局就要花很多心思。不过杰肯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刚刚享受了一两天被人追捧的幸福,很快却又现自己处境尴尬,来请的人一个比一个来头大,不是豪商巨贾,就是衙门里的关系户,他一个小小的市舶司小吏根本是一个都得罪不起,可这么一算下来,倘若每个饭局都接的话,杰肯大人每天要吃二十多顿饭,还要喝十几桌花酒,兼看五六场瓦舍,就算把杰肯大人劈作十几份,只怕也未必能都应付过来。 更何况,这些饭局可不是那么好吃的,常言说的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杰肯吃了人家的饭,没准还得收了人家的东西,就得帮人办事,可这僧多粥少的局面已然形成,又怎么可能一一兼顾船队的规模是高强先就定好了的,杰肯只是担当了一个对外联络的责任,他可不敢把自己嘴巴扯个没边,胡乱给人承诺,到时候不能兑现的话,高衙内大人正是当红得令没人敢得罪,一腔怨气还不是都撒到这个外国人身上 因此上,杰肯这几日都只能躲在应奉局里足不出户,每天象做贼一样叫人帮忙送些信笺出去与人联络。可就这样也没逃过各方的眼睛,应奉局的后门几条街很快就布满了各路眼线,后门的看门小厮可了笔小财,不知多少人比赛着一样给他们送红包,只求透露点口风,好知道杰肯大人究竟在和谁联络。 第十九章 应伯爵 杰肯在应奉局里躲着不要紧,高强一听就有些上火:商队出航东瀛是何等大事,本衙内要着落在这上头有所成就,此事就趁眼下主掌东南应奉局的时候办最为合适,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小子倘若没有这金刚钻,怎敢揽瓷器活 当下高衙内拍桌子打板凳,命人将杰肯叫了过来问话。 那杰肯倒有些小聪明,袖子里塞点好处给传话的人,得知衙内面色不善,晓得自己接了差事以后办事不力,这茬子只怕要犯在衙内手里,一路走来时搜肠刮肚,早想好了说辞,还没到高强的书房门口,就见他哈哈一笑,大声道:应奉大人,喜事,天大的喜事啊 高强这里已经预备好了要迎头痛击,问他个办事不力之罪,却不料等来个报喜的人,有道是凶拳不打笑面,这一顿火便不出去,闷闷地看着杰肯进门,好不容易转换轨道,问道:喜从何来 那杰肯不慌不忙,垂手站在高强面前,样子要多规矩有多规矩,力求表现上佳:小人担当了衙内的差事,便依了衙内的吩咐,将消息放了出去,一时间满城耸动,应者云集,就连福建山东广州等地的大商团商队也闻风而动,要共襄盛举,将衙内此次东瀛船队办的妥妥当当,眼下这杭州城里商贾云集,南城码头更是密密麻麻的船队,光五千石的大海鳅船就不下三十余,衙内大事眼看必成。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高强听了也不如何欢喜。这样的形势本来就是意料之中,只要是知道这中日之间地贸易门道的,哪里能不为其中的巨大利益动心只是这时代海路往来不易。航路都掌握在几家老字号商家手里,旁人只能看着他们大笔金银地进帐眼红,现在知道了有人出面组织船队,而且这召集者还是现如今正当时得令的太尉府衙内,宰相的孙女婿,又主掌东南应奉局,上达天听的大人物,哪有不上赶着来入伙的道理这是限于宋朝的条件所限。要是在现代,高强大可以打出招牌去,旁边配上一句广告词:相信我,没错的 既是恁地,可不知眼下商队组成如何,有哪几家商贾的货物报上,有哪几家船东地什么船只入伙,曾经来往于中日之间的船老大和水手有多少高强不动声色。将几个问题抛出。眼角乜斜着看着杰肯。心说开场白算你唱得好听,接下来要是拿不出真材实料。等着本衙内剥你的皮 杰肯背后的冷汗就下来了,高强的厉害他也是领教过的,虽然限于资质鲁钝,未必能感觉到多少王霸之气,不过对方要治自己就如同捻死个蚂蚁,这之间的距离他倒看得分明,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蒙混是蒙混不了地,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好教衙内得知,小人接了衙内的差事,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又是惶恐,这兴奋者 正要砌词修饰套些近乎,先把自己和高强拉到同一阵线,这样待会自己就算有什么不对地,那也是为了高衙内的大事着想,无过有功,这便是他的如意算盘了。哪知编好来混字数的话还没出口,高强冷哼一声:罢了,说重点 重点杰肯无奈,只得有一说一:衙内,这想要前往东瀛的商家着实不少,有实力参与的少说有二十多家,小人只略略接洽了,正要呈给衙内定夺。实在没法子了,只好将皮球踢给大老板了。 高强见他从怀里取出札子一本,小心翼翼递过来,便接过看了,只见上面曲曲弯弯的写的密密麻麻,看着像是汉字,却不解其意,也不知他写的到底是哪国语言,当即作色,将札子向地上一掷,怒道:可恼,你这厮弄的甚么鸟语,没得来消遣本衙内 杰肯吓的扑通跪倒,一张脸涨得通红,腮下的胡子都快要被涨的飞出一样,战战兢兢地回话:衙内,小的冤枉啊,这上面实实在在是大宋官话 高强却待作色,旁边伸过一只手来捡起那札子,翻开看了看,遂笑道:衙内莫恼,这厮一手字着实难认,写的我大宋的正楷仿佛蝌蚪文一般,也难怪衙内认作鸟语。高强看都不用看,能自由进出这书房的除了许贯忠之外再无别人。 既然许贯中如此说,高强便按捺住火气,将那札子又接过来看,只是看了一会不解其意,这心里的火又腾腾往上冒,心说本衙内前世写字便人人说丑,到了这时代从头学使毛笔写字,那字更加见不得人,忍了这么久才碰到一个写字比我更丑的,不拿你撒气更待谁人。 好在高衙内历练些时,心性多见沉稳,这时候正在用人,还是正事要紧:你且起来说话,与我一一道来。 杰肯为了字丑,也受了不少的闲气,招了几个白眼,不过象高强这么大雷霆的却还是头一个。当下畏畏缩缩地站了起来,心里感叹:到底是京城里来的大官子弟,能得到当朝宰相的赏识,听说他高衙内的岳父还是翰林学士,果然学问不凡,遇到我这粗人格外难以忍受以后一定要奋练字大抵若有人吃了这类亏,当时心头必定感慨万分,许下若干宏誓大愿,今后一定要如何如何,过后几乎没有能付诸实际的,杰肯到底能不能苦心练字,那是后话不提。倘若要被他看到高强自己的书法,怕不要气得吐血:就凭这一手的乌龟爬,也好意思说我字丑 衙内,据小人思想,目下这中日间的海外贸易。朝廷向来不多加干涉。只对进岸的财货收些税赋,出岸的要管也无从管起。因此上,民间能够海路往来中日间地便可独占其利了。尤其这江浙一带,自古便多有来往与中日之间的海船,因此渐渐商贾之利多集在此,也是道理。现下衙内要组船队去往日本,凭衙内的金字招牌,这事十有是能成了,就算不带一个外人,全让自己人得了便宜。也是应当地,现在衙内命小人联络他人加盟,那是有财大家,一来是衙内慷慨,二来众人抬柴火焰高,这远洋的事谁也说不准,多些熟悉中间门道的老手那是好事 杰肯想必是生性啰嗦,这说着说着就又忘形起来。眼看就要长篇大论。许贯忠看高强脸色又有变黑的趋势。忙插言道:你且说,你做了什么。要做什么,其余的待衙内问你再说便了。 是是。杰肯这才醒悟,忙赔笑道:小人这几日选了三家大商贾,都是百余年来从事中日间海商的大商家,海道熟稔那是不用说了,每家也多有大船,衙内用他们的船和人,带自己的货,也不必说什么分账的话,只需带着他们的货进出一下市舶司,那就是天大的银钱在里头了。如此太太平平,最是稳当,小人这计较 高强不动声色听着,心里打起小算盘:倘若自己只是要开辟条财路,这么办当然是最好,只消把自己的招牌打出去,日本那边有许贯忠和右京去打了前站,两边接的严丝合缝,只等坐地收钱就是,原本是最好的。 不过自己志岂在此正所谓有所为而来,这里面还藏着开日本金银矿产的阴谋大计,说不得这条海路要捞在自己手里才好,要不是自己一时无法凑出偌大的船队,谁去搞招商这么麻烦的事。要是照杰肯这么搞法,变成是船货都是人家地,自己只是收个保护费了,那还怎么从中上下其手 不可不可高强大摇其头。 衙内英明杰肯反应不慢,立马就是一记马屁过去,倒让高强一愣:我这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我的主意英明还是 晓得他是心里慌乱拍马屁,高强也不去管,续道:你说的这法子,看上去是本衙内这里毫不费力就有银钱落袋,实则大地好处却让别人拿了去。你想,这些原本就是以中日贸易为生计的大商家,早就谙熟其中各种关窍,他们自己就能赚到其中的大利了,又何必要搭我这顺风船 杰肯作茫然状:衙内说的有理,然则这些人又何必巴巴地来找小人商洽这其中有两家做了一百多年东瀛生意的豪商,在江浙一带早就有了富可敌国的称号,自然不是笨蛋,据衙内说来又不是赚不到这中间的利钱小人脑子笨,实在是想不出了。 高强哼哼了一声:他们自然不是笨蛋,还聪明的很呐换做是你,一条财路原本赚的好好的,忽然有人要来拦路,这人又不是你能对付的了的,该怎么办 杰肯盘算了一下,抬头便一脸的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叫道:原来如此这些人联合起来,说是要跟衙内合作,其实是想参与到这船队中来,逐步架空衙内,至少也让衙内的人摸不到这其中的门道所在,而衙内又不能在此间作一辈子的官,只需等到衙内回京高升,这东瀛的生意依旧还是这几家的天下,甚或借着衙内这阵东风,这生意还越做越大了哩 高强微笑不语,等到杰肯说得口干了,忽地又拉下脸来:你给我听好了 杰肯刚刚站了没一会,扑地又双膝跪地,颤声道:小人在 出去以后,有大船出海的挑一些,有财货能销往日本国的挑一些,规模不要太大的,免得一家独占了,再有那惯于海上行船的行家也挑一些,尽快把这商船队给本衙内建起来,半月之内要见分晓,你可知道了 杰肯一张脸皱成苦瓜状:衙内,期限太紧 收声高强一喝,吓得杰肯立刻没话:眼下这消息已经传扬了出去,杭州城里商贾云集。要找什么样的没有就算各色人等杂了一些。你混迹海外商家这些年,里面的水深水浅也都知道了,肚子里也该有个谱。又用得着花多少时日去办来,倘若到期不见成效,哼哼,本衙内也不打你也不杀,倒是要有件事情抬举你 杰肯听得心惊肉跳举的话从高应奉嘴里说出来,是怎么听怎么不像好话 前日宫里传出消息来,官家要找几个西域人去宫里问些个新鲜事。你也知道,这长伴官家身边的人,好处自然是不少,只需咔嚓一刀斩了是非根,往后便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哈哈哈哈 高强仰天大笑,杰肯心中那象征未来的美丽宫殿就在这笑声中动摇,只吓得他面如土色,连连磕头:衙内只管放心。小人必定将这事办好。必定办好 高强见吓地他也够了。该给点甜头,便走过去将他拉了起来。拍了拍他肩膀道:哈哈,你放心,为本衙内办事,总不能叫你白忙,说着递过一块腰牌,往后你就是我应奉局的人,那些人请你吃喝玩乐又送东西,都只管去吃去喝去拿,只需把本衙内这船队按期弄了起来,其余一概有本衙内给你兜着就是,你可记住了 杰肯大惊之后有大喜,这是高强明文允许去啊,靠上了太尉府这颗大树,那就算这天上那另外九个被后羿射掉的太阳都出来烤人,只怕也尽可以乘凉了 当下杰肯挺胸叠肚,许下豪言壮语无数,千恩万谢地去了。 高强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心说你这小子想跟我耍花样,可还真未够班啊 贯忠啊,把那报信的人叫来吧。 许贯忠答应了,传出话去,不一会进来个人,三十郎当岁,头戴蜀锦书生巾,一身的绫罗绸缎鲜亮无比,往脸上看长的倒也简单,便是猥琐二字就可形容,一摇三晃地进来,见到高强唱个肥喏:小人应伯爵见过应奉大人 原本高强也不知这人的名姓,心里也不大关心这事,所以听了便罢,挥手道:罢了,此番你前来报信,说道杰肯和两浙福建地几家豪商勾结,想架空本衙内,独吞了这趟买卖,现在看来果有其事,你功劳不小。 那应伯爵骨头顿时轻了没三两重,小细眯眼笑的都快看不见了:为应奉大人出力,原本是小人的分内事,该当的,该当的 高强也懒得废话:听说你也是一路商家,倘若要想参与我这船队,只管将要运的货物和随船人员报了上来,包你有一份便了。 此人在青楼听了杰肯和那几家豪商密议的壁脚,不辞辛劳前来告密,无非是想落些好处,以高强想来,如此也就够了,却不料这位应伯爵却有意外惊喜送上:应奉大人,小人这里带得书信一封,乃是京城八十万禁军杨太尉的手书一封,送与应奉大人地。 强微微一怔,禁军三衙眼下同归他便宜老爸高俅统领,侍卫步军地都指挥使倒是姓杨,这些民间地百姓闹不清官位大小,见到官阶高的武人便叫太尉,却也寻常,只怕说地就是这位杨大人了,不过他又怎么扯上这档子事了 许贯忠去接了信来,看过上面的签押,确实是步军杨步帅的花押,便交给高强。 高强接过信来看了,也无甚事,却是这杨步帅的亲家有个姓陈的,他的亲家要想加入到这东瀛的生意中来分一杯羹,央着陈亲家转托杨步帅亲家,挥函请托高强这里行个方便。 高强看罢一笑:怪道你有心,原来也是自己人,有劳有劳。你与杨步帅既然相识,想必生意作的也不小了罢 他原本是随口一问,应伯爵却反收起刚才的癫狂模样,唯唯答应了,并不多言,又说了些商卖等事,便即退了。 第二十章 起航 那日收拾了杰肯一顿之后,这厮果然老实了许多,仗着应奉局的大旗做靠山,再凭着他多年来对海外贸易的认识,各项事务处理起来倒也井井有条,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船队渐渐成形,还6续从广州福建等地有海船赶来参与,杭州南城码头早已停放不下,都是在钱塘江的杭州湾里下锭,船主和货主进城来拜见杰肯大人没错,就是眼下杭州乃至两浙路都炙手可热的杰肯大人了。 高强这里也没闲着,东京燕青和石秀晓得高强这里用人之际,捡了些得力的人手送来,加上方百花挑选的摩尼教人手,这船队各个方面都被高强安插了人手,加上右京识得海路,方天定总其事,竟是安排的妥当,没有半点出控制的。 志得意满之余,高强也盘算着:这船队可不是去一次就算了,以后每年起码往返两次,就算参与的船只和货主不固定这也没法固定,人家都是有自己的买卖的自己这边的管理机构可要固定下来,莫若就在应奉局里建一个招商局,方百花主事,杰肯作个副手,专门负责船队往来事务,底下人手就用摩尼教的人,也遂了百花大美女的心愿。 只是有一件事不就手,这船队现在都是乌合之众,用的都是别人的船,自己将来要从日本国运金银回来,非得有自己的船队不可,决计不容外人插手。虽说眼下还用不着,可等到方天定和右京他们到了日本国,在那边打开了局面。立刻就是用船的时候了。难道要火烧眉毛了再来准备 无奈一支船队牵涉极广,绝非叱嗟可办,高强暗里踅摸了半天也没个概念。只得吩咐手下几个心腹多多留意,倒是右京说道可以在日本那边征剿些海贼什么的,拉到海上来给衙内开船,是个不错地主意,却还是没解决全部问题。 这日诸事齐备,已经是过了中元节,高强率众上了大船,扬帆出杭州湾给船队送行。放眼望去帆樯如林。轴舻遍海,这一支级大船队最后地准确船只数达到了六十八艘之多,总吨位近三十万石,随行人员有高强派出的监船人员,海上护卫船队,以及货主商旅,加上各船水手共计一万2千余人,财货总值过两百万贯。 高强眼看着如此壮观的景象。心中豪气升腾。顾盼之间有些不可一世起来。大凡能作出一件大事。经营出一个大场面,都会使参与其中的人自我膨胀起来。其程度视自我认知的贡献度而大小不同,例如这船队里的某个水手,几十年后向儿孙吹嘘这日的情景时,便会大吹一番船队阵容的叹为观止,接着一拍胸脯:老子我普普向手心吐了两口吐沫,接着双臂一用力,单人独力就将一整张帆拉了起来那船嗖的一声,第一个冲出杭州湾,驶向大海 而高强身为这事真正的关键性人物,又是个寻常的青年,虽然早就提醒过自己万里长征才走完第一步,后面地路还很长,此刻却早已激动莫名,就连海上偶尔飞过的几只海鸥,转折之间都好像在向自己敬礼一般。 此种情绪每分每秒地高涨,直到高强送别了即将远行的方天定和右京等人,点燃手中的火箭,在高空炸响开来,宣布船队出的时候,便达到了最顶峰,那时刻高强心中涌起一丝明悟:人生若能有一次这样的体验,便不枉了活过这一遭了 庞大的船队缓缓启动,次第上路,各船将在杭州湾外的海上组成几个船团,络绎航行,直至东瀛日本,满载着各地商贾地财货,各种人地梦想和希望,某个穿越时空地衙内的莫名其妙地野心,这船队这就算走了。 哎,说这么多,也就是走了,俩字。 高强站在自己坐船的船头,手搭凉棚望着船队起航,心中的豪气却渐渐开始冷却下来,心情一点一点的低落,直到开始小声嘟囔起来:怎么这么多船,开了都一个时辰了,还有船根本没动窝的 好容易送走了最后一支船,已经是日影西斜了,高强累的够呛,豪情壮志早就不剩点滴,忙不迭命打道回府。 于路和许贯忠计议诸事,这梁山的开,以及自己船队的建设,已经是迫在眉睫了,等到第一批走私船队归来,手头便有资金,用来开梁山泊作为秘密基地,还有建立船队,算来绰绰有余,眼下缺的,只是熟知海上事务的专门人才而已了。 这船一路行来,溯运河而上直抵杭州码头,天都黑了,高强刚下跳板,却在码头看见一个熟人,正是那应伯爵。 高强心中奇怪,这人之前积极的很,跑进跑出地张罗,怎的却不跟船去要知道这时代可没有传真和因特网,海外贸易通信极其不便,通常都是货主跟船的,怎么这应伯爵却如此笃定,连船都不上 叫过来一问,应伯爵赔了一脸皮笑肉不笑:应奉大人误会了,小人哪里是什么货主了,只是给小人盟兄打打下手,随船而去的另有他人。 强漫应了,随口又问:你那盟兄可曾随船去了 倒也不曾,随船走的乃是我家两位盟弟,一位唤作谢希大,一位乃是白赉光。 嗬哟高强心说你盟兄弟到底多少人,这老大倒安稳的很啊,忽地又想起一事,便问:那日你有东京杨步帅书信送来,说道乃是相识,却不知是与你家哪位盟兄弟相识这也是今日凑巧了,高强得知这应伯爵兄弟好多,还都能一起做事。因此有些好奇。 哪知这一好奇不打紧。引出个人名来如雷贯耳,那应伯爵扭扭捏捏,撑不过才说道:好教衙内知晓。将女儿嫁与陈将仕家儿子,因此与杨太尉相识的,正是我家盟兄,此番的货主,山东清河县西门庆大官人便是。 待怎讲 高强穿越时空近千年,来到这时代又历练不少,见识远远不是一般人可比。心性早磨炼地远常人了,按说就算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也该颇有大将风度。无奈这名字实在太过惊人,大凡现代接触过文艺作品的人,不知西门大官人名号者几希而今,这样一个人就忽然来到如此近的距离,只隔着一个人,自己就可以直接接触到这位随着水浒传和金瓶梅两部名著而流传后世的名人啊。 高强这边还在寻思。旁边忽然风一样闪过一条人影。随即就听应伯爵大声惨叫起来: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该死啊啊啊 原来高强失声惊呼了一下。旁人可不知道他为何惊呼。韩世忠随行一旁,听了两人的对答,只道是这草民假冒是东京杨太尉的亲戚,招摇撞骗蒙混了衙内,再听到高强语气不善,那还有的客气,飞身上去一把扭住应伯爵的锁骨,单手如提婴儿一般便将这家伙拿了。想那韩世忠狮虎一样的猛士,区区应伯爵这样市井混混,整天只知道吃喝嫖赌的,又怎经得起这一抓这一下便是浑身酸痛异常,半边身子都瘫软了,口中只叫大人饶命 这一叫倒把高强叫回了神,看着应伯爵的惨状,颇有杀鸡焉用牛刀之慨:世忠且慢伤他,本衙内还有话要问。看这架势,韩世忠手上再加一把劲,说不定就要了这混混的小命,可不死地冤枉。 韩世忠闻言丢开了手,也不如何作色唬人,只冷冷道:好生回衙内的话。这等人在他眼中蝼蚁相似,实在不值得多费心神。 应伯爵自觉已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趴在地上烂泥一样,喘了几口大气,只叫:小人冤枉,小人该死。叫冤是因为他确实冤,天晓得这小衙内怎的会突然翻脸,难道因为自己的盟兄自己不来轻慢了应奉大人说该死却是侥幸心理,就算不晓得犯了什么事,先搏个认罪态度较好,说不定能从轻落呢此等市井之人,纵然在强权之下,也多有其求生之道,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高强这边不懂他的鬼肚肠,心里可犯了嘀咕:我问话,问他什么问他西门庆有没娶了潘金莲问他武大是死是活坏了,金瓶梅和水浒说法有些不同,水浒上西门庆也只是个有钱子弟,金瓶梅上这家伙可就是一派资本主义萌芽分子的架势了,气势大有分别,我冒冒然这么问,会不会闯什么纰漏啊呀不好,还有那评话版的西门庆,号称花拳绣腿,还是个能打的角色,我家师弟武松倘若不用滚龙刀还不是对手好想骂人啊,怎么这么多人都在编这段故事,到底哪个准 高强脑子里转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西门庆到底什么货色,甚至连后世为这段公案翻案和恶搞的若干作品都串了起来,更是一团糨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来想去,里怎么写未必当地准,自己来到这时代以后遇到的水浒人物也不是个个照着本子来地,好比那武松,鬼知道他是怎么会被自己从河里捞上来,而不是去了河北沧州柴进大官人那里 对了高强一拍大腿,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眼放着一个当事人在这里,何必漫天寻思当即回头问:武师弟在哪里武师弟在哪里 叫了两声没人答应,高强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现在正在码头上,武松今天可没跟着自己出来,眼下天色又晚了,黑灯瞎火的,自己这大队人马在码头晃悠着可不是个事。 打道回府,把这位也一起带回去,莫要为难他。亏得高强精细,末了加了这么一句,否则应伯爵不晓得要在韩世忠手下的众家丁那里吃多少苦头了。 浩浩荡荡回到应奉局,各人安置了,高强叫人提了应伯爵到书房问话,许贯忠和韩世忠紧紧跟着,6谦今日跟着高强去送船,这时候晚饭还没吃,也被请了一起。 几人坐定了,有人提了应伯爵进来,那厮滚地葫芦一般进来,趴在地上胡言乱语,又是该死又是讨饶。 高强也不理他,单等武松来到。哪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末了来个家人送上一张信笺,高强一看,上面十几个大字:师兄,小弟去寻师父去了,早晚寻着,必当给师父报个信来。居然不辞而别了 师徒俩,真是一条路子上的等等,好像我也是鲁智深的弟子,这便如何说高强无可奈何,才想起这些日来忙着船队的事,脚跟几乎都没沾地了,压根没去管武松,怕是他寻不着自己,又磨不开口,索性留书走了。 高强把信交给许贯忠,复回头来问应伯爵:我来问你,你家盟兄西门庆,是何等样人没处下手,便要他老实交代,想来这厮早吓破了胆,言语中必多破绽,见机行事就是了。 应伯爵见问,忽地咬牙:没想到我辛辛苦苦给大哥你卖命,跑了这么远出来,末了为你惹上官司罢罢罢,叫声西门大哥,你既然不仁,休怪小弟无义了其实高强只是问他些情况,又不是要如何,他却平白受了些惊吓,还有点皮肉苦,这等人向来是占得便宜吃不得亏的,西门庆平日带着他们花天酒地的耍,多少好处全不记得,自己挨了点苦楚,只需和西门庆沾上了边,一腔泼天恨意便全撒在西门庆身上了。 大人呐,这全不关小人的事,全是那西门庆主张啊以此为开场白,应伯爵的言便定下了基调,句句脏水都泼在西门庆身上,说他狐假虎威搭上了东京杨太尉的关系,又怕应奉大人明察秋毫识破了关节,因此推出小人来做个替罪羊;又说他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平素鱼肉乡里欺行霸市,抢男霸女无恶不作,仰仗着大笔银钱打点上下,到如今依旧逍遥自在这个,自然了,如今遇到青天大老爷,他就难逃公道云云。 一番废话听了高强云里雾里,劈面就是一句:我且问你,此间大事,那西门庆自己怎么不来 应伯爵到这时已经什么都泼出去了,不假思索答道:应奉大人,这西门庆酒色财气样样齐全,能让他放在财字上头的,无非酒色二字罢了,他自己不来,正是近日勾搭上一户良家女子,情热之时,片刻不能离分咧 高强点头,这话说的也是,不过他原本就紧绷得神经这时早牵动了:良家女子可是有夫之妇夫家姓什么作何营生 应奉大人,那女子正是有夫之妇,夫家姓武名柏,排行老大的便是 第二十一章 惊变 大事不好高强这一惊非同小可,心中懊悔不已:可惜了可惜了,一直忙个不停,却把这件事扔在脑后,只道是这个时空未必事事与相符,哪晓得这件事却依旧生倒也确实不与相符,西门庆搭上潘金莲该当是武松打虎回乡之后的事,照说应该是在阳谷县,怎么我记得这厮是从清河县来的 越糊涂了,心中大骂水浒传和金瓶梅两书的作者,地名时间也不核对好,害得本衙内倒霉,潘金莲这样一个千古流传的出墙红杏,不晓得怎生的千娇百媚万种风情,怎生想个法子见识一下才好 他这里正在胡思乱想,旁边许贯忠忽地省起一事,附在高强耳边低声道:衙内,前日那清河县有书信到此,说道武松兄嫂日前不知何事迁移到邻县阳谷县居住,为着衙内向他县衙打听过武松家世,因此来信告知。这信函我已经给了武二郎,武松在外日久,恐怕这次出去一面寻访鲁大师下落,一面也有回乡探亲的意思 啊呀,怎不早说高强再也坐不住了,大叫一声,腾地跳起来,在屋里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许贯忠摇头道:确实是许某疏忽了,也没料到武二郎会不辞而别,只是依此人说来,他家中恐怕有妇人名节之事,武二郎素性耿直性如烈火,回乡若知此事,不晓得要惹出多大的乱子来,糟糕糟糕。以他一向的冷静多智,连说两个糟糕。那是从来没有的事了,只因此事多少与他有些关系,故而关切。 6谦一直闷声不响在旁看着,见两人着忙,便笑道:衙内,许兄,且莫着忙,小将看这厮眉眼闪烁。说的话未必全真,还是问个明白再作打算。即便武二郎回乡闹出什么乱子来,甚或出了人命,衙内又有何惧,只管使手段料理了便是,当日杨都监在京城天子脚下杀人,不也被衙内轻轻便翻了案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高强登时放了一半地心:说的是,武松就算惹了事。我难道不能周全于他不对不对,我哪里是单单不放心武松了,我还担心潘金莲啊要是被武松回去捉奸,一刀砍了这千娇百媚的头颅,我衙内可就缘悭一面,没得见识了。想当初读水浒传,读到那武松杀嫂祭兄这节,每每感慨武二这厮真是铁石心肠。毫无怜香惜玉之意,这一刀恁地便斩的下去,比那关公斩貂蝉可要厉害多了 那边许贯忠并不管这些,劈胸抓起应伯爵来,问道:你与我老实讲,那西门庆与武家娘子,可有勾搭成奸 应伯爵见自己一句话好似捅了篓子,武大郎有个弟弟在外他原本是知道的。待听几人言语中。这位武二郎和眼前的应奉大人竟然是一路。号称就算吃了人命官司也轻轻摆平,早已吓的三魂少了二魂。七魄丢了六魄,一条命只剩下小半条,心中只骂西门庆:泼杀才有那许多妇人不去招惹,偏偏要淫潘金莲,如今人家如此势大,只怕你满门抄斩也吃不起了说不得,这什么盟兄弟之谊也顾不得了,自己小命要紧。 见问,他忙细细想了一回,这时刻要紧关头,居然福至心灵,答的一句不爽:小人说的不清,来时那西门狗头见风转舵便要彻底,索性大哥也不用叫了,直接叫狗头便了得意洋洋,说道觑那武家娘子恁的美貌,正央人作马泊六,眼看便可入港,因此不得分身,这才叫我和另外两家兄弟给他帮忙,小人原本想指斥他淫人妻女,大奸大恶,无奈人微言轻 闭嘴韩世忠喝一声,顿时世界清净许多,高强这时心情却好了些,听这人说来,西门庆在他出时尚未成事,只是快要得手而已,所谓的马泊六,乃是在这北宋时代的市井俚语,和后世的拉皮条差相仿佛,具体到这件风流公案上头,指的就是那王婆了。至于水浒传里武大和潘金莲叫她干娘,高强原本都以为是一门亲戚,到了这时代才晓得,原来凭那王婆开门卖些汤水等物营生,素常便被人叫作干娘的,好比卖茶的茶博士,卖酒的店小二一样,跟亲戚全无半点干系。 许贯忠想的又是另外一件事了:衙内,如此说来,那武大忽然迁居邻县,只怕也是与这西门庆勾引他家娘子有关,乃是避祸之意。既是有地转圜,武大也未必便会将这事告知二郎,衙内这时设法周全,可收全功 周全怎么个周全法想到这个问题,高强倒有些迷糊:那眼下看来西门庆未必就坏了潘金莲的贞节,我要怎么插手难道冲到西门庆的门头,亮出本衙内的字号,再出一张禁止令,命他从今以后不得靠近潘金莲五十米以内不对不对,这是大宋朝,演的是金瓶梅,不是美国的辛普森,我这可糊涂了。 他眼望许贯忠,却不料这位古人想出来的招数也差不多:衙内,便着落此人身上,衙内用一件信物,叫两个亲信家人带着,押着此人连夜快马赶去清河县,见了那西门庆,只说衙内看杨太尉的面子上,许他财货可卖去东瀛,特意报个回信,去了便回。那西门庆见来的蹊跷,必要再问这厮,即可借他之口警告那西门庆,若再敢招惹武家,衙内反手便灭了他,看那西门狗头还管不管的住那话儿了说到这里忍不住好笑起来。 应伯爵探头探脑,听到高强有用他之处,立时又精神起来,忽地要想:倘若我不和西门庆说起此事,到时闹出事来,西门庆自然要倒大霉,我说不定也可浑水摸鱼一二。那西门大娘子月娘,端庄美丽,又是大嫂,想起来就要上下齐流水 正是灾星未去,色星临头,他这里正在听许贯忠冷笑道:你这狗头,倘若西门庆犯事。便与之同罪,可听真了 应伯爵脑袋一缩,什么想法统统抛去九霄云外了,头点像鸡吃米一般。 高强却另有想法:此计倒也使得,只是时隔数月,不知又出了什么事情,只怕我这里的警告还没到西门庆那,清河县里已经闹出了人命案了,终是不妥 许贯忠也知此理:然则如何 须当有个能担当的人。亲自去寻着武二郎,将此事头尾了结,干脆便将武大夫妻搬到东京或者杭州居住,方是一了百了,也安了二郎的心。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高强还是惦记着那尤物潘金莲,怎样能见上一面,也算不枉了回来这大宋一趟。 这也是万全之策。只是这派人去可就有讲究了,须得是能处理一切善后,哪怕武松一怒杀了西门庆,也得能摆平了官司,这样人才镇得住了。只是眼下高强身边人手紧缺,刚刚为了凑齐去日本的人员,已经把他手头一点可怜地人员储备搜刮一净,而眼下能派上用场地。算来算去也就许贯忠一人了。 许贯忠刚要自荐。高强已知其意。摆手道:不可,你在我身边掌管机密。须臾不可远离,哪能为了这件事走开了以我之见,飞书去东京汴梁,叫石三郎或者小乙两个去一个人 也是不妥。6谦道:衙内救起武二郎乃是离京以后的事了,三郎好歹见过二郎的面,小乙却根本不曾识得武二郎了,又怎么好行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高强就坡下驴,索性要自己去,许贯忠等人面面相觑,都觉匪夷所思,虽说武松是他师弟,也不用这么着紧吧别说两浙大定不久,钱庄地准备工作刚刚展开,千头万绪的事要高强定夺,从大面上说,一个东南应奉局提举忽然跑去山东境内,也不是个事啊 高强却兴致勃勃,想到可以尽快一睹潘金的地芳容,早已按捺不住,什么理由都想得出来:东南目下并无大事,第一批往日本的船队,少说也要四个月后才能回来,钱庄开办的工作,也得等到那时才可全面铺开,有没有我在此坐镇,实在无关紧要。至于两浙的官跑去山东,更加好说,我这提举又不属官制中的,御史台和吏部考功司哪里管的着我 人要想找理由,真的什么都想得出,高强眼珠一转,又是一条理由:再者说,随云兄的父亲大人目下正在济州府知军州事任上,随云兄高升之后,也有个报喜的信去,我大可趁此去拜访一下张叔夜大人。至于要在梁山泊动手脚,建立自己的秘密基地一事,眼下不宜为外人所知,有6谦这样的人在场,高强便不说下去了。这人功名上头热衷的很,眼下紧跟在自己后面出力,也是看在自己能给他带来锦绣前程的分上,倘若自己走了别的道路,反戈一击最快的没准也就是这位往日地6虞候了。 房中几人没了话说,看高衙内这架势,清河县竟然是非要亲自前去不可了,那应伯爵只剩得肚子里唤娘的份,心说西门大哥呀西门大哥,你这可算惹了大麻烦了,乖乖不得了,当朝太尉的儿子呀,别的不说,人家的亲老子是殿前太尉,你老人家的亲家的亲家才是步帅,隔了几层关系还受着人家的管,小弟看你要糟糕,对不住,这就要改换门庭,少不得要为高衙内效力,与你老人家为难了 应伯爵这厢打什么鬼主意,高强等也不去理他。既然高强要亲自前去清河县,此间的事先要得安排妥当了,几人商议一番,应奉局一干事务本来就内堂和外堂双管着,如今高强走了,自然由内堂蔡颖主持,外间事交托给6谦和杨志二人照拂,料来不会出大岔子。至于船队相关地管理事宜,高强也已交由方百花与杰肯两人代管,那应奉局招商司的门槛刚安上去,就已经被前来要求参加下拨船队的客商踩地薄了一层了。 随行人员也并不多,许贯忠与韩世忠二人,各自带些得力的手下,打点行囊,日内便可启程了。只是高强心急,催着许贯忠派了两个亲信去打前站,可怜那俩家人,跟着忙活了一天,临到半夜了不得休息,反而一句话就给支了出去,要千里迢迢跑去山东当人子啊。 高强诸事安排定当,次日中午别了娇妻,又和匆匆赶来送行的杭州知府阮大成点了个头,出门上马就行。 哪知这马刚迈开步,应奉局门口的青石街上远远奔来一骑,风驰电掣一般冲到近前。来人眼见得高强一行样貌不俗,忙即滚鞍下马,大声道:小人是北京大名府留守相公帐下旗牌周青,我家相公有要事相告高应奉大人这等官府里行走的人看人眼睛最毒,这周青一面大声报名,一面眼睛已经直往高强身上飘过来。 高强微微一怔,眼下大名府留守司已经换了人,此梁相公非彼梁相公,我和这位梁子美不过是年前在东京有点头之交,他有何事找我此时正要上路,也不下马,招手叫那周青过来,点头道:远来辛苦,我就是高强,蒙天子恩典,现提举东南应奉局的便是。不知你家相公有甚要事 周青见找到了正主,神情一喜,大声道:启禀高应奉,我家相公前日命小人押运十万贯金珠前来杭州,说道乃是高应奉在河北的产业生利,因应奉要的急,命小人走6路运来送于相公。小人不合于路贪赶,不慎中了贼人诡计,将十万贯金珠尽数失去,因此奉我家相公钧命,前来应奉大人马前领罪 高强还没反应过来,这周青已经跪倒在地,将袖子褪了露出肩膊,跟着不晓得从哪里变出一根荆条来背在身后,往那一跪就不起来了,这叫做负荆请罪。 待怎讲万贯,丢了高强说话都有点结巴了,这是什么日子,怎么全是事 第二十二章 路遇 此去山东路途遥远,因此许贯忠为高强安排的行程是从码头坐船,过了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再弃船登岸,从6路赶奔济州,因此高强就命带了这周青一同下船,于路问个清楚。 等到船中坐定,叫那周青也坐了座位,周青却说什么也不肯作,定要跪着,只说自己罪该万死,丢失了应奉纲,请应奉大人责罚。所谓纲是宋代对于运送大宗货物的一种称呼,这单货既然是送给应奉局的,便唤作应奉纲 高强无法,只得叫他跪着回话。想这十万贯金珠乃是高强去年在河北大名府时,抓住了玉麒麟卢俊义的把柄,硬生生要了他一年二十万贯的保护费,自己与时任大名府留守的梁士杰二一添作五,每人每年有十万贯的进帐。今年虽说大名府留守司换了人,好算大家都是蔡京门下的,梁士杰又大方的很,就把这收账的权利转让给了新任留守司梁子美,梁子美当然也会做人,依旧将一半的十万贯换成金珠财物,叫帐下一个旗牌带十几个兵给送过来。 哪知这周青有个毛病,偶尔好点杯中物,这毛病一般有事时他是不犯的,无奈这一路赶的急,起早摸黑的行路,憋的实在是很了。待到了山东济州府治下的一个去处,唤作黄泥岗的,被贼人设下圈套,酒里弄些蒙汗药,麻翻了一行十七个人,轻轻将十万贯取了去。 高强听到这里心里像被电打了一样:你说什么哪丢的没这么巧吧,也是黄泥岗也是酒里下蒙汗药 再细细一问,其间若合符节,也是有人扮了酒贩子。也是有人扮了枣贩,也是有人抢着买酒,周青先不肯买,而后禁不住嘴馋,终于着了道儿。他丢失应奉纲以后,晓得自己闯祸,倒是个有担当的,也不跑。就回去北京大名府向梁子美领罪。梁子美爱惜他有担当,叫他自己来向高强请罪,交给高强落,一来是很给高强面子,二来其实也没安什么好心,这黑锅他可不背,就扔给这倒霉的周旗牌,横竖你在这领罪也是领罪,到高强那里也是领罪。还替本留守挡了高衙内一道怒气,何乐而不为 周青自然不晓得做官人的鬼道道,他是一道直肠子,便一路飞奔来高强这里,恰好逢着高强出门。 高强闷闷想了一会,这事到底是不是原先水浒传里在黄泥岗上劫了生辰纲的那几个人所为,眼下还不能定论,何况就算是那晁盖几人做的案子。自己也不能未卜先知地叫人去东溪村去抓那保正来归案吧好言安抚了周青几句,说道此去正是要到山东,只需能够擒拿贼人追回财物,戴罪立功了再叙前罪。周青见这高衙内大度的很,丢了十万贯眉头也不皱一下,依旧稳如泰山,心下钦佩的很,恭恭敬敬下去了。 这舱门刚一关上。高强一张脸顿时哭丧了起来:十万贯呐不是小数目啊可怜我眼下正是用钱的时候啊这周青你什么时候不好喝酒。非得到了黄泥岗才喝。那贼人怎么没把你顺手咔嚓了哇言辞哀痛之极,就差没掉眼泪了。说到周青的时候咬牙切齿,拧眉怒目,做忿怒明王状。 哭归哭,骂归骂,终究于事无补,高强镇定了一下,回头向许贯忠问了下那黄泥岗的确切位置,得知也是在济州府治下,当即叫许贯忠修书一封,飞递济州府知州张叔夜处,言明此事,要求查办,并说自己恰好要来山东境内公干,到时还要看看明府大人如何破案。念着张随云的关系,还有自己以后恐怕要多多依仗这位张知州,高强书信里措辞很是客气。 此后一路趟行不提,航程无事,不日到了南京应天府,此处已经是石秀的地下势力可达的范围,因此几处消息都到汇集到这里来。这其中那济州府知州反应最快,治下出了这么大的案子,遭劫的还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就算知州大人平素颇有城府,这当口也马虎不得,接到高强的传书以后立刻回信,说道这就差遣州府的衙役使臣等人,挖地三尺也要从破案。 杭州蔡颖也有信到,无非问个平安再说些寻常事务,倒是对这应奉纲被劫一事颇为恼怒,说道倘若不能破案,必要请示祖父蔡京,拘了那知州去沙门岛走一遭。高强微微苦笑,心说这老婆好处是多的,毛病也是有的,这等拿了那知州,只是找个出气筒,于事分毫无补,拿他何用反给自己添了份怨恨而已。 另外一个消息却是那两个被许贯忠连夜差遣出去打前站地,说道已经进了清河县城,当地好似并无大案,正在觅地准备接待高强一行到来,一面寻找武松下落,打探情况云。这算是几日来高强接到的唯一一个正面消息,没事就是好事了,为此心情稍稍振奋了一下。怎奈开心时刻碰到的不是必胜客,却有个不开眼的当地官员来请衙内喝酒去,高强一听到酒字,就想起那周青贪杯误事来,哪里还喝得下没有直接把这官儿给踢出去,已经是他高衙内的海量汪涵了。 弃船登岸,于路自然有些风物,高强却完全没心情欣赏,不住催着赶路,生怕晚到一步,武松已经干出杀嫂祭兄的大事来。至于杀不杀西门庆,他可全不放在心上,倘若真个遇到武松杀上狮子楼,斗杀西门庆,高衙内没准还要派人清场,自己找个视野开阔清晰的好位子,坐下来好好看场大戏,戏到酣处适时叫几声好,此乃有道的观众应有之义,如同现代所谓地看书要厚道,点完还要投票一般,自不待言。 连日赶路,一行人甚是疲惫。好在一路渐行渐近,这日傍晚时分,算来离清河县不过五十里路程,若依着许贯忠的主意,且好寻个旅店打尖,明日进城也好安歇,这晚了去叫城门,即便能叫的开。也是把高强来到清河这事弄得满城都知晓了,未必就是什么好事。无奈高强心急,眼看清河县就在眼前,说什么也等不得这一晚,宁可赶到城下露宿,熬到天明开城了再进,也不肯半路再歇了。如此急迫地心情,在随行的韩世忠等人看来,自然是衙内心忧师弟武松的去向。可谓义气深重,钦佩万分,哪知他是为了要看潘金莲 一行人借着黄昏暮色赶路,不一会来到一个三岔路口,有人探了道路来报,说道前面两条路,左边通阳谷县,右边通清河县。决计无误,若要往清河县去,衙内只管往右行。 高强点头,一带马缰绳,正要纵马向右边岔路行去,猛可里听到韩世忠大喝一声:什么人站住了 就听左边马蹄声骤,斜刺里窜出一匹马来,马上人模样在暮色里瞧不分明。依稀是两人共了一骑的轮廓。韩世忠身负警卫之责。在这野外看到有人骑马乱冲。眼看就要冲撞了高强地队列,自然大声喝止。一面已经叫手下戒备,自己一张弓也搭上了箭:兀那来人休要乱闯,带住了马,如若再敢往前,仔细某家地神箭了 那来人原本是直撞过来,压根就没把韩世忠先前地警告放在眼里,这时听到有对方要放箭,这才吃了一惊,北宋民间虽说不禁刀兵,不过弓箭的价格与养护都比刀枪要昂贵许多,不是一般习武人家能用地起的,这一行人居然带的有弓箭,料来不是常人。 那来人带住了马匹,离自己已不过二十步之遥,远远丢过来一句:暮色昏暗,不知那路达官在此,某家莽撞了,得罪莫怪这也算客气话了,只是他说完居然打马又要过来,看架势竟然要抢到高强的头里,韩世忠哪里肯放,当下也懒得多话,双臂一抬,将一张雕弓拉了半满,嗖地射出一支响箭去,正插在来人马前,喝道:大胆狂徒,竟敢与我家衙内争道,还不下马 这要是换了寻常人,听说是个衙内经过,明明是官宦人家,多半也就息事宁人,不料这人忒以狂妄,被这一支响箭射的险些惊了马,立刻冲冲大怒,大骂回来:哪来的蟊贼,竟敢挡你家西门大官人的路,当真活的不耐烦了 这等口角原本是不到高强来理的,他也只当是耳旁风,听到就算。不料来人爆出这个名号来,正触到了高强心头,忙圈转马来,高声问道:是哪路西门大官人与清河县东街上开生药铺地西门庆如何称呼 那人哈哈一笑:凭你也知道某家来历,还不快快让路,某家有急事赶路,不来与你罗唣就是。 这话透着一股子狂气,高强却一听不怒反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衙内正要寻你晦气,你倒送上门来了曾听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想不到晚睡的也有这些好处啊 他这边哈哈大笑:来得正好那边韩世忠不等高强吩咐,将大手一挥:儿郎们,将这狂徒拿下了 韩世忠手下人数不多,却多半是西北战场调来,参加过几次宋夏大战,手头沾过血的剽悍军士,被高俅以权谋私调了来给宝贝儿子做贴身护卫,再经韩世忠这等猛将统帅调教,当真一个个都是如狼似虎。他们之前没奉军令,还只是围在高强身边保护,对于西门庆这般强横争道多有不满,向来只有他们骑到别人头上,几时受过这等闲气早便摩拳擦掌,这时一声得令,几个兵丁抄起棍棒挠钩套索等物就围了上去。 那西门庆见势头不对,对方人多,行动又是迅,知道自己闯了祸。他原不是这么莽撞的人,看到大队经过,没准也就让路了。只是今日形势特殊,原本就是分秒必争的时候,耽搁不起这一会,哪知就遇到了厉害的角色。 现在见情势不对,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拨马就要跑,又哪里这么轻巧刚圈过半个马身来,猛然就觉得身上一紧,一条绳索已经捆住了半边身子,脑后炸雷般响起声吼:给我下来 西门庆这时可一点也不狂了,乖乖听话,撒手把怀里地女子一扔,一骨碌摔到地上。刚要站起,几把挠钩早到,这些兵丁下手甚是毒辣,尽往脚踝肩胛等处勾去,几把挠钩搭到身上,立时便弄得你有劲使不出,兵丁们哼唷连声,早把西门庆拖翻在地,就势用绳索捆了个结实。 许贯忠含笑看戏,忽然见那西门庆下马时,似乎将一件偌大物事丢在马鞍上,忙拍马上前,扬手将那马的缰绳签着,否则这马失了驾驭,若受惊跑了,也是麻烦。 高强一切看在眼中,见两个兵丁押着西门庆来到面前,叫一声掌灯立时在这官道上亮起下里照的明晃晃,看得通彻。 高强甩蹬下马,来到近前,仔细打量这位西门大官人,但见他三十出头年纪,头巾已经掉了,髻有些散乱,身上穿的倒甚是考究,身量高大气宇轩昂应该说原先还是比较轩昂的,不过急于赶路再加上吃了这个亏以后,气宇的轩昂度就大打折扣了,略略显出华丽衣衫下隐藏的猥琐来。 再往脸上看,高强不禁暗骂一声:倒生的好皮囊这西门庆面白唇薄,二目虽说不见得有神,却有些弯弯地略带笑意,俗名称作桃花眼,眼见得一副花丛老手的模样,跟现代韩国某个著名师奶杀手颇有几分相似,怪道能演绎出金瓶梅这样的好戏来。 此刻西门庆被擒,却也不怎么慌乱,眼珠骨碌转着四下里踅摸,分明是想要摸清楚情形再作打算,索性一言不,等着高强来问,这与他方才争道的狂气又大不相同了。 高强暗暗点头,这才是能做事的人,就算本衙内也不能什么事都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处处强势欺人,真正能这么狂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狂人,一种是死人。他正要开口,旁边许贯忠忽然拉了他一把,附耳说道:衙内,这厮有些古怪,他适才赶路时身边带着一个女子,我适才检视了一下,好似中了蒙汗药,人事不知。 强纳闷,这西门庆虽说好在花丛中打滚,看书上的描述好歹是个风流中人,不见得会改行去做贼吧不过话说回来,就算真的贼,也没有几个胆子大到公然带着被麻翻的女子在官道上横冲直撞的,可见这厮多半是临时客串。 将那女子弄醒,先问那女的。 许贯忠答应了,从行囊里取出水袋,混了些解药进去,而后用筷子撬开那女子的牙关,灌了些下去,又含一口冷水,一声喷在那女子脸上。那女子应声便醒,嘤咛一声呻吟,缓缓睁开双眼:是哪里 第二十三章 金莲 声音乍一入耳,高强心里立时就有些痒苏苏的,仿佛这声音中的柔美直可以熨到人的心窝里头,沟沟坎坎俱都烫平,浑身四万八千个毛孔无不舒坦去去,又不是吃了人参果,哪里有这般神奇的不过这女子声音柔美异常,听上去就让人想起一个词:女人中的女人 这女子出口如此不凡,又和西门庆扯上关系,高强心中不由得就想起一个人来,没来由的这心就开始蹦蹦跳:这么巧吧我这一路心头火热的赶来,就为了一睹这位奇女子的风采,难道天可怜见,还没进清河县城就遇到了 近情情怯这个词,用在这里当然是不伦不类,不过高强心头忐忑,与此差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手提一个火把走上前去,周围掌着灯球的手下也知趣,忙将火光向这女子照来。 之下,这女子又是刚刚醒来,只把头略略一抬,眼角触到火光,当即不堪这强烈光芒的刺激,又把头低了下去。只是这么惊鸿一瞥,高强心中已经一荡,但觉这女子眉目如画,举止若水,肢体转折间说不出的流云韵味,从头往下看,这风韵便流到脚上,若从脚往头上看,这风韵便流到头上,当真称得上绝世姿容。 高强心中怦怦乱跳,不断的提醒自己:别先入为主,这个未必就是潘金莲,就算真是潘金莲,你这审美观点也受到了先前的心理准备地暗示。金瓶梅的,台湾的著名三级片版本,还有那款智冠的偷情宝鉴游戏,都是对你心理建设的极大毒害,让你面对这女人时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审美判断能力了你觉得他眉目如画,其实这光线压根看不清楚,就算满脸雀斑你也看不出,至于举止韵味更加莫提。这么娇柔无力,只是因为她刚刚解了蒙汗药的药力,真个没力气罢了 这么自己肚里说了一堆。好歹算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却听许贯忠向那女子道:你这女子。是何方人氏,夫家为谁,怎么和这人作了一路,又怎地中了蒙汗药不要惊慌,都说了出来。自然有人为你做主。 那女子勉强适应了一下光线,微微抬起头来,扫了周遭一眼,迅即又低下头去,轻声道:列位达官,奴家的夫家乃是清河县武家,家中相公排行第一。新近搬移到阳谷县居住,奴家娘家是姓潘。名字当然不会说了,这时代女子姓名并非公开,更有许多女人,到死都没多少人知道她叫什么,某某氏就是终身代号了,你看那水浒传里,梁山好汉中的三位女将,又哪个有正经姓名了无非有个姓,再加个排行而已。好比武松,人叫他武二郎,也是一般。 高强一听这话,与许贯忠对望一眼,心说九成就是这里了许贯忠也是这般想,知道是武松地大嫂,虽说以应伯爵的说法,这女人与西门庆之间多半有些暧昧,不过此时看来内情复杂地很,不可失了礼数,便道:原来是武家大娘,有礼了。大娘莫慌,我等不是歹人,这位便是御封提举东南五路应奉局,东京太尉府的高衙内,与你家二叔武松武二郎,乃是同门之谊。此番前来山东公干,只因贪赶路程,与武大娘道左相逢,说来也是巧遇。 潘金莲原本只是低眉顺眼听着,待听到许贯忠报了武松的名字,不自禁一声,忙挣扎着起身万福:原来是我家二叔的同门,奴家失礼。但不知我二叔可在这里说着一面就四下张望,期盼神情甚是殷切,至于东南五路应奉局提举,东京太尉府衙内云云,她却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了。 高强一旁惴惴,一面想要插话,一面又不晓得说什么好,这时候可算逮到个机会,顾不上计较自己几乎被完全忽视,忙上前两步,唱了个喏:在下这个,本官就是高强,和你家二叔武二郎一同拜在东京大相国寺鲁智深大师门下,说起来武大娘也是我大嫂之谊,这厢有礼了。不晓得怎么称呼自己的好,高强索性你啊我的叫开了。 那潘金莲面孔微微一红,下原本有些苍白的面色顿时如同白云上抹了一道彩霞,美态陡增三分,敛衽道:不敢当,原来是高叔叔当面。 这高叔叔犹如一百吨重物,咣当一下砸在高强的头顶,险些没让他背过气去。想高强在现代过情人节时也曾收到各类卡片,什么好人卡哥哥卡友情卡不一而足那年被一个16岁的小mm送了一张大叔卡,顿感三岁隔一代这说法的无比残酷,为之痛心疾好几天,没想到穿越时空来到这里,见到级美女潘金莲,迎面又是一张叔叔卡拜托,看你明明不比我小,就算不是熟妇,好歹也是人妻级别了,好好的给我什么叔叔卡嘛 虽说知道这大宋朝民俗如此,他还是面色不豫,不过潘金莲却顾不上,环顾一圈没见武松的身影,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就盯着高强身上,好歹这时代男女尊卑有别,潘金莲不敢直视高强的双眼,只把眼光在高强的身边绕来绕去。 饶是如此,高强也有些经受不住,被她眼光这么瞥着,心中大呼不得了,这真人原版的潘金莲好生了得,真个当的起绝世尤物四字评语,杨思敏和她一比,真是提鞋也不配的庸脂俗粉,再这么面对面待上一会,本衙内把持不把持的住还真是个问题了 大嫂听了,我那师弟武松先我启程,算来该当已经到了阳谷县城,大嫂既然不知。想必是路上错过了高强正在绕着舌头说古白话,旁边许贯忠咳嗽一声,指了指地上捆着的西门庆,微微一笑,并不多话。 高强恍然,这哪里是路上错过了,分明是这潘金莲不知中了谁下地蒙汗药,也不知中了多久。自然不能遇见武松了,忙转了话题:敢问大嫂,怎地中了蒙汗药。这人又是如何 潘金莲转身看了西门庆一眼,见他四马攒蹄绑的牢靠。嘴里塞了团破布,捆在地上动弹不得,样子甚是可怜。所谓四马攒蹄,乃是将人的手脚都向后弯起捆在一处,类似捆猪的手法。最是难当,若捆的久了气息都能背过去。这些兵丁心恨西门庆上来的骄横,下手毫不留情,虽说没有拳打脚踢,这么捆法也是不小的折磨了。 潘金莲看过了,面上掠过不忍之色,转回来欲言又止。顿了半晌,还是向高强道:这人与我并无相干,只是个痴人,还请高叔叔先放了罢。 强顿时觉得味道不对,大凡女人叫一个男人痴人傻瓜,那并不是骂人的话,相反就有些腻味在里头,现今这潘金莲的神情看来,分明是对西门庆颇有不忍,难道自己这么火赶来。终究慢了一步,这俩人已经勾搭成奸了不行,兹事体大,这我得问清楚了 他假装糊涂:这却不忙,适才听我这随从说道,武大嫂不知被何人下了蒙汗药,不知是何人所为这蒙汗药乃是江湖上的物事,多半用来为非作歹,大嫂可曾吃了什么亏来 潘金莲这可问住了,蒙汗药一般人家是没有的,就算有也不会自己没事弄二两泡酒喝,那玩意又不是什么补药,更何况她一个年轻女子,中了蒙汗药被一个陌生男子带着纵马飞奔怎么看怎么像是贼的戏码了吧 见金莲说不出话来,高强心念电转:有问题用到了蒙汗药,显然潘金莲来到这里并非出自本心,而西门庆的性格,按照里的描述,虽说是强横霸道,女色上头却不是用这等手段的人,必定有什么重大问题,逼得他出此下策。说不得,要逼她一下才有实话出来。 暗地里向许贯忠打个眼色,高强曼声道:既是如此,想必武大嫂是莫名着了贼人地道,被掳到此间,贼人定系这西门庆无疑了,左右,与我抬了去见本县地父母官去之所以说乃因这四马攒蹄式双手双脚捆在一处,一根杆棒穿过去,两个人就可以抬着走,端的便利,至于被捆的人爽不爽,又哪里管得了许多 潘金莲无法,急得俏脸通红,只得向高强道:叔叔息怒,奴家这蒙汗药正是这位西门大官人所下,却是他和奴家开的一个玩笑,还望叔叔恕罪则个。 高强越听越不爽,这奸夫你还这么护着他,看来你俩当真是有奸情了是晦气原本他是来自现代的人,见的什么包二奶一夜情的不知多少,心态甚是宽容,潘金莲嫁的老公不够体面以至于红杏出墙,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别害了武大的人命,潘金莲本身也没什么罪过可言。 不过来到这时代之后,心态渐渐转变,又和武松作了师兄弟,有了自己的立场,看这问题就有些不同,总想有个更好的解决办法。来时的路上他也想好了,潘金莲和武大这对怨偶终究难得长久,就算没有西门庆,保不齐就有东方啥的出来勾引她,总是个麻烦,实在不行只好自己想法叫武大另娶,还她金莲一个自由身。 可是见到金莲本人之后,高衙内的想法又有变化,如此一个绝色美女,怎么可以随便勾搭男人除了对身为主角的我之外,美女对任何男人都应该不加辞色,一直等到本主角的王霸之气散出来,才打动她的寂寞芳心才是。 此女现在居然和西门庆这狗头有了奸情,还当着本衙内地面眉来眼去,是可忍,孰不可忍,忍屎忍尿也忍不下你 越想越恼火,高衙内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男人的狭隘占有心理大大作,戟指骂道:这女子,好没道理你本有夫之妇,这乃是陌生男子,他用蒙汗药加于你身,又纵马疾驰,定是要对你图谋不轨,你却这么一再回护于他,可知中间必有暧昧,是也不是骂归骂,心里总还存着一丝侥幸,终究要问一下。 哪知这下却问到了地方,潘金莲眼圈顿时红了起来,期期艾艾地只说了一句:奴家本是个不祥之人便忍不住嘤嘤悲泣起来,眼泪如断线珍珠一般直往下掉,话也说不出了。 她这么一哭,高强反没了办法,俗话说捉奸捉双,眼下男女是有一双了,可没有凭据,怎么说人家有奸情看来捉奸捉双是假的,捉奸要在床才真啊 看着潘金莲哭了一会,随行的没有一个女子,也没的好劝解,高强正没理会处,想要去问西门庆,忽然见潘金莲脚下一个踉跄,跟着仰天便倒。亏得高强眼明手快,一把揽住金莲的纤腰,才免了这美女的后脑和官道尘土来个亲密接触的下场。再看金莲时,却见她二目紧闭,面色惨白,竟然就这么晕过去了。 人说大脑有保护系统,果然不错,遇到没法解决的问题了,你就直接给我来个当机高强一面体会着手上传来的温润绵软,怀中幽幽体香,一面颇有些无奈地乱转念头:要人老命啊这潘金莲莫非是天生媚骨,摸上去手感真的一流,温润处堪比最极品的和田玉了,比玉又多了馥软,再加上体香浸人,这软玉温香一个词,真不知那个妙人想出来的我这么扶着她,旁边人看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什么,孟老夫子那么古板,也说嫂溺,叔援之以手,本衙内稍稍改动一下,来个嫂晕叔援之以手,不亦礼乎 他越想越得意,索性搂着潘金莲不放,只凭单臂就上了坐骑,将潘金莲放在身前,喝令手下用根杆棒将西门庆挑了起来,心说还是先赶到清河县城再作打算,眼下两个关键人物已经到手,也不怕半夜喊城惊动什么人了若能惊动到那武松前来找我,岂不更好 他是衙内之尊,和潘金莲算起来又是叔嫂的情分,这么抱着也没人来管,一行纷纷整队上马,两个骑术好的兵丁将西门庆用杆棒挑了,一头搁一个马鞍,就这么横在二马当中,便要上路。 那西门庆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耳朵却能听见,脑子也还好使。听得这位高衙内来头大的吓死人,还和武松是师兄弟,心头一片冰凉:完了完了,没想到老子终年在女人堆里打滚,这次原以为遇到一朵牛粪上的鲜花,那牛粪又是全无势力的,自然任我摆布,谁想到牛粪虽上不得墙,牛粪的兄弟却爬的高,竟然有这等奢遮的师兄弟眼看着押到县衙去,被他信手摆布,不死也脱层皮,真个是穷途末路了 西门庆想到伤心处,眼泪也不禁掉了下来,吧嗒吧嗒地滴在地上,心中大有英雄末路的感慨。不过人的思维真个奇怪,看着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西门庆心中又转过一个念头:这两位的骑术不晓得如何,倘若一个不小心脱了一头,本大官人直接就落在地上,后面乱骑踏过,这下便好,不等到县衙落,我这五尺身躯在这就算交代了哇 第二十四章 询奸 所谓天有不测风云,西门庆在清河县呼风唤雨,享了这么久的福气,眼下只怕是到了点背的时候了,他这里还没寻思完,就听不远处有人大声道:前面是哪路达官可曾见到一个男子与一名女子经过 别人还罢了,高强听到这声音却大喜,赶忙扬声道:那边来的可是武师弟愚兄高强在此 来人闻听,喜出望外,大叫哥哥怎会到此一面催马直赶上来,下看得分明,剑眉朗目,英气勃勃的一条大汉,不是武松是谁 人家是兄弟相逢,在西门庆却是犹如听到了丧钟一般,怎么偏偏在这当口遇到武松这压力突如其来,又大得难以承受,于是脑袋一歪,他也晕过去了。 待得武松到了近前,滚鞍下马与高强厮见毕,抬眼就看见高强马鞍上横放着一名女子,头不抬手不动人事不知的模样,不由得吃了一惊,忙问道:哥哥,这女子是谁 你自己看好了。 嫂嫂武松上前去,撩起遮住金莲面容的几缕头一看,失声惊呼起来,这一喊倒把金莲喊醒了,睁开双眼一看,眼前的不再是那个什么高叔叔,却是正牌的武叔叔,一时犹如梦中,直到武松抓住自己的肩胛连连呼唤,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人终于是回来了 你这狠心的,你还知道回来啊金莲反手抱住武松地胳膊。一头栽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仿佛多少冤屈辛酸,都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尽数随着泪水痛痛快快的流淌出来,听得边上的高府一行都有些辛酸,不晓得这女子到底受了多少委屈,这一刻才算见到了亲人。 高强却又纳闷。适才他看金莲有意回护西门庆,道是俩人已经有了奸情,正在不忿。哪知这金莲见到武松的模样语气,全然是见到了自己最最亲近信任的人。什么狠心的云云,不分明是说你这冤家糊涂糊涂,这里面到底什么关系 转头看看许贯忠,却见这位智囊也是目光呆滞,满头全是问号。便知他也不得要领,来还得靠自己。 哎呀,西门庆这厮挑在这里,半晌不见动静了,也不知是死是活啊高强走到挑着西门庆的那两骑身边,忽地大声咋呼起来。唯恐有人没听到。 什么兄长拿住了西门庆那狗贼武松耳朵尖其实这么近的距离,高强又这么大声,听不见地就该去检查听力了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扶住了金莲,转脸过来已经换了一副愤怒明王的面孔,一声从腰间掏出解手短刀一把,咬牙切齿就要奔过来。 高强见他玩了这手变脸,倒吓了一跳,心说眼下事情还没弄清楚呢,难不成你就要在这官道上给西门大官人来个开膛这可使不得 好在不用他来拦阻。自然有人着急,那潘金莲见这情状,更加大吃一惊,一把拖住武松地胳膊,叫道:叔叔,叔叔,你拿刀作什么 嫂嫂休要拦我,武松虽然刚到,一切都打听的清楚,这狗头妄图坏你名节,被我大哥撞破之后,竟敢行凶伤人,害我大哥我大哥一命归天,我今日定要将这狗贼碎尸万段,方消我心头之恨 金莲尖叫一声,第二次晕倒过去,武松赶紧抱住了,变成一手拿着尖刀,一手抱着嫂嫂,也不知是救醒嫂嫂先呢,还是拿刀杀人先 高强听到这里也是吃惊,怎么武大居然已经死了,那潘金莲看样子还不知道晕倒晕倒,太乱太乱,这可得找个清净所在,好好问明白了,再作定夺。 当下叫韩世忠和两兵丁拉住了武松,好说歹说将武松地怒火暂且按住,一面叫人四下搜寻僻静去处。不大功夫两骑回报,说道道左一里多处有个土地庙,看样子荒废了,没什么香火,正好衙内歇马。于是高强将昏迷的潘金莲扶上马背,武松一旁扶着,一行离了官道,向那土地庙行去。 不一会到了庙里,四下里叫人看守住了,大殿里草草打扫一下,高强一行这就摆开了公堂,主审官高强当中坐定在供桌上,左边许贯忠捧印,右边韩世忠捧剑,下面掇几个蒲团,苦主武松和潘金莲坐了,今日高衙内要审一审这桩千古公案 其实只是高强见猎心喜,胡搞一气,倒弄得武松哭笑不得,念他是做哥哥的,且容他胡闹。 来人,带人犯西门庆高强把供桌上一个木鱼一敲,这就算惊堂木了。 早有手下兵丁将西门庆带上,此时这厮业已醒转,也不是捆作四马攒蹄的形状了,双手反剪,进来就跪在地上,这家伙可没什么蒲团垫着,膝盖磕在青石地上,他也是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的,痛地嘴巴一个劲吸气 下跪何人报上名来 门庆。这时候容不得他骄横了,西门庆萎靡不堪,勉强吐出几个字来,心说小子你真能玩 那边苦主,有何冤情快快报来,待本衙内与你做主。 哥哥,这厮垂涎我嫂嫂美貌,在清河县时便与一个王婆合谋要害我家嫂嫂,哪知事情走了风声,被我家兄长撞破,未曾得逞兽欲。此人当时逞凶,一脚踢在我家兄长心口,致使我家兄长重伤不起。我兄长知他惯会横行乡里,恐怕他犹不死心,只得举家迁移到邻县阳谷县避祸。谁知这厮穷凶极恶,竟然又追到阳谷县去。下毒手害死我家兄长,又麻翻了我嫂嫂,将她掳走,幸得哥哥拿下了这狗贼,解救嫂嫂,否则这狂徒不知要将嫂嫂掳去何方武松越说越怒,怒目瞪视西门庆,眼角已经有血丝渗出。真正是目眦欲裂,倘若不是高强早就和他说定了,一切都由自己做主。此刻怕不早已扑上去生吃了西门庆了。 高强抓抓头皮,心说西门庆你长进了啊原先在金瓶梅里看你行事。称得上是心狠手辣,但凡有挡你路的人统统要铲除了,可谓顺你者昌,逆你者亡,可是整本金瓶梅从头看到尾。也没见你老人家亲自杀人业化放火抄家,多半都是耍阴谋用诡计,怎么现在居然使出这样的霹雳手段来 且一旁坐着,待到本衙内问完了话,自然还你个公道。那坐在武松旁边的。想来就是武二郎的嫂嫂潘氏了吧你且说说,这西门庆怎生对你 潘金莲自从方才听到武松说武大已经死了之后便即昏倒,好容易才转醒过来,神情便与方才大有不同,秀美的面庞上笼罩了一层乌云,不见半点神采,仿佛心丧欲死的模样,对西门庆更是正眼也不看一眼。 这时见高强问,她却只低了头不说话,半天迸出一句来:奴家不祥之身。并无什么话好说,但凭两位叔叔落便了。 不好办啊高强一咧嘴,武松是刚刚赶回清河县地,多半情形都是听别人所说,未必就当的准,尤其这西门庆和潘金莲有没勾搭上的事,按说除了两个当事人和那王婆,再没第四人知道,当事人都不愿开口,这案子怎么断还能指望这被告西门庆能说什么实话么 只好先做思想工作:嫂嫂听真如今武大兄长既然身亡,这凶手是必定要惩办地,所谓杀人偿命,天公地道你与武大兄长夫妻一场,岂能眼看他含冤九泉之下将事实与事实之全部讲来我听,方是正理。这所谓事实与事实之全部的说法,却是他从许多港片的法庭戏上学来的。 听见提到武大,潘金莲神色一变,嘴唇动了几下,终于缓缓道:高叔叔说得不错,既是我夫君因我而惨死,不论如何要给他个交代才是,奴家便拼了不要这点名节也罢。 她转头看了西门庆一眼,后者也正愣愣地看着她,眼睛中诉述话语万千,归结起来也就一句话:不能说,说了就完蛋了 也不知金莲是没看懂,还是看懂了装不知道,她就这么看了西门庆一眼,神情丝毫不动,仿佛只是看一个路人,面色木然转头道:高叔叔,那日奴家在清河县家中窗前晾衣,失手将叉竿掉落,正打在这位西门大官人的头顶 一面娓娓道来,西门庆如何被这一叉竿打的像中了邪,之后几天一直在楼下伸长了脖子等叉竿打,也只为再见她芳容一面;或者正应了那句西方谚语,闪电不会两次击中同一个地方,叉竿也同样不会,西门庆这么苦等也没有成绩,却被隔壁卖汤水的王婆钻了空子,主动上前兜搭生意,要给西门庆拉这皮条。 以后的事一如书上所言,王婆这精通女人心里的老妇人,安排下圈套,一步一步地勾引金莲入局,西门庆借着央人做针线这么个狗屁不通地理由,竟然几天之后便堂而皇之地与金莲坐到了一个桌上饮酒。 这些事高强原本不知看了多少遍,几乎每个细节都能背下来,尤其是王婆那潘驴邓小闲的宏论,被他在现代奉为经典,凡是依仗着这大原则去泡妞的,几乎无有不成功,而凡是妞没泡到的,必定是这五个字上头出了问题,古人的智慧真个了得,延绵近千年的时空,依旧照耀着广大淫民前进地道路。 不料后面地展却与高强所知大有不同,也不知是不是蝴蝶效应的影响反正高强是怎么也说不清自己的到来和那武大提高警觉之间有什么曲里拐弯的联系武大居然对这件阴谋有了察觉,就在西门庆借着掉了筷子,俯身摸到了金莲的的当口,武大使卖梨的小厮郓哥缠住王婆,不容她报信来,自己一脚踹破王婆家大门,西门庆在桌子底下被逮个正着。 武大占了道理,这老实头也不会骂人,翻来覆去只是你这狗贼淫棍之类的骂,西门庆混迹多时,耳朵都被人骂的起茧,原是不在意的。不过今日事情与别不同,他费尽心思终于沾到了金莲的身子虽说只是摸了一下脚,眼看就要得手的时候却被撞破好事,这便恼将起来,向武大踢了一脚,夺路而逃。 照武松的说法,这西门庆在清河县有名的花拳绣腿,却不是说他的拳脚光有架子,这人功夫是真的不错,只因拳脚花式多,打起来除了克敌制胜,西门大官人还要追求个形象潇洒,破敌举重若轻的姿态,因此人称他是花拳绣腿。武大是不懂拳术的,被他一记绣腿踹在心窝上,当时就是一口血吐出来,险些没把命送了。 将养了些时,却觉西门庆贼心不死,又在宅子周围晃荡,武大惹他不起,只好走为上计,挣扎着搬到邻县阳谷县去住,只是他病还没好,这么搬家又一操劳,便越的重了。金莲忙前忙后的服侍汤水粥饭,着实辛苦。 到了今日,这人忽地又来寻奴家,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只要奴家与他苟且。想奴家当日不合中了王婆诡计,险些被他钻了空子,已经害的我家夫君如此,怎可一错再错不想这厮出了毒计,说道看他一片金莲说到这里,脸上一红:一片痴心上头,要与奴家喝个交杯,从此便断了念想。奴家只为断他的念头,便允了,没成想这厮酒里竟下了蒙汗药,待到醒来便已到了这里。 说着说着,金莲眼泪又掉了下来:至于夫君怎的身故,奴家实在不知,还望高叔叔为奴家做主以此为完结,潘金莲的供词到此结束。 强听罢倒松了一口气,心说原来如此,金莲大美人只是被人摸了一下脚,并没有与西门庆,额手称庆不过这段公案千古以来出了无数版本,眼前金莲亲身做供,真是谁人能见的稀罕事,倘若自己炮制出一份类似于斯塔尔报告的东东,将其中细节一一分明,卖到市面上去必定雄踞各大榜单之,以此为蓝本的电影夺下若干小金人当亦不在话下,那斯塔尔报告名叫深喉,我这便可叫摸脚者叫一根叉竿引的血案 狗贼,你下药迷昏我嫂嫂,被我大哥听见动静出来查看,你便狠心将他推下楼梯,我这么飞奔回来,却只见得我大哥最后一面今日落在某家手中,必要你一个公道一声断喝,立时将高强的思绪拉回现实,只见武松又把刀拿了出来。 第二十五章 无情 高强心里叫苦,武松眼见兄长丧命,能按捺到这时已经算,现今还有什么法子能叫他不动手他倒不是想要保全西门庆还是怎的,只不过觉得这人倘若就这么杀了,有些还不到时候的感觉。 那西门庆倒也凑趣,见武松拔刀,周围没有一个人来劝阻,晓得大事不妙,立刻挣扎着大叫:冤枉我冤枉 他这一开口倒提醒了高强,另外一名当事人还没说话呢,按照现代的法律观点,就算这人没请律师辩护,程序上也该有个自辩,怎么可以就这么执行判决了况且我这主审还没判呢 兄弟且住手,听他什么话说 真相了然,还有什么可说的武松已经快要疯了,仇人就在眼前,高强却几次拦着不叫他杀,心头一股怨气渐渐激,对高强言语中也有些不逊起来。 不可不可高强摇头道:此人也是局中人,兄弟你却全然是听人说,有道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又有说人死不能复生,此人性命便在你我兄弟掌握之中,生死只在一念,又何妨听他如何说法 武松吐了一口气,恨恨地坐了下来,手上刀就这么横着,眼睛斜着看西门庆,那意思你别以为逃过一劫了,爷爷的刀在这等着你 西门庆见居然有自己说话的机会,不禁有些意外,随即定了心神,晓得自己的小命十成中已经去了九成,眼前只有这一线生机,再不抓紧就来不及了:启禀高衙内大人,小人与这娘子相识,确乎是因为叉竿打了头。而后见了娘子容貌,小人这心从那日起就不是自己的了 高强听了这句,眼睛立时转过去看潘金莲,却见她身子微微一动,随即又恢复面无表情,看样子对于这西门庆,金莲可不只是完全被动的险些中了圈套这么简单的。想到这里。高强没来由的焦躁,喝道:我说你这是唱道情还是说案情给我说重点,哪里冤枉你了若再废话多多,本衙内没空听 像是约好了要给高强这话增加些气势,武松冷哼一声,手中刀晃了一下。刀上反映的火光恰好射到西门庆的脸上,这厮吃了一惊,脑袋不由一缩,停了停才又道:大人,适才这两位所说的,虽说未必公道,却也大抵属实,小人只想请问大人,小人可曾犯了死罪 这个高强对大宋律例是不大熟的。就算是熟,他来到这时代不过一年多,脑中根深蒂固的还是现代的法律观念:这厮勾引人家老婆。在现代根本不受法律制裁,好似大宋律例中,这等情形也就是流刑两年。配五百里之外;迷昏了潘金莲带走。算是绑架罪,不过也没造成严重后果。不够判死刑的有了 大胆你打伤武大致死,这还不是死罪 不错,杀人偿命这句话此刻有人喊出,高强并不意外,意外的是说话地不是持刀而立的武松,却是站在他身后的韩世忠,看来这西门庆着实引起公愤不小,快到世人皆曰可杀的地步了。 大人,小人喊冤就是在此了西门庆反正死到临头,倒豁出去了,不慌不忙侃侃而谈:小人当日打人,起因虽说是不对,不过那武大当时气势汹汹,小人性命堪忧,不得已才打伤了他,嗣后这人伤没养好就搬移到邻县去,行动间伤了元气,这才没了性命,却不是小人的过错 照你这么说,你还是自卫了高强听不下去了,反击道:一派胡言所谓自卫,卫护的乃是自己的生命财产,你卫护的是什么勾引良家妇女的权利若这西门庆只有这些话说,高强也没兴趣听了,眼光已经转到了武松的刀上 西门庆大惊,知道眼下这当口没有诡辩的空了,只有硬碰硬的抗过去:大人你若私设公堂杀了小人.于你官声大大不利啊还是将小人交给县衙处置 高强用手在耳朵边扇了两下,奇道:你说什么哎哎,连日赶路,我怎的有些耳鸣了,竟然听不见有人说话,贯忠啊,回头进城了,记得帮我去配两副凝神安气的药来。 许贯忠忍笑答应了,西门庆又换了个招数:大人,小人颇有家财,情愿尽数献于大人,只求大人高抬贵手 这话我爱听高强心中一动,他正是缺钱的时候,要开办一个大钱庄,本钱不用说是越多越好,这西门庆的家产照金瓶梅的说法,少说也有个上百万贯,倘若收来岂不是好只是眼角一看武松,那刀光已经不停地在晃动,可见那持刀的手即将按捺不住了,自己倘若要收了这厮的钱,武松面上须不好看,保不齐身边的众手下也会对自己有看法了。一念及此,只好忍痛装没听见,向武松招了招手,那意思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吧。 武松一跃而前,挥刀就斩,西门庆到底是花拳绣腿,身手不同一般,就地一个打滚,居然躲了开去,无奈躲得要害,边角地方却躲不开,这一刀划过肩头,立时就削了一块皮肉下去,那血鲜红涌出,西门庆半边身子就红了。 他见事已急,只好去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面躲闪武松地进击,一面大叫:金莲救我金莲救我 潘金莲转头看去,见这昔日倜傥风流地西门大官人,此刻身上又是泥土又是鲜血,已经不见了半点往日风流,在武松刀下只有片刻之命。见得此景,金莲娇躯不由得颤抖,忽地扑过去,一把抱住武松的腰。 这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武松又惊又怒,左手拨了几下拨不开金莲的手,他右手拿着刀。又不敢去碰金莲的身子,唯恐伤了她,一时竟无法可想,眼睁睁看着西门庆懒驴打滚躲了开去,好在高强众手下四下里围拢了,也不怕他逃了。 潘金莲居然会救西门庆,当真大出高强等人的意外。这女子刚刚不是还为了夫君惨死,向凶手讨还血债吗怎么一转脸却又去救起对头来了。 武松更是不堪,大叫道:嫂嫂,你这是何意难道你与这狗贼真个做下了芶且之事不成这贱人堂堂一条汉子,这时气的连刀都有些拿不稳当了。站在当地只是抖。 金莲抱住武松的腰间,听得他骂,忽地一把将他推开,也叫起来:我是贱人,我就是贱人,我就是要救他不管他杀没杀人,害没害人,金莲我活了这些年,遇到的男人都是贪图我的美色。没一个真心对我,只有他,只有他是真心对我好 她一面说话。髻也已经散乱了,几绺青丝垂在耳旁,遮住了小半脸颊。映着古庙中摇曳的。反显出原先不曾有的决然来,看在周遭几十个男人的眼中。另有一股惊心的艳丽。 武松气急,喉咙都喊破了:好只有他对你真心,我便是假意 哎呀,这话有名堂高强如在云雾之中,看着场中的突然变故,只觉得这舞台上忽然就没了他的位置了,变成了新的八卦大揭秘,除了示意韩世忠注意别让那西门庆跑了,便只剩下张着嘴巴看戏的份。武松对金莲有意大新闻呐大新闻 金莲却冷笑一声:你便对我有心,却又怎样当日那张大户家娘子将我扫地出门,原是与你见了面,我这才答允了,谁料只因你家兄长未曾娶妻,你便将这亲事让与了你那大哥你心里有兄弟,有义气,又何尝有我金莲一点位置 提起当日的事,武松顿时没了锐气,颓然摇了摇头,垂下眼睛看手中的刀:没奈何,没奈何我大哥一手抚养我,对我恩重如山 金莲又道:你大哥人是老实,对我也有恩情,我原记得他的好,可他不解女儿心意,我一心又想着你,这日子过的有多煎熬,你这杀坯可知道一点吗一面说着,两行清泪已经流了下来,这眼泪却与方才哭武大的不同,那时颇为哀伤,乃是心痛一个好人无辜逝去;此刻金莲的这一哭,却是自伤身世,更带着决绝的意味,叫人看着格外惊心。 她便这么一面流着眼泪,一面站在古庙当中,眼睛环视庙中的众男人,忽地惨然一笑:男人,都是男人我金莲自小到大,只因生了美貌,女人都嫉妒我,不与我来往,围在我身边的,全都是眼光中色迷迷的男人 武松哽了嗓子,好容易才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金莲,苦了你 你住口金莲将手一抬,直指武松:今日已到分际,金莲我也都泼出去了,那方绢帕,你还了给我,从此你是你,我是我 武松霍然抬头,眼中又是伤痛又是不信:要那绢帕你真个半点不念往日的情分了 往日情分没有什么情分了,我眼中只看到一个为了义气,将心中所爱拱手让于兄弟的,而后又远走他乡,不敢面对我的废人金莲这时倒真的是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对武松说话丝毫不留情面。 高强到这时才听出点名堂来,敢情当日潘金莲原本是与武松定情在先,而后却不知怎的嫁了武大,多半是武松让了这门亲事,这时代原本男尊女卑,刘备地名言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到现代还是有不少拥蹙,在这讲究义气的时代就更别提了,以武松对武大的感情说来,做出这事丝毫不奇怪。 这一来也解开了高强心中的另外一点疑惑,就是当日武松寒冬堕河,侥幸被自己捞了上来,看来就是他弃家逃走以后,心中郁结难结,恐怕借酒浇愁的事也少不了,这才失足落水,到了自己的身边。前事既然分明了,眼下这却如何是好看这潘金莲大美女地架势,今天的事可真不晓得如何了局了。高强一面这么想,一面依旧叫众手下按住不动,叫他们当事人去解决便是。 武松也是血性的汉子,心中对金莲原本多有愧疚,听得如此骂,却也有些经受不住,抬头怒道:金莲,武二愧对于你,也是命里该当,来世还你便了,我大哥须不曾亏待了你,你怎的与这奸夫勾结,害他性命潘金莲一再维护西门庆,在他眼里已经完全划到敌对阵营,成了奸夫淫妇了,这般因奸杀夫,归纳起来倒也简单。 潘金莲气苦,眼泪又掉了下来,嘶声道:你既然说我是淫妇,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西门庆纵然作恶多端,对我金莲却只一条心,又是知我冷热的人儿,在我金莲眼中,旁人都可杀他,偏你武松不行,你没资格 乖乖龙地东,这金莲骂起男人来当真厉害,堂堂武松武二郎被她骂得狗血淋头,半句还嘴的都没有。高强看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件往事来,去年在北京大名府翠云楼上,卢俊义的娘子贾氏玉莲,也是因恋幕燕青不成,去与那李固成奸,被自己撞破之时,这贾氏当真刚烈,立时便存了必死之心,当着心中所爱燕青的面,痛痛快快将心里的话全部倒了一遍,末了来个,将清白之躯烧毁在爱人的面前,走的十分干净,至今在他心中仍留有不可磨灭的印记。 眼前这一幕,何其相似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你死活要杀他,不是为了你大哥,是为了你自己,你就是见不得别的男人对我好没胆的废人金莲这话可刺激了武松,在他深心之中,一直以不能与金莲厮守为憾,当初金莲与他定情的那方绢帕,就算离家出走漂流四方,也不曾片刻离身,在他的心里,的的确确就是有这么一股恨意:为什么,究竟为什么我怎么就不能对你好,不能像别的男人一样对你好 武松暴跳而起,手中刀闪电挥出,直抵金莲的雪白脖颈,咬牙道:罢今日到了分际,我武松平生快意思仇,这西门庆我是杀定了嫂嫂你也莫要抱怨,既是你要维护于他,我武松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便一对奸夫淫妇一起杀了,又待如何 第二十六章 绝情 慢来慢来,刀下留人高强大惊,武松是什么角色这厮心肠虽说淳厚,真个起狠来不是好耍的,当日水浒传里,他寻张都监和蒋门神报仇血溅鸳鸯楼,那可是杀了张都监一家满门,连厨下的两只狗也没放过了,现在杀兄仇人就在眼前,潘金莲偏偏拦着他不让杀,话还说的这么绝,简直是逼着他杀人了。 高强说话,手下们也就跟着呐喊:武二郎刀下留人呐此乃为主上造势之意。只韩世忠冷冷看着,并不说话,只把腰间刀柄紧紧握住,眼睛死死盯着武松的手。 也不知是高强的呼喊起了作用,还是武松这刀本就难落,总之那刀锋是就停留在了金莲的脖颈边,侵人的寒气刺激得那欺霜赛雪的肌肤上点点疙瘩暴起。 武松也不回头,依旧怒视着面前那双熟悉无比的大眼睛,如今却正用着陌生的眼神回瞪着自己,手下微微有些颤抖,心中却已经在狂喊:难道,你定要逼我杀你我不要杀你,我只想你好,难道你不明白吗为何要如此相逼年轻的心,淳厚的心,此刻却被逼到了墙角,再没有退路,身后是兄长的英灵不远,眼前是金莲的旧爱新恨,怎么办 也许,在武松的心中,此刻只是要找个人来,告诉他一条出路 兄这一声的呼唤艰难无比,却包含着武松的最后一点希望。也许他不懂什么叫精神家园,不懂什么叫自我救赎,但是他分明觉察到,倘若自己这一刀斩下,死去的有自己心上最重要的金莲,也许还有西门庆这狗贼,更重要的是。过往的自己也就这么死了吧以后,哪里是我的归宿 强心念电转,一时却想不出个道道来:这话到底怎么说出口地好叫他别动私刑,一切交官府解决不妥,看这位的架势,哪里听的进这等官话,况且涉及到妇人名节的事。在这时代本来就盛行以血洗名的做法,君不见到了21世纪,那阿拉伯世界照样有女子被石头活活砸死的 换个办法,先拖过眼下这个关口也不行,本来武松未必想杀金莲,可金莲偏偏要袒护西门庆。有哪个男人能忍的了自己所爱地女人当着自己的面袒护另外一个男人,而且这男人还杀了亲生的兄长 高强暗暗摇头,武松在这当口能把刀收住听他的话,真不知道有多难,也可见刀杀金莲这件事,对他武松又是多么艰难的决定想来想去没个头绪,没奈何,只好试试在现代电视剧里常见的谈判专家台词: 那个,我说师弟啊。你莫要冲动,我是来帮你们的一面搜索以往所看的电视剧,高强一面有牢骚说不出:这哪个笨蛋写的教材。上来就说帮你,帮你杀人还是放火要拉近彼此的立场,这种台词有够拙劣啊 这个。本来妇人之见。眼光就甚是褊狭,你家大嫂不许你杀这西门庆。或许是怕你一个好好的汉子,手上沾了这等人的血,颇为不值好容易拉出这么一条来,高强正有些得意,这一下不是把金莲和武松又拉到同一阵营了只要这一关过去了,下面也就好办了 哪知天不从人愿,武松刚有些疑惑,刀锋略往回收,金莲却冷道:一派胡言这人。她反手一指西门庆:这人平素多行不法,恣意妄为,清河县里哪个不晓若论可杀,天下人人都可杀他只是,人人都杀得他西门庆,偏你武松不行,若要杀他,就先杀我金莲 糟糕糟糕高强这算看明白了,这金莲的心中定是还存留着对武松的一份情,而对于这位西门大官人,金莲只怕也不能无动于衷,两者之间,哪里有容身之处这金莲今日如此决绝,她是真的不想活了,能死在武松地刀下,对她而言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不是经过了当日北京大名府翠云楼上,贾玉莲当着燕青的那一幕,高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理解,女人怎么就愿意这么个死法。不过那件事却教他知道了这一点,倘若人生到了尽头,那尽头只要有了心头所爱地陪伴,便不枉了来这世上走一遭死在他怀里也好,死在他面前也好,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时刻要有他现在看来,选项又多了一个,死在他刀下也是好的 天人高强头大如斗,晓得今日之事,一个求死一个要杀人,自己别说就一张嘴,便浑身长嘴也说不回天了,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 他蓦地仰天哈哈一笑,这一笑鼓足了中气,震得小小庙宇里嗡嗡响,借此将场中地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连怒不可遏,正要取金莲性命地武松也愣了一下。 高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猛地喝道:人这种当口怎么会打结巴却原来适才仰天大笑,一面暗地观察武松的反应,高强这嘴巴仰天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声音震下的几片灰尘落到了嘴巴里,好悬没呛着。 庙中诸人当中,许贯忠跟随高强日子最久,当日也曾经历了翠云楼上的那一把火,因此听他说话,看其神情,就知道衙内早已下了决心,一定不能让武松今日把这位金莲给杀了。当日玉莲的死,曾经差点毁掉了自己平生最好的朋友燕青,而今日这位金莲倘若死了,武松会怎么样 是以许贯忠与高强在这件事上简直是心意相通:金莲不能杀,要杀也不是武松杀他早已暗暗扣好石子在手心,见高强忽而大笑,立刻出手。 武松本来武功精强,只是现下心神激荡,几乎不能自己,又怎么能察觉这近距离的暗器一下,那石子正中手腕。武二郎右手一麻,那把尖刀呛然落地,却在金莲的脖颈上留下一道划痕,一串血珠已经滴了下来。 这一下变起仓促,武松愣愣地望着金莲脖颈上的那道血痕,脑子中居然一片空白,什么念头都没了。就那么呆呆地站着,嘴巴微微张着。 高强却是大吃一惊,还道武松已经断了金莲的生机,慌忙一个箭步猛蹿到金莲身边,一把将她抱住,顾不上体味第二次抱着潘金莲的感觉。就地一个滚离开武松身边,一面大叫世忠快来 真是如响斯应,高强眼角已经扫到一条灰影闪到自己身后,正好挡在武松身前,不是韩世忠是谁 高强心中少安,抱着金莲站起身来,又退开几步,忙去看她伤势,独世与己这么做作一番。结果救了个死金莲,岂非无味之极 金莲神情呆滞,像是被什么事情惊到了。大脑呈现短路状态,到现在没言语没动作,看得高强倒有些毛。再看她的伤口。那道血痕仍在流血。只是流极慢,高强横看竖看也不像什么致命的伤势。却犹不敢确定,直到许贯忠也靠拢过来,伸头一看便笑道:衙内宽心,只是皮肉伤,不碍事的。 还好还好高强正要设法善后,哪知金莲这时也不知是不是知道了自己没事,反而醒悟过来,忽地大叫:你这杀千刀没良心的,你还真下刀啊一面奋力挣扎起来,想要挣脱高强的双臂。 被打败了高强蓦然有了这一层明悟,看金莲适才那么决然断然的模样,还道她已经下定了斩断尘缘地念头,哪知被武松这么轻轻地划了一下还是失手,就大呼小叫起来,敢情你俩是在耍花枪洋 不过这么一来,倒也让高强认清了一件事,金莲对于武松,实实在在是情根深种,只是这种情爱的表现形式有些另类。相比于当日贾玉莲对燕青的深情,金莲的表达方式少了那一种大家闺秀孤高的刚烈,却多了平民女子所特有地坚韧和绵长。 或许,正是这样的区别,让玉莲能够决然的选择在心上人面前死去,而金莲却能够以另外一种方式来面对高强忽然轻轻笑了起来:看来,这人是可以救的,起码她仍旧是这么有活力啊 他这么笑嘻嘻地搂着金莲,在旁人眼里看来可就不是那么纯洁了起码在武松的眼里绝非如此: 淫妇,快来受死被金莲的那一嗓子惊醒,武松的大脑回复了运作,这才明白了当前的局面,见到自己最爱的嫂嫂正躺在师兄地怀里和他打情骂俏再次向我们证明了,一件事在不同的人眼中会是完全不同的呈现,一腔怒火喷薄而出,脚尖一挑,已经将那尖刀取到手中,大呼向前,却撞正了一块铁板。 一声,武松的尖刀无功而返,手持带鞘腰刀拦在当路的,正是关西猛将,此刻面沉似水的韩世忠。 也要与我敌对么武松已经失去了理智,此刻只觉得世界已经全然变了模样,怎么在同一时间,所有自己信任的人,敬爱的人,全都站到了敌对一面。 韩世忠却毫不动容,只向一边撇了撇嘴,武松眼角顺着一望,顿时想起这件大事来:狗贼休走却是西门庆觑得便宜,趁乱正要逃出圈外。 实则韩世忠统领地高强这些卫士个个训练有素,就算是一时搞不清自家衙内到底什么立场,却也决计不会让西门庆逃了。只是韩世忠审时度势,知道现在武松已经被逼到墙角了,再不转移他的注意力,不晓得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因此露出这个破绽。 武松正中此计,登即跳过去,大喝道:狗贼,纳命来 西门庆原本武艺不俗,花拳绣腿这封号,本是形容他拳脚花样多,晃的人眼花,手脚是极快的,怎奈今天被高强的手下拿住,着实吃了些苦头,那四马攒蹄的捆绑式,你道是好受的么西门大官人到现下还有些四肢血脉不畅,更何况四周群敌环伺,武松更是自己的苦主,眼见他这么杀气腾腾地冲过来,西门庆全然兴不起抵抗的念头,只要夺路而逃。 却往哪里逃武松上前,不由分说,一把拿住西门庆,手起刀落,只一下,便将西门庆捅了个透心凉,跟着向下一划拉,刀尖再一挑不得不说,这刀法赶得上杀猪了西门庆五脏六腑便都见了天光,看得高强一阵反胃,心说没听说武松以前杀过人啊这手脚麻利的,啧啧,鲁智深可没教过我这个捏。 鲜血溅了一身,武松却丝毫不以为意,只冷笑道:这厮,原来心头热血也是红的面骂,一面将刀一横,一刀枭了西门庆的级,抓住髻提在手中,回头刀指高强道:武松不敢目无尊长,只要师兄一句话,今日师兄敢是护定这淫妇了么 这个教人好生难答啊,我救这金莲虽说有一小半是因为自己早就对于潘金莲颇有同情之心,现在见了这真人楚楚可怜的模样,忍不住要伸手;更多的还不是为了你武松高强叹了口气二郎啊你倘若真个杀了金莲,往后这漫漫人生长路,你要怎么面对自己恐怕最好的结局,也就是落个出家为僧,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了吧你武松顶天立地的汉子,不该将一生就这么虚掷了水浒传里的武松,最后也正是这个结局,原本高强并不明白,但现在,他却明白了,自杀死金莲的那一刻起,武松便走上了这条命运注定地道路,再也无法回头。 只是这番话,倘若心平气和地说说,武松还能醒悟,但以眼下这般情形,教他如何听得进去尤其是涉及到了他内心最大的秘密,对于自己嫂嫂的这份绝对禁忌,却又难以割舍的情感,更加不容任何人说话。 武松断喝一声:住了师兄黑白不分,是非不明,枉作师兄他俯身从西门庆的衣衫上割下一幅,将西门庆的级包了,随即又将自己的衣角割下一角,向高强掷去,喝道:兄弟一场,我今日便不来与你分教你我兄弟,从此割袍断义,异日江湖若相见,便如路人一般 说着转身便行,却见面前仍旧拦着韩世忠,不由剑眉一挑,冷笑道:师兄收了我嫂嫂,敢是见不得人,还要留下武松这条性命么武松的刀今日已经见了血,也不少了师兄的一道言下之意,竟然是要和高强拼命了。 韩世忠略一踌躇,眼睛便望高强,等他示下。 高强这时已经头大如斗,我原是好意,怎么就自己变成贪图金莲的美色,横刀夺爱,夺的还是兄弟的所爱,他大哥的亡嫂忍不住要骂娘了,这事要是传到江湖上去,简直比水浒传里原先写的,本衙内陷害林冲跟逼奸他娘子,更加要邪恶一万倍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 高强颓然不语。晓得自己眼下是说不清楚了,只好叹了口气,挥手叫韩世忠及众手下闪开道路,武松也不答话,冷笑一声,一手提着仇人头,一手倒挽滴着仇人血的尖刀,大步便行,不一会,他雄伟的背影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第二十七章 收莲 隔了半晌,高强摇了摇头,正要说话,不提防怀中的娇娆突然大力挣扎起来,一下脱开了高强的双臂,跳开了几步,指着高强道:你究竟是谁赶走我叔叔,将奴家一个弱女子未亡人留在这里,意欲何为 本来这等荒郊野外新寡文君的情节,正是高强原先最爱看的桥段之一,此刻由金莲这么一位极品美人口中说出,本该令他颇为意动才是。不过高衙内刚刚为了这个女人,和自己的兄弟大闹一场误会,心情低落那是不用说了,又怎么有这等闲情雅兴 武家嫂嫂请了高强正要分说,却被金莲毫不客气的打断,想必是高强言语中涉及了她刚刚死去的丈夫武大郎,金莲的大眼睛又蒙上了一层水雾,语音也带了些呜咽:不必说了我家叔叔适才叫你师兄,奴家便信你,奴只问你,你是要救奴,还是想害奴 高强一愣,忙道:自然是要救的,武二郎激于兄长惨死,恨火烧心,是以失去理智,想来不至于当真要杀死嫂嫂的。本衙内设法阻止,正是担心他过了这阵子以后,会后悔害了嫂嫂的性命。 金莲黯然摇头,一滴晶莹泪珠落在了地上,混入尘土中,转眼变得污秽灰暗,这世上的美女,是否也都是这般命数高衙内,奴家也不瞒你,适才言语刺激奴家叔叔,也并不是就想袒护那那西门庆。那人虽说对奴好,也只是贪图奴家的美色,他的好处。也只是知情识趣,懂得逢迎我的心意罢了。 这个高强也是知道的,只听她又道:奴家适才,只想能死在叔叔刀下,实在是金莲此身已无容身之处,能死在奴家叔叔手上,反是个福分了。高衙内,你救了奴家性命,以后却叫奴家往哪里去说着嘤嘤哭泣起来。 她本是水样地美人一个,这一哭真个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高衙内自然经受不住,立时便有些着忙。原本他只是一心想救下金莲,而后待武松火气消了,再撮合这对怨偶,哪知武松性情刚烈,闹到这般田地,自己哪里还能劝和他俩想想金莲的身世也是可怜。初时在张大户家里被收了房,却被主人娘子吃醋,找了武大郎配出来,当真是美妻常伴拙夫眠;嗣后恋慕武松不成,个郎远走他乡。一腔情怀无处排解。春闺想必是寂寞的很了;再遇到西门庆。好歹是个不错的情人,哪知红杏出墙不成。被武大郎踢暴奸情,亏得武大郎还肯要她,否则当时就要没了活路。 现在呢,武大郎死了,西门庆死了,武松又走了,还是带着一腔的仇恨走的,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一个单身女子要怎么过活更别说,这女子因为奸情而害死了夫君,根本没人敢要她了,唯一能让她生存下来的,怕是只有这份姿色了吧 难道我救了她性命,却只能眼看着潘金莲去倚门卖笑虽说依稀记得以前看过的三级片里面,潘金莲就是这个结局,可如此一来,我怎么对得起武松以后要怎么见武二郎的面不行,绝对不行片刻之间,高强便拿定了主意,向金莲道: 嫂嫂只管放心武松与本衙内,一朝作了兄弟,便一世都是兄弟,他今日形势逼迫,与我割袍断义,我却不来怪他,仍旧要仁义相待。嫂嫂既然此间日脚难过,便索性弃了家,随我去便了,本衙内暂且替武松奉养嫂嫂。 金莲凄然摇头:不成地,衙内你如此说,金莲甚感至诚,只是金莲往后没了归宿,独个孤零零活在这世上,岂非生不如死 高强哼了哼,把胸口一拍,大声道:这件大事,着落在本衙内身上,他日定要将武松师弟寻回,教他与嫂嫂你长相厮守,如何 金莲霍然抬头,又惊又喜,又是不信,想那武松性情刚强,就算能抹过杀兄之仇,又怎能娶了自己大哥的亡嫂为妻只是她适才被武松划了一刀,心情上就像死过了一回,这会早没了方才那一心求死的锐气,再加上人的本性,只要有一线希望,便是个念想,前路尽管渺茫,却不似方才那么毫无出路可言了,如同那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便抓住了生存的希望而紧紧不放,金莲此刻抓住的,好歹是一根看上去很有浮力的稻草:倘若这世上真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件事,除了面前的这位高衙内,再没有别人了吧 这边商量妥当,接下来的就是善后事宜。那西门庆一具无头尸体倒在地上,这地方是不能待了,高强教几个手下留下来看守现场,一行上马飞奔清河县,亮出字号叫开城门。门子听说东南应奉局提举深夜到来,虽然不晓得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高强现在的七品官比知县还大了半级,不敢怠慢,一面引领到城里的馆驿安歇,一面去报知县。 待到天明,知县来访高强,高强便胡编乱造一番,说道路遇西门庆劫持民妇,武松救嫂将他杀死,尸体现在正在郊外古庙中,本衙内已命人看守现场云云。知县大惊,忙叫衙役仵作去将尸身收殓,一面叫西门庆家里来认人,种种手续不提。 那西门庆本是清河县第一等的大户,忽然身死郊外,又晓得杀人地是武松,本来是非要大闹一场不可。无奈这边有个尊神坐镇着,东京太尉府的衙内,居然还是目击证人,有他一张嘴在这,力证武松救嫂,自卫杀人,西门庆家的吴月娘半点风浪也兴不起来,她又是个女人家,许多事情并不好出头。要依靠什么男子的话。西门庆原本倒是有十兄弟之盟,此刻却一个人影都不见,都躲了起来不见人。 过得几天。应伯爵也赶了回来,听说西门庆居然已经死了,心惊于高衙内心狠手辣,忙将诸般情势与吴月娘添油加醋说了,那边更加不敢闹,只得花钱将尸赎回,结案了事。至于西门庆留下地偌大家产,说实话高强是有些眼馋的,只不过人家也是孤儿寡母的,他也犯不上为了这些钱财落个不好的名声。也就息了念头。 哪知树欲静而风不止,高强不想钱,钱却自己送上门来。却是应伯爵等几个西门庆的兄弟,觊觎西门庆留下的家财,一个个撺掇着吴月娘,说道西门庆勾引潘金莲,惹了高衙内,才遭此横祸。你一个妇道人家,不想办法结好与他,人家权势熏天,反手就能叫你全家完蛋。 吴月娘见说的厉害,那西门庆也正是早上出门。晚上回来遇到了高衙内。随即就丢了脑袋。事实摆在面前,不由得她不信。只得依言备了一份重礼。去向高强赔罪。 不想这一份礼送去,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反应,吴月娘更加慌神,找了应伯爵来商议,只说是礼送的轻了,只好再送。如此这般前后几次,十几万贯的财物,都进了应伯爵等几个狗党的腰包。 这事高强倘若不知道,应伯爵便也了一笔财。怎奈高强这些天留在清河县,一来是处理武松杀人案的善后,一面是等着金莲给武大郎办丧事,众手下无事可做,到处闲逛,有人就想起应伯爵来,想去他这里打打秋风。 应伯爵在杭州吃过高强的亏的,又作了招摇撞骗的亏心事,一见高强的手下来找自己,当时以为露了馅,吓得屁滚尿流,脸色都变了。高强那几个手下也都不是胡萝卜,见状知道有蹊跷,几句言语一诈,应伯爵就一五一十全招了。 高强得知此事,大为不满,心说这等欺负孤儿寡母的事都干的出来,亏你们和西门庆还拜过把子的更令人不可原谅的是,这几个王八蛋拿了钱都不分我 当下一张帖子将应伯爵几个送去衙门,问了个欺诈财物的罪名,每人打了五十板子,脏物退还吴月娘,几人又交了若干罚款,这才了事。那知县甚是知趣,说高强名誉受损,这些罚款刚好补偿,屁颠屁颠送到高强手上,高强大悦,心说这知县真是个跨时代的人才,居然就已经有了精神赔偿意识了,了不起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最后当然是一家拿一半,跟着同去勾栏小酌一番,皆大欢喜了。 次日那吴月娘却又叫人把应伯爵等人骗去的财物送了来,扔在门口就走了,高强也只得收了,回头叫人拿一张俅拜的帖子,并一块秀字令牌,送去吴月娘家里。这两件东西,一件白道买帐,一件黑道通吃,眼下已经是中原一带行商坐贾必备的物事了,没有每年数千贯的孝敬休想得到,吴月娘得了这两件东西,才终于安了心。 等到武大郎出了七,这边也闹腾完了,高强才想起另外一件事来:本衙内的十万贯应奉纲被人劫了,怎地到现在还没个消息,地方官都在吃什么 倒不是他拿这十万贯不当回事,一来这些日子帮着金莲办丧事,得以朝夕相对,他是越看这金莲越赏心悦目。在他来到这时代所见地女子中,金莲的姿色虽然好,未必就强过了东京丰乐楼地白沉香东南摩尼教的一大一小两位方美人,还有房中的蔡氏颖儿,那也是一时的美女之选。只是这女人的魅力,不单单是生的漂亮,更在于女人味,这金莲却天生的一般风流态度,男子只消望上几眼,说上几句话,便说不出的舒坦,只觉得这美人的一个眼神,一句言语,处处都熨贴到心坎上一样。高强与这样的美人朝夕相对,日子不觉就过得飞快了。 二来,这应奉纲一案,高强已经向那报信的周青问了细节,再和自己原先看过的水浒传一对照,心中多少有了谱,心想如果是那帮人劫了,地方官不久便破,如果不是呢,自己赶去了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因此便搁下了。 现在清河县事了,那黄泥岗所在的郓城县却还是没有消息,高强就有些不耐了,当即叫人将自己在清河县的所得送去东京石秀那里此去杭州路途甚远,他可不敢再冒险了,万一再叫人劫一次,这回该叫什么纲一面雇了辆车,将金莲载了,一行人离了清河县,迤逦望郓城县而来。那丢失了应奉纲的旗牌周青见高强往济州府来,口称要顺路查查这应奉纲被劫的案子,他多少算个目击证人,便也跟了来。 一路无话,几天后到了郓城县,高强等人找了馆驿安顿,一面叫人拿了帖子,去拜当地知县。功夫不大,当地知县来见,通了名贴,高强一看却是熟人其实人并不认得,名字熟悉的很便是以前经常在水浒传上看到的时文彬了。 这时知县年纪比高强只大了六七岁,做知县却已经有两年了,算是年轻有为,高强恭维了一番,一问才晓得,居然也算蔡京系的人马,乃是蔡京身边心腹叶梦得的同榜,怪不得官作的顺当。高强一面叙话,一面就想起现任两浙路察访使的宗泽来,以他这样的才干,只是出仕的时候曾受到蔡京政敌吕惠卿的提携,便连作了十二年的知县不能升官,还是遇到了自己,才能够高升,可见官场之上,站队这件事是何等重要 说明了来意,时文彬不慌不忙,说道:高应奉偌大财物被劫,着落在本州本府上头,原本是应当,下官自从接到了州府行文,便叫衙役使臣等到处搜拿贼人,怎奈这案子作的没头脑,至今不能破案,实在无颜。 高强原也料到,别说是这个时代了,就算是到了现代,真正的破案率也低的惊人,案子能不能破,破的快慢,不是看你侦探技术如何,也只是看上头给的压力怎样,或曰领导上重视程度如何而已。只是自己这件案子不小,给济州府的行文也有日子了,怎的这时知县还是不紧不慢 一面想着,高强一面眼睛四下溜,忽然看见时文彬身后站着一个人。此人五短身材,站在时文彬所坐的太师椅后面,差点没椅子背高,因此高强一开始居然没留意到他;望脸上看,相貌也只寻常,一双眼睛不大,闪动间眼神倒很锐利,高强心中忽地一动:郓城县,跟在知县身边的人,又黑又矮难道是他 第二十八章 宋江 倒不是高强神经迟钝,一直没想起这位重要人物来,其实在他心目中,所谓的水浒人物,多半也都是鸡鸣狗盗之辈,无非市井之雄而已。而他来到这时代,投身在太尉府这样的家庭里,所接触的庙堂大臣在所多有,就连天子也说过话,对过诗文了,与这市井人物之间的交集便少了许多,是以他心上对于水浒英雄也不是那么热心的。 只是今日机缘巧合,来到了郓城县,会见的这位知县老爷时文彬又恰好是水浒传里有名的人物,再加上他身后这个黑矮子,形象实在是有点特异,禁不住高强要心生疑窦了,便找了个话头,向时文彬道:这案子在明作邑的辖镜内,算来已经二月有余,至今没有个消息,本官着实有些烦躁了,想请查办此案的诸位使臣吏士出来,问一问进展如何,明作邑意下如何 本来高强的官是在杭州作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山东济州府来,不过眼下丢的是他的财物,高衙内也作了一回苦主,时文彬不好驳他面子,便含笑点头,转身向那黑矮子道:宋押司,烦劳你去请那府里来的何观察,并朱,雷二位都头来此,与高应奉说话。 宋押司这有八成是了 高强连忙起身,假作动容道:敢问这位可就是郓城县有名的呼保义,孝义宋三郎么本官久闻其名,不想今日得见。有幸有幸。 那黑矮子大吃一惊,倒身便拜,连声道:小吏正是宋江。家中排行第三,只是贱名不足挂齿,什么呼保义云云,更不知从何而来小人上个月才去捐了保义郎的职官,州府还未行文下来,却已经叫应奉大人知道了怎么敢当说着语声有些微微颤,显然惶恐地很。 高强倒懵了。他方才这般说,乃是见那水浒传上,宋江名声大得吓人。是凡有个人出场,听到宋江的名字都是大惊,纳头便拜,即便是这生辰纲一案作,宋江第一次出场的时候,身为上级的何涛见到宋江的面,都是这般做派,可见其名声之大。已经快达到王者之气的级数了,自己这么轻描淡写的打个招呼,说来还是撑着自己的身份,与别个不同而已。 怎么现在倒了过来,变成宋江见到自己。纳头便拜自己的官位虽说高过他恁多。却也还未修炼出这么强的王者之气啊而且听他话头。这什么呼保义的绰号都还没有时雨云云的。多半也不大保险了,眼下宋江到底是什么情形,自己还得好好察探一下,水浒传的情报未必就可以照搬也 请起请起高强迅快稳定了情绪,笑着将宋江搀起道:本官向来敬的是忠臣孝子,闻说宋押司孝顺老父,四邻有名,心中早有些景仰,不想今日能见到宋押司当面,这般愉悦是不必说的了。宋押司但请宽心便是。 时文彬在旁边,本来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见高强言语随和气度雍容,想来不是什么坏事,便也上来打圆场,叫宋江且坐,另外命人去请何涛并本县两位捕头去了。 高强便叫宋江看座,宋江不敢,推辞再三不过,只得侧着身子在下坐了,听两位上官说话。 高强与时文彬又说了些官面上的废话,有人来禀报,说道几位使臣都到了。 功夫不大,三个汉子从外走进,两个穿的是土兵都头的服色,一个却是州府的缉捕使臣,三个通了姓名,一个是济州府派来坐地办案的何涛,另外两个一个叫朱仝,一个是雷横,都是本县的都头,平素的治安保障是他们的职司所在,这会乃是受知县差遣,协助何涛侦办十万贯应奉纲被劫一案。 听到高衙内亲身到此,朱雷两个僻处县里,还没怎么样,那何涛却立时想起自己来时,知州老爷的叮嘱来:今次丢的这十万贯金珠,事主非同小可,乃是东京太尉府地高衙内,大半年间就从白身直蹿到七品官,听说他还颇得当朝蔡宰相赏识,娶了小蔡学士地爱女为妻,乃是当今炙手可热地人物。今次这案子犯在本府境内,倘若不能破案,并不需高太尉说话,只消蔡相爷手下略紧一紧,本官这乌纱眼看就要不保何涛啊何涛,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本官有上官压着,没奈何便来压你,百日之内不能破案,立时便将你迭配西北远恶军州去知府为了显示自己的威胁不是玩笑,甚至连配地文书都写好了,盖了官印给何涛看,上面名字写的清楚,只配去处空白着。 有这么一道达摩克力斯之剑在头顶悬着,何观察这俩月来吃不下睡不香,只管催促一众部下到处找线索要破案,差点把郓城县和邻县都给翻了个个儿,无奈蟊贼别案犯等等抓了一堆,就是这应奉纲案子毫无线索,何涛已经上火上的牙都肿了。 现在一听,事主高衙内居然本尊前来,何涛登时就想起知府的那一纸空白配文书来了,心中惨叫百日之期还没到呢,知府老爷怎的动手如此之快丫 无奈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何涛硬着头皮上前见了高强,将自己这些日子的所为略略说了一下,跟着就垂手一站,要杀要剐,任凭你了 高强一面听他说,一面注意力都放在一起进来的朱仝和雷横两人身上,见这俩形貌果然与水浒传说的一般无二,又是本县的都头,那便是一百另八人里有名的了。不过这俩人充其量勇夫而已,也不是什么特别能打的人物,高强也不放在心上。便又专心听何涛说案情。 问了些线索,多数都与水浒传上写地生辰纲一案若合符节,高强心中便有了底。要破这案子,其实是一点也不难。要知在水浒传里所写的这一段,劫的时候是精彩地很了,不过前后手尾一点也不干净,充分显示了作为策划者的吴用,毕竟只是一个乡村教师,不是职业抢劫犯。别的不说,单是晁盖作为当地有名的人物,还身为保正,四里八乡认得他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黑道上的规矩须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吴用居然要晁盖带队在自己的头附近作案子,真是外行到了极点。此外销赃也没安排好,十万贯金珠劫了几个人一分,就这么太太平平回家,把财物埋在床底下睡觉去了,哪有这么便当的最后案子犯事,也正是败在了这两点上。 以前高强在现代时。常爱读些刑侦案例和,因此对于水浒上这么著名的案子,也进行了这般分析,因此现在要他来指点破这案子,可说是毫不费力。 只是高强正要指点何涛。去那东溪村抓当地的保正晁盖。忽地眼角看到一旁的宋江。正与朱全暗地里打眼色,心中便踌躇:那水浒传上。这案子虽破,人却一个都没抓到,连赃物都被晁盖吴用等人卷裹着上了梁山。之所以打草惊蛇,都是宋江这等人官匪勾结,通风报信所致,看来这地方官员为黑社会组织提供保护伞,作为社会痼疾是几百年都没变过啊 想来何涛坐地督办这件案子,两个月没有任何进展,也不全是他无能,以宋江朱仝为的当地执法部门阳奉阴违也是一个重要原因了吧既然如此,本衙内可不能也在这上头栽了跟头,无论如何要作个人赃并获,打个漂亮仗不可十万贯呐 高强打了主意,眼下第一要紧的是麻痹宋江几个,不可叫他们把风声透了出去。在现代查办地方案件的时候,采取的是集中当地官员,隔绝他们与外界联系的办法,高强依样照搬:观察与几位都头连日查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官意欲犒赏几位并一众出力衙役,这便于酒楼设宴,宴请与案人员,也请时作邑并宋押司作陪,不知意下如何 何涛本来只等配的噩耗了,却听见高强说要请自己喝酒,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几乎要怀疑是在梦中了,哪里能说个不字朱仝雷横两个,见这高官做人灵光的很,心中也是欢喜,没口子的答应了。时文彬和宋江两个,见高强盛意拳拳,也都答允,立时叫人去此间最大地酒楼包席。 那何涛此刻心中盘算,这顿酒虽说是高衙内的犒赏,自己定要抢着会帐,叫他高衙内好歹吃我一杯酒,所谓吃人嘴短,以后真要和我为难的时候,多少能有点宽松余地吧所谓病急乱投医,也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只是临出门时听到高强的一句话,何涛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高强喊的是:朱雷二位都头,且将本案有份出力地弟兄都请了来,楼下大开流水宴,一起喝个痛快便了 朱仝雷横轰然应允,兴高采烈去了,却不知何涛摸着钱袋哀叹:这得多少酒钱啊,半年俸禄恐怕都没了 高强与时文彬携手出门,一群人簇拥着,不一会到了城中最大地酒楼,捡个楼上包厢坐定了,店主人听说楼上两三桌体面地,楼下还要大开十几桌流水席,又加上知县老爷亲自作陪,晓得大主顾上门,不敢丝毫怠慢,一面前后招呼,一面叫厨下动手,吆喝一声,只见刀勺共案板齐飞,荤菜与素菜一色,忙得不亦乐乎。 高强坐了主位,环顾宋江朱仝雷横等几个当地执法部门地头头都在,便殷勤招呼。他看过水浒,晓得这些人也没读过什么书,说些江湖逸闻和拳棒中事却合胃口,便有意将话题望这上头引,说得一室生风,气氛和谐的很了。 按说身为办案人员,接受当事人的吃请是不合规矩的,不过宋江等人连勾结黑社会组织,私放晁盖等犯罪分子的事都能毫不犹豫的干了,又哪里在乎这个眼见高衙内绝口不提案子,只捡自己喜欢听的说,朱全雷横等人咧了大嘴笑,都道衙内少年英雄,平易随和,他日高中可期,宰执有望,何涛更加不堪,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心中只叫:要是他是我上司该多好啊 座中只宋江依旧留了个心眼,他眼下并未如水浒传上说的那样,拥有偌大的名声,心机深沉却半点不差,眼见高强口角生风,心中疑窦却只有越来越盛:这高衙内到底要作什么他又怎么知道我这个小人物的 不一会筵席开了上来,高强频频举杯劝酒,酒到杯干,豪爽的很,其实他酒量也只平平,不过经受了现代诸多高浓度烈酒的考验,这时代的酒的酒精含量也只与啤酒相当而已,他又怎么放在眼里而江湖好汉眼中,能喝自然也是好汉的标志之一,朱仝等人对高强便更加佩服了,连呼衙内好生了得 酒到酣处,包厢帘子一挑,韩世忠走了进来,附在高强耳边说了几句话,高强不动声色,依旧令他退出,还是与众人饮酒不已。直到众人都有了三五分酒意,雷横和高强在那里拍着胸脯,大着舌头放言:高衙内只管放心,这案子包在老雷身上。 高强等的就是这个时候,遽然动容而起,向雷横道:雷都头,适才本衙内的手下来报,说道那伙贼人已经有了头绪,雷都头可愿率队为本衙内立功高强的手下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真正抓人还得依靠雷横这些人。 雷横大话刚出口,自然不好拒绝,当即满口答应,提了腰刀便要起身,时文彬见他酒意甚浓,生怕误事,便叫朱仝同去。何涛在一旁是又惊又愧,怎的自己坐地督办两个月不见成果,这位高衙内远道而来,刚坐下不到半天,谈笑间就说有了眉目说什么也要跟着去看,美其名曰随队督办,也好趁机立个功劳。 高强正要他监督雷横这些当地执法部门,当即答允了。又叮嘱了雷横,只管领着手下,去往何处抓人,由本衙内的人来指定,这是怕他手下那些土兵里头有人与晁盖等有联系,半路走了风声,若是快到地头了再告诉雷横要抓的是晁盖,那就算消息泄漏了,他晁盖等人也来不及跑了。 何涛当先而行,朱仝雷横招呼一声,楼下那些吃饱喝足的土兵乱纷纷都起来,一拥而出,大队出城往东去了。 高强安排妥当,回头正与知县时文彬说话,忽地觉座中少了一人:宋江哪里去了 第二十九章 东溪村 方才大队人马出,这酒楼上下乱纷纷一片,高强的手下人人多被他撒了出去,混杂在郓城县的土兵队伍中,要保证晁盖一伙人赃并获,这一忙乱,竟然没看住宋江。毕竟高强到这郓城县不过半天,还没坐热就临时来了这么个行动,宋江作为地头蛇,要跑是易如反掌了。 可我分明没流露出已经知道了劫匪就是晁盖等人的迹象,宋江为何要跑他知道跑了去找谁吗高强反复思量,总是猜想不透,他知道自己熟读水浒传,因此遇到这些历史人物时往往带有思维定式,一旦出现实际情形与书上不一样了,脑子就有些转不过来,思维盲点难免。 或许这厮酒量不济,喝到量了,自己找地方睡去了明知不大靠谱,高强也猜想不透了,心中有些焦躁,只想飞奔去东溪村看个究竟。 难在现在那知县时文彬还在酒席上坐着,高强身为做东的主人,总不好桌子一推就跑掉吧好在时文彬甚会凑趣,见高强神思不属,笑道:高应奉将门虎子,闻说年初时公车到任苏州,举手就破了杭州朱缅父子的大案,现下又是刚进我郓城县,便有了贼人线索,下官着实佩服说着举杯相敬。 高强一面举杯应和,一面暗叫侥幸:我又不是诸葛,哪里能掐会算不成好在嘴长在人身上,叫韩世忠带着十几个手下,打听打听去东溪村怎么走,这点还是容易办的。 又说了几句客气话,时文彬起身告辞,这时还不见宋江露面。这位郓城县的父母官也奇怪,这人什么时候不见了,居然也不跟身为上司的自己打个招呼当着外人高强在,也不好说什么,两个七品官相互打了会哈哈,告辞而去。 高强这身子刚一转过来,连声就叫备马备马韩世忠已经先行与何涛等的大队去了东溪村,留着两个手下听候高强的吩咐。一个叫做李贵,一个叫娄青,俱是机灵腿快的角色。 听见高强叫带马,李贵连忙牵过马来,缰绳递到高强手上。高强也是习武经年了,上马的姿势麻利的紧,李贵把握机会。喝了一声彩。 高强也没听清楚说的是什么,那娄青已经跳上另一匹马,向高强恭敬道:衙内,那东溪村已在小人案内,待小人头前带路。马上加鞭,当先而行。 高强刚要跟上,忽地觉得身边又少了个人:贯忠怎的也不见了今天怎么回事,个个都玩失踪啊身旁少了谁都还好,许贯忠等于是他半个大脑。什么机密事宜都参与的。自从主从二人相逢以后。向来不离左右,今天居然来个不告而别。简直前所未有。 幸好高强酒意是有几分了,脑子还不算糊涂,那两个不告而别的人随即被他联系到了一起:贯忠不告而别,敢是与那宋江的离去有几分关系这猜想有几分属实,眼下无从探究,高强只管快马加鞭,马前娄青,马后李贵,出了郓城北门,向东溪村而去。 一路马背颠簸,按说高强马术尚可,原本是不妨地,苦于连日奔波体能下降,又加上适才饮酒不少,马上这一颠,再加上凉风一吹,酒意有些上涌,脑袋就觉得慢慢变大了。他老习惯不改,这时候一边还在胡思乱想:怎么今天骑马有点晕现代有晕车晕船晕飞机,莫非本衙内今天要晕马了 一会又想:酒后驾车危害无穷,依法须吊销驾驶执照,并拘留十五天的还是七天本衙内现在是酒后骑马,依法不知该如何处置呢 忽听娄青大声住了马,马上向高强拱手道:禀衙内,请看那前面人烟聚拢的去处,便是东溪村的所在,适才小人等已经叫当地人带路跑了一趟,决计不会错了。原来韩世忠谨慎的很,打听了道路之后,叫几个人快马过去探路,看到了东溪村的地牌才又回来,这娄青就是其中之一,特地留下来给高强领路。 高强一听到了地头,别的不管,先下马缓了一口气,才顺着娄青说的方向看去,见果然一大群人围着一处院落吵嚷不休,看服色正是郓城县地众土兵,看情形尚未动手。 高强心中少慰,眼见这大群人将院落围的水泄不通,院子后面却寂静无声,心知这是韩世忠的兵法,前面叫大队土兵虚张声势,定是自己率领亲信部下守在后院门处,晁盖一伙劫匪若从后走,便捉个正着。 问了娄青,果然韩世忠就是这么个布置,高强便不过去,远远地看热闹。 看了一会没动静,有些不耐烦起来,高强复又翻身上马,手搭凉棚向前看,忽听院子后面猛然吵嚷起来,不一会就听一阵欢呼捉到贼人了 高强精神一振,将马腹一夹,就要赶奔上前看个究竟,忽地又听大呼小叫:那贼往东面跑下去了,休要走脱了 地走了一个高强现在的感觉就像是隔靴搔痒,多么用力也搔不到痒处,急得他不上不下,正要过去看个究竟,却觉那马走不动,低头一看,却是那李贵拉住了缰绳,不让他走。 高强心急,气道:李贵,你这是作甚 启禀衙内,韩虞候曾言,衙内到了阵前,必定要奋勇当先,一来衙内尊贵,若被贼人狗急跳墙伤了哪里,小人们万死莫赎;二来韩虞候亲自带队的布置,为的是拿贼,衙内若在其中了,韩虞候便要顾着衙内的安危,恐怕一个疏漏被贼人走漏了,不竟全功。因此韩虞候交代了小人,一定要护着衙内。 强虽然有几分酒意,好赖话还是听的明白,这分明是说自己会碍事了。虽然有些不甘心。不过这也是事实,以往自己几次亲自处理事情,都被对方用突袭来威胁,结果虽然有惊无险,自己现在的武技自信也能应付几下,不过这拿贼不同寻常,有道是人急玩命狗急跳墙,就算自己肯冒险。部下们也是担待不起了。 也罢,只好这里坐等结果了。高强只好依旧坐在马上,无聊地哼起儿歌来:小小诸葛亮,稳坐中军帐,摆下八卦阵。专捉飞来将 这本来是说地蜘蛛,娄青却脑子转得快,当即大拍马屁。说衙内运筹帷幄,可比诸葛之亮,贼人亡命奔窜,怎及飞来之将李贵手快嘴却慢,每次拍马屁都被抢先,气得干脆闭嘴。 那院子后吵闹,院子前面的大队土兵早按捺不住了,一哄都往后院去,只有十几个留在院子前面。也破门从前面进去。想是去抄家了。高强又不会望气的功夫。看半天也不晓得到底什么进展,耳中听着娄青的马屁便有些不耐。忽地道:娄青,本衙内到了此地,韩虞候只怕还不晓得,你且去通报一声,叫有拿了贼人便先押来这里。在现代的刑侦中,有所谓的突击审讯,现场抓捕时进行有效的突击审讯,往往能取得不俗的效果,盖贼人措手不及下容易露出破绽尔,高强便也想来这么一招,料来自己看了水浒传,对于晁盖等人多少有些了解,由自己突审更有效果。 那娄青嘴上答应着,脚下却硬是不动,高强见状晓得他奉命保护自己,寸步不敢擅离,也只得作罢。 好在这次没有等多久,几骑从院落后面闪出,一路飞奔过来。看看到了近前,李贵眼尖,老远认出这几骑正是自己的同袍,大声招呼道:衙内已经到此,兄弟们这边来 那几骑赶过来,见了高强纷纷施礼,高强挥手作罢,他素来与属下们随和地很,这里又都在马上,什么礼数都免了,见其中并无韩世忠踪影,便问究竟。 内中有个口快的禀报:好教衙内得知,韩虞候率了兄弟们,领那大队土兵到此,指点了这院落,说贼人在此。那济州府的何观察甚是心急,立时就要破门而入,那郓城县的朱都头却要稳重,说道这是当地保正晁盖的住处,此人素有声望,倘若莽撞行事,出了岔子反而不美。 高强哼了一声,心说看见没晁盖黑势力盘踞当地非止一日,当地官员果然被腐蚀了这朱仝力主稳重,难道是象现代一样,讲什么执法程序,不能擅闯民宅么分明是缓兵之计 那家丁续道:韩虞候本来说兵贵神,无奈那朱都头便是不从,要先叫那晁盖出来说话。韩虞候私下和我们兄弟们说,这朱都头未必可靠,不过有何观察在此,谅他不能耍什么花样,只防他行这缓兵之计,一面打草惊蛇,惊走了贼人,因此率众兄弟到后院埋伏。 厉害高强原本意料这形势是韩世忠的兵法,不过听见他随机应变作出这样的布置,还是要赞叹一下,不愧是日后的南宋三大将之一,与岳飞齐名地人物:适才听见你等叫,已拿住了贼人,现在何处 那几个家丁一分,高强便看见其中两骑马后却是拴着人的,定睛看时,见其中一个道袍打扮,相貌颇为端正,颔下三绺髭须,微风吹拂下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另外一个长大身材,神情剽悍,紫黑的脸膛,鬓角边有好大一块朱砂记,记上生了一片黑黄毛。 高强看罢,和心中所想一印证,便了然了七八分,陡然提高声音喝道:公孙胜,刘唐,你两个毛贼好大胆子,作的好事 那两人本来被抓的时候吃了些苦头,气势早衰,陡然见这个穿着绿色官服的大官叫出自己姓名来,俱都大惊:官府怎么这等消息灵通,连我们姓名都知道了这不用问,定是同伙中有人落网,将他们都咬了出来,要不然官兵怎么来得这么快法 那道人打扮的公孙胜摇头哀叹不已,口中念念有词,高强凝神听去,似乎是说早知白胜那贼厮鸟不牢,若听我言怎会到此地步;那大汉刘唐倒光棍,昂然道:老爷们案子便做下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高强这一诈,果然已经令两个人心理防线都崩溃了,心中不由大喜。当下也不管周围众家丁对他崇拜如天神地眼色,当即审讯两人作案的始末。 那公孙胜唉声叹气,话也说的有些颠倒,刘唐是说一句就骂一句,却算得上话多的,两人的口供一拼凑,这案情也就七七八八了。 原来果然如那水浒传的描述,刘唐乃是河北潞州人,打听了大名府那里有十万贯金珠财物起运南来,山东是必经之路,于是来到当地,找地头蛇晁盖帮忙,又有本村教师吴用设计,梁山泊三阮兄弟相帮,黄泥岗上劫了十万贯金珠,那公孙胜却是与刘唐一样在河北得了消息,不约而同来到这里,就一起入伙作案。因为用着一个人扮小贩,晁盖又去找了一个叫白胜的来相帮。 高强一面听一面拣要害处问去,刘唐和公孙二人见这官儿的问话句句切中要害,一切仿佛亲见,都是暗自心惊,不敢有丝毫隐瞒,倒了个底儿掉。 高强问了明白,忽然想起一事来,便问:你俩原说并不相识,乃是河北赶到此地作案,怎的都来寻找晁盖作案 刘唐此时已经服了,撇嘴道:这位相公,那晁盖在道上有个名号,唤作托塔天王,你道是什么良善之辈么山东河北的好汉,作了大案子,有什么脏物难销的,多半都到他庄上来散货,有那躲避官府拿捕的,也多会来这东溪村躲避,为的是他担着本地保正的官,官差多看他面子,往往周全于他,因此在山东等地好大名声。我和公孙两个来到山东作案,若不找他襄助,只怕就算劫下了财物,也不能安然出了山东哩 乖乖不得了,晁盖原来是坐地分赃的大头子,怪道以后上了梁山能当老大这下算是解开了原本一直萦绕在高强心头的一个谜团,心说这黑社会头领当上保正,后代有个岛上的黑社会能竞选议员,古今一脉相乘啊 不过他这么想的时候,却全然忘记了自己命石秀在中原一带的所作的事情,一块秀字令牌已经通行黄河两岸的绿林和市井阶层,相比之下晁盖这样的只能当个保正,却不知哪个更黑一点呢 他正在问话,身边家丁忽然叫:许先生到了 高强猛回头,见一骑如飞赶来,不是许贯忠是谁 第三十章 中计 方才不见许贯忠,高强一直有些不明,此刻见他忽然现身,又惊又喜,叫道:贯忠哪里去来 许贯忠赶到近前,神情甚是急迫,与往常的从容大不相同,只与高强略一点头,见他马前绑着两个人,立时便问:衙内,这两个可是这东溪村里拿住的贼人 正是,劫我应奉纲的,正有这两个在内 许贯忠飞身下马,来到刘唐和公孙面前,急道:你两个,适才在那晁盖家中时,可曾见个黑矮子来的 黑矮子遮莫说的是宋江那厮高强心里转着念头,只听公孙看胜应道:这位相公,适才正有个黑矮子前来,拉着晁盖到内堂说了会话,还没见出来,官兵便到,那吴用便叫我等从后院走,被相公的贵属拿了,实不知是何人。 许贯忠又问那些高强的家丁:你等院后拿住的贼人,可就是这两个 那几人都说拿住了这两个,还有两个趁乱落荒逃了,韩虞候正带几个兄弟追了下去,料想那两个贼人没有脚力,不一会就该拿住了。 高强却听出不对来,之前在晁盖家中的盗伙,算来是有四个人,晁盖,吴用并这两个,既然许贯忠问出宋江到了晁盖家里找晁盖说话,那宋江也该在此。可是抓了两个,逃了两个,还少一个呢少的又是谁 他正疑惑,许贯忠向高强道:衙内,适才我在城中那酒楼上,席间只见那县衙的押司宋江神情闪烁目光游移,一早便留上了心,见这人趁着衙内送人起身的时候便溜了。我不及通报衙内,便也跟了出去。哪知宋江这厮甚是溜滑,我下了酒楼便不见了踪影,便奔到城门去堵他,恰好见他出城,骑马往这方向下来。 说到这里,许贯忠摇了摇头:那厮路途熟稔,我却人生地疏。追到半路却被他走脱了,一路问了东溪村的方向,因此眼下才到。 他刚说到这里,忽听那晁盖院中一阵欢呼在这里了 高强大喜,知道又有现。便催着众人,押着刘唐公孙二人前去。 才到面前,只见那朱仝引领一二十个土兵出来。或推车或挑担,弄出六七车物事来,见到高强都欢叫:这位相公大喜,被劫的赃物起出来了 眼见自己的金珠宝贝失而复得,高强心中乐开了花,笑逐颜开道:诸位差官功劳不小,州县大人也有光彩 朱仝到了高强面前,唱了个大肥喏,笑道:应奉相公果然神机妙算。竟然晓得是此间保正晁盖作的案子。我等到了这里。那晁盖一伙想是知道案子犯了,从后院便逃。何观察并我雷横兄弟,带一队弟兄追了下去,务必要捉拿贼人归案。小人想这案子闹得大了,两个月来不见有甚大宗的销赃,想必赃物还在贼人手中,那贼人走的匆忙,家中必定会留下线索,便领着这班兄弟去晁盖家中搜检,想是应奉相公洪福,赃物都被起了出来,就请应奉相公点查 高强喜不自禁,他也不是多么爱钱的人,只是这阵子筹建钱庄,处处都受制于资本不足,因此才晓得钱的好处,哪知到手的十万贯被人横刀夺了去,这几天火气是有些大了,现在因为自己的神算,一到郓城县就破了此案,心中又是自得又是自满,差点要忘记了自己能有如此惊人的算计,全仗着写水浒的施大爷预先漏了底。 一面嘴上夸奖朱仝等人,一面走上前去将箱笼打开来看,只见宝光耀眼,箱笼中尽是黄白之物。原来那大名府留守梁子美知趣的很,十万贯财物若都以铜钱来运,不但运费惊人对于高强来说也太过惹眼了些,因此收买了精炼的金银财物,装了箱笼起运。不料他却是弄巧成拙,倘若真是十万贯文的铜钱,多半没什么贼人觊觎了,抢了也没法运呐这金银物事运输较为简便,正好下手了。 当时高强也想不到这么多,粗粗看罢了,有几个箱笼还上着锁,看来被劫之后还未打开,想来是不错了,便叫朱仝贴上封条封好,这是贼赃了,按理要先经过县衙走个过场,才好还给他这事主,却不能直接就搬回去。 扰攘一番,还不见韩世忠等人回转,高强便叫朱仝押着赃物先回去,自己进了晁盖的家中坐定,对于这位人物的住所,高强倒颇有些好奇。 进了屋中巡视一番,衙内却不禁大失所望:什么吗,这晁盖明里一方保正,暗里坐地分赃,按说家底殷实是不必说了,怎地家中如此简陋但见桌椅皆是粗木,窗户都用纸糊,地上泥地踏的结实,墙上手印到处都是,大件家私多有,精巧物事全无,与寻常农民家宅就没有两样,唯一胜在地方大,前后三进五厢,赶上高强的杭州应奉局一半大了,不过乡下房子历来造的大,横竖地方多的是,这也没啥出奇的。 许贯忠在旁听了便道:衙内这可错了,那晁盖既然身兼两种身份,同时交结江湖好汉与官面人物,家中正该如此朴实,见了谁都好说话。 高强一听也是在理,便转了话题,两人说起闲话来。 不一会娄青进来,向高强道:禀衙内,韩虞候拿住贼人回来了 高强精神一振,抬头见韩世忠大步跨进,迎面对高强道:衙内,世忠幸不辱命,已拿住贼人在此 高强慰劳几句,叫看座上茶,李贵早端了把椅子过来,倒了杯水递给顶头上司,那边几个家丁推推搡搡,押进两个人来。 这便是晁盖和吴用了高强打起精神,闪目看去。内中并没有宋江在内,想必是晁吴二人,便凝神打量,这一看不要紧,比刚才看了晁盖的屋子还要失望。只见此二人形容平平无奇,相貌甚是猥琐,身上穿的破烂,神情惶恐不安。分明是寻常庄户人家遭了官司的害怕样,哪里有半点江湖好汉地气概 高强越看越不对,晁盖倘若是这模样也还罢了,也没人规定江湖老大必须长的就得英明神武气宇轩昂地,可那吴用怎么说也是个乡村教师。在当地来说就是高级知识分子了,在这崇尚读书的宋朝,一个读书人好歹得有读书人的样子吧这人长的。别说有书卷气了,种地那地都得嫌他丑 你二人姓甚名谁报上名来 小人那两个畏畏缩缩,半天才开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这一开口,高强就知道不对了。他来到山东境内已经快两个月了,山东口音是听的熟了,这两个哪里是郓城本地人分明是东京汴梁一带的。 当下高强立刻叫韩世忠出去,将那大名府旗牌周青带进来。他当日在黄泥岗被晁盖等人下了蒙汗药麻翻了。和这一伙人都是照过面的。只需当面对质一下,是真是假一望便知。 不一会周青进来。一认之下,果然没一个是晁盖或者吴用的,再问口供,却是别处犯了案子,前来投奔晁盖地蟊贼,适才听吴用说官兵来拿他们,备下快马盘缠叫他们快逃。这两个还道晁盖晁天王义薄云天,这当口还要周济他们,感激的差点没管晁盖和吴用叫爹,慌忙从后院逃窜,谁料想正撞到韩世忠的圈套里。 坏了,正主儿溜了高强一拍大腿,指着这两个蟊贼骂道:两个笨蛋,当真以为晁盖对你们讲义气,是在帮你们那晁盖犯了天大的案子,逢着我等来拿他,他便拿你们做幌子,自己逃了 两人如梦方醒,又想以自己犯下的鸡毛蒜皮案子,哪里用地着这等大阵仗来捉不由得齐声大骂晁盖没义气,大难临头各自飞也还罢了,竟然把来投奔于他的人作替死鬼,哪里是什么义薄云天,简直是义厚黄纸什么难听骂什么。 高强斜眼看看韩世忠,此刻这位悍将的面皮已然紫涨了,怒哼哼地坐在那里不说话,知道韩世忠毕竟年轻,打仗是一员猛将了,社会经验却还不够,这江湖上的把戏更是一头雾水搞不清,今日这捉人的行动倘若是石秀或者燕青来住持,管定是滴水不漏。 不过犯错也是难免,年轻人犯错吗,上帝都会原谅的,何况是衙内呢 世忠不必气恼,贼人狡猾,又是本乡本土,经营多年,世忠一时不查着了道儿,非战之罪见韩世忠面色少缓,躬身请罪,高强赶紧搀扶连说不妨,一时嘴快,把一句经典台词给说了出来:这个,不是我们无能,是贼人太狡猾了 话刚出口,许贯忠憋不住,噗哧就笑了,这一笑韩世忠的脸色更难看,回身便吼那两个蟊贼:你等交代,那晁盖吴用二人究竟何处去了 有道是将军之怒,千军辟易,这两个蟊贼哪里经受得起吓得战战兢兢,好容易才把话说明白了:小人小人等逃出来的时候,那晁盖和吴用仍仍在屋中,说道要拖住拖住诸位大人,好让我等逃走,现下现下实是不知在何处了。 高强纳闷,这前门后门都堵上了,四下也围的水泄不通,也没见人翻墙出来,那晁盖吴用长了翅膀,会飞不成还有,适才那宋江好似也在这里,却又不见人 来人,给我搜既然没见人出来,恐怕这几个是在院里找了个隐秘所在藏了起来,借这两个人做幌子逃走,自己躲起来等到官兵离去了再出现,这叫做金蝉脱壳,吴用既然有智多星之名,多半能想出这么条计策来。 韩世忠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一声令下,晁盖这院子顿时鸡飞狗跳,众家丁如狼似虎,将整个院子翻了个底朝天,又翻出钱财若干,细软甚多,可见高强等来的迅雷不及掩耳,晁盖等完全是措手不及。 可是即使是这么搜,却还是不见人影。高强眉头一皱,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水浒中写宋江二次下山,乃是躲在家中地地窖里避祸,这晁盖坐地分赃,此等藏身所在也多半少不了。便叫找地窖夹墙等所在。 韩世忠等夹裹着晁盖的几个庄客,到处搜寻,看见有可疑之处便敲打一番,这一下果然有收获,找到地窖两个,夹墙一处,内藏金银铜钱甚众,另有蟊贼几名,都统统抓了出来,捆好了准备带回县衙交给地方官时文彬落。 可如此掘地三尺地搜查,竟然还是没找到晁盖等人。高强有些气急,心说你晁盖属老鼠的啊,在自己家挖这许多洞本衙内今日非得找到你不可 一旁许贯忠忽道:衙内,以贯忠之见,此间恐怕已无贼人了。 没有怎可能高强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你我来的如此之快,那晁盖不及设谋,不是逃走就是藏匿,四下里官兵围住了,他又不曾从后院逃,不在这里却在何处 衙内莫忘了,可有一个人比我们来的更快哩许贯忠微微一笑。 正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高强大悟:宋江那宋江提前一步到了这里,吴用便使出了金蝉脱壳的计策,叫这两个蟊贼先跑,又叫刘唐和公孙胜跑路,不问可知,必有后手。可是这后手是什么人现在又在哪里 衙内,适才四下里官兵围住了是不错,韩虞候亲自把守了后门,一个也未走脱,亦不错,只是方才那朱仝都头带队出来,除了一二十个土兵,余外可还有许多箱笼啊。 高强一拍大腿,叫道:好生狡猾心中懊恼无比,他本想那朱仑在书上是有私放晁盖的行为,不过那时是单身进庄,与晁盖等人商量好了,这才引开手下土兵人等,放走了晁盖一伙。可见他胆子再大,这等私放犯人的事绝对不敢当着众多手下的面干,而今他冲进晁盖的宅子的时候,手下几十双眼睛看着,又怎么可能徇私因此并未想到这上头。 怎知那朱仝恁地奸猾,居然想出借运送赃物来放人看他一脸的忠厚样,那副大胡子在京剧里也是忠臣才有的道具,没想到心机倒深 不对,这计策不是那朱仝想的,一定是宋江 第三十一章 事后觉 高强越想越是有理,自己之所以刚到郓城县就部署了这个抓捕行动,完全是因为晁盖一伙和当地的执法部门宋江朱仝等人关系太过密切当然,这样的关系在衙内看来是黑社会组织与执法部门相互勾结,在他们来说就是所谓的义气深重了,恐怕他们徇私放纵,自己落个人赃两不获,因此才如此匆忙。 也正因为自己动手的快,不但朱仝等人在到达东溪村前丝毫没有觉察到此行的目的是捉拿晁盖一伙,就连最为敏感的宋江,也只能做到赶到晁盖家中报信,却随即连他自己都被包了饺子,无路可逃。 既然如此,朱仝进屋的时候又是带着大队人马,该当不及与宋江等人沟通私放,然则这箱笼之中就算是藏了有人,朱仝只怕也未必知道。而有可能想到藏身在赃物中脱身的人,最大的可能便是身为衙门官吏的宋江,以他对于官差一贯办案手法的熟悉,定然知晓这等现场查获的赃物,大多不会仔细检验,反正眼下没什么活路,倒不如行险一搏,只需闯过了这一关,以后脱身便容易的紧了。三十六计之中,这一招也是榜上有名的,唤作瞒天过海的便是。 厉害,了得高强摇头赞叹,原本在水浒上见宋江一味忍让,带兵打仗屡屡吃瘪,都是仰仗别人的力量获胜,这次在自己有备而来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却被这位宋公明连出二计,狠狠戏耍了一把,想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几曾试过如此失策想到那宋江等人适才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过去了,甚至在自己点看箱笼的时候,恐怕只一道板壁之隔,一时间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总而言之。是被人摆了一道。 他只顾着想事情,旁边却有人不耐了,只听许贯忠道:衙内,既然那贼人可能藏身于箱笼中脱走,左右有大队土兵围着,众目睽睽之下无以脱身,该当追赶上去,不可叫贼人再逃走了。 高强一想不错,忙叫韩世忠留下几个家丁看守这里,以免晁盖家中狡兔三窟。还有没查出的地窖等属,自己与大队冲出院子,一齐上马。向郓城县方向呼啸而去。 他到郓城县的时候是将近辰时,而后与知县时文彬等会面,再叫韩世忠等人去察访东溪村的位置,而后酒楼设宴,大队赶来围困晁盖院落,闹到现在已经日头西沉,路都有些看不清了。高强心急,叫家丁们点起了火把。大队马匹在官道上急奔而过。路人无不侧目。 看看快到,远远已经望见了郓城县的,许贯忠忽地带住坐骑,叫道:衙内且住,只怕又有蹊跷 却是如何高强圈转坐骑,诧异不已。 我等一路急奔,赶到这里已是快到不能再快。那都头朱仝等人带着箱笼物件甚是沉重,无论如何没有这般快法。许贯忠边说,边下了马,从旁人手中接过一支火把,将路面照过一遍,点头道:是了,这道上人马印迹皆有,却没有沉重车辆行过的车辙,我等定是路上错过了。 会恁地高强百思不得其解。朱仝押运着许多赃物,不回县城却去了哪里 韩世忠在旁沉默不语,忽道:衙内,后面有大队人马行来,听足迹怕不有百十人。 高强等人回望,不一会果见大队过来,老远就有人吆喝:这里是衙门官差办案,前面闲杂人等闪开道路啊 高强一听是官差,却不知是什么来路,便叫人上去问话。娄青得令,打马上前喝道:御封提举杭州应奉局高大人在此,哪路官差办案 那边一听这里亮了字号,一阵忙乱,便有几个带头地赶紧过来,火光下照的分明,却是何涛雷横两个。几人厮见毕,叙了来事,高强才知他们有趣,原来当时听到后院韩世忠那里喊贼人跑了,何涛立功心切,与雷横两个大队直奔后院,却赶之不及,只见到又有几个贼人趁乱逃走,韩世忠等人已经追了下去,他们便撒开队伍拉大网一般到处找,结果还是一个没抓着,又收队回到晁盖的院落,只见人去屋空,只有高强的两三个手下留守,没奈何只得收兵回城。 何涛一路行来便担了一路的心思,想那贼人抓了两个,乃是高应奉的部下立功,贼赃听说起出一批,却是县城的都头朱仝所为,自己跑了这大半天,合着是寸功未立,州府老爷那里不知如何过关正愁呢,没想到半路赶上了高强一行,上前施礼的时候心中惴惴不安,也不知这小衙内的脾气如何,白天在酒楼上他甚是豪爽随和,不过那时是用人之际,自然不会摆脸色给俺看,现下案子破了,人赃并获,却是怎生 高强见他脸色,早知他肚肠,心想此人有心立功,其志可用,便道:何观察来得正好,本官驻足在此,正有一事难决,望观察与本官分忧。却是他忽地想起两件事来,这事不用自己去跑,正好差遣这何涛去办。 何涛听他有差遣,正是瞌睡来个枕头,大喜道:应奉相公便吩咐了,小人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无有不办地。 高强点头,随即指点他,说这伙贼人拿住了两个,已然招供了,同案的共有八人,庄子里走了两个,另外四个不在这里,须得连夜去拿了,否则风声走漏,贼人便溜了。 何涛见这是现成的功劳落到自己怀里,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心说这位衙内到底是将门虎子,怎的这等泼天的案子,自己办了俩月没有头绪,他一到这里就破的干干净净,同案犯的姓名所在都查的分明赶紧问明了余下的四个贼人分居两处,正好与雷横各带一队,他自己赶奔梁山泊旁的石碣村,去捉三阮兄弟,雷横带一队。望安乐村去拿白日鼠白胜。 只是高强一直想着晁盖宋江几个的去向,脑子未曾计算的周全,至于何涛去捉三阮兄弟乃是临时起意的,却没有想起,在水浒上这何观察到了石碣村抓人,吃了三阮老大的亏,差点把命都丢了。倘若高强有鉴于此,将雷横调去拿三阮,何涛差遣去捉白胜,则这桩功劳多半没的跑了。眼下这么分派,何观察却着实要吃个大苦头,这是后文。按下不说。 高强吩咐何雷两人分头去了,心说白胜那里倒也罢了,三阮兄弟的石竭村紧靠梁山泊,又是案中有份的,手上赃物也分得了,晁盖等人若是跑了,十有要去寻这几个,而后一都上梁山去落草。何涛此去。若能一网打尽,可谓是头功一件,就不知他有没这福气 一面想着,一行回到郓城县的馆驿,各自回房安歇,那旗牌周青见高衙内一到当地,举手就把这大案给破了。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担了多日的心事也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向高强磕头谢了又谢,半天才去了。 高强进屋洗漱,不一会许贯忠进来,见着高强便笑道:衙内今日神算建功,一出手就抓了贼人,贯忠心中佩服的紧呐 咳咳,这可来了高强知道今天自己的表现有点惊人,别人不知自己的深浅也还罢了。许贯忠是身边心腹,他这里可要有个交代,便道:贯忠也来笑我实不相瞒,我开头叫这里官差去拿晁盖,当时并无把握,乃是个敲山震虎之计,只因势头造的好,贼人经不住吓,自己露了马脚而已。 许贯忠一声,还是不解,为何高强能一口点中东溪村晁盖 贯忠,我来问你,这案子若让你破,你要如何着手高强以进为退,反将了许贯忠一军。 许贯忠沉吟片刻案作地干净,现场没留下什么线索,原本是难破,我若要查此案,当从赃物入手。 不错高强笑了笑,所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绿林道上尤其如此,山东道上忽然多出了十万贯金珠如此大的数目,哪里有人闻不到的道理想那何涛坐镇济州府多年,对此中关节自然清楚,却两个月查不出一点头绪,那十万贯金珠碍眼地很,倘若运出济州府境,定然早露馅了,因此我想,这股贼人定是在当地有个销赃藏身的窝点,这等人绝非无名之辈,就算官府不晓得,绿林道上却是有名的。因此当日船到蔡州,我给东京石三郎所的第一封传书,就是叫他察访济州府境内最大地销赃窝点。日前三郎回书于我,第一个点名地就是这晁盖了。 原来如此既然高强是和自己同样的思路,又掌握了自己不知道的情报,则有了乎自己想像的表现也是情理之中了,许贯忠这聪明人的小小自尊心总算平衡了下来,思维开始转向晁盖等人的去向:为何朱仑一队人马,押了贼赃不回县城 他指头轻轻敲着桌子,沉思了一会,忽地抬头道:衙内,以贯忠所见,这朱都头只怕有些问题。 说看。高强心里暗叫侥幸,自己能料事如神,乃是仗着以前读过水浒传,对于局中各人的心智品性都有了解,这许贯忠在郓城县可谓两眼一抹黑,他就能想到朱仝会有问题,这份才智着实不简单了。 衙内请想,那宋江身为衙门的押司,知道官差倘若查到了贼赃,自然会运回官衙等候本案的问官落,时刻都会有人看守,他们几人又不是金银作的身子,要吃要喝要拉撒,在那箱笼中能藏几时最好的办法,乃是藏身箱笼之中出了包围圈,在到官衙之前找个机会溜走,而这一路上几十双眼睛盯着诸多赃物,又是行经官道,怎么也跑不掉,若是就这么被押运回衙门,这几个人终究是死路一条。以贯忠看来,那宋江能摆脱我的追踪,又能连出二计,其智当不止于此,定是尚有脱身之计。 有理。高强点头称是,这脱身之计么,他们又不能出来行动,关键便在带队押运的朱仝身上了,而且现在事实验证,朱仝这一队果然没回县城,宋江等人逃走的可能性便大大增加了。 说到这里他却叹了口气:我原本也隐约想到此节,只是此间情况我们不熟,一时间哪里能想到朱仝会把队伍带到哪里去否则的话,我也不坐在这里了,在城外就转身直接去堵那几个贼了 许贯忠却微微一笑道:衙内,有道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衙内料敌机先,已经命人去同案犯那里设伏抓捕,算是釜底抽薪的好着,怎地便想不到此节 高强又惊又喜,听这话音,许大军师居然有了头绪快快讲来,却是如何 衙内,那宋江要逃,必定与朱仝要有默契,一路上他藏身箱笼之中,要找机会知会朱仑,虽然冒险也是无奈,不过却也不难办;难却难在,两人无法进一步商议,朱仝要自己找机会给宋江脱身,必得将众土兵从赃物边引开,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借口天色已晚,在附近找个合适地所在令大队歇脚。而这等去处却不易找,这般大队数十人之多,除了县城也没这般大的客栈,只得寻个相熟的大户,适才贯忠在外面已经寻了本县官衙的人问了,我们来往东溪村的这条路上,离城三十里便是宋家村,宋江的老家就在那里,却不是恰好 高强霍然站起,跺脚道:怎不早说说着便要冲出去集合人马出,却被许贯忠一把拉住道:衙内哪里去这时候才去,哪里还能抓的着人 高强一想不错,算起来朱仑一队到达宋江的家也有两三个时辰了,晁盖等人怕不早溜了,他们是地头蛇,自己上哪里抓去为今之计,也只能巴望着何涛何观察那里能堵住这几个贼了。 第三十二章 月夜金莲(上) 两人一番脑力风暴式的谈话,前后关节大多清楚,不过现在共犯跑了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说来未免有些无趣。不过许贯忠安慰高强,说道衙内远来当地,又是处处受当地官府的掣肘,能将此案一举告破已经难能可贵,何必求全况且晁盖一伙跑的了一时跑不了一世,只需画影图形,行文各处州府,雷厉风行的捉拿,不日便可到案。 高强也自明白,只是自己占了许多优势,到了还是没拿住人,未免心中不爽。忽地想起在现代时读过的一部幻想,那黄金狮子般耀眼的主角,在第一次的远征中以少胜多大破敌军,却由于一个中途接手的年轻将领施展魔术师一般的手段,最终没能全歼对手,他那时的心情,与自己可眼下可有相似想到这里不禁好笑,揽镜自照一下,怎么看也没那黄金狮子的天生霸气,再脑海中把魔术师宋江这形象描绘一下,给那黑矮子加上一顶同盟军的扁帽,忽地全身不由得一阵寒,赶紧停止了这危险的联想。 天色已然不早,许贯忠告辞出去,让高强安歇,明日到了县衙,再作打算就是。 按说高强这一天着实忙了不少事,来回奔波上百里,脑子又不停地转,情绪几番起落,该当是疲乏的很了。不过人的身体很是奇怪,越是想睡就越睡不着,高强的脑子风车一样乱转,脑子里各种念头纷至沓来。硬是在床上辗转半个多时辰兀自清醒的很,眼睛瞪大了直望天花板,而后忽然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实在睡不着 躺着没事做,高强披衣而起,走到天井里来回踱步,试图整理一下目前地局面,无奈这头脑搅成一团糨糊。更有甚者,许多以前知道的历史以及水浒传的记载,与眼下自己所遇到的情况并不相同。混在一起更加叫人头昏。 半天捉不着头绪,高强心中有些憋气。眼角瞥见天井一角放着几根杆棒,随手拣了一根在手中抖了抖,将外衣脱下放在一旁,走到院中吐了一口气,将从林冲和鲁智深处学得的几路棒法颠倒舞了一遍。 他当日拜林冲和鲁智深为师。一大半是想结交这两个自己景仰的英雄,学武只是个附加品。不过历经这年多来的操练,自觉身轻体健,精力也旺盛许多,再加上在这时代几经历练,深觉有副好身手,在这落后地时代究竟有多重要。因此到了现在,练武已经是高强的一个习惯了。 他月下练棍,越舞心情越是舒畅,渐渐将一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抛开了,全神贯注只在手中地五尺棒上,月光下一根棒虽然不能说泼水难进的严密,却也呼呼生风。一路堪堪舞罢,高强兴起,想起某经典里,那主角武技平庸之极。生平只爱高山流水,却也往往横扫千军,便也将这棒单手持了,打横这么一扫,跟着腾空跃起,往下用力猛劈,将将到地时猛省起现在三更半夜了,自己这么砸下去一声大响,不是扰人清梦 因此慌忙收力,堪堪没到地面,只是这一下用足了力道,棒风吹了开去,将一丛花树给荡了开,花丛后传出一声女子地低呼来:啊 声音虽然不大,半夜听来倒有些惊心,高强眼角看到那荡开的花树后露出白色衣裙,耳中又听见女子声音,不由毛,虽然他自幼接受唯物主义教育,可是穿越时空投身到别人身上,这等无稽的事就生在他自己身上,对于他的世界观说起来也着实有不小的影响,现在半夜看到白衣女影,脑中想到地可能性也多了不少,当即将手中棒一横兵器在手,这是给自己壮胆,喝道:什么人 叔叔且慢,是奴家在此。人随声出,花丛后转出来一个女子,她微微仰起脸庞,月光下高强看的分明,却是潘金莲。 原来是她。高强松了一口气,暗自好笑,心说果然人吓人吓死人,真要有机会见到鬼,还算开了眼界了。他一时没想到金莲随同自己北上,又是带着武大郎死去的重孝,差点闹了笑话。 高强将棒倚了,向金莲见礼,两人自从当日古庙中那么一场之后,这个多月来还未单独相处过,金莲重孝在身,又对任何人都不大搭理,因此这些日子来两个人说的话,加起来不到二十句。 现在见礼已毕,高强讷讷的不晓得说什么好,却见金莲半转过身去,眼望天上明月,忽而幽幽一叹,却没下下文。 有道是没话找话,何况跟金莲这样的美女相对,每时每刻眼睛都有冰淇淋吃,高强巴不得多说几句,忙道:嫂嫂何事叹息一面眼睛打量金莲,见她如今一身缟素的重孝,把往日地风流态度掩去不少,反而更有一种俏生生的诱人姿态,真个是百变美人,不变得风流。 金莲并不转身,依旧眼望月影,幽幽道:适才奴家倦睡而起,不想遇到叔叔月下舞棒,便在旁看了几眼,看叔叔的家数,依稀有些与我武二叔相仿,因此心有所感。 来是想起情郎了。高强了然,他往常与武松作师兄弟,也曾切磋琢磨,武松原本的武艺也经过几位师父的传授,据鲁智深看来颇有可取之处,他便也学了几招,只是没料到这金莲居然看了几眼就能认出来,想必是她对武松情深,因此稍有牵连之处,便能触及她的心弦。 只是在这大宋朝,一个女子能对自己丈夫的弟弟如此念念不忘,更大胆地在旁人面前提起,单就这一往情深不避嫌疑的劲头,金莲实在堪称一个时代的异类,高强心下不禁钦佩,笑道:我素常与武二郎切磋武艺,便学了些,适才胡乱耍耍,叫嫂嫂见笑了。 金莲低下头来,看了看高强,忽而一笑:叔叔地来历,金莲一直不曾落实了,今夜见到叔叔舞出我武二叔的家数来,才全然信了。说着微微一福,得罪之处,叔叔莫怪。 第三十二章 月夜金莲(下) 惭愧高强连说不妨,慢说这等小事本来就不妨,单是看金莲对他这第一次笑容,便真有什么事也冒犯了,须知金莲眼下素白的装束,本就叫人爱怜横生,清冷月色下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样,高强又哪里能兴起什么火气来 男人对她这样,金莲倒见的惯了,心道:这人也是这般,只是尚算守礼,一路上对奴家并未有甚不轨的举动。她这二十几年来,在一般人的来看,这些经历称得上是多姿多彩,可是对于她自己,最大的感受却只有孤独,她一心痴恋武松,即使嫁给了武大郎也未曾少减,却只换来武松的不顾而去。平生对她最知心的人,算了居然也只有已经入土的西门庆那淫浪之人,也正是因此,当日在古庙之中,金莲才会护了西门庆一护。 只是终究没护住她暗自神伤,西门庆死了,这些人个个都说该杀,那我呢我是和他通奸,害死了自己丈夫的人,虽说并未真个有肌肤之亲,我却自知已经背叛了武大郎的,我就不该杀么为何我还活在这里 叔叔,金莲未曾问过,不知叔叔可曾婚配金莲想了一会,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嫂嫂须知,本衙内年前完婚,迎娶的乃是当朝蔡相爷的长房孙女,另有一妾。这点高强不敢含糊,他虽说对金莲颇为欣赏,关节上头还是要把握的,何况金莲眼下的状况,也不容他动什么歪心思。 金莲见说。略放了心,高强的正妻来头不小,想他也不敢作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她又歪着头想了会,忽而向高强笑道:叔叔,你那房中婶婶,相貌如何 婶婶高强愣了一下,才明白说的是自己的妻子蔡颖,这位妻子他实在是满意得很。说的上是才貌双全,大家闺秀的风采,又贤良的很,说来他还要感谢自己这二次投胎投的好,不然怎么能娶到这样的好老婆只是这称呼听的着实别扭。 不过说到相貌,蔡颖比金莲就有些不如了。长相未必就差到哪里去,蔡颖比金莲却少了这么一股天生的风流引人处。令人面对之时敬多于爱,不像对着金莲,一颦一笑都有无限风情。叫人乐而忘归。 想虽这么想,说可不能说,高强便将自己妻子的诸般好处说了一遍,金莲一边听,一边赞叹:这位婶婶真个了不起。了不得末了又赞叹:叔叔这般英雄。正该有这样个好婶婶来配。 高强正要说些客气话,忽见金莲说的好好的。眼中忽然有点点水光,跟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正不知哪里说错了,只听金莲哽咽道:蔡家姐姐好福气,生地是这般的好人家,又学了一身的好才学,嫁了叔叔这样的英雄,女人生得这样,那才叫不枉了这一生。 高强明白,这是自伤身世了,金莲和蔡颖,同样都是难得的女子,不但相貌好,更有这时代难得地灵魂,可是两人的出身不同,各自的命运就天差地远,换了谁都得感伤一下。 他想要安慰几句,却觉自己实在没啥好安慰的,这样的问题不但是宋代如此,到了现代也还是在所多有,只是表现形式不同,而且表面上看来,现代给大家提供的机会更多了些,实质上与生俱来地就不会有真正的平等,叫他如何说 只是他不说话,金莲却越哭越起劲,眼泪水断线珍珠一样不停地掉,梨花带雨怎生堪怜。高强说也说不出,伸手又不好,一时僵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只手足无措地站在那看着着美人饮泣。 好在金莲哭了一会,自己就收了眼泪,赧然向高强道:金莲失态,叫叔叔见笑了。 无妨无妨高强松了口气,只是看着金莲这日子过的这么艰难,心里实在不大好受,设身处地代金莲想想,她的出路到底在哪里这世上能作她归宿的,算来也只有武松一个人,可这一个人,现在看来又是绝无可能了,真难为她,能这么坚强的活下来。 叔叔,当日你在那庙中将金莲救下,说道要一力担当,劝得我二叔回头回头娶我之类的,饶是金莲胆大,也不好出口,顿了一顿才又道:只是以我二叔的性子,或可再与叔叔叙那兄弟之情,金莲却是决计不会回顾的,金莲想来,也只得谢过叔叔的好意了。 是什么话高强一惊,听金莲这意思,好像要拒绝自己的庇护,然则她要往何处去冲口道:嫂嫂休得如此,武二郎虽然心结甚深,想来时日有功,必有挽回之日,嫂嫂只放宽心神,本衙内当妥当安置嫂嫂,终有与武二郎再见之日,嫂嫂切不可失了本心。 金莲听罢,眼光盈盈望着高强,说不尽的感激之情:叔叔重义如此,实教金莲钦敬,请受金莲一拜这可不是万福了,金莲双膝跪地,跟着手伏地面再向前伸,行的是五体投地的大礼。 使不得高强终究不惯这等礼节,何况又是这么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连忙托住金莲的双臂,两膀一较劲,他习武的人,力气自然比金莲大了许多,直把金莲一个娇怯怯的身子给拖了起来。 可这一拖不打紧,金莲脚下已经失了根,不由自主便向前倒,一声轻轻娇呼,已经倒在了高强的怀里。 高强前后抱过金莲两次,这是第三次,不过前两次都是事急从权,并没有什么时间去细细品味,这次月下谈心,单独相对,虽然二人都能守礼如仪,不过气氛环境既然不同,心境便也自异,这一个香躯扑到怀中,高强的心跳陡然就加起来,但觉金莲的身子软的似是没有骨头一样,触手丰润之处几乎滑不留手,鼻中更清香扑鼻,一时间头脑中忽然昏昏荡荡,不知己身为谁双手却不由自主的紧紧搂住了怀中的娇躯。 那金莲亦是不同,如此在月下与一个男子单独相对娓娓谈心,却不及于私情,在她来说更是从来没有过的奇妙经历,不知不觉间身心已经有些飘离了。这意外的一跌,意识清醒的倒在他怀里,而这男子却是平生少有的能够赢得她敬重的人,这一刻只觉得所在的怀抱温暖而安全,半点也想不到要推开了。 须知高强适才舞棒甚急,全身血脉都行开了,身边一股男子气息浓郁之极,金莲又是身心空乏很久的女人,这一刻哪里经受的住埋头在高强怀中,她勉力只把头微微抬起,星眸迷蒙地仰望着高强的脸,嫣红的唇轻轻颤抖着,嘤咛一声,连要说什么话都忘了。 如此玉容当前,高强哪里把持的定双臂再一紧,深深便吻了下去。 第三十三章 再见宋江 高强自从离开杭州北上山东,离开娇妻美妾到如今两月有余,他是个精壮的年轻男子,又怎么没有需要倘若不是一直忙碌于诸般琐事,只怕勾栏瓦舍也去逛了。何况眼下怀中抱着的并非等闲庸脂俗粉,金莲的姿色风情在女人中无不是万里挑一,足可颠倒众生的,如此投怀送抱甭管是有意还是意外,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也要心动了,更别说是高强这么个来自现代的人,脑子里对于男女之防本就不似这宋代的人一样严密,更加在心中早就对里的潘金莲多有幻想,此刻不顾其余,只管向那滋润的双唇尽情索取。 在金莲又是另外一种滋味,高强只不过两个月不曾接触过女人,而金莲这青春美貌的女子,多年来却一直只被武大郎享用着,与武松和西门庆都不曾真个,认真算起来的话,堪称是七年之痒,此刻花前月下,有一个令她信任钦敬的男子,那怀抱是如此安稳宽厚,那吻又是如此温柔深沉,金莲本是个风流的人,芳心又怎会不失守 四片唇这么一接,滋味当真无法形容,高强固然是神魂飘荡,金莲更加不堪,脑海里只略兴起一点推拒的念头,随即身心就被汹涌而至的情潮淹没,只顾婉转相就,任凭高强对她的朱唇予取予求,整个身子都软倒了。 正当二人愈情热,眼看不堪的当口。院子角落的黑影中忽然乒的一响,好似一块瓦片松脱了滑到地上。这事本属寻常,睡梦中的人们就算听见了惊醒,也不过嘟囔两句便翻身又睡,但对高强和金莲这两个脑子已经不作自己的主的人来说,不啻暮鼓晨钟。 高强猛醒,暗叫不得了,这个算起来是新寡文君,又是自己兄弟武松的心上人,他大哥的未亡人。江湖上义字当先,市井中节操亦重,我怎可如此说来也怪,刚刚还面对面好好的说话,一霎那间就拥吻在一起,这中间的转折,着实有些闹不清楚了。 他赶忙离开金莲的身子,双手轻轻扶着她站好。要待说些场面话交代了,却找不到话说,只好沉默是金。 金莲定了定神,却跟没事人一样,盈盈向高强福了福,道声:夜深了,叔叔早点安歇。而后转身,就这么袅袅婷婷地走了,那淡定的模样,倒好似方才是高强在和他自己的妻子温存。金莲不小心撞到了。 高强一阵呆,难道刚才在我怀里的女人。真的就不是她人说女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远强于男子,因此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个女人,看来果然有几分道理 这么一紧一松,高强的精神倒松弛了许多,对方才自己和金莲的相处回想了一下。自觉并没什么问题。而后面的局面失控,只得归咎于金莲的魅力太大。我也是人么心理平衡建设完成,高衙内施施然回房睡觉去了,全然忘记了,刚才关键时刻制止他没有进一步的,乃是一块莫名其妙滑落的瓦片。 等到院中恢复平静,墙角的黑影中忽然闪出一人,月光下见此人面容刚毅,身形沉凝,却不是韩世忠是谁他向着高强的房间微微笑了一下,又向金莲的房间望了一眼,一言不地又转回黑影中,继续守夜。 高强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实在是连日奔波加上劳心劳力,累的很了,再经过了与金莲之间地小小失控,反而得到的放松,这一下便着实睡的舒坦。随行的许贯忠等人也知他累了,都不去叫他,只等他自己睡够了才起。 洗漱已毕,高强神清气爽,昨夜的种种情事宛如梦中一般,都好似变得遥远的很了,眼下心头第一大事,便是应奉纲一案的后续:贯忠,命人前往县衙打探,昨日那何涛与雷横分头拿人,可曾拿到 不待衙内吩咐,贯忠这自卯时起已经派了三拨探子,每隔一炷香的时间便会从县衙将消息传回,又将四门都落了眼线,一有消息立时回报。 身边有这么个得力的助手,高强也是省心,当下点头,叫开了早饭来吃。他这刚把筷子提起去夹一块炊饼,门外一个家丁快步进来,拖长了声音大声道:报 何事报来 启禀衙内,县衙地雷横都头带人回来,那白日鼠白胜人赃并获,现在已经到了县衙,知县老爷用一块二十斤重的铁枷带了,付囚牢。 原该如此,白胜这厮只是无赖汉一个,雷横去捉是手到擒来,毫无悬念。高强听了坐着动都不动,继续吃他的早饭:再探这句是他学的评书里的话,眼见这家丁学探马学的有模有样,他也乐得扮大元帅。 得令呃家丁起身去了,在门口与另外一个家丁擦身而过,那人也是拖长了喊报 何事报来 禀衙内,本县都头朱仝大队回城,现在已经进了北门,同行的尚有大批箱笼物件。 曾见到本县押司宋江 不曾见到 再探 得令呃这家丁又去了。 高强和许贯忠交换个眼色,心说朱仝昨天不见人,今天这么回来,不用问那晁盖等人已经逃之夭夭了,只有等下去知县衙门将案情说了,画影图形命各处州府追缉,自己是没什么事好作了。眼下吃饭皇帝大,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他刚把饭吃完,接过一块手巾正抹脸,第三个家丁又来了:报 何事报来 有昨日跟随何涛观察的土兵大败而回,说道昨日他们去捉拿石碣村阮氏三雄,不料中了贼人诡计,何观察立功心切,现已被贼人擒拿了。 你待怎讲高强吃了一惊,这才想起在水浒传里读到的,何涛遇到梁山的人,那是见一次倒霉一次,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不过眼下只是三阮,晁盖吴用都还没与他们汇合,这何涛竟然也应付不来,落得个作阶下囚的地步,怎一个衰字了得 贼人捉了何观察,欲要如何 闻说要换昨日被衙内擒住的那两个贼人。 再探 遣走了家丁,高强脑子里连转了几转,三阮身在渔村,本来是不知官兵前去捉拿的,现在却捉住了何涛,看来是走漏了风声,而且以三阮这打鱼出身,性情又直鲁的很,不像是能够想出什么巧计的模样。 他这么想着,许贯忠却也和他想到了一处,先开口道:衙内,照此看来,那走脱的晁盖等人,大有可能已经与这阮氏兄弟汇合,并且其走脱之时,已经得知刘唐公孙二贼落网,多半是朱仝透的风声。 哼哼,这保护伞当的可真周到,也不知晁盖平时给了你们多少好处高强悻悻地想着,以往在现代时,对于这官黑勾结的事他是最气愤的,老百姓遇到这等人可就倒了血霉,受了欺负也没处申冤去。虽说他也没抓到晁盖等人横行乡里之类的小辫子,不过眼下敌忾之时,心中自然没什么好念头。 想来想去,他忽然想起宋江了:贯忠,你说晁盖等人已经与三阮汇合,那宋江不知可曾一同 许贯忠沉吟道:这却拿不定了,宋江昨日到晁盖庄上传信,和他朝过相的都只是晁盖庄上的人,现今我们手头能指认此事的,只有刘唐和公孙二人而已。倘若宋江来个抵死不认,刘唐和公孙又翻供,我们还真拿这宋江没办法。 有此理高强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那不是如果现在宋江大摇大摆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自己还不一定能把他怎么样 不成,我须得立刻到县衙去,叫知县提审刘唐和公孙二人,定了他们的案子和供词,才好去找宋江的麻烦。高强说走就走,许贯忠和韩世忠等慌忙跟上,大队出门往县衙而去。 一路走,许贯忠又向高强道:衙内,此刻立时提审刘唐和公孙二人,却是要紧,否则他们若知道同伙捉了那何涛,正要设法营救他们,必定是咬紧牙关,不会再说半个字了。 没错没错人若知道了有活路走,必定会拼命挣扎一番,刘唐和公孙胜昨天在高强面前吐了口供,那一来是被高强打个措手不及,乱了方寸,二来是以为晁盖等人拿他们作替死鬼,叫他们外逃,结果被官差拿了,心中不忿同伙们的不讲义气,这才开口。现在要是知道了同伙还没有放弃自己,面前出现了一线生机,横竖做下如此大的案子,就是老实认罪也是个死,又怎么不搏一场 哪知这世上的事,怕什么来什么。高强到了县衙,拿起门前鼓槌,在那知闻鼓上砰砰敲响,便有皂隶出来请高强等进去,说道老爷已经升堂,正在审案。 高强大步进去,第一眼看见两排衙役站定,中间跪着刘唐和公孙胜,并一个面色青白的无赖汉子,想来便是白日鼠白胜了,心中还有一喜;随即第二眼看到知县时文彬的身后,却叫他大吃一惊:那知县身后站着的,不是宋江是谁 第三十四章 来投 达两人昨天只见了一面,却无形中暗战了一天一夜,高强凭自己的先知能力占得先机,却因为宋江的干预而未能全胜,晁盖和吴用这两人得以脱逃,虽然没有刀光剑影的交锋,这中间的过程和曲折实是不足为外人道。 现在高强一大早地赶来县衙能说一大早,都快巳时了为的就是定下刘唐和公孙胜的口供,好将宋江入罪,叵耐这厮居然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县衙大堂之上,看着真是好不别扭。 高强见这宋江黑黢黢的脸上微微带笑,笑容本是官场的惯例,此刻看起来却着实含义深远,似在得意他除了开始时莫名其妙吃了个亏,此后却事事抢在高强头里,此刻还能安然在这里与高强对面,可不是你高衙内无能 想到这里高强气往上撞,便要上前揭破宋江与黑道人物勾结,通风报信,私放要犯的不法行为,却觉得衣角被人猛的拉了一下,不必回头,也知道必定是许贯忠,意在阻止自己将要说出的话。 许贯忠过往所料多中,既然他有意阻止,高强虽然一时还没想到关键,却也依从,只把眼睛往宋江狠狠盯了一眼,那宋江却低眉顺眼,视线不与高强相接。高强没了对手,只得胡乱与知县时文彬厮见了,就旁有个位子坐下,看时文彬审案。 那时文彬待高强坐定了,将手中惊堂木一拍,喝道:你两个大胆蟊贼,还不从实招来 刘唐和公孙胜也不抗拒,乖乖地将麻抢应奉纲的始末一一交代清楚,这次比昨天的口供更加细致,又加上那白日鼠白胜的口供,前后印照下。丝毫不爽。 时文彬反复追问。直到问无可问,这才叫三个人犯看了供词,画押签认,这便是定案的依据。嗣后看看一旁坐着的高强未曾言,时文彬便客套一句:高应奉,此案之破,高应奉的贵属乃是头功,本县佩服之极,不知应奉于本案还有什么要问的 高强等地就是这一句。便向时文彬拱手作礼,随即向刘唐道:刘唐,你且说说,为何昨日官兵围庄,还未冲进去,你等便慌忙逃走可有人与你等通风报信 刘唐昨日交代地很是爽快,今天也不例外,大声道:这位相公,刘唐做贼心虚,见到大队官兵围庄。便道是来捉拿小人,小人胆小如鼠。当即便逃走了,不想仍旧被官兵捉住。 昨日可不是这么说高强没料到自己也会遇到翻供这么一桩,心头火,正要大骂。忽觉椅子脚上被踢了一脚。却是许贯忠又在捣鬼。 高强不知他什么意思,兀自按捺怒气。再问公孙胜时,也是一般说法,都说没人报信,只是做贼心虚。不过这两个嘴上说是做贼心虚,可哪有贼自己说自己心虚的嘴上说着心虚,实际却是自信满满,分明就没把高强等放在眼里。 高强不必回头,也能感觉到侧后方的宋江投在自己背上的视线,透着一股骄傲与自负,心中已然明白,这宋江胆大包天,不知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偷偷潜回县衙,而且已经与这两人通了消息,串了供,硬是叫自己没有凭据,拿他这黑矮子没有办法。那许贯忠脑筋清楚,定然是也想到了此节,知道高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算是强行对宋江提出指控,此人来个死不认账,仍旧是不能将他入罪。 高强大怒,心说小样的宋江,你道我不能将你入罪,便不能奈何你了我可不是什么平头老百姓,会让你这县衙小吏利用法制来戏耍,本衙内不敢说权倾朝野这等大话,不过权倾朝野的蔡相爷却是我的后台,中原一带有近一半的绿林道又是本衙内的天下,黑道白道我都吃定你,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了 这么心里了狠,高强却安静了,在这公堂上自然要给本地父母官时文彬的面子,他一眼都不望宋江,和时文彬打了几句官腔,面上一团和气。时文彬见高强兴趣缺缺,本来还有贼人捉住了何涛要挟的事想跟他商量,不过说来这原不该他高强这失主来管,高强既然不问,时文彬自有身为地方官的尊严,便也不提,退堂了事。 高强出了县衙,回到下处,刚一坐定就把桌子一拍,大叫道:气煞我也,这黑厮,忒以猖狂,竟敢当着本衙内的面示威,不叫此人万劫不复,本衙内枉自作个衙内 他了会脾气,忽然又把矛头指向许贯忠,怒道:贯忠,我来问你,你方才几次拉住我,不教我当时作起来,我也知你好心,不欲令畿山亚。不过宋江这厮欺我,岂能就此善罢甘休你给我出计策,定要教这黑厮知道我的厉害,想不出来都是你的事 见他大脾气,简直像个被人抢了玩具的小孩子一样,许贯忠不觉有甚害怕,反而差点笑了起来,心说跟随这位衙内日子久了,可还没见他这样,倒也有趣他忍住了笑,向高强道:衙内息怒既然衙内知道贯忠的用意,自然也无须多言。衙内要想炮制这宋江么,却也不是难事,只需衙内一声令下,贯忠反手间便教他万劫不复。 高强听他这么说,哼了一声,气便少平,问道:计将安出 衙内少安,贯忠有一事,须得请衙内示下,便好用计了。 什么事 敢问衙内,要这宋江如何吃苦要他生,还是要他死,还是要他生不如死 头稍微过去,高强的头脑也冷静了些,细细一想这个问题:到底要宋江怎样,才算出了我的气要杀他容易,随便找个飞檐走壁的能手,半夜摸进宋江地屋子里要他的命就是,可是这么一刀杀了,没啥意思,况且对付这么个人,本衙内居然要出动暗杀这样的手段,忒也没品了。 要他生不如死便是。看了好多书,凡是以报仇为主线的,那复仇者大多会有这样的想法,甚至有人为了要亲手报仇,还去拼命地帮助仇人,心中理想便是教仇人失去世上一切,活得苦不堪言,生不如死,于是高强便也来了这么一句。 许贯忠点了点头:既然衙内定了,贯忠便就此设计,务必要这位宋江生不如死,这便命人去调查宋江的饮食起居生平大小事。说着抬脚就走。 回来高强赶紧叫住他:有这必要嘛 启禀衙内,欲要对敌,敌情第一,贯忠这是知己知彼的兵法。 对敌宋江这样的人,怎堪作本衙内的对手高强的自尊心被触动了,又有些激动起来。 他气了一会,看许贯忠笑嘻嘻地站在那里,只看着自己不说话,忽而明白过来,失笑道:好你贯忠,又来欺我这话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也让他想通了这件事,对付宋江出一口气是容易的很了,却无须动气,更无需耿耿于怀,以自己的来历和身份,所谋者大,宝贵的时间和资源岂能浪费在出气这样的无聊事上头许贯忠这么绕着弯子应自己的话,就是在等自己想通这道理。 许贯忠见高强醒悟,心中欣慰,便上前道:衙内睿智,贯忠幸甚为今本案已破,赃物追还大半,余下的功夫只教州县衙门去作便是。衙内此次来到山东,一是为了武松武二郎的事,二是为了十万贯应奉纲被劫一案,如今两件事也算都告一段落,纵然留了尾巴,也不必执着于此,该是想一想下一步的行止了。 你意下如何 此间距离梁山泊不过百里之遥,当日衙内已经采纳了贯忠的建议,有意用这梁山泊为一暗地,如今到了这里,可有意前去一观 这倒提醒了高强,这梁山闻名久矣,在现代时他也曾前去游玩梁山旧址,却只见一块巴掌大的公园,勉强能称上湿地而已,哪里有八百里水泊的气势更不用说聚起数万喽啰,竖起替天行道大旗这等壮举,气势直逼那西游记中一杆齐天大圣的旗帜了,当时无比失望,大骂当地政府保护传统文化不力,胡乱开旅游资源,欺骗消费者。 后来他读书时,见到王安石变法的时候,有人建议排干八百里水泊作良田,益确定了当时这八百里水泊确实存在,而且大大有名,心中更加向往。如今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到了离梁山如此近的地方,就是什么目的都没有,也该去一睹这水泊的风采。 言之有理,咱们这便上那水泊去耍耍 高强有了新的方向,对于宋江的气恼便暂且抛到脑后了,大声嚷嚷着教一众手下打点启程,立时忙乱一片。 堪堪准备好,正要出门,忽而有人来报:禀衙内,郓城县有人来求见衙内。 不见,没空高强头也不抬一口回绝,以他的身份,这郓城县也真是没什么人能教他一定要给面子的,说不见就不见了。 许贯忠却留个心眼,多问了一句:来者何人 禀衙内,来者自报姓名,说是本县押司宋江 第三十五章 受降(上) 什么高强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槛,却又收了回来,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心说本衙内不为难你,你好应该回去给祖宗好好上炷香,再吃个三年长素,以谢天地诸神,居然有胆子来惹我 许贯忠也有些意外,只是高强现在对宋江颇有心结,他须得扮演一个白脸的角色,便向高强道:衙内且息怒,这宋江此时赶来求见,必定有要紧话说,衙内何妨一听见机行事便是。 高强哼了一声,想想也就罢了,转身依旧在主位上坐下,那原本准备出门拿的马鞭就在手里啪嗒啪嗒的敲着,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传 家丁将这个送了出去,不大会就听门外有人喊了一声:郓城县小吏宋江求见东南应奉局高提举,报门而进呐 宋江撩起衣襟跨进门槛,头也不抬,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乃是五体投地的大礼,口称:无知罪民宋江,参见高应奉 高强哼了一声,他本来想等宋江一进门就给他来个下马威,好教他不能再如方才在公堂上那么神气,不想这厮知趣的很,一进来就整个趴在地上,还请罪,倒教高强准备好的话没法说了,只得顺着宋江的话头说道:你可知罪 小人知罪小人身为官吏,私通劫匪,设计令那劫匪逃出官差捉拿,知法犯法,罪在不赦宋江头也不抬,趴在地上。 强倒愣了,心说这你也太老实了吧全交了啊这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这当口倘若还是意气用事,高强便不是高强。真个是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纨绔高衙内了,宋江这么反常的作为倒令他沉住了气,反而笑了起来: 有趣,有趣你既知罪,该当去向本县父母老爷自,来本衙内这里作甚 宋江仍旧不抬头,大声道:宋江自知罪重,不过蝼蚁尚且偷生。乃是前来求应奉相公指点一条活路 宋江,你凭什么若是换个人对高强这么说话,他半点耐心都欠奉,直接拿张帖子叫人拖了去县衙。不过经过昨天到现在与这宋江的几回合暗战,他已经知道这黑矮子绝非无能之辈。甚至可能是生平仅见的聪明人,因此越沉住了气,看他到底要作什么。 那几个劫犯本是粗人,不晓得应奉相公乃是当今的英雄,一时糊涂,不合劫了应奉相公的财物,后来又惧怕应奉相公的神武,只得逃之夭夭。现小人自知罪重,愿倾家荡产。弥补应奉相公被劫去的财物,更教那几个逃走的劫犯都来向衙内请罪,任凭衙内落,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宋江高强有点火冒,喝了一声道:别耍花样了。我知道你是聪明人。真要怕我,当时案的时候就该自。何必等到现在说吧,你到底要作什么这么一味的兜,他也没了耐心,倘若宋江这回答不合适,他便打算直接送县衙了,就算没有证据,凭着应奉局里这许多差拨虞候等人一齐指认你自己承认勾结匪类,一人一口也咬定了你。 小人不敢应奉相公乃天上星宿,下凡来作的是天下大事,小人有罪之身,只愿能作应奉相公脚下的垫脚石 高强意外之极,不禁失笑:宋江啊宋江,你也真是有趣,竟然还想为本官效力本官哪里有用你之处 宋江的声音却一如平常,连半点波动都没有:那几个劫犯,与那盘踞梁山泊中的王伦等人早有来往,小人曾听他们说起,前日东京的石爷派人传了信来,要梁山的王伦归顺于他,王伦举棋不定,正在犹豫之中 石爷哪个石爷这可触动了高强的敏感神经,石秀明里是东京太尉府的统制官,暗里却在绿林道上闯出了不小地局面,这件事原本就没有多少人知道,石秀小心部署,多半都是利用自己的江湖上的种种资源,再借助军中的力量行事,本身却低调的很,因此绿林道中多半只知道一个令牌威力无边,传说的近乎神秘,却极少有人知晓,到底这个秀字是指的什么。 宋江在他面前提起石秀,更提到石秀招降现今占据梁山的王伦一伙,到底有什么用意 宋江原本一直是趴在地上,到这时终于把身子撑起了一些,头仰起飞快地看了一眼高强的脸色,迅即又低下头去,语调不变,说出的话却教高强着实吃惊不小:小人所说的石爷,正是现任东京太尉统制官的石秀石爷,也正是现下凭一面秀字令牌,号令大河上下的众多私商好汉的石爷。 高强险些要跳起来,这件事宋江如何知道的他闪目看了一眼许贯忠,见后者面色沉静,并无甚变化,稍稍定了定神,这才又道:我父帅府中有这等人么这倒奇了。况且此事与你何干 宋江的肩头微微颤动了一下,看上去居然无声地笑了笑:石爷在东京太尉府出现,乃是去年应奉相公从大名府返京之后的事,以他的资历,不知怎的竟然能随时调动禁军的人力和财力,各地草莽英雄自然抵挡不过,秀字令牌短短年余就闯下偌大的威名,手已经伸到了我山东境内 高强脑中闪电般的划过一个念头,冲口道:你不是冲着和晁盖的交情去报信的,你根本和晁盖是一伙的,一直在坐地分赃,昨日你是怕祸延己身,赶去与晁盖商量对策的 宋江原本一直语调平缓,伏地说话,听到这句不由得浑身一震,顿住话头,好半天才将上身缓缓地直了起来,真正与高强对视了一眼,而后点头道:不错,应奉相公聪明绝顶,小人拜服。 第三十五章 受降(下) 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了高强懊丧不已,那水野口上宋江周济江湖好汉,挥金如土,豪气干云,光靠一个小吏的俸禄,他能这么花钱而且他处心积虑结交江湖人物,所谋为何书中的何涛到了郓城县,宋江听说要捉晁盖,以为晁盖是他的心腹人,不可教官差捉了去,这才通风报信放走了晁盖,什么样的关系能称作心腹人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一起合谋坐地分赃的买卖,这宋江才是真正的主犯怪道他一见我这里大队出,象家里着火一样往晁盖那里跑 倘若他本来是这时代的人,那么种种蛛丝马迹结合起来,以他的才智,原本可以想到这个可能,无奈读了水浒传之后先入为主,总认为这干江湖好汉个个义气深重,思路不及其余,却没有想到,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单单义气二字怎么能维系起这样的组织香港的黑道电影早就点的明白,出来混,是求财的 好在现在想通此节,高强心理上也算夺回了一些主动,这宋江自进门以来,一副笃定的模样,直到这时才动了颜色,高强心知终于打乱了一下他的阵脚,正是打铁趁热,立即冷笑道: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宋江虽然依旧跪着,不过上身挺直,目光直视高强,气势大盛,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从容道:应奉相公英明神武,小人业已知晓了,小人处心积虑的这一点谋划。在应奉相公眼中原本不值一哂,只是应奉相公既然图谋山东的绿林,小人虽然不才,却也能帮得上一些忙,只需应奉相公不计前嫌收纳了小人,小人担保应奉相公半年之内反掌而取山东四十二山一十三洞的绿林。 大胆高强把桌子一拍,怒道:本官名门之后,金玉之身。你草莽中事与我何干况且以此要挟本官,何其荒唐 宋江见他怒,却连眉毛都不抖动一下,只是微微低下头去道:小人读书不成,又无门第,官场中晋身无门。这才有志于绿林。纵然聚敛些财物,结交些好汉,无非是为自己图个晋身之阶罢了。当日既然知道了石秀石爷插手绿林,便私下察探了一下,若不是应奉相公在后支持,石爷纵然是天纵之才,也绝无可能在这短短一年中闯下这番基业。 说起平生不得志,任你心比天高也要低头,宋江说到此处。竟有些激动起来,他猛地抬头望着高强道:应奉相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既然石秀可用,为何宋江不可用宋江白手而入江湖。八年来密不透风,山东道上皆知托塔天王晁盖,却无人知我宋江,石爷掌控绿林一年,底细却已为我宋江查知,纵然是石爷有恃无恐,也足证宋江之才不在石秀之下 他膝行几步,向高强伸出双手,语声微颤道:应奉相公,你今日收纳了宋江,便得了数百人的死力,半年之内,山东绿林道便尽皆跟从,应奉相公不论所图何事,宋江以死相报,请应奉相公明鉴说着一个头磕到地上,通通作响。 高强这可愣了,这宋江到底在作什么听言语有些求饶的意思,可这气势不像;看神情又是找高枝攀,那找工作也没有这样的吧 他不知如何是好,望了许贯忠一眼,却见这位席谋士轻轻摇了摇头,右手并掌如刀,作了个杀人的手势,意思是别听他鬼话,一刀杀了干净。 高强知道他的意思,自己通过石秀的手在绿林道上展势力,这宋江既然知道了,便不能放着不管,若不能收为己用,便当杀之以绝后患。虽然在这县城里,自己的下处杀人有许多麻烦,不过他孤身一人进来,周围都是自己的手下,要怎么安排个杀局还不容易 他心中正在盘算,宋江忽然又开了口,此时的话仿佛是生了锈,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说的生涩无比:应奉相公果决明断,倘若宋江不蒙收录,今日也只有死路一条宋江今天敢来,实是因前思后想,以宋江低贱之身,得罪了应奉相公,不论如何终究是死路一条,唯有求得应奉相公收纳,方有生机,因此今日到来之前,宋江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任凭应奉相公落 有道是快刀不杀无罪的人,宋江这么伸着脖子让他杀,高强反而有些难以下决心了,他踌躇了一会,忽而笑了笑:宋江啊,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若我真的把你杀了,你有什么布置不妨说出来听听。 宋江霍然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高强,似乎在揣度他到底是什么心意,末了终于下了决心,居然也笑了笑:当真什么都瞒不过应奉相公,不错,小人已经吩咐了体己人,倘若小人不能出了这门,一面要集结亡命之徒,要在应奉相公回程中拦路行凶,为小人报仇,一面将小人搜集的东京石爷的种种所为,赴东京上报与令尊大人在朝中的政敌,说道应奉相公结交江湖人物,图谋不轨,令尊大人有意谋反。如此双管齐下,应奉相公纵然应付的来,只怕也要后悔一刀杀了宋江,给自己惹了许多麻烦吧 乖乖,好不毒辣高强原知道这宋江没那么老实,就肯这么把命交到自己手上,看来虽然是他认清了形势,知道不能与自己为敌,这次算豁出去了,另一方面也给自己埋下了定时炸弹,临死也要咬自己一口。按照现代的理论来理解,这是增加自己杀他的机会成本,尽量趋近零边际效应的有效行为,嘿嘿,有一套。 高强前后事串起来想了个分明,眼望着这位貌不惊人,却给他的山东之行带来了最大的意外惊喜的宋江宋公明,心中犹豫不决: 这么一个高度危险地人物,我到底是杀,还是收 第三十六章 反掌(上) 眼前情景,忽然让高强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略一回想之下,便想起他刚刚来到这时代,在东京所生的事来:当日我设计与林冲和鲁智深结交之时,那6谦本与我无甚干系,却及时把握机会,为我一刀杀了富安那厮灭口,又将性命交托于我,可不是与这宋江类似此等人亦堪称一时的人物了,在功名上头如此热衷,为了一个晋身的机会肯把性命都豁了出去,委实叫人可叹 想到自己投胎投的好,轻轻巧巧就能平步青云,又能得到众多人才的襄助,高强自庆之余,却也对于宋江产生了些微的同情,倘使易地而处,这么一心要向上爬的人换成了自己,我能有这样的表现么我能这么几年甚至十几年如一日地,将一点一滴的努力累积成攀登的阶梯么多半是不能的,因为我前世看的最多的,不是一夜暴富的神话,就是白日梦式的则啊 你且起来说话。高强终于开口,语气竟是令宋江意想不到的温和,他本来是下定了决心,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因此到现在都镇定如恒,只是听到高强的语气,似乎有了成功的希望,心中患得患失的意念一生,手脚都不由得颤抖起来。 好容易镇定了些,宋江长长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垂手而立:应奉相公请示下。 你这等求我收纳。用地本不是正途,倒像是绿林道上外路好汉来投托入伙一般,本官说的可是 没料到高强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宋江打了个愣,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黑黢黢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应道:却不正是如此,应奉相公见笑了。 高强见他这么一笑,不见一点阳光,却叫人分明感觉到丝丝阴寒。心中暗自摇头,心说凭你这卖相,定是没得主角作了,真是可怜,一面摇头道:不是笑你,本官用人不拘一格。你今日这么破釜沉舟前来投靠,本官倒敬你勇决果敢,是个可造之才 宋江猛地抬头,又惊又喜,难道这高衙内居然真的肯用自己他年届三十,眼见时光流失,自己八年经营之下,除了些许银钱窖藏之外别无起色。心中日渐焦急,只是看不到出路。这次高强以雷霆之势突然出现,几乎一击就令他死无葬身之地,若换了别人,对高强必定是恨之入骨,梦里都想着要将这大恶人剥皮抽筋,挫骨扬灰。然而在正处于心理上的焦灼状态地宋江看来,这却又是一次难得的机遇,先双方到现在并没有结下什么不可解的死仇。其次高强既然和自己为难,就说明自己挡了他的道,反过来一想,也就说明自己能够对高强有用不是重重思虑之下,最终还是骨子里向上爬地战胜了一切,令他可以冒着杀头的危险来面对高强,其勇气丝毫不亚于面对百分之三百利润的资本家了。 现在眼前出现了一线希望,宋江立刻就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人生的十字路口,在这一刻忽然就来到眼前了,教他怎么能不激动用颤抖的声音,他巴巴地向高强道:小人投靠之心,可昭日月应奉相公但有吩咐,无有不从 高强点了点头,不去管一旁面沉似水地许贯忠,自顾说道:你与本官素不相识,要使本官信用于你,原本是件难事。许贯忠之所以倾向于杀人,也是因为这一点,宋江这样的人,素来不知根底,如何加以任用倒是杀了以绝后患的好。现在见高强说到这点子上,他便也静静听着,不置一辞。 本官素来听说,你绿林道上好汉投靠入伙时,有个投名状的规矩,是也不是 宋江一听这三个字,脸色顿时一变,勉强道:应奉相公博学多闻,是有这么个规矩,若有人初次落草,盗伙中必定要这人去作件人命案子,以后便不能回头,是为投名状。不知应奉相公 高强忽而笑了起来:宋公明,你是聪明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明白么你若要为我所用,也得有个投名状,本官才能信用于你,用人不疑。否则 他一面微然笑着,口中的语调越温和,内容却叫人寒起来:就算你准备好了若干后手,要令本官为难,在本官看来也只易与尔,本官杀你也只当杀个蝼蚁他手按腰间,只听呛啷声响,久不见天日的宝刀弹出鞘来,刀锋在室内一闪,宛如打了道电光也似,恰好停在宋江的喉头,刀尖离他的喉结不过分毫,丝丝寒气激的宋江头皮都麻起来。 高强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宋江,你可明白了么 宋江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才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衙内,早就远远不止于他所想像的聪明自诩,年少得志了,这人的杀伐决断,决计不在自己平生所见的任何人物之下,就算是许多绿林豪杰,也多半不能及地。他想要点头,却慑于喉间的刀锋,只得用最诚挚的眼神望着高强道:小人明白,小人要得应奉相公信托,自身地一点小聪明不能仗恃,也不能对应奉相公有所胁持,必得有诚心献上才可。 高强哈哈大笑,老气横秋地说道:孺子可教也他手腕一抖,长刀游龙般又隐回腰间,仿佛从来不曾出鞘一般。这一手耍的甚是漂亮,在身后站立的韩世忠脱口便叫了一声好 高强也不回头,将手向身后招了招算是对韩世忠示意,双眼仍旧紧盯着宋江道:既然如此,你的诚心在哪里 没了刀锋指向,宋江的心思也活泛起来:所谓的投名状,要的是入伙之人不能回头,因此是要杀人的案子;这位高衙内所要的投名状,意在保证我日后别无他路可走,只能一心为他效命,这投名状,我该去哪里弄来 第三十六章 反掌(下) 他脑中来回转,猛地抬头,结结巴巴地道:应奉相公对那梁山泊有所图,莫不是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高强开心的很:不错,你若要为我所用,第一件事就是为我拿下梁山泊,而且,我不要什么归顺,这梁山泊听说久为盗贼渊薮,你虽在此多年,想来未必能作了这些人的主吧本官要的,是一个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外人插手的梁山泊,你替我把地方占了,再打扫干净,这就是你的投名状 宋江心中一凉,当官的人,心都是这么狠的么梁山泊里,现在有几百条草莽好汉,自己多年相交的晁盖和吴用等人,现在多半也上了梁山,所谓的打扫干净,岂难道是要将这些人斩净杀绝官府对于盗贼多有逃入梁山泊的状况,久已无奈,若是自己带领官兵去将梁山泊剿灭了,这么大功一件,再加上这位来头极大的小衙内有意提拔,平步青云不是难事,却也从此没了心腹和朋友了。真是好大的一份投名状 这些念头在心中晃过,宋江几乎只是踌躇了一刹那,立刻便有了选择,他高声向高强道:小人不才,愿引导官军前去剿灭梁山泊,为朝廷扫荡这盗贼渊薮,立功报效 本以为,高强听到自己如此决绝地把过去的同伙给卖了,该是高兴的很了,不料却见高强把眉头一皱:谁要你带官军去剿灭梁山泊了我说了。梁山泊须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外人插手才好,要官军作甚。 这下宋江可糊涂了,不知道高强葫芦里卖地什么药,好在高强本着诲人不倦的精神,将谜底很快揭晓:这梁山上的贼人么。是要扫荡的,不过不可用官军。你那晁盖等同党,现下可上了梁山吧 宋江不解其意,摇头道:他们等在水泊边。要用捉住的何观察来换刘唐公孙胜二人性命,而后才好一齐上梁山去。 高强点了点头:甚好,这换人之事,本官一力担保,叫本县时知县放人就是,你那同伙上了梁山。替我把原先在梁山的贼人头目杀了,就占据梁山泊,而后只听我号令,这便是打扫干净了。 宋江醒悟,这招果然毒辣地很,盗伙里自相残杀本是寻常事,官面上根本不会来管你,而晁盖等人向来听从自己的命令。现在又加了救命之恩,江湖道义是恩仇分明,更加对自己感激,只怕自己送他们去死也是心甘。如此夺了梁山,这梁山便等如是姓了宋了,自己带着梁山投入高强帐下,便是顺理成章的大功一件 如此安排。确实巧妙,只是宋江心头疑惑依旧不解,这也谈不上是投名状呐 不过。前面的只是铺垫,高强的戏肉这时才算登场:宋公明啊,那换人之时,你写一封书信,将你与晁盖等的前情叙一叙,再将你要他们上了梁山之后火并之事说明,同样的书信一式两份,留一份在本官这里,这才是你的投名状 个人是人嘛宋江这时才终于明白了高强的用心,这小子抓住了自己勾结盗匪的铁证在手里,自己倘若有什么不利于他之处,这一出手便足以令他万劫不复,试问官场之中,谁会信任一个长期勾结盗匪坐地分赃的人 宋江手脚凉,还没答话,高强的另一枚炸弹又扔了过来:你要投靠于我,也得有个表信,便可修书一封,将你对本官效忠之意写明,以为誓约,如何 当真是分开顶梁八瓣骨,七千冰雪灌进来,宋江眼前一黑,脚下站立不稳,踉跄倒退几步,好容易才稳住了。再看高强的那张笑脸时,不自禁的阵阵寒气直从脚底冒上来:所谓的与虎谋皮,说的怕不就是自己我来投靠这等人,到底是对是错 眼见精神轰炸已经奏效,该是时候安抚一下,大棒加胡萝卜的政策,历来是好用的,高强也贯彻到底:宋江啊,你莫怪本官诸多制限于你,须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咳咳后面的高强不记得了,本官年轻,来日方长,要青云直上,身边的人才只嫌不够,现在爱惜你的才干,有意大力栽培你,这才要你倾心效力。你若能尽心竭力为本官办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站起身来,走到宋江的身旁,负手远眺天边,口中淡淡道:男儿生于世,当立雄心壮志,建功立业,本官年方弱冠,还未科举,便已官封七品,日后成就当无可限量,你若能一直追随于我,何愁此身无用 他拍了拍宋江的肩膀,又加了一句:又何必在乎那些后路 宋江被他这一拍,骨头也软了,当即跪倒连连磕头,赌咒誓当誓死效忠,永世不离不弃,其诚挚处堪比热恋中的男女,只差说出海枯石烂的话来了。 高强笑嘻嘻的听着,等到差不多了,才叫他起来,要拿下梁山泊,须做的准备还多的很,而且不能依靠官方的力量,对于宋江是第一大考验,去办事才是正经。 宋江满口答应,拍胸脯担保日内便可成,跟着便去了,至于说服知县用捉住的刘唐和公孙胜等人交换何涛,宋江身为县衙的押司,也是说的上话的,高强只需适时挥一下作用,倒不适合主动去要求。毕竟这本是州府的事,高强只要能让知县时文彬不必承担起放走犯人的责任,具体的办法又不要露出破绽,时文彬多半也乐得顺水人情。 目送宋江出门。高强站立当地,听见后面脚步声响,许贯忠在他身后淡淡道:衙内这般布置,可谓用心良苦啊,只是这宋江狼子野心,未必当的起衙内的栽培吧 高强大笑,转身看见韩世忠也是一脸的不以为然,便道:这宋江居心叵测,本衙内岂有不知之理只是,行非常之事,须非常之人,野外的豺狼也能驯成家犬,这宋江么,嘿嘿,又怎么在本衙内的眼里 在高强的心中,此时激荡的乃是一种征服的豪气:穿越了九百年到来,我还怕你 第三十七章 包装(上) 高强之所以这么对付宋江,一来是事到临头,亟待决断,杀不了宋江,便须用个法子叫他服服帖帖,以他结合读水浒的心得与这两日与宋江明见暗战的经验,此人真乃枭雄心性,功名心更是重的无以复加,水浒传里多少英雄,宋江能领袖群伦,绝非兴致,而后来的举众接受朝廷招安,也是其一贯人生目标的一个大的体现。 要想让这样一个人心服,一方面要给他甜头,以他最渴望的功名来引诱于他,另一方面还得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而以宋江收买人心的本事,高强对他用什么怀柔结纳的手腕都是假的,彼此都是玩这一套收心的把戏玩的不能再熟了,宋江能吃这一套么倒是用大利大害硬碰硬的对付他,效果还来得更好一些。 此后几日,高强的日子用闲的慌来形容也不为过,宋江进行夺取梁山的事乃是暗中进行,又不用他指挥,只好在下处坐等消息,可以说是闷的无聊之极。好在随行的除了一干手下,还有个极品尤物的潘金莲,高强每日去探问她的起居,虽然惩于当日在月下失控吻了金莲,二人对面之时总是谨言慎行,不过似金莲这等女人,仿佛是天生来愉悦男人的,便随意说话,也是教人如坐春风,高强观其风韵,品其幽香,往往谈笑风生,乐而忘返。 几天以后,有消息传来,说是州府提审应奉纲一案落网的人犯,刘唐等三人被押运出,不想当晚在旅店就被人劫走了,为此知县时文彬惶恐不安,亲自来知会高强,认罪是谈不上,总是有些不好交代,好在高强宽宏大量。并不责备。 当晚被贼人擒拿的何涛自行逃回,据说是前去捉拿三阮强人的时候,见到贼人逃入梁山泊中躲藏,何观察单身深入匪巢,察探清楚了梁山泊贼人的虚实,这便要调动大军前往犁庭扫。将贼众全伙一网打尽云云。 别人或许被他鬼话唬住,高强却分明晓得这一前一后。一逃一回,便是宋江安排的换人之策,虽然具体的谋划并不清楚,不过以宋江的能力,再加上在此地多年的经营,要做到这件事,想来也并不为难。 这般又过了七八日,那宋江忽地又来求见高强。 这次与上次不同,高强知道他已经有所成,便在下处后进相见。左右手下家丁一个不带,只许贯忠与韩世忠文武两个在旁。 宋江微笑进来,向高强施礼毕。便笑道:应奉相公 无需如此高强摆手道:我现下这官虽说御赐地,并不是什么正职,身边心腹之人多只叫我衙内,你也这般称呼便了。 宋江闻言惊喜,知道高强已经基本认同了自己作为他的手下,当即谢过了,改口道:衙内大喜,昨夜梁山泊里晁盖来信。说道已经火并了王伦。众推晁盖为梁山泊之主。晁盖因小人有恩于他,命人下山来向小人致谢。并有金银若干,都在此了。说着囊中取出一封书信,另有一包金银,一同呈上。 高强接过了,先将金银放过一边,将那书信抖开一看,文字甚是简短,无非感激之意,前后与宋江的交往过程倒说的消楚,他点了点头,向宋江笑道:今番你可辛苦了。 这正是宋江献媚卖好的时候,急忙连声逊谢不迭。 高强将那包金银依旧还给宋江,这些小财他是不放在眼里的,本待将那封书信一同给还,忽地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宋江,本衙内问你,日来闻说你在东街上养了个女子,叫做什么阎婆惜的,去的甚是殷勤,可有这事 宋江听说,有些踌躇,不过他脸色黑的可以,是否脸红高强也看不出来:衙内明鉴,宋江家中并无妻室,这女人乃是宋江花钱养了,闲暇时唱曲说话解闷而已,衙内若是不喜,小人这便差遣她去 不必不必。不插手员工的私生活,被视为现代企业文明的标志之一,高强也早就养成了这个习惯,只是晁盖来书加上一包金银,这等情节似曾相识,触动了他的敏感神经而已:你年届三十还不婚配,女色作为调剂乃是必不可少的,我且不来管你。只是这女子闻说乃是出身东京的勾栏,恐怕不大稳便,你每每在她那里歇宿,又要饮酒,诸般机密事宜可要仔细了。 宋江背上立时出了一身冷汗,扑地跪倒,连说小人该死,这便叫那女子自去,从此不再来往。 高强一面听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将手中的书信晃了晃道:似此要紧书信,便决计不能叫那女子见了罢你要也无用,便收在我这里罢 宋江自然答应,随即才反应过来,高强手里关于自己勾结梁山贼寇的把柄又多了一条,只好苦笑一声,将那包金银揣起了。他揣也就揣了,却不小心掉出一条蒜条金来,高强一看甚是眼熟。 原来那知县时文彬因为丢了案犯刘唐等人,对高强有些不好交代,横竖这案子一时看样子也破不了,便将绝大部分缴获的贼赃都判决还给了高强,额外还混杂了许多从晁盖吴用等人家中抄来的财物。内中那大名府送来给高强的财物,多是金银等属,而所有的金都是上等的蒜条紫金,跟眼前宋江揣到怀里的一模一样。 眼见晁盖答谢宋江,却用自己的钱财做人情,高强一时哭笑不得,只觉得有些滑稽。好在他本来就不是多么在乎钱财,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点器量他还是有的。 见宋江将金银揣好,高强知道这人多数是服了,该是给他些甜头的时候,须知宋江选择投靠于他,最看中的就是他高强日后飞黄腾达是板上钉钉的事,高强吃肉宋江喝汤,便是这个如意算盘,当然,倘若宋江的胃口大到也能消化地动肉了,这位宋公明自然也不惮一尝肉味,这一点高强和宋江彼此都心知肚明,自不待言。 第三十七章 包装(下) 当下高强微微一笑道:宋江,你既然为我效力,也不能亏待了你。你并无功名,这仕途是不大好走了,好在本朝人要入仕途,也未必定须经过科举,待我禀明家父,年末天子郊祭之时补你个军中虞候,日后有了功劳再行升迁,你意下如何 宋江眼下只是个不入品的小吏,按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行政编外人员,其薪俸待遇都仰仗当地官田,与正规的官职相去甚远。而且如他这样幼时读书不成的人,在这把年纪要想进入本朝的文官系统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因此虽然在宋朝武官的地位远远低于文官,宋江听说有的官作,还是大喜过望,又称谢不迭。 高强点了点头,又道:眼下此间事初定,本衙内一时并无差遣你之处,只是你这坐地分赃的勾当不可再作了,好在晁盖等人上了梁山,真正做了贼伙,这买卖正好全数交给他们便是。倘若东京那里有甚消息过来,你便推动晁盖等人照作。这黑道上的勾当,说实话石秀要比高强清楚的多,具体由他来处理,比高强直接插手要好上许多。 宋江答应了,语中却迟疑的很,高强立时觉,问道:有甚难处你且说来。 宋江忙道:难处是没有,衙内既然吩咐了,小人便须得办的妥当。只是东京石爷身在太尉府,这事草莽中知道的人只怕不少,三京四辅之间禁军势力庞大,江湖好汉多与禁军有所往来,因此石爷的号令通行无阻。此间山东的好汉却不然,许多人乃是与官军有深仇大恨的,倘若不肯尊奉秀字令牌,小人固然可以教那晁盖等人前去攻打于他,却怕迁延时日,误了衙内的事。 这说的也是高强也知道他说的有理,说白了。石秀之所以能在这一年里展迅猛,主要还是仗了自己老爹的太尉府的势头。记得当时自己在孟州道快活林插手蒋门神和施恩的冲突,两人本是黑道抢地盘的勾当,蒋门神动用的却全都是当地的厢军,而施恩的手下也有许多是当地监牢的狱卒土兵,可知这大宋养兵无数,却没什么仗可打,这许多精壮男子闲着无事。大多都与黑道有所瓜葛。 而这些人虽说入了黑道,实质上还是当地社会组织的一部分,其性质并非反对朝廷的统治的,而是属于一种低于朝廷的社会次级组织,所谓的社会潜规则的维护者。因此石秀以太尉府为背景,轻易便将这一类势力统合到了一起。 然而到了山东境内,情况却有所不同。以梁山泊来说,逃去那里落草的,多半手上都有大案。按照现代的话来说,乃是社会的对立面,要他们与朝廷合作,难度大了不是一点。 高强沉吟半晌。眼睛望望宋江,忽而笑道:这件事么。却也不难。倒要着落在你宋公明身上。 宋江听见高强忽然叫起他的表字来,大为惶恐。忙躬身道:衙内有甚差遣,只管吩咐便是,不可折杀了小人。 高强笑了笑道:你适才说这山东境内的草莽好汉未必肯尊奉石秀的命令,言之有理,然则我来问你,此间好汉服的是什么人 江迟疑一下,便道:此间好汉心服的,多半只是义气二字。 不错不错,答的中式果然是水浒传里那个利用所谓的义气深重,将许多好汉于股掌之间的宋江宋公明,这回答一点也不出乎高强的意料:因此要让此间好汉心服,便须有一个人义薄云天,名扬山东,各路好汉闻名便服,才好行事。 衙内言下之意宋江听出苗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原先与那晁盖合伙,坐地分赃,为了避嫌,结交江湖好汉的事都叫晁盖去作了罢自今日起,凡有上门来投奔你的江湖好汉,你都与他结交,好生款待,周济盘缠,有甚为难之事求你,你也都答应了,一力周全便是,只要江湖上纷纷传言,说你的义气,便是你的功劳。高强轻轻说出一番话来,叫宋江听的目瞪口呆。 连日来高强与许贯忠私下谈论,最多的就是关于宋江的使用办法,抛去宋江的野心太大这一点,许贯忠却也认同他的才能,利用他来掌控山东的绿林道,小到梁山泊在高强的日本秘密贸易中挥作用,大到石秀的势力延伸到山东全境,都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而要做到这一点,把宋江给捧起来就是一个最好的途径。 乍听这等匪夷所思的策略,宋江有些愣,不过他毕竟是在这山东绿林道浸淫多年的人,随即便醒悟过来,叫道:衙内真好计倘若小人这义气深重的名声传扬了出去,无论远近的好汉都要买账,那时再以钱财开道,无有不服的,当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山东可定了 高强微笑不语,心说这一招说起来还是承你老人家的故智,那水浒传里哪个不知山东及时雨,郓城呼保义的大名所到之处,但听你的名字,各路好汉都是纳头便拜的,王者之气无与伦比,否则你哪里能作梁山泊数万之众的大头领呢 现在高强将这个概念提出来,为了能在最短时间内打响宋江的名声,一面又加入了现代关于包装和宣传的理念,一方面宋江这里须得按照这个包装去作起来,凡是有来投奔求助的江湖人物,无论有名无名有能无能,都要全力襄助,所需的人力物力,都有石秀那里鼎力支持,对外却只说是宋江的大力;另一方面,便须得借助石秀手中的三教九流,各种渠道,将这名声传扬出去,要知这人和人之间传话最是离奇,往往一句话传过了几个人就大变样了。比如你这里放消息的人,只说句闻说山东有个宋公明,好生义气,人唤作及时雨。 这消息若再过几个人的嘴,恐怕就成了山东有个及时雨宋江,为人义薄云天,上次青州府比年大旱,请了这位及时雨去,当时便天降三天大雨,田间枯苗重生嫩芽如此经过一些时日,又哪里有人知道这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而这样内外相应,及时雨宋江这个名字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就征服整个山东 错了,是征服山东的绿林好汉,这才是原话,上面那句是传播以后的结果 第一章 燕青(上) 大观二年,春正月 燕青抬头望了望夜空,冬日的星辰虽然没有夏天的那么繁盛,几颗寥寥的亮星却愈显得明亮,在迷茫的黑夜里俯瞰着脚下的大地上,人们演出的各种悲欢离合。 算来,来到东京汴梁,这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他的目光从南天的心宿二,一路北移,最终停在了永恒悬挂于北天的北极星上,北方,那是自己的故土所在,却已经没有了家。 无声的叹息,燕青转过身来,此刻他身处的乃是东京丰乐楼的最高点,正是华灯初上之时,丰乐楼一如往昔的热闹非凡,尤其今天又是白沉香十日一次的登台演出时间,当真是客似云来,人如潮涌,五楼并起的偌大一个丰乐楼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又有一夜好忙了。主理丰乐楼一年多,这样的事燕青已经熟极而流,不光是他本人和主演的白沉香,丰乐楼的一众帮闲人等也都培训成功,都晓得自己的职司所在,眼下燕青已经不需要事事亲历亲为了。 有乐和这小子在,料想不大会出什么差错。燕青心里这么想着,依旧站在丰乐楼主楼的最高层,近来他越来越喜欢从这个方向往下看了。乐和是年前从山东青州来投奔他的一个年轻人,很伶俐的一个小伙子,乐理上头也学的很快,楼子里的姑娘乐师等夸奖他音律好,众口送了一个绰号叫铁叫子。这还不到半年功夫,燕青已经放手让他打理有关演出的大小事务了,自己乐得清闲。 耳闻楼梯声响,燕青并不回头:什么事 小乙哥,叶侍郎到了。 梦得去年年底也升了官,原任是礼部员外郎,现在迁为起居郎,虽然官阶只升了一品。却是个离天子很近的要紧位置,目下在京中显眼的很。 没大功夫,叶梦得大步进来,有道是风从虎,云从龙,人靠衣裳马靠鞍,叶梦得如今官场得志,装扮也已与往常不同,日渐华美起来,全身亮灿灿的晃人双眼。 二人原是见熟了的。当下也没什么客套,略略寒暄几句便各自就座。 叶梦得开口便笑:小乙,莫看我这一身的俗气,实在到这个地方来,只得入乡随俗,倘若是一袭青衫,反而格外出挑。 燕青微微一笑:这个自然理会得,叶大人不必拘泥。他在京中太学读书,与一帮士子打成一片。叶梦得对他也是赞赏有加,二人甚是投契,因此叶梦得直接就叫他的小名。 叶梦得点了点头,忽地把姿势端正了,向燕青道:小乙,你家衙内。现今是在杭州呢,还是在山东 燕青道:去年十月杭州大通钱庄开张,衙内八月上便已经回了杭州,年前也有礼物并家书送回来。 说起这大通钱庄,燕青不觉有些好笑,去年年中时第一拨前往日本国的船队顺利返航,计算收益之下,总计赚得利润高达二百五十万贯之多,高强在给他的信中。连用了三个赚翻了数钱时的神态跃然纸上,令人见之莞尔。而趁着这一股东风,高强筹划已久的钱庄也于十月正式开张,除了杭州本店以外,第一家分铺居然就设到了日本国,令东南所有的商旅都大跌眼镜。 叶梦得听到这大通钱庄的名字,却不禁皱了皱眉头,向燕青叹道:去年你家衙内向相爷上书。要求开设钱庄。相爷为了大局着想,未置可否。不料你家衙内却依旧搞了起来,且弄得这么大动静,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言下之意,你家高衙内就算有些小聪明,懂得些权术,这生意经却不是凭空能想得出来的,况且你钟鸣鼎食的大家。何必要去争那一点蝇头小利。 燕青心里明白,这话虽然是从叶梦得口中说出来,没准就代表了蔡京的意思,毕竟高强和蔡京之间,最多的沟通管道便是经由燕青和叶梦得地会面进行,当下一笑,将话题先岔开了:叶大人,闻说近来圣眷正隆,这正月里怕是又要高升了吧 说起得意之事,叶梦得顿时满面春风:哪里哪里,说起来若不是你家衙内的指点,我还不能升的如此之快,那礼部员外郎的职位,恐怕要到三年的大磨之时才能升迁的。所谓的三年大磨,是宋朝官制中的一项提拔制度,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论资排辈,大家把政绩官声年齿什么地都报上来,看看有谁再不升官就实在说不过去了,便给他升了,这叫做磨勘,三年一次的就是大磨了。 而叶梦得去年得到天子拔,倒真是出于高强的私下提点。原来高强当初离京之时,曾经嘱咐过他,虽然高强已经向蔡京进言,不可急于更变前任赵挺之的法度,免得落人口实,必要时须得叶梦得向官家进言。 结果蔡京执政之后,确实采纳了高强的建言,按部就班的将他想要推行地新政,只捡一两项最为紧要的去行,例如茶法盐法之类,不过他的政敌乃是保守派,只要你有新法出来,立刻就有人跳出来骂的进变法的指责还是传到了官家赵佶的耳朵里。 当时叶梦得便依照高强的指点,向赵佶进言:法自上出,非自相出,如今蔡相悉依前任旧法,只是将些前朝弊政加以革除,正是一心为官家分忧的意思。自上出,非自相出的话语,正中赵佶地下怀,他身处深宫之中,外面的什么法什么法对他而言都只是纸上谈兵,只要你能说的皇帝高兴,旧法新法他才不来管你。 因此官家下旨,奖敕蔡京行法有方,赏赐若干,叶梦得奏对称旨,进为起居郎,为天子近臣。叶梦得听了高强的一句言语,便得了许多好处,心中对高强感激佩服,自然不必说了,现在见燕青提起这事,又是大悦。 第一章 燕青(下) 不过官场上人抬人,叶梦得也算打滚多年的人,知道对方提起这话题,必是有所为,果然燕青一笑,随即又道:我家衙内身受相爷和叶大人等的重恩,自然知恩图报,这钱庄之事,当时衙内受了诸位大人的叮咛,知道要谨慎从事,便将原先的计划作小了,且不管什么铜钱交子之类的事,只管各处设些分号,汇兑钞引,朝中各位大人便是知道了,最多说一声与民争利,以我家衙内和东南应奉局圣眷之隆,又何足道哉 叶梦得闻言称是,高强自从提举东南应奉局以来,各种花样层出不穷,不但是稀奇的花木山石运了一些,更有无数新品献上,哄得赵佶每每龙颜大悦,如今满朝文武,被赵佶挂在嘴上念叨最多的也就是高强了。 例如江南织锦被他想了个花样,弄出多层镂空的花边来,起了个名字叫做蕾丝边,这花边用在别的衣服上全然不登大雅之堂,用在女子的亵衣上却有神效,听说带了这蕾丝边的各种新奇花样的亵衣一经献上,便叫当今天子直了眼睛;高强所献亵衣的样式也是五花八门,单胸衣就完全摆脱了原先的单一抹胸,全杯半杯前扣后扣什么的叫人眼花缭乱,无论女子自身的本钱如何,都能用他所献的亵衣穿出高挺丰胸来,一时间赵佶眼中遍地皆是深沟;那高强更用西域的秘法,提炼出各种香水,幽香清晰又不刺激,赵佶依照他的建议,将宫中得宠的嫔妃都封了花号,每人用一种香水,每日临幸的妃子用花牌来代替,宫中号为百花谱。 当时的流行风尚,乃是宫中为先。勾栏跟进,这种种花样迅流传到坊间,立时引导了汴梁城的流行趋势,丰乐楼近水楼台,率先推出了百花大会点花谱活动,以及百款蕾丝边亵衣展示会,第一场的神秘嘉宾就是当今天子赵佶。皇帝玩的这么有些道学先生说闲话。那小小地反对声浪也立刻被淹没在如潮而至的叫好声中了。 要知道大宋承平已久,市民的文化早就转向了尽情的享乐,凡是能花样翻新的娱乐大众的,多半迎来一片赞声,明清时的各种礼教大防,在这时代根本没有市场;况且豪门大户之中,荒唐事比这多的去了。勾栏瓦舍又是专门给人娱乐的地方,要说什么道道的话,本身这类地方的存在就是没什么道德可言的,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这叶梦得读书不少,脑子可开通的很。这大宋朝的皇权空前巩固,就以蔡京这样的权势根基,赵佶一旦想让他下台,那也是举手可办地事。因此上蔡京和高强一样,也都是想尽办法讨官家的欢心。别的不说。这东南应奉局的前身苏州应奉局,根本就是朱冲父子秉承蔡京的意旨而设。专为搜罗花石珍玩取悦官家的。只需能得赵佶地龙颜大悦,蔡元长又哪里把那小小物议放在心上 叶梦得也知这些道理,不过蔡京近来对高强的各种动向十分关注,他借这机会再提一下,无非是给高强提个醒罢了。当下目的已达,便转换话题:小乙,你进入太学上舍读书,这也是第三年了罢 正是,今年九月中若能中式,便可学满,得个出身了。 叶梦得点头道:今年不但是太学上舍生的考试,亦有诸州县地贡生大比,相爷的意思,是你家衙内也该当回京准备大比了。 燕青极细微地皱了皱眉头内原本也计划今年大比之后正式入仕,只是东南应奉局近年来事务繁多,钱庄商队等事 叶梦得把手一摆,打断了他的话,将身子略略倾过来,压低了声音道:你家衙内弄这些东西,钱是挣的不少了,却丝毫无利于仕途,我看相爷的意思,很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你也知道,相爷将最爱的孙女嫁给你家衙内,乃是一片爱才之心,倘若你家衙内一味的不务正业,岂不叫他老人家心寒借这个大比的名义,早些回京来,方是正理。 燕青听罢点头,心中却微微一哂,心说你们又哪里知道我家衙内的良苦用心自从大通钱庄开办之后,凭借应奉局的那种游离于正常各级州县之外的权力护持,短短时间内便在东南五路各处通县大衢都设了分号,高强仗着手中资本雄厚,先是以白银收铜钱,而后以银票汇兑白银,很快便将信用在东南各地树立起来,更经由来往于中日之间的大型商贸船队,将中日间的贸易结算也都纳入自己钱庄的业务中来,仅这一项,算来一年便可收入不下百万贯之巨,如今东南一带的商旅大额交易都已经渐渐改用大通的银票了,高强眼看形势大好,正要将原先的白银实收实兑政策改变为准备银政策,也就是以往收进一两白银,就出一两的银票,而今则是库房里存量白银只留三成的准备银,其余都用来转做他用。 眼下正是钱庄政策变化的要紧关头,高强怎能分身无奈这些事情无法一一向蔡京细说,再加上高强所推行的这一套,到现在还没几个人能完全弄清楚,就连燕青也只是单纯凭才智推想,不能深入了解。 他盘算了一会,决定用一个简单的法子来解释一下:叶大人,你可知大通钱庄自年前十月开设,到如今都作了些什么 叶梦得挥手不屑道:小乙,你休得将我与那一班腐儒相提并论,经济生意之术本朝的科举也是要考的,况且本朝历来财赋仰仗东南,粮草军器用于西北,这其中的物资调度,多半都有金银钞引铺子参与其间,我又哪里不知这其中的门道了你家衙内不过是想法打通了中日间的海路,将原本零散于民间的海商贸易集中控制在手中,再借助日本的金银价贱大赚差价,也无甚稀奇。此等末节,等闲一个掌柜都可办了,何须你家衙内亲身坐镇听我良言相劝,趁早叫你家衙内回京来科举,方是正途。 燕青被他抢白了几句,又无法解释清楚高强的深谋远虑,当即闭嘴,况且叶梦得接下来所说的话,更叫他关注。只听叶梦得又说道:你家衙内若是下月即可回京,相爷有一件大事着落他去办理哩 敢问乃是何事 叶梦得不答,却站起身走到窗前,遥望西北,油然道:小乙,你可知道,下个月中,有个人要从西北战场回来了。 燕青心思灵动,见叶梦得如此郑重,早猜到大半,惊道:节帅童贯 第二章 买卖(上) 童贯回京几天之后,杭州的东南应奉局中,高强拿着燕青连夜飞鸽传来的书信,默默掂量着这个消息的分量。 去年改元大观之后,蔡京执政平稳,政绩粲然:加上广西经略使王祖道开边,取了南夷人自治的南丹州,改为大宋治下的观州,蔡京顺水推舟,新置了黔南路,称为拓土大功,天子赵佶大悦,正月中下旨,进蔡京为太师,号为公相,地位之尊,本朝无比。 与此同时,又叙西北童贯的军功,授予武康军节度使的称号。节度使这个称号,在本朝并不像唐时那样封疆掌军,大权独揽,而是作为武散官阶的最高一级,地位尊崇而已当然,现在这个最高的位阶已经改为了太尉,拥有者就是高强的老爹高俅了。 童贯以内侍出身,监军西北,几年间得以做到节度使这样的高位,那是本朝从来未有之势,这上谕一出,物议便骚然起来。只是童贯一来有军功在后面支撑,二来他与蔡京集团结合的极为紧密,当初蔡京于崇宁二年第一次拜相,童贯便出了大力,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蔡京大权独揽,升官财,他童贯当然也要分一杯羹;三来高俅今天能做到太尉,也是与他当日在西北王厚军中时混了不少军功有关,与童贯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武官最高的太尉一职归了童贯,次一级的节度使便要留给童贯了,否则分赃不均。大家只怕要窝里反。 现在这童贯回京,想必是接受节度使的节钺,行个仪式而已。不过如果只是这样,蔡京决计不会郑重其事地叫我放下手边事。迅回京。 这个念头的产生,使得原本就已经有些头痛的高强,更加头痛起来。而高强头痛的是什么呢说来好笑,他头痛地是怎么花钱。自从去年年中,第一批赴日的船队回航,带回的大批金银和日本货物之丰富,令杭州城经商多年的世界各地商贾都是瞠目结舌。满眼绿光,单单上好的日本刀剑便有两万柄之多,市值不下五百万贯。随船的各路商贾都是赚了个盘满钵满。 有赚钱的就有眼红地,而新的财路便应运而生,第一批赴日的商人中,不乏财力并不雄厚。不能长期维持对日贸易者,这批人在随船到岸之后。第一件事是把此行所得地财货处理掉。第二件事就是叫卖参加下一批赴日船队的资格,此举立刻引来杭州的一股抢购风潮。一个原本无需付出金钱的参加机会,转眼间就已经炒到十万贯地级别。 只是高强随即推出的措施,叫大部分炒卖这个资格的人都打了退堂鼓,原来他趁机将大通钱庄开办,第一个措施就是宣布第一批赴日的船队,每条船按照载重量都获得一张船引,证明其有权装载一定吨位的货物赴日。这本是取自现代地配额制度,现在高强利用自己的有利地位,赚取了原本属于政府的利润,真是爽到极点。而这一个船引制的推行,立时将第一批赴日的商船作为一个巨大的利益共同体,牢牢地捆到一起,其资产获得的巨大增值,也使得原先垄断了中日海上贸易的几个传统商家立显没落。 而随后高强推行的另外两个措施,则使得刚刚成立的大通钱庄成为了整个东南商界的最大热点。第一个,就是新成立的大通代理所有中日间贸易数额,零散商人只需将货物交由钱庄代理,等船队回航之后便可依照原先约好的比例与钱庄分取利润。而持有船引者也只需将船交给钱庄代理,便可安心享受钱庄按照船引吨位所放的分红。由于这一措施将海运的贸易的风险在最大限度上转嫁到了钱庄的身上,使得仍旧存有小农意识的商人趋之若鹜,有的干脆直接出售船引套现。而钱庄一手托船,一手连商,就占据了最有利的交易地位。 要知高强来自国际贸易空前达的现代,深知这海外贸易环节重重,最赚钱又最省心的,一个是船公司,一个就是贸易公司,现在自己利用拉拢大批船户入伙,建立起了自己的船队,下一步自然是开贸易公司了。至于把这业务交给钱庄,乃是与他钱庄的宏观战略密切关联的。因为接下来高强的公告,就把整个中日贸易最大的利润源给抓到了手上:开放中日间的货款结算业务 须知当时的海外贸易,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赚取的利润在运输过程中也有很大的风险,君不见当西班牙开美洲贸易的时候,每年都有大批运输美洲金银的船只或沉没或被劫,据后世估算,这一损失比例高达三成之多。 而高强手中却因为有着与日本方面的特殊关系,从而能够在中日两边都有充足的货币结算。以方天定为的这个小小使节团,到达日本国之后,经由橘右京的穿针引线,与当时刚刚兴起的日本武家代表之一的平氏搭上关系。平氏当代的领平正盛,渴望来自中土天朝的支援已经多年,在派出的橘左京和右京久久没有消息的时候,几乎断了希望,现在右京一旦归来,还带来了中土有力人物愿意帮助平氏的消息,真个令他喜出望外。 双方经过短暂的协商,达成了一系列协议,包括平氏开放其管治下的所有地境,由中国来人勘探金银矿藏,并提供适合与足够的劳工,以期获得一定的采矿收益。而对于分给平氏的金银矿产收益,方天定又提出了另一项让他无法拒绝的提议,那就是以这部分金银来换取中原大批物资,包括先进的弓弩盔甲等军器以及各种奢侈品,同时作出了不向平氏的对手源氏出售同样的货物的承诺。 这正是平氏最希望从中土得到的援助,平正盛大喜欲狂,慨然开出了高达五十万两白银的一张采购单,而这张单子被方天定等人拿到赴日的众多商贾之中一分,便抢了几乎一点不剩,单单是吃这中间的差价,方天定等人就得到了过十万两白银。而对于采购军器的费用被各项奢侈品挤占的结果,平正盛颇有些无奈,只得以日后所应得的矿产收益为担保,向方天定要求了二十万两白银的借款,当然是以随船护航船队所携带的武器装备来支付,这一项又产生了近十万两白银的利润,还不算上日后各处矿藏的产量增加以后,平氏收益缩水的损失。 第二章 买卖(下) 自然,身为一个落后小国的新兴势力,平氏看中的是如何在与国内政敌源氏的角逐中占得优势,因此即使是意识到被人占了大便宜,平正盛依旧看中自己所获取的那些,而将一切损失都划入了政治投资范畴。因此除了支付的真金白银,平正盛还委托方天定向中原天朝的有力人物高强转达他巨大的谢意:五千两黄金,五万两白银。 这一笔收入,加上船队的收入,立刻使得身在日本的方天定使团成为了敌国之富。依照临行前高强的嘱咐,这笔收入被用来作为资本,开设了大通钱庄的第一个分号,日本分号。凡是来到日本的贸易商人,都可以将自己的收入在这钱庄换成钞引,等返回杭州之后,再从杭州的大通本号那里兑换真金白银。 而实际上,在日本钱庄开设的时候,杭州的钱庄根本还没成立,那是等到接受了赴日船队带回的黄金白银之后的事了。在那样落后的时代从事海外结算业务,其风险自然是巨大的,但是高强由于在两边都拥有强大的支持,得以成功避免了其中的风险,由此而获取的利润,是当时所有人都无法想像的巨大:每一两白银的汇兑,在大通钱庄这里就需要支付一钱白银的费用,而出于规避风险和节省运回白银所需的费用考虑,这样的高收费仍旧让商人们有利可图。 当这些商人回到国内之后,又得到高强的承诺,大通的分号将在很短的时间内分布到东南五路的大小城市,商人们大可以带着一纸汇票,到自己所需要的地方去支领白银。这一措施又切中了当时由于国内通货紧缩,而造成的经商成本上涨的局面,虽然高强这新成立的钱庄信用还有待考究,商人们仍旧表现出了巨大的热情,有许多胆子比较大地,直接就拿着大通地银票去各地收买自己所需要地货物以及换取现钱。倒反过来逼得高强赶紧出台大通银票的转让办法。否则所有的银票转让都得到柜面上来取了现银再存进去。非把大通上下所有人都累死不可。 这么几件大事做下来,到了腊月里,第二批船队返航的时候,大通的地位已经初步确立的起来,不但海外交易中,大通占据了统治性的地位,东南五路地大额交易也有很多人开始使用其银票了。 当钱庄的信用树立之后。各地的存量金银又稳定了下来,高强手中很快便有了大批的自由金银可供使用。有了这批金银的担保,他开始尝试接受存款业务,然而事实很快证明,在大多数百姓连字都不大认识的情况下,指望他们能把高强的钱庄与吸血的高利贷商人区分开来根本是不可能地一件事。 于是,手中攥着大笔真金白银的高强开始愁怎么花钱了。放贷款没有大工业,投资有限。单单商业贷款根本不能在短时间内花掉这么多钱;保险别扯了,人寿保险动辄几十年,这个时代人的期望寿命才四十多岁,谁来理你,而财产险在当时的条件下,你根本就赔不起,结果还是只能局限与海外贸易的范畴内,承接一些初步的商业保险业务。 要是有股市就好了高强一面头痛,一面着牢骚。转眼再看看手中燕青的来信。更加头痛起来:这节骨眼上叫我回京,这不要我的命 相公。且歇一歇,喝碗参汤罢门开处,妻子蔡颖翩然而入,手中一个托盘,盘上一盅参汤。近来高强日夜忙碌,蔡颖一面分担了应奉局的许多事务,一面也每日张罗着给他进补,真正做到了一个贤内助所能做到地一切。 高强一笑,接过参汤端在手中,顺手把那封书信就放在了桌上。见他吸吸溜溜地喝起参汤,蔡颖抿嘴一笑,便拿起燕青地书信来看,不由也轻轻一声:童节帅要回京,祖父叫官人你回京哩 高强放下参汤,一把将妻子揽到怀中,笑道:且莫理他,你我夫妻温存一下。 本来夫妻俩已经有几日不曾敦伦,这等年轻夫妻,正是情热之时,蔡颖被丈夫这么一搂,顿时浑身酸痒,咯咯只是娇笑,很快便有些娇喘细细起来。 高强脑子里一直转着各种念头,此时乐得一概放下,与娇妻,正是得趣之时,忽然蔡颖把手一推他胸口,嗔道:你现在这么对奴家可越来越少了,定是念着那姓潘的女人 所谓姓潘地女人,自然是说的潘金莲了。高强去年八月上回了杭州,金莲也一路跟了来,蔡颖当见到夫君远行一趟,居然带回来这么一个妩媚风流的女人,当时眼睛就立了起来,直到听说乃是武松的寡嫂,无处存身来此寄居,这才换了脸色。 无奈女人嫉妒乃是天性,这金莲又生得一副勾人的模样,说的难听一点,真是天生入骨的狐媚。此等女子,男人见了心动,都想要占有一番,而女人便自内心的敌意遏止不住,饶是蔡颖大家闺秀的出身,却也对金莲产生了警惕戒备之心,对着高强之时,偶尔忍不住就要提醒一下。 高强自然心知肚明,他当日与金莲在月下那一吻,不曾真个也,偏生金莲名义上也是他的嫂嫂,宋朝男女关系虽然较为开放,对于伦理上头还是看的极重的,看得到吃不到的滋味,却叫他心中渐渐滋生了许多渴望,只不足为外人道了。 现在听到蔡颖又提起,他自己心虚,立刻便把原先与妻子嬉戏的念头都抛去了,仍旧一手搂着妻子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另一手却将那封书信拿了起来,向蔡颖笑道:娘子,相爷有意命我回京,这中间的缘故,你可能猜得几分么 第三章 回京(上) 这招乃是高强对付妻子的惯用伎俩,叫做转换话题,但几遇到不好回答的问题,当即变换轨道,免得继续强撑下去,说多错多,留下无数话柄,日后不得翻身。 身为他的妻子,蔡颖又是冰雪的心性,焉有不知之理不过大家闺秀对待夫君,不能与寻常女子一般胡搅蛮缠,既然高强转换话题,说明他认为这个问题上头没有什么谈的必要,蔡颖只白了他一眼,便应道:何必要猜父亲日前已经有书信到,便说到此事,叫我务必劝你尽早动身回京,商议大事。 来蔡京要自己回京的意愿非常坚决,居然动用了向来不轻易动用的老婆路线,高强这才真正重视起来:是何大事,岳父信上可曾说明 蔡颖摇了摇头:也不曾明言,只是我看信中的语气,多半这事不是不能说,是还未定案,不过既然祖父有意叫你回京,多半这事一旦定案了,与你会有莫大干系。 高强皱眉,既然没有内线消息可套,便只得挥他来自现代的优势回忆历史了。童贯早年出自神宗朝大宦官李宪的门下,这李宪说来算是个宦官中的不世强者,曾经随同王韶开边西河,更曾经镇守兰州十天,抵挡了西夏举国号称八十万大军的围攻,本朝太监监军而有大功的,李宪是天字第一号。倘若是写出武侠版的北宋史来,这李宪定然是葵花门的绝品高手无疑。 而童贯出自李宪门下,便与西北兵事结下了不解之缘,据说此人曾经十次深入西北各地,察探军情地形,可算是西夏通。再加上他与蔡京紧密联合,在蔡京上台之后,童贯终于得到了与王韶之子王厚一同攻取西河的机会。 崇宁二年中,童贯任监军,与王厚等出西河攻羌人吐蕃。途中却出了一桩意外。由于皇宫失火,赵佶就以为是出兵不利的征兆,八百里加急圣旨给童贯。叫他退兵。此时童贯胆子倒大,硬是搏了一铺,将圣旨往靴筒里一塞。对着王厚高永年等将领,只说上趣成功尔把退兵的圣旨说成是进兵的号令了。 而此战的结果也正如童贯所希望的那样,王厚等大败羌人,一举光复四州之地,置熙河兰会路。同时吐蕃领董迈来归,宋军完全打开了通往西域地道路。此战之后,宋军完成了对西夏地侧翼迂回,彻底改变了以往一直在西北的山岭中与西夏的扯皮状态,按照现在的话说,宋夏战争即将从战略相持阶段转向战略进攻了。 战后庆功之时,童贯将赵佶的那封退兵圣旨出示给众将观看,得意洋洋地说道:诸位,你们今天能立这么大地功劳,可都是我童贯扛着脑袋给你们争取来的机会咧诸将感恩戴德。童贯立时便在西北的几十万大军中确立了自己的地位。自然,由于担任全军的监军,童贯也从此次大胜中获得了极大的好处,封为襄州观察使。要知当时还没有太尉的官阶。武官官阶中最高的是节度使,其次便是这观察使,合称两使官,内侍获得这个职位的,童贯也开了一个先河,其成就更在当年的李宪之上。 后来的事情却脱离了童贯的掌握,西夏一面部署对宋军的防御,一面向辽国求援。辽国立刻宣言燕云等州开始动员,一面派使者前来大宋,要求宋夏休战。两边互派使者,其中还闹了个笑话,翰林学士林摅使辽国,见到辽国新建的碧室,当时欢迎林摅的辽方陪同出了个上联白玉石,天子居碧室,嵌了在里面,甚是巧妙。因为汴梁宫中建有明堂,林摅便对口耳王,圣人坐明堂,也嵌了繁体在里面。 哪知辽国陪同不给面子,立刻就说大宋使者不识字,下面是壬不是王。林摅大丢面子,尤其还是在北朝人面前,当即恼羞成怒,出言不逊,等到见了辽国皇帝,也是抗辞相争,惹得辽国皇帝大怒,将他所住地馆驿断绝食水烟火,弄得林学士的大便都没人清理,很是吃了苦头。 这里双方使者往返不绝,西北却又传来败绩,西夏军动反击,攻入镇戎军,时任知绥州的西征大军副帅高永年出城遇敌,不料中了羌人的埋伏被擒。羌人领含恨于此前地惨败,竟将高永年剖腹剜心,取其心肝分食,消息传回,陕西震动。 经过朝中一番争论,最终还是认为大宋没有能力同时应付两个对手,只好同意归还一些城池,另外命令西北大军就地布防。而这件事的生,就在高强来到这个时代的前一年,崇宁四年的事。 想到这里,高强隐约捉到了一点头绪:莫非童贯回京,还要伴随着新一轮对西夏,乃至对辽国的战略调整么是这样的话也不奇怪,不过就算西北和河北的战略有所调整,有我什么事要知道,到现在我还没有进入正式的官阶系统,这个应奉局只能算是法外设置地特殊机构而已,论其性质,无非是给皇帝弄些新奇的玩意,以讨取皇帝的欢心,一言以蔽之,我高强不过是给官家帮闲的啊 他愁眉苦脸,蔡颖看的好笑,便伸手来揉他的眉心,戏道:官人,如此愁,敢是此间有什么大事要办 高强打了个叹道:我大通钱庄草创之时,又推行诸般新政,凡事皆出于你家官人我的脑子,都要我一个个手把手地教他们做事,眼下哪里走的开况且你也知道的,钱庄的进项日渐增加,而银票畅行五路之势已经初成,库房里堆放的金银眼看就要放不下了,眼下我正为此事愁呢 蔡颖大奇,笑道:官人,你办这钱庄,为的不就是挣钱,如今名副其实的是日进斗金,官人大可数着银子玩,有什么可愁的 第三章 回京(下) 高强一声,心说土财主才数钱玩呢像我这样具备了现代理财意识的人,对于手中现金的大量堆积只会产生极大的危机感呢。况且眼下大宋的财政形势,乃是严重的通货紧缩,货币供应量的不足已经大大压抑了经济的活力,这钱要是不能投入流通,我留着它作甚 不过他也知道,有这疑问的不光是自己的妻子,更有她背后所代表的蔡京等人,只得耐心解释一番:娘子,你道我开办这钱庄,当真是图它赚些钱银使用么若然是为了一己享乐,家父位高俸厚,我这应奉局更是可以随便伸手从内府中拿钱的口子,我又哪里缺钱使费了 然则为何蔡颖睁大了眼睛,大惑不解。 去年摩尼教起事未遂,朝廷未必清楚,你在我身边却是知道的,其中的艰险转折之处,实在不足为外人道。只是说到头里,这摩尼教起事为的是什么也不过是因为当十大钱扰民这一件事罢了。因此上我创办这钱庄,以海外贸易所赚取的金银来投入东南五路,使此间的众多出产都能获得收入,民既有利可图,官也不必无钱而强买民物,岂非大大缓解了矛盾绞尽脑汁,高强才能以较为简明的措辞解释这个问题,至于这两个措施的性质,一个是扩张外需寻找新市场,另一个则是增加货币供应和加快货币流通度以缓解通货紧缩,若照这样说出来,只会被人当天书。 官人深谋远虑,奴家自然是钦敬的。蔡颖也算饱读诗书,又通晓世务的,大致也能理解,但她随即话锋一转,又说出一番话来,叫高强始料不及:只是官人可知道。为何你提出借这钱庄的名义行交子,祖父与公公他们都不支持你么 高强原以为是,蔡京不许自己行交子,乃是出于谨慎。要等时机成熟再说,现在听来却仿佛另有隐情:恰是为何 官人,往年西北用兵,大批军粮物资等物都是由各地商人运往西北。大军在各处设军需采买处,以钞引支付给商人,各商人再持钞引去便宜之地换取所需,或现钱或盐茶,军民两便,你可知晓么 高强点头,宋军的这一后勤改革。庶几接近于现代的国家采购制度,乃是军事夹上的一大创举。他也曾为之赞叹不已;而这一事实的存在也为他开设大通钱庄增加的极大地信心:然则如何 官人,你道朝廷连年在西北用兵,哪里来的这许多钱银即便是钞引支付,最终也还是要拿出等值的现钱或者盐茶等物来偿还的,数年间大军在西北耗费无数,这中间实有莫大地缺口。而另一方面,离西北最近的富庶地区乃是巴蜀,此地虽说物阜民丰,却是山路难行,进出不便。大批的军粮能够运出。当地便须以现钱支给,而一枚铜钱要运到蜀中。其耗费差不多就要花去半钱,这哪里能负担得起因此上蜀中铜价比中原和东南更要高上许多,当地无奈,只得以铁铸钱,后来又印交子作钱,便是出于此了。 原来如此高强恍然,如此说来,西北和蜀中的货币供应不足状况,比东南五路更加严重,难怪东南五路只是将当三钱,改为当廾钱,好歹用的还是铜钱,而西北和四川直接行纸币了。 不过他随即想到了其中的问题所在,当地官府行这样的交子纸币,并没有成熟的金融体制可供支撑,相反其实物货币量的紧缺,根本不足以保证铜钱到纸币的顺利过渡,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交子的信用将遭到怀疑,进而在短时间内大幅贬值。 他这样的推测说出,立刻得到蔡颖的热烈赞同:官人对这理财上头,真乃天授交子既然举步艰难,军费又有增无减,祖父掌控宰执,为此正焦头烂额呢 她凑近了高强耳边,低声道:父亲告诉我,等正月一过,祖父就要下令,今年新行的三年一届的交子,对以往各届的旧交子,将是四比一的换率。祖父之所以不许你行纸币,这可明白了么 高强凛然:原来是内幕消息蔡京这么大笔一挥,当时就把通货膨胀率提高了四倍,自己要是在这节骨眼上推出纸币,不问可知,一定死的难看之极了。宋代的文官集团在执政过程当中,凭借各种人才的不断涌现和政治体制的支持,维持了庞大帝国地繁荣展,比后代明清时地整个被理学和八股文束缚住了手脚的文官集团,其表现真可谓是可圈可点,单就经济成就而言,宋代当之无愧地是我国历史上的最高峰。 可叹的是,由于缺乏成熟的金融理论和经验支持,这时代的高级官员们虽然并不是无能之辈,但处理起棘手的经济问题来,往往还是只能用长官意志来代替经济杠杆。倘若蔡京作出这样的决策时找高强商量了,高强立刻就会告诉他,你这样的做法,现代也有过的,称为休克疗法,用恶性的通货膨胀来对抗紧缩,为培养和寻找新的市场争取时间,而单纯是为了缓解财政压力的休克疗法,其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只是这么说了,真的会有用么高强苦笑摇头,忽地站起,将妻子横抱在手中,笑道:颖儿真乃贤内助也为夫无以相报,只好房中恭敬了 蔡颖惊叫一声,全然无力挣扎,被高强抱着进房去了。 次日清早,高强找来许贯忠,将杭州诸事都托付给他,好在大通钱庄和船队兴旺的很,再有许贯忠盯着,料来不至于出什么差错。至于钱庄日渐增加的金银储备,高强想了一夜,觉得有两条路可行,一条是投资开建自己的海船,二来可以逐步收购掌握在那些零散船主手中的船引,这样双管齐下,可以更快的将船队掌握在自己手中。而随着属于高强自己的船队的建立,梁山泊的整合便可以相应挥作用了吧。 许贯忠素常参与机密,对于高强的各种谋划都有所知,当下一一答应了。 旬月之后,几艘大船缓缓驶离杭州码头。背对着欢送的人群,面朝西北,高强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豪情:汴梁城,我高衙内又回来了 第四章 述职(上) 这一次高强回京,随行人员比起去年年初离京的时候少了许多,不但师父鲁智深出走,心腹许贯忠不在,就连党世英,6谦,杨志等将领都留在杭州防地戍守,不能擅离。当然了,6谦等人留在杭州,除了军令的约束之外,还担负着秘密的任务,要筹措军械以供高强向日本国出售之用,此项贸易不但可以维持与日本平氏的重要盟友关系,另一方面也可以通过非高强体系内的中日贸易,向平氏的对手源氏一方出售武器。要知道,打仗是要两方实力差不多才有的玩的,如果平氏在得到来自高强的援助之后迅膨胀,一举将源氏打的不能翻身,那接下来就该轮到平正盛来找高强谈判,要求提高其矿产收益份额,乃至提出国有化的要求了。 自然,有少的,就有多的,此刻高强身边的韩世忠,就是此行的一大收获。许贯忠不在身边,韩世忠便担负起了部分总管的职责,将高强身边的这些手下以兵法部勒,管理的井井有条。而高强对他最满意之处在于,韩世忠并非一勇之夫,往往能够对高强有所建言,彼此的契合度也迅快上升,如今高强用的是越来越顺手了。相比于许贯忠,高强对韩世忠唯一的不满就是,这家伙的话未免少了一点。 路行非只一日,这一天座舟抵达东京汴梁,因他此次回京并非公传皆知的事。因此码头上少有人接,不过太尉府与太师府的人这几日都在码头迎候着,一见高强座舟靠岸,忙不迭就上来接船,一面将消息传了回去。 少停便是大队车马来到,将随行女眷和行李都装载了,高强翻身上马,大队浩浩荡荡向太尉府而去。沿途行人见如此阵仗,不免纷纷侧目。交头接耳打听是哪家高官显贵,待得知花花太岁高衙内又回来了,虽说近两年来高强未曾在东京汴梁作恶。不过记得他名声的人还是不少,哄的一声,路边的妇人少女便一下少了许多。 此种情景还是高强初到宋代的时候遇见,之后他诸事繁忙,久已不见了。如今乍回东京,见到自己余威犹在,心下倒觉得几分亲切。一面笑眯眯地向路两旁张望,看在路人眼中,这浮滑衙内更显猥琐与好色了。 高强一路得意洋洋,回到太尉府,径自到书房给父亲大人高俅磕头。 高俅膝下无儿,高强的本身算起来又是他的族弟,因此对这假儿子向来宠爱,况且这儿子如今也算出人头地,日后更有大好前途。高俅对他是满意得很了。至于近来有人说高强不务正业,做起生意来与民争利,高俅全然没放在心上,这高衙内要是不胡闹了,就枉称花花太岁了。 此刻见到高强大步进来跪倒磕头,后面儿媳蔡颖深深万福,高俅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上前双双搀起,不免慰劳几句,问些途中行止。东南风物等等。高强和蔡颖一一答了。又拣几件有趣的见闻告诉高俅,高太尉拊掌大笑。一家和乐融融,颇有天伦之乐。 闲话一会,蔡颖自回房去安顿,高强便问高俅,此次回京,自己该做些什么 高俅不愧是直接参与中枢的武官第一人,立时就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答案:等 等什么高强立刻傻眼。 不错,等童贯回京,他会与公相,老夫等会商军国大事,到时候你也旁听,总有用到你的时候。高俅眯着小眼睛,徐徐捋着颔下的胡须,笑的颇为诡异。 高强却不依不饶:到底是什么军国大事 高俅被他弄的无法,只得说了出来:还能有什么军国大事,童贯这厮最关心的,就是西北的战事了。 攻夏之事,不是因辽国的请求而休战了么 嘿嘿,童节度等了这么多年,到五十多岁才能监军西北,又打了个大胜仗,当此时,他北望横山,正是踌躇满志,奋进取的时候,却被辽国派几个使者给拖住了脚步,又吃了西夏一个大亏,高永年死的如此惨法,哪里肯善罢甘休我看他这次回京,是要寻求制约辽国的办法,让他好专心把西夏国给收拾了。 高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童贯当真是武圣再生,诸葛转世不成夏贼唱乱垂百年,远自本朝太宗时就已经得国,他童贯不过是借着王厚等将士的光,打了几个胜仗,就以为自己战无不胜了。 高俅却摇了摇头:童贯此人,非比等闲,其久在西边,满朝文武比他更有资格谈论边事的,还真没几个,你休要小觑了他。况且西夏与我朝交战百余年,其国地狭民贫,小小的河套之地,哪里能与我中国对抗前次王厚与童贯光复熙河兰湟四州,夏贼只能束手坐看羌人惨败,便是其力不从心的明证了,若其力足以制我,又何必向辽国求亲,并请辽国出面斡旋休战 高强愕然,才道:以父亲之见,这西北战事,童贯是大有可为 高俅点头道:若只有夏贼,童贯大可从容应付,步步蚕食横山诸城,待将横山之险尽数掌握之后,西夏的河套之地便藩篱尽丧,败亡只是时间问题。这其中虽然尚有无数艰难,但大势已经掌握在我大宋手中,这是不会错的。 宋夏之间地战争局势居然已经如此有利,高强始料不及,这时候的宋军既然如此强大,为何后来又在攻打燕云的时候败的如此之惨要知道,历史上统领大军攻打燕云的,也正是这位童节度啊。 他晃了晃脑袋,这些事暂且放下,单问眼下如何:然则以此看来,童贯想要攻夏,先就得让辽国不加干涉 高俅赞许地拍了拍高强肩膀:我儿聪敏,果然不错,当年西夏初立国之时,便是仗着辽国的卵翼才能够生存下来,连辽拒宋,一向是夏贼的基本策略,百年未改。只是既然百年不改,童贯要想出什么法子来改变这个态势,也真是一道难题,为父代他设想,委实无甚良策可行。 第四章 述职(下) 对于本朝的战略态势,高强更多的认识还是来自于现代对于宋夹的种种记载,其中不详不实之处甚多,起码对于徽宗朝的军事,绝大多数都是说后来对辽对金的战事如何窝囊,却不提及其对夏战事的成功。所谓知己知彼,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便闭嘴为妙,横竖童贯不日回京,到时自然分晓。当下高强又问了高俅的起居,便告退出来。 刚出了高俅的书房,迎面便见燕青和石秀两个站在路旁等他,那燕青穿戴风流,鬓角簪花,石秀也是英挺俊朗,一身红色军装穿在身上合衬无比,这情景若让同人女看到,定然留着口水大叫不怎么可以 眼见两位爱将,高强心中欢喜,快步上前去拦住要施礼的两人,捶捶打打甚是亲热,完全没把他俩当了外人。这二人都是高强前年在河北大名府收来的,可谓随于微时,后来高强离京南下,燕青与石秀奉命留守,将中原的局面弄的有声有色,甚是得力,高强自然奖掖有加。 道旁不便说话,高强又想看看自己一手兴办的眼下已经成为东京汴梁八分风流集聚之地的丰乐楼,于是三人出得府来,上马赶奔丰乐楼。 这丰乐楼虽说是高强买下之后兴建的,不过他除了前年与老爹高俅并郑居中两个一同帮闲,为官家赵佶嫖宿白沉香拉了回皮条之外。还真没来过丰乐楼几次,这一年多没回来,乍看丰乐楼地壮丽景象,高强自己都有些意外。 当下三人进了楼中,略略巡视一番,高强甚为满意,很是夸奖了燕青几句,不过以燕青这浪子之才,管理一个丰乐楼那真是治大国若烹小鲜。不足为奇。 三人进了密室坐定,燕青捧出几本账册,请高强过目。 高强看也不看,丢过一旁,笑道:这楼子既然由小乙你打理了,便一切由你做主。本衙内是不问的,何况开这么个楼子,本衙内哪里是冲着这几个钱财我只问你,官家一个月约来几次,对此间可满意,对你小乙哥又是如何 燕青笑道:官家恨不得一个月要来三十次才好,对我丰乐楼那是一万个满意了。小乙我给官家作帮闲。吹笛唱曲凑趣说话。并无半点差池,如今官家到了丰乐楼。白行未必要见,我小乙是一定不能少的。 高强大笑。当初留燕青在这里,就是看中他机灵巧妙,对于这时代的诸多市井杂戏无所不精,正好对上赵佶的性子,有这么个人讨赵佶的欢心,高强就算把天给捅破了,在他赵佶的心中也坏不到哪里去。如今这样的效果,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小乙哥,以你大才,单单逢迎天子,着实是屈才了,本衙内这厢谢过。高强深施一礼,燕青连说不妨。 石秀在旁笑道:小乙能哄得那官家欢悦,衙内在外才好行事,此等重任非小乙不可,衙内乃是知人善任呐。 高强听了这话却说不然:三郎,你这话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留小乙在官家身边行走,一来固然是要官家的欢心,二来却是为了我这东南应奉局地提举位子。 石燕二人都是不解,燕青便道:衙内,那应奉局无非弄些珍奇玩物呈献官家玩乐之用,有甚打紧 高强摇头道:小乙啊,这应奉局现今是在我手中,你便看不出他的厉害。我只说一件,你便知晓,那应奉局中了一花一石,不但是在所必取,且连州县官府都不得干预,只需将御封的黄帖一封,那花石的所在便成了应奉局的一家天下,可以予取予求,你道厉害不 燕青与石秀这才醒悟,那石秀久在底层挣扎,对此更有深切认识:不错,此中更有无数徇私勒索的良机,只要是应奉局门下,即便是一个小吏,也可横行乡里,州府无人能管制,这么一个衙门倘若是在不法之辈手中,真能翻了天去。 高强点头:正是而以今上的性子,谁能在这玩乐上头称了他的心意,比在边疆上立了多少大功都来得有用,如今我应奉局进献无不称旨,今上信任有加,如此大好形势,决计不可让人分了去。而本衙内日后当步入仕途,不可能长居东南,这应奉局提举的位子,他日便是你小乙哥的了。 所谓当仁不让,燕青明白了高强的用心,也不推辞,点头便应了,以他和赵佶以及与高强的关系,这位子确实是非他莫属。 说完了燕青,便轮到石秀。石秀掌控中原的黑道组织,整合各地地闲杂混混无赖汉等等,举凡车船码头市井街巷等等,如今到处都是他的人手。这等无赖汉,平时游手好闲,人人讨厌,被石秀这一整合,立刻就显出了强大地潜力。别的不说,只说这保护费一项,平常是一城之中几帮混混,你也收来我也要,相互争抢地盘是不免大打出手,血溅长街。 自石秀一统之后,满城地商户只需一年买一块秀字令牌,便无需再付什么钱财,那些无赖汉们另外可领到分例,固定的收入加上大幅降低了流血风险,使得多数混混们都山呼万岁。而这等混混组织对于秩序地维持,其效率比官府又要强胜百倍,若有人想要额外勒索商户小贩等人,立时便会被道上的其余人知道,而这破坏秩序者在很短的时间内便会消失不见,整个秩序得到恢复。 再如车船码头,以往商旅每到一处,均须打点当地大小土豪,而如今只需一块秀字令牌,便可畅行中原各处,省去多少成本耗费,现代提了多少年的减少各地的土收费站这件事,在石秀手上已经轻松实现,虽然石秀手下的组织并不上台盘,却真个是功德无量。 第五章 见童(上) 与燕青一样,石秀也是捧出几本账簿,不过他麾下大小分舵遍布中原,各路小弟加起来数万之众,这还只是有直接归属关系的,余外依附的大小混混都不算在内,那账册又哪里能作的平,作的准也无非备的大略而已。 高强照旧不看,石秀去年曾经到杭州助他擒拿朱冲朱勔父子,那时便已经述职了一次,这大半年来又是时时汇报,也没什么大事是他不知道的。他也知道石秀手上这摊子头绪极多,若是都要他自己监督,烦都烦死,因此只管大方向的事,余下细节统统交到石秀手上。 大致说了一番年来的成就,石秀忽地向高强道:衙内,三郎有一事,不知当讲否 高强纳闷,什么事要这么郑重他转念一想便明白,笑道:三郎所言,不妨让本衙内猜上一猜可是说的山东宋江 正是石秀皱眉道:去年得了衙内的指示,要暗中扶持宋江起来,用他控制山东绿林道,我便去了两次山东,与宋江见面。据我看宋江这人,城府甚深,功名心重,其心机叵测,衙内还是小心些,不要过分信任他才是。 高强心中赞许,石秀到底是有材料的,见了宋江几次就看出这人不是啥好鸟了,不过关于宋江的人品,恐怕你石三郎不会比我更了解了:三郎啊,那宋江当日投靠于我。据本衙内想来,一则若是将他拒之门外,恐怕失了山东一些好汉的人望,二来山东之事与你这里有所不同,各处深山大泽多有草莽豪杰,若要由三郎一一收服,虽然未必难成,总是迁延时日:三来么。联结山东各处绿林,许多事是不可与我太尉府沾上边的。你三郎的身份,眼下绿林中已经有人知晓了。那宋江既然可以查出来,别人便也能查的出来,因此利用他来整合山东道,乃是顺水推舟。 石秀闻言拜服。说道必当与宋江多方合作。务必令衙内之意行在山东,如同行在东南五路和中原京畿一样。高强听着这话有些耳熟。仿佛与西方的圣经中某句祈祷有些相像,当下含糊而过。 三人又说了些事务。眼看天色不早,高强远来,一路风尘的也有些乏了,便各自告辞而去,教高强早些歇息了。 此后数日,竟是高强来到这时代以后难得的悠闲日子。那蔡京蔡太师之前通过各种渠道叫他回京,哪知回来了以后却全无动静,高强猜测怕是因为童贯还没到京城,那件大事尚未定案,所以蔡京便晾着自己了。蔡颖回了一次娘家,连蔡京和她生父蔡攸的面都没见到,只和亲娘叙了会家常便回,更加座实了高强的想法。 既然蔡京一时没有差遣,各处的事务又都有职司,高强难得地无事一身轻,乐得晃着袖子在繁华的东京城例逛来逛去,期间不免带着府中地一众手下往各处酒楼勾栏等热闹去处玩耍,令东京街市重新回想起往昔与花花太岁高衙内一起走过的日子。不过现在这高衙内的名字引起的反响有些不同,想这位高应奉自从兴办丰乐楼,又与当今官家赵佶对了回诗,其文才风流已经小有名气,于是高强上街之后,便经常见些长相普通乃至可以打扫公共卫生的女子在他面前大呼而过,还多数举起袖子半遮面,那架势并非躲避,倒是很明显地要吸引高强的注意力了。如此几番,高强也有些怕了,现在若有人问他有什么事是比所有美女一看到他就跑更加可怕地,他一定会立刻回答:那就是所有丑女一看到你就扑上来于是我们往日的花花太岁高衙内,吓地一点都不敢出去花,只能闷在家里。好在他孝心还是有的,别处不去,师父林冲那里还是要去拜见一下,顺便拜见拜见美貌的师母,其乐也夫 这一日消息传来,熙河兰会路秦凤路经略制置安抚使,武康军节度使童贯,终于回京,高强长出一口气,大凡人要是习惯了忙碌,叫他休息一下都不知道干什么好了,高强这几天几乎要闷出鸟来,盼童贯回京之心恐怕不输于这世上的任何一人。 当晚,在丰乐楼的秘密包间中摆开酒席,这一桌的参与者可谓都是当今的重量级人物,乃是太尉高俅设宴做东,主宾位上坐着远来的节度使童贯,对席则是权势熏天的太师蔡京,如高强这样的人物,虽说在东南五路跺一脚都有响的,到了这里就提不上筷子了,能有个位子就是面子。 众人入座,不免客套一番,你敬酒说童帅西北有功,我还敬说太师执政有方,太尉青云直上,官场的哈哈打过一遍,也该是步入正题的时候。 高强在一旁偷眼打量童贯,见这人生的真是不凡:五十多岁年纪,身材高大魁梧,气派非凡,一张国字脸,皮肤黑黢黢的,虽然略有些显瘦,不过筋骨强健,看起来着实威风的紧,格老子的模样硬是要得。话说回头,以赵佶这么个艺术家皇帝,能得到他宠信的人,长相要是丑怪倒是件怪事了,象蔡京年逾六旬,看起来却还是一副儒雅有型的老帅哥模样,足为明证。 不过最离奇者,这位童贯的颔下居然生了几十茎胡须 高强还道自己看错了,使劲眨了眨眼睛,又仔细打量,这次才确定没有看错,童贯真的长胡子当时心下惊叹不已,心说乖乖不得了,太监长胡子,真是千古奇闻,当年汉末三国时十常侍之乱,袁术等人杀进皇宫,下的命令是但面白无须者皆杀,于是杀错了许多不长胡子的。若能像这位童节度一般,作太监作到长胡子这么有个性,那时便可逃出生天了吧 太监做到长胡子这么有个性,好似是某部电影里主角对一个太监说的话,而那个太监的胡子却是贴上去的哩看来童节度没啥稀奇,不过是用了易容术,贴了假胡子。只是太监贴胡子,与掩耳盗铃同理,贴了也是白贴啊是可怜 他这么胡思乱想,没提防童贯的眼神忽然扫了过来,二人四目这么一对,高强立刻就觉得有一股压力临身,童贯的二目神光充足,虽然不及蔡京的眼神那么深邃难测,威势却有过之,令他立刻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心中大叫了得,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就算是大奸臣,也都是不一般的人物,况且这位童贯在西北统兵多年,真个有大将之风 第五章 见童(下) 童贯忽然笑着向高俅道:之介兄,令郎不愧将门虎子,在我童贯面前如此镇定自若的,小辈当中可找不出几个。 高强听见夸奖自己,连忙称谢,哪知童贯理也不理他,又去恭喜蔡京得了个好孙婿,倒把他晾在那里了。 高强心知童贯有意给自己一个小小教训,他倒也怡然自得,自己盯着人家太监的胡子看,按现代的说法就是不尊重他人身体上的缺陷,确实不大厚道,小小不逊受着就是,况且他眼下历练的多了,这点小事全然不在意。 那童贯见他仍旧笑嘻嘻地站在那里,全没有吃瘪被冷落以后的反应,这才有些重视起来,说了几句客气话,高强谢过又坐下了。 座中的个个都是人老成精的,这点小小曲折哪里能瞒得了人高俅忙来圆场:我儿,你今日能够统领东南应奉局,全仗童节帅将原本属他该管的杭州明金局划归你管,现今你还住着童节帅那明金局的屋子,怎可无礼 高强一想也是,忙跪倒给童贯赔罪,童贯倒老实不客气的受了,高强一边磕头一边心里骂:死太监,生儿子没糟糕,又错,太监本来没儿子。 等到受了几个头,童贯才把高强搀起来,笑道:世侄何须多礼世侄年少得志,小辈中少有的英雄,些许气盛也是难免。之介兄太过严谨了 高俅说些客气话,无非是莫要夸坏了小孩子,打几个哈哈,这才过去了。 他几人这么你来我往,蔡京一直坐着,眉毛都不动一下,到这时才开口道:童节帅,此次回京,所为何事此刻便可明言。 这话说得很是直截了当。并无什么客套,可见蔡京与童贯的关系着实是不寻常。 童贯见蔡京开口。当即把酒杯放了,向蔡京拱手道:元长兄,年前小弟在西北累战而前,迭获大胜,正是要进取西贼的当。叵耐辽狗横加干涉,迫于上命退兵。倒赔上大将高永年一条性命,西北数十万将士,何曾有一人甘心某家此番回京。便是要向元长兄和之介兄讨一个良策。怎生能令这辽狗与夏贼分拆才好。 这话与高强原先的预计是分毫不差,他竖起耳朵只听蔡京回答。心说辽夏联盟之势已成,要拆开哪有那么容易 果然蔡京两条细长眉毛一皱:夏贼立国之后。与我大宋和辽国都有过交战,不过与我大宋是断断续续战了百年,对辽国却是和多战少,此辈均是狼子野心窥伺我中原繁华,其间当多合谋而少相争。况且崇宁时夏贼为求辽国出面制止我朝大军攻伐,不惜以国主之尊求取辽成安公主为婚姻,听说那成安公主不过是耶律族中一寻常女子,并非皇女,夏贼如此屈就,其联辽之心之坚非同小可,若要分拆两贼,绝非易事。 童贯点头道:此事某已知之,夏贼败于我手,已经失了西边藩篱,若横山再被我攻取,则国中无险可守,形势危殆之极。若无辽国为援,某家十年之内必尽收夏土矣说到战事,这童贯精神百倍,指挥数十王大军的人,自有一股逼人气势,高强没见过这样大将的气派,一时颇为折服,竟连他的大话也不怎么看轻了。 童贯却越说越气:叵耐辽狗,坏我大事,岂可与之干休说着伸手在桌上用力一拍,震得杯盘乱响。 高强看他提到辽国时左一个辽狗又一个辽狗,比说到西夏的时候更加痛恨,心想难道后来童贯一意联金攻辽,就是这时埋下的种子 高俅见他激动,忙加劝解:如今二贼并力,急不可图,童兄平心静气则个。太监没有字,因此蔡京和高俅虽然与童贯交好,却不以字称呼。 童贯气道:二贼急不可图,某岂不知如今问计于二兄,正是为此 说到要拆散辽国和西夏的联盟,蔡京和高俅都没了言语,这两个玩权术那是一等一地好手,蔡京于民政或许较通,真要说到军国大事,恐怕两人加起来都及不上童贯,哪里又能有什么建言 不过两人之才,不但他们自己清楚,童贯也是清楚的,而且蔡京也清楚童贯清楚他们的才能,因此童贯这么个问法,想必是有什么需要自己和高俅襄助之处:童节度,你有何分教 童贯也不客气:元长兄,之介兄,据小弟想来,如今辽强夏弱,先取夏贼,这是根本的次序。只是辽国到底比夏贼强了多少,二贼若并力前来,我大宋当用多少兵马钱粮方可抵敌,这一节却是小弟不知的,要请二兄参详。 蔡京默默不语,高俅眼珠来回转,忽然看到高强在一旁听的聚精会神,便道:我儿,你时有奇思妙想,不妨试言,此间并非庙堂之上,说错也无事。 高强没提防自己老爹点将,有些惶恐,刚要推辞,童贯二目已经扫了过来:世侄有什么话尽管说来,他山之石,也可攻玉 我呸,就你这块料,也配叫我作石头,你自己作玉高强想到历史上童贯力主联金攻辽,结果反在燕京城下被病入膏肓的辽军打的溃不成军,当时气不打一处来,也不推辞,昂然道:父亲,公相,节度,小子无状,妄言莫怪以小子想来,欲破夏贼,当先间辽国,比年来辽主昏聩无道,国中渐生乱象,正是多事之秋,未必就有什么力量能援助夏贼了,童节度此时手握大军,虎视横山,此乃万世一时也 他一阵慷慨激昂的话语过后,自以为句句振聋聩,语气骇人,再加上结合了所谓来自现代而掌握地历史知识,这样对于天下大势和敌我力量的精到分析,在座的几位古人又不是什么历史上惊才绝艳地大人物,还不立刻离座而起,拜服在自己的王者气势之下高俅作自己的老爸,说来功劳不小,到时我先搀扶他起来好了 第六章 建策(上) 可惜事与愿违,高强的眼前并没有出现穿越历吏的众多主角所遇到的那一幕,在座的几人表情各异,便宜老爸高俅干咳两声,把眼光避到一旁,蔡京的细长眼眯的更加小,叫人根本看不清他到底在关注什么,而童贯倒是唯一正视高强的人,不过那眼神,横看竖看都不像是惊叹或者佩服,反而带着些怜悯和无奈说白了,就跟看个白痴一样。 高强情知不妙,自己这一番话看来全然没被这几个家伙放在心上,心中暗暗叫苦,都是那一小撮不通人情世故,更不了解历史的复杂性的笨蛋写手,净写些这类破段子来蒙人,把我可害苦了哟 好在高俅在座,他心中对于这假儿子还是颇为爱护的,忙岔开话题,向童贯道:童兄,宋辽之间百年不称刀兵,连年使者报聘往还,即便是三年前辽国为夏贼请命休战,归还其失地,也并未出兵援助夏贼,童兄若要对付辽国,还须从长计议才是。 蔡京一直都没怎么说话,这时却忽然道:童老弟,可否听本相一言 对于蔡京,童贯不敢丝毫怠慢,忙拱手道:公相请讲,某洗耳恭听。 蔡京细长眼一扫高强,后者此时正有些不知所措,蔡京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拿手指一点高强道:此子所言,虽然听上去大而无当,却也未必全然没有道理,我等百年来惩于太宗数败于辽,始终不敢对辽国动兵。却已经忘记了对手到底有多么强大了 童贯一惊:公相何出此言辽国地广万里,治下人民如雨。兼且有骑射之利,岂是易与何况我朝眼下大军多在西北。正与那夏贼相持,哪里还有余力对辽开战 蔡京微微摇头:辽国当今天子即位八年以来,多事游猎,不勤政事。无论是往来使者,还是边市谍报,个个都说辽国经道宗时乙辛之乱后元气大伤,当今天子却不知恤民。一味纵乐田猎,国政已经渐乱,各部多有离心,这却不是假的。 高强刚才的说话没得到响应,正有些尴尬,忽见蔡京居然出言挺自己,正是大喜过望,心说亲家爷爷你真是够意思不过他还没得意忘形,晓得蔡京既然在说话。自己是没资格插嘴地,依旧老老实实坐在一旁,只是已经不似方才那么局促了。 童贯皱眉道:话虽如此说,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辽国幅员万里,再怎样衰败,国中必有豪杰,若当真将其小觑了,必要吃大亏。 家伙头脑倒清楚得很啊,怎么后来会力主伐辽,却又输地那么惨高强百思不得其解,干脆继续闭嘴。 只听蔡京续道:童老弟,你所言的,乃是辽国大势。只是有一件事,你却忽略了。 他站起身来,在室内踱了几步:辽国夷狄之民,其民尚力而不事仁义,其治下部落虽众,乃以势合,非以义聚。如今辽主失政,国中乱象渐生,我意必有小部夷狄之民蠢蠢欲动,若我朝能探得其中虚实,阴养其力,令彼小部起而祸乱辽国,则其自顾不暇,我便可放手去图夏贼了。 他停下脚步,捻须笑道:列公,此乃老夫的驱虎吞狼之计也 童贯和高俅一同叫好,看见蔡京对自己的计策得意洋洋,两人不约而同的谀词潮涌,大拍蔡京的马屁,什么公相神算旷古绝今等等,不一而足。 旁边地高强心中却大叫馊主意,历史上就是你蔡京打这等鬼主意,想要驱虎吞狼,才会去勾结金人,南北夹击去打辽国,结果辽国是完蛋了,下一个就轮到大宋,演出千古难见的靖康之耻 他这里脑子飞转,正想着该如何是好,却听童贯道:公相此计大妙,只是辽国治下部落众多,东西幅员广达万里,我等该如何行事 蔡京道:此便须得劳动节帅大驾,年来夏贼屡次向辽国哀告,说道我朝虽然如约休战,却迟迟不将诸所占城池军州归还于他,辽国遣使来责,官家这次招还节帅,也正有些因为此事头痛。 童贯点头,这事说来就是他在捣鬼,眼下手握西北军权的就是他,就算接到了圣旨要归还所占夏地,已经到嘴的肉哪里能轻易吐出去况且大宋迫于辽国地压力而与西夏停战,心中是一百个不情愿,在赵佶给童贯的圣旨中,压根就没明确撤兵的范围和时间表。 童贯对此心知肚明,因此找借口百般拖延,三年来只把两座废城还给了西夏,西夏叫苦他就往上面推,逼不过了就退一些,而后再想办法给西夏找些麻烦,反正两国交战百年,彼此的疆界原本就模糊不清,即便是元丰时划过了地界,到如今又二十年过去,也没什么一定之规,西夏好多事也捉不到他的痛脚。 现在见说到了自己,童贯凝神听蔡京续道:官家自御极以来,西破羌人,南收黔南,比年告慰太庙,正是得意之时,心中对辽国屡屡作梗也早不耐烦,只是辽国向来兵强,官家心中不知底细,不敢轻动刀兵罢了。只是辽国多次来使催责归还夏地之事,官家不胜其烦,要派个使者去辽国交代一下,这次便想叫你童节帅前去。 高强一惊,童贯出使辽国,这事在历史上也是有的,可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政和年间的事,现在提前了五六年,难道又是自己来到以后引起的改变 童贯听了这话,却默默不语。要知这次前去出使辽国,就是要交代归还夏地的事,自己乃是一手做成者,奉使前去,不是置身于火炉之上么他正在犹豫,蔡京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教他大为意动: 辽国为西夏请地,却并不出兵援助,其必不欲深陷宋夏之间,为他人作虎伥,因此节帅此番出使,说来也只寻常。不过此番节帅能够深入彼国中,若能查察民情,寻暇抵隙,令其国中生乱,则我计可售矣 第六章 建策(下) 童贯双眉一扬,拍案而起道:公相所言,大获我心自古有言,小入虎,焉得虎子某家碍于辽狗插手,不能对夏用兵,心中衔恨久矣,此番去到彼国中,必当察其破绽,挑动他国中大乱几场,方消我心头之恨,更可从容去灭那夏贼,建不世之功也 他说到高兴处,不禁手舞足蹈,蔡京和高俅在一旁从容说笑,也是兴致勃勃,要知这几个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前几年童贯在西北得胜,蔡京也在朝中得势,而高俅能做到殿前都指挥使的高位,一多半还是借着在西北军中混来的功劳,因此童贯说到建不世之功,对他们而言一样也是升官财的大好时机。 座中只有高强百无聊赖,看着几个老家伙在这里做美梦,他却如作针毡,明知童贯这一去,虽然时间有所提前,未必就能勾结上女真人这个大祸胎,不过他既然存了这个心思要给辽国挑动内乱,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事。 正在一旁枯坐,忽听蔡京提到自己,倒把他的神拉了回来:之介此子,虽然不算什么饱学高士,却心思机巧,能辩细微,老夫许为当今小辈中可造之才。节帅此番出使,不妨便将他带上,本相当向官家一力保举,用他为副使,随同节帅一同出使。 这话一说,高强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蔡京一直叫自己回京,又不说什么事,颠倒是为了这事之所以不告诉自己。恐怕是因为出使辽国不见得是什么美差,若事先教自己知道了,临时怕出什么花样罢 这老匹夫,恁地狡猾高强恨得牙痒痒,忙跪倒在地赔着笑脸道:公相爷爷,对小子一片栽培之心,小子铭感于中只是小子无能,恐怕担当不起这样重任,还望公相爷爷收回成命。开玩笑,有道是外交无小事。何况这次跟随童贯出使,要是童贯这厮鬼迷心窍,真的勾结上了女真人,那以后大宋一旦灭亡,我高衙内岂不是跟着留下祸国殃民地千古骂名这可真是遗臭万年,相比之下。说我陷害父亲部属。逼奸他人妻女这样的罪名,那简直就是给我树碑立传一样了 蔡京脸色一沉,还没开口,高俅先笑骂道:没出息的小子,你跟着童节帅出使。只是担个名,一旁做做样子罢了。又不用你在朝堂上折冲樽俎,打什么退堂鼓你出京之后。搅了许多是非,我还道你年纪长了。胆子也大了,却不料还是这等无用休得罗唣,只管去便是 童贯看了看高强,哼了一声,看样子是颇为瞧不起的,要不是蔡京和高俅两人的面子,他童节帅多半是一脚将这便宜副使踢的老远。 蔡京皱了皱眉,温言道:强儿,你在东南应奉局,进献之物大得官家欢心,作的甚好。须知这应奉局不入官制,却是个要紧去处,我与童节帅当年起于微时,多仗此应奉局与明金局之力,才能得官家青眼。此番我举荐你随同出使,乃是给你出头的机会,你看那刘正夫,当年一次出使得辽人称誉,便从左正言直升至吏部尚书,连跳了三级,此乃大好时机,不可轻忽了。 高强心中叫苦不迭,蔡京和高俅说的这些,他当然是明白的,做官要想升地快,第一是上头欣赏你,第二就是积累政治资本,这出使的功劳得来不费力,正是积累政治资本的大好时机。只是别的使者都好作,跟着童贯出使辽国不是好当的,这一不留神就是遗臭万年呐 偏偏这话也不好明说,他急得额头冒汗,忽而又想到一个理由,忙道:小侄学经未成,胸中实无点墨,这奉使出访,要是碰到辽国出什么题目,小侄应对不来,岂不是有辱国体林尚书便是前例。所谓的林尚书,便是那林摅了,当初出使辽国,和辽国人对对子读了错别字,结果回来以后不但没升官,还被贬去做知州。 提到林摅,蔡京大笑:林彦振自少时便不务攻书,胸中虽有谋略,读别字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他闹了这个笑话,若不是老夫一力维护,何止贬知青州早就罢了官职,除名编管了 他看看高强,点了点头:强儿此虑甚是,如此本相再派一员文学之臣随你前去,随处提点,自然不失体面。纵然有些许小失,朝中有本相周全,怕地甚来 高强没词了,只好答应,向童贯行个大礼,谢他提携一同出使之恩,这行礼之时,心中真是好不别扭。 那童贯淡淡道:罢了向蔡京和高俅道:某酒亦有几分了,来日朝议便当自请奉使辽国,公相与之介兄请了说罢拱了拱手,眼角也不看高强一眼,直接起身就走了。 蔡京也一同告辞,高俅要送,蔡京却不要,只点了点高强:强儿送本相一送 高强心又一跳,对着蔡京这么老奸巨滑的人,实在不是好混的,不过也没得推辞,当即抢上去,扶着蔡京出了丰乐楼,上了大轿。 蔡京在轿中坐定,反手又把高强也拉了进去,轿夫哼哟一声,抬了便走。 高强见这架势,知道蔡京有话说,心中刚刚做好准备,就听蔡京哼了一声道:强儿,你好大胆子,在杭州作的好事 高强本就心虚,乍听这话,不由得吓了一大跳,难道我有什么把柄被这老狐狸捉到了 高强寻思一会,没明白蔡京到底说的什么,只得作虚心认罪状:公相爷爷教训的是,孩儿错了。先摆个认罪态度较好,只求蔡京不要搞刑侦审讯地那一套,拍桌子让自己坦白从宽,要挖空心思给自己找罪名的话,没事也变成有事了。 第七章 钱法(上) 好在蔡京或许是奸臣,或许是文人,却绝对不是捕快的材料,瞪了他一眼道:你去年荫补入仕,求为苏州应奉局提举,多有人不解你的用意,说你纨绔出身,不知科举正途,老夫却知你看出应奉局这位子容易曲意媚上,乃是终南捷径,便一力抬举你作了这位子。你这孩子,到任之后也作的有声有色,不但进献称旨,得官家欢喜,更借着杭州朱勔的事一举把明金局和应奉局合并,叫那童贯没了一个迎合上意的机会,老夫对你很是满意的。 高强知道先夸几句,接下来再提意见,看来蔡京对自己还是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态度的,就算有问题也不是什么大事,当即安了心,继续恭恭敬敬地听蔡京教训:哪知你上任杭州之后,却不务正业,去弄什么船队,作那东瀛的贸易,这等与民争利的事情,说大不大,落到言官的口中却能给你找不少麻烦,没得自寻烦恼。 高强听见说的这事,轻轻嘘了口气,心说你老人家现在进位太师,乃是本朝文官从来未有的尊荣,那些区区言官,还不都仰你老人家的鼻息大树底下好乘凉,我怕什么。 蔡京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把脸色一沉,低声道:小小年纪不知厉害,这官场上,一则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却也逃不过墙倒众人推,这等落人口实之事,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明白么 高强应了,笑道:公相爷爷,孩儿正是怕落人口实,因此这海外的船队,进出都打着应奉局采买的旗号,谅他言官胆子再大,也不敢说官家的是非罢 蔡京原本也只是点他一下。见他这一招拉大旗扯狐皮,深得官场中欺上瞒下之精要。也便罢了,话锋一转。正色道:这便罢了,你又说要弄什么钱庄,只作些钞引汇兑的营生也还罢了。竟然要自己行交子,此等大事。岂可轻动 高强来前得了妻子蔡颖的指点,知道蔡京正苦于纸币信用大跌,想要趁着新一届交子印的时机。将旧交子贬值收回。此举对于朝廷财政是多有裨益的。看上去用来兑换的现钱并没有增加,但市面上流通的交子却增加了几倍之多。好似是增加了收入,其实却只会造成恶性通货膨胀而已,老百姓手中的财产迅贬值以至于破产,经济运行放慢乃至倒退,到最后还是朝廷财政倒霉。 他轻叹一声,自己当初第一次见到蔡京的时候,便将经济学中关于货币供应量最经典的理论之一费雪方程式教了给他,怎奈这老家伙事马行田,临到财政吃紧的时候,拿出来依旧是这些竭泽而渔的家数,难怪后人给蔡京的新法以苛急的评价。 果然蔡京续道:西北乏铜,交易多用铁钱,既重且贱,因此交子初行,人皆曰便,后来的多了,便都说不值钱了。今年又要新一届地交子,我意往年每每多,旧交子日见价贱,今年朝廷用度吃紧,又不好多,便令旧交子与新交子四比一换取,顺便也将旧交子落下的旧债清理一番。你在这当口要交子,本相若坐视不管,岂非害你只是此事本相只在心头,还未与人商议,便不先知会你,只教你不要交子,到如今可明白了 高强赶紧谢过蔡京周全之意,这事说来也确实甚险,他只怪自己读史不细,加上蔡京执政新法累出,也实在记不住那许多。 见他认罪态度甚好,道谢之意甚诚,蔡京也缓和了语气,叹道:钱法每变,本相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个中滋味真不足为外人道也。你那钱庄,经营的如何又哪里来的金银本钱 知道蔡京必定要问起这事,高强不敢隐瞒其实身边有个姓蔡的老婆,这些大事也瞒不住什么将对日贸易的事说了些,好在方天定等一众负责与平氏谈判的人都是摩尼教的死忠教徒,这一节蔡颖却不知道了,高强也不提。 听到这船队跑一趟日本国,来回就有数百万贯的利润,蔡京长眉一扬:竟有这许多什么货物这么值钱 第七章 钱法(下) 高强赔笑道:公相爷爷有所不知,那东瀛日本国人,向来仰慕我天朝文化,我朝诸般物产在东瀛都甚为抢手,一匹绢在中土不过值得一贯多钱,到了日本国就可卖七八贯了。其地小民贫,出产甚少,除了精锻的刀剑之外,别无长物与我中土交易,只得以金银支付。而彼国金银价远较中土为贱,一两银在中土可换三贯钱,在日本国却只得一贯了。这两样加在一起,对日贸易岂有不赚之理 蔡京颇为意动。只是他转念一想却又叹了口气:只可惜,此等生意之事,毕竟非我士大夫所为,也只能你这不入官府的应奉局可行了。 高强甚是知趣,忙道:公相爷爷干办国家大事,原不及此,孩儿愿献上纹银十万两,恭祝公相爷爷仙福永享,寿与天齐。这两句说的顺溜之极。 蔡京大悦,却见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呈上,蔡京不解其意,接过来一看,这纸上写着大通钱庄见票即兑纹银十万两字样,余外签印花押无数。 高强见蔡京意有不解,解说道:公相爷爷,这便是我那钱庄所的银票,但有人持这银票到我钱庄柜上,不问何人,便可立取纹银十万两。我这钱庄东京分号日前已经在天汉州桥下开张了,公相爷爷若要取用,只管叫家人去取来便是。 这下蔡京动容,将手中的银票翻来覆去看,啧啧道:如此说来,只需你这钱庄有处,这银票便是现银子了,倒也便利。只有一桩,你要如何运银 高强笑道:公相爷爷,这银子运送起来虽然比铜钱便捷,多了也是麻烦。好在我朝纲运达,太尉府掌管全械粮草等物的调运送,要多运些钱银也属寻常:更有一桩,这银票只需大家都信它用它,便无需每一张都拿银子来兑换,如今在东南五路,多少银票都只在外面流转,商贾们把这银票直接就当现钱用,彼此交易汇兑甚是便捷。 银票直接当现钱用,这句话立刻触动了蔡京的敏感神经,他二目倏地睁开,直盯着高强道:强儿,要让这银票为人信用,又不作贱价,你究竟如何办到倘若朝廷的交子亦能如这般,岂不是大妙 高强费了半天口水跟他绕弯子,就是等着他问这一句,马上应道:公相爷爷,这其实说来丝毫不难,我朝百业兴旺,各处都用铜钱,交易生计多有不便,都是铜钱累赘所致。若真个交子能为人信用,孩儿相信人皆乐用交子,只是那交子倘若不能变铜钱,在百姓眼中便只是废纸一张,自然要作贱价了。要孩儿说来,只一句话,交子即钱,钱即交子,则日久自行,铜钱便省了。 蔡京沉吟半晌,忽向高强道:强儿,你原本的计划,是不是就用这银票,渐渐转为交子 公相爷爷明鉴,正是如此。眼下孩儿这大通的银票流转不过数月,已经有人说不便,不便处在于有一笔银存入,钱庄柜上才开一张银票,弄得银票大小数额不一。流通起来甚是麻烦。孩儿正打算印一批新银票,数额都限一定,大小零整齐全的。柜上慢慢行出去,料来不久便可通行东南五路了。 蔡京一拍大腿,高强只觉得有些疼痛,何解原来蔡京激动归激动,拍的却是高强的大腿。这老狐狸,连拍大腿都不吃亏高强一面愤愤。一面听蔡京道:强儿,你这钱庄办得好,办得妙本相往日对你甚是看重。总算没看错人,原来你在东南所作的这几件事,一环扣着一环,真乃深谋远虑。后生可畏也,啊霍哈哈哈仰天长笑。 高强赶忙谦虚不已,说到深谋远虑,还是要跟公相您多多学习。蔡京摇头晃脑,显然心情大好:朝廷钱法艰难非只一日,所难者一来朝政多变。每一易相辄变钱法。一法不久,岂能见效因此我久欲整顿钱法。均不得要领,若似强儿你这般作去,倒真是一条明路了。 这件事上头,说起来蔡京也是无奈的很,这些年来新党旧党斗得无日不休,一方的任何动作都会招致另外一方的指责和干扰。近年来赵佶高举绍述神宗遗法的大旗,于是朝野上下都是新党了,不过这新党之间却又你争我夺,个个都说自己是绍述遗法,说对方乱法害政,就以宰相而言,近三任宰相,章敦,蔡京,赵挺之,哪个不是新党出身却还是斗的你死我活,至于人亡政息,更不待言。 现在高强自己弄个钱庄,蔡京的眼前却看到了一条崭新地道路,这么让高强的钱庄展下去,只需不要受到外界的干扰,银票地普遍使用是迟早的事,到时只要下一道圣旨,承认一下银票的合法地位,这银票就顺理成章的可以代替交子了。 见蔡京心情大好,高强知道机会难得,当即将自己心中一直挂着地两个问题抛了出来,一则是大通钱庄以后规模自然是越来越大,这保安问题自然就越凸现,在东南五路之内还可以由应奉局的人手负责,到了别处怎么办二则钱庄的影响大了,自然要引起朝廷注意,倘若朝廷要有什么摊派征收,少了没什么,多了就成问题了,如果逼得钱庄要加印银票来应付,那就失去了银票的意义了。 蔡京不愧是政坛老手,片刻间就想出了解决之道:这保安问题易办,你自己招募壮士,费用便可自负,若怕有官府来罗唣时,可去求官家为你题个店招匾额挂将起来,无一个官差敢问你自己募兵之事;你钱庄大了,赚的钱银多了,朝廷要些使费乃是应有之义,这一节不可轻忽了,只要趁着本相还在台上,你这应奉局又是圣眷正隆的当口,用朝廷的名义与你借贷一二,借圣旨立了规矩,后来纵有当政地,也不敢坏了法度。 高强拍案叫绝,蔡京这老家伙,不但权术是绝顶高手,搞政治更是无人能比,难怪当时人有评价京若能正心术,虽古之贤相弗加也现在自己和蔡京是同一个战壕,对他的心术还没怎么领教,对于蔡京地才干却深有体会了。 其实这两个措施,他早就想到了,后世许多生意人做生意,都去求高官显贵题字,润笔费往往几十上百万的送,买的哪里是几个字,不过是求个庇护而已,蔡京能想到这点,却和赵佶喜好书法这一点有关,正是投其所好,一举两得的妙计。 至于第二点,朝廷向他的钱庄借贷,连高强也没怎么敢去想,却从蔡京嘴里说了出来,真叫他佩服古人的聪明才智。要知道,政府搞赤字财政,那是十七世纪西方才有的事,而在中国,一直到满清就从来没有过,想到此事的深远历史意义,高强不自禁的抖起来: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金融业将从此得到最大的暴力机关官府的承认,将会从此正式走上历史的舞台中国的经济展,将会从此翻开崭新的一页 二人一路讲论,一老一少都是兴奋异常,将无数牵涉的方面都讨论一番,越谈越是投机,更将这钱庄的展大计定的更加详尽。原本蔡京还想说他亲自跑去山东查办十万贯应奉纲被劫一案,又小气又不务正业,现在却舍不得说他了,这孙女婿他真是越看越顺眼了。 第八章 龟头(上) 童贯办事甚是快捷,第二天就上朝启奏,要求前往辽国出使,回复与西夏交兵始末。那辽国使臣几次三番的来催问,天子赵佶正不耐烦着,难得当事人童贯肯亲自出来背这个黑锅,那是求之不得,立刻准奏。 大前年西夏反击时,西征大军副帅高永年死节,赵佶当时大怒,竟然要把军中大小十八员将佐统统治罪,亏得主帅王厚一力担当,把整个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童贯又利用他能与赵佶通信息的优势,私下劝说敌人杀我一员大将,我却因此而自毁十八员,岂非正中敌计,自毁长城赵佶这才醒悟,将已经出的钦差给追了回来,不过身为大军主帅的王厚终是不能免责,降一级授邳州团练使,留在军中戴罪立功。 这么一来,西北大军就是童贯一人统率,出现了北宋二百年罕见的宦者独掌大军的情况,等到蔡京复相之后,二人内外相应,权势更加水涨船高。 此番童贯自请出使辽国,蔡京第一个出来赞同,太尉高俅也随声附和,满朝文武自然没什么二话,偏偏就有不识相的,有个言官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硬是要跳出来一宦者出使,恐他国以为我中华无人。 赵佶一听就不高兴,什么叫中华无人宦者又怎样了:童贯曾破羌人,朕特令辽人见之,以壮我中国气象。 天子金口一开,此事就定案了,童贯接着保举一人为副使,便是现授东南应奉局提举的高强。赵佶一年多来收到来自高强的惊喜无数,耳朵里又被燕青,白沉香以及宫中的梁师成等宦者灌满了有关高强的各种好话,心目中对于高强的好感与日俱增。这时忽然听到童贯提起高强的名字,登即龙颜大悦:高卿家已回京了么怎地竟不来见朕,真正可恼,宣上。 高强一早已经等候在丹挥下,听到宣召后赶紧上殿,说道此番回京并无公务,不敢搅扰圣躬。赵佶嘴上说可恼,其实却眉开眼笑。根本没放在心上,这位天子喜好艺术和新奇玩意,对于能不断带给他惊喜的高强这个小宠臣那是一百个顺眼,连说无妨。高小卿家既然回京,就该来问圣安,你应奉局的差事办的极好,朕躬甚慰。 天子既然夸奖,高强当然跪谢,高俅身为高强的父亲,也一同称谢。这一对父子跪在一起,朝中大臣不免摇头叹息,有道是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窝囊儿混蛋,这当老子的靠踢球脚法好能做到正二品的太尉,武官中第一的位子。当儿子的给皇帝帮闲胡闹,自然也是平步青云,指日高升了。 赵佶接着便问高强。童节帅保举你为副使,一同前往辽国。你可情愿 高强自然说愿意,只是自惭才疏学浅。出使辽国怕失了天朝体面,立时蔡京就出来,推举起居郎叶梦得为副使,三人一同出使,乃是一正二副。 赵佶略一沉思,便即准奏。 接下来就该是有本上奏,无事退朝了,中书侍郎梁士杰忽然出班,奏称那黄河都水使者赵霖,于黄河中得了一个奇物,状似龟而两。以为是一件大祥瑞,要进献给天子。 大凡太平皇帝,最喜欢这类祥瑞,什么田里禾苗结了双穗就改元嘉禾,寝殿屋檐上有黄龙盘踞就改元黄龙,历朝天子都是乐此不疲的。如今赵佶听说黄河出了祥瑞,也即大喜,叫赶紧呈上来。 这乌龟放在一只玉碗中端上殿来,众人一看,此龟铜钱大小,甲分十三块,样样都是寻常,唯独在颈部旁出斜枝,又生出一个头来,这个头还与正常的乌龟有所不同,鳞片较细而多利齿,倒像个蛇头。 此龟相貌诡异,群臣都不晓得说什么好,赵佶却还兴致勃勃,命宦者将龟呈上,亲自拿手去引逗。不想这龟不识天颜,有不臣之心,也或许它多生了一个头,有些管不住自己,总之这龟见到眼前一根白皙修长的艺术家手指,想也不想就是一口给他咬下去。 赵佶吓了一大跳,连忙缩手,好悬没被咬住了。天子正要火,蔡京却没注意到这个插曲,依旧照着原先的计划,引领一班手下向天子道贺:官家,此物书上有载,名曰象罔,乃是奇物。春秋时齐桓公小白便是见了这龟,此后五合诸侯,成为霸者。陛下万岁 一众党羽刚要跟着山呼万岁,却听赵佶闷哼了一声,龙颜甚是不悦,有机灵的已经住口,脑子转得慢的还在跟着喊万岁。 一旁转出一人喝道:不过是一只乌龟生了两个,有什么祥瑞似这等事,人人见了都只骇异,京却以为是祥瑞,其心叵测众人视之,却是资政殿学士郑居中。 这位郑学士当初帮助蔡京复相,也出了大力,结果蔡京承诺的枢密院一职没能兑现,郑学士一年多来与蔡京明争暗斗不休,他这时候出来说话,谁都不奇怪。 知枢密院张康国一直和郑居中作一路,与蔡京作对,现在看到同伙难了,便也跳出来:不错,这么,有一个便足矣,生了两个,不是妖异是什么 赵佶险些被乌龟咬了一口,心中正有些懊恼,听到张康国和郑居中一口一个,倒忍俊不禁,笑了一声。不过他身为天子,没有自己触自己霉头的道理,就算这龟不算祥瑞,也不能说成是妖异了,当即命令将这龟放到殿前的金明池中。 既然乌龟没有定性,说是祥瑞的蔡京一边和说是妖异地张康国都不得升赏,独有郑居中来的机灵,就着赵佶差点被咬的当口骂了这乌龟几句,赵佶心中欢喜,心说还是这大舅子对我好。原本去年蔡京复相,就举荐郑居中进入枢密院,不过被高强暗中下了眼药,叫梁师成对郑贵妃说,您现在专宠后宫,外戚倘若权势大了,反而遭人记恨。 郑贵妃听了这话以为有理,便极力阻止赵佶升郑居中的官。到现在郑居中还是挂着一个资政殿学士的官衔,赵佶此刻却想起这事来,当即传旨,命郑居中同知枢密院事,也就是担当枢密副使一职。 接下来又议了些朝政,赵佶伸了个懒腰,便即退朝,却留下了高俅父子,并新任枢密副使的郑居中,偏殿说话。 第八章 龟头(下) 这二人当初帮着赵佶凑趣,同嫖白沉香,算是有些交情。常言说得好,有三种男人交情最好,哪三种一起扛过枪的,一起同过窗的,一起嫖过娼的。 今日郑居中升官,心情大好,对两位一同嫖娼的帮闲格外亲热,面对高俅地道贺,笑的嘴巴都合不拢,连说托福托福 他话锋一转,拉着高强的手,向高俅道:之介兄,今日之事,说来还是仗着令郎命人事先传话,告诉我蔡京将要进献此一祥瑞,叫我见机行事,才能有此妙招。说来令郎不愧是作这应奉局提举,揣摩上意真个是一即中呐 高俅笑道:枢相这么夸奖犬子,莫要夸的他上了天去只今枢相正位,这枢密院本兵之地,正是枢相大展宏图之时,小弟忝掌三衙,还要枢相多多看顾则个。 郑居中得了枢密使这要害位子,一来心情大佳,正要酬谢有功的高强,二来枢密院与三衙互为表里,一个负责战略部署,一个负责军队后勤和训练管理,按照现在的说法,枢密院就是军委,太尉府就是总参加总后,彼此间正该精诚合作,因此对于高俅套近乎的说法,郑居中是连连点头,全盘受落。 几人正说的高兴,忽见赵佶已经更换了朝服来到偏殿,郑居中忙上前谢恩,赵佶应酬了,却忙向高强道:高小卿家,你前次献上的蕾丝边亵衣,朕甚是喜爱,穿在宫中嫔妃身上,真乃千姿百态,惹人怜爱。朕流连忘返,还画了几幅工笔,几位卿家不妨一观。 说着身后太监呈上几个卷轴来,高俅等人谢恩接过了,打开一看,都是啧啧连声,赞不绝口。要知赵佶的画技原本不凡,画这几幅画又是情绪高涨的时候,完全把握的情趣内衣所应当具备浪荡诱人特质。比坊间流传的那些春宫图画,高下不可以道里计。 三人都是合格地帮闲人才,见到赵佶这样的杰作,立即跪求收藏,赵佶正在兴头上。当即每人赐了一幅画,还亲手在每幅画上嵌诗一,以奖掖臣子帮闲之功。高强捧着这幅天子御赐的墨宝,激动的热泪盈眶,心说宋徽宗赵佶亲笔画啊,这要送到索思比去拍卖,本衙内就达了哇 说了会话,赵佶就问高强:高小卿家,你那应奉局近来可有什么进献 高强原本是有备而来,忙恭敬道:陛下。臣素知陛下喜好丹青,特地搜寻了一副精品呈献。即刻叫太监去取来面圣。 赵佶伸长脖子等了半天,满以为太监们要取来什么画卷真迹,结果殿门开出,跟在太监们背后进来的却是几个女子。只见这几个女子金碧眼,身材高挑。都用一块纱巾遮住了口鼻,身上穿着宽大的袍子,遮得严严实实。 赵佶见是几个西域女子,大为失望,向高强道:卿家只说是精品丹青,怎么却是异族女子 高强笑而不答。只请赵佶将偏殿四下清理一番,跟着向那几个西域女子作了个手势。那几个女子领了暗号,各个将身上裹着的袍子一掀,抛到一边。每人摆了个姿势站在当地,赵佶的眼睛立刻就直了:这 原来这几个女子,乃是高强命那大食人杰肯搜罗来的大食女奴,个个经过了舞蹈训练,肢体柔软灵活处非常人可以想像地。单是如此自然不足以满足赵佶这位风雅天子,高强又命高手画匠,将赵佶平生最得意的几幅工笔画,临摹在了这几个女子身上。 这一招人体彩绘,虽然起源已不可考,然而赵佶平生不但不曾见到,连听也没听说过,看到他心目中所喜爱的艺术以这样的形式表现出来,天子赵佶几乎连呼吸都无法维持,结结巴巴地道:高卿家,这这,这是如何 高强笑道:陛下丹青妙笔,古今无双,区区绢帛怎能尽其妙处臣曾捧着陛下墨宝终日苦思,终于觉,这画只有在最美妙的女子身体上,方能尽显其寓意。因此臣搜寻四方,找了这几块上等画布来进献陛下,愿陛下从此灵思泉涌,妙笔生花。 好赵佶大喜过望,一跃而起,拍着高强地肩膀连说三个好字:卿家这等进献,真个风雅过人,深获朕心 一旁的高俅只管谢恩,郑居中便笑着凑趣:有陛下这样的风雅天子,再逢着小高应奉这样的才子,方能有这一段佳话。此几女若落到俗人眼中,无非红颜脂粉而已,徒然一偿肉欲,只有经小高应奉将陛下的丹青临摹其上,才真正显出妙处来。 郑居中这马屁拍的也算有水平了,不料还是没拍到赵佶的爽处,只听他连连摇头道:居中啊,你的境界还是差了一筹,这哪里是什么女子分明就是天地生就的上好画布,若不是朕这样的画手,也显不出这画布地好来,你看小高卿家,只称画布而不名其品类,这才是真正得了画之三味。 郑居中聆听教训,对于高强的马屁水平不由得又赞赏几分,心说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活了几十岁,这脑子是有些僵化了,看来应奉局提举这个位子,真是天造地设给这小高的。 赵佶得了这礼物,心怀大放,艺术灵感更加奔放,居然觉得手痒起来,当即传来画笔五彩,就在这偏殿中,以那几个女子为画布,作其画来。 眼见官家玩的极爽,那几个女子受过高强的严格训练,就算被画笔搔到痒处,也绝不敢动弹分毫,只是双颊晕红,皮肤泛彩,眉目间春意荡漾,越引得赵佶心潮澎湃,运笔如飞,顷刻间在几个女子身上便完成了一幅巨作。 看在高强眼中,这一幕似曾相识,与某电影里那主角用朋友的身体作画,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眼下赵佶玩地顶,不问可知,接下来必然是尽情欣赏自己的新作,说不定还要脱光了衣服和自己的佳作来个零距离。 这时身为臣子的可就不便在旁帮闲了,难道皇帝玩的兴起要入港时,自己还去帮忙架炮,作副射手高强当即向老爹高俅和郑居中使了个眼色,三人大声含糊告辞,赵佶也不来管,挥手叫他们自己去了。 第九章 索索(上) 几天后消息传开,太尉府顿时门庭若世,每天来向高强道贺,预祝他出使辽国顺利归来的不下十几拨,不过这些人来见的,多半只是身为太尉的高俅而已,给高强送礼只是个名目。应酬这些事情本来甚是烦人,高强索性闭门不出,一律丢给老爹高俅去头痛,横竖处理这类应酬事务,高俅的功力比他深了不止一层。 不过这日却有所不同,石秀和燕青联袂前来,说是为了帮助衙内出使顺利,引荐几个能人随同衙内北上。 能被石秀和燕青称为能人的,想必不是寻常角色,高强起了兴趣,便在自己的小院见了。那几个随着石秀进来,见到高强便拜,高强拿眼去看时,却是有些愣怔。 这几个人组合甚是蹊跷,头一个身高六尺以上的大个,按现在的换算就是一米八五左右,身材颀长而不累赘,举动沉稳进退有致,显然身上武功不凡;第二个也是身量长大,微微有些福,穿戴甚是讲究,像是个土财主的模样;第三个就矮小精干,面貌生的极丑,五官分开看时都有可观之处,偏偏组合起来就怎么看怎么别扭,好似是各器官之间的距离出了问题,眼睛不靠眉毛,反而去与鼻头亲近,嘴巴和鼻子又离的特别近,偏偏那其中的一点点可怜空间还要长一撮胡子,真是好不辛苦。 最后这人一进来,高强就觉得眼前一亮了,这却是个年轻女子,容貌清秀颇有可观,穿的却是男装,乃是箭袖短打的装束。像是个习武之人。要说这女子的相貌,与高强平时所见的潘金莲,方百花,方金芝等等比起来,那是相差甚远,顶多算个中人之姿,只是其神态中有些特异之处,仿佛草莽之气未脱,却还有些奇异之处。高强一时参详不透。 行礼毕,高强叫都看座,石秀先道:闻说衙内要出使辽国,偏偏许先生等几位能人都在杭州走不开,石秀与燕青肩上担子又重。也不能随侍衙内,难道将护持衙内远行万里的重任,都压在韩虞候一人身上我与小乙哥筹思数日,恰好这几位来到京中来,便想着叫他们与衙内同行。 高强来了兴致,既然这几位得到石秀和燕青地称许,想必各有奇能,笑道:这几位壮士姓甚名谁,有何奇能秘术,可否一观 石秀拿手点指。头一个大汉便站起身来,行动间倒有章法,不是寻常武夫的样子,待到自报姓名,叫高强吃了一惊,只听那人道:应奉相公在上。小人河北雄州人氏,姓史名文恭,平生并无甚本领,只好弄几手枪棒。 哎哟,史文恭就是你高强失声叫了出来,这人当真大名鼎鼎。水浒传上一箭射死晁盖,水泊梁山无人能敌,最后还是卢俊义和燕青二人合力才捉了他,不想就到了眼前 说来这史文恭虽然未曾与高强打过照面。却并不是毫无关系,当初高强到河北大名府去,知道了卢俊义妇人贾氏被丈夫冷落,又苦恋燕青不成,最终红杏出墙的始末,其中导致卢俊义冷落娇妻的起始缘由,便是这位史文恭和卢俊义比武,争夺那河北枪棒第一的名头,结果卢俊义虽然险胜一招,却被史文恭的暗劲伤了肾水,从此人道不能,惨戴绿帽。 想到这里,高强不由得向燕青望了一眼,却见他神态自若,好像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那史文恭听到高强失口,面上微有得色,依旧恭敬道:应奉相公,小人薄有虚名,却不敢有辱尊听。 高强心道:看你样子,尚能口吐人言,本领又是有的,本来可用,不过燕青心中对于那贾氏玉莲,料来并未忘情,倘若因为这史文恭而生了心病,岂不坏我一员大将待我试他一试。 随即笑道:史教师大名闻于河北,向来与那大名府玉麒麟卢俊义并称,本官身边多有能人出身河北的,岂有不知史教师大名的只不知史教师可认得这位说着拿手一比燕青。 史文恭打量了燕青几眼,终是没能认出,只好摇了摇头。 燕青笑了笑:不怪史教师不认得小可,昔日史教师前来与卢员外比武之时,小可虽然在旁观看,彼时距今算来已经六年有余,史教师不记得小可,也是应当。 这却提醒了史文恭,他啊地一声道:遮莫是当日卢员外身边得力的燕小乙么失敬失敬,如今怎的在太尉府行走 燕青淡淡道:正是小可,蒙我家衙内不弃,带在身边行走已近两年了,见今管着东京丰乐楼。史教师若蒙衙内收录,你我日后便是同僚,还望看顾则个。 史文恭立时有些不知所措,燕青既然在这里,看样子和高强的关系甚为亲近,他自己和燕青的旧主卢俊义是结了仇地,以后跟着高强,会不会被人穿小鞋 燕青是九窍玲珑心的,观其行而知其意,又道:小可离开北京大名府,到如今算来也快两年了,河北人物多已不通音讯,此次将史教师引荐给我家衙内,正是看重史教师在河北道上的威名。这话等于间接说明了,自己与卢俊义已经没了关系,叫他只管放心。 史文恭心中少定,高强却看了看燕青,虽然看不出什么破绽,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不过眼下当着外人,他也不好说什么,便叫史文恭且坐。 第二个大汉起身,开口却是山东口音:小人乃是山东郓州独龙岗李家庄人氏,小人名唤李应,这个相貌丑陋的,乃是小人的总管,唤作杜兴。 是两个书上有名姓的人物。这两个一说,高强略一回想,便想起来了,李应和杜兴,那都是水浒传里有名的,一个绰号扑天雕,一个绰号鬼脸儿。 第九章 索索(下) 再看看那杜兴的丑脸,若是放到现代,去拍鬼片都不用化妆的,不亏了叫作鬼脸儿,当即兴致勃勃地问道:敢是山东道上有名的李员外,人送绰号扑天雕的么却不知这绰号从何而来 李应见高强知道自己名头,又惊又喜,忙道:小人一点虚名,没得污了应奉相公的耳朵,这绰号么,是说小人能打飞刀,江湖上朋友恭维,说是天上大雕也打的下来,因此公贺一个号叫做扑天雕,其实是不值一提的。 石秀在旁道:我往昔在河北时,便时常听人说起独龙岗李大官人名头,都说大官人好生了得,又兼仗义疏财,乃是当今的真男子。日前李大官人忽而来到东京求见与我,说道山东道上如今私商买卖不好作,都去求那郓城宋公明了。李大官人素来不知宋江底细,见这人起来的蹊跷,很是不忿,恰好得知我石秀在京畿有些势力,便来求我了。 高强听了,与石秀对望一眼,一起大笑起来,笑得李应手足无措时,这才停下,向李应道:李大官人江湖上赫赫有名,不料也是作这没本钱的买卖的 李应事先已经得了石秀的招呼,因此见高强说破,也不如何慌张,只讪笑了几声,又见高强道:山东宋江的事,李大官人只问石三郎便是,本官却不理那些江湖上的事。 这事李应已与石秀沟通了,闻言忙道:些许小事,不劳应奉相公记挂。小人听石三郎提起,应奉相公日内将有辽国之行,小人虽然不才,也曾往来河北山东等地。也曾与那辽国做过些生意,因此对于辽国境内情形多有所知,便大着胆子求石三郎引荐,盼望能为应奉相公辽国之行出力一二。 高强这可有些高兴,李应说的含糊,他却知道的清楚,什么与辽国做过生意云云,这时代边境贸易都是官府控制的,他有什么资格去官方开放的边市上做生意这生意不用问。都是走私的货色。 所谓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李应有胆子去宋辽边境上搞走私,不用问是有自己的能力和管道的,堪称是辽国通一个。自己前往辽国,正愁两眼一抹黑,有了这李应主仆可就算睁开眼了。 他笑嘻嘻地道:甚好,甚好本官前往辽国出使,身边正少个熟知北边情事的人,李大官人便随本官一同北上,贵总管可留在大宋境内与李大官人随时联络,如此可好 李应大喜,拉着杜兴一同叩谢,起来坐到一旁。 最后轮到那女子。只见她起身向高强大大咧咧唱了个喏道:这位相公请了,在下是史教师的徒弟曾索,河北凌州曾头市人氏。 史文恭一脸的苦笑,向高强赔罪道:应奉相公莫怪,史某之前在曾头市作个乡勇教师,那曾头市有个姓曾的长者。生有四子一女,都随史某习学枪棒,这女娃乃是曾长者唯一的女儿,排行第三,从小喜好舞枪弄棒,又爱穿男装。江湖上多有不知的,将他家五兄弟合称曾家五虎,这女娃本名叫做曾索索,却都叫她曾索了。 那曾索索撇了撇嘴道:我那几个兄弟。哪有一个枪棒能比的过我了既然男人都不及我,我又怎么不能作曾家地虎了 高强愣了一愣,这又是水浒传书中不及之处,曾头市曾家五虎,在水浒传中只是具名而已,算是出场有名的没交代清楚,没想到这位曾索却是女子只是自己远上辽国,带这么个假小子出去,只会坏事罢了,石秀并不是个不晓事的,怎么带这么个人来见自己。 石秀见他神情不豫,便知心意,忙道:衙内,这位曾索索姑娘本是随史教师来京城,与我商议北边贩马之事,我见其熟知北边辽国治下各部情形,便自作主张带了来见衙内。 高强这可好奇了,曾索索这么个年轻姑娘,怎么说能熟知北边辽国治下各部 却见曾索索扬了扬下巴道:这位相公,你莫欺我年轻,可知我本是何方人氏 曾头市就在河北凌州,这曾家五虎不是凌州人,却又是哪里人高强纳闷,仔细回想书上的记载,猛然记起,水浒传里曾经提起,曾家的曾长者乃是金国人。在他考证过后,当然知道当时金国还没起兵,施大爷纯粹是为了满足当时读者地需要,让梁山好汉去打一回金人过瘾的。可如今这曾索索的话,却叫他又起疑心,难道曾家真的是金人 曾索索见高强沉吟不语,嗤笑道:猜不出吧谅你足迹不到北边,认不出也不怪你,我只给你看两样物事,那时再不认得,可就真个浅陋的紧了。说罢径自出门去了。 高强无可奈何,史文恭甚是惶恐,忙给高强赔罪,却被他一笑免了,跟着也出去,要看看这曾索索到底是什么地方的人。说到底,他确信一点,石秀和燕青审查过的人,定然不是胡闹的,这曾索索听话音也不是前来投靠高强的,倒是石秀做主让她一同来见高强,必有道理。 几人到了院中,高强眼前陡然一亮,脱口叫道:好马 只见院中一匹马站立,从头到尾长有一丈,立地高起能有八尺,比一个成年男子还要高大,难得是周身上下雪练价白,找不到一根杂毛,扬蹄咆哮,神俊之极,似乎这小小的庭园限制住了它地骏足,随时可能挣脱缰绳,腾空而去一般。 高强刚看了马,随即又见这马背上铺着鞍桥,其上立着一头大鸟,雪颈青喙,神态威猛,虽然只是立于马背上,眼中却仿佛俯瞰着整个大地一般的孤傲。 曾索索牵着马鞍,得意洋洋地看着高强道:这位相公,看了这马这鹰,可能猜到我是哪里人了 高强此时再无怀疑,大笑道:这马虽好,别处亦有的出,这鹰却只有北边女真之地才有,乃是赫赫有名的名鹰海东青,你曾索索自然是女真人了 第十章 曾头市(上) 见高强一口叫破,索索甚是惊奇,不想这官年纪不大,见识倒有的,也收了几分狂态。 高强接着问那马时,却又是知名的,这马有个名号,竟是唤作照夜玉狮子,号称日行千里,夜走八百。那曾家倒真个是女真族人,只是却不是完颜部落的,算起来还是完颜部落的仇人。 原来完颜部落如今虽然并未起兵对抗辽国朝廷,这数十年来兵力渐强,邻近的各女真部落就倒了大霉,正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白山部,叶赫部等纷纷臣服,纳入完颜部中。这曾长者原是温都部的大人,与完颜部相争失利之后,带着子孙和族人一路南逃,开始是逃到鸭绿江边,在鸭绿江女真部落住了些时,完颜部追索甚急,曾长者只好又再南逃,前后六七年,最终在大宋境内找到了存身之地,养马为生。 这曾老头善能养马,加上子孙族人等都能帮忙,因此畜群蕃息,几年间成了当地的大户。所在的庄园附近渐渐人烟集聚,成了个热闹的去处,曾长者隐然为其中之长,因此这片墟市便被称为曾头市。 要说曾家养马的秘诀,说穿了也不出奇,他一路南来,留在身边的都是良种牲畜,再以他多年在北边养马的经验,加以配种优化,这曾家的马匹渐渐就闯出了名声,一匹好马动辄以百贯计值。索索带来献给高强的这匹好马照夜玉狮子,乃是曾家马群中少有的健者,曾有富豪之家出到三千贯的高价,曾长者兀自不肯卖。要留着作配种用。 高强听罢大喜,索索一人不算什么,这曾家却有两样可用之处,一则善于养马,众所皆知。大宋西北有西夏,东北有辽国,几大马产地都被敌人控制住了,辖镜内产马地只有四川出些矮马,西北新收地羌人和西夏地方也出马,不过这些地方征服未久,马政当然是谈不上的。因此大宋军中良种战马奇缺,与北方外族交战之时,在这骑兵上头吃了老大的亏。 如今曾家找上门来,不但是会养马而已。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马群。以后每年出栏的良马不下三百匹,在大宋来说是一个可观地数目。但随着曾家的名声渐渐打响,随之而来的麻烦也开始多了起来。须知每年三百匹良马,在大宋境内便值得三四万贯文铜钱,若逢到官方买办,哄抬起价格来,怕是要七八万贯也不止。那一个完整的马群,其价值更是无法估量。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曾家是个外来户,老实过日子的话,仗着他家男丁众多,女真人又多武勇。还没人去惹他,现在却是有家有业,便引来许多觊觎的目光。这次曾家请史文恭来投奔高强。其实是有个由头,前文那要出三千贯买这匹照夜玉狮子马的富豪,与官府关系密切,在曾长者这里买马不成,就动了歪点子,诬陷曾家是辽国奸细,前去官府告。 要说这栽赃诬陷的借口,其实低级的很,那富豪根本连曾家是女真人而不是契丹人都没搞清楚,只是听了点风声就信口开河。无奈官字两张口,全在钱上头,官府收了这富豪的钱财,铁了心要与曾家为难,曾长者没有办法,一面设法周旋,一面命史文恭和索索带了这匹马上京城来求高强。 听罢索索地来意,高强倒有些奇怪,怎么这事偏偏要求我 石秀看了出来,笑道:衙内,此事我只听史教师一说,便知非衙内不可。你道那家富豪却是谁正是太尉爷的本家兄弟,衙内你的族叔,现任高唐州知府高廉 却不对,原说是一家富豪,怎么忽然变成一州的知府了高强正在纳闷,才听石秀喘了口气,续道:的妻舅殷天锡便是 高强头上一层汗,心说大喘气啊你要说这高廉和殷天锡,水浒传上也曾有的,自然是反派一方。不过到了自己所来到的这个时代,这两位显然也没干什么好事,仗着手中的权势勒索钱财,栽赃诬陷,原本是老高家的拿手好戏,从高俅到高廉,概莫能外,说起来也真是够没创意的。 眼见索索说了家中的情形,神情颇有些忐忑,高强大笑道:我道什么人,原来是族叔。索索,史教师,你二位尽管放心,此事易办之极,待我禀明家父,一封书信去到高唐州,叫那殷天锡老实做人,不来骚扰于你便了。谅他只是我那族叔的妻舅,怎敢逆了本衙内的意思他话只说了一半,以他如今圣眷之隆,就算是高廉也得卖他面子,何况是狐假虎威的殷天锡了。 索索和史文恭俱都大喜,拜倒称谢,就将那照夜玉狮子马和名鹰海东青献给高强。高强谦虚几句,老实不客气的收了,要知道这些人求人办事,你收了他东西他才安心,要是矫情不收,倒叫人心中不安了。 高强看着那照夜玉狮子马,真是越看越欢喜,猛可里想起一件事:西方童话中,每每有白马王子出现,如今到了东方,改成白马衙内,这形象包装倒也勉强过得。且慢,适才听索索说,这马是配种用地,那我不是白马衙内,倒成了种马衙内了糟糕之极 正想的高兴,一旁李应走上来,仔细打量那头海东青,口中啧啧连声,向高强道:应奉相公,要说曾家这两件礼物,当真是名贵的很了。这匹好马,种是极好地,三千贯只多不少:这头海东青更是难得,小人往来北边贸易,都说近年来那生女真部落屡屡生事,动辄要挟阻隔鹰路,辽国大人多有千金求一海东青而不得的哩 高强见说,更是高兴,便吩咐在丰乐楼摆了一桌酒席,庆祝几位好汉加入自己麾下。 第十章 曾头市(下) 衙内设宴招待,席间水6杂陈,歌舞纷至,吏文恭和李应等也算见过世面的,尚且目瞪口呆,那索索还是第一次出远门,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耳朵手脚乃至口舌都不够用,一手抓着酒壶,一手持着炮制的鹿脯,眼睛盯着弹琴的歌伎,心中只在惊叹:这女子声音如此好听法,单听声音都以为是天籁了 酒酣耳热之时,史文恭忽而凑近高强,低声道:应奉相公,小人此番前来拜见,一来是为了曾家之事,二来还有一件大事要禀告应奉相公。 高强见他神神道道的,把双掌一合,击了三下,歌舞立时停了,席间众人也都停杯不饮,都眼望高强。 既然已经成了一家人,便没什么好藏掖的,史教师只管明言。 史文恭低声说话,本是想要邀个功劳,顺便显示一下自己的地位高过一同投靠的其余人,不料被高强这么一来,反而显得他有些小气了。好在这史文恭心术甚工,脸皮更厚,向高强道:应奉相公气度恢弘,果然是人中龙凤小人在河北道上,近来听了一条消息,乃是与应奉相公去年在山东境内丢失的那十万贯应奉纲有关。 石秀与燕青也是知道这事的,立时便上了心,石秀先道:那十万贯金珠被劫一案,我家衙内随手便破,只可惜贼人狡猾,见今逃入梁山泊躲藏。州县缉拿不力。着实可恼。史教师却听了什么消息 史文恭还不晓得应奉纲一案居然是高强自己破地,心中对这小衙内不禁又多了几分莫测高深,忙恭维了几句,才道:小人听来的这消息,说道那十万贯金珠虽说是从大名府留守司起运,却是别人进献给留守司的,而那十万贯起运的消息,便是这人自己泄漏出去的 此言一出。石秀脸色就变,燕青却端坐不动,脸色沉静有如磐石,淡然道:史教师,所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十万贯金珠,乃是大名府卢员外进献给我家衙内,托付大名府留守司运送而已,你这便是说。那卢员外阳奉阴违,故意走漏了消息,叫人劫了我家衙内的十万贯 史文恭一听燕青开口,便有些不自在。不过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当着高强的面,怎么也得撑下去,只得硬着头皮道:不错,小人因当年败给了卢俊义,一直耿耿于怀,因此向来有眼线布在卢俊义周围。那十万贯金珠前脚刚进留守司大门,还没起运,河北道上就不止一人得了这消息,若不是有内贼泄漏,绝不至此;更有一桩蹊跷处,这消息只说了应奉纲在山东境内的路线,河北境内却含混不明,除了泄漏消息者有意让这案子犯在河北境外,好撇清自己之外,小人想不到其他理由。 高强看了燕青一眼,见他不再说话,便道:史教师,你说卢员外故意泄漏消息,乃至暗中主使人在山东境内劫我这十万贯,除了以上推测,可有凭据 史文恭闻言一愣,这黑道上各种消息时刻满天飞,有心人确实可以从中总结归纳出接近于事实真相的结论,若非史文恭在河北混迹多年,又时刻盯着卢俊义,换了任何一个别人,恐怕都不能将应奉纲被劫一案与卢俊义联系在一起。 可也正因为消息来源众多,全靠着史文恭自己的分析归纳,又怎么可能有真凭实据当时急得史文恭团团转,虽然是刚出正月的倒春寒天气,额头却汗下成流了,心中暗暗叫糟,这一来说不清楚,反而像是我有意诬陷卢俊义了。天地良心,我史文恭虽然败给了卢俊义,不过这仇是在武艺上结下的,输了就是输了,又何必找机会诬陷这厮话说回头,这个高衙内确实与别的官儿不同,遇到这么关系到他切身利益的事,竟然还要什么凭据,难道不能姑且信其有么 他正在七上八下,找话申辩的时候,却听高强忽而一笑,拍着史文恭的肩膀道:史教师,你是河北道上有名的高手,也是有身份的人物,既然得出这个结论,本衙内信地过你并非信口开河。只是兹事体大,没有凭据,本衙内便不可怀疑世间任何一人,此事权且放在一边,先敬史教师一杯,谢过教师远来报信之劳,以及对本衙内的看顾之心。 史文恭惊惶之际,陡然听到这么贴心的话,激动的眼泪差点掉下来,抖抖活活地端起酒杯,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应奉相公气度恢弘,实在叫人心折,姓史地这条命,从今天起就卖给相公了说罢一仰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趴在地上东东磕了三个响头。那李应和杜兴本不相干,不过他们同天来投,和史文恭算是同期生,自然不甘落后,便也跟着表忠心。 高强见状,忙双手搀扶,温言抚慰一番,才又各自入座,当下宾主尽欢,一席而散。 酒席既罢,史文恭等自回下处,收拾行装准备随高强启程。高强回到太尉府,石秀与燕青却又跟了来。 彼此多日主从,心意自然明了,石秀直截了当地说道:衙内,那史文恭所言之事,虽然拿不出凭据,照我看来,倒做得五六分准。 燕青依旧低头不语,只听石秀续道:我奉衙内之命,整合各地市井无赖,道上的各种消息乃是日常勾当的重点之一,有关这应奉纲之事,说来甚是奇怪,确实是还没出北京城,消息便泄漏了出来,却只有山东境内的行踪路线。之前我曾以为是留守司内部出了问题,现在看来,这史文恭的推测却似更为接近事实,倘若是卢俊义泄漏出来的,那便一切都说的通了。 其实这件事上头,高强也曾有过疑虑,象刘唐和公孙胜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不像能在留守司内部打开缺口的厉害角色,可是他们偏偏就对这十万贯金珠的各种情报一清二楚,除了有内鬼泄漏,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只是,如果真是卢俊义所为,那么现在又产生了一个问题:在这件事情中,燕青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第十一章 出使(上) 自从史文恭提到这件事之后,燕青就一直不一言,只在高强面前低着头,既不表意见也不撇清自己,甚至连眼神都不和高强对一下,看上去却有些认命的架势。 高强沉默了一会,忽然大笑起来,向石秀道:说起卢俊义这每年十万贯的进献,原本就是本衙内仗势欺人勒索来的,这玉麒麟明的斗我不过,便来玩阴的,正是再自然不过,有什么错了况且 他看了燕青一眼,又道:区区十万贯,无论是本衙内,还是他卢俊义,甚或是你石三郎或者小乙哥,哪个都不放在眼里的,他卢俊义若真是耍了什么手段,主旨当然还是为了出一口气。倘若此事真个关系到卢俊义的生死,则小乙哥乃是重情的人,念在卢俊义自小收留养育的分上,也会自行向本衙内请求,不会帮助卢俊义玩什么花样,而若只是为了出气,小乙哥自然更不会襄助了。因此本衙内以为,此事与小乙是决无干系的。 石秀听了这几句分析,连连点头,笑道:如此报复,原是争一口气,小乙哥胸怀锦绣,自然不会如此下作了,我原本就没有怀疑小乙的意思,听衙内这么一解说,更加是了。 到了这时,一直沉默的燕青终于开口了,只见他二话不说,径直跪在高强面前,一个头磕到地上:燕青向衙内请罪 笑话。小乙哥你何罪之有高强见他如此。心中立时一沉,强笑着要拉他起来。 燕青却死活不起,言语已经有些哽咽:去年年中,那卢俊义也曾命人带信到东京,要我借着主掌丰乐楼的机会,为他提供些便利。想我燕青代衙内掌管这丰乐楼,原本就一分一毫不及于私地,何况是为他卢俊义牟利只是那卢俊义的书信之中。对衙内颇有怨怼之意,我只为念一点旧情,不欲衙内知晓这一节,便将此事隐瞒了下来。倘使当日小乙不存这点私心,衙内当可对此事有所提防,那应奉纲多半就不致出事。 高强嘘了口气,心说被你吓死,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哩小乙快快起来,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石秀也来帮忙,好容易才叫燕青起身,两人对燕青好一番开解,有道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卢俊义对于燕青有活命和养育的大恩,如此回护原本也是应该的,当燕青拒绝为卢俊义提供帮助之时,又怎会料到他对高强怨恨至此,竟会借这十万贯金珠来进行报复 燕青好容易稳定了情绪,这件事眼下没什么真凭实据,也只得搁下了。高强只叫石秀继续留意河北道上的各种消息,对于卢俊义更要加派得力人手盯牢了,以观后效。 石秀满口答应,他当初在大名府厮混了好几年,作这点小事那是容易之极。接下来才是正事,燕青和石秀已经知道了高强此次随同童贯出使,乃是有个秘密任务在身,要查察辽国境内的民情政事,设法找出其破绽所在,进而挑起辽国内乱,使其无法对西夏作出支援。 要完成这么个任务,依靠高强这个光杆司令是肯定不行的,因此燕青与石秀处处留心,挑选出今天这几个人来,随同高强一同出使。这几人之中,李应与杜兴是老搭档,又是经常来往北边做买卖的,彼此联络方便快捷,因此高强在方才接纳这两人时,已经定了李应随同,杜兴留守,若有紧要事情,这条联络管道没准能派上大用场。 不过杜兴与高强手下的原有系统欠缺磨合,这一环节却有可能出问题,石秀有见于此,便自请北出大名府,一方面近来北边事务渐多,需要他亲自去坐镇一回,二来就近安排自己的手下与杜兴的协作问题,俾可充分利用这两个辽国通的资源。 而史文恭则主要负责高强的保安,此人的武艺据燕青所言,绝非浪得虚名,真有万夫不当之勇,有他和韩世忠两个随行,等闲百十人也近不得高强的身。另外此人在曾头市作了许多日子的教师,也学了女真话,到了辽国境内,若是遇到女真人,便于相互沟通。 说到这里,燕青忽道:衙内,既然公相定下的策略,是要在辽国治下诸部落中挑选不驯顺的,来给辽国制造内乱,何不将这女真部落定为一个初步的对象 高强有些诧异,因为历史的展就是如此:小乙,你为何如此主张,有何道理 燕青道:日间那女子索索所言,女真完颜部与数十年间屡屡征讨邻近部落,胜多败少,料来这些年过去,其兵力必定有增无减,恐怕已经有实力给辽国制造纷乱:二来,那李应日间也曾说及,女真近年来屡次生事,动辄隔断鹰路,使得辽国贵族不能获得海东青。燕青在北边时,也曾听说这海东青地大名,乃是辽人采取海中大珠的必备之物,每年均要女真各部上贡的,女真人敢于在这个问题上做文章,想来对于辽国不无挑衅试探之意,其心不问可知。因此小乙以为,这女真人甚是可用,衙内不妨从这方面入手。 从细微之处获得自己需要的信息,再推出精到的结论,这正是一个出色的人才所应当具有的素质啊高强心中感叹,问石秀道:三郎,你于此事有何见解 石秀摇头道:我对辽国所知不多,适才听小乙哥这见解,听来甚是有理,衙内便可采信。只是若要与女真部民接触,便须有个熟知其言语习俗的人随行,眼下咱们手上,这样的人有是有的,却是个大麻烦。 高强转了转念头,便笑了起来:三郎,你说的可是那索索么 石秀苦笑道:衙内说的正是,此女刁蛮任性,又非我族类,野性难驯,衙内带着她出使,一路上可有的苦头吃了。最好是叫那曾头市再派一个年长稳重者前来,与衙内一同出使,方是万全。 第十一章 出使(下) 高强本待答应,转念想起一事,却叹了口气:倘能如此,自然上佳,怎奈不日就要出,这使节团不比我太尉府,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是有数的,辽国到时必定要拿着我朝送去的名单,一个一个的比对,曾头市就算再派人来,短短时间哪里赶得及没奈何,只好带着这索索一同出使了。 眼见高强愁眉苦脸,燕青和石秀对望一眼,不由都笑了起来。 眼看天色不早,燕青和石秀便告辞出门。二人出了太尉府,石秀告了声少陪,就举步往下处去,却听燕青在背后道:三郎留步,小弟有话说。 石秀纳闷回头,燕青赶上,拉着石秀的手道:三郎此番要去河北,有一半是冲着那卢员外吧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石秀点头称是:那应奉纲被劫一事,照我看多半与卢俊义脱不得干系,我此去大名府坐镇,定要设法抓住他的痛脚,叫这厮现出原型来,除了衙内的隐患。 他话锋一转,又道:小乙哥,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见石秀杀气腾腾,燕青苦笑摇头:三郎对衙内一片忠心,小乙敬佩之极。以我对那卢俊义的了解,此人心性耿直,并非玩心机害人的人,就算此事与他有关,内里也必有他人在捣鬼,三郎去到河北,务必留心则个。 见燕青如此说。石秀当即答应。以他跟随卢俊义十几年地经验,这么说法必定是有其道理地。自然,石秀没有先知之能,这时根本无法料到,正是由于燕青的这一提醒,使他对卢俊义身边的人加以留意,终于解除了高强的一大危机。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数日之后。正是数九天中的七九天,民间歌诀云:七九河开,燕来,黄河既然开河,使团便即北上。一大早,正使童贯,两名副使高强和叶梦得相率上殿,赵佶授出使节杖,戒以大国体面。君王使命,三位使者谆谆受命;天子命赐酒以壮行色,三使者饮罢,拜别天子。下殿出城,童贯手持节杖一马当先,高强跨着那匹神俊无比的照夜玉狮子马紧随其后,一路左顾右盼神气异常,倒像他才是正使一般。后面的使节团随员纷纷跟上,属于高强所带的随员便是韩世忠,史文恭,李应。曾索索等四人。 此番北上,经过地乃是当初高强走过的老路,过黄河经孟州而至大名府,后面则是从沧州境内走,出三关过白沟而入辽境。这一路上官府早得了驿报,将一应人马饮食住宿都准备妥当,别人也还罢了,这使节团的正使乃是西北统帅大军的童贯童节度,哪个敢得罪了他。 一路无话,这一日过了大名府,使节团宿于驿站,高强骑了这些日子的马,早已磨得生疼,早早的香汤沐浴了,正要上床睡觉,忽然有人来请,说是童节度有事要与高副使商议。 高强肚里把童贯骂几遍死太监,愤愤然穿了衣物来见童贯,却见这位领兵大太监正在屋中来回踱步,昏黄的灯光下,童贯的面容颇显几分阴森。 见高强来到,童贯一手挥退了手下,劈头便向高强道:贤侄,听说你在东南作那应奉局提举,自己还弄了个铺子,叫做大通钱庄 高强不知其意,含混答应了,童贯却一时没了下文,依旧在屋中来回踱步,半天才慢吞吞地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递到高强面前。 高强接过一看,正是大通的银票,上面写着见票即兑纹银五千两,抬头向童贯道:童世叔,这正是小侄的钱庄所的银票,不知童世叔有何见教 童贯抬头看了看高强:贤侄,我先问你,凡持此银票之人,若到你钱庄中,即刻便可取出纹银五千两么 正是,童世叔若是不信,命人到大名府中我那钱庄的分号去一试便知。 童贯摆了摆手示意不必:贤侄,今日招你前来,乃因本帅收了这么一张银票,由此想到你这钱庄大有用途,故而找你来商议几件事。 见说是有求于己,高强立刻安心,笑道:童世叔但有所命,小侄无不逢迎的,又说什么商议。 童贯不去理他的卖乖,继续在屋中踱步,边走边说道:比年西北用兵,人马二十余万众,粮草器械转运艰难,每年耗费军费数千万贯,公相他早就对我诉苦,说道这仗不知还要打多久,朝廷财政也不知能不能支持的住。只是今上几年来连续开边,轻易是停不得的,况且西边眼下正是进取的好时机,倘若因为这钱粮支吾不上而功亏一篑,未免太过可惜。 他停了停,又扬了扬手中的银票,向高强道:贤侄想必也知道,那西北军中粮草调,多半是由商人运至边塞,军中以钞引现钱等支付。无奈钞引都与盐茶等物产有关,其数有限,而大笔铜钱要调至西北,其运费也极为惊人,算起来是得不偿失。贤侄你这银票,倒叫我想到了另一个法子。 他望着高强,脸上居然露出了从来没对高强展现过的笑容:公相曾向本帅提及,有意以朝廷的名义,向你那钱庄借贷一二,不拘利息多少,只求给你立个规矩,免得日后宰执换了人,你这钱庄又办的大了,要找你的麻烦。可有此事 高强点头应了,童贯又道:本帅闻知此事后,想了个一举两得的法子,这借贷一事,就由西北大军向你钱庄借贷,用作边塞收购军粮之用,你意下如何 既然童贯开了口,这朝廷借贷一事又是免不了的,高强便即答应了。只是以他的脾气,要是不趁着这大好时机捞点便宜,那真是比死还难受,于是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高强三言两语,说出了一个几乎叫童贯听不懂的计划来。 第十二章 燕京(上) 童世叔,以小侄之见,这笔钱既然是用来购买西北大军的粮草,却也就不拘什么形式,敢问童世叔,西北大军一年所需粮草约为几何 童贯皱了眉头:大军一动,钱粮军械都是流水价用出去的,比驻留本屯时的耗费多出三倍有余,这个却不好估量。本帅如今要之事,乃是熙河兰湟路四州新入我朝版图,其地须得筑垒屯军,积蓄粮草军械等物,以备日后攻守。这一笔开销不亚于大军行动,各处如今只存三月粮草,眼看将到春荒时节,那时塞下许多奸商必定要趁机哄抬粮价,朝廷拨给的钱引等恐怕不足购粮之用。 高强详加询问,原来这西北连年用兵,当地已经形成了一个以军需供应为龙头的庞大市场,全国各地的商人都想着办法望里头钻,眼睛死死盯着朝廷每年在这块市场上调的巨额投入,都想要分一杯羹。就以这军粮为例,粮价乃是当地官府会同吏民代表等协商确定,这其中就有无数猫腻,有的会抬高官价以赚取差价,有的却会故意压低官价,以迫使中小粮商将粮食转卖给其余出价格较高的大粮商,方便这些人囤积。眼下童贯面临的就是军粮严重不足的情况,到了三四月间青黄不接的时候,这情形将更为严重。 高强眼珠一转,已有定计,向童贯道:童世叔。若是单单命小侄向西北大军出借一笔银子或者银票。用来收购军粮,恐怕到时粮价腾贵,收得的军粮不及预期之多,到时吃亏的还是朝廷。不如这样,小侄一力担当,为西北大军筹措一百万石军粮,三个月内运至塞下交付大军,折算借款一百万贯文。如何 听到高强开口就是一百万石军粮,童贯的眼皮不禁一跳,心说这小子口气倒真不小,你要知道这是大军的军粮,完不成的话要掉脑袋的不过看高强如此信心满满,想来是有些材料的,童贯便点头答应了。 此事却有一桩难处,两人都要出使辽国,来往费时。不能亲身监督此事的施行。好在彼此都不是政坛的新人,手下各有得力人手,童贯随即命部下传书,命西北大军中立刻派出得力之人。前往东京汴梁与燕青联络购粮事宜。 那边高强也即飞鸽传书,将此事告知燕青与石秀,叫他二人会同杭州地许贯忠,商议个合适的法子出来。高强的如意算盘,乃是既然包揽了这军粮采购的任务,手下庞大的网络覆盖整个东南和中原京畿,东南五路地方都是产粮地,每年漕运络绎不绝地望西北调。而京畿一带又是一个紧要地带,不但漕运的粮食必须经过京畿,西北卖粮的商人拿到了官府支给的现钱和钞引等,也多数是到这里来换购其余物资,利用自己在这两个地区已经形成的网络,一百万石军粮的花费肯定是远远小于官府在西北自行采购所费的。 至于借款一事,高强全然没放在心上,既然蔡京和童贯都点了头,这事就是板上钉钉,圣旨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大可以由自己先把粮食收好交到军中,而后等童贯和自己从辽国回来,请一道圣旨确认一下这个事实,就算是借贷完成了。就算万一中的万一,这朝廷的圣旨请不下来,自己掏腰包给西北大军筹措了一百万石粮草,那也权当是为大宋地开疆大业作出了一点小小的贡献,反正自己赚了钱财,一个人怎么都是花不完的,还不是为了国家着想 衙内真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倘若人人皆如我一般,何愁国家不兴旺 高强在这里自我陶醉,却并未料到,起初只是为了省钱,将借钱给朝廷改变成了承揽军粮收购的任务,这一个临时起意的措施,到后来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好处,后文再表。 车麟麟,马萧萧,使节团,北上了。 路行无话,不日来到河北雄州地界。 望着瓦桥关在朝阳之下巍然耸立,高强颇有些感慨。此关建于五代之时,到如今近二百年,始终北望燕云,南护中原,它见证了近二百年来中原汉人对于北方契丹人束手无策,只能一味困守的屈辱历史。 而高强想到地,更深了一层:若是照着历史的展,二十年后这一道关也将见证北方另一个异族的呼啸南下,并且随着中原的整个沦陷,而失去其战略地位,成为历史的尘埃。 在我的手上,这一页能否改写就像手中拿着手电在黑暗中行走,高强虽然比这时代的其他人更加了解前路,但也只能看见手电所照亮的那一小块而已,在那小小光芒不及之处,依旧是无边的黑暗和迷茫。 他仰望雄关,耳边却传来一声冷哼,转头看去,却是童贯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也一同仰望着这座雄关。 童节帅,凝望此关,不知有何感触问这话的并非高强,而是一同担当副使出辽的叶梦得,彼此都是老熟人,高强向他只是点头为礼。 童贯哼了一声道:这城关是算雄伟了,无奈一味闭关自守,终究受制于人。若上天能眷顾大宋,眷顾我童贯,二十年后当叫此关无需再驻防我大宋一兵一卒 叶梦得笑道:节帅好气魄我朝自太祖太宗以来,朝夕只望收复燕云十六州,至今而不能寸进,倘若能在节帅手中实现这大业,真乃百年一人也 高强想得却是另一件事,要这雄关不需驻防大宋的一兵一卒,收复燕云十六州自然可以办到,但若是金兵南下,汴梁和中原沦陷,那时这瓦桥关也就一样没有了大宋的兵了罢 我呸,乌鸦嘴高强在心中狠狠骂了自己一句,自这一刻起,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到底是要作什么北望燕云十六州,那里岂不就是我的战场 第十二章 燕京(下) 他们几人只顾在关下讲古论今,却没注意到道旁的茶舍里,有两个灰衣汉子也在偷偷注视着这个使节团,尤其是身跨照夜玉狮子宝马的高强,吸引了他们绝大多数的目光。 这两人形象甚是奇特,其中一人身强体健,金碧眼,该是有西域血统的,这人眼光只在高强的坐骑上溜来溜去,越看越是眼馋,几乎要连口水都掉下来了。 另一人却死死盯着高强,目光中怨毒无比,倘使目光能够杀人,这两道目光便是两把利刃,直插高强的心窝了。 那金汉子见高强一行渐渐走远,好容易才把目光从高强那匹白马身上收回,向另外一人道:张爷,你可认清楚了,确是这厮 那张爷咬牙切齿道:一点也不错,此人害得我家破人亡,便烧成灰也认得此仇不报,枉自为人他倏地站起,戴上斗笠遮住半边面目,从茶舍后牵出一匹马来,望一条小路径直下去了。那金毛汉子见这张爷走了,慌忙也上了另外一匹坐骑,跟着去了。 高强于此一无所知,过了瓦桥关就是白沟,此河原本毫不出名,地图上只是细细的一道黑线而已,自从一百多年前的澶渊之盟后,这白沟就名声大噪,原因无他,只是被划作了宋辽疆界的分界河,犹如楚汉相争时的鸿沟一般。 过了白沟便是辽境,那边早有辽国的陪同使臣迎候多时,当下双方交接,辽国使臣按照事先拿到的名单,对大宋使节团一一核对无误,当即笑脸相迎,将童贯一行引领往北而去。 白沟以北,乃是辽国治下涿州地境看即今河北涿县。要说这涿县,大凡读过三国的人都会知道。此地汉末时曾出了一个大人物,便是蜀汉昭烈皇帝刘备刘玄德,只是数百年后子孙不肖,倘若刘备泉下有知,知道自己的故土被异族占据垂二百年,不知当作何感想 几天之内,高强等人过新城,过涿水。经涿州,渡桑干水又过良乡县,不日抵达幽州城下。 这座幽州城,在辽国叫做南京,又称燕京,也就是后代的北京城了,自春秋燕国已经封邑于此,汉时置幽州。为天下十三州之一。此后迭经三国南北朝之乱,幽州始终占据着重要的战略位置,到唐时罗艺父子举城归唐,幽州复为大唐北边重镇,虎视北疆各胡族三百年之久。 唐末藩镇大乱,幽州为刘仁恭父子占据,只凭借这一州之力,刘仁恭父子南拒中原诸镇,北压契丹奚人鲜卑等异族。数十年间屹立不倒,北方胡族不能越阴山半步,武威振于天下。 可惜后晋石敬瑭卖国求荣,对契丹国自称儿皇帝,将这一座雄城连同周围形势之地,燕云共十六州拱手割让给契丹人,中国北边藩篱尽失,无险可守,胡人战马得以肆意驰骋于河北与山西大地。到现在都压得中国抬不起头来。 可怜的是,这位卖国的石敬瑭自己也并没有得到多少好处,后晋享国二世而败,十几年后灭亡了后晋的,还是他摇尾乞怜地对象。契丹皇帝。 而今石敬瑭尸骨早已成灰。受后人唾骂,这幽州城却仍旧在辽国的手中。 一路进得城来。叶梦得在高强的耳边轻声讲述这幽州城的变迁,言语中稀嘘万千。听得高强着实心酸,别说是眼下契丹对大宋的战略优势,有一大半是仗着燕云十六州在手,就说后世金人,蒙古相继南侵,何尝不是因为我中原失去了北边的这一道长城防线远自秦始皇时,那位雄才大略的皇帝便奠定了中华千年帝国的根基,其中修筑长城以防备北方地胡人,就是一项战略意义深远的决定。 后世有些目光短浅之人,往往叫嚣什么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把长城说成是耻辱的工程。须知兵法也说,能守而后能攻,先为己之不可胜而待敌之可胜,这是一定之规。战争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生存,这就涉及到一个成本与收益的计算,而先贤早已告诉我们,二则攻之,十则围之,进攻或许看上去比较威风,但绝对是一件耗费更多的事情。广大国民将自己的收入交给国家,来换取自身的安全环境,绝不是为了让几个战争狂人拿去大打攻势战争,来建立自己的狗屁不世功业的。 用自己最小的损失来换取敌人更大的损失,取得自己的利益,这就是战争的本质,至于那些叫喊什么龟缩防守是缺乏血性地表现的所谓血性男儿,尽管叫他们去血肉横飞的战场,以炮灰之姿表现他们的血性好了 高强一面听着叶梦得的讲解,一面眼睛四下乱转。据叶梦得所言,这幽州城如今堪称辽国的第一重镇,论其战略形势,则襟控山前八州之地,地处雄要,北依山险,南压华夏,如同稳坐大堂之上,俯视庭宇一般。其地多铁,民铸以为兵,其风尚武,又有北边牧马之利,因此幽州兵甲,勇劲犀利,即使在号称带甲二百万,多有皮室,飞熊等精兵的辽国,幽州兵甲也是赫赫有名。 单单兵甲强盛,不足以表现燕京对于辽国的重要性。辽国人称道燕京时,常用两句话,所谓兵戎冠天下之雄,与赋当域中之半。此处地当南北要冲,北边连接东北和大漠南北,远及西域外土,塞外诸多物产如北珠牛羊骏马食盐等物要往中原销售,都必须经过这里;南方面对着富饶的中原,南方地香料茶叶犀角象牙等特产也须经过这里销往塞外。至于幽州本地,则是一马平川,沃野数百里,桑麻牛羊之丰富,不但冠于辽国,甚至可以与大宋最富庶的湖广江南相比。 高强耳中听着,心下惊叹不已,幽州对于辽国是如此重要,也就难怪历史上宋军攻打燕云时,为何会受到比金兵更加激烈的抵抗,最终打巷战都会败下阵来了。 他四下张望,见这燕京城果然繁华,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招牌酒望密集之处不亚于大宋善之地的东京汴梁,更有一桩奇异处,这里到处都是北方各族胡人,汉人与胡人混杂一处,彼此融洽,沟通上也不成问题,巍为奇观。比较之下,高强曾经到过的东京和杭州等大城,虽然也有许多外国人,却仍旧是汉人占了绝对优势,外国人大多显示出被汉化地特征。 他这一贪看景色,眼睛就感觉不够用,不知不觉就和前面的队伍拉开了一点距离。 正是变起仓促,高强忽听道左猛地响起一声大喝:兀那南蛮马贼,与我站住了上页下章上章 第十三章 街斗(上) 听道这什么马贼云云,高强就是再怎么妄自菲薄,也不会和自己联系起来,因此这吼声虽然离他甚近,却也全然没放在心上,只是当看看一场热闹。 循声望去,只见街边一座二层酒楼上,凭栏的一张桌子上站起一人来,手指高强这个方向大声喝骂道:那蛮子马贼,好大胆子,偷了某家的宝马,还敢招摇过市 高强心中好奇,看这人剃光了头顶的毛,脑后和两边的头则直垂下来,这便唤作髡乃是契丹人的传统装束;再看这人相貌堂堂,仪表非凡,穿戴更是华丽的紧,想必是个契丹贵人,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偷了他的马,还在这幽州城里晃悠 他心中正纳闷,却见那人怒气更盛,戟指大骂道:我把你这杀千刀的马贼,爷爷今日不将你碎尸万段,枉自为人说着后退两步,一个腾身,竟然从二楼上直跳到街心来。 高强更加好奇,看他正对着自己这方而来,想必那马贼就在自己身旁,连忙将身在马鞍上扭来扭去,却不见有什么人骑着马逃窜的,难道这马贼当真艺高人胆大,看到失主了也不跑 正这么想着,那契丹大汉来到近前,伸手就来抓高强,口中还吼声如雷:给我下来 高强这才看出不对来,敢情这大汉口口声声叫的马贼就是自己 倘若只是高强孤身一人,又没有提防。这一下多半要被那契丹人抓住了拉下马来,摔个不轻。好在他虽然离开前面大队有点距离,身边的几个随从却还是在地。 韩世忠等人初时也与高强一样,打着看热闹的主意,及至这汉子直奔高强而来,韩世忠第一个觉察出不对来。当时不及分说,见那汉子出手快捷,直取高强,当即将手中马鞭一丢,只打那汉的面皮。 那汉子将头一偏。躲过了这一马鞭,大叫道:反了反了,马贼如此胆大呛啷一声,把腰间的一口刀给拔了出来,扑上来就要砍高强。 莫名其妙被人骂作马贼,甚至拿刀砍杀。高强也来了火气,他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几曾受过这样的气当即将缰绳一带,那照夜玉狮子马极其灵性。长嘶一声,竟然原地人立而起,两个碗口大的前蹄劈头盖脸向那契丹汉子就踩了下去。 如此宝马,被它踩上一蹄子可不是好耍的。那汉子识得厉害,只得舍了高强,就地打滚躲开了,起身时再想找高强,已经没了功夫。眼前一团灰影舞的密不透风,连去路都看不清楚。 那汉子大吃一惊:马贼武艺好生厉害他看不清路数。噔噔连连倒退,那团灰影也不追击。收了形状,却是一根杆棒,提在一条雄壮大汉手中,那大汉单手持着杆棒,微微一抖便是一团棒影,冷笑着盯牢那契丹汉子,只是不语正是史文恭。 此时高强已经火了,也不管身在异国,喝道:将这狂徒与我拿下了 史文恭得了号令,他又是新近投靠高强的,急于显露本领,当即提了手中杆棒,虎吼一声,抢上前去。 那契丹汉子本见这几个人武艺精熟,有些忌惮,却听高强反叫自己作狂徒,还要拿下,一股无明火直望上冲,也是力前冲,正逢上史文恭。 要说这史文恭的枪棒功夫,不愧河北闻名,欺那契丹汉子手中只一把腰刀,长度不及自己,他便单手持了棒尾,运劲一抖,棒头顿时抖出一团斗大棒花来,叫人看不清楚,直取契丹人地中路。 那契丹人虽然上火,却是识货的人,本想用腰刀拨开了那棒,欺近身来便好勾当,不料看这棒势,若贸然用刀去搪时,那棒借了自己力道,反而一下就能穿到内圈来,胸腹上被这样高手用棒捅上一击的话,与被钢枪所伤也无二致,当场就能要命的。 敌人来得甚快,那契丹汉子别无他法,蓦地大吼一声,将手中腰刀用尽平生之力,望那棒上一架,跟着就弃刀而逃,一个就地十八滚,好歹逃出了史文恭棒影笼罩范围,同时口中大叫:萧兄救我 那酒楼上原本和这契丹汉子一同喝酒的还有三人,这时也来到近前,只慢了一步,就见这契丹汉子性命堪忧,都是大怒,拔出兵器抢上前来救护。 好个史文恭,以一当四,全无惧色,将手中一根杆棒使开,舞的风雨不透,一根棒圈住了四个人,竟逼得这几个契丹人手忙脚乱,进也不能,退也不得。 斗到分际,史文恭奋起神威,大喝一声:棒毒蛇一般从双手中滑出,一下打中一个契丹汉子的大腿,只听喀嚓声响,那汉子惨叫一声,瘫倒在地不能动弹,多咱是腿骨被打折了。 其余三人见伤了同伴,都没命的扑上来,要寻史文恭报仇。无奈这世上的事,靠的是实力而不是主观愿望,史文恭去了一敌,那棒使来更加得心应手,眼看那三个契丹汉子不是对手,性命只在顷刻。 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喊:棒下留人跟着人群一分,却是大队辽国官兵来到,为一员老将,花白胡子,不怒自威。 高强见这几个契丹人吃了苦头,也算出了自己的气,辽国官兵又已经来到,便不为已甚,命史文恭停了手,等待官兵处置。 那老将来到近前,皱起眉头,先问高强:你等何人为何闹市争斗 高强冷笑一声,马背上拱手道:这位将军请了本官忝居大宋七品朝散郎,今次奉我朝天子旨意,担当赴辽副使,刚入辽境,甫抵燕京,便遇上这几个人拦路行凶。将军何不拿贼 那老将听说是大宋使臣,不由吃了一惊,但这几个契丹人他都是认得的,也不是什么路中强徒,怎会双方起了争斗,还打伤了人 第十三章 街斗(下) 那起先跳下楼来的契丹汉子正在检视同伴的伤势,忽听高强叫拿贼,登时又火冒三丈,向那老将道:马承旨这人所骑的,乃是我家宝马,如此良马世上少有,我见了自然要来询问,谁知就被这人纵人打伤了同伴,若非马承旨及时赶到,小子性命不保,此等狂贼胆大包天,定是谎称大宋使节想要蒙混过关,请马承旨立刻擒拿为要 那马承旨犯了难,一边是世交的子弟,一边居然自称大宋使者,哪边都不是好得罪的。他正不知如何是好,人群中又是一声高喊:马承旨休得莽撞,这位确实大宋使节,下官可以担保 高强看那人时,却是辽国前来迎接自己的陪使,后面跟着童贯等大队,想来这些人见后面骚乱,又不见了高强,便赶忙回头寻找。 那马承旨见了这陪使,愈确定了高强的身份。时下宋辽边境上多年不动刀兵,彼此使者往还不休,双方都相当重视外交礼仪,虽然不像后世那样有什么外交豁免权的说法,但要说新来的使节团有人去偷马,却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他赶紧来见过了高强,一手又把那契丹汉子和另外一个人拉了过来,喝道:大石,萧干,你两个莽撞行事,冲撞了大宋使节,还不来赔罪 那叫大石的契丹汉子兀自愤愤不平,那萧干却灵活许多,知道若是冤枉了宋朝使节,麻烦不小,若能当场摆平就是最好。忙过来给高强赔罪道歉。说了许多好话。 此时高强也看出来了,这几个契丹人确实出身显贵。否则不说这位姓马的将军会怎样,那前来迎接的辽国陪使便会立刻拿出自己的官架子来处理这起纠纷了。想到自己此来。身上还有使命,高强也不为己甚。摆手只说罢了,只是这盗马一说,却不能含混过去,否则就算这几个人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加追究,自己却枉自担了个贼名。 等到问那契丹汉子耶律大石时,他却依旧愤愤不平。向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家有匹白马。养在上京马厩中,一直不曾出外。我平生见马无数,不曾有一匹能与我家那马相比地,你这马如此神俊,和我家那马生得一摸一样,倒真是巧了指桑骂槐,言下之意,还是说高强这马是偷的。 高强还没说话,曾索索在后面叫了起来:你这契丹人,真好不讲理这马是我家从小养地,自它出生那一刻起,我的眼睛就不曾离开过,何时又跑了去你那什么上京 高强也是不爽,心说你这契丹人可真够厉害地,闹了半天只是看着本衙内的马和你家地相像,就喊打喊杀的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没准压根就是你砌词陷害,贪图我这马好罢了,要是换了个寻常百姓,多半真就被你讹了这匹宝马去。 他心里这么想着,眼中便流露出不屑的神情,被那耶律大石看在眼里,更加气愤,也不管同伴萧干在一旁连使眼色,更不把高强的宋朝使节身份放在眼里,一蹦三尺高:你道我是信口开河不成我家养的马,左后股内侧都有表记,不信一看便知。 他正要过来拉高强地马给人看,童贯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冷冷道:不知贵人是奉了贵国天祚皇帝的圣旨呢,还是太后的懿旨,要搜看我大宋使节团的马匹 耶律大石一怔,听这话说地重了,也有些踌躇,但这些宋人越是不让看,他就越是疑心,虽然还没能下定决心去看那照夜玉狮子马的后股,神情中对童贯一行已经甚是不屑。 高强忽地笑了起来:区区小事,清者自清,莫要伤了两国的邦交才是。他翻身下马,一把拉着耶律大石的手,带到马后,大大方方地道:耶律兄只管查看清楚便了。 高强既这么说,旁人也不好说话,当时全场许多人都屏住呼吸,只等耶律大石的查看结果了。 只见那耶律大石俯下身去,在照夜狮子马的后股上来回检查,第一眼看下去,神情就不那么笃定了,有些慌张地又看第二眼,跟着目光在那马全身上下来回巡视,神情渐渐沮丧,终于摇了摇头,站起身向高强道:这位使节,想是某家眼花,看错了,甚是抱歉。 高强还没说话,那马承旨勃然大怒,跳到耶律大石的面前,一个巴掌把他扇的跪在地上,指着大骂道:你这小子,平素横行惯了,只是看到别人马与你家马相似,就当街喊打喊杀如今作出这样有损国体的事情来,连你爹都保不住你 这马承旨如此说,明里是在骂耶律大石,暗地里却是为他设法开脱,只需宋朝使节不加追究,这耶律大石就一点事也没有,反正受伤的并非宋朝一方。那辽国陪同的使节久历官场,自然心领神会,附在童贯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童贯点了点头,大声道:人有相似,物有相同,认错了也不奇怪。一场误会,贵方有一人为我方所伤,本使愿贴补些汤药费用,助他疗伤只用,还是宋辽两国的邦交为重才是。 童贯既这么说,那便定案了,辽国几人松了口气,那耶律大石起来,又过来给高强道歉。此时高强已经心平气和,浑不在意,与几人谈笑几句,见耶律大石对史文恭的武功甚是钦敬,当下灵机一动,邀请两人晚间到使馆来相叙,那耶律大石和萧干两个都是大喜答应。 当日晚间,耶律大石和萧干果然携了契丹美酒联袂来访高强,同行的还有个人,原来却是日间所见的那位马承旨的族侄,叫做马植。 几人在使馆中坐了,高强把史文恭和韩世忠都叫了来,彼此讲论些武艺。这些契丹之民历来崇尚武力,欧阳修就曾在诗句中说契丹人儿童能走马,妇人腰带弓,这样的尚武民族,使得其对于强者有一种自然的崇敬。日间史文恭表现的极为抢眼,以一敌四,兀自大占上风,要知耶律大石这几个贵族子弟自幼习武,又经名师指点,武艺端的是不凡的,却在史文恭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心中都是服气的很。 当下几人饮酒作乐,又演些枪棒拳脚,彼此谈的甚是投机。席间高强见那萧干言语有度,显得甚是精明,不似耶律大石的粗豪,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却觉他装束与耶律大石有些不同,虽然也是髡,衣服形制却迥然有异,便问起。 萧干见问,笑道:高副使,你们中土之人,每每只将我等称为胡人,却不知我大辽疆土万里,治下各部风俗迥异,不可一概而论。即以我萧氏而论,汉人只说我大辽乃是耶律氏和萧氏的天下,耶律氏是皇族,萧氏便是后族,实则大谬,我萧氏乃是奚人之后,并非契丹一族。 第十四章 二帝(上) 高强大为惊讶,他虽然不大懂得辽国的历史变迁,却也晓得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皇后述律氏,其出身也是契丹的一个大部落,与二审密氏同赐汉姓萧氏,乃是辽国的支柱之一,尤其是自辽太祖阿保机时,皇后述律氏自建二十万属珊军,其部实力仅次于皇帝亲兵的皮室军,萧氏与耶律氏互为表里,撑起了这辽国的二百多年江山,比北宋立国的时间还要长了。 怎么到了这萧干口中,却成了另外一码事 那耶律大石瞪了萧干一眼,向高强道:高副使,休得听这萧干胡言。我大辽萧氏有举国之重,先代出自太祖时的述律氏,乙室氏,拔里氏,真正是契丹贵胄。这人虽也姓萧,却并非我契丹后裔,祖上是奚人之后,奚族自太祖时归顺我大辽,至今与我大辽契丹相始终,也算是我朝忠艮太祖皇帝器重奚人,令奚王五族得以与我契丹二十部并肩而为辽民,并附姓于太祖皇后述律氏,奚人也就多随了述律氏的汉姓萧氏了。 耶律大石话说的还算客气,不过这话里就有点名堂,所谓的我朝忠良,摆明了只是统治集团的同盟军,与皇族耶律氏和后族萧氏的地位那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高强听的分明,见萧干脸色不大好看,忙岔开话题问道:然则耶律兄既然是大辽皇族,必定是出身显贵了 这一下显然正搔到痒处,只见耶律大石把胸脯一挺,大声道:某家正是太祖皇帝直嫡苗裔,算起来传至如今已历八世也说话时摇头晃脑。得意洋洋。 萧干被耶律大石驳了面子,却也并不着恼,淡淡道:大辽疆域万里,部民不下千万,耶律氏更不知凡几。太祖皇帝果然子孙多的紧。我萧干却是奚王嫡传,不是哪家旁支能比得上的尾音拖长了,显然有些嘲讽之意。 高强肚子里好笑,这所谓太祖皇帝八世孙云云,听上去那是威风得很了。不过历史上有位名人也经常这么介绍自己的。乃是三国期间大名鼎鼎的枭雄刘备,逢人便说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其实也只是落魄贵族一个,勉强算得是宗室一员,糊弄老百姓是可以的,真实作用也就有限了。这耶律大石说话时如此响亮,想必日常都以为自豪,萧干听的多了。酸一下自然是难免。 忙打了几句圆场。说些钦敬的话,只不过口齿含糊,听起来有些像阴敬,耶律大石汉语虽说流利的很,这等细微之处却难以分辨,兀自喜欢的很。忽然问高强道:高副使,看你相貌。年纪好似不大,敢问贵庚 高强算了算。照古人的算法,眼下已经过了年,自己该是二十一岁了,便说了。 耶律大石一怔,随即道:不料高副使却与某家同年,却是巧法。 高强也意外,看这耶律大石相貌粗豪,一脸的络腮胡子,不料还和自己同年,想来这塞外民族地习俗如此,成年以后就得留胡子以示,而自己受了来时的影响,到这时代也经常修剪髭须,因此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俩人说到是同年,越有些亲近,待听得高强的父亲是高俅,官拜大宋太尉时,耶律大石腾地跳了起来,一把攥住高强的手腕,笑道:啊哈这真是好朋友了某家自小爱学蹴鞠,也曾练得些脚迹,只是北边不似南朝,蹴鞠者虽有,高手却乏。尝听我一个蹴鞠师父说过,南朝这蹴鞠之戏颇多讲究,有十蹴之法,那高手蹴鞠,真是花团锦簇的好看,一个球只在周身上下,有似牛皮胶黏住了一般,叫人向往之极,生平只恨不能一见这等好脚迹 他越说越起劲,口若悬河一样滔滔不绝,高强早听的呆了,心中暗叫不好,果然听耶律大石兴奋道:某曾听人说,令尊高太尉精善蹴鞠之法,乃是南朝皇帝钦点的好脚迹,堪称大宋蹴鞠第一高手令尊如此厉害,常言道虎父无犬子,高副使定然也是此中健者,这可得露一手,不对,露一脚给某家见识一二 高强肚子里叫苦一声:我的天,出什么题目也罢了,叫我蹴鞠,这可就要命咯来到这个大宋,虽然也曾见过有人蹴鞠,高强却不大留心,这时代地蹴鞠和后世足球规则不同,重在表演,一个个都是脚法花里胡哨,赛似马拉多纳,花样更多出无数,看得他眼睛都花,况且志不在此,便没加留意。话说回来,这蹴鞠的脚法也不是一天就能练成的,若是他在现代就有这时代的街坊蹴鞠队的水平,早就参加职业队,甚至入选国家队也不是问题。就现代国家队队员的那点臭脚法,到了大宋朝,给街坊上的蹴鞠行社擦球都没人要。 现在耶律大石提出这样的要求,高强可真抓瞎了,不要说他对于蹴鞠基本上是一窍不通,就算是懂得一二,眼下自己身为出使辽国的副使,这局面往大了说乃是与外国人进行体育交流,一个不好就是有辱国体地大事,怎么是好虽说这时代不像现代,p大的事到了网络和媒体上一炒,知道不知道地都出来胡说八道一番,千夫所指叫你无疾而终,可是外交无小事,这一点还是不变得。 高强一面脑子里转的飞快,一面打着哈哈:耶律兄拳拳之意,小弟铭感,只是仓促之间,这鞠场和气球都难寻他是想到耶律大石家在上京,未必在这燕京就有府第,因此借此推搪。 哪知耶律大石对答如流:高副使无需担忧,这馆驿出门二百步就是鞠场所在,乃是大众皆可前往之处,向人商借鞠场气球等物,立等可就,来来来,你我携手同往说着拉起高强就走。 完了完了高强心如死灰,难道中国足球在现代丢尽了人,到了这大宋朝,还要在自己的脚上丢一回人这要是出了丑,不光是丢了大宋蹴鞠的脸,也丢了自己老爹高俅的脸,人家可是天子御批的高脚啊,却养了个儿子压根不懂蹴鞠,全天下都得看笑话了。 一时间想不出什么理由推脱,高强急得满头冒汗,被耶律大石拉着身不由己,噔噔走了几步,眼睛四处踅摸着找援兵。 第十四章 二帝(下) 韩世忠在一旁本不说话,但他始终跟随高强也有大半年了,看到高强的神情不对,虽然不晓得缘由,也看出高强不想去蹴鞠。暗自回想一下,韩世忠也有些纳闷,这么久以来,看这位衙内习武学文,搞七捻三,弄了多少事情,就是没见他踢过球 难道说,衙内家学不甚渊源,居然不会蹴鞠 得出这么一个可能的结论,韩世忠也觉得匪夷所思,但眼下高强这神情,分明是不想去的,身为亲随,岂可不为其分忧 也算韩世忠有点急智,咳嗽一声道:衙内,老太尉临行前,曾叮咛你不可在外人前卖弄脚法,又命小人随同左右,时时提点 一语惊醒梦中人,高强立马挣脱了耶律大石的手,赔笑道:耶律兄,今日本来兴起,也想与兄蹴鞠为欢,奈何父命难违,你看这 耶律大石愣了下,不解其意,追问道:是何道理令尊蹴鞠天下闻名,怎么会不许高副使蹴鞠 高强一下子想不到理由,只好作沉吟状:个嘛却不足为外人道了。 耶律大石追问不得要领,有些焦躁起来,正要作,衣襟却被人拉了一下,回头看时,乃是方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马植。 这马植是日间那老将马承旨的族侄,与耶律大石和萧干也都交好,此番又不是官面上的正式会面,便也跟随了来与高强会面。只是除了开头互通名姓,也没怎么多话。 此刻马植拉了耶律大石一把,止住了他作,附在耳边轻道:大石,那南朝太尉高俅,听说乃是借蹴鞠迹,不过此事说来也不光彩,人家严禁自家子弟蹴鞠。已经表明了想要淡化此事,你莫要不知趣了。 耶律大石年轻气盛,性情粗豪,因此容易冲动,人倒是不傻的,被马植这么一点。也想通了其中关键:一国太尉,升官靠地不是战功而是蹴鞠,说来着实不大光彩。也难怪人家闭口不提蹴鞠二字惜。可惜 契丹人素来敬重勇士,这耶律大石每每自称太祖皇帝八世孙,对于家世渊源那是看重的很了,如今想到高强的老爹虽然位居一国武人之,却没什么真材实料,连带的对高强也不大看得起了。神色顿时冷淡许多,话也不如刚才多了。不但如高强所愿的不再要求与他切磋脚法,到后来干脆爱答不理的就不说话了。 马植和萧干都甚圆滑。见耶律大石这般,他们也没办法,又不好这么不欢而散,便想法岔开话题来说。萧干便向高强道:高副使,这位马植兄,他的叔叔便是日间那位老将军马承旨,乃是我大辽的一位老英雄。 高强见人家又开始夸自己,场面上话是要说几句地,可又实在不知道那位马承旨何方神圣,只得虚心请问。 马植笑道:高副使,家叔名讳人望,现在官居南京副留守,枢密都承旨,人呼为马枢密,或者马承旨。他老人家一生为大辽尽忠,那是没的说了,就说前年,有一伙马贼着实厉害,为的姓赵,叫做赵钟格。 高强听见马贼二字,顿时不以为然,心说这几年没听说你辽国出什么谋反大逆,这伙马贼强极不过打家劫舍之徒,平了也不算什么英雄。 他嘴上讪讪应着,却被马植看了出来,笑道:高副使,你莫要小看了这一伙马贼,其众甚多;横行塞外数年,无人能制,前年更干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趁着圣驾远出游猎,上京兵力空虚之时,这赵钟格竟然率众攻入上京临湟府,在皇城大肆抢掠一番,掠了好些宫女和犯禁的物事走,杀人放火,无所不为。 高强这才改容相敬,心道:乖乖不得了,我看水浒传里写宋江等人大闹东京汴梁,闹了上元节,已经是胆大包天了,不料辽国这伙马贼青出于蓝,竟然连皇城都敢攻打,连宫女都抢了去,了不起,了不起 马植续道:其时家叔方任上京副留守,守土有责,便率军剿杀这伙马贼,不料马贼凶悍之极,竟敢反击官军,家叔左臂中了一只箭,狠心自己拔了出来,就在马上用艾草烧炙伤处,依旧督众力战不退,终于将这一伙马贼打败,其众溃散而逃,脑赵钟格被生擒,押到天子圣驾行在,五马分尸而死。家叔立了这样功劳,天子大加赏识,着即升任枢密都承旨,调任南京副留守,到这燕京繁华之地来享几年清福。 高强听罢,啧啧称赞,几人又说了一会话,马植见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耶律大石和萧干也一同告辞去了。 送走几人,高强在院子里来回踱步,韩世忠上来叫他早点安歇,他也不理。 高强在想什么原来这耶律大石和萧干,历史上大有名气,后来北宋和女真人合盟攻打辽国,童贯大军进攻燕京时,就被这两人打了个落花流水,输的难看之极。这俩人还不光能打,居然都有皇帝命,萧干当辽亡之时,自立为奚帝,虽然后来为部下所杀,好歹过了几个月的皇帝瘾;那耶律大石更加了得,辽亡之后西行万里,联合契丹遗民和当地民族,开疆拓土,重建辽国,史称西辽。这西辽国在中西文化交流上的历史功绩,说来不下于阿拉伯人的百年翻译运动,中国文化通过西辽传往西域,以至于阿拉伯人的文献中,说到中华都称为契丹至于现代历史中,说什么蒙古侵略促进了东西文化的交流,不晓得以蒙古人那种动辄屠城的征服方式,对文化有多少交流的贡献破坏还差不多了。真正在历史的这个阶段担当了文化交流重任的,西辽比蒙古更要正经一些。 能够亲身见到这样重要的历史人物,高强也不免意外,好在他见到的名人也不少了,在这里遇到这两位,虽然有些意外,也没乱了方寸。从眼下的情况看来,耶律大石还是一个嫩小子,欠缺历练和沉稳,与后来那个集猛将明君与一身的大人物相去甚远;萧干则已经显露出了复兴奚人的大志端倪,只是辽国一天不乱,他这点野心也不会抬头的。 看来,时间还未成熟,与这两人只需保持接触就是,无需多费心机。什么杀掉这俩人,为以后攻打燕云十六州除去强敌之类地幼稚念头,高强是不会考虑的,历史乃是由无数偶然构成的必然,改变其中的一些因素,或许可以改变几个历史事件,却远远不足以扭转历史的进程,辽国雄踞北方二百余年,人才岂仅在这两人杀与不杀,区别也未必很大,反而是自找麻烦了。 高强转身进屋安歇,合上双眼前,忽然又生出一个念头:马植这个名字,听上去也有些耳熟,历史上该当是有些作为的,怎么就想不起来 第十五章 奚车(上) 在燕京停留了几日,高强终日无所事事,又不好到处乱跑,着实有些憋闷。好在那耶律大石那日虽然对高强已不大看重,对他的坐骑照夜玉狮子马却着实惦念,要知这好马之人,见到这么一匹好马,真是从心里痒了出来,挠都挠不到,每天不看上几眼,简直要睡不好觉。 因此这几天,耶律大石拉着萧干,每天不歇脚的往馆驿跑,来了就要高强牵出那匹马来,品头论足乃至骑上去遛几圈。高强自己是不大懂马的,好在曾索索跟随北,这马是她一手养大的,与耶律大石讨论马经却是个好对手,两个人凑到一起,共同语言着实不少。 这天耶律大石又来,同行的除了萧干,还多了马植。不过马植今天派头与往常不同,穿着正式的官服,手中拿着官诰,进门前先命人通报,请南朝来使正式相见。 高强不知其意,忙也换了自己的官服,与童贯和叶梦得两人到大堂候着。马植到来,宣读了手中官诰,原来辽国礼宾司早有安排,那来时的陪使只是个引路的,到了这燕京,换由南院光禄大夫陪同北去,拜见辽国天祚皇帝。而这位正式的陪同使者,南院光禄大夫不是别人,却正是这马植。 官诰读完,马植与那陪使交接完毕,便正式与童贯等三人见面,少不得一些礼节。待纷纷坐定,童贯问起以后的行止,原来这辽国皇帝虽说定都上京临潢府,却不像南朝天子那样时时猫在京城里,出一次门都弄得鸡飞狗跳,四时都要出巡,称为捺钵。 马植笑道:我朝皇帝徇有古风。不忘先祖马背上得天下的由来,四时出巡不失其一。照着往年的惯例,正月一过,皇帝的皮室大帐就该拔营,东行凡六十日而抵混同江,于当地放鹰射雁,破冰打鱼,大会东方诸部。因此列位奉使不日启程,该当东行而出榆关,而后北上。前往混同江边的春捺钵处拜见我皇。 高强听到要去什么混同江,脑子里一头雾水,不晓得东南西北,却听马植说到这一路行程少说也得一个月。不由得吃了一惊。心说眼下是到了北京城,往北再走一个月,怕不得两千里路,那不是要快到哈尔滨了 等马植讲完了公事。童贯率人送了他出门,随即下令收拾行装,明日启程。高强得了空,便叫来同行地史文恭。李应,曾索索三人。问他们这混同江到底是哪里。 史文恭是中原人,没出过关,对这混同江只闻其名,不知所在:索索是幼时就逃离了女真故地,对那里的地形也不大了解,只有李应往来宋辽之间行商,晓得些地理,便取出随身地图来,指点着告诉高强,这混同江乃是辽国东北边一条大河,源于长白山间,蜿蜒向北,流经女真各部,最后注入极北大海之中。 这地图乃是李应等私商之用,自然简约的紧,又加上这时代的地图和后世的没了对照,高强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听懂了这条江很是不小,又往北流入大海,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命苦命苦,东北的这么大一条河,除了黑龙江就没别的了吧这哪里是要到哈尔滨,根本是出国去俄罗斯了 奉使出国,就算去的是天上月亮,那也只有认命去捆绑火箭了。不管高强心里如何打鼓,这使节团第二天就再次上路了。 这回是马植带队护送,同行的除了数百骑燕京府的铁骑之外,又有大车若干,其形制与中国所有截然不同,前宽后窄,栓方牙短,两个轮子在两旁竖起五尺来高,几乎有一个成年男子的高度,车上面也是堆的高高隆起,不知道是什么物事。 马植与高强混了几天,也算脸熟,见他看着自己队伍里的大车,一脸的好奇,便知他没见过辽国的车仗,上前笑道:高副使,这便是我大辽有名的奚车,中原却没有的。 高强听得奚车二字,奇道:既然叫做奚车,难道是奚人所制 高副使聪明过人,一猜便中。马植续道:奚人归附我大辽,与皇室五帐,后族六院同列,其所制高车举世闻名,我大辽车仗悉由奚人制作。高副使可知,我大辽契丹人乃是马背上的民族,终年逐水草而居,一年四季都是要移动的,因此这优良地车仗与良马一样,对部民都是同等重要。此去北行近两千里,未必每晚都能宿于馆驿,因此下官安排下这队车仗,带备一应物事,路途宿营便可省却许多麻烦了。 高强听得津津有味,他还是个刚过二十的年轻人,对世界正处在充满好奇的阶段,更何况能看到这九百年前的异族气象,乃是现代任何一个年轻人都不能得到的机遇。他策马绕着一辆奚车转了几圈,别地倒还罢了,对那车两旁竖立的高高车轮印象颇深,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问马植:马兄,这奚车除了契丹和奚人本族使用,是否塞外游牧民都乐意使用 马植点头称是,高强恍然大悟。你道他想起什么原来他在现代看电影成吉思汗,里面曾经要屠杀一个部落,那铁木真下的命令是将高过车轮的男子一律杀光,当时他大惑不解,心说车轮才多高,一个会走路的孩子差不多就能比车轮高了,就算你古代的车越野要求比较高,底盘比现在的汽车高了许多,那也顶多是个五六岁男孩的水平,难道蒙古人当真如此斩草除根,连刚懂事的孩子也不放过 到今天亲眼见到这奚车,高强才算解开了心中的一个谜团,原来所谓的高过车轮,是指的这种奚车的车轮。游牧民族文化传承不易,所用的词汇多半是和生活息息相关的,既然说到车轮,必定是指对他们最为常见和重要的大车了,眼前这车轮高近五尺,能比这车轮更高的,差不离也是成年人了。 第十五章 奚车(下) 先不论高强在这里对着奚车看西洋景,使节团一行几百人出了燕京东门,一路向东,途经蓟州,滦州,左边始终是远远望见一条高大的山脉,伴随着这个使节团东行不辍。 韩世忠是行伍中人,所到之处多用军事眼光看待,况且收复燕云十六州,乃是本朝自太祖以来一代代军人心中永远的梦,今次能有机会深入敌境,如此良机怎好错过这一路上他的双眼瞪得老大,恨不得把路边一棵树都刻在心里,至于行经各处的地理态势,更加不容放过。 这西北一脉高山,一路行来就没离开过他的视界,高强见他看的出神,不由奇怪,便偷偷问他缘由,却只换来慨然一叹:此间形势,真乃中原藩篱若能于彼山上筑城而守,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效,北边胡马一骑亦不得过也可惜,可叹言之扼腕,不胜太息。可惜者,大好江山,中原屏障落于敌手;可叹者,即便是五代之乱,当契丹之强,这燕云雄州也不是被人侵占了去,而是中原的败类拱手送于人的 高强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良臣呐,不必如此但存今日之志,以待将来便是,这燕云十六州,终有回归中原之日。 韩世忠缓缓点了点头,嘴唇抿的紧紧的,面现刚毅之色,却不再多言。 过得几日到了平州,那北边的一道山脉也越来越近,到了眼前,陡然下降,眼前一马平川,豁然开朗。高强却觉右侧吹来腥风一阵,转头东望。已见天边一道白线。空中时而传来尖锐鸣呖鸟音,令人精神一振,看来是快到大海了。 再行数里,与那山脉的尽头越行越近,眼前陡然出现雄关一座。左襟山而右带海,中间一带仅十余里的平原,这雄关屹立其中,占尽形势之要。 韩世忠见此雄关。脱口叫一声好,眼睛都亮了起来,那马植恰好策马经过,听得韩世忠叫好,不由笑对高强道:高副使,贵属因何叫好 高强还没来得及答话。韩世忠应声道:此关当此地而建,左有迤逦高山,右为磅礴大海,扼往来之要,兼且如此雄俊,气势逼人而来,真为将者用武之地。怎不叫好 他说得兴起,到说完了才觉自己抢了高强的话。礼节上很是过不去的,登即脸色一变。讷讷的不说话了。 高强混不在意,作为一个良将之才,见到眼前这样一座雄关,其战略形势直可影响周边数百里乃至更广大地范围,要是不激动才怪了。挥鞭前指,他脑中不由冒出一句后世形容这座雄关地诗句来,信口吟道:两京锁钥无双地,万里长城第一关马兄,这莫非就是那榆关么 马植听到这两句诗,眉毛往上一跳,动容道:万里长城第一关高副使好文才,好胸怀呐不错,此间正是榆关,因山名榆山,关前有河名榆水,故而关城因此而名。此关古以有之,历来是兵家用武之地,大辽素以重兵驻扎,置兴军节度使司在此。他不知这诗句是后世所传,想当然的以为所谓的两京锁钥,指的是辽国所置的中京和南京,因为这榆关正是南京道与中京道地分野所在。 高强听他赞叹,这才晓得自己一时激动,又盗用了别人的诗句,不过正是亲身面对这后世称为山海关的榆关,才能切身体会这两句诗的意境,真是无比贴切地,榆关这样的气势,也只有如此诗句才能描述一二。 韩世忠本有些踌躇,听到高强脱口而出这么一句提气的诗来,两眼都像点燃了一样,高强在他心中的形象顿时高大了许多。 这样真诚的崇敬眼光,又出于韩世忠这样历史上著名的将领,高强也觉得自己高大了许多,至于这高大来得如此之快,似难逃泡沫之嫌,一时也顾不得了。 他马鞭一甩,正要再搜罗几句诗文来显摆显摆,不料老天也对他盗用后人名句地行为看不下去了,半空一个霹雳豁拉拉打下来,随之大雨倾盆而下,将他一肚子豪情都淋了回去。 骤逢大雨,马植毫不慌乱,立即派手下前往榆关守军那里,要求准备营地,一面命人从随行的车仗中取出雨具,分给一行诸人穿戴,大家冒雨疾赶一阵,终于进了榆关休息。 不提使节团上下在这榆关中歇马,高强到了这样的名胜之地,自然要游览一番,后世他是来过这山海关的,不过那时的城关乃是现代人在遗留的关城基础上修建,许多细微处似是而非,看的他很不过瘾,今番来到此地,又是有兵戍守地现实要塞,当然想要一饱眼福。 只是此地既然是军事要地,他又是外国使臣,又怎么能象游客一样,买了票就什么地方都能去看上一看况且外面大雨倾盆,也由不得他到处瞎跑,与马植情商了半天,总算得了守军允许,让他上城楼远眺一番,算是意思意思。 高强倒也知足,抓紧时间带着韩世忠,跟在马植后面上了关城的城楼,在滴水檐下手搭凉棚远望,但见一片白茫茫,大雨令地海天之间的界限也不分明,只是模糊地一片,海风吹来,叫人胸襟为之大畅。 马植见他东张西望,兴致颇高,便凑趣道:高副使满怀锦绣,出口成章,今日登临此地,可否赋诗一,流传后世 本来高强对于盗用后人的诗句,态度是比较谨慎的,一来肚子里墨水不见得很多,二来古诗文有许多讲究现代已经失传了,其含义古今未必一样,贸然乱用谁知道出什么问题不过他现在兴致勃勃,又是自我膨胀了一下,听到马植叫他赋诗,正是瞌睡来个枕头,说什么也要露上一手了。 当下搜肠刮肚,陡然想起一位伟人,也曾在这地方留下名句,遂将手一拍,笑道:有了 马植也喜,经过前面那句万里长城第一关,对高强的文才不禁有所期待,忙叫旁边随从拿出纸笔记录。 诗便没有,小弟填得一浪淘沙在此,马兄斧正。高强背着手,眯缝着眼睛望了望海上,吟诵道: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山海关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第十六章 遗篇(上) 诗词气度恢弘,大气磅礴之处,非常人所能及。这一阙浪淘沙又恰好是在这山海关附近的北戴河所作,地点配合的天衣无缝。虽然在南朝的文人骚客看来,这词音律未必平顺,对仗未必工整,用词细微转折之间多有可商榷之处,但那马植生长于辽境,对辞赋一道的浸淫是远远及不上南朝了,又加上身临其境,亲身感受到词中所描绘的景色,更被这词中的意境带到那思古追今的寥廓思绪中,当时那一种震撼心情,实在无法言表。 韩世忠这时年方弱冠,都没怎么读过书,但这时代的人大多受过一些词歌的熏陶,当年人赞柳永词工,曾说有井水处便有人歌柳词,大凡宋代的人,听听这词的好坏,还是有些言权的。加上这词本身气势雄浑,不以章句见长,正合他武人的胃口,当即大声叫好:衙内好词,好词一面说,一面用力挥动手臂,却苦于读书不多,说不出好在哪里。 马植却停了一会,才赞叹道:今日真乃开了眼界了,原来南朝人才如此之盛,单单高副使年方弱冠,便能有如此博大胸襟马某原本见南朝派一个宦者出使,心中颇为不屑,以为南朝无人,这么看来倒是大大错了,望高副使勿怪说着施了一礼。 高强借用领袖诗词卖弄,博得这样的喝彩,心中得意的很,正是心情大好,怎会有什么怪罪况且他身为高俅这弄臣的后人,当面虽然都是拍马屁说好话的,背后戳脊梁的人却不知几千几万,早已习以为常了,这马植坦陈其事,倒显得光明磊落,叫人生出好感来。 当下双手相扶。说些谦逊的话,几人气氛融洽,比刚才的恪于礼节,更多了几分亲热。 韩世忠看他们聊的高兴,忽然想到一件事不解,便问道:衙内,适才听这词,果然是好,只是眼下二月春寒,怎说萧瑟秋风 高强一愣。这问题他却没仔细考虑,只是原词如此,顺口就念了出来,能把原词的秦皇岛改成山海关,已经是急智了,本来这关眼下叫做榆关,山海关的名字是明代才有地,也算是个歹这榆关左山右海。词章里搅成山海关也还说得过去;没料到还有这个季节的问题,一时难以回答。 好在却有人帮忙,那马植笑道:韩虞候,这却是高副使用的典故。前文提到魏武挥鞭,东临碣石。说的是后汉建安年间,魏武帝曹操北征乌丸回师到此,也曾留下诗词一篇,叫做观沧海,内中有秋风萧瑟,洪波涌起的章句,高副使便拿来用了。须知这四季更替,年年相似。倒也不必硬扣眼下。况且这秋风萧瑟,听上去就有些肃杀气象。正合本词的气势,若改成春风拂柳,其意绵绵,就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这一番解说下来,韩世忠听的固然敬佩不已,高强自己也是暗暗抹一把汗,看来盗用果然不是好作的,肚子里没点墨水的话,盗了也不能圆谎啊难得这位马植马大夫,当着辽国的官,却博览群书,胸中有些才学,帮他把谎都给圆了,真是太有才了。 心中感激,嘴上也得捧人家几句:马兄解说的好,小弟这词遇到马兄,才真是遇到知音了一面这么说,高强一面暗暗佩服自己,自己往脸上贴金,还说的这么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也是太有才了马兄如此饱学,可是经名师指点 本是一句寻常客套话,马植的眼神却闪烁了一下,随即换上了职业一样的笑容:客居北地,早已不知中原的文采风流,只是自己寻些古书来读而已,哪里得什么名师指点高副使见笑矣 这话头却有些不对了,马植是那位南京副留守,枢密都承旨马人望的族侄,本身三十多岁年纪,就做到了五品的光禄大夫,离九卿之一的光禄卿只有一步之遥,可见其家族在辽国是颇为风光地。可是听这马植的话头,怎么好似一副流落异乡,漂泊无依的怨妇模样若是宋亡之后,汉人仕于金国帐下,这话倒还说得过去,眼下说来可就不大对头了,要知道心怀敌国,往大了说就是个谋逆地大罪名。 高强心中纳闷,可不敢贸然接这话茬,只得避重就轻,仰天打个哈哈:马兄喜好本朝文章,这便容易的紧,待小弟还朝之后,拣选本朝各位大学士的文章,编集给马兄送来一观便是。 马植也作欢喜状,如此生受高副使,怎么过意两人一番客套,惺惺相惜,肚子里全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眼看大雨不见半分停止的意思,当天怕是走不了了,这榆关又是军事要地,人家的驻防设施,高强总不好去参观游玩,只得在榆关城楼上看了会海景,与那马植扯了一会天南海北的,便下了城楼回下处安歇。 春季北边本来大风多雨水少,这雨下了半天,到第二天早上已经天光放晴,使节团收拾人马,出得榆关继续北上。 榆关以北就是中京道地境,驿道两旁的农地渐渐稀少,而弯弓走马的塞外胡人则明显多了起来。当然这所谓的多,也只是相对而言,这里地人口密度显然和燕京境内无法相比,往往走上几个时辰也见不到一个村落。 渐行而北,高强已经冷得有些受不了,此时还是二月春寒时节,出了长城又是一望无际地旷野,边塞的寒风咆哮肆虐,吹得人骨子里都透出寒意来。此间的寒冷与南边又有不同,南边两浙地带,冬天也是有雪下的,不过湿意浓重,即使厚重皮裘也挡不住一股侵人的寒气。 这北边却是一味干冷,如那日在榆关城下的大雨,之后再也未曾见到,于是南边来人,往往觉得这寒冷不似南方的湿冷那么难熬。可你要是因此而小觑了塞外的寒风,那就该你倒霉了,往往冻伤了手脚,冻掉了耳朵鼻子还没什么知觉呢。 第十六章 遗篇(下) 用力拉了拉身上的貂裘,感受了一下那丰滑的皮毛所带来的上好手感,高强略微觉得好了一些,向一旁随行的李应道:李大官人,咱们这才刚出塞几天,就冷得这副样子,不知远出几千里到了那混同江,又是如何的冷法他是真有点怵了,在现代时看天气预报,二三月间哈尔滨也经常是零下十几二十度的低温,这还是全球气候变暖了以后的天气,在这北宋时代,不定冷成啥样。 李应惯常来往北边的,对这样的寒冷却早已习惯了,顶着耳边呼啸的寒风大声道:衙内,塞外春寒往往比冬天更加厉害,瞧这样子,这几天怕是还有一场雪要下来,衙内若当真抵受不住,还是进车中安坐赶路的好。随同高强这些天,李应等人也都改了口,跟着韩世忠等人管高强只叫衙内,透着一份亲近。 这一路上,叶梦得是从来没过过黄河的人,早就躲到大车里去了。童贯却给高强上了一课,这死太监在西北与西夏作战,风霜雨雪的也没少吃苦,这东北塞外的寒风一点也没镇住他,依旧是骑在马上谈笑自若,连马植这样看不起宦官的人,也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高强年纪轻轻,要面子的很,自然不能输给了一个宦官,因此到现在都不肯进车中避风,依旧在马上硬挺,那貂裘还是韩世忠怕他冻伤了,硬给他披上的,马植又送了他一副手套,其实是不算太冷的,不过他在南边待惯了,见到这塞北的寒流心里就有点怯而已。 听到李应叫他进车去,高强要强不肯,反把胸膛挺了挺,想要找些豪言壮语来说。不料脑子冻的有点木,嘴巴张了张没找到词。 前面的斥候忽然飞奔回来一个人,向马植手下的铁骑队长说了几句契丹语,那队长又驰到马植马前,大声说了些什么。高强是跟在马植后面,落后两马之遥,加上契丹话完全听不懂,根本不知道他们说什么。 只是马植的神态却严肃了起来,他拨马转头,从高强身边向队伍后方驰去。沿途与几个百夫长交代几句,随后就见这些燕京铁骑都整肃了许多,纷纷开始检视身边的军器甲胄,还有地驰到队伍中的奚车旁,作些准备功夫。 高强见情势有些不对,等马植再次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催马赶上去,问道:马兄前面出了什么事 马植带住缰绳,与他并马同行。压低了声音道:高副使无需在意,适才斥候来报,前面现一户牧民全家被人杀死在帐篷里,看情形就是昨天犯的案子。凶徒只怕还没走远。我们大队人马同行,说来是不妨的。不过贵使等身份特殊,小心为上。 高强哦了一声,也没放在心上,杀人放火的事情,中原塞北都少不了,和他没半点关系。 过了个把时辰,大队经过了那家牧民的帐篷所在。见其地已经被看管了起来,马植几个手下在那里把守着。看来是在等待当地部族大人来处理。 韩世忠好奇,便策马驰过去看了几眼。很快又驰回来,面色却变得很是凝重:衙内,这情形有些不对。 此话怎讲 那帐篷周围都是马蹄印,看不出有多少人经过,不过这些燕京铁骑的马蹄铁都是特制的,蹄印又很新鲜,因此还是认的出来,只是以小将所见,那不同的蹄印着实不少,这伙行凶的贼人,其马匹至少不少于曾经到过这帐篷周围的燕京骑兵。 高强沉吟片刻,催马赶到马植身边,问了问情况,才知道方才来到这帐篷周围清查的骑兵是一个百人队,然则贼人不是就有百骑之多这样的兵力,倘若是突袭,足以给自己所在的这只六七百人的队伍造成相当大的混乱了。 马植得知这一情况,也重视了起来,当即将手下的几个百夫长叫过来,重新布置了防守,狠狠训斥了几句。 偏偏当晚又是宿营于野外,安全问题叫马植很是头痛,这时那带来的十几辆奚车就派上了用场,他命令手下将这十几辆车仗尾相连,环成一个圆圈,宋朝使节团就在这车阵中扎营,五个燕京铁骑百人队分别在四周扎营。 高强下了马来,饶有兴致地看这些燕京铁骑扎营,只见他们用大枪戳在地上,再将牛皮相连缀,顶上盖着毛毡,顷刻间竖起帐篷百十顶。这时地上生起团团篝火,辽人们围着篝火取出随身所带的干肉乳酪等物,就着盛酒的皮囊吃喝起来,气氛热烈的很。 正看得有趣,李应来到高强身边,呈上饮食给高强享用,见他注目辽人,便问道:衙内,只顾看这些辽人,可有所见 李大官人,我在南边时,曾听人说辽无积贮,士卒自备粮秣军器,日常以打草谷为生,怎么一路北来,不见这些人掳掠地方想起曾在现代一本里读到的情节,高强便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含糊问道。 李应笑道:衙内有所不知,辽士是打草谷不假,不过这军分正军和偏军,凡一正军,有打草谷军一人,守营铺家丁一人,这打草谷的事情,正军通常是不作地,都是打草谷兵去作。这马植带队护卫咱们北上,所带的都是正军,没有打草谷骑,因此衙内不见这些人掳掠。 高强恍然大悟,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要是只看书上的记载,哪里能知道这样的事不过想到这些人手下的打草谷骑,此刻多半还是留在燕京掳掠,对象多半就是自己所在的南朝,一时有些兴味索然起来,转身向大车阵内行去。 夜色渐渐降临,契丹人们的歌声也渐渐停息,只听见旷野上呼啸地寒风吹起尖利的哨子声,除了几个有限地斥候,营地的四周没有半点人们活动的迹象。 千步之外的野地里,几双闪亮的眼睛却正死死盯着这片小小的营地。 第十七章 夜袭(上) 这伙人显然是老练的很,悄悄从下风处接近营地,直到接近千步之外才停了下来。 一人爬到领头的那人身边,低声道:赵爷,眼下春草未长,咱们可不能再往前了,马植这小子带的是他叔叔马人望的兵,也不是什么软蛋。 那赵爷听到马人望的名字,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了几句,才转头问身边的一人:张兄弟,你有何计策 那张兄弟掀起头上的斗篷,看长相却是个中原人,穿戴却与这伙塞外马贼相仿佛,都是一身的皮毛。他眼睛死死盯着千步以外宁静的营地,直欲喷出火来,咬牙道:哥哥,你与那马人望有杀兄之仇,我与这南朝的使节却有杀妻之恨,倘若能突袭营地,将南朝使节杀了,这陪同的马植和他叔叔马人望都脱不了干系,正是一举两得的妙计。 那赵爷点了点头,还没说话,旁边一个满头金的家伙犹豫着说道:赵爷,张爷,咱们这只有二百来人呐,要对付马家的五百多骑,外带南朝使节团百十人,可不是以卵击石 他话音刚落,那赵爷转头呸的吐了他一脸,骂道:狗头金毛,你说的出口要不是你这小子贪图人家一匹好马,杀了那牧民全家,结果打草惊蛇,让马植有了戒备,咱们何必着急在这动手越说越生气,提起手中的马鞭就要打。 那张爷一把抓住赵爷的手臂,低低道:噤声哥哥,眼前就是敌人。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况且再往北边的话,咱们的马匹可未必赶得上人家,又可能碰到东北路招讨司的追兵,还是就趁今夜作了这伙人再说 那赵爷放下马鞭,狠狠瞪了那金毛一眼。悻悻道:叵耐这些官兵,当初我大哥在日,几时把他们放在眼里了如今却吊靴鬼一样跟在后面只顾搅扰,等洒家作了这案子,转身就上长白山女真人那里去,看这帮厮鸟可敢追来 几个盗魁计议已定。依原路退了回去,那里原来有个洼地,伏着二百余骑马贼,个个刀出鞘箭上弦。只等盗魁的一声号令。 这边地营地之中,却没人意识到一场突袭就在眼前,大多数人顶着寒风赶了一天的路,早已疲乏不堪,都沉沉睡去。马植倒还精细的,半夜起来巡视了一下斥候的位置,又加了一队巡哨,这才回帐睡了。 高强这样的南方人,是更加熬不住北边的寒气,一早就缩在大堆地皮裘中取暖。一面朦朦胧胧地睡,一面做梦想起自己在东京汴梁的暖被窝和娇妻美妾来。 正梦见妻子蔡颖笑意盈盈的走进自己身边,左手牵着小环,右手拉着一个狐媚诱人地女子,高强定睛看去,却正是那潘金莲。不由心中大喜,叫道:娘子。你可是许了我与金莲相好 蔡颖一脸笑容犹在,话语却八竿子打不着:衙内。衙内快醒来 高强迷迷糊糊,还没反应过来,肩膀被人抓住了狠命一捏,痛的立马就惊醒了,梦中的几位美人一个都不见,只有韩世忠的一张脸,印着帐外的火光看去,神情极为凝重。 他一个激灵,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被冷风这么一激,脑子也清醒了,侧耳听时,只听外面人喊马嘶,杀声震天,满耳朵都是塞外胡人听不懂的鬼喊鬼叫。 一面穿靴子披衣服,一面问道:世忠,外面什么事 韩世忠守在帐口,紧紧盯着外面的情势,头也不回道:敌人突袭,人数不明,战情激烈的很,不晓得这队辽国骑兵靠不靠的住。 高强大惊,他枉自背了个将门之后的名,其父已然未必是什么将才了,他自己更加完全没经过什么战阵,此时骤然遇到敌人骑兵袭击,又是暗夜之中,不知敌人虚实,不由得心慌起来,赶紧穿好衣服,跟着韩世忠窜出帐外。 迎面遇上自己的几个亲随,史文恭李应和曾索索个个劲装结束,周身的军器,看起来倒都是沉稳的很,只有曾索索年轻气盛,有些跃跃欲试,高强见手下都这么带劲,自己也不好示弱,强自镇定了自己心神,挥手道:带马来 史文恭忙道:衙内切莫上马,此刻咱们在这车阵之中,贼人一时攻不进来,两边正在斗箭,流矢满天飞,衙内这时上马,危险的紧。 高强脸一红,好在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也没人看得出来。晃眼看到叶梦得和童贯也冲出帐外,忙奔了过去,见童贯镇定如恒,叶梦得却吓地瑟瑟抖,高强反给他壮胆:叶世叔莫慌,小侄护着你。 童贯冷笑一声,打了个手势,使节团中那队护卫都是他在西边招募的精选卫士,此时各仗刀枪军器,迅快地把童贯围在中间,护地风雨不透。 神气么高强不肯受他庇护,转身四下张望,忽见马植快步过来,一身的铁甲在火光中闪闪亮,向童贯拱手道:贵使休惊,这队蟊贼胆子虽大,敢对我军下手,本事就没那么大了,人数看来也不及我军,只一味地四外放箭骚扰,下官已经命令各队收缩,护住中央车阵,待得天明,彼便无能为矣。 童贯点了点头,不再言语。高强听他说的笃定,心中大定,晃出圈外,向马植笑道:马兄,小弟看你破敌。 马植见他轻甲也不披一件,心中大惊,正要劝说高强回去避箭,忽觉空中亮光大作,跟着呼啸而至的竟是星星点点的火球,惊道:贼人火攻达不也,窝离不分兵驱逐放火的贼人,别让他们靠近 原本马植的手下在黑夜中遇到突袭,损失颇为惨重,好在这几队骑兵久经马人望操练,都是精锐之师,处变而不惊,迅上马结成队伍分头抵敌,马贼的人数不及,装备更差的远,双方黑夜中一阵乱冲,马贼们吃了点小亏,便无法攻进来。否则若是一触即溃的脓包兵,高强哪里还有穿衣服的功夫。 只是马植顾着自己护卫的使节团安全,不敢放手进攻,反而收缩兵力在车阵的四周保护,倒给了这些马贼以机会,马贼们将大块的牛马粪便引着了火,用套索抡圆了往车阵中间扔过来,几个火团下来就点着一片,逼得马植大张两翼,要将马贼们驱赶到安全距离之外。 第十七章 夜袭(下) 高强见两边战的激烈,马植口中不停号施令,威风的很,心中颇为为羡慕,转头向韩世忠道:世忠,你箭法好,去给这帮契丹人露两手,也叫他们见识见识我大宋的英雄 韩世忠披从军,别看到现在不过弱冠年纪,打仗却已经有四五年,这等阵仗在他眼里视若等闲尔,只是他职责是保护高强的安全,不好出去出风头。现在得了高强的号令,当即取了自己的二石强弓,跳到周围的大车上,半跪着观察外面的情势。李应怕他有失,取了一面大盾,奔过去竖在韩世忠身前,为他挡箭。 流矢在那大盾上不时砸出几个凹坑来,李应缩在盾后面,不敢露头,韩世忠却眼皮都不跳一下,蓦地起身,张弓如满月,箭去似流星,一箭射倒一骑。那马贼刚刚点燃了手中的马粪,正要用套索扔过来,不料韩世忠认着他手中的火光一箭射来,当时倒撞下马,点燃的马粪落了满身,烧的大放光明。 那马贼身边的几个同伙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这点燃的火光又引来了韩世忠的追魂之箭,嗖嗖几声划过夜空,一箭一个都射下马来。 马植手下的骑兵原本就来去驰骋驱逐马贼,见这几箭射的干净利落,多有人大声叫好,士气更加旺盛,纷纷学着样子,取出弓箭来,只要见到车阵外有星点火光,当即就是众箭攒射而去,马贼们纷纷落马,余下的也都拨马而逃。 车阵中大声欢呼。宋朝来人见韩世忠如此神射,都是大长志气,高强更是高兴,正要夸奖,忽听韩世忠大吼一声:贼子敢尔 随着声音,又是飕的一箭射出。车阵外一个人应声倒地,只是一个黑糊糊的物件已经扔过了车阵的屏障,落在圈内。 一声,那物件落地开花,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遇着圈中原本已经落入的火粪球。顿时延烧起来,火势猛烈之极,顷刻间蔓延了开来。 乖乖,燃烧弹啊高强大惊。这车阵原本不大,挤了百十人在里面,已经没多少空间,这一下烧了起来,更是没什么下脚的地方。 史文恭见情势不妙,抓住高强的领子奋力一提,将他扶上了照夜玉狮子马,一手将一面盾牌塞到高强手中,叫道:衙内,这车阵恐怕难保。待小人护着衙内杀出去 他刚要把照夜玉狮子马的缰绳系到自己的马鞍上,韩世忠怒吼一声,又向外射了几箭,中者都是应弦而倒。只是这帮马贼当真勇悍,虽然箭如雨下,韩世忠的强弓又直射二百步之外。仍旧凭着夜色的掩护,飞马冲进辽国骑兵的保护圈中。将一个又一个火罐扔到车阵当中,片刻之间便燃起熊熊大火。 史文恭大叫不好。还没有什么应对,一点火星不偏不倚落到照夜玉狮子的马臀上,这马吃了火烫,希虑虑一声暴叫,四蹄一蹬,高强只觉得腾云驾雾一般,居然就从这车阵中跳了出去 叵耐这马,太好了原来也是问题高强哭笑不得,却不敢松开手中的缰绳,一面尽量伏低身子,一面用盾牌遮住身体,紧紧地抓住缰绳,蒙着头随便的坐骑疯跑起来,这马已然惊了,就跟汽车没了刹车一样,能作什么听天由命罢了 这一变故令场中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马植的魂都吓飞了,别说骑上惊马就危险之极,这外面杀地激烈,双方几百张弓来回对射,夜空中净是流矢飞过,高强身上又没半点甲胄护身,中上一箭就能要命啊这大宋使节要是在他的护送下出了什么乱子,马家在大辽国就算混到了头了 韩世忠等高强的亲随也是大惊,几人纷纷上马,不要命的先后冲出去,只是这时正是夜色最浓的时候,那照夜玉狮子虽然一身雪白,跑的实在有些快,夜色里迅即不见,几人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但看见不是身穿辽军甲胄的便射杀,却没一个能跟上高强的。 马贼一方却是大喜,那金毛向赵张两个盗魁急道:赵爷,张爷,小人适才看到那照夜狮子马冲了出去,马上却有的人,只怕就是那什么高衙内了 那张爷惊喜交集,眼见辽军有了防备,进攻车阵不大容易得手,当即传令马贼全伙撤退,全力追击高强一人一骑,只需杀了这人,便可收一箭双雕之效了 空中希溜溜哨子声响,马贼们来去如风,丢下几十具尸体,趁着夜色一哄而散,渐渐与辽军脱离了接触,向着高强马影消失的方向一路追了下去。 马植身处车阵之中,见马贼们散去,心中担忧高强地安危,端的是五内俱焚,只是这边又有童贯等人在,不敢再分薄了兵力,只得派遣一个百人队追击下去,余人收拢队伍,严加警戒,一面飞骑向离自己最近的东京辽阳府和中京大定府请求援兵。 且说高强这里,照夜狮子马受了火烫,惊马狂奔不辨东南西北,这一跑直到天光大亮才停了下来,饶是这马神俊,也累得通身大汗,气喘如牛吧,比牛喘的还要厉害一点,马的肺活量比牛也不差哪去,况且这马狂奔几个时辰呢 见坐骑总算安定了下来,高强算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看背后,没有一骑追来的,又松了一口气,便下了马来,一手拉着缰绳,牵着那马缓缓而行,一面是给这马缓过劲来,一面也是给自己松松劲,在马背上狂奔了这一段,他的骨架子也像散了一样,浑身难受。 他抬头望了望天,见右前方正是旭日升起,晓得自己是面朝东北,不过周围没什么人烟,可不知道究竟到了哪里。 叹了一口气,想起这里是辽国境内,自己语言不通,就算遇到了行人住民也没法交流,一时愁锁眉头,转身对着自己的坐骑就撒气:我说你这死马,还说什么万中无一地宝马良驹,烫一下火你就跑这么远,真是没见过世面呐,这要是中了一箭,你不得跑到天边去我咧,还宝马咧,你真是丢德国汽车业的脸 第十八章 逃亡 那照夜狮子马号称神俊通灵,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高强的这番出司,自己也觉得丢人,把个偌大马头转来转去,好似不好意思见人的样子,高强看的好笑,倒不好再骂它。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看来还算整齐,怀中也有百十两纹银和十几贯铜钱,足可使用。兵器方面就寒酸的很了,一面盾牌早已在逃亡途中不晓得扔在哪里,眼下防身之物只有腰间一刻不离的那柄宝刀,再加上身在异境,举目无亲,高强蓦然体会到了来到这时代之后极少有的孤独心境,不期然想起一部著名电影的名字来:裸露在狼群 好在他历练多时,心志也较为坚毅,这颓唐的心绪随即被抛在一边,算算自己昨夜出事的时候,队伍的行程已经过了锦州,宿于查牙山左近。 对于东北的地理,他基本上是只知大略的,中学时所学到的那点地理知识,多数都还给了老师,就算还记得一些,什么沈阳是辽宁省的府,东北三省包括黑龙江吉林辽宁等等,这些现代行政地理完全没有半点用处,不提也罢。 幸好看的历史书还能派上用场,记得当初读明末夹料,袁崇焕守辽东,主要防线是在宁远和锦州一线,依托大凌河和小凌河以及周边山岭进行防守。而自己前天途经锦州,也曾渡过一条河,问了下名字,叫做小灵河,料来后世的小凌河,不过是音同字异,河还是这条河罢 这马奔了小半夜加一个上午,起码有七八个小时,路上几经转折,也不知走了多少路途。高强压根不知道自己到底到了何方。不过就算一直线的奔跑,以锦州为圆心画一个圈,按照跑了三百里计算,西北可以到辽国中京大定府是没问题了,东北只怕要过铁岭罢对于这个传说中的大城市。高强在地图上还真的下工夫去找过一次,那著名的小品不无功劳啊。 他牵着坐骑,一路走一路盘算,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不过眼下的情势,保持自己和马匹的状态是头等大事,马还好办,虽然不曾侍弄过牲畜,好歹他也知道这马急奔出汗之后不能饮水的,遛了半天等到汗水都干了。才将马在一条小河边饮了,又吃些水草。 坐骑算是搞定了,高强自己的肚子却开始叫唤起来,这一夜加一个上午没有进食,又耗费了不少体力,人早已饥肠辘辘。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竟然遇见一户牧民,赶着牲畜经过。 对于游牧民族好客的习俗。高强早就从各种记载中熟知,连忙上前讨取食水。虽然语言不通,这户契丹牧民却也大致弄懂了高强的意思,看他衣服华贵,单身而行,身上又没有兵器,果然也像是遭了贼抢地可怜模样,便取出食水给他享用。 喂饱了肚皮,又讨了些干粮清水带在身上,高强精神为之一振。便取出怀中铜钱来补偿于他,辽宋之间经济往来颇多,宋朝的铜钱在辽境也是通用的。不想那牧民见了铜钱脸现怒容,指手画脚的大声说了一番话,高强半点也没听明白,看样子却是不肯收钱,只好将铜钱收起来。一面眼泪哗哗的想: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换作现代那些把抢人好东西当作川的狗东西们。见到自己单身骑一匹好马,那还不杀其人而夺其马 苦于言语不通。高强还是没法打听身在何处,加上后面也不知道有没有追兵,倘若见到自己和这户牧民一道,只怕还要连累了人家,高强便千恩万谢之后,与这户牧民分道扬镳,骑上坐骑,依旧朝着东北方缓辔而行。 到了傍晚时分,眼看还是没见到什么城池村庄,心忧晚间的住宿问题,高强开始咒骂起辽人来:这帮混蛋,自己放着这么大的地方,弄的地广人稀地,却还整天想着开疆拓土,到中原花花世界掳掠享受,真是脑子有病可是想想也是奇怪,方才自己遇到的那户草原上的寻常牧民,一副忠厚老实的好人模样,可是历代南下中原侵略的那些胡人,在自己家乡有哪个不是这样的好人真正是搞不清楚。 正在动脑子,忽然听到后面隐隐传来马蹄声响,高强吃了一惊,回头去看时,却是大喜,你道来者是谁却正是曾索索 二人相见,都是喜悦,说了别来情由,原来这照夜狮子马是曾索索从小养大的,熟知马性,一路循着蹄印找来,因此这么快就找到了高强。至于韩世忠等人,昨夜追出来以后就在夜色中失散了,各人分头寻找高强的下落,索索也是一问三不知。 相逢的喜悦过去,高强很快现一个令人尴尬地现实:现在的情形比刚才并没有多少改善,只是愁的人多了一个而已,虽然索索生于女真部落,不过其部落所在离锦州还有千余里地之遥,而且幼时就被驱赶出这片土地的她,也搞不清这里的环境,相反由于出来寻找高强的时候甚是匆忙,索索也没有携带多少干粮食水,反倒要高强分些给她,此消彼长之下,高强的处境并没有得到改善。 不过眼下也不是颓唐的时候,高强整理了一下,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城池,能够联系上辽国的官府,那就没问题了。既然索索也没有携带卧具,俩人一合计,索性连夜赶路,这么一直向一个方向走,总会遇到人群聚居地的。 至于由索索带路,回头与使节团大队重新汇合,则完全被排除在选择之外了。一来据索索估计,这一路起码有一百五十里地距离,使节团在野外遭到夜袭之后,不可能还在原地等待,马植的第一反应必定是调集大队援兵,护送使节团到达安全的城池,另一方面派出人马寻找高强的下落。二来,索索在来路上曾经见到了那伙马贼。好在她的马也是曾家驯养的良马,仗着马快甩掉了这群贼人,不过这么一来,来路的安全就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好吧,横竖咱们原本就是要往东北方混同江走。如今权当是团队旅游改成自助游了。高强肚子里这么安慰自己,回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牵着的照夜狮子马,又自嘲地笑了一笑:是很时髦的自驾游呢 两人两骑轻步而行,辨明了方向,径向东方而去,那里是辽国东京辽阳府地所在,周边八十七路军州,乃是辽国境内除了燕云十六州外人烟最为稠密之处。大队马贼想要在那里自由活动,几乎是不可能的。 两人没有帐篷等物,夜间寒冷是免不了了,高强是来自南方地,不晓得其中厉害,索索幼时长于白山黑水之间,深知这野外夜间低温的厉害,往往一阵寒潮过来,温度陡降。若没有挡风御寒的所在,冻死了都没人知道。于是待到晚间,索索便找了个避风的所在,将两匹坐骑挡住风口,又取了斗篷系在马鞍之间,虽然不能与正宗的毡帐相比,倒也遮风避寒,聊堪支吾。生怕半夜被马贼们追上,这篝火就完全不敢生起了,只能就着清水啃些干粮。 如此熬了一夜。到了天明,索索掀起马鞍上系的斗篷,大大伸了个懒腰,回头招呼了高强几声,却没听见什么回答,待上前仔细看看高强的脸色,倒吃了一惊。只见这高衙内脸色通红,双眼似睁似闭的没半点精神。歪倒着靠在坐骑身上,竟然病了。 古时人出门在外。最怕的就是生病,人在异乡举目无亲,又没法打电话传真给故乡地亲人,生了一场大病无人照料,一旦身边盘缠用尽,就是等死的份了。他两人眼下又是在异国的土地上,后面还有追兵,这一生病,情势立刻恶劣无比。 索索急的直跺脚,她对于照料病人基本是毫无经验,两眼一抹黑,高强又是个男子,诸事有所不便,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恨恨地着牢骚:什么破衙内,娇生惯养的,野外过这一夜就生起病来,算什么男人呐 牢骚归牢骚,她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只得将高强扶着上了照夜狮子马,好在这马驯的通灵了,单听口令就乖乖伏在地上,否则以这马的高大,索索要把高强扶上马背还真有些困难。 无奈这人病的糊涂了,连马鞍都坐不稳,索索没办法,只好用一根绳索穿过马肚,将高强的两个脚踝拴在一起,又将自己的坐骑缰绳系在照夜狮子马的鞍桥上,自己纵身上了这匹宝马,双臂从高强腋下穿过拉住缰绳,就这么搂着高强继续上路了。 可想而知,这么个赶路法,度自然是快不了的,况且顾着高强的病,索索也不敢纵马驰骋,结果一天下来,只走了三十里地,依旧没看到什么城池村落。 眼见天色将晚,索索愁的不知如何是好,瞧高强这病得厉害,周身都是火炭一般的烫,上午还在说胡话,到下午连胡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要是在野外再熬上一夜,非得把命送了不可。 正在踌躇,忽见前面隐隐有火光闪动,并有人声传来,索索大喜,催马狂奔而去,心说这下可有救了。 待到了跟前,见有十几顶毡帐,百十个牧民正围着篝火取暖进食,见索索一个女子单身而行,怀里搂着个年轻男子,都有点不知深浅。不过牧民素来热情待客,又见高强病得厉害,连忙张罗着腾出一顶帐篷,请了大夫来给高强诊治。 这伙牧民能有大夫同行,已经大大出乎索索意料,这大夫偏偏医术还颇为高明,几番手脚下来,高强已经安静下来,沉沉睡去,看情形竟然大为好转,则更加出乎索索的意料之外。 送走了大夫,索索转身看着睡在毛毡上的高强,鼻子里哼了一声:娇生惯养的家伙,在这里能遇到大夫,算你命大 话音刚落,帐外一声长笑,有个粗豪的声音接道:这是哪里来的女子,脾气倒不小啊说的却是汉话。 索索转头,只见帐帘掀处,一条大汉大步进来,三十出头四十不到年纪,双目精光闪动,颔下一捧络腮胡子乍里乍撒,身上穿的服饰甚为简陋,看上去倒有些像是女真人的装束。 平生最讨厌的就是生为女儿身,索索一听这话就不大乐意,叉手道:兀那汉子,女子为何说几句话就是脾气不小了女子脾气大又有何不可 那汉子一怔,随即笑了笑道:也罢,某家不与你一般见识。只你二人是何方人氏,要去往何处,怎地这男人病得厉害,还要赶路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既然你说我脾气大,便索性给你看看大到什么程度,索索不理他问话,反将了一军。 那汉子倒有气派,呵呵笑道:某家郭药师,铁州人氏,今与同族赶马逐水草到此,路遇你二人,不料倒救了一条性命。 人家这么客气,索索也不好再耍脾气了,她也不是多么任性的人,便点头道:郭大叔请了,小女子姓曾,这是我哥哥,因为族中好马被人偷了,便追出来,虽然夺回了马,却迷了路途,因此流落到此,哥哥还生了病,幸得郭大叔搭救,多谢多谢。她不知道这伙牧民什么来路,会不会与马贼有联络,因此不敢说实话。 那汉子眼光上下打量了索索一番,又看了看高强,忽而冷笑道:休得唬我你俩一身汉人装束,单这汉子身上的一件貂裘便价值不菲,哪里是什么牧民了不看你是个女子,这男子又着实病地厉害,只这一句谎话,某家就要你等好看。 没料到这汉子如此精细,索索吃惊不小,脸色涨得通红,正不知如何是好,帐外又有人匆匆进来,向那郭药师道:大哥,外面来了几十骑,看样子不是好人,正问咱们有没见过一个南朝的汉子,骑一匹白马经过,据那些人说,这马神俊异常,好认的很。说着向索索和高强看了几眼。 第十九章 药师 索索吃了一惊,此人言语中说到外面来人,并不说是辽国官兵,那多半就是前晚夜袭自己的那伙马贼了。也不知什么来路,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定要追杀到此 她情知那匹照夜狮子马惹眼之极,瞒是瞒不过的,当即道:郭大叔小心了,这些人多半是盗我这好马的马贼,一路追赶而来,要对我兄妹不利。 那郭药师鼻子里哼了一声,他见多识广,这两人的装束分明是汉人无疑,虽说此处靠近燕京,当地也是番汉杂处,见到汉人并不出奇,不过这燕云一带的汉人,其装束与中原人大同小异,细微处还是有所不同的,比如腰带长靴等物,燕云的汉人受契丹人影响,比中原更加简洁一些。 不过话说回来,这两人就算是南朝人,一个病的要死,一个乃是女子,他也没放在眼里了。倒是草原上多马贼来去,这些人是所有牧民的大敌,倘若真个遇到了,也是件麻烦事。 他略一沉吟,便向索索道:你在此等候,不可轻易走动,待我去见过那伙人马,回来说话。见索索神情彷徨,又加了一句:我等都是铁州牧民,并非歹人,你可放心。说罢掀帘出去了。 索索略微安心,却听帐外营地中足音杂沓,大群人来来去去,又有马蹄声响,却不听什么人聒噪,心下奇怪:这伙牧民只怕也不是寻常来路,入夜遇到来人,怎么一点不见混乱连多口说话的人也没一个。 却说那郭药师引了数骑到得营地之外,见到一队数十骑,装束是各式各样,黑夜中看不大清楚,但他老到的很。只说了几句话,便觉情形不对,虽然那伙人自称是牧人,又怎么能瞒过他这正宗牧民的眼睛 郭药师虚与委蛇几句,只说未曾见过骑白马的南朝人。拨马便回。 那张姓盗魁隐于众人之中,见这郭药师神情如常,看不出什么破绽,只是总觉得有些不对,这一路追下来,盗伙们分了几队搜寻,只他这队遇到了一户牧民,说到曾经见过一匹神俊的白马,骑者也正是一个南朝人。怎会到了这里,忽然不见了 当下灵机一动,向郭药师叫道:尊敬的族长,我们一路追赶南蛮子到此,干粮食水都快用完了,可否容我们进到你的营地,饮用你部族的清水 草原之大,往往走一天遇不到人,因此牧民之间相互扶助。乃是应有之义,高强日前遇到那户牧民,也不问他来历,就以干粮食水相赠,便出于此。这张盗魁以此言语试探,倘若郭药师拒绝了,便是心中有鬼,若允诺了,自己一伙进入营地,也可相机行事。 郭药师闻言带住了马。回道:此时夜深,我的族人都已睡下了,你们只可在此扎营,需要的干粮食水,我会派人送来。说着马上加鞭,头也不回地去了。 张盗魁不防这一招,登时噎了个半死。心中恼怒。只是看这伙牧民人数当在百余人,营地树立地又是井井有条。不可轻犯。他们这伙马贼正是几年前赵钟格一伙的余党,几年来在辽国官兵的追捕下东游西荡。若不是盗伙中人人都有血案在身,为的赵钟康又大有其兄之风,能镇服部下,这队伍早就散了。 饶是如此,几年下来,这盗伙的人数也从当初赵钟格时的数千骑锐减至二三百骑,正是日暮途穷的境地了,那赵钟康当日有上长白山之语,也是为此。 因此遇到大队的牧民,这伙马贼多半是不会出手,只装作寻常的牧民而已。但这张盗魁却有所不同,他与高强有深仇大恨,只是在中原寻不到高强地晦气,隐忍至今,好容易在塞外捉到高强落单的这个机会,正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你道这张盗魁究竟何人,为何远在辽国,却会与高强有仇原来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原孟州十字坡酒家的老板,绰号菜园子张青便是,他的浑家孙二娘当日在十字坡开黑店卖人肉包子,杀了许贯忠的老母,却没来得及对许贯忠下手,恰好逢着高强等人护送杨志充军河北大名府经过,识破了这间黑店,救下许贯忠,杀了孙二娘,放一把火烧了这间黑店。 其时张青正在外出,因此逃脱一劫,他老远看到家中火起,便匆匆赶回,却来不及救火,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黑店付诸一炬,仇人高强一伙背影远去。要说这张青,既然能在河北道上开这么一间黑店,也算个狠角色,当即悄悄尾随在后,见这伙人进了大名府,更成为留守司的座上客,嗣后打听出高强乃是当朝殿帅高俅的儿子,当时知道此仇恐怕难报,只得权且按捺下来,只将高强的相貌牢牢刻在心头,江湖好汉嘴上常挂着一句话,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张青便身体力行了一回。 他原在江湖中厮混,自然有些门路,经河北道上一个人推荐,辗转来到辽国,入了这伙马贼,仗着心狠手辣,有些心机,渐渐得了匪赵钟康看重,成了二号头领。 前言絮聒,此时张青眼巴巴看那郭药师拨马回头,心中踌躇:虽然高强未必在眼前这个营地里,但方圆百里内不曾见到人烟,这高强乃是南朝人,又是个衙内出身,哪里知道在草原上地诸般凶险若不得人收留,这两天一夜的功夫,足以去他半条命了,定然是走不远的。 当下牙关一咬,张青扬声道:尊敬的族长,草原夜深风寒,你也是知道的,难道你眼睁睁看着我们在这寒风中颤抖说着悄悄命人预备。 郭药师虽然警觉,却不知张青与高强有这样仇怨,只道这伙人即便是马贼,见到自己营地整齐,人数又较多,多数不敢动手。便不提防,只停了马,待要回话,陡然间听到脑后弓弦声响,跟着寒风直贯后心 这郭药师骑术甚精。虽然意外遭袭,心中却不慌乱,迅即将身在马上一伏,双手紧抓缰绳。 说时迟那时快,黑夜箭躲避不及,只觉得肩头一痛,身子在马上一晃,险些栽倒下马。 他身边几个都是精干的很,听到有弓弦响。又见郭药师中箭,早知道这伙人不怀好意,当即大呼戒备,一面取出马鞍旁挂着的弓箭来向后射出,一面牵了郭药师的马向营地中急奔。 张青手下都是刀头舔血的悍匪,虽然这队牧民人数较己为多,但既然已经动了手,竟无一人犹豫的,立时口中赫赫大呼。纷纷纵马向营地中扑来,只要冲进了营地之中,那这队寻常牧民还不是任凭他们宰割 不料那郭药师身边的几人飕飕几箭射来,虽然在夜色掩护中,这几箭竟是十中,三四个马贼登即倒撞下马来,哼也不哼一声,立时毙命,显然是射中了要害。 盗伙一阵鼓噪,气势不由少却。郭药师等几人趁机纵马狂奔,先一步返回了营地。跟着也不知什么人传了号令,整个营地的火光在一瞬间尽数熄灭,片刻后更不闻半点声息,黑夜中显得颇为神秘。 张青见这架势,吃了一惊,这队牧民箭精马快。部勒森严,竟然可以与辽国精兵相比了。不知什么来路等到喽啰将被射死的几人抬了来检看时,见这几个身中的箭矢并未刻字。却伤口乌黑,流出的鲜血尽是黑色,不由惊怒交迸,显然这队牧民用地居然是毒箭 辽国疆域万里,用毒箭的部族原也是有非,例如北边的生女真,射猎时都用毒箭,中者立毙,委实厉害。只是这东京辽阳府地界,什么时候有这样东西 眼下不是计较这个毒箭来历的时候,张青站起身来,见周围的马贼们多有怯色,心叫不好,忙提气喝道:众兄弟这伙牧民如此大胆,不但不肯臣服于我,更用毒箭伤我兄弟,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乌延盗地威名,什么时候能被人如此践踏 这伙马贼凶悍过人,被张青这言语一激,都大声鼓噪起来,誓不能善罢甘休,也不知哪个带头,纷纷抽出腰间刀剑,相互击打,铿锵有声,口中呼喝连连,在夜幕中的草原上听来,犹如受伤的野兽一般。 这声音传到营地中,索索听地一清二楚,她虽然幼时便离开辽境,却也听父兄说起过,塞外马贼的种种凶悍之处。这伙马贼前晚敢于以二百余骑夜袭大队官兵护卫的使节团,此时更加不会被这区区百来牧民吓倒,眼看呼声一落,大队马贼就要冲杀进来,也不知牧民们能否抵挡 耳听帐外脚步杂沓,忽然帐帘掀处,十几个人一拥而入,吓了索索一跳。 待定睛一看,更加吃了一惊,只见当先二人架着一人,双眼紧闭,面如金纸,肩上插着半截断箭,正是刚刚出去的郭药师。 那群人却不搭理索索,只将郭药师放在地上,那适才给高强医治的大夫也跟着进来,就地上生了一堆火,叫人将郭药师身体扶住,一手操刀而进,只听郭药师大叫一声,那箭头已经被挖了出来,人却清醒了过来。 他是这队牧民的主心骨,方当大敌当前的时候,若没了这灵魂人物的存在,众人都有些彷徨无计,此时见到郭药师醒来,都是大喜过望。 郭药师甚是硬挺,虽然那大夫在身后忙碌着止血上药包扎伤口,面色惨白的像死人一样,神智却硬是一直清醒,神态更加镇定如恒。 他一面忍着肩后地剧痛,口中号施令:甄五臣,布置斥候在栅栏处监视敌人动向,能射的男子都归你指挥,各人把马准备好;罗青,叫女人和老弱看好马厩,防止敌人火攻;刘舜仁,你的马最快,等下看准空隙,冲出去向你张大叔求援;余人都去准备应敌,不要叫这罪该万死的马贼小看了咱们 众人轰然应诺,相继转身而出,郭药师强撑着说了这几句话,已经是大耗精神,闭上眼睛只欲睡去。 索索见就要开战,不知如何是好,这郭药师显然是因为庇护她和高强才吃了这一箭,又感激他叫大夫医治高强,此刻见郭药师伤的不轻,忙抢上前来要扶,却被旁边一个牧民推了一把,怒道:你这女子,好不晓事族长就是为你二人才受了伤,无一句好言语,还待怎的 索索性子刚烈,不逊于男子,吃了这几句言语,登时跳了起来,指着那人道:草原上的儿女,是凭言语识人的吗郭大叔为了我们而受伤,我心中自然知道,可不是挂在嘴上的我父亲常告诉我,草原儿女,当帮助客人,不可要客人的回报,你们就是这么对待需要帮助的人吗 那人被索索骂了几句,理屈词穷,却看她是个女子,脸上有些挂不住,正要作色,郭药师却被他二人的对话吵的又醒了,低声喝止,向索索道:你这妮子说的是理,只是眼下我为了你们,不惜与马贼对阵,自己又受了伤,你可愿意告诉我你们的身份了 索索面上一红,话说到这个份上,再隐瞒身份就说不过去了,便道:好教郭大叔知晓,这男子乃是南朝的大官,被南朝皇帝派来出使大辽皇帝的,我是他的随从。 郭药师听说是南朝使节,不由吃惊,他行事谨慎,仔细问过了索索前后经过,又旁敲侧击,反复询问,终于确定了索索说话不虚,这才信了。 袭击外国使节,按辽国法例是灭族之罪,莫说是好好的老百姓,就算是小股马贼,也不大有这样大的胆子,这伙马贼到底是出于什么缘故,不但敢于袭击使节,还追杀到此,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饶是郭药师见多识广,却也猜想不透这其中的原因了,其实就算高强自己醒来,也绝对想不到,对面要取他性命的人,居然是两年前十字坡的漏网之鱼。 正所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因 第二十章 张青 虽说敌情不明,不过这第一滴血已经留下,郭药师这里是领受伤,马贼一方几人中毒箭殒命,哪一方都不能善罢了。好在塞外牧民多习骑射,草原上也是强者称尊,就算平头老百姓,也不是善茬。 不过看这帮牧人的架势,怎么看也不像是寻常的牧民呐索索心中纳闷,在草原上也遇到了一两户牧人,感觉也只寻常,实不似这郭药师率领的牧人,半夜遇到塞外横行数年的一伙凶悍马贼,人人脸上却不见一丝惧色,毫不犹豫的就开弓对射了。听此时营地中的动静,连高声说话的也没一个,其暗藏杀机之处,似乎连自己一路同行的宋辽两国官兵也有所不及。 若是高强神智清醒,他好歹在军中混了些时,当可觉这牧民的营地布置与兵力调度,暗合兵法,绝非等闲人可比的。索索却只从小与父兄亲族厮混在一处,平生所见最懂得军事的人就是草莽出身的史文恭了,又哪里懂得其中的奥妙 这般过了些时,夜色渐深,已经是子时时分,营地内固然是一片沉寂,声息全无,火光不见,营地外的马贼却也是没有动静,既没有冲杀进来,就连鼓噪叫骂也没听见。 本该是剑拔弩张的局面,却弄得这里的夜色静悄悄,索索历练不够,心中一股莫明的紧张情绪越来越盛,仿佛一根拉紧的弓弦,随时都可能断裂一般。 嗯哼 寂静中忽然响起一声,听情绪紧张的索索耳中不啻晴天霹雳,她腾的从厚厚的地毡上跳了起来,一把抽出腰刀,慌慌张张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最后却觉,原来只是斜躺在那里的郭药师出的咳嗽声。 紧张情绪一旦缓解,随之而来地就是一丝羞恼。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一向与男子争强好胜的索索自然心有不甘,她泄似的把腰刀在手中挽了几个刀花,向郭药师气道:郭大叔,好好的你咳嗽什么哩 郭药师却闭上了眼睛不去理她,口中喃喃道:也该来了吧 什么该来了索索大惑不解,不过接下来营地外忽然传来的鼓噪声立刻打破了夜空的宁静,平地里一阵号角声起。在夜半的草原上传出老远,凄厉苍凉处叫人心慌意乱。 跟着四面八方喊杀声大作,呼荷呼荷的号呼声响彻夜空。好似营地四周都被马贼们团团包围,正不知敌人究竟有多少。 索索骂了一声。却是从父兄那里学来的女真话,提刀冲到帐口,撩起帐帘向往观看,却见仍旧是漆黑一片,四面只管吵得厉害,不见有人冲杀进来,这营地中地人马也竟沉得住气,任凭外面地动静闹的天塌也似,硬是一声不吭,也不见人来去奔窜。 索索看了一会。忽然觉奇怪,怎的自己心中不觉慌张似这般在身边潜伏着未知的对手,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原本是叫人心旌摇动,此刻她却镇定得象在家中的比武场上,不管什么人前来挑战,都充满了斗志和勇气。 身后郭药师又咳嗽了一声。她陡然又想起前嫌时丢下了外面那帮莫名其妙的马贼。踱回来问道:郭大叔,你怎的又咳嗽了。伤口痛么 郭药师微微一笑,却道:伤口是不痛,我是怕你不知所措,手里的刀不作主张,才咳嗽两声,给你定定神。 索索脸一红,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心境不为外面马贼的动静所迷惑,还多亏了这一声咳嗽。想想适才地寂静中自己那种像是着了魔一样的紧张情绪,她不禁有些后怕,对眼前这位中年大叔竟多了几分敬意。 郭大叔,你刚才说什么该来了,说的是外面的马贼 郭药师哼了一声:适才我外出与之接洽,一言不合被他们偷射了一箭,不过我身边人回敬的那几箭,也够这些马贼好受的。想来这几箭当可令马贼们心怀谨慎,黑夜中又不知我这营地里有多少人,也不清楚底细,多半是不敢立刻冲杀进来。 那眼下这外面闹的蝎虎,却又是如何索索大惑不解,耳听外面地鼓噪呐喊声是越来越响了。 马贼不敢贸然冲杀进来,当然要弄些花招出来,打探我这里虚实,他们开始寂静无声,叫咱们摸不透他要作什么,便似你刚才一般,越来越紧张。到这时绷得差不多了,再闹些动静出来,沉不住气地自然就暴露了自己,他便可相机而动,乘虚而入了。郭药师索性闭上眼睛养神,口中淡淡道。 索索不自觉的点了点头,眼下这局面,却不正是如此么心中不由对郭药师佩服起来,不想这人中箭负伤,却将敌人料的分毫不差,气度更是镇定自若,这是不是就叫大将之风 帐帘掀处,那叫甄五臣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向郭药师道:族长,马贼们只是四处聒噪,也不敢杀过来,兄弟们都闷坏了,是不是出去杀他一番郭药师命他带领族中能骑射的成年男子,也就是主力的指挥了。 郭药师轻轻摇了摇头:五臣啊,这帮马贼并非等闲之辈,夜色昏暗之中,敌我混战一番,咱们必有折损,难操必胜,叫兄弟们都安分些,藏好了等我号令便是。 甄五臣显然对郭药师极为尊敬,当即领命,又道:舜仁方才趁着外面大乱,已经冲出去了,若是顺利的话,明天日出时便可到辽阳府,最多明日太阳落山时分,援兵就可到达咱们这里。 郭药师却不以为然,冷笑道:辽阳府那帮兵老爷,若不得够好处,怎肯出兵咱们莫指望他们,还是自己想办法的好,求援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甄五臣躬身答应,自己出去了。 索索在旁听见郭药师对辽国官兵态度很是怠慢,却也连连点头道:辽国官兵当真无用的很。前晚他们五百多人,又有车阵作屏障,却被人家二百多马贼打的没有还手之力,差点连车阵都叫人烧了。若是这些契丹人有几分能像郭大叔的这些族人那般勇悍,又怎么会让我和这高衙内流落到此,险些丢了性命。言中颇为愤愤。 郭药师叹了口气,轻轻摇头道:先帝道宗在位时,乙辛奸党乱政。国中忠良多遭斥逐杀戮,弄的人心惶惶。天祚皇帝登基之后,下诏尽诛耶律乙辛一党。国人额手称庆,都以为是明君当朝。国势当兴。谁知天祚皇帝除了乙辛奸党后,也不想法子整肃朝政,一味的田猎游戏,任凭众臣下勾心斗角,萧奉先萧嗣先兄弟渐渐成了气候,欺上瞒下,我看比那乙辛也不差到哪里去了。现今宰相耶律俨在日,还能镇住他们一些,等到老宰相去位之时,辽国必当大乱了。也不知我这一族,到时候能不能保全。 索索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奇怪,要知当时文教不兴,就算是文化程度普遍较高的大宋,能了解朝中政局地老百姓也没多少,京城天子脚下的百姓。把这些朝政当作八卦来讲,或许还熟悉一些。外地的子民哪个来管你谁上谁下至于这北朝辽国地境,一个在草原上放牧的牧民能有这样见识。真正是叫人意外的很。这郭药师究竟是什么来头 郭药师了一会牢骚,忽然向索索道:曾姑娘,若是我没听错,你适才骂帐外吵闹,好似说了一句女真话,是也不是 索索正在思忖郭药师的来历,听见问这话,也不晓得轻重,便道:正是,我本是女真温都部遗民,随父兄逃去中原居住的,因此会说些女真话。怎么郭大叔你也懂得 郭药师大讶,想不到这两人的来历奇特,一个病夫是南朝地什么衙内,一个却是幼年离乡远去的女真人,天南海北能聚到一处,真叫人感慨人生际遇无常:这东京道地方,唐时乃是渤海国地界,其民号为栗末,与女真本是一家,后为契丹人所灭,女真人也渐渐南迁,居于此地则为系辽女真,在北面女真故地的则为生女真,言语原是相通地。你温都女真我也曾听说过,算得生女真的一支吧因此懂得你的说话,却也不多。 索索点头,咬了咬下唇道:温都女真,此时也已没有了。当日我家大人带着我们反抗完颜部,终究不敌,我们一家好容易逃了出来,部民牲畜都被掳去,经过了这十多年下来,哪里还有人记得我温都部 亡国遗民,心意相通,这郭药师生长于渤海国地境,其民早已胡汉杂处,他自己究竟是什么民族,只怕自己也说不大清楚,不过此间父老说起来,仍旧管这一块地方叫做渤海国,少有叫辽阳府的,对于辽国契丹统治,也未必就那么心服口服。 听了索索的牢骚,他想要伸手去拍拍她肩膀,刚一伸手却牵动了伤口,闷哼了一声,也就作罢。 帐中一时宁静下来,只有中间所生的篝火,偶尔呼呼作响,索索忽然觉一事不对:外面怎的不吵了 嘿嘿,吵的不见我动静,自然就不吵了,譬如你与人合口争闹,对方若只一言不,你说干了口水也无用,自然就不说了。 索索笑了笑,想想也正是这个道理,忽地道:若我与人合口相争,对方不理我,便要动拳动刀,哪里如此善了 郭药师哈哈一笑:正是这个道理,马贼们弄了这些玄虚,却没有什么回应,他自己也该纳闷,正该出些拳脚,来试探于我。 索索初听还没在意,忽地反应过来,跳起来道:恁地说,这马贼就要攻打进来了 话音未了,就听外面喊杀声大作,东北角上一路人马迅杀将过来,马蹄声犹如闷雷一般,震得帐篷顶都沙沙的响。 这回可是动真格的了索索心中忽地又激动起来,握刀的手紧了又紧,手心都出汗了,冲到帐篷口向马蹄声来处探望。 只听蹄声越来越近,营地中依旧没半点声息,索索一面回头看郭药师,见他仍旧岿然不动,又一面看那马蹄声来路,不见半点火光,夜色昏沉下什么都看不见,急的心中犹如火烧一般,恨不得眼前立刻有个敌人持刀砍杀过来,也比这样闷头不动地强。 说时迟那时快,也不知是谁射了一只响箭上天,营地中刷拉一声,十几个灯球火把一同亮起,刹那间大放光明,照的那东北角上宛如白昼一般。 索索看的分明,不自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只见十几个马贼竟已到了营地栅栏外面 这些马贼个个骑术精湛,两人一组,用绳索绑住大木,飞奔前来,到了栅栏近前,吐气开声,哇哇大叫着向栅栏上丢去,一个牧民营地的栅栏,又能有多坚固被这几根大木一撞,顿时开了几道裂缝。 索索大急,不想这些马贼当真狡猾,前晚对付车阵懂得火烧,这时要破栅栏,又用上木撞了 好在马贼们人数不多,这几根木头撞将上来,还只是将那栅栏撞开一道小口,只容一骑通过。不过这点缝隙,看在马贼们眼中便是那财的路径了,一个个欢声大呼,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一声响,空中又是一支响箭掠过,不过这次的声音与上次不同,听上去甚为尖利,一箭射去正中当先一个马贼胸口。这一箭显然力道强劲,那马贼犹如被人用巨斧大棒打了一下,身子猛烈跳动了一下,哼也不哼一声,倒撞下马一动不动了。 这一支响箭却是一个号令,营地中原本无声无息,随着这一道响箭射出,立时便是几十只箭攒射而出,想那十几个马贼都冲向一个小小豁口,能有多少空间闪躲被这么几十只箭一轮攒射,立时有五六人中箭落马,内中有因为骑者中箭的,也有坐骑被射中地。 索索看的惊心动魄,大声向郭药师道:郭大叔,郭大叔,你这些族人好厉害,射地好准啊 郭药师看着她兴奋的样子,与自己初上战场的模样几乎是一摸一样,不由咧了咧嘴,心说哪有这么轻巧的战斗这漫漫长夜,恐怕才刚开始啊 第二十一章 苦战 郭药师族中的这些牧人平时多经他整训,个个弓马娴熟,射术甚精,加上这队马贼纷纷冲向这个小小的豁口,目标集中到了一处,因此众箭攒射之下,马贼们措手不及,伤亡惨重。加上这些渤海遗民向女真人学来了箭头染毒之术,当真是见血封喉,中者立毙,这伙马贼纵然悍勇,却也不敢再往上冲了,一声喊,拨马又逃了回去,只留下七八具尸。 张青在远处望着这边,手中马鞭恨恨地扔到地上,骂了一句,心道:哪里冒出来的这伙牧民,恁地棘手盘算一下,自己手头只剩下三四十骑,对方单单刚才这一下,至少有五十张弓在射箭枝,况且这箭头上的毒药药性霸道,恐怕手头这点人马还没等冲到面前就要被人杀的干干净净,这仗怎么个打法 一旁那金毛马贼见了这样惨烈的厮杀,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凑到张青面前战战兢兢道:爷,这仗可没法打了,得多少人命填上去啊 混账张青抬手就是一拳,打得那金毛一个跟头:死了这么多弟兄,连人家毛都没捞着一根,倘若就这么算了,以后咱们盗伙的字号就全完了,谁还拿咱们当回事所谓士气可鼓而不可泻,如果不及时惩治类似这金毛的想法,今晚可就要栽在这里了。 那金毛也还没笨到家。吃了这一拳,总算明白了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忙道:张爷教训地是,小人愚笨,该打,该打弟兄们,咱们同生共死的兄弟都躺在那里,连个收尸地都没有啊,此仇不报,枉为五尺汉子是语气过分激昂了,牵动嘴角被打伤处。好不痛楚。 群盗听了这话,也生起敌忾之心,纷纷鼓噪,誓不肯干休,定要血洗这一群牧民。 张青见士气可用,心中大喜,脑子里盘算了一会,招手又把那金毛叫了过来,问道:金毛,你适才察探这营地的地形。他们的牲畜放在哪里 那金毛人叫做段景柱,善于相马养马之术,也是大宋的汉人,随着张青出塞贩马的,算是他的心腹人,有个绰号唤作金毛犬。今见张青问了下来,忙将牧民们养马的畜栏指点出来,那处隐约可闻马蹄杂沓声音。算是偌大营地里唯一能察觉生机的地方了。 张青思忖了一会,招集几个得力喽啰,又布置了一番,几个喽啰应声去了。 却说这边营地之中,索索见一众牧民勇悍善战,打退了马贼的冲击,真是喜出望外。自己的手也有些痒痒了,恨不得冲出去射杀几个马贼。也出一出这两天来逃亡地恶气。 回头看看郭药师,却见他依旧神情凝重。不解道:郭大叔,马贼被咱们打跑了,你也不开心一下 郭药师不答,正逢着那甄五臣一路小跑进来,禀报道:族长,射杀马贼八人,咱们没有尚武,撞毁的栅栏豁口也用大车挡住了,下面该当如何 郭药师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五臣,你去告诉罗青小心防范,叫他们猎人把马厩看好了,别让马贼惊了马,尤其是那些怀孕的牝马和刚下地的马驹。 甄五臣答应了出去,索索却惊疑不定:马贼刚吃了一个大亏,怎的还敢来犯 郭药师知她不解,恰好这时能有个人讲谈几句,也是理清思路,缓解情绪的法子,便道:这伙马贼凶悍的很,被咱们前后杀了十余人,必定不能善罢甘休。我观其进退颇有章法,马贼中当有能者,此番再来,必要先设法乱我阵脚,而后乘虚而入。咱们是牧民,营地中既有老弱妇孺,又有马匹牲畜,那是咱们的弱点所在,换作是我,也当从这里下手,以图乱我方寸。 话音未落,西南角上一阵大哗,人喊马嘶响成一片,只听一片梆子响,有人大叫:走水啦,走水啦 郭药师狠狠一捶身下的毛毡,骂道:罗青这小子,手中的弓箭是摆设吗怎么能叫敌人欺近营地来放火这下可不得惊了牲口 索索见他激动,生怕引动了箭创,忙抢过去将他扶住,待要安慰几句,却觉自己心中也是慌乱,不知如何是好,大脑中一片空白。 马厩那里养了数十匹马,更有牛羊牲畜成群,马贼们选了几个身手敏捷,头脑灵便地,借着夜色的掩护,在地上潜行数百步,等到了近前时,约好了暗号一跃而起,手中都持了装满火油的瓦罐,用套索抡圆了扔将出去,几达五十步之远,接着就取出点着的牛马粪团,也用套索扔将出去,其中几个正好仍在马厩旁堆积的草料上,顿时火光冲天。 牲口最怕火光,黑夜中忽然在身边亮起这样大火,大群牲畜惊惶而逃,牛马嘶喊响成一片,间杂羔羊洋洋叫声,顷刻间整个营地就乱成了一锅粥,牧民们顾不得隐藏身形准备御敌,许多人拿着套索马鞭等物,奔出来想要收拢牲畜。 那罗青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壮汉子,原本领着七八个牧人守在马厩周围,只是夜色浓重,马贼们手脚又轻巧的很,等到了跃起放火时才惊觉,嗖嗖几箭射去,虽然放倒了几个马贼,却为时晚矣,火势已经燃了起来。 他见势不好,知道郭药师平素对族中约法甚严,这回大敌当前命令自己守卫马厩这要害地方,若是被人烧了马厩,惊了畜群,回去见到郭药师的面,不死也脱层皮。当即冲了出来,指挥着众牧民圈住惊马。将布匹毛毡等物遮挡在牲口头上,使其不能见到火光,便可安抚;一面呼人前来救火。 无奈牲畜受惊甚多,虽然越来越多的人来帮忙收拢,一时哪里能顾得周全况且有几个放火马贼还在一旁窥伺,火光中一众牧民的身形甚是好认,正给马贼们提供了绝佳地报仇机会,一时间冷箭飕飕不绝,不少牧民中箭,死伤甚众。 甄五臣此时也赶了过来。见情势几乎要不可收拾,当机立断,命自己几个得力的手下一起上马,自己当先杀了出去,向着冷箭射来的方向打马狂奔。 那几个马贼正在那里射的高兴,忽见一队骑者旋风般到了面前,都大吃一惊,还没等手中的弓箭再度射出,甄五臣等人已经冲到了面前,几只劲箭掠过。三五个马贼登时了帐,这前来放火地一小队马贼,竟是无一生还 除了外患,甄五臣方才送了一口气,正要拨马回去襄助族人灭火,陡然间听见东北角上喊杀声大起,火光已经烧了起来,马上一拍大腿。大叫不好:中了贼人的奸计了 原来张青心计狠毒,虽然叫一队马贼去这营地地马厩放火,搅乱牧民的阵脚,却把剩下的主力都收拢在手头,悄悄接近了方才冲开地东北角上的豁口附近。等到马厩那边火起,牧民们关心自己的牲口,都去救火和收拢牲畜时。他这里便一声号令,二十几个马贼同时上马。呼啸狂奔而来。 要说这营地的守卫,原也是森严的很了。怎奈一来马贼们刚在这里吃了亏,众牧民料想不能再来,心中有所松懈,二来精壮大多被甄五臣带去马厩那里,这边的防卫力量薄了,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等反应过来,马贼们已经冲到了面前,以手中长枪顶在那封堵豁口的大车上,一声喊,顿时冲开了豁口,争先恐后闯了进来,立时四下纵火。 郭药师在营帐中听到动静,知道大事不好,马贼们已经闯进了营地,顾不得身上的箭创,咬牙爬了起来,踉跄着要走出帐外。 索索也知情势紧迫,见到郭药师如此,只得抢过去将他扶住,走到帐口立定。 郭药师忍住中箭后身体虚弱带来的头晕,运足丹田之气喝道:休要惊慌大家谨守本位,以弓箭杀敌,杀光这帮狗贼 众牧民本自有些慌乱,自己的帐篷燃起大火,牲畜又东奔西窜,敌人四处肆虐,一时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听到族长地号令,好似黑夜中现一盏明灯一般,都抛下了杂念,纷纷拿出弓箭来,向冲入营地中的马贼射去。 有道是众人同心,其力断金,马贼们人数本就比牧民要少,又不能冲乱牧民的阵脚,粉碎其抵抗,这一对射起来,当时就吃了大亏,一个接一个地倒撞下马来。 张青见势不妙,想不到这伙牧民勇悍至此,即便是营地被火焚了,依旧敢于持弓迎战,老弱妇孺都不见亡命奔逃,晓得肯上了硬骨头,当即呼哨一声,拨马便逃。他是第一个冲进来的,却也是第一个逃出去的,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身先士卒。 这次可不容他们再逃了,甄五臣的十几骑见到这里起火,早就风一样赶回来,但见到装束不是本族人的便以毒箭招呼,火光掩映下看地分明,当真箭无虚。 余下的马贼早已胆落,见领张青都跑了,更加无半点斗志,争先恐后地逃窜出去。只道是离了营地便可安全,却不料牧民们这次不肯干休,个个手举火把衔尾追杀,甄五臣和罗青两个双马争先,两个都是族中战士的佼佼者,罗青更是生怕受到郭药师的责罚,存了戴罪立功的心思,表现异常勇决,猛催座下马,手中弓箭嗖嗖不绝,十中七八,杀的马贼丢盔弃甲,一路遗尸,直到十余里外方回。 这中间,郭药师在帐口立定,一步不动,即便是一个火罐就仍在他的身边,几乎要烧到靴子上了,也不见他皱一下眉头,依旧大声呼喝着族人来去,先应敌,后灭火,收拢牲畜等等,看在众人眼中,这便是定海神针一般,纵然火光腾腾,敌人不远,心中却也不慌了。 倒是索索捏了一把汗,又要撑着郭药师的身体不让他倒下,又得顾着睡在那里像个死猪一样的高强,还得把丢到郭药师身边的火罐打灭,忙的恨不得一个人分作三个,心里暗暗叫苦不迭。 所谓成功地男人背后是一个好女人,就是说的这个么 等到甄五臣等人追杀回来,也帮着收拾残局,检点人口和牲畜的损失,将一切归位,营地中老少一起上阵,忙得不亦乐乎。郭药师见大局无碍,这才回去,他也是撑的辛苦了,这时精神一放松,便沉沉睡去。 索索摸了摸自己头顶,手中一把湿漉漉的,满头尽是汗水,长出了一口气,心说这可算过去了,等到明天辽国大队官兵来到,可不就脱险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自己忘了一件大事,忙回过头去看郭药师,要与他商议时,竟见这汉子已打起了呼噜,叫了几声也不应。索索无法,只好出去找到甄五臣,向他说明了高强的身份,叫他马上派人再去求援,说明大宋使节在这里受到马贼攻击,辽国官兵倘不能及时救援,不免吃罪。 甄五臣也才知道这事,吃惊不小,忙派了两骑再去向辽阳府求援,一面忙碌着安抚营地族人。 待到天光破晓,总算一切粗定,索索眼望东边日出,正心中欢喜的时候,忽听营地高处的瞭望哨大声呼喊:西边有大队人马前来 索索一怔,心道难不成这辽国的官兵转了性,来的如此快法心中却隐隐不安起来。 过得片刻,甄五臣匆匆奔了进来,大声道:族长,不好了,大队马贼又来了 索索腾的从地上跳起来,又惊又怒:怎的如此昨晚刚杀了一夜 身后传来郭药师的声音,依旧沉稳:敌人多少人马可曾确认了身份 甄五臣点头道:敌人大约一百五十骑,为的正是昨晚冲进咱们营地的马贼,我认的清楚,不会错的,还有一个满头黄毛的,最是好认。 咱们还有多少能骑马拿弓箭的 小人清点过了,八十五人,余外的都是老弱和妇人,也有七八十人。说着他低下头去,语调也低沉了许多:昨晚一战,族中死了八人,伤了十七人。 索索一颗心直沉下去,援兵最快也得傍晚才能抵达,敌我悬殊,又是天色大亮,无可遁形的草原之上,这该如何是好 第二十二章 出奔 她毕竟是年纪轻,虽然在家是要强好胜的性子,遇上这样的生死关头,脑子里一片混乱,不晓得如何应对,自然而然就把目光投向了帐中她最熟悉的男人高强。 可是啊可是,这猪头怎么还在睡啊醒醒你打算就这么睡着去死吗 索索心中着急,看郭药师眉头紧锁的样子,也是没什么法子可想,他昨晚中的这一箭着实不轻,虽然部族中的大夫医术高明,止血包扎都很讲究,不过这刀剑伤谁都知道,开头收口这一段时间是最关键的,若是在这段时间出了岔子,轻则缠绵难愈,重则危及性命,最是厉害不过。 郭药师咬了咬牙,单手撑地坐了起来,这时帐帘一掀,那罗青也奔了进来,惶急道:族长,敌人人多,马也比咱们的好可如何是好 郭药师把眼睛一瞪,怒道:慌什么堂堂五尺的汉子,莫不是连人家女人都不如 罗青看了看一旁默默无语的索索,面有羞惭之色,忽然又道:族长,咱们与马贼也无甚冤仇,他们要的是这南朝汉子,不如 此话一出,帐中几人都为之动容,郭药师眉毛一扬,怒气勃,喝道:没脑子就算原本与咱们无关,昨晚咱们要了马贼几十条性命,他们现在得了援兵,岂能就此袖手换了是你,你倒是肯不肯 甄五臣也道:这两个虽说是南朝人,不过身份特殊。若是在这里将他们交了出去,就算马贼不与我们为难,若被辽国官兵知道了,也是一场大祸,此事殊不可行。 那罗青听见二人说的有理,他原也不是没脑子的人。不过事到临头慌张了,这时病急乱投医。便思虑地不够周全,被二人这么一说。也明白了,站在一旁只等郭药师的主意。 只是敌人大举前来,他郭药师也不是神人,又能有什么妙计退敌思来想去,也只有集合全族之力。以死相拼了。 正要号施令,索索忽然道:郭大叔,我出去引开他们。 郭药师一惊,随即应道:是了,我等有族中老弱一同,无法逃走,你却是轻身一人,大可趁现下敌人未曾合围之时突围而出。只是这南朝使节 见甄五臣和罗青面上都有不豫和鄙夷神色,索索才反应过来。忙分辩道:郭大叔,你误会了。我是想啊,敌人主要的目标是追杀南朝使节,与大叔的仇怨还是其次的,若是我换上我家衙内的衣服,用幅巾裹住头脸,再骑上那匹白马,仗着马快或许能冲出去。那马贼们以为南朝使节逃了,必定以追杀我为要务,便顾不得攻打大叔们的部族了。如此不是两全其美 郭药师一震,还未说话,甄五臣面有喜色道:族长,此计可行啊,那匹白马神俊非凡,没几匹马能追赶的上地,孤身一人多半能冲出去,咱们这里也可安全,正是两下都安全了。 罗青也在一旁帮腔,郭药师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可说话,转头向索索道:此计原也使得,只是我此间多少男儿,怎能让你一个女子舍命相救待我寻一个骑术高明的人,扮作你家衙内冲出去便是。 索索却摇了摇头:不成地,那匹照夜狮子马是我从小养大,性情暴烈的很,生人根本不能近身,我家衙内也是多得我从旁襄助,才能骑了这马。如今仓促之间,怎生叫这马再认一个主人只除我去骑它,方才使得。 郭药师见说,无法可想,只得叫甄五臣和罗青出去准备,一面叫人帮索索把高强的衣服换下,不想那条腰带宽大,索索穿之不上,只得换了一条。 穿戴已毕,又取了一块幅巾包住头脸,只露出双眼在外,索索对着铜镜照了一番,自觉乍眼看上去,与高强也有五六分相似。 出得帐外,郭药师已经命人备好了照夜狮子马,牵了过来。接过缰绳,索索轻轻拍了拍这匹自己从小养大的爱马,又搂着它的脖子,脸贴着长长地鬃毛,在爱马的耳边轻轻道:狮子啊狮子,这次我的一条小命,可全在你身上了,你可得给我快快地跑哟 那马本性通灵,闻言昂长嘶,神态威猛,看在索索眼中着实安心不少。 一旁有人送上一个包裹,里面装着干粮食水还有盘缠若干,索索接了过来,又将一柄朴刀,一张弓,几袋箭在马鞍上系好了。 上下收拾停当,就要准备出,忽地一只大手伸过来抓住缰绳:且慢 索索视之,正是郭药师:郭大叔,还有何事 郭药师看着骑在白马上的曾索索,那副朝阳下的朝气蓬勃的模样,即便是平生所见的少年豪杰,也没几个能比地上的,这么一个女孩子,却怎么能有如此的勇气曾姑娘,我当遣族中战士出外列阵与敌人相持,若有暗号于你,你再从另一方向冲出,不可怠慢。 索索愣了一下,不过经过昨夜的经历,她也知道郭药师非等闲人可比,既然如此说了,必定有他的道理,便点头应允了:是了,郭大叔有暗号来,我再冲出去。只是我家衙内,便托付给郭大叔照看了,若有什么闪失,便是毁了我全家性命。这话也不是危言耸听,高强若在辽国出了事,高俅悲愤之下,十有要迁怒于曾家的。 郭药师说不出话来,只在马鞍上拍了拍,才道:放心,只需郭某一口气在,必要保你家衙内平安。说罢转头。向甄五臣打了个手势。 那厢甄五臣已经准备停当,得了郭药师的号令,当即打开营门,率领族中四十名战士飞骑而出,直奔马贼大队而去。 却说张青昨夜身先士卒的逃了出去,侥幸在郭药师族中战士的毒箭下逃出生天。当真是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路狂奔近百里。这才敢停下来喘一口气。等到回头一看,身边竟然只剩一个喽啰。却就是自己的心腹金毛犬段景柱。原来这金毛犬善能识马,给他自己准备的坐骑也不能差了,脑子也还灵光,时刻紧跟着张青,进退之间寸步不离。因此才能从那大败中脱离。 四五十骑出来,只落得两骑回去,张青垂头丧气,连拿段景柱出气的力气都没了。不料二人走了一段,却正遇着赵钟康率领的马贼大队,四散搜寻高强不得,便来与张青这一队汇合。 待听罢昨夜交战经过,赵钟康气的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空,哇哇大叫道:鸟屎牧民。竟敢用毒箭伤我恁多兄弟,岂能与之干休头前带路。待我大队杀去,将这伙牧民杀了寸草不留 张青估量了双方实力对比,也觉胜券在握,便一扫方才地颓唐,领着大队二次前来。马贼们行动迅,天明时分便回到了郭药师这队牧民的营地附近。 眼见天光大亮,众马贼摩拳擦掌,就要强攻,却被张青劝住,向赵钟康进言道:哥哥,咱们人多,打是打地赢了,不过这队牧民的毒箭歹狠,弟兄们折损必重,咱们可就剩这些老兄弟了,死一个就少一个,能不拼还是不拼地好。 赵钟康乜斜着眼,鼻子里哼出一道白气来:依你说,就不打了 张青道:打是要打的,不过不能硬打,咱们占了上风,那伙牧民也看的分明,若以此要挟,让他们交出南朝使节,再送上金帛子女,好马快刀,以及那毒箭等物,也大可不打这一仗。毕竟死者已矣,还是咱们以后怎么活着要紧呐 这番话赵钟康却听得入耳,倘若换作从前赵钟格在时,若有人敢于如此和他们对抗,是必定要杀的全族鸡犬不留地,这不但是血腥的报复,更是树立自己的恐怖名声,好方便劫掠其余民众。只是这两年在辽国官兵的前堵后追之下,马贼们早没了往日的威风,存身的空间越来越窄,赵钟康迫于无奈,已经打算拉杆子上长白山了,又哪里能顾得上经营地盘 如此也好,你去交涉来。 张青闻言心里打个突,他可不敢去,扭头对段景柱道:你去与那伙牧民交涉,就说交出南朝使节以及昨晚射杀我们兄弟的凶手,再奉上金银子女,便可饶他性命。 段景柱昨夜才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这时又要进去,心中苦涩难言,无奈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只得别别扭扭的上前。 不过他才走了两步,忽见对面营门大开,一队骑士飞奔而出,滚滚直向马贼大队而来,段景柱一个机灵,连忙拨马回来,邀功献宝一样向张青道:张爷请看,敌人来了那意思就不用我去找人家了吧 张青也是意外,不意这些牧民竟敢主动出战,就这么三四十骑,难道要来送死赵钟康也不是草包,听过了张青所叙述地昨夜一战,再看见这架势,情知对手强悍,暗暗作了个手势,手下马贼们悄悄分了两队出来,向左右分驰开去,一旦对方开打,便大张两翼包围,定要报昨夜的一箭之仇。 哪知牧民地几十骑如飞一般奔过来,到了一箭之地,忽然向左边绕了一个弯,斜斜从马贼们面前划过,向北转了过去,等到整队都侧向马贼大队时,也不知谁一声令下,牧民们都取出弓箭来,每人向马贼大队射了一箭。 牧民们所用的弓好似比马贼们的更为强劲,这一轮箭雨半数达到了马贼队中,好在距离远了瞄准不易,也没造成多大伤亡,只有两个倒霉鬼中箭。 只是这么一来,赵钟康可按捺不住,如此任凭对方仗着射程的优势随意欺凌的话,自己难道要束手待毙他马鞭一挥,左翼数十骑飞驰而出,右翼的一队也远远的包抄了上来,自己的中军还是不动,只等时机到来,毕竟对手还没出全力呢。 张青却觉得有些不对,牧民们既然见到自己这边人数较多,该当殊死一搏,让马贼们知难而退才是,要不就设法求和,这般挑衅是何道理 他存了这个提防的心眼,便在马鞍上站起身来瞭望,陡然觉营地的另一端似有白色骑影一闪,心中立时打了个突,忙叫段景柱也站到马鞍上来看。 他们这中军所在的乃是附近的一个高阜,再站到马鞍上,眼光更可及远,段景柱对马匹甚是熟稔,只一眼便认了出来,向张青一口咬定,必是那照夜狮子马无疑。 张青跌足大叫不好,忙向赵钟康道:大哥,上当了这伙牧民只用这些人马骚扰咱们,那南朝使节可从另外一个放心跑了,咱们快追,晚了可追不上那匹好马 赵钟康眼睛一瞪:这些牧民呢就这么算了 张青急的一头汗:哥哥,牧民是小事,这南朝使节若是逃了,辽国大军随即便到,那时整个东京道都会动员起来搜捕咱们,可就难跑了哇,因此这人非拿不可 赵钟康一听有理,当即一马当先从那高阜上驰了下来,绕过牧民的营地,向着索索离去的方向追赶而去。 望着大队马贼远去,郭药师叹了一口气,猛地一拳砸在身前的栅栏上,骂道:朝廷无道若是官兵强盛,能与民安生,又怎能任凭这马贼如此肆虐,我等牧民无以为生 甄五臣在旁愤愤道:正是,这伙马贼也不知祸害了多少好人,咱们这一族势强,他们还有所忌惮,那人少的,战力不强的,怎不受他们欺凌如今只望天佑善人,那曾姑娘能平安无事吧。 郭药师摇了摇头,他这一激动,箭创又隐隐作痛起来,只得命甄五臣率领本族战士在营地周围游弋,提防马贼们卷土重来,自己回帐篷中休息。 一进帐篷,郭药师就打了个愣怔,只见昨晚病的要死的那个南朝使节,却已经坐了起来,手中抓着那条遗留下来的腰带,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十三章 归来 自昨晚病到现在,高强已经昏睡了整整一天两夜,其间索索拖着他上马强行,又来到郭药师营地中,接着延医诊治等等,以及这一夜的拒战,种种情由如在梦中一般,浑然无知,因此一觉醒来,现自己身在毡帐之中,穿着小衣,身边诸物无一能识,唯一眼熟的只有那条内藏大食宝刀的腰带了。 所谓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高强又是大病方醒,精神还处在涣散阶段,头脑的运作更是没什么理路可循,因此更加迷糊了,努力回忆头脑中的印象,却只记得被惊马带走之后,一路飘零,后来遇到索索,两人露宿野外,接着就头昏脑涨,不省人事了。 罢了暗叹一声,高强决定放弃回想,自己现在显然是遇到了人群,只消能够沟通,便可见个分明。只不知索索今在何处 试着活动一下身体四肢,只觉身上没什么力气,自知这场病来的快,乃是自己不适应北地的气候所致,不过仗着年轻,恢复的倒也快些。 正在踌躇,忽听帐外有人脚步声响,他连忙抓紧了那条腰带,打起精神。 只见帐帘一挑,一条汉子走了进来,见到他已经醒来,也是一怔,忽道:兀那南朝人,可是大宋使节 高强见问,看来别人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隐瞒,点头道:某家高强,正是大宋天子差来报聘辽国皇帝的使节,前夜被一群马贼突袭,惊了坐骑流落到此,不知此地何地,阁下谁人还有高某有一同伴。不知现在何处 郭药师言语简略,将索索带着他来到这营地后的种种情事都说了一遍,高强听了心惊肉跳,不意在自己昏睡之时,身边竟生了这许多事,倘使这队牧民不是这么善战勇猛。自己和索索人生地疏的区区二人,怎能逃过众马贼的敌手只是这伙马贼当真蹊跷的很。也不知出于什么动机,竟然对自己这么苦苦相逼,回想自己所记得的辽国史料,怎么也想不出哪里来的这一股势力。 想不通的事就先放下,高强撑起身子,向郭药师道谢救命之恩。他这番谢意乃是出于挚诚,郭药师一族不但医好了他的病,更在那伙凶残马贼的围攻下坚守一夜,直到马贼离去,实属难能可贵。 郭药师自然谦谢几句,两人酬酢之间,高强不小心牵动了郭药师的肩上箭创。疼地他一龇牙,高强自然问起情由,说了之后更加摇头叹息。 见面这套话说完,高强便问起,自己那同伴曾索索,现在哪里郭药师打了个唉声,将索索见势危急,自请冒充高强。骑上那匹白马冲出重围引走马贼的事说了。 高强一听大急,这伙马贼凶悍之极。索索虽说有宝马之利,未必就能保万全。这便如何是好想想自己流落辽境,若不是索索及时找到自己,又护送自己来到这营地之中,单是前晚地那一场突如其来的病,便能要了他的小命了,相比郭药师一族,这个男扮女装的奇女子,对他真不啻恩同再造。 郭药师正色道:高使节,我知你心中所思,这年轻女孩勇于担当,更胜男子,我全族上下也多感其恩,不但你担心他,我们也都巴望她平安脱险。只是我们族中老弱甚众,她单身马快,又早走了这几个时辰,追之不及,再者援兵未至,追之何益好在我们已经叫人快马去东京辽阳府报信,言说南朝使节流落到此。贵使团既然在锦州遭袭,两天过去,南京中京东京三府都该收到了消息,因此大队官兵今日傍晚便可抵达,贵使还是先去与使节团汇合,再徐图寻访曾姑娘下落为上。 看高强仍旧意有不甘,郭药师又道:纵然你一意孤行,以贵使现在的病后身体,又不知地理人情,济得甚事权且按捺心情,在此静候才是正理。 高强也知他说得有理,只是索索为了自己而身陷险境,怎能放心的下郭药师几经解劝,说道此去往东人烟渐多,又都是渤海故地,索索能说女真话,与当地人能够沟通,当可迅找到通都大邑,马贼不敢追杀无度,当不致有事。 这么三番五次解说,高强又是病后精神疲倦,也只好作罢,不一会却又沉沉睡去,手中犹自紧紧抓着那条腰带。 当日晚间,辽阳府的大队官兵果然来到,领队的却是高强认识的熟,乃是奚人铁骊部的王子萧干,两下见面,欣喜若狂,萧干检视了高强上下零件没有缺少,大大松了口气。 叙说别来情状,原来那夜韩世忠等三人与索索分头搜寻高强的下落,黑夜中不辨路径,到了天明一无所获,只得回头与大队汇合,一面放出消息,飞报附近各州府并游牧部落各帐,一同找寻大宋使节下落。 那萧干本部是奚人五帐之一的铁骊部,本在中京道东方和东京道西北方居住,接了这个消息之后也出动人马找寻,萧干是认识高强的人,义不容辞带队出,若单凭画影图形,哪里保地准只是事处恰好是两京交界之处,不论那一处的大队人马,要赶到这附近都得两天以上,因此在这两天的空白之中,高强仍旧是处在极度的危险之中,直到这时与大队汇合,才算安稳下来。而童贯等人的大宋使节团大队,已经在马植招来的数千辽国燕京铁骑护送下抵达了东京辽阳府,在那里驻扎等待高强的音讯了。 既然己身无碍,高强便忧心起索索的安全来,不过萧干这队乃是从西北方中京道方向搜索而来,当然无法知道往东而去的索索的下落,无法可想。 为今之计,当先往东京辽阳府汇合使节团大队,索索地下落,只能交给辽国官府设法了。毕竟身在外国,肩负使命,诸事都不能随心而为。转过头来,高强便请郭药师等与他同行去往东京辽阳府,自己固然要设法答谢他们,辽国皇帝也必定有的赏赐。 郭药师一族本是渤海遗民。与萧干的奚人同为契丹臣子,不相统属。因此萧干以一部王子的身份,在这里也只是略加礼遇而已。只是他们一直在东京道游牧,若能得到辽国皇帝的赏赐,不拘财物多少,对族人在当地的地位却大大有益,因此族中略一商议。便拔营与高强等同行,准拟到达辽阳府附近后安顿好族人,由郭药师等代表人物随同北上面圣。 一夜无话,次日大队起行,行了一日,当道遇见辽阳府的援兵,引路的除了郭药师那晚派出去求援的战士刘舜仁。更有闻讯前来的韩世忠等三人。 劫后重逢,高强自然大喜,韩世忠自十几步外便跳下马来,飞奔来到高强面前,推金山倒玉柱地跪倒在地,大声道:世忠身负护卫之责,却叫衙内受了这番苦楚,罪该万死留此有罪之身者。只是为了访求衙内的下落而已,今衙内已安。请以颈血赎罪说话时一手拔出腰间佩刀,竟是要自戕以谢罪。 估不到这位勇将如此烈性。重死轻生,大有古人之风,高强慌即下马,双手紧紧抓住韩世忠的手腕,叫道:世忠万万不可事出意外,此地又是辽国地境,人地生疏,你们已然尽力而为,何罪之有死活只是不放。 韩世忠不敢出力争执,心感衙内诚意,又见高强经历北国风霜,又病了一场,形容大见憔悴,心中感愧,虎目中隐隐已经有了泪水:衙内,世忠无能,累得衙内受苦,留此身何用史文恭和李应两个乃是新附人员,只有跟着跪拜请罪的份。 高强病后身体乏力,本是拉不住韩世忠的,急道:高强年轻,幸得你等护持,一路行来也算有惊无险,倘若只是这点小事,便损我大将,日后人生数十年,又让本衙内何来羽翼,何来爪牙快快收起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了 韩世忠无法,只得站起身来,忽地反手一刀,在自己额上横割了一刀。 白刃挥过,血光迸现,周围众人齐声惊呼,高强更加惊惶,叫道:世忠这是为何医者何在医者何在 韩世忠却纹丝不动,哼也不哼一声,只沉声道:衙内盛情,世忠无以为报,只留此身以报效衙内,此刀乃记今日之事,永世不忘。 众人见此情状,心中多惊叹韩世忠的壮士之风,萧干忙上来解劝,一面唤来大夫为韩世忠包扎止血。高强执着韩世忠的手,心中感叹万分,决然道:世忠,你既托身于我,便是休戚与共,岂可如此轻贱己身自今日起,你的性命便是我的,不得我允许,你便死也不行 韩世忠应声道:谨遵是命又跪倒磕了几个头,这才站起。高强又扶起史文恭和李应二人,一样好言劝慰,二人自也感服。 一旁的郭药师自见高强以来,只见他一副病鬼模样,在野外孤身晃荡了一天便差点病死,本是有些看不起的,经韩世忠这一事,倒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了,不论如何,能叫属下如此死心塌地的跟标,已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吧 一番扰攘,大队再度起行,此时这队伍又加入了辽阳府铁骑三千,前后多达八千之众,一路耀武扬威,浩浩荡荡,不日便来到了辽国东京辽阳府。 童贯和马植等人早已得了消息,这日一同并肩出迎,众人相见,少不得官样文章要作得几篇,诉说别来情由,又是唏嘘不已。只是索索到了现在还是没有下落,高强心中犹如压了一块大石,不知如何是好。 进了辽阳府的馆驿,大众安顿下来,马植看出高强的心思,他肩负陪同使节团的职责,出了这档子事,还不知要不要承担责任,高强能平安回来已经是万幸了,索索只是使节团的一个成员,就算出了事,这天也塌不下来。只管行文州府追查索索的下落,一面陪着高强说话,给他宽怀。 身为副使的高强既然归来,这使节团也该照计划北上了。于是歇了两日,二月己亥日,大宋使节团离开辽阳府,向辽国皇帝春捺钵的所在混同江边进。 此行比离开燕京时又壮大许多,不但郭药师率了七八个族人同行,萧干这没事作的奚人王子也挑选了五百骑同行,辽阳府更派出二千骑随同护送,大队总计过三千骑的实力,什么马贼都要望风披靡了。如此阵容护送,在宋辽的使节交往史上未必绝后,但也算空前了,高强在马上放眼望去,身前身后皆是辽国地骑兵,个个盔明甲亮,人如虎马如龙,铁甲锵锵,马蹄特特,军威之盛,与大宋那些被称为赤佬的饭桶兵完全没得比。 身处这样的军阵之中,高强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盛,缘何座下不再是自己的那匹宝马照夜玉狮子,身边也少了一个曾索索。虽然这女孩在的时候并不觉得什么出奇,缺少了才觉,原来有她在,气氛便会变得不同,在这个男人为尊的时代,索索之能侧身其中,真的是个有趣的异类。 怀揣这样的挂虑,高强渐行渐北,身体是一点点养的好了,心中的那片阴云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 二月甲巳,离开辽阳府的第六天,大队宿于信州今长春市附近,据马植所言,离辽国皇帝春捺钵的行在不过三日路程,高强又对照了地图,才知道这混同江与后世的黑龙江确实是同一水系,只是这时代对水系探查不详,因此这时代的混同江指的是后世的黑龙江支流的松花江而已,当然在这个时代,混同江也已经得到了黑龙江的异名。 当晚高强睡在帐中,不知怎的,总是心惊肉跳,辗转难眠,到了半夜仍无半点睡意,眼睛瞪着帐顶看了半天,索性披了衣服起来。 刚踏出帐外,韩世忠便迎了上来。自从那天之后,韩世忠便每夜宿于高强的帐口,抱着弓刀和衣而卧,只怕是梦中也睁着一只眼睛。 这么几天下来,高强也习惯了,只对他点点头,仍旧信步而行,韩世忠按刀跟从在后。 夜阑人静,偶尔听到些人声马鸣,高强仰望着北国的夜空,深深呼吸了一下,一股凉气直透心窝,忽然如有感应一般,倏地转身面向东方,心中一阵悸动。 韩世忠落后半步随侍,见高强异样,忙道:衙内,何事 高强摆手不语,面向东方而立,侧着头只顾听,可是身处三千铁骑的大营之中,时有声音此起彼伏,哪里能听的清 韩世忠在西边从军时,也曾学得地听之法,忙伏地细听,俄尔忽然色动:衙内,东方有一骑奔来,其行甚 东方高强如有感应,难道是索索他疾步向东面行去,一面抻长了脖子张望,只是那一片夜色,掩盖了一切。 于无声处,一声龙吟般的悲嘶仿佛起于天外,转瞬传到营地之中,夜宿的群马如闻震雷,纷纷仰应和,更有许多马匹如同受了什么惊吓,烦躁不安的踏地来回,骚动不已。原本一片宁静的大营,一瞬间象在平静的水面上投入一块石头一样,波澜起伏。 是什么马,一嘶之威,千骑皆惊 是我的马,是我的照夜玉狮子 第二十四章 伤逝 听到这声长嘶,高强惊喜万分,其声雄健悠长,宛如龙吟,不是那随数千里一路北来,又因受惊而一度将他送入险境的新扎坐骑,照夜玉狮子么 既然马回来了,人也想必不远,高强这十天来日夜记挂着独自引开马贼盗伙的索索下落,到现在终于见到一线曙光,心中欣喜实在无法言表,连衣带也不及系,冲出去解开帐前一匹马的缰绳,翻身上马就向那嘶声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韩世忠一把没拉住,急得直跺脚,他的脑中头等大事就是高强的安全,且不说这马究竟是不是照夜玉狮子,就算真的是,万一是索索被敌人擒住了,那马落到了马贼手中,以此来引诱高强上钩呢虽然可能性不大,不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韩世忠是真的有些怕了。 眼见高强顷刻间已经驰到了大营门口,正在呼喝守门卫士开门,韩世忠也急忙骑了一匹马赶上去匆忙中不及备马,他自己的坐骑是不解鞍的,这叫做人不卸甲马不离鞍,随时待命,不过高强百忙中骑上一匹马就跑,自然挑了一匹有马鞍的,韩世忠无法,骑的却是一匹不知谁的光板马,好在他生长西北,自幼马术精湛,骑的劣马,在这光板马上也纵控自如。 就这么一会功夫的迟延,大营中已经乱了一片,许多军士从梦中惊醒,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故,多有人操起军器就冲出帐篷,没头没脑的四下乱撞,闹哄哄的一片。 马植肩负保护使节团的重责,这几天来几乎连眼睛都没合过,每夜巡视几遍,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了,实在不敢有所大意。这马嘶声在营地外一响起时。他正带着卫队在营地中巡查,马嘶声第一个听见的是高强,第二个注意到的恐怕就是他了,跟着高强脚前脚后便到了东营门。 这边高强要叫开营门,那边马植连忙劝阻:高副使莫慌深夜之中谨防有诈,待本官差一队人马去探明虚实,贵使不可亲身犯险 高强不听,只是要他开门,韩世忠从后赶来,飞身跳下光板马。拉住高强坐骑的缰绳叫道:衙内千金之躯,黑夜之中不可冒险,待世忠前去探查明白先 连催了几遍坐骑,韩世忠死死抓住缰绳不放,那坐骑脚下犹如生了根基一样,丝毫动弹不得,高强又急又气,正要作。一旁忽地有人道:衙内休要着紧,待小人前去察探。话音刚落,一条黑影跃上营门,跟着翻过去,飞一样向着马嘶声传来的方向赶去,虽然是双脚步行,却疾逾奔马却是史文恭。 此时李应也赶了过来,一同劝慰高强,再加上史文恭已经出去。高强也就罢了,只眼巴巴地望着远处,等待消息。 那马植见高强不再坚持,松了一口气,随即招集一队部属,要出去巡查,不料辽国官兵散漫的很,一队骑兵花了好久才集结完毕,许多人还盔歪甲斜睡眼惺忪,根本没有打仗的样子。 马植气急败坏。心说眼下营中既有南朝使节,又有奚族王子萧干,自己的手下官兵表现如此脓包,真是丢人丢到地了。 好在用不着他表现,那边已经传来了史文恭的叫声:衙内,正是我家宝马照夜狮子,索索也在这里 听得这声呼喊。高强再也按捺不住,见营门已经缓缓开放。他当先一马冲出,直奔史文恭的方向而去。后面韩世忠骑光板马紧紧跟上,马植的大队骑兵也鱼贯而出,先行散开两翼护卫安全,撒开了从后赶去。 狂奔一刻,高强冲到那白马面前,却见史文恭正从马背上扶下一个人来,语声已经带了几分惶急:衙内,衙内,不好了,索索,索索她 高强的心立时就往下一沉,史文恭过惯了刀头舔血的生涯,他都有些慌了,那索索究竟怎样 冲到近前,他滚鞍下马,连声问道:索索,索索怎生了 月光下看的分明,史文恭怀中一人正是多日不见的曾索索,身上还穿着当日冲出包围时所穿的高强的衣饰,一张原本充满生气的脸,此刻看起来竟如此惨白,眼神的焦距也有些散乱了。 听到高强的呼唤,索索却似拾回了一点气力,右手伸向高强的方向,喃喃道:衙内,衙内平安么衙内在哪里 高强连忙握住她的手,触手只觉如同握了一块寒冰,一颗心直沉了下去,急忙道:索索,我在这里,我好地很,你看,我的病全好了,使节团也找到我了,咱们现在人强马壮的,不怕那些狗马贼了。你怎么了,怎么这样了 索索的眼睛在高强身上来回巡视,最后好不容易聚焦在他的脸上,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看清楚了,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语声微弱的几乎听不清楚,断断续续道:内看你无恙,我也可放心了,总算总算没白受这场罪 高强大骇,死命抓住她的手,叫道:索索,索索,你怎么了你哪里不好了 索索摇了摇头,嘴巴张了张,却似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嘴唇上下蠕动了几声,却没有声音出,众人都凑了近前,却没一人能听出她说的什么。 高强急的冒火,把耳朵凑到索索唇边,才勉强听清了几句:衙内是不成了替我告诉,告诉我爹爹看到咱们的咱们的 咱们的什么咱们的什么丫高强用力抱紧了她的身体,全然不顾男女之别,似乎这样的举动可以将自己的力气,还有生命的力量传给她,好延续她年轻的生命。 仿佛有了一点效果,索索的脸上忽然泛起一阵潮红,呼吸急促了许多,声音也大了起来:衙内。告诉,告诉我爹爹,我终于看到了,看到咱们的故乡了言罢抬手指向东北方的天空,一手高高地举在空中,就此停留不动了,那双大眼睛兀自睁着,嘴角含着欣慰的笑容。 高强如遭雷击,全身都麻痹了,嘴巴张的大大的。仍旧抱着索索,竟不知如何是好,脑子里一片空白。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宋朝,他从来没经历过身边人的重大变故,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死亡这种事会离他如此之近,令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甚至头脑中都没意识到。这一刻地索索,已经不再是之前他所认识的那个,会说话,会笑,会瞪眼,会骑马,会惹麻烦,会穿着一看就能认出来地蹩脚男装,把自己混在男人堆里的那个曾索索了。 这世上。从此就少了曾索索这么一个人了 史文恭是看着索索长大地,又带着她南下汴京,北上大辽,到这时生离死别,可谓白人送黑人,心中不由大恸,眼中已经流下泪来,喃喃道:索索啊,索索,你可叫我如何向你爹爹交代啊。我拿什么去见他 周围众人也已经围了上来,马植萧干等人与索索并不相识,但知她舍身冒充高强冲出包围,救主之心甚为感人,此刻见她还是这么的年轻,都不禁唏嘘,人生的际遇无常。也真是无法逆料。 人丛之中寂静无声,忽然响起一声大吼:你们怎么了为什么都这副样子 高强红着眼睛。目光在身边每个人的脸上,身上掠过。虽然瞪的大大的,却没有一点焦距,仿佛根本没看着人,又仿佛同时在看着每个人:为何都摆出这副面孔她没事啊,你们看,她一点事都没有,只要回去休息一下,还是原来的索索啊 他望着史文恭,几乎是恶狠狠地道:是索索的师父,你怎么也在哭你巴望她有事吗还是你怕她再来烦你 史文恭喉头哽咽,几乎无法言语,只叫得一声衙内泪水沙沙而下,双手都颤抖起来,已经不能自持。 高强也不理他,怀中抱着索索,竟自站起身来,横着身子撞开伸手搀扶的韩世忠,将索索又放到那匹照夜狮子马的马鞍上,口中说道:索索,你看,你养大的这匹宝马,还等着你去骑着它,在这大草原上奔驰呢。你刚才说,你想看看自己的故乡好啊,很近啊,咱们快马加鞭,很快就能去到那白山黑水之间了,那儿就是你们女真人的故乡了,走啊,我陪你去。 他牵着马,走了还没两步,索索失了扶持,摇摇晃晃地就从马鞍上摔了下来,亏得韩世忠跟在一旁,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 高强回头看见了,却又冲了过来,一把将索索抢了过来,怒道:作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 韩世忠倒退两步,望着高强的脸,眼中看到的已经不再是以往那个镇定自若,机灵百出地衙内,这个年轻人彷徨无计,神智已经开始拒绝现实的信息,渐渐陷入了自己一个人的精神世界中无法自拔。 他心伤索索之死,见了高强这副模样,更加痛心疾,蓦地大吼道:衙内,衙内索索死了,她已经死了我们谁都帮不了她,谁都不能再对她作什么了 高强怒目圆睁,韩世忠也毫不示弱,二人象斗鸡一样对峙着,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你再说一遍,有胆子你再说一遍高强怒气勃,用单手扶着索索,另一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刀柄,只消一摁机簧,大食宝刀便将离鞘,如深渊腾龙,择人而噬 韩世忠久经战阵,生死面前心如铁石,仍旧寸步不退,铁铮铮地应道:索索已经去了,咱们该当装殓她的尸身,设法搜寻凶手,为她报仇,这些都是衙内该做的事,而不是在这里疯 高强益怒,正要拔刀,脑后忽然被人重重打了一击,顿时天旋地转,主张不定,而后便失去了意识。 第二十五章 女真 账外传来的是人马走动声,整个营地随着又一次日出,开始从睡梦中醒来。辽国的官兵们拔营起帐,将构筑好的帐篷重新拆卸,装载在队伍中的奚车上,又将骆驼等挽兽套好,做好新一天跋涉的准备。 在帐篷里,却是死气沉沉的景象,高强呆呆地坐在当地,面前横放着索索生前所佩带的腰刀。他就这么盯着这柄腰刀愣,帐外的一切都充耳不闻,头脑后被人打伤处还在隐隐作痛,却也不能让他脸上现出一点神情的变化来。 韩世忠掀起帐帘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副景象,他暗叹一声,走到高强的背后道:衙内,大队拔营完毕,即将出,请衙内起身吧。 这句话已经是他第三次说出,却依旧没有得到半点回应,韩世忠无法可想,正要转身出去,忽听高强沙哑着喉咙道:世忠,索索的致命伤,可验出了 韩世忠赶紧转过身来,答道:禀衙内,索索身中三箭,箭头还留在身体内,乃是流血过多,体虚而亡,最重的一处是在腰背处。那位曾经庇护衙内,率领族人与马贼交战的郭药师辨认过了,与那伙马贼使用的乃是同一种箭簇。 高强点了点头,从一旁拿起一块布帛来,轻轻拿起面前的腰刀,将它仔仔细细的包起,又打了一个结,而后系在自己身上,放到背后,站起身来,回头。径直走过韩世忠的身边,丢下一句话:走吧。 看来衙内的精神,好歹算是恢复了哩。看他这样作为,显然已经接受了索索已殁的事实,把注意力转移到如何为索索复仇这件事上来,虽然不能说放下了,却也是一个比较积极的转变,韩世忠在军中,也曾见到许多同袍对于军中袍泽的死无法接受的情状,相比之下。高强的反应还在正常范围之内。 他答应一声,随后追了过去。 大队拔营起寨,次第北上,高强见到童贯等人,都照旧行礼,除了面上表情比较少之外。却也没什么异样之处。童贯已经从手下那里得知了高强一名随从被贼人害死,对此事自有一番见解,拍着高强的肩膀道:贤侄,咱们受上命出使。这身子便是国家的,不是自己的了,就算出了岔子,那也是为国捐躯的光荣,回去大可奏明官家,求一个风光大葬。不过我大宋使节团的成员在辽国境内被人杀死,而且是明目张胆地公然袭击我使节团,此事决计不能善罢甘休。就算是向辽国皇帝申诉,童某也在所不惜 童贯带兵惯了的人,言语中自有一股霸气,说话时不怒自威,这番话说来也是掷地有声,很够分量。高强躬身道谢了,也不多话,自去走到那匹照夜狮子马面前。 韩世忠跟在后面。却见高强到了马前,并不上马。反而伸手搂住了这宝马的马头,将自己的脸和这马轻轻贴在一起。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看的有些莫名其妙,韩世忠正要上前解劝,却被一个人拉住了,转身看时,却是那同行北上的牧人领郭药师。见韩世忠目光中带着不解和询问,郭药师摇了摇头,低声道:韩虞候,以某之见,衙内此刻虽然是睹马思人,却不似昨晚那么颓丧,其心志已经转到了复仇一事上来,这倒是件好事,以后时间推移,自然慢慢解脱出来,不必急于一时,由他自己整理便了。 韩世忠闻言若有所悟,又看了看高强,轻轻叹了口气,也只索罢了,随向郭药师道:也罢,便依你之言,只是郭族长,昨晚你对我家衙内那一下,下手可够狠地。 郭药师神情自若,微微笑道:当时情势,无人能劝止于他,我若不将你家衙内打昏,难道等他拔出刀来,伤了人再出手话说回来,郭某虽然少读经书,也不通南朝的世情,也知这所谓衙内的称呼,多半是叫的武将之子,却不知你家衙内的长上是哪位将军 韩世忠照实说了,听到高强的父亲就是大宋武官第一人的高俅时,郭药师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迅快闪过一丝精光,却无一人能够察觉。 那边高强抱着照夜狮子马的马头站了一会,便放了开来,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那马仰长啸,踏着轻快的小步子,不一会便赶到了队列前端。 马植照旧是带队前导的,却忽然觉身边多了一骑,待得认清是高强时,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身为全责陪同,弄得大宋使节团遭到马贼袭击,更有一名随从丧生,他是难脱其咎的,加上昨晚看到高强对于索索地逝去哀恸异常,此刻倘若高强要对他有所责难,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幸好高强并没有提出什么责难,单刀直入道:马兄,倘若能在陛见辽国皇帝之前,将袭击我使节团的凶徒捉拿归案,马兄是不是比较好交代一点 马植愣了一下,才道:话虽如此,不过下官早就行文州府,一体严拿,却迄今无有消息传来,辽东大地茫茫,北可入生女真地,南可走高丽国,却上哪里去找说罢苦笑摇头。 不然。高强摇头道:马兄,小弟这里便有一条线索,未知马兄可否襄助于小弟 听闻此言,马植精神一振:却是如何 高强冷笑一声,拍了拍坐骑的脖颈道:就是此马了。 见马植面有不豫之色,高强续道:马兄敢是以为小弟胡言乱语么非也,马兄须知,所谓神骏通灵。此马虽然口不能言,却是我等寻找马贼的良助,马兄试想,若非此马有所感应,焉能北行千里与我们大队汇合既然能来,当然也能回去,若由此马带路,大有可能找到索索与马贼交战的处所,届时循当地留下地线索追寻,岂不胜过大海捞针般的搜捕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从被郭药师等人射杀的马贼尸来看,马植已经辨认出来,这伙马贼就是当年他叔叔马人望在上京道歼灭地那股马贼,这股马贼虽然已经不复往日赵钟格为盗魁时的风光和规模,却也已经在辽国境内存在了这些年。经过了这么久没抓到地,凭什么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所进展要说是辽国上层之前的重视不足。就纯粹是不着边际了,赵钟格在时,这伙马贼连上京辽国宫室重宝都敢抢掠,比聚众造反只相差一线而已。相比之下,袭击大宋使节团这种事只能算是小儿科了,又怎能引起更大的重视 马植听其言,观其行,也知其意,不由沉吟不语。高强所说的,能够在觐见辽国皇帝之前将这股马贼抓获归案,确实能够大大改善他的处境。只不知需要付出的代价为何 高副使言之有理,却不知下官当如何襄助于副使,来追缉盗伙 高强见他语气松动,知道有门,忙道:马兄这里三千余骑,护卫使节团是绰绰有余,小弟敢请马兄派遣奚族萧王子所部,与小弟一同出。别道而行,每人带旬日干粮。三匹骏马,由小弟这座下马为前驱引导。一路追寻回去,旬日之内,无论有无回音,必当还报,马兄只需领着大队徐徐而行,旬日之后与小弟到混同江边会合便是。如何 马植听他又要单飞,心中便是一跳,本待不许,转念一想,萧干所部有五百骑,看情形甚是精锐,而且铁骊部的游牧范围广及混同江畔,其部族中必有熟悉当地地形者,对于追捕行动可以有不小的裨益,也可保护高强的平安。再者,这样分兵而行,比起自己现在的处境来,最糟地局面也只是维持原状不变,除了延迟七天左右到达混同江边而已。今年春寒很是厉害,看样子混同江上的坚冰还没有溶化变薄,南飞的大雁也没有北返的迹象,就算在旬日以后到达,只怕也还能赶的上皇帝春捺钵的头等大事头雁宴和头鱼宴罢 而最好的情况,就是高强如愿找到马贼的行踪,凭借五百铁骑的威力,将这股几经交战之后,已经削弱至只有百骑的马贼彻底歼灭,则自己大可将功赎罪了。 左思右想。马植牙关一咬,下定了决心:高副使既然有意为我大辽除此一害,下官也唯有从命了,待我招来萧王子商议,定下诸般细节。 不一会萧干来到,听到高强要借他的兵去打马贼,这位奚族铁骊部王子倒很爽快,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横竖马贼不过百余,以众击寡,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于是这五百奚族铁骑便迅从大队中分离出来,骑士们接到命令后,纷纷整理自己的马匹和箭矢弓刀,以及足够地干粮食水等物,其军中果然有许多人熟悉这混同江一带的地形,对于周边环境与会合地点了如指掌。 那边高强向童贯和叶梦得辞行的时候却遇到了些小小麻烦,童贯出于安全考虑,本待不许高强前去捉拿马贼,怎奈高强立意坚决,俩人说到最后,高强就撂下一句话:辽人原本就轻视我大宋,却对这股马贼多年无能为力,倘若此次小侄能将这股马贼剿灭,乃是大长我大宋威风,灭了他辽国煞气的好事。 童贯以宦者出使,一路上受了不少辽人的白眼,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因此对于高强这句话,端的听得入耳,便即答允了,叶梦得乃是文人,在这种问题上完全插不上嘴,只得叮嘱几句多加小心了事。 高强领了吩咐回来,却见自己的三个属下也都结束停当,与郭药师的十骑渤海牧人一道,正等候他的到来,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纵马上前,向郭药师等人拱手道:郭族长敢是要与高某一同去捉拿那股马贼么 郭药师爽快点头:正是郭某族人多受其害,此仇不报,枉自为人,愿追附高副使骥尾,以效犬马之劳 如此甚好,郭族长族人曾杀毙马贼众达数十人,今能得郭族长一行襄助,本使便又多了几分把握。高强甚喜,至于自己的三个属下,却不用多说什么了,在为索索报仇这件事上,他们之间不需要任何言语,便有了足够地默契。 当日下午,两队人马分道扬镳,高强一行五百余骑转向东行,循着索索来时的蹄印一路东去。初时蹄印尚还清晰,萧干派了几十个猎人出身的族人,沿着这蹄印引路,走了数十里之后,这蹄印便渐渐模糊起来,往往要多费些功夫寻找和辨认,才能分别方向。 到了第二天,却下了一场雪,虽然只有短短一个多时辰,地上却已经积起了近寸厚的雪来,照夜狮子马的蹄印殊不可辨,猎人们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此时便轮到高强的坐骑引路了,这匹马好似真个通灵一般,一路也不停留,不紧不慢地迈着小碎步,一径向着东方而行,全然无需高强催迫。 萧干见高强一马当先,唯恐他又出了什么岔子,便派了十个十人队散将出去,布满了前方各个方位,算是广遣斥候,自己亲率大队紧紧跟着高强而行,一面大张两翼,想来不至于受到突然袭击了。 如此一路行来,照夜狮子马的蹄印毫不停留,日复一日的东行,已经深入了辽国东北部生女真的领地。前文说过,在这辽国建立之后,女真人分为两支,其一居住于渤海国的地界,算是辽国的属民,称为熟女真,又名系辽女真,而以北居住于女真族祥地白山黑水之间的,则不属于辽国的属民,只有领接受其官职封号,称为生女真。 到了第四天,眼看干粮食水快要吃掉一半,萧干的心里开始打鼓了:这么找下去,可未必能有什么效果,再找一天没有线索的话,就该回头了,这一路苦寒之地,人烟比东京辽阳府附近更加稀少,万一断了粮食或者迷路,不是好耍的,五百余骑若是被这山林给吞噬掉,根本连个响声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正要上前与高强商议,前面不远处忽然一声尖厉的哨声,乃是一只响箭射上天空,跟着就有人在前面的山林中大叫:哪里来的队伍,报上名来 这说得是契丹话,却显得颇为生硬,萧干急忙抬手止住整个队伍的行进,脑中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女真人 第二十六章 大辽皇帝治下奚王府所辖铁骊部王子萧干追击马贼赵钟康一伙到此前面是哪部人马萧干部族居于北边地境与女真完颜部接壤深知这些生女真部落人数虽少却骁勇善战近几十年来完颜部人才辈出东北诸部都望风披靡是个惹不起的对手因此第一时间报上家门更抬出辽国皇帝为自己脸上贴金。 这话报出前方沉寂了一会那刚刚喊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原来是萧王子失迎了。声出人现只见一片密林之中一骑缓缓步出马上端坐一人身后又6续有十余骑露出身形。 那当先一骑按辔缓行不一会到了面前一面走一面道:某家粘罕完颜部国相撒哈长子是也率本部谋克游猎到此见过萧王子当面。这人的契丹语口音怪异好在尚能达意李应勉强听得懂一句一句的翻译给高强听。 乍听到粘罕二字高强的眉毛就是一跳。大凡对北宋和金国战争稍有了解的人相信对这个名字绝对不会陌生此人汉名宗翰金初第一名将攻打辽国云州而后南下太原府二次围攻汴京并最终破城掳掠二帝北去灭亡了延续一百多年的北宋王朝便是此人的丰功伟绩之后与秦桧夫人王氏有染而后放归秦桧最终导致岳飞被害三大将的联手北伐功亏一篑也是粘罕一手所为。 这运气也不知是好到暴还是衰到毙了第一个见到的女真人难道就是个boss么高强肚子里嘟囔嘴上可就不能说出来了辽国的知名人物。身为宋国人还是有可能知道。要说能听说生女真人一个年轻猎户的大名那就鬼都不信了。 那粘罕走到近前高强注目打量只见此人身形中等体格粗壮满面的风霜之色筋骨显得极为强健。身上披着兽皮毛裘等属脑后扎着在现代影视剧中看得叫人心烦地辫子也就是个寻常女真猎人的模样年纪看起来倒并不大。也就是三十出头。 萧干迎了上去二人用契丹语说了一会只见那粘罕神情冷静沉着与萧干的对答沉稳从容说到后来只摇了摇头任凭萧干如何劝说都不再言语了。 萧干说了一会愤愤走回来。向高强把手一摊道:高副使这些女真蛮子当真可恶只说不曾见到有什么马贼入境但这里是他们的猎场不许咱们的人马继续前进搜寻马贼踪迹他们的族人倘到马贼当会负责捉拿。 高强刚刚还在回想自己从前所读的史料想要搞清楚目下女真人的状况究竟如何。无奈宋史辽史。金史都是那帮没文化的元人所编彼此间错漏百出。人名朝代事件窜来窜去往往一个人写成几个人几个人的事迹又搞到一个人的身上委实乱的可以想到头大。 不过听见萧干这话高强也就把脑子里地念头抛开了历史的记载就算详细真实也对目下的局面毫无帮助。他脑子里转了转便向萧干道:萧兄这伙马贼看样子是躲藏在女真境内了否则贵国铁骑这些年来严追穷索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根除吧咱们若是任由女真人缉拿只怕不大稳妥马植兄那边对贵国皇帝也不好交代。 萧干皱眉道:高兄所言极是某属下猎户沿途也找到些蛛丝马迹看来这股马贼确实一路向东北逃进山林高兄的坐骑没有带错了路。只是这些女真蛮子甚是凶野我费了半天口舌他却只是不许我军继续前进如之奈何 高强鼻子里哼了哼:马贼和女真人之间也不知有什么勾结女真人在这里拦着咱们可透着古怪。 正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萧干神色一紧眼珠转了转低声道:高副使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女真人以骁勇著名只是其地不出铜铁冶炼技术也无因此甲仗弓矢是很差劲的。只是这几十年来完颜部四出征讨女真各部渐渐统一他们的军器倒甚是犀利必定是有人持续贩售于他。倘若这股马贼就是贩运军器给女真人的几件事串在一处倒说的通了。 这话说出高强也皱眉了他想了想道:萧兄此事仅限于猜测咱们也没什么凭据。眼下地要务乃是马植兄还在混同江边等着咱们去汇合倘若真个无法通过便只得回兵了是进是退萧兄还须斟酌。 萧干身为奚族王子又是胸怀大志的自然不会被女真人的几句话给吓倒了。他眉毛一扬手中马鞭虚劈一下奋然道:高副使此地仍是我大辽疆界难道任由女真人霸占了说一不二我便要率众进去捉人看这些女真蛮子敢把我怎样 说罢他抬手招来属下的几名百夫长吩咐全军戒备只等号令一下便拔队继续前进。只是高强在一边冷眼旁观却觉得这几个百夫长虽然都应承了神情却犹豫的很好似甚为胆怯想来女真人骁勇善战的名声传于辽国那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谚语流传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这些奚族战士为了一个异国人去和这样强悍的敌人拼命也难怪他们隔儿颤。 他招了招手韩世忠便凑了过来在高强嘴边听了几句言语点头应允了。 这边萧干二次上前又向粘罕提出通行要求这次粘罕连摇头都省了根本理也不理直接当他不存在一样萧干大怒手中马鞭向上一举喝道:本王子便是要进去捉拿马贼敢阻拦者以从贼论处。杀无赦 粘罕也脸现怒色。蓦地仰天狂啸其声犹如狼嗥一般在山林中听来格外碜人。一声出群蛮和山林中声声长啸四面八方地传来正不知有多少女真人在暗中窥伺。 萧干颇有大将风度见到这样的情景。晓得今日之事不能善了反而冷静了下来手中马鞭正要往下挥动号令部属开始前进。忽听后方传来一声喝:萧兄且慢 认得是高强的声音萧干的马鞭便停在空中立时见到对面地粘罕目光投到自己的身后瞳孔微微收缩。 随即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来一骑如风一般从萧干身边掠过直奔粘罕而去。那人正是韩世忠只见他两手空空不着甲胄。匹马直扑粘罕眼看着就要撞上了。在山林中的女真人见此情景都大声鼓噪起来已经有十余骑奔出要前来援助粘罕。 那粘罕极为镇定看出对手没有武装显然是某种示威的举动见状竟是半步也不移动。抬手止住身后族人双眼死死盯住冲来骑士的一举一动。浑身每一根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韩世忠冲到离粘罕十余步之处猛地又加一鞭。他座下已经换了高强的坐骑照夜玉狮子那马本是马中的王者受了这样催迫度骤然又增犹如闪电一般直扑进来。 粘罕面色微变看这匹白马的度极为惊人这么直冲过来两个人都要受到重伤的难道这人不要命了只是他胆气甚豪这等挑衅行为以往在部落争斗中也曾遇到晓得任何一方若是现出胆怯神色便是落了下风因此拼着相撞受伤的危险仍旧紧紧控着坐骑动也不动。 说时迟那时快照夜狮子马眨眼间便冲到了粘罕的黄骠马面前二马即将相撞的一瞬间韩世忠掌中猛一带缰绳铁腕勒得那缰绳笔直照夜狮子宝马通灵在这样急奔的情况下收到骑者的命令于几乎不可能处陡然止住冲势一双前蹄高高腾空希虑虑一声暴叫就这么在那黄骠马的面前人立起来海碗大的马蹄只在那马的眼前踢踏。 那黄骠马虽然也是骏马却终究比照夜狮子这样的神骏逊了一筹先前被粘罕牢牢控制住了还没什么当照夜狮子马如此滔天气势地冲到面前又忽然人立而起连粘罕自己也有些心旌摇动何况马乎脚下一阵错动那马立脚不稳踏踏倒退了几步前蹄一软竟是要跪了下来 粘罕乃是女真人中的强者胯下坐骑随他这些年几乎已经是心意相通了察觉到黄骠马的心怯他双腿猛一夹马腹两臂较劲抓住马鬃奋力一提喝道:起 所谓马借人力那黄骠马本也非凡品被粘罕这么一提或许自尊心也起了一定作用生生止住了前蹄下跪的举动后蹄用力撑地口中一声长嘶居然也立了起来 只是这么被动气势上已经大大落了下风在场人人都看得分明萧干部下的奚族战士人人血脉贲张士气大振挥动手中的兵器相互敲击金铁交鸣声锵锵作响大军杀气陡盛连林中飞鸟都惊的四处乱飞。 韩世忠纯用双脚控马那匹照夜狮子就这么人立当地一步不动俯视着面前强自支撑的对手马中王者风范显露无遗。他看着面前的女真对手年轻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微笑稳稳地坐在马上右手手指伸出点了点粘罕又翻过来勾了勾:来吧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粘罕大怒自从成年以来他便辅佐自己的父亲女真部落国相撒哈统带本部射虎搏熊征战杀伐几曾受过这样的羞辱他双腿一送将座下马催动从韩世忠身边掠过直直向着萧干本阵冲出一声嗥啸起于口中转眼间声振山岭回音隐隐一人之气势竟犹如千军万马一般。 萧干所部将士适才已经被韩世忠地举动激起了敌忾之气这时见粘罕竟敢单骑冲阵一阵大哗便有人取出弓箭来指向冲来的粘罕。 攒射之势若成便是铁人也挡不住粘罕又岂能例外只是眼下的情势并非真个两军拼死厮杀而是相互示威斗的是一个气势倘若因为粘罕一人冲阵萧干这边就万箭齐在气势上反而是落了下风韩世忠方才的壮举所带来的士气也就没了效果。 萧干对此看得分明喝令身边的亲卫:吹号苍凉的号角声呜呜响起正如几百年来引领着奚族的战士驰骋一般仍旧那样的雄浑高壮。随着号角响起奚族的军阵陡然安静了下来原本被粘罕的气势激起的一些浮躁之气转瞬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种大军特有的肃杀之气犹如高山峻岳一般不容轻犯。 粘罕纵然勇悍眼前这样的军阵却也令他意外心中对于原本瞧不起的奚族人忽然多了几分敬意。不过他的本意也不是就这么冲进奚人的阵中眼见对方士气大振轻轻带了带马缰那匹黄骠马陡然向一边斜斜冲出掠过奚阵之前。原本犹如张弓满弦一般的气势顿时被这斜斜掠过的骑影分了去奚族中有那沉不住气的战士手中的箭便扣不稳歪歪斜斜飞了出去却只落在粘罕的身后毫无威胁可言。 萧干心中大怒此刻是宋人占了先机女真人也扳回了些面子自己率领几百骑人数是最多了却最没面子这怎么过得去眼见粘罕风一样的从眼前奔过口中再度响起女真人狩猎时的呼啸神情得意之极只气得他怒气满胸。 正不知该当攻击还是如何高强从一旁伸过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萧兄少待且看分明。 萧干闻言又把眼光投向韩世忠却见这位南朝勇士仍旧是背向自己忽地一声长啸那匹照夜狮子马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瞬间提升至几乎不可思议的度一头冲进了分布与山林中的女真人阵中。 第二十七章 场中各人见此情景都是大吃一惊要知女真人在这片山林狩猎为生又个个悍勇可以说每个女真人在山林中都是一个可怕的存在现在光是现出身形的女真战士就不下五十人韩世忠孤身一人不要说武器就连弓都没带一把这么冲进去后果难以想像。 一时间无数目光都集中到那片原本寂静现今却喧嚣起来的山林中。萧干看看那边又望望高强心说这样的部下放到谁手上都是无价之宝你就真的舍得这样牺牲了只是见高强神情自若眉毛也不动一下萧干一肚子话也只好咽下吩咐部下严阵以待罢了另外刚刚那个对粘罕放箭的笨蛋立刻绑了起来听候落。 实则高强适才交代了韩世忠前去向女真人示威也只是交代了一个方略。记得在以前看过的一部影片中曾经有主角空身从敌阵前骑马奔过敌人万枪齐鸣他却毫无伤使得自己这边士气大振眼前的状况是谁都不愿先打起来因此个人的勇气会造成魔术一样的效果这就是他派出韩世忠的目的所在。 至于具体的作为他也没有交代的如何详细会演变成如今这地步高强心中比场中绝大多数人都揪的更紧不过所谓骑虎难下到了这地步也只得死撑了一面不断的默默祈祷:韩忠武王前世在天之灵保佑保佑你的现世不要就此夭折 这样的祈祷好似真个有些用处眨眼之间那雪练一般的骑影又从山林中闪出奚族战士们立刻爆出如山一样的欢呼却忽地又安静下来韩世忠的马旁边赫然还有一骑女真战士 这却是如何只见那两骑靠的紧紧。像是用绳索拴到一起无法分开只是双马并驰的度越来越快从左前方的山林驰出呼吸间直冲出数百步之遥。 高强紧张的两手冒汗。只是瞧不出什么状况忽听萧干叫了一声好:厉害这位韩虞候真是厉害之极 怎么。怎么高强没头苍蝇一样抓着萧干问。 高副使贵属的这位韩虞候乃是纯仗着马力和骑术胁持了对方地坐骑令得对方身不由己。跟着他的坐骑狂奔谅寻常马匹怎能与高副使座下宝马并驾齐驱我料韩虞候的用意就是在不流血的情况下要叫一向以骑射自傲的女真人吃个大苦头方才便于我等行事。 果如萧干所言那两骑并行奔出数百步。那女真战士的坐骑再也跟不上照夜狮子马的步伐踉跄几步便马失前蹄摔的人仰马翻韩世忠手快顺手将那女真战士的弓抓到手中高高举在头顶哈哈大笑策马又向右前方山林中的女真人冲去。 这时的女真人阵中却与方才不同。变得鸦雀无声:族中战士因为骑术不如对方连视同生命的战弓都落入敌手。如此奇耻大辱已经使得这些剽悍粗野的战士们眼睛都红了见到韩世忠又向这边冲来。早有几名女真战士奋然而出迎面冲来倘若无法应对这样的挑战的话这对女真人善战的名声和骄傲都是一个无法估量地打击。 粘罕眼见情势演变至此也是心急如焚然而身为尚武民族的骄傲使得他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挑战他一面大声呼喝叫隐身在山林中的女真战士们驰出树林列阵一面催马向那几匹已经搅在一处的健马狂冲。 场中几匹都是千挑万选的良驹几下呼吸间便已经搅成一团数十只马蹄踏在初春刚刚开始融解的北国土地上溅起的土渣还是冻住地铁硬铁硬打到人脸上都是生疼。那几名女真骑士也都没有使用武器围着韩世忠团团打转左边飞来一拳右边横出一脚誓要将这个装束古怪的敌人也打下马来方消心头之恨。 韩世忠仗着座下宝马以及童年时骑着光板劣马在西北的山岭间驰骋所练出的精湛骑术面对几名女真勇士地围攻也全无惧色觑的亲切处一个肘锤正中那名飞脚踢他的女真骑士腰间若非人马相配合的天衣无缝韩世忠决计无法在躲开了脚踢的那一瞬间改换角度从另一方位欺近对手身边并且利用他出脚之后身体短暂的失去平衡时飞出这恰到好处的一肘。 那骑士飞脚踢空招数用老又吃了韩世忠这一肘顿时倒下马来小小的包围圈立刻露出一角破绽韩世忠一提缰绳那匹照夜狮子马一声暴叫竟然原地腾空而起像长了翅膀一样从对方的空鞍马上飞过其余几名女真战士大叫不好却已经收不住势子砰砰撞在一处又有一人掉下马来。 韩世忠耀武扬威纵马围着那几名女真骑士跑了一圈座下宝马再度腾空而起一手将刚才缴获的战弓高举空中口中一声长啸群山皆应 目睹如此壮举奚族战士个个热血沸腾原本排列还算整齐的军阵全然没了秩序像是开了锅一样的欢腾欢呼声震耳欲聋。 粘罕这时方才赶到见对手如此示威气得鼻子都歪了刚要再出号令忽地脸色大变向韩世忠用女真话喊了一声什么。 韩世忠面向他背对着身后的女真战士见到粘罕面色大变耳后随即劲风劈挂知道是有人放冷箭当时不及回头猛的将身俯在鞍桥上左手一摁座下马的肩膀那神骏通灵立时两只前蹄一屈跪了下来韩世忠只觉得耳边生疼一只长箭飞了过去只差了分毫而已。 躲过这一箭他随即飞奔而出跟着在马上半转过身来右手探处已经将另一只冷箭抓在手中。就用适才缴获对手的战弓弯弓搭箭翻身射出一骑应弦而倒。余下几人被这一箭所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萧干却变了脸色骂道:狗样的女真蛮子。居然敢暗箭偷袭反了反了大军与我一个杀字还没出口却被高强拉住了:真兄且慢那女真人还没死看看再说。 萧干瞪眼看时却见那中箭的女真人果然爬了起来。蹦蹦跳跳的居然一点事没有手里攥着那只箭叽里咕噜不晓得说些什么忙抓过身旁懂得女真话的部下叫他赶紧翻译。 那边粘罕也奔了过去跳下马来上下检视了中箭的那人又接过那只箭来看几个女真人围在一处。口中大说女真话不已。原本藏身在山林中的那些女真战士已经出来列阵见到这边动了弓箭都纷纷冲过来一时间剑拔弩张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韩世忠见对方大队人马冲来转身直奔自己阵中郭药师当先一马冲出接应史文恭刘舜仁甄五臣等紧紧跟上。众星捧月一般将韩世忠迎了回来奚族战士更是爆出阵阵欢呼。竟然全没把眼前的几百女真战士放在眼里。 萧干和高强却没被部下们的高涨士气所影响对面女真人地实力已经展现了出来。实在叫人心惊竟然有三百骑左右要知道女真人虽然勇猛却因为生活于北边苦寒之地人口一直不多即便是几年后完颜阿骨打起兵攻辽的时候女真的兵力也不过两千五百人此刻眼前竟然出现了三百女真战士怎不叫人心惊 高强除了被对方的兵力震惊更想深了一层:倘若是寻常的围猎女真人绝对没有可能出动如此多的兵力只能是别有意图而这中间与赵钟康马贼有关的可能性更是远远胜过其余。倘若女真人真的与赵钟康马贼有所勾结自己该当如何 他这里正在脑筋急转弯对面的粘罕却已经停止了与族人地对话缓辔行了来双手向上高举着以示没有武装一面用契丹话大声道:刚才那位勇敢的骑士请出来说话 韩世忠此时已经披了一件掩心甲又拿了两袋箭一柄长槊只待厮杀却被李应叫住了将粘罕的话翻译给他听。 他眼望高强见衙内点头便将手中长槊交给史文恭与李应二人并肩出去叫道:我在这里有何见教自有一旁的李应将他的话译成契丹语说与粘罕听。 粘罕见韩世忠居然不懂契丹话先是一怔跟着向身后的族人说了几句女真话那些剽悍的女真战士全都哄笑了起来居然没半分敌意。 高强听不懂女真话却见萧干神色气恼情知不是什么好话便问只见萧干悻悻地答道:那女真蛮子说怪道这勇士如此厉害原来不是辽狗。 高强心中大爽自己人扬威域外得到对手的赞誉他脸上也大有光彩只是当着萧干的面却不好显露出来忙摆手笑道:萧兄何必在意你麾下勇士无数小弟只是抢了个先罢了这些女真蛮子没见过世面的话不需放在心上。萧干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那边粘罕又向韩世忠道:来自远方的勇士感谢你的宽宏大量将箭头折去教训了我的弟弟希尹又没有伤了他请问你的大名来自何处 某家韩世忠乃是南朝大宋高使者的护卫因为有伙马贼杀了我们的同伴追击到此。我已经见识了女真勇士的气概和勇武只不知道他们是否有与这样的勇武相称的品德呢 这话一经李应用契丹话喊出对面的几百女真人顿时寂静了下来场中一片沉寂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粘罕脸色一沉叫道:韩勇士你是真正的勇士是可以与我女真人相比的勇士却不可以侮辱我们否则的话耻辱只有用鲜血才可以洗净 韩世忠面对三百多双饿狼一样的眼睛犹如磐石般纹丝不动:杀人劫货的马贼是草原和山林的勇士们共同的敌人我也敬重女真战士的勇敢可是你们为什么不去攻打马贼还挡住我们复仇地道路 粘罕闻言脸上现出讶色问道:韩勇士有人杀了你的同伴你为他复仇这是正义的只是我们女真人的地方从来不欢迎大军进入因为辽国的军马若没有辽国皇帝的银牌在我女真人的地方就不受欢迎我们没有足够的食物来喂养他们还有他们的牲畜 萧干听了这话气得面色铁青正要作高强死活拦住低声道:萧兄大局为重眼下咱们要进去女真人的地方拿人得罪了他们可不是好事待此事过后萧兄大把手段炮制这些女真蛮子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急于一时 萧干一想不错便权且将胸中怒气按下喝道:兀那女真人倘若你不是要包庇马贼便拿出你的诚意来。 粘罕见问面上立时现出肃穆神情正色道:马贼是战士的耻辱每个女真人都不会包庇马贼既然这位韩勇士说有马贼进了我女真人的山林那对于我们女真人也是危险的消息。这样好了你们告诉我马贼的模样和名字女真的勇士会将他们的头颅带到你们面前会用他们的鲜血浇灌山上的大树。 交给他们这哪成高强大摇其头向韩世忠喊道:叫他放我们二十个人进去我们和他们一起去捉马贼 韩世忠依言转述粘罕沉吟片刻还没言语却听韩世忠又道:粘罕勇士我钦佩你的勇武也相信你的诚实我们要和你们一起同马贼作战只是怕你们不认识那伙马贼的面目另外也要完成我们对死去同伴的承诺。每一个勇士都必须用生命来保护自己的同伴难道女真的勇士不是这样想的吗 粘罕脸色一变肃然道:长生天在上每一个女真勇士都会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在另一个勇士的手中与他一同战斗韩勇士我答应你的要求我完颜粘罕将亲自带领你和你的二十个同伴进入我们女真人的山林去追杀那伙该死的马贼 第二十八章 当下双方商定高强率同自己的三名属下连同郭药师等渤海牧民以及萧干麾下的数名精干战士合共二十名随同粘罕进入生女真境内一同追捕马贼。 萧干对高强此举极为担心女真人的强悍和对辽国契丹贵族的敌意在方才这小小的冲突中显露无遗虽然被韩世忠的刚勇所折服却始终无法解除其与马贼有联系的嫌疑这区区二十人一旦有起事来不用说对付女真人就连那残余的百名马贼都无法应付。 高副使你究竟有何成算萧某受马大夫所托可不能看着你涉险。萧干把高强拉到一边额头上已经见了汗了。也难怪他紧张已经死了一个使节团的随员马植已经伤透了脑筋倘若再死一个副使他这脑袋都可能搬家。 高强知他心思只是好容易说服了女真人不容再生枝节忙鬼扯一番说得萧干将信将疑好在女真人在北边各族中除了悍勇粗野并没有什么狡猾背信之类的坏名声粘罕既然当众答应了要一起追杀马贼当不至于有意外。 其实高强的心中那点信心比他还要不如。从历史上女真人起兵的过程来看这个民族或许没有什么文化的积淀但绝对是一个崇尚利益的民族单单是其不断糊弄辽国统治阶层以掩饰自己统一生女真各部的种种手段就足以证明女真人的大脑里绝对不缺乏诡计的智商。倘若粘罕真的是与那伙马贼有勾结。这一去的危险性不言而喻。 然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赵钟康一伙已经逃入了女真境内要想捉拿非得得到女真人的协助不可今天女真人对于辽国的统治还有些忌惮。没能下定公然反辽的决心。自己这大宋使节的身份还能起点作用;再过几年女真人就会起兵反辽到那时就连辽国都自身难保自己要怎样捉拿赵钟康一伙曾索索为了自己而死。救命之恩重比泰山纵然前面有什么艰险虽千万人吾往矣 过不多时高强这一队小小骑兵便从大队中分了出来每人一骑之外。萧干更送了四十匹战马以备高强等人换马弓矢食水等装备给养也都放在从骑上所派出的奚族勇士。更是铁骊部中经常在这北地巡猎的精干猎手通晓女真语言和风俗可充向导之用。 高兄三日之内无论成败即还就我须知时不我待贵国使节团还在混同江边等候于你萧干握着高强的手谆谆叮咛满面忧色。 高强甚感其诚慨然答允了而后再不回头策马向那陌生地女真山林中行去。 此刻那匹照夜玉狮子又回到了他的胯下倒不是他惜这一匹马要从韩世忠那里收回却是韩世忠自己死活要换回来须知前路难测这一份脚力有时就是一条人命当然要由高强自己骑乘。 那粘罕对于韩世忠的骑术和勇武极为钦佩本要上来攀谈却见到这匹宝马换了一个年轻人骑乘此人其貌不扬骑在马上东张西望不觉半点英雄气概叫人看了好不舒服。 女真人中崇尚勇力族中的好马良弓向来是归勇士所有因此粘罕虽然对于高强的卖相不大感冒却还是将他视为至少与韩世忠同等的勇士便驰近道:你就是那使者么 李应在一旁翻译了高强心中一动:眼下是大宋大观二年算起来六年以后就是女真人起兵之时此时这些北边地民族对于大宋还没有什么认识自己有幸有机会与女真人中的重要人物接触可不能有分毫疏忽须知这女真人对于大宋官方的第一印象就来自与自己了吧 想到这里他哈哈一笑向粘罕道:正是在下高强奉我国皇帝之命前来向辽国皇帝祝贺不料他语声低沉了下去目光中流露出怒火:辽兵无能居然被该死的马贼偷袭我的一名同伴因而被害所以我一路追击到了这里。 粘罕点头对他鄙视辽兵的言辞大有共鸣:不错不错辽狗就是人多其实都很无用。十年前我跟着阿骨打叔叔去打一伙辽国的叛徒叫什么萧海里的几千辽兵攻打他们一千多人都不能取胜还是我阿骨打叔叔带领我们女真勇士几下就打垮了他们。 萧海里叛逃事件在历史上有明文记载正是这次交战一方面使得女真部落看透了辽军战力的低下另一方面获得萧海里所部的军械和甲胄使女真部落的披甲战士次突破了一千人的整数以至于阿骨打放言:有此甲兵何事不可为 这样的大事件高强自然是知道的不过眼下他要在女真人心中树立大宋的形象正好趁机下药:不错辽国的勇士不如女真勇士也及不上我大宋的勇士 瞥了瞥韩世忠粘罕一挑大拇指:大宋勇士确实勇敢能和我们女真勇士较量一下的不过这厮也不是好糊弄的随即抛出一个问题:可是我听来往的客商说一百多年前辽国人和你们宋人打过一仗却是辽狗胜了这是如何 高强噎了一下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好在他脑子快立刻回应道:一百多年前辽国的勇士很厉害的和我们大宋的勇士打了平手也没有胜而现在辽国勇士都不行了没力气了经过李应翻译之后的结果就是这样的朴素了。 女真语此时连文字形式都还没有其词汇贫乏是可想而知李应虽然在北边通商的过程中学了一些。也只是仅能沟通的程度就是这样地翻译结果已经把他逼的通身是汗了。 好在粘罕的理解力相当惊人领会别人说话中的精神的能力在水准之上连连点头:是的一百多年前。辽国勇士厉害地。渤海国被他们灭亡了高丽国作了他们的臣民大宋和辽国打平。大宋勇士很了不起不知道大宋像这位勇士一样的人有多少呢 高强看了看粘罕见他一脸的淳朴眼神中却显露了几分狡黠心道:好个粘罕啊这就开始试探我大宋的虚实了好在大宋到这里。相隔万里你的感性知识也都是从我这里几个人身上得来的且让本衙内为大宋立威叫你们这些女真人少安点贼心 便朗声笑道:我大宋子民万万。这位刚才和你争斗的勇士名叫韩世忠像他这样勇敢的战士不下百万个个能骑劣马能射飞鸟力大无穷杀法精湛 粘罕立时不信女真人在北边各族中素有勇名个个眼睛都生到额角上了韩世忠方才虽然是仗着宝马之利但其本身的骑射和勇武也是有目共睹似他这样的战士在女真族中也不多见怎可能有百万之多要真是如此大宋怎么会只能和辽国打平 高强察言观色已经知道他意存不信心说好在本衙内挑人都捡厉害的挑现在身边这三个随员个个都够你喝一壶的便向身边的李应使个眼色。 那李应也不含糊眼角四下一瞥忽然叫道:有蛇 其时方当初春冬雪未融蛇类多处在冬眠之中然而这类冬眠的蛇一旦被惊起其攻击性是相当猛烈因此他这一叫周围人都警醒起来。 却见李应把手一挥数道寒芒飞出闪电般射向一棵大树下粘罕看的分明那几道寒芒到处便有蛇影闪动忙叫族人去查看究竟。 几个女真战士驰了过去下马查看不一会回来手中提了几条蛇的尸体七寸上都戳了一把飞刀。粘罕一一看过心中大为惊叹将那几柄飞刀取下还给李应赞叹了几声向高强道:大宋勇士果然了得 高强正在得意哪知粘罕又道:不知道高使者是怎样的了得有机会要讨教一下 他身子一晃差点从马上栽下去心说要我的命啊就本衙内这两下子花拳绣腿打打市井蟊贼还可以和你们这样的女真战士打斗怕是不够你粘罕几下划拉的吧 好在粘罕也没有立刻挑战他赶忙乱以他语问起了马贼的情况。 粘罕皱眉道:据我们族人说这条路上最近没见什么生人走过我这次带队出来是和一队客商交易的一路也没听说有什么马贼。 客商高强心中一动什么样的客商交易要出动粘罕这样的人物还有对于女真人来说堪称大军的三百骑 他就这么问了出来粘罕此时对于宋人印象颇佳便据实相告:是一队经常来我们女真人部落交易的客商里面契丹人渤海人奚人都有他们的货物很多价钱也很公道我们用毛皮战马等出产交换他们的铁器盐巴等。 高强还在消化这个信息粘罕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续道:对了这队客商中间也有像高使者一样的汉人可是有一些不同头是黄的像老虎的皮毛那样的黄。 金毛郭药师堕后一马听的分明立时叫道:高使节那伙马贼之中正有一个满头黄之人在内那人却似是南朝之人会说汉话的。他这是想起了当日与张青等人在自己营地外交谈时的所见在张青身边可不有个金的汉人 高强遽然而惊急向粘罕道:粘罕勇士那一队客商或许就是马贼假扮的为了能让女真勇士不攻打他们这伙狡猾的马贼假扮成客商来取得你们的信任也使得辽国追捕他们的兵马到了女真部落地境就不能再继续前进了 粘罕也是一惊他到底是女真人中杰出的人物见高强这般说心中也有几分信了。要知完颜部十几年来四处讨伐不服为了避免辽国的干涉一向以种种手段拒绝辽国兵马入境无形中也为反对辽国的盗贼等提供了庇护只要他们不在女真境内生事女真人对其来历也不多管。 不过这队客商已经与他们交易多年女真境内不产铜铁更缺乏优秀的锻造工匠所需的铁器特别是精良的兵器和甲胄对于女真人来说是极为宝贵的资源如果这队客商果真如高强所说是一伙马贼改扮的那么此事关系重大不是可以随便对待的。 想到这里他找了个借口加驰到队伍前端叫住弟弟完颜希尹低声将这一状况说与他知叫他快马加鞭去告诉自己的父亲女真部落国相撒哈由他定夺因为距离那队客商交易的地点只有一天的路程了 这边高强也看出了端倪心念电转:看来这队马贼是有了下落了现在的问题就是女真人会不会配合自己去攻击马贼别看人家嘴上说的漂亮什么马贼是所有勇士和牧民的公敌这赵钟康一伙既然有意藏匿于女真境内又是以客商的面目出现他们在女真境内必定是老实本分的很有道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啊 能够以很公道的价格向女真人提供兵器这对于即将起兵反辽的女真部落来说是极为贵重的资源自己这万里之外国度的使者在他们眼中可就不算什么了。 想到了问题所在高强却不着忙既然彼有所求只需投其所好便可。 等到粘罕回来再度与高强并骑时高衙内已经有了定计向粘罕道:粘罕勇士我看你们女真的战士们果然是个个雄壮威武令人钦佩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粘罕立时受落不过还没等他接口吹嘘几句高强随即道:只是看女真战士的兵器和甲胄好似又不及我一路来所见到的辽军了就算比这些奚族的勇士也颇有不如好似不衬你们女真战士的勇武。 其时大宋的军队虽然不是武名远振其兵器的精良却远胜周边诸国单只是形容其步军的单兵武器就有所谓的十八般兵刃之说。其余的武装器械甲胄车舟等属在当时全世界都属于顶尖水平。高强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了几年对于兵器的好坏也算有点认识了因此眼睛一扫就看出女真人的装备确实不那么好。 粘罕却不大服气他们所用的装备确实参差不齐有些女真人一副盔甲便是传家宝一代一代的传下去的因此在这三百多战士中几乎可以见到过去五百年的所有甲胄式样。不过最近那队客商所提供的却是现在辽军所使用的标准甲胄其精良程度令所有女真人都为之欣喜这也是他看重这队客商的原因所在。 他哼了一声向高强道:高使者你既然这样说想必大宋的兵器要比我们的优胜许多不晓得能不能开开眼界 这有何难高强就等他这句话了右手在腰间一探呛啷一声日光掩映下一道寒光已经现于高强手中其光芒闪烁不定寒气直沁人肌肤看得粘罕等女真人眼睛都眯了起来正是那柄随身宝刀 第二十九章 那这柄宝刀来就大宋的武备水平向落后山区的少数民族女真族做个小明高强的用心是极其阴暗的:这样的刀价格达到几千贯文甚至更高不要说是作为步兵的装备就算是中下级军官人手一把就足以令大宋的财政彻底破产。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要全面认识一个国家一支军队的装备水平其尖端武器装备又是不可或缺的一个部分。 说到底咱还是很实在的都没有藏私呢一面给自己筑起了心理堤防高强开始口沫横飞地描述自己这柄宝刀如何如何锋利如何如何了得跟着从一旁的史文恭那里取了一支长槊轻描淡写就砍作几端那刀锋在阳光映照下更加耀眼其寒气更胜东北的春寒在旁边观看的粘罕等几个女真战士无不瞪大了眼睛直到被这寒气侵的打了个冷战这才醒了过来。 女真人一直苦于武备不足这等宝刀落到粘罕的眼中他的眼光立刻就充满了渴望和侵略性其凌厉处更胜于一个蹲了十年苦窑刚从山上下来的强奸犯。不过粘罕号称金国开国第一名将却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角色他一面死死盯着这刀的刀锋一面问了句:高使者这样的刀大宋一年能出几把 这个么高强心说你还真行一下问到了点子上好在我们中原人有的是狡猾肚肠避实就虚还是会地:事关国家军事。我也不好说的太多这刀乃是家父赠我的礼物同时又铸造了十余把类似的兵刃。也是这般的锋利。一面向韩世忠招了招手他的佩刀也是当日在东京汴梁金钱豹子汤隆为高强铸造的那批兵器中的一把。 粘罕将两把刀都讨了过来手中掂量掂量又虚劈几下便还了回来摇头道:高使者的刀。太轻太软象韩勇士这把刀才是战士应该用的。 高强咳嗽一声且不和他争论自己的刀好在哪里。直奔自己的主题:粘罕孛堇这样的刀可胜过你们现在的武器么孛堇又译作孛及列乃是女真的官名即部落大人的意思后世明末建州女真起事东北终有中原三百年江山。其八旗头领称为贝勒盖孛堇之变音其含义并未改变高强用来称呼粘罕那是存了恭敬的意义。 果然是人都爱听好听的粘罕身为女真国相撒哈的长子其父是女真族中最高领导层之一倒也当的起孛堇这个称谓。当即笑纳了点头应道:确实是好。我们女真人的盔甲是极少的因此不能用来试验。不过瞧这般锋利恐怕要两重甲才能勉强抵挡地住。 看了看左右那几个女真战士甚是机灵马上将随同高强一道的几个奚族战士隔了开来听不到这边的说话粘罕这才压低了声音道:高使者看你和你部下的武器大宋的确是出产优良的兵器你知道我们女真的战士是太阳照到的地方下最勇敢地战士可是我们的女真地方却没有可以用来铸造武器甲胄的铜铁因此我们的武器都要向外人来换得。话到这里他却顿住了眼睛只瞥了瞥高强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不说了 高强立时对粘罕再次刮目相看生活在社会活动极其落后的女真部落能够这样精通交涉的伎俩女真人难道是天才这样的一个民族一百多年前还处在原始氏族社会人数和生产力都可以用渺小来形容可是却能够在几百年中两次入主中原并且统治了数百年之久真可以用奇迹来形容为了咱们自己汉人的面子还是夸奖人家几句的好毕竟打输了是事实要是一个劲的叫骂什么对方不是人是垃圾之类的话只能说咱们的老祖宗连垃圾都不如咳咳。 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加上时间紧迫高强也就不兜圈子了。他在马背上倾过身子向粘罕道:粘罕孛堇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向你提供足够数量和稳定的武器供应用来交换你们女真的良马以及境内的出产比如人参貂皮虎骨等等你们现在用什么价格购买外人的兵器我照着减三成如何 粘罕心中大喜脸上却并不表现出来依旧是皱着眉头不说话直到高强报出了一个数字每年可以提供全装铠甲五百副刀枪弓矢亦同此数他才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笑意从马上伸过手去用力拍着高强的肩膀道:高使者你真是长生天降下给我们女真人的使者好我马上通知我的父亲撒哈还有乌雅束叔叔阿骨打叔叔将把你当作女真人最高的贵宾来款待 二人谈笑间达成了马上之盟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只是高强心里转的念头当世就没一个人能猜中了:后世宋金之间有海上之盟相约共同伐辽结果辽国固然完蛋大吉大宋也没能撑多久;如今在本衙内手上缔结了这个马上之盟还会不会向从前一样的展呢哼哼走着瞧吧 队伍继续前进不久离开树林来到一片空地。高强在马背上举目四望见这片空地南北都是山林郁郁葱葱的遮住了视线:中间一条河蜿蜒穿过河宽数丈河上结着冰层有些帐篷就扎在冰层之上。 河边零零落落散布着几十个尖顶帐篷不似高强一路行来所见到的契丹形制倒有些像以前电视里看过的美洲印第安人所居住的那种。队伍的前导斥候早就将讯息带给了这里的人们因此粘罕大队刚从山林中驰出。便有数十骑上前来迎接。 不去管身边的战士们觅地安营粘罕拿马鞭指了指面前的河语声中忽然多了些莫明的情感:高使者。这条河流就是哺育了女真人地按出虎水这是长生天赐给女真人的宝贵财富。 高强低声问了问一旁的李应才知这按出虎一词出自女真语倘若翻译成汉语就是金子的意思。看来历史上女真人起兵国号为金就是取了这条河的名字其民族情感倒也朴素。 二人并马缓缓而行。粘罕向高强介绍原来这里几天以后就是女真每年春天的第一次墟市附近数百里的商人和部落都会赶来大宗的物资在此处交易。 高使者你可以睁大你的眼睛在来到这里的人中间或许就可以找到那些杀死你同伴的马贼的身影。粘罕狡黠地向高强眨了眨眼睛。 呸还什么或许咱俩这是瞎子吃萤火虫心知肚明吧高强已经明白。那伙马贼多半就是像他推想的那样一直在向女真人提供武器这里就是一个交易的地点马贼们既然来到了女真境内要想获得赖以生存的物资靠抢是不行的只能在这样的墟市上交换因此这春天里的第一次墟市。一定会有马贼到来。 既然已经获得了自己想要得到的讯息高强也就不再和粘罕蘑菇。二人友好地道别表现出了兄弟一样的热烈情感之后。粘罕去寻找自己的族人要将自己刚刚达成的交易向领们汇报以便厘定出交易的细节;高强则和自己的属下以及郭药师等渤海人还有几名奚族战士汇合将这个消息通报给他们。 出乎意料得知马贼们将要在这里出现第一个跳起来的不是高强的三名部下却是渤海人刘舜仁这个不到三十的渤海青年一蹦三尺高大声道:好好极了这次咱们在暗他们在明揍死这些马贼狗崽子们 他刚嚷嚷了一句就现四周布满了绝对称不上善意的目光最凌厉的那一道自然是来自自己的族长一向威严的郭药师。 看到刘舜仁像霜打的茄子的一样缩回去不再说话郭药师这才点了点头向高强道:高使者那些马贼杀死了我们许多族人因此我们才不远千里的来到这里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愿意听从你的指挥就请你吩咐吧。 这这怎么敢当高强的谦虚并不完全是客套此地远在东北别说是在宋朝就连在现代他也只是在飞机上看过几眼在这种地方要他分辨东南西北都有点困难还怎么能指挥别人就算只有二十个人的小队伍也不是瞎指挥可以搞定的。 他双手乱摇死活不肯好歹是请了郭药师暂时来号施令。郭药师与高强商议了几句帐中留下奚族战士的领德勒底高强及其三名部下渤海人甄五臣余人都退到了刚搭起的帐篷外面。 郭药师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用力划出几根线条搭起帐篷的地方刚用火烤干了地面可是有点硬度的向帐中几人道:各位这便是此处的地形河水由东南向西北流过周边虽多山岭却并不险峻林间有多条小路可达此地确实是一个建立墟市的好所在。 只是他紧锁眉头道:这样的地形对我们捉拿马贼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咱们人少对方人多必须要倚仗女真人的帮助可是这里是女真人的墟市他们需要制止一切打斗和仇杀行为否则这个墟市很可能在一夜之间衰落下去所以女真人的态度对于我们非常关键。 见高强张嘴要说话郭药师摆了摆手老成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方才我也在旁听见了高使者与那女真人粘罕的说话高使者投其所好行的是釜底抽薪的计策端的是心机灵动。不过单单如此还不足以令女真人公开支持我们。 听见公开两个字被强调高强脑中一转也明白了郭药师的意思:郭族长你是说女真人需要认定他们是马贼的理由 不错对于高强的心思机巧郭药师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了不过这样的人在一起共事确实可以将效率提高很多:女真人要取信于其他商贩和族人就必须公开认定马贼的罪行和身份而这批马贼在女真境内如果手脚很干净那咱们的处境就很尴尬。 那奚族战士德勒底身体粗壮说话也是粗声粗气:那也简单亮出高使者的身份还有我们奚族战士不就成了 郭药师摇头:这生女真之地素来山高皇帝远女真人粗野惯了就算辽国使者到这里他们也只认使者身份凭证的银牌因此此地把辽国皇帝的使者就称作银牌天使。除此之外要他们买什么人的账却是一道难题。 高强心里明白这郭药师说话藏了个尾巴辽国使者也得凭着银牌说话自己这十万八千里远的大宋使者在女真眼中和天外来客也没什么两样和他们的切身利益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而自己方才和粘罕就武器供应的约定还没有商量什么细则究竟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还是个未知数说到底粘罕只是年青战士中的佼佼者决定的大权还掌握在他的父辈手中。 见高强沉默不语郭药师反来为他宽心:高使者你莫心焦照我看来那些女真人对于你的提议恐怕也是热心的紧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当有人来请你去商讨其中的细节了。高使者不妨以此为前提考量一下自己的方略。 高强一想不错反正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用这马上之盟来换取女真人的支持只要是能力限度之内的事为了在此刻得到女真人的支持都可以答应下来因此女真人的支持态度在这个时候就可以作为一个设定的前提了。至于之后的行动自己该当想得通透在与女真人的交涉中才能进退自如你是求人办事倘若连求人办什么事都说不清楚那不是叫人看扁了 当下几人细细磋商在地图上画来画去说了半天才算有了个大概。 高强刚把腰直起来揉了揉眼睛就听见帐篷外有女真话传来不一会一个奚族战士进来言说粘罕来请高强去见一位孛堇。 第三十章 第一眼看见帐篷里的这个女真人高强就觉得这个人很不寻常。当然由于他自己的特殊经历一般程度的王者之气是不会放在眼里的譬如里吹的神乎其神的山东宋江变成了是他一手包装捧起来的而历史上西征万里建立了西辽大国的耶律大石相处以后也只是个性格比较豪爽刚毅的契丹汉子而已。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非比等闲这个帐篷比其余的许多女真帐篷略大一些有限里面也就能容得下四五个人盘腿团坐那人便端坐中央衣服打扮与寻常女真人一般无二都是披散着头满身的皮毛。然而此人的与众不同处便在于一双眼睛。 高强身为一个观看了诸多影视作品的现代人对于所谓的凌厉眼神早已领教不少了电影电视中的种种特写将演员们的眼神渲染到了极致以至于他对于各种各样的眼神都麻木起来认真说起来的话只有蔡京那深藏不露的细长眸子才让他感到真正的压力。而面前这个女真孛堇的眼睛却比一般人都来得大在昏暗的帐篷中这双眼睛就真的像是有光芒散出来一样叫人一走进这个帐篷注意力就完全被这双眼睛所吸引。 高强愣了一会这才适应了被这双眼神注视着的感觉却始终觉得自己好似处在一个食人猛兽的窥伺之下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暴了起来:怪哉只听说道家的炼气到了一定程度有什么虚室生电的现象这个女真人却一定不会懂得道家炼气术的一双眼神却如此凌厉到了黑暗中可见的程度。当真有点不可思议。 高使者这位是某家地叔父完颜部都孛堇阿骨打是也 听到这个名字高强才真的大吃了一惊大凡在中国历史课上没怎么开小差的同学。对于阿骨打这个名字都不会觉得陌生他率领区区数千人起兵对抗举国百万之兵。雄踞中国北方逾二百年的契丹辽国并且在短短十一年间取得完胜这个人就好比玄幻中的主角那样的逆天强者。 好在见惯历史名人虽然阿骨打地名气或者本人的气势都给高强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却依然比常人适应的更加快。只片刻地走神之后便恢复了常态在粘罕的介绍语中向阿骨打致以礼节自有一旁的李应担任通译。 帐中的其他几人想来也都是女真族中的重要人物不过高强对于女真族名人的记忆。从演义之类得到地比史籍要多了不知多少什么金兀术哈密蚩之流那是耳熟能详除此之外便有限得很了因此这几个女真人的名字基本上是左耳进右耳出浮云而过。 见礼已毕双方便开始商议武器交易的细节此类生意高强没什么经验不过身边的李应就驾轻就熟了。这位山东好汉在宋辽之间作走私生意已经近二十年之久其中门道精通无比。因此随着交谈的深入高强渐渐现自己已经插不上嘴。而对面的阿骨打也不怎么说话反而是一个精明强干地女真汉子在和李应唱主角。 这两人的交流好似成果颇为显著不一会李应就向高强说明对于交易的可行度和货物的数量等等已经基本达成了一致接下来就是高强要提出关于马贼的问题了。 尊敬的阿骨打孛堇你的义勇之名传扬于白山黑水之间宵小之徒闻风丧胆我正是听说了这样的名声才来寻求你的帮助想要为我一个死去的同伴报仇。说出这样的话高强不禁感觉到了一丝以前电视上看到两国元交谈的画面双方说话时眼睛盯着对方耳朵里听地却是一旁的翻译的话缺少了语气和情绪的交流沟通起来确实有些尴尬。 阿骨打想必也好不到哪去不过这位女真族的英雄人物看来城府还甚深并没有显出不耐烦的意思只是其说话的内容就相当的直接了:高使者你指控一直与女真族人友好交易的一队客商其实是万恶的马贼凭的是什么证据 高强精神一振习惯了在中原的种种勾心斗角阿骨打的单刀直入令他耳目一新看来局面的澄清要比他原先预料的容易许多。当下将郭药师对马贼的特征描述一番特别点出了其中的一个南朝汉人生了一头金这样的人在东京汴梁和杭州广州等通衢大邑偶尔还能见到在这偏远地方就很是醒目了。 阿骨打听取了族人的意见之后点头道:南朝的使者在我们曾经交易过的商旅中确实有如你所说的金毛汉人我允诺你在那些人来到以后安排你们有当面对质的机会如果能够指认对方就是马贼便许你们复仇如何 这话可有点不中听了高强咂了咂嘴苦笑道:阿骨打孛堇那队马贼虽然被我们打败但仍旧有百人的规模我们的大队人马因为尊敬女真战士的名声而停留在百里之外的山林中来到这里的同伴只有二十人如果你们女真人只是允许我们复仇而不作出行动那么就等于帮助了马贼一样。 此话一出帐中的女真人顿时现出不悦有那性子急的已经叫骂了起来高强虽然听不懂不过看那样子也不是什么好话。 可是他既然千里迢迢追杀到此处所下的决心也不是寻常的程度因此对此听而不闻双眼一眨也不眨地与阿骨打对视在那双充满压迫性的目光下毫不退缩。 二人的斗鸡游戏持续了很短的时间阿骨打眼中已经现出了赞赏的神情摆手止住了族人的叫嚣向高强道:高使者你虽然年轻却很有勇气。也懂得尊重我们女真人我很欣赏你。要知道你口中所说的这队马贼对于女真人来说是很诚实公道地商旅他们并没有做过危害女真族人的事相反提供给了我们许多重要的物资。你也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之间将要进行的交易也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所以对于两个朋友之间地争斗。女真人是不好插手的。除非你能给我足够的理由。 足够地理由高强的头脑飞快地转动起来要说自己的武器交易现在还停留在纸面上而且也已经被纳入了阿骨打的考量之中除此之外。自己还能给出什么理由 想了想他忽然笑了起来微微弯了弯腰道:阿骨打孛堇这一伙马贼之前是在辽国境内和女真境之间来回流窜他们向女真人提供的武器和物资也多半来自于对辽国居民地掳掠。这次杀死了南朝的使节成员。他们在辽国的日子也算到头了以后再也不会象之前那样能够获得在辽国掳掠的机会尊敬的族长你一定能够想到对于这伙不事生产的人来说以后的生存要靠什么呢想必对于一向友好地女真人他们也将露出自己的钢刀和利箭了吧 帐中再次沉默能坐在这里的人。都是有些头脑的对于高强所指出的问题也都有了认识。确实。在失去了辽国境内的活动空间之后这些马贼不但不会再有物资与女真人进行交易。相反要占用女真人的物资来生存如果庇护这样的一群人而失去了与高强地交易机会甚至因此招来辽国的报复其中地得失只要稍有见识的人都能够判断。 过了片刻阿骨打忽然直起身来刚毅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高使者你的言辞胜过利箭你的睿智显然出自长生天的指引女真人愿意与你做朋友来对抗那伙马贼。 呼总算搞定高强也放松了下来。 次日凌晨高强早早地起身浑身上下结束定当走出帐篷外的时候恰好面向东方冉冉升起的朝阳。那一片山岭便是长白山了其山峰上终年不化的冰雪使它得到了这个名字而此刻这白色的山岭在初升旭日的照耀下放出万丈光芒给人的视觉冲击差堪与若干大片相比拟。 看到营地中有许多女真人在向东方膜拜这座白山对于女真人的重要意义是不言而喻的高强眼望朝阳沐浴在金色的光辉之中心中也在默默地祝祷:索索你在天之灵保佑我将在你的故乡手刃杀死你的马贼为你复仇。 那个为了给你报仇我要与女真完颜部合作虽然他们是灭亡了你们温都部的敌人你可也别怪我过了几年我也是要对付他们的请你放心。 祷告完毕高强转过身来同行的二十人已经都集结完毕高高低低的站在身后人人全副武装可谓武装到了牙齿。 此时粘罕也走了过来向高强道:高使者我们的族人传来消息那队马贼将在半个时辰之后抵达这里他们从北边来要渡过按出虎水才能抵达墟市。 粘罕的话中已经有了强烈的暗示高强自然明了:粘罕孛堇那我们就在他们渡河的时候包围他们请你派一队女真勇士负责断绝他们的后路叫他们不能逃进北边的山林中。 粘罕自然答应今天阿骨打委任他全权负责此事凭着三百人女真甲士就算去挑战十倍的辽队也不在话下况且是歼灭一队百人的马贼务必要一个不漏才显出粘罕的手段。 世忠今天你骑我的马若是有敌人逃走凭借你的神箭要叫他们一个都不能走脱了。 史文恭和李应依旧担任高强的护卫郭药师等渤海人与奚族战士都随在一处。只看这些人临战的表现渤海人比奚族人就高出一截刘舜仁甄五臣等个个神情自若像没事人一样的放松奚族战士却有几个不停地在做深呼吸一只手紧紧的攥着刀柄嘴巴抿着不说话。 看来郭药师此人着实有几分将才以后要怎么利用还得仔细参详女真起事以后这股力量在东北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呢。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高强也弄清了郭药师等渤海人的实力在历史上郭药师率领常胜军作战曾经是辽末举足轻重的将领后来投降大宋旋即又投靠金兵更引领金兵南下最终攻克汴梁城此人也算个风云人物。 历史上的三姓家奴其实也只是这时代许多人无法掌握自己命运只能随波逐流的一个缩影而已到了我高强手中郭药师这个名字在历史上留下的便不会是那样的记录了享受着创造历史改变未来的快感是高强穿越时空之后最爱作的一件事情以至于面临大敌的紧张感都荡然无存了。 直到身边又传来粘罕的语声李应急促地提醒高强:衙内那伙马贼已经驰出了北边的山林女真战士开始行动了。 高强霍然警醒抬手道:莫急。咱们这里许多人都是和马贼朝过相的一旦对面就是动手的时候此时不宜妄动隐藏在这里等我号令。 众人都答应了李应便又去作斥候消息一条条的传了过来: 马贼大队一百余人还拖着数十辆奚车挽兽都是囊驼行动较为迟缓。 马贼已经到了按出虎水河边开始有人探查冰面的厚度准备渡河。 马贼已经开始渡河了几个斥候已经来到南岸一小队女真战士上去迎接。 粘罕传来讯息他的弟弟完颜希尹所率领的女真战士已经绕到河水北岸完成了包围。 听到这个消息高强猛地一挥手:上马出他骑上韩世忠的那匹枣骗马一马当先直向正在渡河的马贼冲去身边呼啸而出的是女真渤海奚族的各族战士。 索索看我为你报仇 第三十一章 在营地中冲出大队人马的那一刻赵钟康的心就沉到了谷底。十几天前在射伤了照夜狮子马的骑者那一刻这队马贼就像是用尽了最后的一点力气都变得无精打采起来。遭受了多次打击只剩下一百多骑的这伙马贼全然没有了当年在赵钟格率领下连辽国上京都敢于攻打的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每个人都只想着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不想再忍受每天都可能被官军包围杀死的危险。 马贼一旦失去了刀头舔血的勇气覆灭就只是个时间问题了这一点身为头领的赵钟康是再清楚不过如果他看过现代的电影恐怕就会油然出一声叹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好在由于之前的领赵钟格的部署他们经由向女真人进行贸易在女真境内一向有着比较好的根基搜刮来的财物也多半存放在这里。因此在马贼们失去了战斗和劫掠的勇气之后许多人就提出要躲藏到女真境内就算不提什么散伙分东西避过眼下的风头还是必要的。 然而在刚刚渡过按出虎水的那一刻原本是一片宁静的墟市之中忽然冲出了大批战士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下赵钟康看的分明女真人冲锋时那种特有的狂热气势使得他们极其容易被辨认出来。 马贼的大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刻陷入了混乱中。 女真甲士是女真甲士 我的老天这么多女真甲士我们完蛋了 久在塞外闯荡马贼们对于女真人的勇猛早就有了充分的认识。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个说法。并不是来自某个人的存心宣传而是塞外各族对于女真人战斗力最直接地认识。这队马贼可以不把辽国官兵放在眼里却绝对不能无视同等数量的女真人更何况。面前冲出营地的这一队明显是女真最精锐的甲士每个人都披着沉重的甲胄口中出狂热地喊声近二百骑一起冲锋的气势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不要慌结阵结阵赵钟康毕竟是领在女真人的突袭中。他最先意识到了自己该作什么声嘶力竭地叫喊着试图恢复自己队伍的秩序。可惜半渡而击这个说法能够在兵法中代代流传就说明了其合理性即便这条河仍然结着厚厚的冰层。滑溜的冰面和高低不平的河岸依旧对马贼们维持队列造成了极大的阻碍。 在完颜希尹所率领的女真战士从北边出现以后马贼们立刻陷入了绝望中在这种情况下被包围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啊该死的女真人老子和你们拼啦死到临头凶悍的马贼终于爆出了一些勇气仍然留在河北岸的一些马贼掉头向完颜希尹的部队冲过去如果能冲过这一条封锁线。或许就能偷得一线生机。 可惜女真战士的威力在那一刻显示了出来。同样是马上骑射在高奔驰地马背上。女真战士弯弓搭箭第一轮射击就让十几个马贼掉下马来。女真人的箭矢都涂了剧毒这是打猎的需要不过对付人也是同样的有效中箭的马贼们几乎是片刻间就失去了生命脸色变得一片乌黑。 瞬息之间成两列的女真甲士与马贼们正面相遇女真人的各种兵器立刻挥舞起来使用最多的武器就是蒺藜和骨朵也就是中原人所称地狼牙棒。这种在头上伸出若干铁钉的武器在骑兵地冲锋中挥了巨大的威力女真战士根本不用顾及什么准确性借助马地冲力顺手拖过去一扫就是一片然后对于掉落到地上的马贼几乎无一例外的其头顶都被骨朵或者蒺藜光顾咔咔一片声音响过大多数马贼连哼的没哼出一声就没了性命。 望着身后的同伙再一次用鲜血和生命证明了女真人的勇悍已经渡河的马贼们聚集在赵钟康身边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领女真人为什么要攻击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闭嘴赵钟康也知道今天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不过不见棺材不掉泪见了棺材也不能自己往里睡 别杀我我们有埋藏的宝藏献上灵机一动赵钟康指挥手下们齐声大喊起来。 这一招果然有效如果他们是求饶或者询问什么理由已经冲锋起来的女真战士根本不会加以理会然而以财宝为诱饵却足以令女真战士们停下脚步起码听一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呜都呜嘟号角响起大队的女真战士慢慢放缓了坐骑的步伐呈扇面将仅仅剩下四五十骑的马贼们团团包围在河岸边河的那边圆满完成了包围任务的完颜希尹部也围拢了过来这下可真是插翅也难逃了。 横竖是个死赵钟康反而豁出去了他一眼看见了领头的粘罕大声叫道:粘罕孛堇我们之间一直是友好的交易今次为何痛下杀手难道女真战士为了我们的财货不惜放弃战士的骄傲作起了盗匪吗 住口粘罕越众而出戟指骂道:你自己就是马贼的身份一直欺骗我女真族还有胆子说嘴 赵钟康一窒正在想着下面该怎么说身边的金毛马贼忽然叫了起来:领是那个南朝使者他还活着他的眼睛倒也尖利一眼看到了面前的大队女真人中装束与众不同的高强一行。 见对方现了自己高强冷笑一声策马上前与粘罕并列睨视着面前的众马贼:想不到吧。本衙内还活着你他指着金毛马贼喝道:身为汉人你投身马贼。悍然袭击我南朝使节可曾想过有今天 那金毛马贼带着哭腔叫道:高高使者。这可不怪我啊是那张张青逼着我们作的冤有头债有主你可不能乱杀无辜呐 高强心中一动原本这伙马贼竟然要袭击自己的使节团一直是他想不通的问题看来眼前这个金毛马贼倒是知道内情地。想了想他扬鞭一指对方:你过来。将前后各项与我一五一十地说清说的好本衙内饶你不死 那金毛马贼见眼前陡然出现一线生机大喜欲狂也顾不上自己的同伙了伏在马上向高强这边狂奔。他这一走。身后的马贼可不干了这群马贼能称为巨寇绝非寻常的乌合之众可比金毛马贼这样临难脱逃在绿林中是最受人唾弃的行径一时间众马贼齐声大骂起来契丹语奚语女真语。汉语甚至还有高丽语。各种脏话纷纷出炉巍为奇观。 也不知哪个马贼过于义愤。那金毛马贼奔出数十步时马贼队中一箭飞出力道甚为强劲准头却有些欠佳加上那金毛又是很乖觉地伏在马背上这一箭没射中要害正中左臀疼得他哎呀一声带箭直奔到高强身前连身子也直不起来。 这一箭却像捅了马蜂窝原本女真战士都已经准备好了大开杀戒好歹看在赵钟康口中的宝藏面子上暂时停止了脚步却被这一箭刺激了杀性粘罕怒吼一声率先拈起弓一箭射出赵钟康措手不及应声而倒。 见了血光众女真战士便犹如一群饿狼一样挥众一拥而上乱箭齐片刻间就将这几十骑马贼杀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女真人出手太快杀人好比切菜高强等人都没怎么反应过来战斗就结束了即便是反应最快的韩世忠也只射出了三箭而已。 眼见仇人在面前授高强和郭药师对望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一丝无谓来高强的心中更是有些空虚起来。杀人无论是亲手杀还是命令手下去杀结果也只是让这世间少了几条生命留下地除了空虚还是空虚。 不过从女真战士的行动上可看不出这些类似的想法他们个个兴高采烈地冲到马贼们的尸体堆中搜寻还活着的马贼补上一刀结果了再将所有的战利品一一瓜分。身为孛堇地粘罕并没有参与这打扫战场的行动只在口中喃喃自语。 李应听了几句便告诉高强:衙内这女真人在说可惜了那宝藏也可惜了这些奴隶。高强不禁摇头看来粘罕还真是挺给自己面子否则下手不会这么狠起码会有许多马贼投降后被作为奴隶增加女真人的宝贵财富。 眼见此间事了高强正要拨马回头去仔细审问那金毛人丛中蓦地一声喊女真战士一片乱呜里哇啦地叫喊起来也不知说些什么。 高强连忙回头见一片尸堆中跳起一个人来踢翻了一个女真战士跳上马就逃看那身形装束却正是适才中了粘罕一箭的赵钟康。 众女真战士正在打扫战场不防这人忽然诈尸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许多女真战士的脑中还生出了些不吉利的想法就连本该大失面子的粘罕也因为离得远了而不及反应。 高强也是吃惊倘若被这匪跑了自己这不是白忙活一场不过没等他脑子里转过弯来身边一条白影闪电般射了出去马上骑士一面策马狂奔一面将掌中的强弓拉开一箭射出二百步外地赵钟康应弦而倒那一箭透心而过余势不衰飞了十余步后才插到地上箭尾的羽毛上沾染了敌人的鲜血兀自颤动不已。 这一箭正是韩世忠所为 远在营地中观战的阿骨打等女真大人也被这一箭震了一下按照完颜一族的勇士银术可的说法:阿骨打大叔除了你之外这是我见过射的最远又最准的人了阿骨打一次喝醉之后曾与人赌谁射的更远而后一箭射出三百七十步比其余众人最多的一个还多出一倍不止被女真人奉为神迹也为他个人在女真族中建立起崇高的声望又加上了重重的一笔。而今韩世忠的这一箭在二百步外骑射杀敌又是几乎越了常识范围的事件即便是在勇力为尊的女真族中有自信能做到这一点的也没有几个人。 对于身边人的议论和惊叹阿骨打都听在耳朵里他的脸上并没有现出什么表情心中却得出了一个初步的结论:最起码与这些南朝人的友好关系看起来是有其价值的。 出了这么一档子诈尸事件女真战士们的颜面大为受损剩下的马贼及其尸体也就倒了大霉颇有几个马贼也和领一样采取了诈死的行动若是不那么倒霉的话就算被女真战士现也有机会做奴隶好过去死。只可惜赵钟康这一跑又被汉人射杀女真战士大丢面子下手再不留情那几个诈死的马贼可算是池鱼之殃再怎么求饶也是白搭个个殒命至于到了阴间会不会抱怨领赵钟康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也不关高强的事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阵前投诚的金毛汉人身上。在取出屁股后的箭矢并且简单包扎了以后这金毛人被带到了高强面前鉴于他受伤的部位这位金毛马贼干脆五体投地地趴在高强面前连声求饶。 唉今天有个汉人在塞外显了威风却也有个汉人作了软骨头。马贼中什么民族的人都有临阵投敌求饶的却只有这么一个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其行径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高强身为汉人心中好不烦闷。 下跪之人报上名来高强懒得说话这问话的乃是一旁的李应。 小人沧州人氏小姓段名景柱因为生了一头金又善养马相马江湖上有个绰号唤作金毛犬的便是。 第三十二章 所谓的他乡遇故知在此刻得到了全新的诠释听着耳中传来的熟悉的名字再看看眼前俯帖耳摇尾乞怜的段景柱高强心中不晓得什么滋味。 好在这么个人物即使在水浒传里面也只是个龙套凑个名字而已高强原本就没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这时也算没多少心理负担注意力很快又回到眼下的焦点问题上:你且说你等为何要袭击我大宋使节 大人容禀这都是那张青主使啊此人乃是大宋人氏祖籍孟州乃是河北道上有名的私商诨号叫做菜园子。他与这队马贼早有勾结此番马贼进攻使节团都是受他主使小人全然无辜求大人海涵段景柱趴着就不肯起来那样子就差砸个花盆在自己头上再用泥土埋起来了。 张青此人又是为何要攻打于我 大人呐那张青曾对小人说道大人你与他有杀妻之仇毁家之恨此仇不共戴天在大宋境内他奈何不得大人只得趁着大人出使辽国的机会在塞外勾结马贼对大人不利了。 张青孟州人杀妻高强的心中渐渐串起了一串珠链来又追问道:那张青的妻子你可知道名姓作何营生 段景柱这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口答道:那张青的妻子唤作孙二娘诨号唤作母夜叉常年在孟州十字坡开家黑店卖的是人肉包子麻药下不知害了多少过往客商江湖好汉前年被大人出手灭了她的黑店端的大快人心大人犹如青天跟着就开始不知所云了。 高强不去听他聒噪。长长出了一口气:原来如此两年前在孟州十字坡他陪同被充军的杨志北上大名府在那里识破了孙二娘的黑店救出了许贯忠这一段经历此刻浮现眼前令他心中想起了一句颠扑不破的名言: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他忽地站起向段景柱道:你来与我去将那张青的尸身指认出来此人害了我的随从。便是那日穿了我的衣服将你等引开之人待我去枭了他级祭奠我同伴在天之灵。 听到这吩咐段景柱却仍旧趴在地上不动只把头抬起哭丧着脸道:大人那张青自从几天前射伤了大人不是。是射伤了大人的随从。当天晚上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那赵钟康早上起来觉之后才知道是受了张青的蛊惑被他当了枪使一怒之下险些要了小人的性命小人拿出身上的财物保命兀自挨了三十皮鞭 你待怎讲高强一惊停下了脚步:你说那张青竟然早已逃了 正正是。眼下这世上。只怕再也没人能找到此人段景柱刚说了半句就看到高强的眼光变得非常危险看自己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一般当即改口:只除小人在外。 高强哼了哼:你有什么本事能找到这张青 大人那张青原本虽然与这队马贼有所勾结却不是随大队行动的他素常都在中原是为这赵家马贼销赃之人因此与河北道上许多私商都有勾结。小人原本是在塞外贩马。也是前年才与他结识当日见到他时。却是在河北大名府一家财主府上。 事情到了现在好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高强按捺住性子追问道:那家财主叫做什么 大人说起此人大大有名不但家财豪富为人也是豪爽义气仗义疏财花钱犹如流水一般更使得一手好枪棒号称河北一地无敌手江湖人称玉麒麟卢俊义卢员外便是好似献宝一样段景柱将这个财主报了出来却不料更是高强的熟人。 原本听到大名府的财主高强心中隐隐已有了预感此刻一旦证实也不觉得意外不过这样戏剧性的展着实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他忽然想起自己身边可还有个卢俊义的死对头在眼光刚刚转过去那史文恭已经躬身道:衙内小人虽然日常都有人监视这卢俊义府上可如这等外地来人在他府上进出最是平常不过因此不曾醒得这张青之事衙内海涵则个。 罢了与你无干。高强摆了摆手脑子已经动到了卢俊义身上这家伙说起来与自己仇恨也不算小了烧了翠云楼死了娘子丢了燕青还每年要付出十万贯给自己在卢俊义这样一生顺风顺水的人来说真个是可忍孰不可忍倘若张青真的与卢俊义有勾结要害自己的性命再加上之前的应奉纲失陷事件这个人已经不能再任由他在暗中活动了。 你且说来那张青与卢俊义什么关系为何勾结到一起 大人大人那张青素常对小人并不怎么放在眼里只因身处塞外有许多借助小人之处这才给点脸色许多机密事宜都不知会小人。当日小人贩马到大名府那卢俊义收了马匹恰好张青那厮正在卢俊义府上听得小人素常在塞外贩马便自行来与小人结识实不知他二人的干系。 又问了几句高强见已经问不出什么东西便只索罢了。张青既然在逃这段景柱一时还有些用处便叫史文恭看管。那段景柱千恩万谢说什么活命之恩终身不忘史文恭恼将起来威胁要把他交给渤海人看管段景柱想起自己曾经攻打渤海人的营地手上还沾了点血若是落到渤海人的手中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吃吓了一跳当即闭嘴。 过不一会粘罕来请高强却是战场打扫完毕阿骨打请高强去说话。 二人并肩而行。此时墟市中仿佛完全没受到方才的战斗与流血的影响各种语言的吆喝和买卖声此起彼伏高强十句中听不懂一句却也充分体会到此地的热闹比之中原各处那是远远不如了不过女真人能够在刚刚进行了一场血腥战斗之后仍旧保持这墟市的正常交易也算有些门道。 不一会到了阿骨打的帐篷一圈女真人依旧围坐与昨日似乎并无区别。只是当中放了一个革囊经过阿骨打提示高强才知道这便是匪赵钟康的级依照辽国东北路招讨司的赏格这个级值得一千贯文。 是女真战士的勇猛打败了这杀千刀的马贼功劳自然也该归女真战士所有如果女真战士愿意带着这个级和我一同去觐见辽国皇帝的话。应当可以获得更多的赏赐。花花轿子人抬人。高强深明此中道理这个顺水人情作的毫不费力。 阿骨打等都是大喜当下商议由粘罕率领三十名女真战士护送高强等回到混同江边与使节团大队会合之后一同去觐见辽国皇帝。此时辽国天祚皇帝是在混同江边行猎其所在称为春捺钵按照惯例千里内的附属国酋长都要来朝。当时担任生女真节度使的乌雅束是阿骨打的哥哥早半个月已经到了春捺钵粘罕此去也可与他们汇合。 当天下午队伍便启程出。有了女真人同行一路行来极为快捷当天晚间便与萧干地五百奚骑会师第四天便追上了在混同江边宿营的使节团大队。其途中顺畅之处难以言表高强不经意间想起了中学音乐课上学过的一歌没事便哼了起来:高高地兴安岭一片大森林森林里住着勇敢的鄂伦春。一呀一匹猎马一呀一杆枪 眼见高强一行平安回来并且全歼马贼。贼酋赵钟康授童贯马植等都是极为高兴。大为称赞了几句。不过对于同来地粘罕等女真人童贯是绝对的不屑一顾马植看在他们取了赵钟康级地份上倒还有些客气私人送了些金银刀剑等作为谢礼之后又在高强的斡旋之下出价一千五百贯文买了这个级的功劳女真人得了更多地赏金马植也好向上交代皆大欢喜不提。 高强提着赵钟康的级经马植的引导来到索索的灵柩那帐篷乃是黑顶索索的棺木停在里面外面立着灵牌和香案一杆招魂幡在帐外摇曳叫人看了便觉心酸。 他将这级用盘子乘了与香花供果一同放在香案上上了三炷香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跟着便伏地大哭边哭边道:索索啊索索你看到没有我为你带了仇人的头来了你也可以瞑目了索索咱们不久就可以回去中原了我会把你送回你父兄的身边你的父兄我也会一力护持教他们全族都安享富贵愿意从军的我教父亲安排他们从军愿意做官地我请蔡相爷安排他们进州学读书只要我姓高的一口气在你曾家的事就是我高强的事你为我而去这个恩情我高强一辈子都会记得的 他边说边哭要说这些日子来在东北的原野上出生入死也真是难为了他生长于现代的和平年代来到这个时空又是顺风顺水的又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因此这一哭不但是哭的索索心里地委屈无处诉说也真是有些受够了。 马植见他哭得伤心好生解劝了一番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命人打开了棺木却见马植用混同江上地坚冰冻住了索索的尸身晶莹剔透地冰块之中索索的面目栩栩如生再用棉絮层层包裹可行千里而不坏高强谢过了马植的心意又看索索最后一眼忍不住又再掉下泪来。 三月辛酉这个历经波折的使节团终于来到了春捺钵的所在。 策马高冈眼前的景象令高强心怀大畅:草原上已经迎来了春天翠绿的小草顽强地钻出冻土在风中摇曳着宣告自己和自己所代表的春天的来临广阔的原野上混同江也就是后世的松花江蜿蜒曲折流向远方河面上的厚冰还未解冻冰面在阳光下折射出闪耀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原野。冰上星罗棋布的是一个个低矮的帐篷据萧干的介绍这是春捺钵的固定节目凿冰取鱼第一尾鱼取上的时候要举行头鱼宴乃是春捺钵的第一等大事此外还有头雁宴头鹿宴等等含义与此类似。 咱们赶的巧明日就是头鱼宴我国皇帝要大会千里内的各族酋长贵使等且休息一日明日便可觐见我皇。千斤重担可算放下马植也松了口气本来只是礼节性的陪同没想到弄出这许多事来叫他也是颇为头痛倘若知道这其实是高强自己闯下的祸对方报仇报到了辽国境内这样的无妄之灾被他给摊上马植的表情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 当然高强是不可能告诉他这一点的唯一知情的段景柱此时顶替了索索的名额被史文恭寸步不离的看守着头上醒目的金毛都被剃光了外人谁也不知道他的存在。至于春寒料峭中没了头甚是寒冷段景柱已经开始感冒了这个高强就不大关心了。 次日一早呜嘟呜嘟的号角声便在御营中回荡陪伴天祚皇帝出行春捺钵的是十余万皮室军号称精锐中军号角一响诸营一同应和千军万马的雄浑气势令身在其中的高强心情激荡不已。大丈夫当提三尺剑扫平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古人诚不我欺 高贤侄见了这大军气象似乎起了雄心呐不知何事童贯已经来到高强的身后恰好听到他这句话脱口而出。 高强赶紧对童贯施礼点头道:节帅明鉴统领大军征讨千里真乃大丈夫所为童节帅手握西北重兵为我大宋开疆拓土乃本朝少有的英雄人物。 听了这句马屁童贯很是受用用马鞭指点道:辽国的大军当日南下中原如入无人之境以太宗的英武却落得白沟划界数十万精锐尽丧幽燕可称的厉害了。不过百年之后这些辽军可就没那么威风了。说罢冷笑不止。 节帅的意思这些大军竟是银样镴枪头不成高强虽然从历史上知道此时的辽军已经开始以至于在几年后的辽金战争中一溃千里却不能识破眼前的大军素质究竟如何。 不错军之号令乃一队伍齐阵列明进退之用我朝军中用金鼓辽军用号角其意无二也。只看号角起时已是一刻之前这御营中却到现在还有尘烟未定可知辽军远远不能整齐军纪松懈士气低迷可见一斑。倘是两军阵前我用一支精兵看准时机。直取敌主帅此军势必大乱趁势掩杀之下大胜可期。 眼前的事实再一次证明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就没一个是简单的货色童贯随口说出的策略与历史上辽金战争中的护步答冈一役若合符节完颜阿骨打率领的金兵铁骑正是揪住辽国皇帝的中军穷追猛打最终导致了六十余万大军的全面崩溃。 高强一面口中大表佩服心中却暗暗纳闷:你童贯此刻倒厉害的很怎么后来攻打燕云的时候就变了草包真是奇怪历史啊历史到底有多少真相被你掩盖 第三十三章(上) 二人这里议论了一会叶梦得也来到。今天是正式觐见天祚皇帝的日子因此三人都穿着官服高强年轻又是副使就负责捧着此次出使所携带的国书和礼物拖着累赘的正式朝服又捧了一堆东西高强弄得有些狼狈叶梦得在一旁看得好笑就把天子赵佶的国书给接过来捧在手中好歹减轻一下高强的负担。 过不一会有辽国礼宾司的人来请三人不紧不慢出了营帐一拐就是辽国皇帝的皮室大帐。高强举目望去这座大帐占地方圆百丈可容千人插枪为根黑牦为庐顶帐前竖立着代表皇帝的金色麾盖四面一队队的辽国皮室精兵或骑马或持枪铺天盖地的伸展开去甲光耀日杀气纵横空中号角余音不绝远处营帐之间不时有巡营的骑队驰过好一派威武的大军景象 心知这是辽人的一种威慑伎俩与大宋仗着巍峨华丽的宫殿吓唬北方蛮子都是一个道理高强心中先狠狠的鄙视了一下:别看你们现在威风没几年好蹦跶了才跟着童贯的脚步亦步亦趋地走向辽国皇帝所在的大帐。算起来眼下是大宋大观二年在辽国则是乾统八年距离女真人起兵抗辽不过六年时间了。 只听司礼官一声高喊宣宋国使者童贯叶梦得高强觐见童贯当先而入高强跟着叶梦得落后半步走进了皮室大帐。 三人刚一走进大帐就听见里面一阵哄笑吵闹异常不知有多少人在用契丹话相互交谈笑语一片要不是手里还捧着礼物。身边还站着叶梦得高强几乎要以为自己是走错了地方把菜市场当成辽国皇帝的皮室大帐了呢。 见了鬼了这些契丹人怎么这么吵高强年轻才不管什么礼节不礼节的照他的了解辽国人对于宫廷礼节也远远没有大宋那样严格便大着胆子四下张望。 这一看不要紧险些气歪了鼻子。只见大帐中两边站了许多契丹人个个衣饰华贵穿金戴银的显然个个高官显爵。只是在这时这些高官显爵们却毫不庄重许多人拿手指向这三位宋国使节指指点点。口中大声议论不时出阵阵哄笑。好似现代中小学生春游逛动物园一样在看什么西洋景一样好不兴奋。 高强正以为辽国皇帝过于新潮招集了文武大臣在皮室大帐中集体磕药开patty忽然传来几句汉语这下他才明白了那几句汉语说的是:南朝竟是无人了派一个宦官来作使节笑死人也 虽然知道了嘲笑的对象不是自己。高强的心中也没有轻松半点身在异国地朝堂上个人的脸面已经不那么重要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身后的大宋。担当正使的童贯被人如此嘲笑高强几乎是感同身受年轻的脸上立刻就充血起来变得红彤彤的。 叶梦得与他并肩而行立时觉察到了高强的异样马上咳嗽一声低低道:贤侄稳住了 经这一提醒高强勉强压住了火却看前面走着地童贯那脚步依然故我丝毫不见慌乱就像周围的人根本不存在一样目不斜视地大步向前唯有身处后方的高强才能看到他的后脖颈旁有两条青筋一蹦一蹦的显然心中愤恚已经到了极点。 咦这死太监倒有气度沉地住气咱也得露点脸别被这太监比了下去。也不知是好胜心的缘故还是被童贯地沉稳所感染高强就觉得身旁契丹人的哄笑再也不像刚才听上去那么刺耳了好似从有意义的信息一下变成了背景音乐而且是类似韩剧的那种糟糕背景音乐可有可无了。 奉大宋皇帝陛下旨意大宋使节童贯率副使两名觐见大辽国皇帝陛下一面按照礼节向辽国天祚皇帝跪拜童贯大声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不过原本应该照礼节答礼的辽国皇帝却低声向一旁的臣子说了一句什么这才满面笑容地请三人平身随后叶梦得展读国书自有辽人接过国书和礼物呈现给辽国皇帝。 趁着叶梦得读国书的当口高强把握机会很是打量了这位辽国地末代皇帝几眼。见此人年纪尚轻三十不到年纪精神倒还旺盛相貌颇为俊秀戳在皇帝宝座上卖相却还可看只是其满面的笑容显得颇为轻佻完全没有所谓的王者之气。 一句话望之不似人君高强心里嘀咕着辽国皇帝大宋天子还有女真的开国皇帝他已经都见到了三人中最给人印象深刻地却正是那位现在还在白山黑水之间打黑熊射老虎的猎人阿骨打倘相能定国运高强也自信能看出这三个国家未来的走势了。 只不知刚才辽国皇帝到底说了一句什么通译也没给翻译过来看童贯的样子好似是听懂了气得要死要死的强忍着没作而已叶梦得看来是懂得契丹语的回头要问问他。 正在东想西想礼节已经结束跟着那北院枢密使萧奉先便率先难:前年大宋与我通使说道看在宋辽两国结好百年的分上愿意归还所侵夏国地方近日夏国来使哭诉说道宋军不但没有依约归地反而到处建堡设寨气势咄咄逼人不知是何道理 童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当下糊弄一番结尾表示业已将崇宁以来所侵地方归还夏国不日将有消息传来我大宋礼仪之邦以信义为重自然不会赖账云云。 这其实也就是形式外交的背后是实力的较量和桌底交易宋辽明争暗斗百余年彼此早就知根知底既然双方的姿态都摆出来了也就一团和气散场。当下辽国皇帝赐国书与答谢宋国兄弟皇帝的礼物童贯代皇帝转达毕礼。 第三十三章(下) 觐见结束三人退出大帐自回去准备随行出猎在路上高强垫后几步拉着叶梦得问了清楚才知道刚才在大帐中天祚皇帝接见大宋使节的时候对自己的身边臣子说的是这样一句混账话:没想到这太监说话声音倒还沉厚 拿别人的身体残疾来取笑是一个稍微厚道点的人都不会去做的事更何况是作为天子接见别国的使节天祚皇帝这样的作为简直就是亡国之君这个词的最好诠释。眼见童贯气的一言不叶梦得也是脸色难看高强却反而轻松了起来:辽国皇帝如此昏庸对咱们大宋可不是什么坏事啊嘿嘿。 这一句话便扭转了气氛童贯想了想竟也笑了起来向高强点了点头道:世侄言之有理稍后的狩猎咱们可得加把劲不要叫辽国人小觑了我大宋人物 三人全身结束纷纷上马童贯选了三十名随从同行高强自然还是自己的三名部下此时那马植却又出现了带领本部人马接应大宋使节参加围猎便是他的任务。 一面随着大军出营高强一面问马植:今日本说是头鱼宴怎么大军不去捉鱼倒象围猎的模样 马植显然是交卸了身上的差使又搞定了使节团有随从被杀的事件浑身轻松笑应道:高副使有所不知这头鱼宴么虽然以头鱼为名不过江中本有鱼只需凿冰取之便可哪有什么难的只是落个名目而已。咱们今天是要去猎天鹅。 猎天鹅用箭射么 非也是用海东青。说着马植将手一指高强便看见一队人马领头人马鞍上驮着一头大鸟和当日曾索索在汴梁送给自己的那头海东青极是相似只略小了一些。 此鹰神骏异常拿鹰捕鹿样样皆能更有一般异处能从海中啄取大蚌。取其所生的大珠便是我北边的名产北珠价值万贯。当今皇帝登基以来极爱田猎四方贵人都趋其所好倘若在田猎中能获得皇帝赏识平步青云指日可待是以人皆求良鹰。这海东青的价格日益高涨现在一头成年地良鹰没有几万贯是拿不下来的。 几万贯高强现在好歹是银行业的钜子。虽然没把这个数字的钱财放在眼里不过为了一只鸟要花这么多钱也令他感到有些荒谬。不过话说回头若不是自己抢了东南应奉局的差事吸引了天子赵佶的注意力。眼下的大宋也是花石纲渐渐大盛的局面。一树一石运到东京汴梁花费动辄以万贯乃至十万贯计算相比之下辽国人还算好了。 可见君王征歌逐色。亡国之兆不论是古今中外。都没有什么分别。 说话间十余万大军已经遍布混同江上下百里之地隐隐形成一个包围圈跟着便听见四面八方传来呦呦鹿鸣声音高强好生诧异难道这些鹿都是辽国人养好的一到打猎的时候都放出来否则哪有这么巧法包围刚一形成鹿就都出现了。 问过马植才知自己是弄错了原来这些鹿鸣声音大多数都是老练地猎手模仿鹿配偶的声音以此来吸引真正的鹿出现以供辽国贵人射猎。 这方法乍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却着实有效不片刻已经赶出数百头鹿来受惊的鹿群东奔西窜却被辽国骑兵左一队右一队的包抄来去渐渐赶到皇帝的御驾之前。 天祚皇帝或者轻佻不似人君射几头鹿却还没什么问题当下嗖嗖几箭射去一头鹿应声倒地随驾官兵齐声高呼万岁喊声一阵阵的传了开去远处地辽国官兵知道是皇帝射杀了鹿也都跟着大呼万岁不止十几万人的声音响彻天地声势浩大之极。 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中高强也颇受感染一国以皇帝为终年进行这样的活动对于保持尚武的风气无疑是大有好处的倘若自己不知道辽国的灭亡为时不远恐怕见到这样的景象还会觉得辽国气象万千武运长久呢。 却看这边天祚皇帝射了几头鹿在御营军将地万岁欢呼声中志得意满颇觉意气风。身为皇帝心情好的时候就想找些有功之臣来表示表示于是圣旨一下刚才呼出鹿来的猎人便被带到了御前。 高强这一看不是别个正是与自己一同北来的粘罕看来女真族人善于狩猎果然不错。 天祚帝见是个女真人也有些意外不过皇帝心情正佳这点小事也不放在心上着实夸奖了几句粘罕地口技正在考虑要给予何等奖赏旷野中忽然传出一声大吼与适才的呦呦鹿鸣迥异。 咦这口技怎么玩出花样来换了种呼法高强还没搞清楚状况身边马植的脸已经惊的煞白大声叫道:有熊护驾护驾 只见离天祚帝只百步之遥一处草甸中忽然有一只黑影人立而起正是一头壮大的黑熊这熊多半是还在冬眠被辽人狩猎的大动静吵的睡不着带着愤怒的起床气出来看个究竟空气中弥漫着的鹿血腥味让它的注意力立刻转到了天祚帝的一边。 天祚帝身边本是护卫森严此刻却有些松懈只因皇帝顾着射鹿其余官兵顾着赶鹿队伍已经散了开去百步之内不过百余骑而已。 这熊刚从冬眠中醒来正觉得饥肠辘辘闻到了鹿血腥气便知附近有美食欣然前往不料却被宣告为不受欢迎天祚帝射鹿射顺了手见到这么个大家伙忽然出现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一箭射了过去。 要说辽国皇帝的箭术在这一刻看来还是颇为值得称道的起码准头可以百步穿杨虽然未必百步穿熊耳还是有些看头这一箭射出不偏不倚正中这熊的耳朵只是力道甚弱一支长箭吊在熊的耳朵上晃悠晃悠的颇有些冷幽默的味道。 只是这熊的幽默感就很缺乏了起码没有自我幽默的精神耳朵上传来的疼痛顿时令它狂性大一眼认准了对自己射箭的那个浑身亮闪闪的人以与其庞大身躯截然不相称的度闪电般向天祚帝冲了过去。 护驾护驾辽国官兵大声惊呼奋力催马向这边赶来羽箭漫空飞射只是隔的远了多数都落在了空处即使几只射中的也因为力道不足而未能致命。不过这样的伤势却令这熊负痛更加狂暴起来度又再提升只见它蓦地人立而起向着天祚帝狂吼一声伴随着声浪更似乎有一股腥风直扑过来。 此时天祚帝本人是已经吓的腿软了他的胯下坐骑与主人却心有灵犀的很被这吼声一吓居然也来了个腿软前蹄一屈这马竟然吓得跪了下来把堂堂的辽国皇帝给扔到了地上也扔在了离这只受伤的猛兽只有二十多步的地方。 第三十四章(上) 眼看大辽皇帝毙命于一只暴熊掌下的可能性大增此刻离这位皇帝最近的那一位却是女真族的年轻勇士完颜粘罕 身当暴熊的扑击粘罕正处在这大熊和天祚帝之间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粘罕合身一滚身子匍匐在草原上当旁人都以为他临阵脱逃之时那急冲中的暴熊忽而狂叫一声冲势骤然止住跟着直起身子又是一声凄厉的狂吼震得四周的许多战马都噔噔倒退。 便在这般威势下几十步外的高强却看的分明那熊粗壮的身体上不知怎的竟插入了一只长矛这矛突兀而来都没人看见是怎么出现的但竟然插的极深从身前一直透到后心露出半个矛头来。 这一矛使得大熊受伤极重脚掌踏地的力道已经不再强劲而是变得虚浮飘忽起来血液汩汩的向外流脑袋更是晃来晃去也不知是在寻找杀伤自己的敌人还是根本失去了方向。 高强这时脑子是转的快的:机不可失要出风头就是现在他呛啷一声从腰间拔出宝刀大呼护驾催开胯下照夜玉狮子宝马闪电般的冲了上去那些辽国皇帝的随驾军士却大都因为胯下战马被那熊的威风所慑一时脚软不及赶上前去。 高强原本就是紧跟着天祚帝此时可谓近水楼台他的宝马又不同凡品向着垂死的暴熊冲刺的势头一往无前立时吸引了场中所有人的目光连吓得手脚软在地上滚作一团的天祚帝。此时也大声叫了起来:南朝使者。快快护驾只是声音像小鸡一样绵软无力唯一可观之处就是那颤音还颇有点西洋美声唱法的味道。 后面的韩世忠等人见状却都大惊垂死的猛兽更加凶猛是每一个打过猎的人都知道的事高强就这么直愣愣的冲上去他那两下子又不是真个能提上筷子地怎叫人不担心只是担心也来不及。那宝马撒开脚步。几十步距离瞬息便至韩世忠钢牙一咬闪电般取出大弓搭上狼牙利箭飕地一箭射出抢在高强之前直射中那熊的心窝。 这熊本已受了致命伤此时强自支持。只是凭着一股子野性而已。韩世忠这一箭自五十步外箭力之强劲几可穿金透石这熊哪里抵挡得住又是仰天一声痛苦的嘶吼。只是这次的吼声已经微弱了许多摇摇晃晃地站立不稳。 高强恰于此时拍马赶到。掌中宝刀迎风一晃唰的一刀所到之处如热刀切黄油一般那熊硕大的头颅竟被一刀枭其实马上挥刀斩人绝对是个高难度的技术活高强虽然是仗着宝刀锋快一刀建功其本身地马术和刀术也可说是颇有可观了。 只是毫厘之差辽国御营的护驾军士才赶到这里一群人将天祚帝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余人等刀枪齐下登时将那熊的无头尸身斩地稀烂。 俄尔天祚帝被扶上马背看来并无大恙辽士齐声高呼万岁马上不便跪拜个个举起刀枪指向天空又惊起一群野鹿。 皇帝虽然无恙今日受惊不小这猎是没什么兴致打的了只观看了一会海东青在空中捕捉天鹅的雄姿天祚帝耶律延喜便摆驾回营。 原来方才粘罕离皇帝最近见这大熊从冬眠中被惊醒又中箭受伤其凶猛程度非一人之力可阻挡恰好手边有支长矛他便将那长矛一头插在土中另一头高高挑起一俟那熊冲上来矛尖刺入熊的身体之后当即用尽力气横里滚开险而又险的避过了黑熊的铁掌横扫。 高强扶起粘罕见他身上无伤问了方才的经过口中不住惊叹心里却很是遗憾:这熊忒煞无用怎么没把你给弄死呢咱们私人恩怨是没有不过你不死我心烦最多你死了我难受一下好了 当天晚间御帐中大排筵宴辽国大小官员各方使节各族酋长大凡有点脸面的都一体出席。席间头一道菜呈上便是日间那头惊了圣驾的黑熊的熊掌。 此刻天祚帝已经恢复了几分皇者威仪面对已然化作席上珍馐的熊掌这位统治辽国万里疆土的皇帝大手一挥帐中群臣一人一口将这只胆敢惊了圣驾的大胆黑熊分而食之表现出了对帝国皇帝的无比忠诚以及巨大勇气。 不过惊魂甫定之后天祚帝倒没有忘记救驾有功之人四只熊掌除了左前掌由他自己享用之外较为鲜嫩的右前掌赐给了把握机会最好的高强飞马将黑熊一刀枭当天这位南朝副使的英武表现是拉风之极的尽管那熊先后被粘罕和韩世忠重创当时一条命已经去了九成九高强就算不去碰它这熊片刻之间也会倒地毙命了。 两只后掌自然就分给了护驾有功的女真勇士粘罕以及南朝使节随员韩世忠并各赐强弓一把甲胄一副良马一匹金银绢帛若干。 拜领皇帝赏赐的除了粘罕之外现任生女真节度使的完颜乌雅束也同时跪谢皇恩。出于对救驾之功的感激天祚帝言语中对女真人很是夸奖了一番他身边的一位契丹贵人也很是说了些好话皇帝一高兴便又给粘罕加封东北路招讨司详衮的头衔。 详衮这是什么职位高强不解其意便偷偷询问一旁的叶梦得。 高贤侄这详衮乃是辽国官名多设立于各部合居游猎之处职司稽查不法维持治安若是用大宋官职来比较类似于巡检一职品秩虽然不高权力可就不小用来对付周边不服的大小部落最是好用不过。叶梦得好似对辽国各部落的分布和实力对比下了点工夫很快就看出了详衮这个职司对女真人的好处来。 高强点头了解女真人连年致力于对付周边的部落一步步扩大自己的实力他们最需要的就是为自己寻找合适的理由以避免周边部落群起而攻之同时也防止招来辽国的干涉。粘罕得到了这样一个职位对女真的统一大业将会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第三十四章(下) 我看天祚帝未必一开始就想到了要封这个职位给女真人那在身边咬耳朵的契丹贵人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童贯眼睛转都不转已把高强和叶梦得的对话收到耳中哼了声道:贤侄眼光不差此人名叫萧奉先现为北院枢密使乃是辽国有数的掌权之人除了宰相耶律俨之外可没几个人能跟他抗衡若是论到圣眷之隆则耶律俨拍马也追不上他了。依此人的一贯作为和适才的表现看来九成是收了女真人的好处。 此地不是说话的所在因此略微议论了几句之后三人便又恢复了外国使节的然身份心安理得地享用起这头鱼宴上的各道珍馐美味来尤其是在现代长大的高强对于这般完全野生和纯天然的筵席最是稀罕不过每吃一道都会大大感慨一番:纯天然啊绿色的啊熊掌鹿唇啊直到吃的肚子鼓起塞不下为止。 当天深夜高强正被过度进食的肚子折磨的睡不好童贯那边来人相请说是有要事相商。 待高强进了童贯的营帐却见叶梦得也坐在当地显然是真的有什么要事高强给自己加了点紧张暂时将饱胀的肚皮丢在脑后。 童贯挥退手下帐中只剩下三人忽地将面前的矮几用力一拍怒道:辽国君臣辱我太甚辱我大宋亦太甚原本一脸冷峻的脸上已经紫胀了面皮。 高强一看就知白天的那一幕深深刺激了童贯虽然隐忍不不过就连他都心里冒火不要说身为太监的童贯本人了。 要记住太监也是有人权的 咳咳节帅息怒蛮夷之人不知礼节。不必为此挂怀。叶梦得见高强不说话只得充当起解劝的角色。 高强忽然想起一事便向童贯道:节帅那辽国皇帝虽然取笑于你自己在那头黑熊面前喊出的声音可连只小鸡都不如节帅大可以鄙视于他此等低劣之人不需与他一般见识。 童贯哼了一声。却向高强道:贤侄在汴梁时你父与蔡相同我商议此番出使乃是身负重任的可还记得 小侄自然记得我大宋图谋恢复西北苦于辽夏沆瀣一气因此要设法搅乱辽中局势。俾我朝北顾无忧轻取西贼。 说得不错据我了解辽中各部的局势东北边小族女真近年来日益壮大其部民多以勇武著称对辽国地统治又多有不满。久存不臣之意照贤侄看来这女真人是否有可用之处 高强沉默心说你还真有眼光一眼就看中了女真人 叶梦得在一旁。解说起女真的种种来。显然是下了一番工夫:女真人在东北一带分布广泛在南边辽境渤海旧地以及高丽之间活动的系辽籍。受当地辽国官吏管治俗称熟女真。又名系辽女真此部过于分散可以不论:北边不在辽境之中的唤作生女真各部种姓繁多近年来以完颜部为最强承袭生女真节度使一职已经垂百年生女真各部也渐渐统一其可用之兵大约数千素以勇猛著称此部若能起兵攻辽对辽国局势当有极大冲击不过因其兵力薄弱终究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正适合我大宋的需要。 高强忽然想起一事当即笑道:不瞒节帅和叶世叔小侄却也看好这女真人借着捉拿马贼的机会已经与女真人搭上了线这女真部落不产铜铁小侄允诺每年提供刀枪甲仗若干于他已经取得了女真人的信任。 果有此事童贯精神一振随即却把脸板了下来:贤侄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擅作主张胆子不小 高强却知道童贯既然开了口对女真人就很是看好的加上这次出使吃了辽国地大羞辱依照他的脾气不给辽国狠狠上点眼药才怪了因此对于自己结好女真人这件事童贯绝对是持赞成态度的。 节帅小侄当时孤身在外可来不及找您商议不过这件事也是在汴梁就有了初案小侄依照而行想必也没什么大错失吧小子斗胆望节帅海量则个。 果然童贯哼了一声也就不再理会转问了些交易的细节便道:既然如此咱们便来商议一下这女真人究竟反意如何何时能反能造起多大的反来一切能在掌握我大宋才好趁机取事。 女真人六年以后就会造反再十一年灭辽之后就轮到大宋倒霉咱们现在拿女真人当棋子以后未必有什么好果子吃高强很想将这些话一口气说出来却知道说也是白说眼珠一转道:节帅小侄此番流落在外多承几位渤海人帮助这才留得命在。 便是那郭药师等人了吧本帅也见了确有过人之处。然则如何 小侄曾与其闲谈说起东北各族原来这女真人的驻地在辽境和五国部之间那五国部的东方便是海东青的产地辽国贵人都以名鹰为贵因此历年来派遣使者经由女真境内去东方取鹰其使者都持皇帝所赐地银牌因此女真人呼为银牌天使。 这银牌天使所到之处仗着自己身负皇命又欺负女真人不开化任意欺凌女真人金帛子女张口便要伸手就拿据说前几年前任女真节度使盈歌死时女真人要将他生前的坐骑殉葬有个辽国使者看中了这马竟非要不可女真人气的没法将这马的尾巴偷割了去这才断了辽国使者的心思。对于节度使尚且这般骄横对寻常部民就更可想而知了因此女真人深恨辽人言辞间多以畜类呼之。 近年来女真完颜部实力见长境内多处营造城堡四处收买甲胄军器积草屯粮训练甲士其反意已经日渐明显东北各族有识之士多以为忧只有辽国皇室却蒙然无知。那郭药师只道是皇帝昏庸今日看来女真人只怕与皇帝身边那个萧奉先还有所勾结仗着他的庇护才能逍遥至今。 第三十五章(上) 高强的这些信息只有一小半来自与郭药师的交谈多半是来源于历史的资料否则类似契丹贵人强索女真好马的事情双方都不会没事到处宣扬区区一个渤海平民的郭药师又怎么可能知道 只是童贯对这其中的细微分别就没那么明察了听的频频点头满面喜色:贤侄有心之人这说的透彻看来女真早晚必反咱们也不需推波助澜只要好生把握时机就是。 不过女真人数较少与辽国百万之军比起来强弱极为悬殊他要想造反的话也没那么容易吧叶梦得听了高强的分析却比较倾向于谨慎从事。 高强心说您是不知道啊这女真人可厉害着呐:叶世叔不知北边各族之中对女真人有这么句话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其精勇之名各族皆知料来不是好相与的。小侄与女真部落几位孛堇接触之后深觉此部虽然不甚开化领导之人却不乏睿智并非鲁莽之人女真一旦起事辽国有难矣 接着把自己对阿骨打等女真领导人的印象说了一下言语间用辽国皇帝和权臣的表现做一对比童贯和叶梦得等都觉诧异想不到这么一个几十年前还在茹毛饮血的部落对于自身与敌人实力的对比竟有着清醒的认识。 如此说来女真人要造反这是一定了届时辽国国中必定大乱我大宋便可趁辽国无力南顾之时集中兵力灭了夏贼。此真乃天赐良机也哈哈哈哈童贯仰天而笑虽然压低了声音笑的却着实欢快也难怪西夏是他心头旧恨辽国则是新仇有机会让这两个敌人一起吃瘪他心里可别提多高兴了。 高强却有些无奈你想的是不错可就是漏算了一件。这女真造反要是能把辽国给灭了到时候咱们有没有能力应付这么生猛的一个新敌人 童贯脑子里是不会有这样的顾虑地毕竟几千对百万任谁也不会想到立国二百年的大辽会因为这么个小小部落的反叛而灭亡。他所想的只有女真造反这件事要如何更好的利用:贤侄。你与女真这军器交易真乃一招妙棋一面可以取信于他。一面又可把握女真起事的时机他若要举兵就得大量购进兵器甲胄如此一来女真的动静就尽在咱们掌握了 是是不过以小侄看来女真近来的动作越来越大。境内不断增筑新的城堡整兵缮甲。反意日彰连郭药师这样的白身百姓都有所警惕了难保辽国朝廷的有识之士心存警惕。因此女真之反恐不远矣节帅要借此机会出征西夏。还得抓紧时间扩充军备才是。 童贯嘿嘿一笑:这个却不劳贤侄挂怀本帅在西北时无一日不以剿灭夏贼为务这几年虽说迫于辽国的压力奉旨不再进取不过军备可没一日松懈的。对了他的记性倒好又想起一件事来:当日贤侄与我商议了要资助西北的百万军粮可不要疏忽了这次回朝面圣之时我便要与蔡相一同向今上说明此事到时贤侄可要有个条陈。 高强连忙答应心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李应的手下总管杜兴眼下正在宋辽边境地瓦桥关待机石秀则应当已经到了大名府自己只需经过边境时将消息通知杜兴由他报告给石秀等到自己回京的时候燕青与许贯忠等应该也拿出了初步的办法了吧 数日之后混同江上地冰层开始溶化辽国皇帝的春捺钵也接近了尾声童贯便向辽国皇帝辞行一番礼节之后这百多人的使节团掉头南下再次开始漫漫旅程。 队伍刚行出十余里忽听身后传来呼声跟着马蹄声响有数骑追来。 马植仍旧担任护送使节团离境的使命这也表明他平安逃脱了使节团有随员被杀的责任此时警惕性不是一般的高立刻派出一队十骑的斥候前往探查使节团大队则整肃队伍静候其变。 不一会那队斥候与来人一同奔至高强看时却是女真人粘罕他一见高强立时哇啦哇啦大说女真话一双眼睛显得极其有诚意可惜高强却完全不解其意。 好在还有李应在当下高强带着自己的随员离开大队去和粘罕说了会话原来这粘罕刚刚听说南朝的使节团已经完成使命南下了他有些事情放心不下立刻飞马赶来表面上当然是说与高强一见如故要送上一送。 高强知道他是为了武器交易的事而来看看马植的手下都站在离自己较远的地方便假作亲热地上前与粘罕拥抱两人拍拍打打好似兄弟般地亲密。 无奈相互之间语言不通无法借此机会咬耳朵说话好在李应就是高强指定的交易负责人粘罕也是认得地因此三言两语之间高强便承诺只要一回到大宋境内双方的交易便开始执行不出意外的话第一批货物将于三个月之后抵达女真境内交易地点就定在前几天双方一同作战消灭了赵钟康马贼一伙的那个墟市处同时高强也将派遣得力人员担任双方的联络员常驻女真境内建立起双方交流的固定渠道。 敲定这件事之后粘罕对于高强是越的亲密左拍右拍咧开嘴不知说什么好倘若他比较细腻的话恐怕连认识你真好之类令人耳刺牙酸的话都能说出来了。 不过蛮族有蛮族的表达方式粘罕忽然从腰间解下一柄刀来双手呈上给高强照李应的说法他是要与高强行女真战士的礼节相互交换武器表示彼此牢固的战斗情谊。 高强连忙解下腰间的随身宝刀要递给粘罕却见他不肯伸手来接仍旧捧着他自己的刀递到高强面前。高衙内好不纳闷眼见他瞄着的却是韩世忠的腰刀这才恍然大悟记得粘罕当日试刀之时曾经嫌弃自己的刀过于软了还是韩世忠那把刀比较合他胃口。 第三十五章(下) 这便好办轻轻掉个位置交换武器的双方就变成了粘罕与韩世忠女真勇士用刚刚得到的辽国皇帝御赐腰刀交换了大宋国太尉府高衙内千金铸造宋国勇士兼未来名将韩世忠的佩刀双方都甚欢喜又定下来日再见之约这才依依不舍地分手。 高强与随员们纵马前行很快追上了使节团大队回头望时那粘罕策马驰上一个小丘正在向自己这边不断挥手其意甚诚令人感动的很。不过回过头来时看到韩世忠把玩着手中的辽刀高强心中忽然闪过一个有趣的念头:真是可惜啊历史上与韩世忠打的最为激烈的不是这位粘罕而是其堂弟兀术汉名宗弼的才对。也许这一次的交换武器意味着在这一个时空里面这两个人将要结下不解之缘 迎着东南吹来的风已经可以感觉到春天来到的气息高强忽然微微笑了起来:这种用自己的双手来创造历史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呢 一路南下并无多话等过了燕京到了白沟边界马植交卸了差使与三位使节一一话别与高强之间因有过较为深入的交流因此说的更多了些虽然不能留下联系电话和邮箱地址qq号什么的两人却也交换了详细的联络方式而后洒泪而别。 进入大宋境内穿过瓦桥关的关城高强仰头望了望蓝天。长吁一口气:大宋的天我终于回来了 一路南行大家其实都很疲劳了童贯便做主在瓦桥关暂歇两日。一路紧张了许久到了自己的国土上。使节团众人都开始放松了下来因此对于童贯的这个决定许多人都欢呼雀跃不已跟着四散去找乐子。要知除了童贯之外这使节团里都是精壮的男子北上混同江的旅程中几千里都没多少人烟早就憋地狠了。 高强对这上头倒还有点矜持街上的低级货色是看不上眼的。况且他心里还有事便教李应通知杜兴前来回合许多大事要交代他去办。 也不知李应用了什么法子高强等刚刚在瓦桥关城中的一间酒楼上坐了盏茶时分那杜兴便露出了招牌的丑脸同行的人却令高强也颇感意外:竟然是石秀 在这里看到石秀。高强立刻便意识到:一定是出事了否则本该镇在大名府的石秀不用北上数百里来到白沟边境等候自己。 得见衙内无事小人不胜之喜石秀见到高强竟扑了上来一把拉住高强的手上下打量一遍见浑身零件不见缺少这才露出喜色。 高强历经生死磨炼愈沉地住气了。拉着石秀道:三郎莫慌有甚事体仔细说与我听。 石秀依言坐下喝了几口茶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他当天与高强等在大名府分手之后便停留在大名府身边自有心腹的手下安排一切也趁机将北京一带的事务好生梳理一番。 这些事务之余石秀并没有忘记当日在东京高强对于卢俊义的一些疑虑。仗着手下品流驳杂论消息的灵通可以说是一时的翘楚。他便布置人手将卢俊义地府第以及各处商号都监控起来大到卢俊义的银铺米店大宗交易。小到这人早茶在新建的翠云楼吃了几个包子事无巨细都一一落入眼中。 这么监控了一阵子却并未现异样同时河北绿林中对于去年的那宗十万贯应奉纲失陷一案也只有些不着边际的传闻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若是换了一个寻常人等多半认为这之前的疑虑都是捕风捉影渐渐就会放松监视了。 石秀却始终不曾松懈卢俊义这样的人不但家财丰厚又在绿林道中有着显赫的名声天知道他还隐藏了多少秘密只要有狐狸尾巴的存在就总有一天会露出来地。 大约十天之前卢俊义府上忽然来了个人此人风尘仆仆骑的马又是明显的北边品种系马肚带的方式也是契丹人的样式我的手下就留上了心。此人进了卢俊义府中之后立刻被迎进内室中密谈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才出来卢俊义吩咐安排静室给这汉子居住又吩咐家人不可轻易打扰于他。 小人收买了卢俊义家中的几个家人却没一个人能探听到他与卢俊义谈了些什么只是小人心想卢俊义虽然交结江湖人物这人却显然不是寻常打秋风的倒似个远房亲戚模样却又不曾听说有这么一号便留上了心命那几个家人加紧监视此人动静次日晚间一个家人听了一句梦话前来报于小人时竟是说的狗衙内可算取了你狗命 听到这里高强已经猜得了几分与身边的几人相互望了一眼且不说话都听石秀继续:小人听了这句话次日又查知他是从北边辽境来便心忧衙内的安危一面安排人手继续盯着大名府的动静一面亲自兼程北上赶到这瓦桥关等候衙内的讯息。不过衙内既然安然那汉子说的恐怕又是另有其人了吧。 高强冷笑拍拍石秀地肩膀道:三郎你作的甚好本衙内此次北上出使确实经历生死大险若不是曾索索舍命相救险些不能生还中原了 有这等事石秀大吃一惊霍地站起:如此说来卢俊义府上那汉子嫌疑不轻小人这便将讯息传了回去命属下孩儿们盯得紧些可不能容他跑了待衙内定夺。 甚好我这里带的有人证管教他不能洗脱到时候将卢俊义这厮一网打尽方消我心头之恨原本已经从段景柱那里得知了卢俊义与张青有联系这次石秀带来的消息更加证实了这一点高强的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第一章(上) 交代了事务之后石秀立刻带着使命南下大名府他必须在高强随同使节团一同抵达大名府之前在当地做好准备捉拿张青和卢俊义一举清除隐患。 这中间其实是有个很大的缺陷的虽然张青在杀死曾索索之后星夜南逃而且是孤身一人乔装逃走因此在抵达大名府安定下来之前他几乎没有任何机会接触外面的消息再加上当天索索虽然中箭受了致命伤但并未落在马贼手中相反是仗着坐骑的出众脚力得以逃脱因此在张青看来他当日所杀死的就是高强本人无疑。 凭着这样的认识一方面他可以去找卢俊义邀功另一方面也可以安心的待在大名府卢俊义的府上休养因此石秀要安排围捕卢张二人的行动时间上是绰绰有余。 但这一情况在卢俊义得知张青杀死了疑似高强的人之后便生了变化当使节团返回大宋境内之后以卢俊义广布河北的生意和触角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现使节团中依旧有着高强这么一号如果真的是朝廷的使者在出使过程中被杀一到关内就会丧不可能毫无动静。 意识到这一点石秀几乎连与高强告别的工夫都没有立刻用信鸽向大名府送信命令自己的手下严密监视卢张二人的动静必要时可以采取果断措施以确保此二人不会闻风逃窜。 至于安排给西北军中资助粮草一事石秀用另一只东京汴梁带来的信鸽送出了消息当燕青接到这封书信之后。必可会同身在杭州掌控着大通钱庄的许贯忠作出合适地安排等到高强回到汴梁时此事便可形成奏折俾配合蔡京童贯的上奏了。 目送石秀一骑绝尘而去高强转过身来着李应将与女真的军器贸易交代给杜兴。 哪知那杜兴听了李应的吩咐。一张鬼脸越皱了起来叫苦道:主人你也知道咱们以往虽然有生意往北边去却不曾去到那么远顶多就是和高丽人渤海人打打交道。现在要去到生女真部落地境还是运送大批军器前去这可不好办呐。 这杜兴生性耿直有什么话都倒了出来却弄得李应在高强面前大丢面子。眼睛一瞪怒道:有何难办处渤海与高丽能去生女真地方自然也就能去了不起多送些财物打通关节护送人员多选些得力人手。来往路途准备的充分些罢了休要罗唣。办来 高强在旁边听了却忽然现了自己的一个疏忽看杜兴这么为难的样子。恐怕问题不在于生意的可行性而在于这路买卖的成本收益了。而李应恐怕也是准备用自己的财力来进行这路买卖成本多少在所不辞。 有这样的想法在当时人来说恐怕是习以为常了尤其是李应新近投靠高强尚不曾有公职这一路买卖又不是轻易见的光地自然是不好伸手要什么预算。看童贯将这军器交易轻松的交给高强办理除了说几句奖掖言语之外什么下文也无一副理所应当交给高强去搞定的架势也可见一斑了。 只是高强来自现代权利意识与这时代的人并不相同况且这一单买卖关系重大可不是为了图几个银钱的利润而已倘若李应及其手下偷工减料阳奉阴违或者走漏了风声惹出地麻烦可大可小。 慢来李大官人本衙内要与女真人做交易为的是当日要得其援手剿灭马贼因此信守然诺不是图这点贸易所得其间的厉害那也是说不得了杜总管思虑周详恐怕这路买卖要蚀老本乃是生意人的思虑也不可谓无理。不过本衙内一言信诺不好教你等去自掏腰包此行尚需几个得力机灵的人手要常驻女真那边作为联络李大官人可与杜总管仔细商议了拟个条陈并所需银两用度呈给我倘有什么不好办之处本衙内还可想想其他办法。 李应见高强开口一时不胜惶恐连声说不碍地不碍的小人自然理会得被高强一摆手给全部挡了回去:就这么办往后你等在本衙内身边办事只消办的好了自然有你们的好处总不成你等劳心劳力奔走还要自己担风险蚀老本那本衙内岂不成了吸血的蛀虫还哪里能得好汉之效力 李应与史文恭等听了这一番话感激涕零原本只想傍着高强这棵大树有些阴凉先爬了上去再弄自己的好处所谓千里做官只为钱对于他们来说也是这个道理。不想遇到这么体察下情的头头真不知几世修来的服气那杜兴虽然只是个生意人却也感激一边跟着李应拜谢高强一面心中大叹侥幸:这趟可算没白来久闻那生女真地方虽然几近不毛之地物产却都值钱得很人参北珠皮毛什么的若贩到中原一本万利不敢说翻个十倍八倍是有的既然借着衙内的光走通了这条路又不用担心蚀光老本且看我赚个盘满钵满也显显我鬼脸儿的本领。 当下杜兴辞别了自去准备条陈使节团在瓦桥关歇息两天第三日再度启程回京。 这一日行到沧州地境远方烟尘忽起隐隐望见一队人马奔驰而来这使节团在东北受了好大惊吓人人都警惕的很当即便有一队童贯的护卫迎上前去余人勒马原地等待。 不一会那队侍卫回来禀报说道前面乃是当地豪绅闻说大宋使节团路过正使童贯大人乃是西北名将心中好生景仰因此带了庄客酒宴在这里款待使节为的却是有点身份乃是前朝大周的遗孙姓柴名荣家中有太祖所赐的丹书铁券。 童贯听讲心中高兴他在辽国受了好大屈辱再加上毕生的生理缺陷最是喜欢别人奉承于他听说又是前朝遗孙身份还不一般更加高兴当即挥鞭一指:说不得那便去叨扰叨扰 第一章(下) 高强在后队接到消息却也大感好奇这位小旋风在水浒传里是个尴尬人物你说你个前朝子孙逢到大宋朝廷比较宽仁不找个岔子杀了你以绝后患就该感谢太平盛世安安稳稳在家捧着丹书铁券过活多好偏偏要交接江湖豪杰整天弄些好勇斗狠之人在庄子里进进出出连避嫌二字都不懂。 这一次拦路款待童贯又不知道动的什么心思不成这一世的小旋风改了性不结交江湖好汉结交起朝中权臣来了只可惜大凡有点脑子的宋朝臣子都不会和你这前朝子孙走的太近以免被言官御史奏上一本安个图谋不轨的罪名不是好耍的。 不过既然童贯点了头高强便也不在意横竖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就会会这位柴皇孙倒也不错。 转过一片小树林前面道旁已经有几十个人跪着迎接为一人宽袍大袖带着逍遥巾往脸上看三十尚不足二十颇有余嘴上微有髭须相貌俊品人物见到大队来到当即朗声道:沧州草民柴进道迎童节帅出使辽国归来聊备薄酒于道左以洗节帅及帐下众虎贲风尘 见他相貌堂堂说话又中听童贯也是喜欢下马将他搀起身后都是些当地豪绅以及庄客等属小鸡啄米般只顾磕头。 当下柴进头前引路引领童贯等人来到路边一个席棚。此处看样子原有个汤水摊子柴进的庄客将这席棚略微扩建了下摆了十几桌酒席童贯与叶梦得高强等自然是作了上座余人都有人领着次第落座。各有本地有体面地豪绅作陪。 主桌上的陪客自然是柴进这位前朝皇孙果然有点底蕴态度不卑不亢只言片语就是笑声一片马屁拍的不露痕迹又叫人受用不已童贯仰天大笑连声称赞:柴大官人。真乃妙人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便各自吃喝间或说上几句童贯此刻兴致甚高将北边的见闻捡些稀罕的说出来听得几个陪客一惊一乍惊叹非常。 高强正觉有些百无聊赖柴进忽然将身子转了过来与高强寒暄了几句。便拉过一个人来道:高应奉小人这里有个人高应奉或可见见。 高强用眼打量。见这人年纪与自己也只仿佛浓眉大眼地甚是机灵身量却高站在当地英气勃勃倒有几分石秀的气派不由有些另眼相看。笑道:柴大官人品流不俗交接的人也不当差了敢问上下如何称呼 那人连说不敢当:小人姓扈名成山东独龙岗扈家庄人氏。与高应奉麾下李应李大官人也算世交今来河北道上乃是带了石三爷的消息给高应奉并有一个应奉相公的故人消息在此。 高强听的糊涂什么石三爷又是什么故人不过这个扈成却也是熟面孔当下叫了李应来说话果然如水浒上所言扈成的扈家庄与李应地李家庄还有祝家庄三庄互保同气连枝那是独龙岗左近的一霸说是世交毫不为过。 至于扈成所说的石三爷却就是石秀原来扈成与李应一样在山东道上感到了宋江忽然崛起的威胁也想到了到石秀这里寻找靠山只是来的慢了点高强已经启程北上了因此未曾见到高衙内本尊只得跟着石秀在河北大名府行走。 迩来石秀布置监视卢俊义家人这扈成也跟着帮手他年纪与石秀相仿做事又很稳便深得石秀的赏识这次石秀北上接应高强留守的人就是他了。 听到这里高强已经有些不好的预感倘若没出什么变故扈成怎么会冒险在路上来见自己这样的事石秀又怎么不亲自来办 只是周围耳目众多高强权且按下又问:扈兄却有什么故人消息相告 扈成也知道不便说什么机密事宜因此石秀交代的暂且不提便答道:应奉相公可是有个叫做武松地同门流落在江湖上么 正是高强精神一振武松自从去年在山东与自己割袍断义负气出走之后已经大半年杳无音信他这里时常挂念一再命石秀打听却都没什么下落。如此关心武松倒也不全是他高强讲兄弟义气实在武松人是走了留下个万种风情的嫂嫂潘金莲在自己身边高强空背了个弟弟的名分每次对着能看不能吃哪里能不惦记武松 这便是了小人在山东道上有些朋友说道去年冬天登州道有人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只猛虎那虎为害一方官府悬红捕拿当地猎户久捕不得一旦被人打死了因此都要酬谢这人。只这打虎壮士不但武艺高强为人也是洒脱金银分文不取当地官府地赏格也不要都分了给受这恶虎苦害的猎户自己飘然而去只留下个名姓:打虎者山东武松也 高强听的眉飞色舞想不到武松虽然遇到自己命运的轨迹生了不小的变化和老虎的缘分却还没断往后这打虎武松地名号在山东也算叫的响亮了:后来便如何我那武松贤弟现在何处 扈成却摇头道:小人今年年下就到了京城只与高应奉出使差了两天因此山东道上的消息并不那么新鲜了据石三爷说起后来武二爷的下落也是众说纷纭有说在登州二龙山落草了有说在海州地面出现地都没什么准信。 既是还没什么消息高强也就不再追问武松这件事情并不是找到了人就能解决的他自己的心结若是难解两人见面又能说什么这也是高强没有尽力去寻找武松的原因之一现在既然知道了他本人安然无恙并且在江湖上显露威风高强也算尽了朋友的道义。 第二章(上) 什么你待怎讲高强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冲着扈成叫了起来怎么会不见了人你且将前后种种原原本本说与我听 扈成垂着脑袋无奈地说道:衙内恕罪那张青三日前忽然从卢俊义府中离去似乎是察觉到了我们在监视于他乃是趁夜而出直到次日清晨我们安插在卢府中的耳目才现此人不在竟不知是向何处去了。 就这样了敢情你连日赶到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本衙内张青跑了高强难得如此失控来到这时代之后顺风顺水的他也就是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小菜园子手上吃了一个亏不但自己差点丢了性命更有个随从为自己而死那棺木还在自己队伍里停放着准备要找个时间自己亲自送去河北凌州的曾头市也得当面向人家家属交代。 满拟回到大名府的时候一举将张青以及牵连出的卢俊义一网打尽出了心中这口气哪知这人竟然跑了 高强气呼呼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这处乃是柴进的庄上高强受了柴进的邀约又想和扈成密谈便没有随同童贯的使节大队去附近的馆驿歇脚而是来到这里却不料得了个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扈成见高强气的厉害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不敢出声一旁的史文恭和李应都是新人虽然对高强颇为归心。却还有些畏他威严根本说不上话。 韩世忠叹了口气高强身边得力人手还是少了一些。倘若石秀燕青或者许贯忠三个有一人在此也不会任由高强这么怒冲冠而不能冷静的思考以后地作为。 事急马行田韩世忠也只好劝道:衙内休要气坏了身子想那张青在中原虽说不是什么奢遮人物卢俊义在河北的耳目可是着实灵通的只怕衙内刚一进关那边就得到了消息了。此等鼠辈知道奸计不能得逞还不赶紧逃走么石三郎心忧衙内的安危丢下大名府那里的事务亲自赶来瓦桥关说起来于此不无职责。可也犯不上着恼。 高强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韩世忠说的这些。他只需略一转念也就明白了只是在辽国时亲身追杀数百里直深入生女真境内。费了偌大功夫才只报了一半的仇委实心有不甘。 他定了定神。见扈成还跪在那里便上去将他扶起。温言安慰了几句扈成忐忑不安面上好歹是没事了。 高强想了一会交代扈成:你回去大名府传我的话给石三郎:既是那张青跑了咱们抓不着他就不能查知他和卢俊义的关系一时间还不好动他。眼下若要拿了卢俊义一来证据不够充分小乙面子上须不好看二来打草惊蛇张青或许就此隐姓埋名一辈子也抓不着他本衙内实不甘心。你叫石三郎安排得力人手给我长年累月钉死卢俊义的一举一动我就不信抓不住他的狐狸尾巴说到后来高衙内恨不得要把那盏油灯拿到自己的脸旁好显得更加狰狞一些了。 扈成没口子的答应却还站着不动高强有些奇怪:还有什么事 启禀衙内小人在山东道上还得了一个人的消息不经意间在石三爷面前说起石三爷说衙内或许对这个人也感兴趣因此叫小人告知衙内。 什么人扈成现在在高强的眼中已经有点向多啦爱梦的方向展了兜子里的消息一会冒出一个你还不能着急只能耐着性子听他讲话。 山东青州府有个富户家中藏了一本什么帖子乃是拓地什么碑文近日因家中做生意要本钱拿出来叫卖被两个买主同时看中了因此争闹结果其中一个买主的夫人出来填了一词将另一个买主给惭愧的不敢再争。这件事在青州府很是传扬了一阵子那夫人的词真个好的没话说 高强心中某个极为隐蔽的角落在这一刻碰地一声像是忽然被搅动了一般埋藏在心底很久的某种情绪忽然全都翻了上来五味杂陈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或许其中最多地还是一股莫明的酸味吧 扈成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递到高强面前道:衙内请看这就是那位夫人所填之词原作现在在那家富户手中小人只抄录了这词在此。 高强默然接了过来展开一看那玉版纸上疏疏落落几行字虽然是男子笔迹读起来却是口角噙香无限情思沁人心底: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人比黄花瘦这一词高强在现代早已背的滚瓜烂熟但此刻读起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倘使这一词是那位伊人写给自己以表情思的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当时抛下一切去慰藉那被相思折磨的玉壶冰心。 扈成察言观色一面絮絮道:当时那两家争这张帖子一家买主自夸豪富出了天价那夫人男主人不在家说是去泰山游玩了因而不及凑出偌大数目来那位夫人便用言语抵住了对方说是此等风雅之物不当沾了铜臭得看主人是否有这文采配得上才行。而后两家斗文才那夫人这词一出满场皆惊就连对手都说不出半句话来心悦诚服的将这帖子让了给那夫人。这位夫人当真大度便将自己亲手录的这词请人裱糊了送到对手手上那对手得了大喜若狂称道足可抵得那张碑文帖子有余了。 呸这个自然了易安居士的手笔又怎么能估量其价值高强陡然振作精神命扈成:你去山东境内不论花多少银钱将那词的原版手书给本衙内弄来这件事办好了我一力抬举你作个指挥。 指挥是禁军的军职下辖五百军卒乃是下级军官向上爬的一道门槛多少人一辈子也熬不到指挥扈成眼下还是白身闻听自然大喜拍胸脯担保一定给衙内办成这件事就算不择手段也要达成。 高强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那张抄录的词下面的落款:录青州李易安醉花阴心里叹了口气虽然穿越了时空却依然相隔如此遥远时也命夫 扈成这边连夜启程赶奔大名府向石秀报信而后又星夜赶往山东青州办事不提。 第二章(下) 这边使节团大队次日启程柴进少不得赠送大小官员礼物若干送给高强的乃是一对碧玉老虎价格甚是昂贵却也没放在高强眼里。只是高强要交代石秀办的事情又多了一件柴进也纳入了注意人物的名单之中毕竟按照水浒的说法此人终日交接江湖豪杰对于梁山泊好汉态度很是亲密可不知安的什么肚肠鬼才信他是仰慕江湖好汉的义气深重他个前朝皇孙要和配军逃犯讲什么江湖义气 经过大名府时未作停留只将索索的灵柩找了个稳便的所在停了高强写了封书信交由史文恭派人送了去凌州曾头市请他府上来人料理丧事这边高强留下石秀接应交代说自己王命在身身不由己日后得便还得到曾头市庄上拜望。 只是这话是说下了等到高强真正来到曾头市那时却早已变了另一副情景吊丧这件事已经被更大的事取代此是后话按下不提。 过了大名府有御河直通汴京使节团弃马换舟顺风顺水直抵汴梁总算完成了这一次表面平淡无奇内容却很是复杂精彩的出使。 当日天子赵佶坐殿童贯率领两位副使叶梦得与高强述职说到路上竟有马贼夜袭高副使与大队失散十余日方归其随员一名且为此丧命朝臣群情耸动很多人都没想到以弓马立国的北方强邻其权威竟然在国内会被一伙小小的马贼如此挑战。 待童贯说明。那伙马贼更曾经攻入辽国上京掳掠宫女器物等等无数时宋朝君臣颇有些幸灾乐祸当初辽宋交兵大宋胜少败多最终赔款请降。至今岁币银绢五十万都得乖乖送给辽国心头这块石头是一直压着搬不走地。听说辽国出了这样大的丑赵佶笑得前仰后合连说痛快痛快 童贯见赵佶欢喜当即趁热打铁:陛下臣此番出使。深觉辽国日渐衰颓早已今非昔比咱们大可不必畏辽如虎西边平夏之事。可得好好计议一番前几年臣收复青唐断了夏贼一臂。将士们热血洒遍西北山川才营造出的有利形势不可因辽人的虚声恫吓而前功尽弃啊 赵佶这边还没笑够呢听了童贯话没来得及反应。一边早有人冷言道:祖宗故例庙谋运筹是我枢密院的事童节帅只管指挥西北大军便是。说话地正是枢密院正使张康国。 童贯脸色一变。不过张康国说的也是道理宋朝的战略方针通常是由枢密院负责的。就连掌管禁军三衙的高俅太尉府也不能干涉他这个外军将领就更无权置喙了。 好在赵佶对童贯宠信有加摆手笑道:张相公言过了童贯此番出使探听了辽人的虚实正该一一说明以供张相公参考不可轻忽了。 蔡京也出来帮腔说童贯探敌有功又在西北多年深明前敌机要枢密院厘定今后战略时不该纸上谈兵要当据此重新拟订西边平夏战略事。 蔡京和张康国近年来是老冤家了两人各自结党一个东府一个西府朝堂上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这下一开了头两人的党羽你方唱罢我登场朝堂上立刻像五百只鸭子呱呱叫一样。赵佶开头还嫌烦到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他们吵吵也不能怎么样总比当年新党旧党动不动斗地你死我活一倒一大片要来得好多了。 百无聊赖地看了会猴戏赵佶忽然现高强站在殿上默默无语想起他这次出使吃了苦头有一名随员还送了性命便道:高小卿家你这次出去可受苦了。 高强脑子在这种时候是转的快的原本蔡京这次叫他跟随童贯出去就是要为他积累政治资本听到皇帝口气很值得期待当即回禀道:下臣为我大宋为天子出使这条性命便不是自己的了区区苦楚算不得什么下臣并在辽国官兵协同下将辽国一直无可奈何地那伙马贼一举全歼大长我大宋威风此乃天子洪福齐天下臣赖以成事。跟着跪拜山呼万岁。 赵佶这可来了劲头把高强叫到前面来听他讲述北边事宜。高强口才本好这时更是添油加醋说得口沫横飞将自己说的英明神武又句句扣着皇帝洪福保佑大宋国运压辽并夏说到惊险之处连说带比划听的赵佶眼睛都直了其余官员本来还吵的热闹见皇帝根本不予理会都觉得无趣只好相继闭嘴朝堂上只剩下了高强的北辽历险记。 待讲到一刀砍下了黑熊头救了辽国皇帝的命赵佶脱口而出:可惜可惜怎么没要了他的小命 高强大汗不敢接口心说你这话倘若传了出去辽宋之间少不得又是一场纠纷不过以他的身份才不来管这样的闲事皇帝爱看谁不顺眼还用得着他来管 这世上自然有出头鸟御史大夫张商英素性严厉当即跳出来指责皇帝不该以邻为壑该当有皇者气度。赵佶的性格其实是比较随和的看到张商英地威严倒有些肝儿颤便闭了嘴巴转换话题:高小卿家此行劳苦童叶二卿家出使不辱使命都是有功之臣今赐叶高二卿家各晋一级童卿家加特进衔。这特进衔是北宋职官衔的第二位尊崇无比再上去就是开府仪同三司徽宗朝到现在活着的人带开府仪同三司衔头的只有蔡京一人而已。 话音未落张康国又跳了出来:陛下崇宁三年时已有定议非宰臣不得加特进衔童节度出使有功可赏金银不可加特进。 事关自己童贯不好说话不过看张康国的眼神已经变得非常非常之危险了。 第三章(上) 虽说皇帝的嘴是金口开了就不能往回收不过张康国所说的之前那道圣旨也是皇帝下的而且是书面形式赵佶刚才是一时忘记了此刻也想了起来。不过他向来宠信童贯这次童贯的出使又收获颇丰起码听说辽国皇帝打猎差点把命丢了让这位整日价吟风弄月的文人皇帝乐的不轻怎么说也得封赏一下自己的这位心腹。 到底要如何避免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赵佶一时有些犹豫高强人微言轻在这殿上本来是没资格说话的但看到这样的情形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忙奏道:陛下下臣今次随童节帅出使朝夕耳提面命之下受益良多童节帅于庙堂运筹实有独到之处陛下不妨一听封赏之事容后再议亦可。 若是寻常一个从六品的小官根本是上不得这金殿更不用说主动言了。不过高强圣眷既隆他老子高俅就是珠玉在前的好例子从白身到太尉不过区区数年间事谁又能预料高强的前程会如何达因此竟没什么人出来指责他当然这不代表就没事倘若高强失势言官们的好记性会立刻将这件违制之事再翻出来的。 赵佶虽然也有些奇怪不过高强这句话客观上转移了刚才那个话题他也乐得就坡下驴:童卿家有何卓见 童贯本来是想等晚间与蔡京等商议之后有了默契再提出自己的构想不过高强这么一来他也只好趁势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末了结尾道:以为臣所见那辽国外强中干国势已日渐衰颓对于我大宋西征平夏根本没有无力干涉。我大宋正当趁此时机奋进取。一举扫平西夏以消此百年之寇。当时辽宋之间因有和议因此彼此外交上以兄弟相称而西夏却是由原本投降的党项李氏反叛割据而建国。因此虽然大宋因为仁宗时的战事不利而对西夏也许以岁币。但言语中一直以贼寇视之。 宋徽宗赵佶原本是好大喜功的性格此前西夏战事因为辽国的干涉而罢兵一直令他耿耿于怀因此听到童贯之言心中颇为高兴。 可还没等他说话张康国又开口了:陛下。西夏战事之开之息当掌于中枢而不当因边臣一言而决请陛下慎之这所谓的边臣就是指童贯了。战略决策权归于枢密院这是连皇帝也无法更改的祖宗旧制。 眼看矛盾渐渐激烈臣子中第一人的蔡京终于开口了。他不紧不慢地出得班来。先咳嗽两声又看了看高强。细长眼眯缝了一下看地高强心中一哆嗦这才向赵佶道:官家童节帅久在西边熟悉边事虽说边事不因其兴却也不能无视其意见。以老臣之见节帅所言西边战事再起之事可由中枢宰执合议从容而定童节帅国之虎臣可命参赞其事。至于此番出使的应有封赏与此无关即行可也 蔡京不愧官场老油条这一下避重就轻分剖的干干净净赵佶立时照允只是这位艺术家皇帝的灵感突如其来竟来了这么一条圣旨:既是这般宰执与枢密可即行商议边事。童贯参赞西北边事可加同知枢密院事衔位特进仍任熙河兰会宣抚使如故。 殿上众臣都因为这一道圣旨而目瞪口呆谁能想到皇帝居然为了圆自己的面子竟然将枢密院副使地头衔赐给了一个宦官尽管这个宦官战功彪炳气宇不凡尽管这个宦官深得皇帝的宠信尽管这只是个头衔从前有些戍边的官员也曾因为功劳或者权宜而获授此衔但赐给一个宦官这还是第一次况且是以这样近乎儿戏的态度 童贯这个当事人第一时间醒悟过来心中的狂喜几乎无法掩饰跪地山呼万岁叩谢皇帝的恩德赵佶则温言慰勉以西边军事托付之张康国一系人马措手不及想不到有什么反击的手段只能眼睁睁看着童贯一跃而上此等高位。 高强适才将话题引到对童贯有利的方面对这样的结果不能说没有一点预计毕竟历史上童贯创造了太监这一行当的若干记录眼下才只是个开始而已只是事情这样的进展仍然出乎了他自己的意料之外随之而来的便是担心:看老蔡京的眼神自己这一下未必很得他的欢心呐会有什么后果历史上童贯与蔡京原本是亲密无间的政治联盟两人间第一次产生裂痕就是因为宋徽宗赵佶将最高级的官衔开府仪同三司俗称使相授予童贯蔡京酸溜溜地说了一句使相岂应授宦官 眼下的蔡京却一无异状也不知是对于童贯获得仅次于自己的官衔采取了默许的态度还是也措手不及没想好怎么应对总之是领了圣旨便默默无语。 出使一事就此告一段落朝议又转向了财政方面新的钱引即将行按照蔡京的奏议今届钱引将以一比四的比率兑换过去的旧会子仅此一项便可为朝廷带来巨额进项足可应付西边的战事费用。 这时代的文臣们并不是八股里面考出来的懂经济的专门人才着实不少虽然限于当时时代的局限经济理论方面极为幼稚但不代表他们的头脑中就没有关于经济和理财的逻辑。纸币最早在唐代以飞钱的形式出现当时是以汇兑为主到大宋统一战争攻克了四川之后将川中的铜钱尽数搜刮一空而以便宜的铁钱代替对富庶的四川进行经济上的掠夺而正因为铁钱比铜钱更加笨重这才使得交子这种纸币开始出现。 到徽宗的哥哥哲宗当朝纸币的行范围已经扩大到了川陕各地山东河北也有一些使用而京畿湖广与东南五路则不在钱引的行范围内。 一帮文臣在那里说的起劲称引的却都是以往的一些简陋的纸币经验高强听的几度噱。在他看来货币就是货币一个国家的主货币只能有一种形式尤其是在这信息和交通不达的古代钱币体制更是要保持极度稳定否则给社会经济生活造成的危害是难以估量的。这时代对于纸币的谨慎态度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从实物货币向纸币过渡在历史上是付出了无数代价没有成熟的货币理论和足够的贵重金属储备没有哪个国家敢于将货币制度建筑在区区几张纸片上。 第三章(下) 想归想他是不敢开口了刚刚一说话童贯得了特进衔更加了枢密副使已经不知道有没有惹蔡京生气这货币制度是蔡京的地盘没有和他事先沟通好还是别贸然说话的好。 哪知蔡京却没忘记他说了一会钱引行的事宜忽然向赵佶道:官家今提举东南应奉局高强在东南自办大通钱庄所之银票大行于东南商贾称便臣以为此银票对于我朝钱引不无借鉴之功不妨请高应奉说说其中道理。 啊高强心里一哆嗦就像是被老师突击考试的学生一样这题目根本没准备过到底要如何作答呢老蔡啊老蔡就算你对童贯这样的升迁不爽用不着把我放到炉子上烤吧 腹诽归腹诽既然已经被点名硬着头皮也得上了高强向赵佶磕头又向殿上诸位大臣都行了礼而后将自己的钱庄业务约略说了一下。好在朝中的文臣多半是蔡京一系因此倒没人过分驳他面子。 等说了一会中书侍郎梁士杰原大名府留守蔡京的女婿皱眉道:高应奉的钱庄倘若本钱丰厚汇兑生意作的大了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这等银票只好用作大宗往来却与本朝的钱引有异。 谁说古人没见识谁说的我跟他急高强再次感慨古人与今人的区别大概类似与某些农村人与城里人的区别在于接触的信息量大小而已同一件事情要是以同一个起点让古代人和今人竞争鹿死谁手当未可知啊。 梁中书所言极是下官办这钱庄说起来乃是不务正业。自然更不会去弄个钱引之类的出来。只是以下官经营银票汇兑的经验若要这银票为商贾所信用须得打响了自己的招牌让人家拿了银票就能当白银使用无论何时拿到我钱庄里来当时便能兑出现银来。既然银票肯定能兑出现银商贾们便可以拿着银票当现银交易然则这银票轻省的优点才能显露出来。 高应奉所说是否我朝要避免象交子一般大大贱价。就得让钱引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按照上面的面值兑出现钱来那这钱引就能通行天下了 高强一看这位不认识说的话可在点子上忙请教了姓名原来也是听说过的就是那位曾经出使辽国读了错别字的林摅大人此时已经又升任户部尚书。 怪道蔡京说他不喜欢读书。人却是有本事的这一下可说是领会了纸币的基本要素了。高强暗暗点头笑道:林尚书所言得之矣只需这钱引能随处兑出现钱来又能轻省便携百姓哪有不乐用好藏之理天长日久铜钱便流回官中这钱引就代替现钱流通于市不但省了铸钱运钱等耗费。连钱引的换届都可免了只需将损坏的钱引定期收回改新钱又何必每三年一变钱法 这一下将钱引的真正好处说了出来殿上哄地便吵闹开了。大臣们有能接受的不能接受的有接受的多的接受的少的相互间议论纷纷吵的像鸭子塘。 由于大宋实行铜本位的货币制这个制度也影响到了周边的辽国。西夏吐蕃大理高丽等邻国铜价是日益攀升每年的铸造货币对于官府来说都是赔钱的买卖一面是大宋的铜钱流入周边各国一面是市井中将铜钱熔铸为各种铜器这中间的利润非常之高因此屡禁不止铜钱经济对于大宋朝廷已经是不堪重负了。现在高强指出的钱引可以完全替代铜钱流通不但避免了实物铜钱的种种弊病朝廷更是一举丢掉了铜钱货币制度地经济负担这样的好事上哪去找 不过高强只说了理想纸币制度的好处并没有涉及维持这一制度的种种限制而要维护一个良好地纸币信用使钱引避免落得象解放前国民党的金圆券那样恶性膨胀最后导致国民经济崩溃这中间朝廷的作为起到关键性作用。 好在关于钱引行的问题蔡京在与高强交流之后已经与众手下进行了沟通今天在殿上提出来背后有着充分的筹划因此自然有人将话题引到这个方面。 过不片刻那林摅又道:今我大宋铸钱每铸十钱须费十三钱倘若真能如高应奉所说令钱引可代替货币则仅此一项每年便省却二百万贯诚美事也况且一旦边中有事我大宋随时可变纸为钱亿万军资一朝可具岂非更妙 非也非也高强这时也了解了蔡京的用意这样危险的问题一定要在最开始打好预防针:钱引之可行其本身便是铜钱只是指代铜钱非其本身为钱也朝廷既然无法随手而出亿万铜钱便也不能出亿万钱引否则行出去后一旦地方没有这许多现钱来兑换钱引这钱引便又不值钱了从前交子之贬值可为前车之鉴也 如此说来到底一届行多少钱引才是限度问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最高的决策人皇帝赵佶。 官家圣明钱引之妙正在此处见天子关心高强不敢怠慢先一个马屁上去才道:今交子大坏而钱引新若能谨慎从事一除交子陈弊则为大佳。因此下臣以为第一这钱引不可有期限当言明随时可兑铜钱地方若多少钱引便须得准备好同量的铜钱为本以备收付待百姓习用钱引之后这储备为本钱的铜钱才好渐渐收回。因此钱引之当视各路所备铜钱而定。 一直没捞到机会说话的张康国这时候总算抓住机会冷笑道:高应奉本朝各路铜钱多寡不一凡多用交子处都是缺钱的你反要铜钱多处才钱引然则要这钱引何用见今西北用兵铜钱运输不易这钱引多是要用在西北的照你这般做法西北的军费要如何去筹集 第四章(上) 虽然站在政见不同的立场张康国与蔡京党之间争斗激烈但高强面子上依然恭恭敬敬先深施一礼再从容道:张相公所言甚是然下官有一事不明钱引之行在乎西北兵事乎抑或在乎天下财赋乎 张康国脑子不笨立刻就现高强给自己下了个套这个问题可谓是两面刀锋答哪个都不大对头的于是哼了一哼一脚把皮球踢回去:高应奉以为呢 呸你踢皮球的本事再高能高过我老爹高俅高强给自己壮了壮胆大殿上侃侃而谈道:钱之为钱天下不当有异既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亦当皆用我大宋之钱方是理财正道这钱引若行仍旧是大宋制钱不过是换了种表征而已此乃万世之基正该缜密筹划不可急于一时。至于西北兵事所需我大宋地广粮多西北童节帅麾下三军用命胜败岂在乎数百万贯钱引乎 这话其实有些强词夺理新的钱引行正是因为财政上捉襟见肘而最大的用钱处非西北莫属。然而高强的优势却在于童贯现在站在他这边还没等张康国想好如何反驳童贯已经跳出来道:启奏陛下高应奉所言极是钱引之行功在社稷远惠子孙不当受制于西北一时之用兵而坏万世基业。臣不才愿献一策可保西北军资丰足不用国家一文俾公相可以放手行钱引。徐徐梳理我大宋币制。大宋官场中称宰相为相公。而蔡京今年年初进位太师相公一词不足以形其尊荣朝野都称为公相了。 赵佶听了这会已然明白了一些大宋历来财政紧张许多理财措施都是因应临时的状况而设结果近似于饮鸩止渴渐成积重难返之势。现在童贯有办法西北军资不用国家财赋倒叫他听的新鲜精神为之大振:童卿家。奏来。 陛下我大宋西北军粮多与塞下和买庶民黔将粮草贩运至塞下国家再行购进其间便有许多奸商趁时哄抬物价。比如夏秋收获时便合力压价收购后再高价卖于国家从中牟利是以西北历年粮草难积军资之半皆用于此。 下臣思量来。若这军粮能悉数交于大商家国家定个大致的数目令商家自筹自运塞下只管收付钱粮。则国家亦必俭省多多更有甚者可与商家商借数目。待用兵获利之后令其再取其利。其间无需国家财赋进出更加轻省了。 此言一出大殿上又是嗡的一声比刚才更加吵闹新担任同知枢密院事不久地郑居中笑道:童节帅所言倒也新奇但不知怎么个借贷法呢又用什么用兵之利让商家取利难不成我大宋天兵所到之处要进行掳掠以充军资不成 童贯摇头道:郑枢密何必出此便以西北为例我大宋开边之后西域宝货得以经6路而行至中原举凡香料玳瑁良马黄金等等都可在边市上交易今已开市数次每次可收数万贯倘西北平定西域畅通想必边贸之盛不下与辽边五市。设使我与彼豪商约定由其提供军粮物资许以边市数年专营之惠则国家得军资之饶而彼商贾得边市之利岂非两利彼商人出身经营边市比我朝廷更精锱铢想见边市当日益兴旺日后期限一到国家或可收回或预收税赋继续任其自营乃至更招豪商承包税赋价优者营岂非皆在国家这个承包的概念乃是回京途中高强灌输给他的关于西北军粮的供应高强已经想的越来越深入了。 赵佶听罢大喜能开边用兵又不用掏钱这是天大的好事:童卿家但不知何等样的豪商能行此事 到了自己表现的时候了高强不敢怠慢赶紧行礼道:启奏陛下下臣在东南办那大通钱庄得东南各路商旅信任存银日增积少成多可堪一用。今愿自请承担西北军粮百万石两月内运至塞下交付大军借贷与大军使用只需朝廷以西北边市五年税赋作担保五年偿还即可以助我大宋天兵荡平夏贼犁庭扫穴 还没等赵佶应过来蔡京立刻言:有这等好事高应奉为国筹谋一片苦心令人钦佩自今起我大宋西北兵事可望不再虚耗朝廷钱粮反成利国利民此实乃万世之业也愿陛下明察 陛下明察蔡京党羽早已串通当即一哄而上给蔡京撑腰助兴这时候便看出蔡京一党的声势来大殿中七成的官员都跟着起哄叫好到最后连郑居中也跟着喊好:妙哉妙哉商人之有利国家者乃自我大宋西北始 赵佶对于财政是一窍不通的他关心的只是西北能不能打胜仗自己能不能再向大前年那样以击破夏贼告慰太庙天下太平。现在看到朝中重臣都在叫好又听说不用国家掏钱愈兴高采烈当即准奏就按童贯和高强的法子办理高强的大通钱庄承担西北的百万石军粮供应而朝廷眼下无需付一文铜钱以西北边市的五年收入为担保不足者再以其他方式支付具体细节由宰执商太尉府共同制定熙河兰会宣抚使童贯参赞其事。 趁着皇帝高兴蔡京又奏大通钱庄能为国家分忧求官家予以赐店招奖饬。说到写字赵佶那是被搔到痒处了当即命人铺纸研墨提起笔来刚要落笔忽然向高强道:高小卿家你那钱庄招财进宝店招的书法该当以丰润为佳吧 高强立刻头大什么书法好坏他这习惯电脑打字的人哪里分的出来赶紧马屁狂拍道:陛下书法当今独步况且天子洪福到处没财也有财了丰润瘦挺也不打紧。 赵佶满意点头使开瘦金体挥毫写下大通钱庄四个字兴致起来又赋词一以赞大通钱庄为君王分忧蔡京在一旁摇头晃脑和词一君臣尽欢而散这朝廷的庭议开的可谓风雅之极。 第四章(下) 当下退朝高强小心翼翼捧着那副御笔墨宝跟着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老爹高俅下殿去忽然觉得气氛有些诡异。抬头左右看时前面童贯大步而行头也不回丝毫没有升官之后的喜悦那蔡京迈着悠然的步子一旁而行竟也是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高强心里打了个突自己的钱庄成功获得朝廷的承认所带来的喜悦立刻被冲淡了许多:糟糕看样子童贯势力膨胀的太快又是跟我有关系而且在我跟着童贯出京回来之后随即生老蔡京都没半点心理准备这怕是对我有所猜疑了。 心中惴惴回到太尉府跟着高俅的屁股后面进了书房将那副墨宝交给一旁的刀笔吏去裱糊高强偷眼瞥见老爹的脸色也不是那么好看自觉地垂手站立耐心等待高俅的批判。 他这么乖觉高俅倒耐不住了哼了哼道:强儿你可知错了 孩儿知错 错在何处 孩儿不明公相与童节帅之间的玄机贸然襄助童节帅令公相对我高家立场生出疑虑此乃大错。高强想来想去也就这点了。 哪知高俅把袖子一挥喝道:你懂什么公相治国多年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你和童贯出使辽国为何他要派个叶梦得跟去你道真是怕你们两个不识字帮着读国书去么蠢材 高强恍然怪道总觉得这次出去叶梦得很多余原来是蔡京用来监视自己和童贯不要走的太近乎以及有什么幕后交易。毕竟童贯和高俅有同袍之谊两人又都是军权系统上的要人倘若联合起来。蔡京的手就被排除在军队之外了不可不防啊 可是父亲孩儿除了这西北军粮的事别的不曾与童节帅商议什么公相问过叶梦得之后该当分明不会对父亲和孩儿有什么误会才是。高强脑子飞快转动想想自己好像也没作什么对不起蔡京的事吧。 高俅摇头叹道:强儿啊。你虽然有几分聪明毕竟还是年轻。不懂得官场险恶这官场之中动辄胜败立判。败者几乎永无翻身之日倘若等待别人真作了什么事出来才作应公相早就守在中太一宫里终老了你看他初次拜相时将元佑党人整治地多么惨法。亲族门生故吏尽数打成邪党御笔亲书永不录用那章敦章相公一旦失势被他逼得连房子都租不到。身死之后十余日不能下葬尸体脚趾竟至于被老鼠所啮可想其心术之深刻。赵挺之罢相之后。三月便即身死你道是天命所终么那是终日担忧遭到报复。被公相活活吓死的 高强背心出了一身冷汗以往一直受到蔡京的礼遇甚至将长房的孙女也许配给自己因此他几乎忘记了蔡京对待政敌有多么残酷心性有多么的忌刻幸好身边这个便宜老爸也算深明官场沉浮的门道还不赶紧虚心求教:父亲孩儿知错了为今当如何 高俅拿把扇子在他脑袋上打了一下骂道:你自己做的事来问我作什么难道叫我跑去和公相说你不会抛下自己的老婆去和童贯那死太监作一路 被这一打高强倒醒悟过来喜道:多谢父亲提醒孩儿这就带着颖儿去她娘家走走。这种私下的沟通老婆路线比正面澄清要管用地多毕竟彼此只是有些猜疑而已。 高俅漫应了忽然又道:强儿今日殿上议事你可看出什么门道了。 什么门道无非是公相和张枢密继续打对台罢了不过张枢密可不是公相的对手今次这军粮的事就没他枢密院插手的份了。 若没有我太尉府的介入也当如此。不过现今公相已经感受到了我太尉府与童贯联结有可能产生的威能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束手待毙很快就会有狠招出来只是我一时还想不出公相会在哪里出招。高俅皱紧眉头又像是对高强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显然他也揣摩不透蔡京的可能想法。 高强心里一阵寒自己老爹在官场上的老辣是自己远远不能相比地他既然这么说就必定有他的道理显然自己就算是利用老婆路线澄清了蔡京的猜疑这件事也绝对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应付的。 他绞尽脑汁竭力想站在蔡京的立场上弄清楚他的逻辑又回想历史上大观二年在大宋官场所生的大事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现任枢密使地张康国就在大观二年年中忽然暴病而亡这件事会不会和蔡京有关 他越想越有可能当与高俅四目相对却现高俅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父子二人相对而视异口同声说道:枢密院 强儿你且说说为何是枢密院看到儿子在自己的调教下进步明显高俅仿佛老怀大慰想要听听高强地推论。 自然什么张康国马上就要挂点这种事高强不会说出来的不过从这件事反推上去他也想通了不少事。便道:公相既然是担心我太尉府与童贯联结他就得设法从军政这边另开口子叫我们不能丢开他另搞一套大军在童贯手中禁军三衙在父亲手中公相若要下手唯一的目标就是枢密院了因此我想公相很快就会对枢密院有所动作。 高俅大笑:孺子可教也我与童贯近年来都是追随公相早就被朝野视为蔡相一党况且我二人在朝中并无什么根基今日你也看到国政皆操于蔡相党羽手中就算我和童贯联手也无法撼动其地位因此蔡相所顾虑的只是我二人与他一旦离心会被政敌利用而已。若换了是我在这情形下当立刻予政敌以重击必可向我与童贯示威使我二人不能有异心。而若是能打破如今枢密院与宰执对立的局面则公相同时又将手伸到了典掌兵谋的枢密院中如此一举两得的妙招蔡元长岂会放过 按照高俅的预料蔡京接下来会极力拉拢原本和他一直在唱对台戏的郑居中由于其与高俅父子的亲密关系再加上金明池事件中郑居中表现出来的与张康国并不是一条战壕的表现使得蔡京有充分的理由将他作为突破口。 父子计议已定高强唯唯退去回到自己的小院中将今日上朝的经过与蔡颖说了又将自己莽撞行事没想到叫童贯得了大利说的懊悔无极就差以头撞墙了。 蔡颖听他说的严重也有些慌神当即提出要回蔡府一趟通过高强的老丈人翰林学士蔡攸去澄清这件事正中高强下怀于是小夫妻二人收拾些礼物立时出往蔡府而去。 可是在这世界上永远有你意想不到的事高强自己以为计议周详哪知一到蔡府门口就见叶梦得负手站在门前一脸笑容道:高贤侄来何晚也相爷等你多时了 第五章(上) 刚一踏进书房门口高强立时调动起了全身的神经以及所有的脑细胞再次提醒自己:眼前的这个老家伙堪称老奸巨猾的典范自己就算多了几百年的经验在这人与人的争斗上头功力还是远远不足可莫要一个不小心失了我们穿越主角的威风当然那些有幸投身到所有古人都是极度弱智npbsp;叶梦得通禀了一声反身出去这书房里只剩下蔡京和高强两人高强站在门口入内一步的地方垂手贴膝低眉顺眼恭敬的象等待校长训话的小学生。 蔡京却到现在连头也没转过来只是负手背向高强而立眼睛望着窗外出神。 沉默在某种情况下会逐渐增加人的心理压力尤其是在高强表面平静心里却各种念头纷至沓来的时候这房间里的沉默就好像空气也渐渐变得凝滞起来流动间显得滞涩无比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高强竭力压制住自己心中的诡异念头例如冲出去大喝一声你个老东西到底想怎么样给个痛快话吧此种失去自我控制的表现在蔡京面前作出来的话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人和人之间的争斗可怕的并不是刀光剑影而是这样的精神上的较量。什么气势啦精神攻击啦都是落了有形的下乘真正精神上的较量比的就是钢铁般的意志在这样沉默的压力下就算是忍不住出了口大气那也是输了给对方了。 好在就当高强胸膛中的空气越来越少快要受不了的时候蔡京总算开口了身子依旧没有转过来:强儿。此番出使辽国如何 高强暗叫声侥幸忙答道:辽国皇帝轻佻不似人君一味游戏田猎不理朝政东北生女真人苦辽政酒矣其反状渐萌行见辽中数年便有大变我大宋正好就中取事。 那童节帅不现今该称童枢密。也是这么个想法吧蔡京的语声平静犹如窗外和煦的春风。 汴梁的春日无疑比塞北要和暖许多。以至于高强地背心都出了一层汗心说:苦也一回来就上殿面君我本以为童贯和蔡京之间会事先有所沟通想不到竟然没有。看来他二人是想碰头商议周详之后再提出西北的进兵方略不想因为一个封赏的缘故这西北的兵略提前被端了出来。蔡京措手不及之下当时虽然选择了支持一贯的盟友童贯往后可就难说了。我一个小卒子夹在当中好生可怜 童宣抚心中方略孩儿并不清楚不过看其一意积草屯粮。进取西夏横山之意昭然。斟酌之后高强为了避免蔡京的心中不快又不要显得刻意回避童贯刚刚升级的事实绞尽脑汁。终于决定称呼童贯的另外一个职务熙河兰会宣抚使这一个官职。大致就等于西北大军总帅了。 蔡京何等样人一个细微称呼的变化。其中地关节自然了然于心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不过身子依旧没转过来高强自然也看不到:强儿这次金殿上的钱引之议可说地不错呐。 全仗公相栽培孩儿的钱庄得了御笔亲书也多亏了公相美言。这种时候不要居功要多说对方的好处高强前世与领导谈话的时候便明白了想来几百年前还是一样。 眼看谈话气氛渐渐轻松高强正要偷偷舒一口气不想蔡京忽然又沉默了下来过了半晌才悠然道:老夫自熙宁时与吾弟同年登第其后浮游宦海到今数十年矣原本是饱读诗书想要为国家作一番大事业一面也可光宗耀祖不负今生可数十年来进退全不由己所经世事不如意者十之到如今这颗心还没有淡去也真说的上异数了。 这几句话不着边际高强却不会那么幼稚以为蔡京真的是对自己掏心窝子了这样人老成精的角色哪有可能就这样放下防备当即唯唯诺诺不一言任凭他继续说下去: 近年以来朝野中老夫只看好两个半人能出类拔萃成常人不可成之业你可知是哪两个 蔡京好似知道了高强不会回答也不等他说什么废话推诿便道:这第一个乃是我次女的夫婿士杰他文武全才为人又不那么拘泥器量比我那几个儿子都要来得大度老夫这个执政的位子早晚交到他手里才算得了真人。 想起梁士杰高强却也认同这位自己的姻亲决不像水浒传上表现的那样脓包相反不动声色间步步高升奇妙的是所到之处官声都还不错:梁中书才高八斗老大人目光如炬那是不会错地。 听到这里蔡京终于将身子转了过来细长眼眯缝的几乎要看不见扫了高强一眼淡淡道:你也说我目光如炬么那么你不妨猜猜老夫所看上的第二个人是哪个 您老这么热切地看着我不会就是说我吧完全没有身为主角地自觉的高强此时心里不禁开始打鼓。 蔡京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手捋长须道:这第二个人么也就是你了否则你认为我家的颖儿是个太尉府衙内就能配得上的 得了感情你老蔡对于看的上的人才都是用婚姻关系来拉拢和控制的呐虽然有些嘲讽不过高强对于这种联姻手段的有效性还是予以肯定不然就不会在历史上被一次又一次的使用大到国家关系小到庶民的财产转移概莫能外。 孩儿惶恐不敢当老大人厚爱总要谦虚一下不过高强很清楚好戏在后头蔡京这样的开场白可不是为了夸奖自己两句。 第五章(下) 蔡京不理他又把身子转了过去望着窗外柳树上的两只黄雀缓缓道:当日在大名府士杰见了你一面对你的评语是不学而有术老夫当日看重你有些聪明又不拘泥不似我身边这些人读多了诗书总有些书卷气。只是看起来你这不学诗书毕竟有些与我不同好些事情上头怕是与那些武夫才说的来吧。 可算说到正题了高强打起精神正要开口分辨蔡京背着把手一杨止住了他说话续道:老夫所说不仅是那童贯一件你自拜了禁军教头林冲以来身边的人都是武夫居多就算有一两个读书的除了那燕青也都不走科举正途反将理财之道看的甚重可没冤枉你吧 老大人明鉴孩儿对这科举正途当日也曾禀明老大人现下作这应奉局提举今秋时便当入上舍到时还得老大人成全。 蔡京方又转身望了望高强忽然笑了笑道:难为你倒还记得我大宋历来重文偃武要想真正登朝拜相科举方是正途即便如你父那般做到三衙太尉终究还是上不得朝堂你心里明白不必老夫多言。 停了停蔡京又道:我也知道那童贯在西北连年进取战功是有的拿你若能取些战功作底今秋登第之后再加上你作应奉局提举的功劳官家眷顾正隆定是高官可期。只是你莫要以为那军功只是到边庭上一刀一枪才能杀出来的端看朝中如何认你罢了朝中若是看重你便无功也有功小功变大功:朝中若不看觑你时。有功也变无功了 谈起这等玩弄权术的话题蔡京是驾轻就熟捻须道:即以你今日承担了西北百万军粮这件事倘若如期完成便是大功一件待西北捷报传来。功劳簿上又有你一桩哪怕你举荐几个良将。在西北立了些功劳你这举荐之人的功劳也小不了只需有老夫在。还怕分不到功劳么 高强听的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这等事原本是官场最黑暗的一面颠倒黑白冒领功劳。但凡有点正义感的人都要唾弃的只是这受益的倘若换成了自己又有几人能抗拒的了其中诱惑当下形势所逼总不好驳了蔡京的好意。况且这话虽然说的隐晦可也点醒了自己要想往上爬。靠童贯不如靠蔡京。 孩儿谢过老大人看护之恩孩儿能有些许成就。都是老大人一手栽培终身不敢或忘。关于站队的问题赶紧表面姿态才是要紧的大家都是聪明人话倘若说地白了可就没什么转圜余地那时通常也到了决裂的时间了。 蔡京双手扶起好似甚为满意高强的表现夸奖了几句又道:强儿今天老夫还有个任务交给你乃是今日退朝之后老夫与宰执重臣商议原先那交子各地行虽说川陕为重河北山东等各地也都有行唯有京畿与东南五路例外这你也知道了。现今钱引之朝议既然要郑重其事那么京畿与东南也不当除外了只是此二处关系重大财赋汇聚之地不容有失。现今京畿钱引行一事交由户部尚书林摅林彦振主理不过东南五路并无重臣镇守不利统属老夫颇思之。强儿钱引之策你说理甚明出力良多可能为老夫分忧 高强吃了一惊这事来的全无征兆东南要行钱引朝廷郑重其事是应当的毕竟天下财赋半出东南倘若钱引像以前的会子和交子那样搞到乱七八糟民怨沸腾是小摧残东南经济就问题大了。可是蔡京居然想到要自己给他分忧打的是什么算盘 遇到这种问题什么后世的历史知识什么几百年的经验积累都是半点派不上用处何况眼下两人间不知道有没有心结以蔡京的城府深刻就算是对高强有试探之意那也是面子上看不出来的。 高强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就算这件事不涉及试探毕竟自己的钱庄草创不久积累没那么深厚这东南钱引行一事怎么也轮不到自己来主理当即出言推辞只说愿叫大通钱庄同时收付钱引以利此种新纸币信用的建立不过既然承担了西北军粮筹措的任务一时未必有那许多本钱对于朝廷的行政就没得承担了。 蔡京闻言却作喜色:强儿果能如此助力非小。老夫听来往门下客所言你大通钱庄的银票通行东南各路庶民商旅皆习用之乐而称便倘若大通能收钱引则朝廷的钱引便可借你银票之东风畅行东南无疑矣。说罢长笑状甚欢悦。 高强心说哪有这么轻巧老大人明鉴孩儿虽说愿收钱引只是我大通钱庄仗着白银较多因此开出的多是银票而非钱票收受铜钱并不甚多恐怕未必能有多大作用。 蔡京毫不在意笑道:这有何难你银票汇兑之间总有些微零头添头那些总不是白银须得用钱吧你拿些许银子出来向东南钱监兑些钱引去但有使铜钱处便用钱引散彼庶民商旅之属与你交易之时见钱都用此钱引代替那不就渐渐散用开了 也不是这般吧即便是现代的货币金属辅币的作用还是必不可少的纸币的容易毁损决定了它不适合作为零钱使用现在你老人家倒好把纸币当辅币用想要一举淘汰铜钱的使用这不是又犯了幼稚病了 想归想高强却不敢就这么说出来好在兑换了钱引之后要怎么在手中花出去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当下满口答应大通钱庄承诺行钱引五十万贯五十万两白银克日便当解到户部心中却在叫苦所谓财不露白现在自己的大通钱庄有些树大招风了眼下就是一百五十万两白银出去了以后朝廷的花样滚滚而来可怎么是好 第六章(上) 答应归答应高强还是将纸币与金属辅币之间的区别向蔡京解释一番二者乃是缺一不可的这钱引行的目标乃是在大宗交易和往来中代替铜钱却不是可以废止铜钱的。至于更大宗的往来就得由成熟的金融机构来担当了这却不用朝廷操心自己的大通钱庄是作什么营生的 蔡京频频点头又赞了高强几句随口道:你且先回去颖儿离家一年多也该和她父母姐妹见见面说些话过两日你再来接她便了。 高强一愣自己老婆留在娘家不走了这什么道理不过蔡京既然开口当驳不得他的面子唯唯应了。 蔡京又说了些今秋科举的话嘱咐高强年中便要去京城太学上舍中挂个名应个卯什么的如若东南应奉局无事便索性在京城待着等待秋天大比好了。当时的学制乃是蔡京上任之后新改的凡能在京城太学中经历下舍中舍上舍三次考验者便赐进士及第可以参加殿试将以前的省试和会试都给取消了燕青现在读的就是上舍算起来与高强还算是同期生只是这两个同期生一天也没在同一个课堂里读过书。 话说的差不多了高强便被蔡京挥退闷闷地边走边想:老蔡到底搞的什么名堂 这边高强前脚刚走书房中又进来一个人向蔡京施礼道:小婿问过岳丈安好。来人刚到中年颔下五绺须。相貌端正神采不俗正是梁士杰。 蔡京点头答应了面容却冷如寒冰:士杰看你的份上又见他乖觉老夫这才不加责怪只是这小子近来爬的太快可有些猖狂了。他口中地那小子。正是说的高强。 梁士杰深得蔡京赏识自入中枢以来。对蔡京也多有助力朝野一片赞誉之声。都说是下任相公当然凭他中书侍郎的参政身份也可称一声相公了只是距离宰执大位还有一步之遥。 现在见蔡京火气不减。梁士杰宽解了几句道:岳丈年轻人不经磨砺不能成大器要有这点挫折打熬方可成为岳丈的羽翼。何必与年轻人一般见识况且我看这高强能知进退也不当径去与那童贯作一路才是我家若要长保权贵。小一辈中可还没一个能及得上这高强的岳丈还得多多调教他成材方好。 蔡京叹气:老夫年逾六旬。虽说眼下身子还硬朗毕竟日落西山他摆手止住了梁士杰的客气话道:人谁不老此事难言攸儿几个又不肖的很老夫可以倚仗的人也没几个了。老夫一生宦海沉浮仇敌无数倘若一朝邂逅万一留下子孙不能成器政敌翻身掌权必定要叫我阖家受苦因此以后这千斤担子都在你们小辈身上可要好自为之了。 不说这里老蔡京筹划后事高强一路回了自己家中去时夫妻两个成双回来却只一个虽说蔡京言明两日便回天晓得自己的老婆在这两天要接受什么洗脑联系刚才自己和蔡京地交谈几可肯定蔡京必定是要通过各种手段对自己加强控制这老婆路线就算不是最重要的一环也是个厉害棋子如何不用 他进了自己地小院一屁股坐到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下闷闷不乐。偶尔抬头茫然四顾却注意到了身边地这棵槐树。这槐树春天芽枝叶茂盛处比两年前自己来到这时代之后更胜在春风中摇曳生姿沙沙的声音听上去竟有几分温柔。 不知是触景生情还是怎么高强忽然有些惆怅叹了口气拍了拍身边的大树道:大树啊大树你倒是我身边最悠闲的一个想本衙内当初也是如你这般无忧无虑如今却整天和人动心机想有个清闲的时候都没有。穿越时空地人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呢恐怕就是孤独了心中的秘密无法言表若要运用后代的经验来为自己谋取更大的生存空间以至于想要改变未来大宋百姓们悲惨的命运便要时刻与这时代保持一定地疏离又如何能融入到这时代中去尽情享受这个时空的生活乐趣 高强本来也不是这么多愁善感只是今天情况特殊想到自己朝夕相对的枕边之人也无法触及自己内心深处更要卷入自己身处地权力漩涡之中那一种潜藏与内心的孤独寂寞在这一刻忽然泛起竟是油然不可遏抑:古人云微斯人吾谁与归只是我今日可连这个斯人在哪里都还不知道呢 衙内何必只是心烦奴婢吹个曲子与你解闷可好这大树竟能解语高强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笑骂道:树后地是师师吧吹曲便吹曲怎生藏在树后吓我还不出来 树后转出一个婉约身影一袭鹅黄衫裙在春日阳光下隐隐泛着亮眼的光芒那女子抿着嘴忍着笑对高强福了福笑说:师师不胜于那大树么怎么衙内见师师不是大树倒有些作形作相 眼前的师师已经非复两年前入府时那般稚嫩少女的窈窕身段渐渐显露出来处子的微微幽香代替了以往青涩的乳臭随着春风中的槐树香还有汴梁城春天满城的各种花香盈盈围绕在高强的四周不知不觉间又沁入他的心田高强只觉得这佳人一现身竟似整个世界都亮了一亮心头的许多思虑顷刻间也变得可有可无。 当即笑道:师师当然胜过大树了树能听人语师师却是那解颐之花胜之多矣。 师师掠了掠鬓边寻了个凳儿坐定腰间取出那管湘妃竹配的洞箫来按宫引商吹了一曲笑春风曲意融融洋洋高强闭目聆听只觉那春日的阳光洒在身上好似又温暖了几分。 第六章 (下) 一曲既罢师师谢了高强的掌声轻声道:衙内终日忙些大事师师是不懂的只是会吹奏些曲子为衙内开怀而已。曾记 曾记什么高强见她欲言又止不由得好奇。 少女软玉般的脸颊忽然泛起了一层红晕便好似调弄胭脂时一点胭脂落入了水中化的淡淡的嫣红娇羞美态令人见之忘俗:曾记两年前奴婢刚到衙内府中时也是在这棵树下为衙内吹了一曲行路难其时衙内本是心怀难遣的听了奴婢的曲子好似开解了许多当时吟了句唐诗说什么长风破浪会有时奴婢没读过什么书不大听得懂不过见衙内开怀一笑奴婢心里欢喜的很。因此今日见到衙内又有烦心事奴婢便想倘若能再吹些曲子令衙内能轻松些也不枉了衙内养我一场。 高强听了这几句软语心里好似吃了人参果一般沟沟坎坎都叫熨平了去。他原本是心中有数自己虽然站到了蔡京的阵营只是恪于形势倘若现在就和蔡京对立恐怕没等自己弄出点名堂来就被蔡京给摁住了动弹不得。要想干一番事业改变大宋被异族入侵朝廷播越百姓生灵涂炭的命运又怎么能够绕开蔡京绕开他所控制的朝廷 之后高蔡两家结为秦晋妻子蔡颖才貌双全大家闺秀。正是每个男人梦想的妻子典范高强偶尔午夜梦回时端详着身边这张完美无缺的面容心中颇有几分感慨:倘若不是穿越而来又怎么可能娶到这样万中无一的贤妻 一日夫妻百日恩。况且二人新婚如胶似漆恩爱远过常人高强与蔡颖在一起久了。渐渐也觉得待在蔡京的阵营里仿佛也不差了。 只是这次的事情虽然眼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严重地后果但是却给高强提了个醒:他并不是生活在纯净的真空里。身边的一切包括自己枕边最亲近的人也只是政治斗争中的一个棋子而已若换了一种情境她或许就会成为射向自己最锐利的箭矢 所谓的身不由己。又或者如西方人所说地异化在这一刻高强体会的无比深刻。人在这江湖中身边的每一点一滴渐渐羁绊渐渐沉迷。直到忘却本来随波浮沉又有谁能例外高强并不会怨恨蔡颖。毕竟她是姓蔡的毕竟她嫁到自己家中来。承担的就是连接高蔡两家的任务一旦两家走上歧路便是她牺牲自己幸福的时候从她的角度来说又何尝是什么幸事 只可惜啊若不是生于此种富贵之家我们原本可以活的快乐许多想及以往的恩爱高强不禁有些神伤有些事情生了就无法淡忘在心中总会有那么一根刺:有些感觉一旦错过了就不再回来即便人面依旧情境却非往者何可追 他这里怔怔地出神师师不敢打扰侧头想了一会将洞箫凑到唇边咽咽呜呜地又吹了起来。这次曲调婉转深邃高强本自有些怔忡思绪不由得便缥缈起来等到一曲既罢忽然眼前一道白影晃了晃这才猛然惊觉脱口道:却是怎生 师师倏地缩了手那手中原是拿了一方绢帕讷讷道:衙内衙内勿怪师师见衙内落泪 我落泪了经这么一说高强这才觉自己脸上凉凉的口边也有些咸味竟是真得落了泪。 他忙要用自己袖子擦瞥眼见师师拿着手中地绢帕有些进退不得正在惶恐便伸手将她手中的绢帕给接了过来擦干脸上的泪水笑道:师师啊都是你曲子吹的太好引我落泪了现在用你的绢帕擦我的眼泪算作罚你可服么 师师被这一下倒从方才的惶恐中解脱出来大眼睛里反而掉下眼泪抽抽噎噎的说不出话来。一个秀秀气气的小姑娘在面前哭高强可有些吃不住他费劲力气解劝拿出了现代电影中学到的各种狗血桥段除了野蛮女友之类的挨打招数不大好使之外其余能用的全部用上总算让师师破涕为笑轻骂了声:衙内好作主子这么欺负奴婢算不得英雄羞也不羞 怪哉我不就是拿你的手帕擦了擦脸说起来我一个大男人哭的时候给你看到了丢人的是我才对怎么说是我欺负你这等情窦初开的少女芳心本就难猜高强虽说多了几百年的经验在这方面可也半点帮不上忙难道说看了一千部讲离婚的电影或者剧集那观众自己的婚姻就能从中吸取教训白头到老了 不过现代人接触的信息多同龄男女交往的经验也比古人多些这方面高强差有一日之长起码对于女人心难以猜测这一点他是不会去硬碰硬的当即转换话题:适才师师所奏的曲子究竟是何曲怎么本衙内随曲入情竟然会流起泪来。 师师白了他一眼似嗔似怒心怪这人恁地不解风情不过奴婢的身份主人问话自然要答只得抛了自己的少女情怀规规矩矩答道:此曲是往日师师出入大娘房中见大娘读一阙词出神师师听了也觉得好便学了来又照着词中的意境自己胡乱谱了曲子可叫衙内见笑。 高强还在纳闷师师已经轻声唱了起来一句句词流过高强的心底他如遭雷击一般霎时动弹不得心中一种揪痛仿佛真个有一只手在狠狠捏着自己心头某个柔软的部分那般的痛无以排遣尽在这句句词中化去: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第三日蔡颖还家夫妻二人又见面相互之间亲密如故一同拜见家翁高俅又说了些闲谈话语依旧回房歇息。 高强先上床去了蔡颖坐在铜镜前将满头钗环一一取下放在妆奁匣子里信手一翻却翻出匣底藏着的那张纸来纸上所记的正是当日未曾嫁与高强时所求的一阙钗头凤。 当时只觉略嫌悲苦了些词倒是好词蔡颖终日念诵此刻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心中默念着:山盟虽在锦书难脱山盟虽在锦书难脱她没来由的一阵恐慌忙即将那张纸压到匣底。 这一夜19岁的蔡颖彻夜无眠双臂始终紧紧抱着身边的丈夫唯恐一松手他就会远离。 第七章 (上) 过的几日童贯辞京西上临行时在金殿上慷慨陈词此去定要整军备战进取西夏大有不破楼兰誓不还之势。赵佶闻言壮之亲持御酒相赐以壮行色童贯接了一饮而尽上马离京而去。 高强因为要筹备西北军粮之事因此逗留京师不走也出西门十里亭设宴送行童贯。说到西北的战事高强倒对童贯还有点信心经过了这么久的相持对抗小国西夏就算占有补给和指挥上的优势也在大宋的庞大国力持久压迫之下面临崩溃只要童贯稳扎稳打不犯军事冒险主义的错误西夏的平定指日可待。 经过出使辽国这一行童贯对于高强也有所改观况且蔡京一童贯一高俅这个铁三角的联盟现在看来暂时还是有其存在的必要相反由于童贯实力膨胀过快引起了蔡京的一些警惕之心更需要高俅这个中间势力作为缓冲要知道高俅由于出身和太尉府的地位问题恐怕终身也无望进取中枢大权因此地位稳固而又没什么威胁的他就成为了最宝贵的盟友连带的高强到处也都吃香的很。 贤侄某家这一去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你可不要掣肘于某误了大军进兵时机那贻误军机的大罪可也说不得的。童贯持着酒杯对高强说话的时候一脸严肃。 高强满口答应这事不但关系到西北战局更在皇帝面前也夸下了海口更关系到他偌大钱庄以后的展。就算没有军机干系也是绝对不容有失。素常他说话总给人有点油滑的印象因此童贯要多叮嘱几句见答应的爽快又显得胸有成竹。倒也宽心。 当下吃了酒童贯翻身上马数百亲兵卫护着大群马队绝尘而去。 高强眼望后尘脑子里搜刮着从前学到地历史知识仿佛童贯大观二年应当是有所建树的。具体月份和功劳大小可不记得了不过童贯眼下封武康军节度使可还没有加检校司空衔。记得就是在大观二年的军功之后加了检校司空衔可见今年的军功可期。 嘿嘿。高强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起来既然童贯有军功那自己筹措大军粮草不也有功劳加上今秋贡举。自己虽然不读四书五经仗着老丈人的面子榜上有名也是有把握地那时进士及第。便可谋个大大的官职了对于今后的作为大有好处。 要知道。历史上的女真起兵反辽是在辽国天庆四年。算起来离现今不过六年而已留给高强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如果他按部就班靠着父荫和蔡京的庇护升官要到中枢少说也要十几二十年到时候难道去做亡国宰相么因此搞东搞西这么多事都是为了以后应付国家地危机而做准备的。 眼下大事就是这军粮说不得要把贯忠从杭州调来商议怎生设个妥帖又快当的法子才好。高强一面这么想着一面回到府中。 只是他刚一走到自己院子门口就听见里面谈笑风生那话音熟悉地不能再熟却叫他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脚下抢了几步高强冲进院中见几人正在谈笑听见他回来都转过身来当先一个人儒衫青巾可不正是许贯忠 高强又惊又喜抢上去拉着许贯忠的手道:贯忠怎的来了也不先来封信就这么自己跑来莫不是本衙内有甚亏欠你处上门要债来了 许贯忠也笑只是依旧淡淡的微笑眼中那股暖意却泄漏了他心中的欣喜:正是如此衙内将东南诸事都丢在我肩上累的小人可怜见薪俸却不见一文这几个月过的苦不堪言便向衙内要债来了。 高强大笑一旁的燕青也在那里大笑好友得到高强的重用他是比当事人许贯忠自己还要来地开心:贯忠啊闻说那大通钱庄手握东瀛贸易船队广泽东南五路日进斗金财源滚滚你若是嫌弃数钱太过辛苦便来与我调个位子管管这丰乐楼的狂蜂浪蝶我去替你数钱可好 几人笑了一回高强咧嘴道:我正要差人传信于你却就已经到了天下再也没这个巧法可知我大事必成矣来来坐下我有事与你商议。 几人就那大树下的石桌石凳做了小环带着两个侍女送上茶水点心许贯忠却是一路风尘赶来中午饭也不曾吃当即就着茶水吃几块点心。 高强容他吃了点才道:日前我出使途中与童贯商议由本衙内地大通钱庄专责筹措西北百万石军粮已经差人送了消息给你:这次回京此事又经殿上宰臣商议已定三月之内须得办妥西北大军克日进兵这军机可贻误不得。贯忠不期而来可是有以教我 许贯忠拿起手巾擦了擦嘴笑道:衙内果然知音闻弦歌而知雅意。不错小人接了衙内的第一封信便开始着手筹办此事。前日得了衙内已经进关不日到京小人这里也差不多筹备妥当便启程进京要与衙内商议此事。 高强惊喜交集要知道筹措百万石军粮这资金问题不说运输就是一件极为头痛的事这时代没有火车汽车水路纲运又是繁忙之极要从东南千里迢迢将百万石军粮运到西北光运费就是个天文数字了。连日来他想了许多招式却都有些难解之处现在听许贯忠的言下之意却似胸有成竹教他怎不喜出望外 道来这百万军粮要如何筹措法 许贯忠笑道:衙内莫急要设法筹集百万军粮须得先知道现今咱们西北大军的军粮是如何筹措法的。他连说带比划一个宋代军队后勤体系便宛然出现在高强面前。 第七章 (下) 原来别的不说现今西北大军的粮草多半都是川陕当地自行筹买秦凤延安等处设官粮市由官吏会同当地士绅联合订立粮价以此向民间收购。由于西北各路缺乏铜钱支付时多半使用川陕行的铁钱大宗的则给券支付如盐引茶引等客商持此可到京师或者四川东南等产茶盐地换取货物或者直接出售套现。 只是这种制度却难以防止各种舞弊行为因为中小农户的粮食缺乏储藏手段他们又需要将粮食尽快变现换取钱财去缴纳各种赋税这便给了当地大粮商以可乘之机。他们与官吏串通将官粮收购的价格压低而自己则以较高的价格在外面收购等到官方的粮食收购完不成被迫提高收购价格时再将手中囤积的粮食卖出其间利润可达数倍。 东南每年所行茶引朝廷可得数百万贯收入可是这些茶引到了陕西边市却只能换得六十万石军粮官粮的价格比东南各地收购粮食要高出四五倍。有这样的黑幕那西北军粮怎么能不教朝廷愁许贯忠淡淡的说着眼中却是精光迸射显然心中愤恚。 高强却几乎听的呆了在现代也曾听说粮食倒爷的厉害想不到咱们的老祖宗可一点也不差呢 不过话锋一转许贯忠又道:今次衙内将这西北军粮大任尽数揽到肩上贯忠以为实乃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先一家专断便绝了西北官商勾结舞弊的后路衙内本人根本不离京城那边的消息得的没这么快贯忠便从此下手。定了个上房抽梯的计策。是如此这般 原来许贯忠就从这种官粮收购的黑幕中得到启。他此来京师自己从东南运了五万石米又事先教石秀在京畿各处收购粮食也已囤积了十余万石现在存放在西京河南府。 衙内我等到了西北边地由石三郎麾下地客商将东南地米粮各处交付称说高衙内大通钱庄财雄势大。从东南运来百万石军粮援助军中。须知那西北大军不过三十万。百万石军粮足够一年征战所需这消息一经传出米价定然大跌三四月间正是青黄不接粮商收购地粮食恰好可卖高价。被这么一冲势必急于出手我这边分遣人手四下收购。不旬日便可低价收得百万石军粮。 燕青听到这里也笑了起来:贯忠这条计策。端的妙极想那些粮商手中少则数千斛多则万斛交易数目如此之大我大通钱庄的白银正好派上用场只需数船银子运出便可了结此桩收购。 不错我还可将银在京师换取盐引茶引到陕西这些券也派上用场亦可用来当地购粮支给大军总算起来恐怕不需五十万贯便可完成此案。 高强拍手称妙真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百万石军粮到了许贯忠这样聪明人手中就跟变戏法一样的简单:此计大妙更有一桩好处沿边军粮不用收购今年这川陕的铜钱调运便省却许多更加有利于朝廷在这几路行钱引替代之前的铁钱和交子诚为国家和百姓的幸事在富庶的东南因为钱荒而铸行当十钱其危害已经是他亲眼目睹了可见长期使用铁钱的川陕其受害程度又有多么深重。 他这句话说出许贯忠和燕青却一起肃然称是:衙内时刻心怀国家小人等敬佩。 高强连连摆手其实身为一个统治阶级既得利益地受益者关心国家是最理所应当的事许多人以为上位者都是糊涂蛋只知道吃喝享乐榨取民脂民膏又怎知道经营偌大国家的辛苦 几人商议已定便差人去叫石秀来要商议细节这边许贯忠又将东南大通钱庄和应奉局各事向高强禀告一连串的数字报将出来其气势可以与级计算机相媲美听的高强头昏脑涨总之东南无大事自己尽可放心放手而为可矣。 说罢东南之事许贯忠却将话题一转说起山东来:衙内当初咱们设计那船队地规划小人想以山东梁山泊为一个中转东瀛船队可到此地歇脚转输货物山东河北的财货也可不必挤那运河纲运直接由此处登船出海。可如今梁山泊被山贼占据此事难行如何是好 说起来这件事高强也是挺烦心的。当初捧了宋江起来各处造势这山东及时雨地名号甚是响亮无论官民绿林多半都知道了这么一号至于如何个了得法自有各处好事之徒添砖加瓦不需操心。 可宋江虽然出了名对梁山泊的控制却不是那么严密相反晁盖等人上了山以后仗着梁山泊地水势反而立起山寨作威作福起来平素几个头领带着数百小喽啰驾着渔船四出劫掠周边官民都叫苦不迭左近数十里几乎没了什么人烟。宋江虽然得了高强的号令想要设法在梁山建立船队的中转基地可是却一直没办法摆平晁盖等大小头领别的不说只这么大数目的金银进出就是考验这些江湖好汉最重视的义气二字了黑吃黑还是讲义气这是个问题呀 高强将这些难处说了一遍许贯忠闷头不语其实当初高强执意要收宋江许贯忠就有些保留如今事情进展不顺也是与此有关。 燕青见气氛忽现沉闷他却是心思快捷立刻笑道:衙内贯忠此事却也好办。 如何高强忙问。 那梁山泊水贼闹的凶闹得大了官兵不敢正视闲杂人等不能靠近也有利我船队与此中转做些不那么需要见光的事倒也不是坏事。如今的难题是单单靠这宋江无法挟制梁山贼寇说到底还是咱们在那梁山上无人以小乙之见不如就让那宋江入了贼伙就便取了梁山大权这梁山不就从了衙内了早晚有用时许他个招安又可博一个前程光宗耀祖洗脱了这贼名岂非美事 第八章 (上) 如此釜底抽薪的妙计惊的高强目瞪口呆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换个角度去看立刻就会海阔天空。事实上对于许贯忠当初提出的要将梁山掌控在手中这样一个策略高强就始终觉得有些难以完善如果要将一些不便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的事例如自己私下从日本运回的大批白银和财货经由那里中转注入大通在各地的钱庄中去那么梁山需要满足两个条件其一是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其二是官府的势力无法接近。 在山东遇到宋江之后高强仿佛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梁山落入了晁盖一伙的手中成为大宋朝廷的治外之地满足了一个条件通过控制宋江来控制这个地方就满足了另一个条件。不过依照情况的演变看来仅仅用招揽宋江为自己效力的办法来间接控制梁山始终不是稳妥的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个中山东好汉人人景仰今世被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山东及时雨化为最大的无间道投入到梁山之中那才是万无一失今后所有的走私活动都将在绿林道的掩护下进行。 不过这么一来倒很有些迎合中的情节了宋江之所以从没上梁山的时候就开始惦记着招安要将兴旺达的梁山事业用来换取功名莫不是因为他原本就是个卧底这样的念头高强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可是种种筹谋局势演变得结果却竟然就导致了这么一个结局。 许贯忠略一思忖也击掌叫好:小乙这条计可算是釜底抽薪那宋江有效忠书在衙内手中这等勾结官府之事绿林中最是忌讳一旦曝光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如此死穴握在我等手中不怕他翻了天去。以这宋江的心计胆识。又是山东道上有大名气的上了梁山之后当可顺利掌握大权之后何时招安如何招安全凭衙内做主了。此计可行 身边两大军师都说可行此计便即通过。接下来要商议的就是宋江如何才能不露痕迹的上了梁山去。最好是梁山贼人主动来请那才是天衣无缝了。 可他们这里还没想出个周详的计划来那边院外匆匆脚步声响跟着就是石秀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衙内。山东有事咦贯忠怎的来了小乙也在今日恰好齐全。一阵笑声。 寒暄几句迅进入正题石秀取出一封飞鸽传书:衙内山东飞信说那宋江在郓城县里杀了人。吃了官司现今被郓城县令时文彬拿了在衙门里正要鞠讯前后备细。而后移送该管的东昌府治下。今春朝廷改制升了几处军州的品格。郓城县本是济州该管如今济州改了做东昌府知府仍旧是张叔夜他儿子张随云与高强交情莫逆现在两浙路点检任上。 接了这个消息高强三人面面相觑面上表情甚是古怪:怎么刚在想如何令宋江入了贼伙便生出这个事来 石秀本是对宋江有些不屑的碍着高强要用他也不生什么龃龉只今这厮自己犯了官司却又勾起原先地不屑来身为担负衙内山东大事的人怎么杀个人还落得自己进去了呢真个烂泥扶不上墙了。 可惜眼前这几人却不似他这么想那许贯忠随即拍掌道:瞌睡来个枕头衙内这宋江既是吃了官司以他在山东的名声和根基要跑想必不难既然不走必是在那里望衙内来救。如此主动操之在我不妨设个连环计叫他顺顺当当上了梁山。 燕青在那里叫好石秀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经燕青一番解说方才明白。既然是有利于山东大事石秀便也乐得听从便将宋江下狱一事备细道来。 原来宋江受了高强的指令和大笔钱财他在山东道上又是素有根基的这仗义疏财及时雨山东孝义黑三郎的名声江湖上立时传地沸沸扬扬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得高强的提拔进入青云仕途。好在他熬了这些年如今好歹走上了明路也按捺的住性子。 有道是饱暖思淫欲宋江三十好几不曾娶妻人也是有生理需要的如今大事略微有了眉目便也留心起个人问题来也不知是不是前世地孽缘好死不死偏偏又惹上了阎婆惜拿着高强给的钱财典了这个女子郓城县上赁间屋子就金屋藏娇起来。 后面的展简直和书上的情节一摸一样梁山上刘唐下山来给宋江送书信并黄金落在阎婆惜眼中两人争闹起来宋江一怒将这女人杀死阎婆披头散拉着宋江去郓城县告官哭天抢地的喊冤必要宋江偿命。 依着宋江的名声还有在郓城县官吏中的人缘要走脱本是不难只是他现今攀上了太尉府高衙内这棵大树一旦走在江湖上便落了个贼名又怎么心甘因此忍着吃官司只是一言不指望着高强来救以太尉府地能为这点小小官非自然不在话下。 他倒也忍得住连个信也不望东京来送一是他与高强的联系属于绝密寻不着稳便的人相托二来以高强的手眼通天这里的消息也必瞒他不过。 当下高强几人问了备细便动起了脑筋。这宋江认可吃官司不走想是仗了高强的势力死是不能叫他死的救可也不能随便救了须得将往后的计划设法透露于他让他心里有个底而后大可放出风去郓城县宋江杀人当死解送东昌府听候秋后问斩。梁山贼寇身受宋江恩惠为着江湖上义气为先定然是要来解救的杀官砸囚车救人这等大事做了出来宋江无路可走上梁山那是顺理成章而后设法谋夺梁山大权一一尽在掌握了。 几人定了策略这绿林中的事石秀最是熟悉不过自然交托在他身上。事不宜迟石秀指派了一个得力手下配合许贯忠推进西北军粮的事自己随即动身东下要将宋江平平安安的送上梁山。 第八章 (下) 这边高强三人送了石秀起身许贯忠又想起一件事来向高强道:衙内那宋江近日上梁山这梁山当真能为我所用却不是一时可期况且我往来东瀛的船队都是千料四百吨以上的大船要驶入黄河再经过黄河与梁山泊之间的水道抵达梁山这中间的航道虽未仔细勘察想来不是海上大船能走的因此愚意当在山东登州沿海一带择一善地将远洋的货物趸运到内河小船上再经黄河而到梁山。至于大队船运经过黄河却也无需担心官府纠察一来可以悬挂殿前三衙专属转运的旗帜二来与那东北女真人的交易也可做个幌子这却是新得的好处既然得到了童贯的支持大可大张旗鼓而行。 燕青听了却说正巧:衙内议定了这与东北女真人的军器交易必可换回女真人手中的战马特产等物再以朝廷密议的名号掩护沿途官吏必定无一敢有半个不字咱们不妨花点小钱打理一下便是坦途一条了至于这登州沿海之事小乙这里倒有个人衙内不妨见上一见。 燕青传了话出去不一会进来个人这人甚是年轻二十不到年纪一脸的机灵样穿着青衣小帽腰里别一支笛子倒有几分燕青的架势。 高强正见这人形容不俗多看了几眼燕青指点着道:乐和来见过我家高衙内此乃小乙的主人。其实燕青到了汴梁之后因为进太学读书这奴婢的贱籍早就脱了眼下是良人的身份。也就是一等公民不过因为敬重高强还是口口声声叫高强做主人。 那乐和躬身施礼高强听了这名字心中一动笑道:你叫做乐和哪里人氏有什么本领不妨讲与本衙内。 乐和通了名姓原来这乐和果然就是水浒传里的那个铁叫子。山东登州人氏姐姐嫁给了本州兵马提辖孙立本安排他过了二十加冠便去官府里谋一份请受。可知他年少好奇又乐得逍遥年前跟着一队商旅乱跑来到东京汴梁城他少年心性听说汴梁丰乐楼乃是第一等地去处。便前去游玩在楼中听了几个乐工所奏的新曲他聪明伶俐听了一遍就会了也取出自己腰间的笛子来照样吹奏。 这丰乐楼的曲子多半是燕青所谱高强也有将现代的一些曲子哼给他听因此所谱出的曲子风格多样。别具一格外间都纷纷效仿。乐和在楼子里这么一吹楼子里就以为是外面的同行来学曲子的就有几个帮闲来找茬。 那乐和年纪虽轻也学得拳脚当下三下五除二将那几个帮闲都打倒了。楼中立时一阵小小骚乱。那日恰逢燕青在楼子里闻说外面有乱子便出来查看。要说燕青的小巧功夫说地上天下无双乐和怎是他的手脚连摔了四五个跟头趴在地上赖着不肯起来。 燕青看他却也有趣。问了事的情由又问了他的来历深觉这乐和年纪虽轻。音律上头却很有天分人也机灵。倒挺适合在这等风月场所厮混因此就将他留了下来在丰乐楼里帮闲。那乐和后来知道了楼子里的曲子都是出自燕青之手又钦佩他的为人对燕青崇拜的五体投地因此事事都学燕青的做派满楼都唤他做小浪子。 现今乐和已然升了做管事在汴梁勾栏中颇有名气素常是得意的很了。不过如今听说自己最崇拜地燕青居然还有个主人心下登时有些不服只是看燕青对高强恭敬他却不敢作色将自己来历说了一遍。 高强一听心中先有些愿意好歹是个知道名字的总比那陌生人来得好。次后听了原是山东登州兵马提辖孙立的妻弟此中却好行事那孙立的兵马属于驻泊各军州的禁军与孟州施恩手下的那些厢军又有不同其系统属于高强老爸高俅该管地料来自己抬出军前转运的旗号来再与他些甜头自然无有不允。 高强心里盘算一会先叫乐和在院子外候着三人商议。 许贯忠听了高强的打算笑道:此事易与衙内可修书一封言说军前转输不易东南财赋要运往北边御河纲运苦于应付。今因东南海上船队日渐兴旺要通一条海路由东南北上至登州转行入河须在当地设一个码头着落在他身上便是倘能成事便是军功。想那军州去处的禁军倘要升官非得军功不可境内若无有跳梁的响马绿林哪里来的军功以此为饵无有不应许的小人在东南船队中择些精通船运地石三郎从下辖的众多码头中挑几个惯在大河里行船的再组一个黄河船队出来也不为难这事不就办起来了 燕青也是说好随即叫了那乐和进来将这事说了一遍。 乐和虽然出身边远军州来到这天子脚下可也有大半年当今炙手可热的太尉府京城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只是他来的晚了没赶上前几年花花太岁高衙内嚣张的时候故此一时没把高强放在眼里罢了。 现今听说高强的父亲就是自己姐夫地该管大上司先是一惊幸亏方才没有什么失礼之处否则不免坏了姐夫的前程;嗣后听说这高衙内有一场富贵送于姐夫孙立便又是一喜忙不迭地答应了横竖只是带几个人送一封信而已。 高强便径自去了老爹高俅的书房许贯忠执笔将一封书信写就桌上有高俅的私章便顺手落了款一封信造地天衣无缝。 出来交给乐和高强不用多说燕青只一句话:将这事情办好了今秋我登第之后要去外地为官这京城的丰乐楼可就交在你手上。 那乐和一直崇拜燕青对于丰乐楼的事业可算是尽心尽力如今听说自己大有机会掌管此楼脑中真可谓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当当当当当喜的不知高低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嗣后一溜烟去收拾行李克日登程了。 第九章 (上) 此后过了十来天朝中一片平静张康国依旧处处与蔡京唱反调不过枢密院与宰执中枢职责有别彼此不相统属因此掀起的风浪也大不到哪去而新近得了同知枢密院事官职的郑居中好似心愿得偿之后没了以往的锐气当蔡京与张康国争执之时往往一言不作壁上观张康国势力不及蔡京每每落在下风。 这一日张康国入内奏事也不知他哪里来的消息预先告知官家赵佶:御史中丞吴执中今天上殿受了蔡公相的指使必定要上奏章诋议为臣请官家试观之臣愿意避位。 他预先做了这样的姿态赵佶心中大奇先就对吴执中的奏折存了些疑义蔡京当时就在殿上几十双眼睛光光地看着也不好去做手脚通消息心中焦急万分。 俄尔吴执中上了殿来果然上本弹劾张康国赵佶有了先入为主之见登时大怒一桩也不相信尽数驳回将那吴执中贬黜为知滁州御史大夫张商英进位御史中丞。 张康国胜了漂亮的一役自是得意洋洋哪知蔡京此次对枢密院是志在必得不容有失既然朝堂上对付不了你便下毒手了。 过了两天张康国上朝已毕下殿时疾走几步忽然一跤跌倒仰天吐舌不省人事殿前使臣七手八脚抬到官员候朝的待漏院时人已经没了呼吸。如此暴病身亡京中不免议论纷纷谣言四起多有人以为是太师蔡京下了毒。只是没凭没据的蔡京又是势大可没几个人敢公开说。加上张康国本人原先也是阿谀附从蔡京而进的朝野中对他为人的评价也不那么阳光所以竟也没掀起多大风浪来。 丧事自然是按照执政臣的标准操办了身后哀荣是少不得的。高强父子送葬回来都心中暗自警惕虽然料到了蔡京要对枢密院动手可也没料到会采用如此激烈的手段。足见蔡京这人倘若被逼到一定程度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好在暂时大家还是在一条船上的也不必过分紧张。没多久郑居中副职转正做了枢密使吏部尚书管师仁进同知枢密院事东西两府对立地局面至此划上了一个句号。或者。是一个顿号还是个问号 高强这里着手收拾粮草银两按照许贯忠的计划先命人分散将那十几万石粮食运到西北交割与童贯手下各路统制诸路都收了军粮又见不用军中付出一些银钱钞引各处官员都是欢喜。这些商人又都晓事的很。虽然仗着御命供给军前粮草的衔头却也不大骄横所到之处还使银子给那些经手官吏不教他失了实惠。 这也是高强等人商议好地要知道县官不如现管自己现在兜揽了大军粮草供应虽然是大买卖一桩。头上可也有军法悬着一旦误了期限不是好耍的。若是各处官吏有意作梗。不用说别的单单在这收粮入库上头做些手脚。故意迟延期限又或者存粮不谨堆放在外头着了雨淋火损到时反咬一口说是大通钱庄上交的尽数都是残损粮米有意敷衍军机便是祸事了。 既然打通了官方的关节嗣后行事便好办了。石秀手下有的是市井闲汉消息哄传起来端的快捷不几日西北十余处军州边城都晓得了官家因西北大军粮草征集不易特命太尉府高衙内专领此事已然将百万石军粮自东南五路调运至此今年官市不再收购本地粮草。 那些粮商做惯了这一路粮食投机生意每年西北近千万贯的军粮投入倒要被他们赚去一多半个个养地脑满肠肥只道今年也是如此眼看三四月间青黄不接时候官中收购粮价势必又要提高个个都铆足了劲头收了满仓满屯的粮食心满意足的只等着数钱了。 哪知道这个消息一放出来亚赛晴天霹雳一般震的西北各路大粮商们立脚不定:倘若官中不要自己的粮食了那成万成万的粮食难道要拿来养猪做种有那脑筋灵光点的忙即去找相熟的官吏商议一面探听虚实不想那些以往串通一气大国家财的官吏们这时一个个都变了脸色只把官腔乱打说什么东南大批军粮源源运到朝廷不用再收本地粮米你等若不相信大可去粮仓一观溢满出来的都是东南所产的累累大米还有假的 那许贯忠所运的五万石大米这时候便派上了用处众粮商见了与本地所产粟麦不同都是禾稻全然信以为真有的是全家抱头痛哭眼见得就要血本无归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这时候便到了许贯忠的众手下出手的时机了此时大通已经在西北几个大的军州建立了分钱庄那些钱庄里地掌柜当地也能认识些豪商大贾于是居间说合令那些前来交售军粮的东南人出资收购当地粮商的米粮。此时当地众粮商也顾不得许多了只图多少收回些本钱也好纷纷将手中囤积尽数低价卖出有的还要私下贿赂央求经手的东南粮商能用自己的粮食交付大军那些还没起运的东南粮草大可在当地解决只求给小弟一条活路大家财。有道是街上钱大家赚如此两利之事开明的东南粮商们当然是乐意帮忙的了。 不过月余时间西北官仓尽数装满百万石军粮如期交付还多了十几万石。童贯见大军粮草克日屯足心中很是欢喜大笔一挥叫地方上将这些东南粮商手中多余的十几万石粮草都优价收购以备不时之需于是西北各路的常平仓里也都屯满了粮食官府的支出却不过二三十万贯与往年的花费比起来只是一个零头罢了。 第九章 (下) 这军粮到手童贯倒也争气派遣统制官辛叔献攻克洮州战端又起:手下另一员大将刘仲武果断进兵将西夏的一处重要堡垒积石军收复又给了西夏一个重大的打击。这件事情生之时童贯才刚刚回到陕西境内还没有着手部署新的进军计划按说这功劳不该摊到他头上。 只是童贯却对这刘仲武有恩当年他一力扛了官家退兵的圣旨反叫西北众将士奋力进取终于在王厚的指挥下收复青唐西北众将多感其恩德这刘仲武就是其中之一。因此收复洮州之后刘仲武没有上表奏捷而是通知了童贯任由他处理。 童贯当然老实不客气一面表奏刘仲武的功劳自己那子虚乌有的运筹之功也写的浓墨重彩一些与此战无关的将领也都带了一笔功劳官场惯例自不待言。 那大宋官家赵佶一个多月前刚刚遣了童贯出京脚跟还没转回去就收到了捷报览表大悦传旨西州众将士各有封赏童贯得了功加检校司空衔蔡京获赐玉带一条乃是本朝未有的尊荣枢密院郑居中以下各赐官一级那刘仲武也升官财。 此事传来高强却也沾光不少一来筹措大军百万石粮草可算大功一件二来西州报捷童贯也表奏他运粮及时军之克日成功多赖粮草丰足之力云云。本来人的心理就愿意听到自己亲近的人有好消息赵佶见到高强对国家也有功劳心中越喜欢当即赐高强连升四级封从五品左朝散大夫将身上的官服换做了五品以上官员的绯色。自前年荫补入仕以来高强两年跳了九级年纪又是刚刚二十一岁。朝野上下为之侧目谁料到当初在京城中臭名昭著的花花太岁如今竟俨然是政治新星一颗了 这消息传到四方听到的人各有不同或忧或喜其中在东平府郓城县大牢里有一个人从相好的狱卒口中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当即仰天大笑:我无忧矣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山东及时雨宋江宋公明。 自旬月前一怒杀了阎婆惜宋江本来大有机会一走了之以他在江湖上地名气和交游天下大可去得。无奈这人一心想要做官青云仕途才是他的理想所在倘若一逃走了。官司必然定案。从此落了个贼名。前程也就算是完了。 故此他不逃不走安然就范对着知县时文彬时只说是争执之间失手伤人他久在衙门里行走自然知道罪轻罪重这也是给以后翻案留个后路。要知道当初高强和他说的投契。可是将山东大事都交了在他手上如今宋江已经能感受到名声给自己带来的好处所到之处。许多江湖好汉但听得及时雨宋公明六个字都是纳头便拜。仰慕的了不得与往年的艰难不可同日而语。 那高衙内在我身上下了多大的功夫即此也可知一二了断不能眼看着我在狱中消磨。如今他又立了功劳升官如此快法不久定来设法周全我出去到时用不了多久我宋江高官得坐骏马得骑光宗耀祖扬眉吐气岂不美哉哈哈哈要说这宋江地人生理想中少不得要骑一匹高头大马只因他个子矮小人前人后没少被人奚落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有反抗这一节紧要紧要不可忘却了。 宋江独个在牢里因他素常交游广阔全县上下多得他好处进来之后又使银子打点因此狱卒都看觑与他不曾吃什么苦头。只是这个人坐在那里自己想的笑众狱卒看得莫名其妙有与宋江识得的去问时却又不得要领都道宋押司敢是官司吃的苦魔怔了不成。 些许言语宋江也不去理只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这人命官司在县官里断案的期限是六十日案情查明之后本县却是没权断刑的得解送本州东昌府中。那东昌府通衢大邑宋江也未必拿的稳了到了彼处未必有郓城县这般自在心中视为救星的高强那里却没有半点动静不由得也有些心慌意乱起来。 眼看到了第五十七日上黑狱生涯几无尽头宋江心中慌也笑不出来了正闷坐在牢里想办法忽而有个狱卒张三来说道有人来探。 跟着牢门打开一个人戴着斗篷进来帽檐压地低低牢里光线又暗面目也看不清楚。宋江正在疑惑那人似乎笑了笑低声道:宋押司此间可还住得快活 宋江又惊又喜这声音虽然压地有些变了听上去却仍旧有几分熟悉:三 那人把手一摆斗篷掀起一张英挺面目正是石秀:此间诸多不便长话短说便了。你的官司经过衙内早已知晓为因前日西北大军军粮一事忙的不可脱身京城那里离不得付某家前来为你开脱。 衙内果真没忘了宋江此时宋江的表情好似文革片中革命群众听到延安那般激动的浑身热血如沸只差没流出眼泪来。 石秀与宋江本有些不对付此刻见了这样表情更是心中不快只是为了高强大事压下了不去想随道:衙内将山东大事交托于你你却为了一个女人吃了这场官司心中可还有衙内么 这一节宋江也曾想到不过他拿定了高强不会就此丢弃他不管美好的前程还在招手怎能轻言放弃见石秀见责立时作出一脸痛苦状那眼泪已经挤出了眼眶想好的一番话语即将倾泻而出。 石秀却不来听他多说只听了几句打断道:罢了衙内识人之明属下们个个都是敬佩的你宋江一时失足只需存了为衙内效命之心往后有你报效的时候。眼下还是看看你这官司该当如何吧。 宋江大喜石秀既然提到了官司必定有了解决地办法忙问道:小人这官司委实是不值当为了那虔婆偷看了梁山贼人与我的文书以此要挟与小人因此不得已杀了他。小人这一片赤心正要报效衙内望三爷周全则个。 哪知石秀冷笑一声摇头道:宋江你且听了如今衙内要你做的便是认了这官司乖乖去州里见官 只惊得宋江目瞪口呆 第十章 (上) 石秀将高强需要梁山这块地盘为自己所用的意图说了又道:现今晁盖一伙占据梁山据探那宛子城里已经聚起了三五千喽啰几个头领每常四出借粮官兵懦弱不敢正视沿泊一带良民尽数走避凶狡的便索性也入了贼中。衙内有意要你上这梁山去做那盗伙中的魁将这一块好地方用起来你可不得再误了衙内的大事。 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若是生在别人身上自己还能轻松大不了慨叹一句命运无常造化弄人。可是此刻宋江自己碰上了当真是你一语惊醒我梦中人台台令台令台台吓得我惊心落魄失了魂 他双膝一软险些瘫到地上随即跪行几步抓着石秀的衣襟连声道:三爷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衙内当日明明答应了小人只需尽心办事为衙内取了山东绿林道便可 石秀摇头道:宋江啊宋江枉你还说的出口衙内将山东大事交托于你是让你去杀个小女子而后自己陷在大牢里旦夕只望衙内来救的么若是个个为衙内办事的都似你这般那么衙内也不要做什么大事了终日成一个讼棍这处那处的捞人罢了。 这个宋江也知道自己这次是做得差了倘若他是个现代人这时心中恐怕要说上千百遍冲动是魔鬼呀 现今衙内要你去山上不是叫你去做大王的岂不闻民间有句话要做官杀人放火受招安我大宋国法优容对于草寇是剿杀不误倘真成了气候朝廷进剿不利时。庭议必然是以招安为主。你上了那梁山去好生经营一番为衙内办事妥当过得几年衙内入朝拜相必然设法将你等招安。到时高官厚禄少不了你的岂不强似你现今做这些勾当这是描绘一下美好的蓝图以安宋江之心。 这宋江惊魂少定对石秀这番话全盘受落道理本是不错的。不过与他原先的计划相差太大怎么为这太尉府衙内办事居然要人落草去做强盗大头子原先本指望鞍前马后落些功劳现在可倒好直接成了曲线救国了 三爷按说一样的为衙内办事。小人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本不当有什么怨言只是家中老父在堂小人万一落草为寇不免连累老父若有亏了孝道终身遗恨呐宋江想了一会想出这么个理由来。 石秀略一思忖点头道:你有这样孝心。也是好事。只是衙内既然要你办事不会亏待了你你父自然设法保全于他况且你日前已经叫你四弟宋清告你自己忤逆做吏与父亲脱了籍不认为父子。既有这文书官面上也不能拿你老父怎样衙内一力担保。叫你全家无忧便了。 至此宋江再无推诿只得应了。想不到杀一个女人吃一场官司落得要去为贼为寇的地步。石秀见他应允又说了些宽慰言语这才离牢而去设法安排诸事要宋江能平安上山。 宋江在牢里想了一夜却也认命既然高强这么安排胳膊扭不过大腿且混过眼下这一关再说。想想当初与高强打交道地经过宋江心里明白倘若真个不从他意这位小衙内的手段也是领教过的都不是那么好过不说别的只今在这官司上做些手脚当时便能问个秋后问斩岂非万事皆休 没过几天县官的六十日期限已到时文彬还是看觑宋江日常恭谨有劳断了一个酒后争执失手伤人地罪名叫两个衙役解了上济州东昌府去。 宋江出了县衙迎面遇见弟弟宋清扶着老父宋太公父子三人长街相见一个已经做了阶下囚带着七斤重的枷如此见面几疑是在梦中当下抱头痛哭任是宋江野心勃勃此去又是受了高强的指引不过看到自己老父白苍苍长街送子入官受刑宋江又是个有孝心的这心中真如刀割斧剜一样难受。 三人哭了一回宋清取出五贯铜钱来赍两个衙役那两人一个张三一个李四素常也与宋江有相识嘴里都说使不得无奈宋清一片诚意只得收了心说县城到州治这点路程也得了五贯铜钱真是好差使。 这边宋太公扯了宋江手中端了一杯酒压低声音嘱咐:我儿此番你吃了官司我已用银钱上下打点望轻了断你不至于死罪不过是个流刑而已。我再去买了州中的官吏只要个日脚好过的去处与你不需配到那远恶军州但熬个三五年逢着大赦便可还乡。为父知你素常结交些豪杰那梁山上草寇与你相熟倘若知道你配充军时定要下山来劫你去入伙。 宋江一惊这老父怎地料事如神想必是弟弟宋清多嘴说了出去当下不敢顶撞低头继续听训:那时节你务必要把牢脚跟不可一日从贼咱家虽说没什么大富贵世代务农做的是良民你没得污了祖上几代的声名。 宋太公说罢将手中酒杯往前一递:若应了为父时且满饮此杯去。 宋江心里这个难受一面是老父以家门名声谆谆教诲不能入了贼窝一面是那高衙内下了命令自己要以强盗大头子的身份去取得梁山大权这中间没有转圜余地究竟要如何 尽管心头混乱宋江却还知道火烧眉毛且顾眼下老父拿着酒杯眼巴巴的嘱咐自己走路要走正路不可作奸犯科自己那见不得光的使命怎好出口当即将酒杯接过一饮而尽向老父宋太公磕了几个头道:儿子谨遵父亲教诲不敢走了邪路。 宋太公点了点头将宋江搀扶起来唏嘘不已。 父子相对无言那两个衙役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便来催着宋江上路。 第十章 (下) 由郓城县到州府中路途不过百里这还是因为那郓城县处在济州府和郓州府交界附近离州治所在比较远的缘故。百余里路程两三日即到那两个公人受了宋清的钱财也不催逼宋江只由着他缓缓行来。 这宋江一面行路五内却如煮浆一般难受不知如何取舍最终还是高强的命令暂时占据了上风:没奈何权且做一回贼寇他日得了梁山之主将老父搬到山上朝夕尽孝他日受了招安做得高官为国家立些功劳也不至于辱没的祖宗只是眼前难过一时而已。 他这么拿定了主意脚下便也快了许多第三日头里已经到了州府中。那东昌府府尹张叔夜坐堂看了本案文牒又问了宋江备细点头断案:宋江酒后争闹失手伤及人命依律断杖五十配一千里至江州牢城克日启程不得有误。江州地处江南乃是出名的鱼米之乡大凡此等富庶地方做官的要起钱来也就不那么穷凶极恶对配军流犯也不会那么凶狠等闲若不使钱不得配到这等好去处宋江心中明白必是老父宋清打点的结果。只是可惜这老人的一片苦心做儿子的多半无福消受着实可叹 那断杖的人早经了打点众人护持着宋江五十板子挨下来行若无事揉了两下就能起身走路了。倘若换了别个没钱的配军这五十板子着实难过那些久惯行刑的衙役手上轻重大有分别若无钱时心中怀恨。每下板子必起一个盘头方落打到你皮开肉绽方休。那时带着这样的棒创上路一条命十成中便去了九成多有配军流犯走不到地头就丢了性命地。 宋江这里却带的钱银甚多取出赍给押解的公人那两个公人满面堆欢都说郓城县及时雨宋江大名鼎鼎今日一见果然仗义疏财挥金如土这一路可好走了全然不想。一个配军对押解的公差仗义疏财这仗的叫什么义大抵江湖中人的所谓义气深重许多也都是这般狗屁不通而已。 宋江却不管这些他久在江湖早已明了世情当下淡淡一笑便即启程。走到城门外茶铺时眼睛一溜却现那茶铺中坐了几条大汉为一个身形长大甚是熟悉。手中拿着个茶杯慢条斯理地喝着正是石秀。 二人眼色相对宋江顿时明白石秀想必是做好了手脚这一路自己怕是到不得江州。 果然宋江并两个公差走了两日到第三天头里。眼看要出济州州境恰是经过一片深林就听吱的一声空中一支响箭掠过。那两个公差在山东地方当差久知当地绿林响马昌盛的很走这一路本有些提心吊胆见这支响箭掠过。都是心中一凉:那话儿来了 好在早有心理准备两个公差也不甚惊惶失措一面背靠背守着宋江心中盘算着如何应对来人。 只听那林中一阵梆子响金鼓那是正规军中所用的强盗们进退间只听梆子涌出百十个精干喽啰个个穿着红色号衣精神头倒足的很。手中军器也着实可观虽然不及军中地十八般兵器却比许多盗伙中锄头扁担一起上阵强胜许多。起码每人手里的家伙都亮闪闪的一百多件排将出来。煞是好看。 喽啰们列了个队两边分开中间走出三筹头领来宋江一见倒有两个不认识。头一个穿红衣头顶双插雉鸡羽骑一匹大红马手中一支方天画戟:第二个穿白衣头戴朝天紫金冠骑一匹黄骠马手中也是一支方天画戟两个人站在一起倒像是门神画一样煞是好看。 那两个人走了出来穿红衣的大喝一声: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牙崩半个不字管杀不管埋 这本是强盗劫道的惯用台词宋江和两个衙役都是久熟江湖事的听的耳朵都要长茧。那两个公人正要说话不想今次却有新花样那穿白衣的头领也来了几句:我等在此开山立柜寻常人等只劫钱财若逢着山东第一的好汉奇男子时便连人也不放过兀那前面配军姓甚名谁报来 宋江一看这九成是冲着自己来了也不知是不是石秀安排的人马当即叫道:前面地好汉听真小人带罪之身乃是济州郓城县人氏姓宋名江字公明今望江州充军的各位好汉刀下留人 那两个人听见宋江报名立时换了脸色欢然道:果真接到宋哥哥二马并骑飞驰过来几乎同时到达一起跳下马来要来为宋江解开枷。 那两个公人被人视作无物本来是很伤自尊的不过这时身边上百号喽啰环绕个个手中兵器不长眼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也只得抱头一个忍字。见宋江好似颇得这些强贼敬重两个公差且拉着宋江的袖子颤声叫道:休伤了小人等的性命 宋江自然满口答应不容那两人为自己开枷连声道:好汉且住不知上下如何称呼对宋江意欲何为 那两人见宋江问也觉自己鲁莽了都笑起来:宋公明哥哥你原不识得我两个且见一见这个人便知端详。说罢两人一分闪出后面一个人来。 宋江定睛看时也笑了起来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好友吴用年前因应奉纲一案作自己通风报信一力维护保他几人上了梁山后又火并了原占梁山的白衣秀士王伦现今在山上做第二把交椅满山都唤他做军师。 吴用上前来教开了枷两个公人不敢不从一面开了枷一面央告宋江救命。 不消两位开口只需有宋江在时便保两位性命无忧给两个公差安心宋江自与吴用厮见了又经吴用引见那两个使戟的壮士原来穿红衣的叫做吕方人唤小温侯一身做派学的是三国吕布;另一个穿白衣的叫做郭盛绰号赛仁贵身上白衣是学的兴唐薛仁贵不是说什么仁贵白衣定天山三箭射死盖苏文啥啥的吗 倘若高强在此对这两个的评价就是:又是俩爱玩splay的 第十一章 (上) 几人厮见毕这大路上不是说话的地方吴用张罗着离了大路行数里路进了一个山坳原来是吕方的山寨。这吕方行走江湖营生折了本钱不得还乡仗着自己有些武艺便在此啸聚落草行那打家劫舍的勾当因落草的时候不长名声还没传开。 郭盛却是一般也是过不得日脚便想要落草为寇哪知两人不约而同都看上了这济州和青州边境的一块地方两个互不相让便斗了一场不分高下。也是凑巧两个都是好使戟的打了一场反而打出兴致来郭盛便在左近寻了个落脚之处每日来与吕方斗戟两个一连斗了十余日兀自难定胜负。 小可奉晁盖哥哥将令离了梁山带一伙喽啰来迎宋公明哥哥走到此间正逢着两位又在斗戟也是小可多事将铜链来打散了又说了自己来历。这两位久仰宋公明哥哥大名听说小弟乃是梁山的好汉先就喜欢次后听说要迎接宋公明都说要见上一见这么着便在此间相候每日只望哥哥来。吴用将一向的事情说了一遍宋江这才恍然深谢梁山众兄弟和吕方郭盛两位的抬爱。 吕方郭盛两个见宋江在吴用面前大有体面暗想此番成事矣他两个流落江湖都想找个稳妥的大山寨投奔官兵来剿时也好有个照应。只是左近数百里内都没什么高山峻岭盗匪无处藏身。只有梁山仗着八百里水泊乃是天险官兵无法靠近因此山东群盗渐渐都投奔那里去。 他两个打来打去不过是想要个栖身之所现今遇到了梁山的军师哪里不上赶着巴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当下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意也都明了。都向宋江施礼诉说平生渴慕之意把宋江夸地如当空皓月自己便是那天边繁星今日一见足慰平生矣 宋江谢过了。吴用却笑道:哥哥小可迎到了哥哥却是运气晁盖哥哥不知哥哥要配哪路去索性叫众兄弟一起下山将济州府往各处去的大路都看住了只等哥哥前来。小可却不是好运道 众人听了都一起大笑说正是如此今日之会足显义气深重。当时吕方泼出家底来杀牛宰羊又取出酒来款待群盗那一些小喽啰也都得了酒食。江湖上好汉讲究的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如此虽然不是买卖开张金银没得分不过酒肉管够喽啰们自然也都乐得快活。 几个头领坐了上席公推宋江做了尊位桌上排满酒菜。无非鸡捡那肥的酒捡那醇的盘叠盘碗碰碗。摆的丰盛无比。那两个公差不敢寸步离开宋江身边也弄两条凳子在桌边坐了。倚着宋江的颜面那吕方郭盛等却也看觑他劝了两杯酒这等官差与强盗共饮一桌其乐融融的景象百不一见。 众人吃了回酒宋江听了吕方郭盛二人地来历把眼色递一个给吴用吴用自然心领神会原本他已经与吕方郭盛达成了默契要收这一股好汉入伙当下便道:既然如今接到了公明哥哥少不得要请哥哥上山去晁盖哥哥并众家兄弟时常念起公明哥哥的好处如今哥哥既然落难何妨就梁山入了伙吴用这一下其实甚为阴损当着两个公差的面说出招揽的话来宋江若是答应了这两个公差性命难保便是宋江的投名状杀了押解的官差之后自然只有一条路做贼了。 宋江心计深沉对于官场与绿林地黑幕又是熟的不能再熟的对吴用的这点肚肠心中实如明镜一般。虽然早已得了高强的命令要上梁山去设法夺权做那盗匪中的魁不过他日后还是要招安地自然不肯绝了自己后路当即假意正色道:吴学究非是宋江要辜负众家兄弟一片美意家父年迈在堂临行前曾经谆谆嘱咐于我教我好生做人不可一日入了盗伙祖宗灵台上须不好看。若是宋江孤身一人顾着众兄弟的义气自然前去入伙只是家父年迈倘若知道宋江忤逆不孝气出个好歹来则宋江纵然万死莫赎。这中间实有偌大难处望众兄弟见谅。 那两个官差也知道自己的处境见宋江不肯从贼都是心中大喜嘴上可不敢说出来只把眼睛在那里骨碌乱转一会看看宋江一会看看吴用。 吕方郭盛原本早知道宋江大名都听说他是山东道上第一号奇男子如今见他坚持不肯上梁山入伙不由得有些失望只是宋江抬出老父作为幌子他又素来有孝义黑三郎的绰号可见其意甚坚想想无法解劝气馁的很。 吴用到底是狗头军师计策多眼见宋江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当下也不坚持笑道:宋哥哥孝义为先小可也是景仰的如今权且不提入伙之事只今晁盖晁天王与众兄弟上了梁山之后时时念着哥哥的好处如今哥哥即将远离不可不上山去见过众家兄弟吃几杯水酒也好上路。 宋江沉吟片刻点头道:如此这般却也使得。 见他答允了吴用等人尽皆开颜呼卢喝雉又喝了起来吕方与郭盛又在那里较劲却不是斗戟乃是斗的酒令直喝了个昏天黑地方散。 次日起来吕方郭盛指挥着喽啰们收拾细软金珠其实他们在此占山没有几日并没有多少细软可以收拾的只将劫来地许多乱七八糟货物堆了几车大队闹哄哄地下了山一把火将这小小山寨给烧了寻路往梁山泊而来。 等到这一队远去道旁树林中钻出几个人来都是行商打扮为的正是石秀。 第十一章 (下) 望着远去的盗匪队伍石秀笑了笑一旁便有人抓紧机会拍马屁:三爷果然神机妙算一查到梁山几大头领分头下山便知他们是要迎接宋江于是顺水推舟将他两边接上了线更将咱们的人夹在吕方郭盛的队伍中也上了山去小人等佩服之极。 石秀不吃这一套摆手道:你等知道什么梁山上法度森严远非寻常盗匪可比咱们派了几个青皮混混杂在里面未必能探得什么机密情报反倒要小心露了马脚打草惊蛇。 那几个随从连连称是:三爷说的自然在理不过那几个青皮混混也不知咱们的来路只是与咱们的兄弟有旧而已如今上了梁山日后再想要取得梁山的消息便可由咱们的兄弟设法打探也可一步步往山寨里渗透了。 向梁山里安插人手是高强的既定策略不但有宋江这样的高级无间道其余的小卧底也必不可少君不见现代的无间道电影中到最后真正决定胜负的恰恰是一名不起眼的小卧底从这电影里得到启高强便令石秀设法在梁山中安插钉子。 混在郭盛队伍中上山去的几个青皮混混都是在黑道中也混的极其惨淡的他们根本接触不到石秀组织的实质内容就连预定要与这几个青皮混混保持联络的人员也都只是石秀组织的外围人员而已。要知道卧底这一行其中的讲究极其微妙要如何在对方的势力范围内保持自己所派出卧底的立场可算是一个永恒的命题这一次石秀所采取地在兵法中称为明间。其作用只是布线而已由于其本身不能造成较大的影响。便也说不上什么暴露不暴露地了。 至于卧底间形成联系网更进一步对梁山内的局势生作用那是往后的事情只需宋江在山上站稳了脚跟。便可一步步施行。 想到这里石秀眯缝着眼睛。看着那伙盗匪队伍渐渐远去忽地冷笑一声。带着几个随从转身而去。 这几日山上头领四出迎接宋江晁盖坐镇山上将探马远远派了出去朝夕打探消息。这一日接到禀报说道军师吴用接着宋江更有一拨好汉前来入伙现今已到了山前酒店掌柜的旱地忽律朱贵送了消息教泊子里用大船出来运载入伙诸人。 晁盖得报大喜。如今刘唐阮小二几个都被派出去分头迎接宋江。山上留的是杜千宋万公孙胜。白胜等几筹头领一都下了山来在那金沙滩上奏起细乐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草莽之人音律什么是不讲究的全凭一个声音大吹地喜庆罢了。 不片刻吴用引领着宋江等人都到晁盖接着了大家见面激动颇有渡尽劫波兄弟在之慨虽不至于抱头痛哭亦大有唏嘘。还是吴用做好做歹劝住了大伙一起上了宛子城晁盖吩咐大摆筵席一来与宋江接风压惊二来迎接新上山的两个头领吕方郭盛。 吕郭二人见晁盖甚是英雄山寨立地齐整又有八百里水泊的天然屏障酒席更是水6杂陈连喝的酒也比自己山寨的好上许多真个处处强盛怪道数百里内官兵不敢正眼去看梁山心中大为钦敬都一起向晁盖磕头宣誓效忠。 晁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盗伙中讲究实力称尊每个新上山入伙的头领都得叫他先对梁山存了敬畏之心方成主强客弱之势日后才好驾驭。要知晁盖自己就是后来上山火并了原先的大头子王伦之后才坐了梁山之主心中怎不防备 如今吕方郭盛都诚心入伙了晁盖便请宋江也入梁山:众家兄弟在一起快活岂不强胜去那远处军州路途辛苦 宋江面有难色停杯不饮把眼睛只看吴用指望他出来说几句周旋毕竟吴用也听过了自己的理由当时是表示赞同的。 吴用了然便向众人将宋江地难处说了一遍晁盖等听说宋江承父庭训不得入伙一时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宋江有的外号让你叫乃是孝义黑三郎那孝字放在前头透着就比这绿林中的义气要来得强胜。 席间一阵气闷公孙胜在高强破应奉纲案时失风被擒后来是高强有意放人却假作是宋江一力周旋的结果因此心中一直承宋江的情这时忙出来宽解道:所谓人各有志宋江哥哥心系众兄弟虽然在配途中仍旧上山来见一见众兄弟这便是义了;他老父在堂不许他入了我绿林宋江哥哥念着孝字上头为难这便是孝了。如此孝义不能两全我等既然称一个义字不能叫兄弟坏了孝道此议权且作罢大家喝酒便是。 晁盖看了看吴用见后者向他微微点头又使了个眼色心知这狗头军师已经有了计较当下便道:公孙兄弟言之有理来来来今日众兄弟难得欢聚且开怀畅饮不去管那些琐事来日却再做计较。 众人都说甚好于是再又举杯痛饮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喝地不亦乐乎。宋江心中惦记着高强的命令又格于父亲临行的嘱咐实不知要如何才能不露痕迹地上山入伙。 其实若是单单要上梁山那是轻易之极只是宋江的使命不但是要上山更是要取得梁山大权如今若是只这么糊弄着入了伙就算仗着以往对晁盖等有恩顶多不过是个有些体面的头目对晁盖的权力丝毫不能形成威胁要完成高强的任务不知等到猴年马月。 不能成为梁山之主接下来的就是不能接受招安不能实现高官得做骏马得骑的人生理想对于宋江来说可谓生不如死因此他表面上以父亲的言语为借口其实不过是眼下上山入伙的时机还不成熟罢了。 心中有事的时候饮酒便容易醉这一天的宋江再度用自己的身体证明了这一点几巡酒罢他便喝的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口中喃喃不知说些什么。 吴用推了宋江两把见他毫无反应众人都笑于是扶了宋江去厢房中歇息那两个公差也安置了着几个喽啰看守住只不许四处乱走余外各便。 这边晁盖将吴用让到自己房中皱起眉头道:学究这宋江兄弟因老父之言不肯上山要去那远处军州受充军之苦这却如何使得那充军路上不知多少磨难你我都是清楚不过多少好汉尚且挨不过何况宋兄弟久做官吏受不得江湖风波恶还得你这智多星想个法子怎生留住他在山上才是。 吴用展颜一笑:晁盖哥哥这有何难只需如此如此不愁宋公明不留在我梁山之上又可顾全他老父的言语了。 第十二章 (上) 是夜张三李四两个公差待在梁山山寨中的那间厢房里想到周围都是以往自己手中铁尺锁链等对付的对象数千亡命之徒环绕之中大有裸露在狼群之慨只是这两位是没看过那部著名的电影了。 身处此境除了个别没心没肺的乐天派之外恐怕没多少人能安然入睡的。这两个公差战战兢兢缩在炕头小声嘀咕着两人的命运。 其中的关键两人倒也是明白的就在宋江身上。对于宋江是否会留在梁山上做其头领这两个公差却有不同看法一个较为乐观看宋江孝子名声素著晚间饮酒时又已经拒绝了山寨大王晁盖的邀请想必立场坚定。 另一人却较为悲观宋江眼下有罪之身与其去那千里之外的陌生地方做一个身不得自由的配军怎及得上留在这山寨之中不当差不纳粮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快活两人说着说着竟然争执起来那张三说不过李四又想到宋江倘若真个落草为寇第一个就要拿自己二人开刀做什么投名状想到这里不由怒从心头起骂道:看你对这做贼的好处倒向往的很敢是强盗伙里的黄汤灌晕了你只怕若是那宋江从贼你便也要从了吧 那李四不忿正要反驳忽听窗外有人声音忙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二人竖起耳朵只听窗外的说话。 一个粗豪的声音道:哥哥怎地宋公明哥哥往日与我等那般投契。义气何等深重今日大伙央他入伙却只说老父如何如何推三阻四恁地不爽快叫人着恼张三李四听了话头正是与自己性命交关的。忙留了神。 第二个声音似乎笑了笑。说道:兄弟你却不解了宋公明哥哥实有难言之隐故而才那般说其实众兄弟在山寨聚义自由自在何等的快活宋哥哥又如何不肯只是方才有外人在一旁听着。宋哥哥有些顾忌方用言语搪塞而已。 张三李四一听都吃了一惊这话头来得险恶外人什么的。显然是指的自己看宋江和这些山贼的热络劲哥哥前兄弟后的哪里有一点见外了。内中张三地耳音较好隐隐记得这后一个声音仿佛就是山寨中地军师吴用咬耳朵告诉了李四两人大气也不敢出侧着耳朵听。 那粗嗓门喜道:吴用哥哥你道是智多星。快些说说宋江哥哥哪里来的什么顾忌 吴用道:你却不动脑子宋江哥哥不似咱们几个光棍。家有老父在堂他又是个孝子。倘若自己不管不顾的投托山寨入伙家中老父便是山贼眷属官府需要与他为难倘若身陷囹圄吃那些黑天没日头的苦楚怎生是好因此上宋哥哥若要入伙这老父须得搬运上山方才干净。 这个容易宋江哥哥与我恩同再造他的老父便是我刘唐的老父待俺连夜下山去将宋太公搬请上山大家快活。 且慢吴用声音虽然不高却显得坚定有力:不得鲁莽宋江哥哥适才一再提到老父亲不许他在我山寨入伙想必也是有此事你这漏夜前去一来他老人家不认得你未必肯信;二来便是信了你听说宋江哥哥刚刚辞别转脚就上了山寨入伙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倘若气出个好歹岂非我等兄弟陷宋公明哥哥于不孝之境地 那刘唐甚是气恼闷哼了一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宋江哥哥去挨那充军配的苦楚倘恁地哪里说得上义气深重 吴用却笑:这中间虽有些碍处我看来也只寻常若要宋江哥哥平安入伙便着落在这两个男女身上。 张三李四本在竖着耳朵倾听忽然见提到了自己两颗心都要跳出来一样那耳朵更加离墙壁凑的近了。 只听吴用道:这两个男女押送公明哥哥受地是官府差遣不论如何是要回去交差的。咱们明日趁着宋江哥哥酒醉不醒将这两个男女放了只说宋江哥哥酒后着了风凉走不得路要留在山上将养。咱们这山寨乃是紧要的去处不可留做公的在此本该取了他二人性命不过看在宋江哥哥一力保全的分上姑且饶了打下山去便是。 刘唐似乎不大明白又问了一下那吴用解释道:这两人听了未必肯信不过此地不是他们待地所在这一节是明的定然下山去不提。下山之后丢失了押解的犯人只得回去州中复命当然要将罪责推在我这宋江哥哥身上委说宋江哥哥落草从贼他两个路上遇到大队强人无法可想。 那刘唐听到这里便嚷嚷道:哪里这等麻烦待俺去取了刀来一刀一个将这两个男女结果了明日下山去取了宋太公上山与宋江哥哥团聚宋江哥哥若要嗔怪起来小弟一人承担罢了 张三李四二人听到这里吓得面如土色体似筛糠大祸临头无法可想。 不料那吴用却将刘唐拦住劝道:兄弟你这般落得一个痛快却也落得宋江哥哥的埋怨害他在老父面前无法交代不是好办法。若依我这条计时那州府听说宋江哥哥落草必要付人手前去捉拿宋太公咱们抢在头里接了太公他老人家见官兵来捉难道束手待毙只得随咱们走了上山之后看见宋江哥哥原不曾落草只是被咱们强留在此父子间不生龃龉那时咱们兄弟再一起相劝宋江哥哥全家都到了山上他还望哪里去 刘唐这才明白连声称赞吴用高明摆布的四平八稳。二人声音渐小脚步声远去看来是计议已定准备明天依计而行了。 第十二章 (下) 张三李四听了心中却也安生贼人既然说定了要放走自己性命看来无忧了。 张三道:我的哥咱们明日该当如何这贼人要放咱们哩 李四点头:能怎么办此地乃是虎口一进了这山咱哥俩的小命就不是自己的了既然能平安离了此地便是太上老君保佑还待怎的 这个小弟自然理会得只是下山之后那宋江却不得下山咱哥俩没了人犯如何交差一旦没了眼前的性命之忧张三的头脑便又活络起来开始惦记以后的问题了。 李四想了想摇头道:说不得如今要想宋江与我等一同下山再也不能够便是你我兄弟在梁山下等候宋江不见了我二人那贼诡计多端定要用些言语将宋江留在山上咱哥俩守到几时是个准说不定那贼见咱哥俩逗留不走起狠来便将咱哥俩的小命给留下了岂不糟糕之极 张三倒是个忠厚的点了点头忽然又道:哥哥这等说咱们要去向府尹大人交差却怎生回话要说宋江为盗匪劫夺扣在山上么 李四将张三头顶一拍骂道:你这夯货直恁地实在盗匪若是劫夺人员图的是个财字府尹待到宋江家中一问并无强人来信索钱便知我等所言不实了如何使得眼前的便是现成理由就说宋江从贼一面带人去取宋江的家眷。 讲到这里李四忽然来了灵感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那梁山贼人原说要去搬取宋江家眷咱兄弟不妨多带人手安排挠钩套索等物。在宋江家中设个埋伏捉拿了前来的梁山贼人岂不是大功一件 张三犹豫如此一来宋江不但自己无路可走只能从贼就连他家人也得遭殃似乎太过残忍了些。李四却骂他夯货这宋江如此得盗匪看重纵然不是一伙也不远了说他从贼也不见得就冤枉了他。 两人商量定当。便安心睡去不一会呼噜声响起那李四梦中还想着拿了梁山贼人之后大可一笔财说不定更可升官之后要如何如何。便是梦里才有了。 听到二人呼噜响起墙角站起两条人影来蹑手蹑脚走出百余步。月光下见的分明正是原本应该走远的吴用和刘唐二人。 那刘唐猫在墙角听这两个公差的呼噜早憋了一肚子气这时才作出来埋怨吴用道:军师哥哥。真个不必这等麻烦一刀一个了结了这两个男女不是干净现今这两人听了咱们地计策却不愿安生定要去宋太公庄上埋伏我等岂非平添手脚 吴用笑道:兄弟一来若在山上杀了这两个男女。宋江哥哥面上须不好看。二来若无这两个男女去宋太公庄上搅扰又怎能叫宋太公乖乖随我等上山至于那小小埋伏。既然被我等预先知道了哪里还能有什么麻烦之处。且听我号令依计而行便了。 刘唐这才信服。 次日一早天刚麻麻亮张三李四二人就被叫了起来刘唐将他两个的包裹和水火棍都纳还了又说了昨晚商议的宋江生病之类的话故意装的凶神恶煞狠狠说了几句若不看宋江哥哥面上定将你两个男女挥做四段如今可下山去静候我宋江哥哥病体痊可再与你等上路。 张三李四心知肚明唯唯诺诺答应了抱着包裹逃也似的下山来一俟梁山运载他二人过水泊的小船靠了岸当即上岸急急走了。这时跑得快却不全是为了要保命赶得及的话还有一场富贵等着哩 只可惜这两人走了没多远道旁跳出几条大汉来见面二话不说上前两三个服侍一个呼吸间就将这两个公差放翻在地捆地结实拖进一旁的小树林中。 张李二人魂飞天外不知又是遇到了哪路强贼又疑是梁山贼人别有奸计山上不便动手却将二人假意放下山来杀个神不知鬼不觉。 等到进了树林有一个领样子的却蒙了面说话也不是本地口音张三李四见不是梁山贼人心底少存了一点生机。 那人正是石秀眼望宋江上了梁山他却还没得到确切的讯息故此一时逗留不去只等山上的内线将宋江上山后的事情都传递下来这才好向高强回话。不料守了一夜却守到这两个贼人石秀却也颇为意外总以为一是宋江原样与这二贼人下山来那时要另想办法送宋江上山二是宋江留在山上这二贼被梁山好汉结果了性命。不想却能见到这二人零件齐全地下山来石秀便知必有蹊跷。 疑惑归疑惑这二人却是了解宋江上山之后所生一切的最佳途径因此石秀当机立断命手下将他二人擒住了问话。 略一审问张三李四二人这日来饱受惊吓此时只想保命一五一十的将与宋江上山之后地见闻全都抖了出来张三更加老实连自己二人打算回去后禀明府尹要调动人马在宋江家中设计埋伏前来搬取宋太公的计划都说了出来全然不顾李四连打眼色。 石秀听罢也是纳闷这宋江自己留在山上却将两个公差放下山来究竟玩的什么花样想来想去怕是真如这二人所说的宋江格于父训一时不敢投了山寨放这二人下山来乃是留个退步。至于吴用使计这一节也只有这两个性命交关不懂得分辨的笨人才会信了到石秀这里是一眼看破所不能确定地只是这计策背后真正的推动者究竟是宋江还是吴用罢了。 他这里沉思不语张三李四可耐不住了李四大着胆子问道:敢问好汉哪处开山立柜又要如何对待小人 石秀正在犯愁本以为捉了这两人宋江上山之后的事情便可知晓哪知这两个呆头鹅被人耍的团团转自己还是云里雾里。此时听见二人将自己当作了拦路的劫匪忽然心中陡生恶念:衙内叫这宋江上山去他却怕什么父命难违真是好大胆子若不敲打敲打日后难以驾驭。今将这两个男女索性在这里杀了用梁山强人的名义将级递了去州府不由得宋江不反至于宋太公那里梁山想必此时已经去了人搬取我暗中护持一下也就是了。此事还需找个途径叫宋江明白衙内要他办的事不是他可以迁延的自有治他的法子 石秀行走江湖多年本是心狠手辣之辈否则又怎能在短短时间内驯服整个三京四辅的市井势力当下存了毒念只把手向下一切那几个手下都是石秀的心腹个个心领神会一起下手可怜地张三李四二人刚脱了梁山的虎口却随即死在了高衙内的阴谋之下。 第十三章 一上(上) 次日宋江起来刚把房门打开那刘唐一脚撞进来慌慌张张叫道:宋哥哥大事不好昨夜那两个长解官差睡在厢房半夜趁着山寨大伙歇息的当口摸黑下了宛子城到廖儿洼时解了一只小船划出水泊去了实则这是信口胡柴自晁盖上山之后他有些雄才又有吴用帮手山寨法度井井有条若没有令牌在手内外一个人也走动不得这两个官差又是外人路都不认得又怎的走的脱 宋江须不是没脑子的人乍一听时吃了一惊心说这两个官差昨日安稳的很说道陪我在山寨留些时便好上路前往江州怎的半夜跑了随即便想到这其中的漏洞想必是山寨吴用等人要设计挽留自己便在这两个官差身上动手脚要断了自己的后路。 如此一来倘若只是自己没得充军留在山寨落草这还罢了一来山寨大家都是与自己往日熟识又在应奉纲案子上承了自己的情就留下来也受人景仰:二来自己得了石秀的吩咐也是有上命差遣要到梁山掌权的正好顺水推舟。 只是有一件不妥老父言犹在耳自己便上山作了大头子一来不好交代二来家中有父有弟有家有口偌大一个包袱背在身上自己可不是光溜溜一个人倘若落草的消息传了出去官府追究起来老父就算拿出自己与他断绝关系的脱籍文书那也逃不过株连之罪。 想到这里宋江猛然警醒一把抓住刘唐急急问道:兄弟。如此说来。那两个官差本身平安无事。只是脱身走了宋江这是想起若两个官差逃走乃是梁山的计策那么其真实去向就很是重要了若果被刘唐这等杀人不眨眼的悍匪一刀了却性命自己成了杀官造反州府里是必定要当成谋逆大罪来办了;倘若只是人走脱了那么自己还可说是受贼人劫夺裹胁上山身不由己则家中或可不受牵连。这其中关系重大是以要问个分明。 刘唐打个愣。这计策全是吴用安排。他是照本宣科而已台词是好不容易背的熟了却不善于临场挥宋江问的问题并不是吴用事先设计好地方案他就不晓得怎么顺着去编了一面张口结舌一面肚子里埋怨宋江不按剧本演:按照吴学究的说法这时候宋江哥哥该当扼腕叹息虽然老父上有严命。怎奈天不从人愿两个官差逃走充军无望。只得落草这才是应有的道理。怎么横生枝节 正在不知如何回答旁边转出吴用信誓旦旦只说那两个官差安全逃脱深夜山寨中无人知觉待得天明觉时已然追之不及到这辰光早就去的远了:我梁山看在哥哥份上怎会加害这两个官差至于他逃下山后道路有甚遭际就不是小弟能担保了。 宋江一想也是这时无法可想只得允了在山寨落草只是且不担当职司只权且厮混厮混。在吴用看来这是宋江还存了侥幸心理为日后留个退步一面嘴上答应的爽快又叫小喽啰将这喜讯飞报山寨之主晁盖知晓一面肚子里暗庆得计你宋江既然入了贼窝染黑了还能洗白去天长日久怕你能飞上天去 却不知这宋江暂时不在山寨担当职司却不是要留什么退步他带了高强的命令自己又是心比天高的野心角色绝不甘心在这梁山屈居晁盖之下倘若贸然担任了山寨中的职司便落了规矩以后或许束手束脚不好行事这是宋江心机阴刻之处。 正是:算人者亦在人算中不知头上自有天 那晁盖接了小喽啰报信心中却不那么欢喜。他当初在东溪村作那坐地分赃的大头子时公私两面没少和宋江打交道两人很是掰了几次腕子彼此都对对方颇为忌惮本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两个人好容易达成了平衡各作各的生意渐渐才沆瀣一气结交起来。直到今天在晁盖心中对于宋江是没一天放松过警惕如今这宋江来到了梁山上却怎生安排他 肚子里转着许多念头又不好与人商议晁盖依旧不失大头目的气度披一件大氅来到聚义分赃厅见山寨头领都已聚齐厅外吴用拉着宋江双双走进老远便大笑:晁盖哥哥大喜宋江哥哥已经允了留在山寨了 晁盖连忙豪放大笑霍哈声响震得聚义分赃厅屋瓦沙沙响迈步离开虎皮交椅来到宋江面前。宋江见了晁盖这是今后一段时间的对手兼顶头上司可得奉承好了连忙作势要拜。 晁盖要扮礼贤下士的王者气势当然不能坦然受这一拜连忙双手搀扶嘴上连说使不得宋江兄弟与我山寨恩同再造当与晁盖平起平坐怎可下拜 宋江乍喜又惊他对于晁盖也是相当了解的深知这人外表粗豪内心深刻绝非省油的灯权力欲和自己相比也未必差到哪里去了怎会如此好相与转念一想便知内里照晁盖的说法倘若两人平齐自己与他并无相干这山寨本是晁盖的地盘自己又怎好对他的手下指手画脚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这一招是明升暗贬连消带打要一举将宋江排除在山寨掌权阶层之外 对手一起跑就使出这样的绝招宋江自然不能示弱好在他预先留了退步这时不由得深庆自己的聪明连忙推辞道:使不得使不得小弟才疏学浅又是山寨新人怎好与哥哥平齐况且临离家之前高堂有命虽然如今无奈要在山寨暂歇亦不能就此入伙只得权且留在山寨中托庇于晁盖哥哥罢了 第十三章 一上(下) 听宋江仍旧没松口只是不肯入伙山寨众头领都有些诧异一起眼望晁盖听他示下。 晁盖这时心中暗喜看你宋江却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果然不来与我争这山寨大权时倒要好好待你他一面故作沉吟一面拿眼睛去望吴用意思叫他出来转圈。 吴用号称智多星这点眼力自然不缺加上和晁盖又是老搭档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他自己本是个乡村落第秀才一向自命不凡却苦于读书不成总是找不到向上爬的路径不免郁郁。这人啊但凡有些本事便会有相应的抱负既然入仕无门吴用便与草莽英杰结交起来晁盖宋江都算是他的朋友由于东溪村小同乡的缘故心中自然要偏向晁盖一些。 不过对于宋江念着当日宋江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给自己报信吴用着实感激要设法报答于他眼前便是个机会了。逢到了自己说话的时节吴用赶忙出来打圆场满口答应宋江的要求:这个自然我等与宋江哥哥义气深重哥哥的高堂便是我等小兄弟的老父又怎能连累哥哥担那忤逆不孝的罪名哥哥眼前走不得权且住在山寨兄弟伙早晚欢聚多么畅快待慢慢寻个法子将哥哥的高堂接上山来一同逍遥自在强胜在山下受那官府的闲气。 这话看似平凡实则非深明草莽游戏规则者莫办。这草莽之中所谓无法无天一是不尊天地鬼神二是不受官府拘束只是盗贼们心中亦有敬畏。便是孝义二字孝者人之所出不能忘本义字则是维系盗匪组织的纽带也是盗贼世界中的秩序原则。可见宋江这孝义黑三郎的名字起的多么恰到好处正是在绿林中收买人心的不二法门。 闲话少说当下众头领听了吴用的话。个个点头称善踊跃说好宋江也点头应允了。聚义厅上一团和气梁山寨前满地欢喜。梁山之主晁盖吩咐下去大排酒席庆贺宋江上山今天乃是正式迎接宋江上山寨与昨日的接风气派又有所不同。小喽啰们杀牛宰羊兑酒忙得不亦乐乎。 自今日起这宋江便算是上了梁山。只是他初上梁山一来人生地疏没有什么心腹体己的人二来晁盖对他心有提防不叫他掌了实权。因此宋江一时间只得在梁山上投闲置散无事可做起来。好在吴用等人与他都是素识今天你做东明天我请客每日里拉着宋江各家去吃喝也算是花天酒地日脚倒还好过。 这便是宋江一上梁山了。 按下宋江这里不说那边石秀杀了两个官差弃尸在通衢大道上叫几个心腹机灵的在一边盯着。自己便去东昌府府尹张叔夜那里等消息。他到了府衙报上是张叔夜的衙内张随云的知交好友因公干到此。顺便拜上张翁。张叔夜原知道自己儿子跟着太尉府的高衙内去东南为官上任一年多已经升了三级。眼看今秋磨勘之后便可提升两浙路提刑官可谓春分得意家书中已经将高衙内捧得天上地下少有的良师益友做父亲的心中也替他欢喜。 这时听说儿子的朋友来拜见又说是太尉府地当差张叔夜虽然为官清正却不是什么古板的夫子又见递进来的帖子写的恭敬程仪也颇丰厚暗自点头用一个请字在后堂书房见了石秀。 石秀进来先跪下施礼。这是论地私交他跟着高强和张随云是平辈论交见着张随云的父亲自然要以晚辈自居:若要从官职上论起的话石秀是禁军统制校尉将将从九品的小小武官和张叔夜这样的一州知府五品大员那是差天离地的了。 张叔夜见了石秀仪表堂堂英气勃勃先就欢喜大宋军队久不整饬似这样有型的军官是很少见地了偏偏这张叔夜知府又是西边将门出身转了作文官的平日多留心武事因此见了石秀这样年轻有为的军官格外的欢喜便叫不用行礼坐下说话。 石秀告谢打斜坐了和张叔夜说些与张随云在东南查办摩尼教和朱缅父子案子的经过他口才本好这中间又颇多惊险曲折之处张叔夜听的入神。末了听得高强上下其手将摩尼教众退去又将朱缅一族的势力连根拔起连连点头叫好:这位高衙内年纪虽轻手段高明的很了不得随云倒也交结的好。 石秀来之前也得了高强地主意这济州府张叔夜是梁山泊的该管大上司日后要在这片地面行事少不得要他照顾因此着意渲染要在他心中给高强留下一个好印象以为铺垫这时见说的入港那还不趁热打铁:尊翁不是我作下属地自夸自赞我家衙内的识见可还更在这手段之上。他鉴于应奉局乃是奉皇命而设地方官无力管辖倘若落入地方大户如朱氏手中初时恐不觉得次后时日久了这应奉局的手下狐假虎威起来地方恐怕要受其荼毒。无奈碍于皇命这局子一时撤销不得我家衙内便索性仗着颇受官家恩宠讨了这个差事来作有他在这里严加管束这应奉局扰民之祸庶几可免了。 这话倘若对别人说了一来对当今天子赵佶隐隐有些诽谤之意二来应奉局目下大害未显听者未免有危言耸听之感。只是对张叔夜来说却是正投其所好。这位知府秉性刚直不阿附权贵因此升官甚慢好在提拔他起来的蒋之奇没有被蔡京划入奸党之中他没有受什么政治迫害这才一步步积年升到了知府。因此对于当今赵佶的秉性张知府是不惮腹诽一下的不有那么句话么文死谏武死战这时代的文官对于冒犯天颜一事是颇有些兴趣去作的。 至于应奉局这样法外权力机构的存在其祸害程度之大宦海沉浮多年的张叔夜岂有不明之理在宋朝这个时代虽然文明较前代有了很大的提高但信息和交通手段依旧落后由此带来的行政效率低下也就在所难免了正常的政府对于许多民间的不公尚且无法救济更何况多出这么一个无法约束的应奉局来 待石秀将高强所说的应奉局所能造成的祸患描述一遍张叔夜拊掌太息亦惊亦喜惊者官家只为一己私欲随意设立此类机构全不把政治后果放在心上轻佻之极不似人君:喜者逢着朝廷中有高衙内这样的有识之士能预先防范将这应奉局的祸害扼杀于萌芽中诚黎民之福也 他这里连连赞叹对儿子的好友高衙内颇有些神往起来石秀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不再加油添醋反说些高强的冒失糗事来与张叔夜听有了前面的打底听者此刻不觉其鄙陋倒显得天真可爱了。 两人在这里说的高兴石秀却一面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等了好久终于有个衙役急匆匆赶进来叫道:知府大人不好了董薛霸叫贼人害了 第十四章 结党(上) 张叔夜吃了一惊慌即升堂问案石秀不便上堂就留在后堂候着。其实他又何必随堂听审根本人也是他杀的尸体也是他看着丢的连董薛霸两个死的时候头朝哪个方向脸向天向地都一清二楚。 功夫不大张叔夜下了堂回来清癯的脸上颇有些愤愤之气石秀赶紧动问张叔夜也不隐瞒随口将董薛霸两个被贼人杀死所押解的犯人不知去向的事情说了。 石秀等的就是这一刻故作从容道:晚辈有些江湖上的朋友往来也曾听过山东宋江的大名听说他最近吃了人命官司也不晓得生死如何。倘若这两位官差押解的正是宋江不差则或许是江湖好汉劫囚杀官裹了宋江上山也未可知。 张叔夜原本没想到这一层历来山东地面民风强悍近年来朝廷赋税渐渐沉重本地多有百姓弃家而走深山大泽中往往啸聚些人马打家劫舍为生。似这等孤身上路的配军因为去的远了又往往带着不少盘缠最是各路蟊贼劫夺的好对象因此他刚接到这消息时也并未想得太多。 经石秀这么一提醒张知府沉吟道:有这等事然则莫非是那宋江与江湖好汉有所勾结有人半路劫走了他 石秀刚要顺着这话头往下说却见张叔夜随即摇头:未必这中间有一桩费解若果来劫的江洋大盗是宋江同伙杀官差便是应有之义但当时便该开枷崩刑将宋江身上束缚解开否则怎见同伙之义据案当地报来。当地并未见到木枷官封的残迹救人而不劈枷这便不是同伙搭救倒像是劫人了。此中情由煞是费解。 石秀闷了一下。后面的话就编不出来心说不愧是张随云的父亲儿子年纪轻轻就作了一路的提刑官当老子地在刑名上头也这等精细不是好耍弄的晓得张叔夜精明石秀也就不多话他本是私人拜访。与这件案子没什么相干的。正所谓多说多错。 好在张叔夜既然认定了其中有些蹊跷也不大会去找宋江的家人为难只是这件案子要破好歹须得找到了宋江本人才能分晓因此安排得力衙役去盯着宋江的家人也是说不得地了。 又说了些话石秀起身告辞张叔夜挽留几句款待吃了午饭才去。席间石秀见张叔夜饮食轻俭府中下人也不多。起居甚为简易乃是正宗的清官架子为人却又随和对小辈的没点架子心中好生景仰心想朝中倘若都是这样的大臣我大宋许多事情也没那么难了吧 既然生了敬意又知道张叔夜不是好糊弄的角色石秀越小心。他这时已经有些后悔起自己的杀人绝后之计了。不过离了张府之后仔细一想这条计也未必就算失败毕竟死了两个官差。梁山又是扯起大旗的盗匪只需日后查明了宋江当天确实是上了山。之后又在山上留下了那么这两个官差地性命可就铁板钉钉算在梁山宋江头上没地跑 按下石秀这里自回东京去不表单说宋江在那梁山上待了没几天山下就传来消息说道当日押解宋江的两个官差已经现被人杀死的大路上官府饬令严拿凶手只是案子无头没什么线索目下都说是梁山好汉救了宋江上山杀官造反。 这件案子有张叔夜主持其中疑点尚未查明自然不会如此断狱但是若要破案必须要宋江出面因此这么个传言也是张叔夜有意为之料得宋江若是冤屈的必定忧心家中老小的安危听得这么凶险要设法来会家人趁机拿了一问便知端倪。 宋江不知是计正堕在彀中在山寨中急得跳脚恨恨道:叵耐这几个狗头诓我说什么官差自己逃走了原是杀却了帐 他火冒三丈怒气冲冲来到聚义分赃厅正逢着晁盖几个人在这里议事当下上去一把抓住刘唐喝道:兄弟我宋江须不曾待薄了你你瞒的我好苦害得我也好苦 刘唐是个实心肠脑筋转的没那么快又是心中有鬼的登时就慌了神张口结舌答不出来。 吴用此时也已接了这消息大伙正在商议着见宋江直撞进来火这读书人脑子转得快立刻拦阻了宋江赔笑道:宋江哥哥恁地着急我等兄弟义气深重哪里有瞒哄哥哥的道理当日那两个官差确实不曾伤他一根毫毛连夜被他走脱了只是下山之后恐怕遇了别路的好汉作了这件案子也未可知。 宋江这些日子本来心里煎熬原本自信满满的人生被迫担当了这个卧底任务失手杀人充军配不说还连累老父白人送黑人好在是生离不是死别。他又是知道山寨的内里的晓得这两个官差若不是有意放纵决计走不脱今见吴用这么推的一干二净更加的着恼正要争辩晁盖在上位咳嗽一声摆下脸来道:宋江兄弟这江湖上信义为先军师既然说了不曾伤他自然便是不曾世事难测生死难料难道那两个官差下山之后还得我梁山一生护他平安也忒煞没这么道理 晁盖身为山寨之主他既然这么说了一旁的杜千宋万等都随声附和聚义厅里吵吵闹闹多是解劝的声音却无人相帮宋江。 公孙胜见晁盖拉下脸来了恐怕宋江吃亏他当日被高强在心里打了钉子的暗暗记得晁盖弃友逃命的仇对宋江颇有感激之意这时便出来打圆场好容易将宋江拉住了。 吴用见宋江冷静了些忙又来劝说道山寨纵然留客不争去杀了官差来逼人入伙既然要绝后路怎么不差人去搬取宋江家眷上山这明明是那两个官差自己出了事须不是梁山下手。 第十四章 结党(下) 他不说还好一说宋江更加着急:如此说来官府倘若认定我宋江杀官造反岂不是害了我老父性命说着就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喊:爹爹啊孩儿不孝 哭了一会宋江便要下山去看老父公孙胜和刘唐死活劝住了吴用更用话点他:宋江哥哥如今正是风头火势上官府找你不到必定要盯牢你家大小等你送上门去焉知这条消息不是官府的诡计只今哥哥只可在山寨安坐待小弟差山下的兄弟四下打探得了虚实再来禀报哥哥那时方好定夺。 宋江原不是没脑子的人开头的一阵急火过去之后也就冷静下来听吴用说的在理他又是孤身一人在此万事只得由人只好点头答允向上一礼道:晁盖哥哥在上宋江今日既然与众兄弟山寨相聚便是定数一切都仰仗众兄弟罢了说着团团一揖吴用等拱手还礼晁盖自然也满口答应了。 过的几日山下开酒店探消息的朱贵传上讯息来说道宋江家中一切安堵官府也并未出什么海捕文书捉拿宋江。宋公明得了消息稍微安心些只是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他基本上是两眼一抹黑都凭人家告诉他而已。 想想现在是寄人篱下自己并无什么贴心的人宋江不由得有些闷闷不乐再想想高强交代自己的任务更加懊恼起来:眼下山寨一切都在晁盖的掌握之中自己投闲置散除了各处闲逛。每天与山寨众人饮酒作乐沟通感情之外根本什么大事也作不了。什么时候能完成高强交付的任务 这么过了些时日宋江按捺不住见外面风声平静了些便说要下山去探望家眷好歹知个平安。 晁盖吴用等苦劝不从只得相送些盘缠宋江一个人也不带穿一身布衣短打扮。带个范阳毡笠背个走路包袱。提一根哨棒防身用药遮了脸上地金印抄小路迤逦望郓城县而来。 不一日到了郓城县外他也知道这次死了官差官府中定不肯轻易放过。从前的亲朋好友是不敢去找了将范阳斗笠压地低低绕城而过直奔宋家庄而去。 哪知人不找事事来找人宋江刚过了郓城县五里路边一个茶铺中跳出一个人来劈胸一把抓住宋江前襟喝道:好大胆子你还敢来 这一下唬得宋江手脚软。不知高低待定睛看时原是认识的。乃是郓城县土兵都头朱仝当日两人原是交情莫逆。也可以说是沆瀣一气宋江坐地分赃的收益每月要分他一笔例数因此虽然着意隐藏形迹朱仝还是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看到是熟人宋江便不那么慌眼见朱仝孤身一人又不叫自己的名姓想来未必是多大的祸事便由着朱仝拉着自己走来到野外一处僻静的所在。 朱仝站定了向宋江打量了下点头道:看你这模样在外面显然是有吃有住日脚逍遥的很莫不是果真入了盗伙 宋江不答反问道:兄弟我家中老父可好 朱仝又看看他忽地叹了口气:兄弟你家中一切都好州府相公明示说道杀人案子已经判了这两个公差未必是你所杀待寻着你下落问明了再说因此只是要你归案命人看住你家进出人口不曾动刑这一节大可放心。 宋江见说朱仝的为人他还是信得过地心中便安了于是将自己别来情由说了其实也没多少好说只是在梁山上躲着而已。 只是这么一来小弟暂且是归不得家了好歹江湖上厮混些时等到大赦时免了身上罪责才好回家。说到这里宋江又想起高强的吩咐来心中不由烦躁索性不去想它。 朱仝沉吟片刻点头道:如此也好你原背了案子在身现在又是两条人命且是官差若寻不着真凶时不免拿你顶罪岂不冤杀了。你既在江湖上有落脚处便暂且安身等到有大赦或拿了真凶脱了案子时再作打算。只是如今你却去何处安身 这一节宋江也想好了他这一趟下山不单是要探望自己父亲更是想要找些帮手梁山上好做事头一个便是自己交情莫逆地小李广花荣。 青州清风寨的知寨花荣与我生死之交我欲去他那里盘桓些时日此外白虎山孔家庄的孔家兄弟是我的徒弟若有空时也可去住住。 朱仝点头慨然道:兄弟你自保重家中自然有我照应不叫你太公与兄弟受一些委屈我朱仝一力担当便是。 宋江感动非常这些日子来在牢里也没什么人待见在梁山上又低人一头直到今天才听到一句真情实意的话当时鼻子一酸眼泪也掉了下来谢过了朱仝二人洒泪而别。 过家门而不入宋江抬腿迈步赶奔青州。当时大宋军制禁军厢军之外各处多有弓箭手的编制负责当地地治安巡检等事武器却未必全部是弓箭。花荣便是青州弓箭手的一个统领他本身箭术了得从一众弓箭手中脱颖而出得众人拥戴。当时青州境内多山山多盗皆受其扰花荣率众结寨而守这清风寨正当三山紧要占了形势。哪三山便是清风山二龙山桃花山。 他又不是正牌官军也不去没事找事进剿山贼两下里相安无事倒弄了个太平无事地方宁靖。知府慕容彦达听说花荣能安集乡里便抬举他作清风寨的知寨拨五百弓箭手的名额与他日常有一份饷额后因遵照大宋以文监武的祖制派了个刘高来作正知寨。 宋江行了几日这日将到白虎山肚里寻思:我要找人帮手这里的孔家兄弟是我徒弟虽然本事不大倒是贴己的人不妨去走一遭。他倒有自知之明会向他宋江学拳棒的角色强极也是有限不过很多时候用人看的是能不能信却不是有多大能耐了。 当下宋江拐了个弯先来到孔家庄上这里兄弟二人却都在大的是毛头星孔明小的是独火星孔亮只可惜枉费了名字与诸葛武侯相同兄弟俩合是草包一对。只是草包也有好处对人却实诚见宋江师父来时兄弟俩欢天喜地当是菩萨一样的供奉。 第十五章 头陀(上) 宋江在庄上权且住下日常孔家兄弟两个陪着说话讲些江湖形势。说起来这青州地面几处烟尘强人不少大者便是三山各有山寨:桃花山的寨主是打虎将李忠小霸王周通那是鲁智深的财处两个都是鲁智深的旧相识宋江却也只是知名;此外二龙山原本是一个姓刘的大王占据了闻听近来被一个和尚并一个头陀带领十几个好汉打破了山寨杀了原来的大王就占了此处为王为的叫做花和尚鲁智深头陀则不知姓名:第三个是清风山正是这里东去青州的大路边上形势险要山上锦毛虎燕顺为白面郎君郑天寿和矮脚虎王英三个头领带了几百喽啰啸聚。 孔家兄弟的白虎山离这三山远近不一最远的桃花山有百里之遥最近的清风山则仅三十多里地虽然说不上什么交情却也有些人情往还他弟兄只说是家道殷实最怕这等打家劫舍的强人因此三山都送些孝敬以联络感情。别的倒还罢了清风山的燕顺久闻宋江大名听说孔家兄弟是宋江的徒弟好生相敬两边相处很是融洽。 宋江听见这般说心中好不得意自己名头不知不觉间如此之响江湖上真是好走不少。转念一想这却是那位高衙内的功劳了他不动声色间就将自己捧了起来可见其城府和手段在这绿林道上有谁能及想到这里宋江又有些担忧起来要在梁山夺权这件事乃是高强交付的头等大事偏偏自己眼下没有半点头绪倘若高强查问起来该当如何是好 不过说起花和尚鲁智深他倒是听过的。自从这位大和尚从高强那里出走之后高强不敢动用官府力量去追查把重点都放在了江湖上宋江身为高强在山东的台前代言人自然也接到了察访鲁智深下落的任务。如今好不凑巧却在这山东地面得到了消息却不知要如何去知会高强 这一日晚间他正坐在庄中与孔家兄弟说话自称明日就要启程。去清风寨探望花荣孔家兄弟极力挽留忽然庄外一阵人喊马嘶吵嚷非常。 宋江和孔家兄弟正在疑惑。门外连滚带爬进来一个庄客口中上气不接下气得大叫:太公二位小爷大事不好。外面有二龙山的强人前来借粮了 宋江听了好不诧异心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怎么刚在想花和尚如何如何二龙山强人就上门借粮了孔家兄弟却有些恼火心说我与二龙山虽然说不上有什么往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跑到我这里来借粮莫不是别处强贼冒名前来不可不防 这孔家庄院墙高大。因此孔家兄弟也不着忙吩咐精壮庄客各备刀枪自己请了宋江一同到庄前去看个究竟宋江忝为这兄弟二人地师父遇到这样对敌大事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也一同来到庄前。 只见庄前一片平地上灯球火把照的通明百十个喽啰兵站的高高低低手中明晃晃的军器映照着火光。口中鼓噪声响看上去竟颇有章法气势与寻常的乌合之众大不相同。当中站着一个长大汉子。.火光下看去却是个带修行的头陀气势极为雄壮。手中摆着两把戒刀亮森森夺人二目端的是杀气腾腾。 见到孔家庄大门后火光摇动这头陀情知是来了主事的人高声道:兀那孔家兄弟你素常与那清风山来往甚多钱粮既然丰厚怎的不来孝敬我家师父可不是有意看轻了我二龙山地好汉今日我武松奉了家师之命要来问问这个道理 宋江趴在墙头听的分明只觉得武松这个名字很是耳熟因他管鲁智深叫师父宋江便自然想起高强也是鲁智深的徒弟这强人莫不是高强的师兄弟这么一联系宋江猛然记起听说高强果然有个师弟不知怎地出走在江湖上名字也是唤作武松的遮莫就是眼前这人若果如此那么这下可是一举得了两个高强所要的人下落大小是一件功劳。 宋江正在欢喜孔亮却在旁边一惊一乍地道:这人自报名姓叫做武松敢是年下在登州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头极大的大虫人称打虎武松地 孔明也吃了惊道:听说那大虫在登州地面作恶多时几百个猎户拿不住他却吃那武松三拳两脚打死了端的英雄了得若果然是这人时我等无法抵敌这便如何是好宋江教出来的徒弟别的好处没有和他们的师父一样自知之明是有的不像一些强徒学了几天拳脚就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他兄弟先存了抵敌不过的念头眼光齐刷刷都望宋江等他示下。 宋江看到这样真诚的眼神自然晓得他们兄弟的心思暗叫一声惭愧:要是换了别个奢遮的强人为师真未必应付的来似这个武松便好说许多了。他却不知武松是和高强割袍断义负气出走两个人见面只怕要动刀子的若是知道了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去和武松谈判。 当下宋江一力应承开了庄门出来离武松二十多步远叫道:前面的可是二龙山的好汉么在下郓城宋江请上前说话。 那头陀武松听了这话吃了一惊紧赶几步上前道:遮莫是郓城呼保义山东及时雨人称孝义宋公明的义士不成 宋江大为吃惊自己的名头好用到这样程度真是自己都想不到看来不提高强的名字天下也大可去得了他面子上自然不能坍台故作轻松道:身外之名何足挂齿在下正是郓城宋江这庄上两个小庄主是在下的徒弟敢问来的可是江湖上有名地打虎武松么 那人正是武松听见宋江名字赶忙上来见礼道:小弟不知义士在此真个鲁莽了义士哥哥勿怪 第十五章 头陀(下) 见武松上来施礼宋江安心便叫孔家兄弟两个也出来与武松见礼。问起今日之事时原来青州三山齐名鲁智深这山上管束甚严日子较为清苦喽啰兵最少地势却最为险要。 这日鲁智深听说白虎山孔家兄弟饶有钱粮每常与清风山燕顺来往与最远的桃花山也有交情独独不曾来人拜会二龙山。本来和尚是不拘名利的财帛身外之物更加不放在心上奈何这位大和尚当初是一时兴起夺了这二龙山安身却背了几百个包袱在身上就不能这么四大皆空了。哪来几百个包袱就是这几百喽啰兵和家眷等人都指着他过活。 再者说了这白虎山孝敬桃花山却不来孝敬他也叫花和尚大受刺激想那桃花山周通是什么货色当初求爷爷告祖宗的央求鲁智深留在山上情愿让出头把金交椅他佛爷都看不上眼径自卷了一包裹的金银器皿走人。如今这体面被周通这等人盖过花和尚越想越恼一股无明火烧起三千丈高这才有了武松趁夜下山前来白虎山借粮之事说到底是挽回些颜面而已。 武松口快将这些情由说了一遍孔家兄弟叫起撞天屈来:你二龙山的两位佛爷武功高强又管束着山寨喽啰兵不出来祸害良善百姓青州地面哪个不景仰我等兄弟不得门径拜会两位佛爷才真哪里能存些轻视之意真真是冤杀 且不论这几句话是真是假孔家兄弟的招子是亮的做人也是光棍的眼见武松对宋江甚是敬重。有问必答晓得多半不会翻脸动手。人家话里也说得明白一来是借些钱粮二来是要挣些面子这二者都甚好办。这钱粮么孔家兄弟跟着宋江作些见不得光的私商买卖。平日里过手的钱银多的常人难以想像这庄子里藏着价值几十万贯的金银财帛拿些出来礼佛买个平安小事一桩;要面子就更容易了连师父宋江都对武松异常谦恭他们俩还有什么体面好讲马屁不要钱的拍出去登时叫武松头为之晕。眼为之花。 几人说的入港宋江见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所在便邀请武松进庄叙话。孔家兄弟自叫庄客牵羊担酒出来犒劳二龙山地好汉喽啰兵们。 庄子里摆了精致酒席宴请打虎好汉武松武二郎。宋江坐了主位相陪孔家兄弟坐在下殷勤劝酒。武松酒量好那是没话说的当下酒到杯干连干了九杯孔家兄弟未知其武艺如何这酒量上头就服了五分。 吃了一会酒宋江微微提起东京高强来哪知不提还罢武松的眼珠登时就立了起来:这等负心无义之人。洒家岂能容他说着将桌子用力一拍十几个碗碟都跳了起来汁水溅了孔家兄弟前襟都是。 宋江吓了一跳。倒没想到这俩师兄弟居然已经反目成仇怪道高强并没有派他察访武松的下落。只是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他一面劝酒一面旁敲侧击想要问个究竟却完全不得要领。 至于武松别来的情由却知道了不少。原来那日武松与高强断义出走后便流落在江湖上浑浑噩噩走了些地方到了登州地面时一日错过了宿头恰好逢着那只大虫出来觅食武松自己肚里还没吃饱哪里肯便作了这畜生的晚餐当即奋起英雄神威将这大虫打死倒在当地地方官处领了些花红跨马游街动静不小。 他作了这件事便露了形迹鲁智深那时却已经在二龙山落草听说小徒弟流落在登州便着人带了消息过去接应武松也上了山排在操刀鬼曹正等人之前作了二头领。 宋江点头见武松头陀打扮只道他是因为拜鲁智深为师因此这般出家人装束也不多问却道:武兄弟我看你的山寨喽啰气势雄壮与别处山寨大不相同这中间可有甚特殊之处 武松见问到这里方才有些放松笑道:兄长你有所不知我师父原先是延安府老种经略帐下的军官不但拳脚枪棒上头来得这行军布阵也是行家我山上喽啰都是我师父用兵法部勒进退有法可不是那盗伙中地乌合之众远近官兵不敢正眼觑我二龙山我漏夜行军到此六七十里地无人敢阻都是为此。 宋江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二龙山的山贼已经如此威风直视大宋官军与各处地方官如无物一般一时颇有些羡慕。这时的一时动念就埋下了他日在梁山大举的火种按下不表。 当时吃饱喝足尽欢而散孔家兄弟取出许多金银来表达对二龙山鲁大师以及众好汉地不尽景仰之意又卑词写了一封信交由武松带给鲁智深无非是一些马屁无法当面表达以书信转达恨纸短情长不能达意而已。 当夜送走了武松次日宋江便也起身望清风寨来寻花荣孔家兄弟送出五里方回。 宋江一路行一路便筹思。这花荣受过他救命之恩为人又极仗义对宋江是一百个服气堪称是真正的死党本身又是文武双全地倘若能上梁山作宋江的左右膀臂对于其谋取梁山大权无疑是极大的助力。再加上昨夜见了二龙山的喽啰兵那等威风可令官军避之唯恐不及着实令宋江羡慕不已要想练出这样的兵来非得花荣这等在军中带过兵的军官不可如此更显得花荣的重要性。 只是他眼下作清风寨的知寨未必就愿意随我上山落草该当如何才好 宋江这么低头想着一面贪赶路程不知不觉就走到一条小道上猛可里一阵梆子响草丛中腾起一条绳索在宋江的小腿迎面骨上一拦宋江毫不提防登时摔出七八尺远去在地上一时挣扎不起。 草丛中几个人欢声大叫一拥而上几把钢刀逼住了宋江叫他动弹不得跟着便捆了个结实都叫好个肥羊抬上山去见过寨主爷 宋江身子被绑嘴巴被封不由自主心中叫苦:我命休矣 第十六章 刘公岛(上) 海风吹来一阵清爽高强忍不住张开嘴只迎着咸咸的风大大地呼吸了一口然后拉长了嗓门啊地叫了起来直到胸中的空气全部吐的干净几乎要陷入现代某小品中范伟被忽悠的喊至头晕那种程度这才住口。 韩世忠拍马赶了上来见高强兴致勃勃笑道:衙内这登州海边的景色倒也看得。 高强笑着点头他春上回了汴京三个多月就没离开过每天在那繁华中打混不是在丰乐楼听曲作乐就是带一群帮闲大街小巷的乱窜总之没干过什么正事。别人或许会觉得这么休闲的生活上哪里去找高衙内既然作了衙内就该过过这样的日子。可是经过了二年多以来的生活高强早就没了初到本地的那种探索心情脑子里已经是名缰利锁系牢又哪里能安心过这样的纨绔生涯 更何况自从出使辽国归来他更多了一种时间不等人的紧迫感在大宋君臣和百姓所遥不能知的那个北边苦寒之地一个名为女真的龙卷风正在默默酝酿他们的领正如历史记载的一样睿智他们的将领一如历史记载的一样强悍他们的战士一如历史记载的一样骁勇他们几年之内就要起兵他们的成就会不会和历史记载的一样辉煌 我呸狗屁辉煌高强心里骂了一句女真人的辉煌不就意味着大宋半壁沦落。汴梁繁华付之一炬。汉人的千年帝国从那一刻开始走向下坡路在以后地一千年中受尽外族地欺凌以及本国腐朽思想的迫害 要赢一定要赢高强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随即又有些泄气有了历史的眼光高强可算是个有心人在他看来。北宋实在不能说已经为即将到来的生死考验做好准备了。 眼见高强难得地露出开心的笑容随即却又若有所思韩世忠却有些忍耐不住问道:衙内在汴京时衙内便时常一个人出神好容易借着这次来登州的机会散散心为何仍是这么郁郁倘有甚小将能效力处。虽万死亦不辞他跟着高强江南塞北的跑对高强说不出的服气已经把自己的命运和高强联系在了一起。 眼前倒还是个能说上话的人高强想了想道:世忠你是和我一起去了塞北的见过了北边各族什么契丹人奚人。渤海人女真人都在咱们面前露过兵甲的。以你之见倘若咱们大宋的军旅要和这些异族开战。胜算几何 这问题要是问旁人只怕还有若干废话什么我大宋是否有计划出兵北上或者北方各族有意南下中原之类韩世忠却是行伍出身脑子里第一反应的是军事问题何况他随高强出使之时已经立下了收复燕云的志向脑子里早在考虑相关的各种军事问题这时听见高强问话心中早有了答案斩钉截铁地答道:衙内我大宋军旅要自保或许无忧进取决无胜机 如此坚决的眼神如此刚毅的神情如此名将之姿说出如此丧气之话高强憋得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心说你行冷幽默到了这程度也算是了不起 除非韩世忠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高强心说你有话就说这还有什么关子好卖的 除非我大宋能立刻制定出以后对待燕云的全盘战略并开始整练新军数十万方可在北边生出乱局时有所作为。这话却不是出自韩世忠之口而是从后赶来的许贯忠所言。 高强摇了摇头倘若现在大宋朝廷上坐的是一位勤政奋的英主倘若手握宰执大权的是他这个明了以后展和天下大势地高衙内倘若大宋再有十年的时间除旧布新太多的倘若眼下看来却根本就遥不可及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许贯忠追上来看了看高强的脸色晓得这讨论又一次陷入了死胡同高强自从出使回来以后心心念念惦记着北边的时局一有机会就拉着几个心腹讨论却终究是没个明确可行地方略出来。 好在北边女真人还没造反高强命杜兴派出的女真武器贸易团也已经出多时算来该当快到生女真境内了这条线只要搭上了大宋对于未来北边的剧变当可加以某种程度的干涉至少不会两眼一抹黑等到大祸临头才措手不及了。 衙内咱们只需这么一步步做作下去尽了人事成败利钝便非逆料了。换了是别个纨绔子弟的帮闲若是见到主子如此自寻烦恼好应献上声色犬马以娱衙内不过许贯忠自幼胸怀大志就连当初愿意跟随高强却也是看中他心怀社稷非等闲纨绔可比因此对于高强这样的表现许贯忠是乐见其成。 如此安慰了高强几句话锋一转便回到了眼下的事务上来:衙内咱们带来的船工水手等人已经在这登州海外看中了几个地方都是各有利弊要请衙内定夺。 跟着就念出几个地名来每个名字后面跟着几句简短的分析什么水深多少水文资料如何四季风向如何沿海安全如何等等。高强左耳听着右耳跟着就飘了出去对于在登州海外设立海船中转基地的想法他心中早就有了定案只是不到这里做做样子不好贸然说出来而已。 等到那个自己耳熟能详的地名从许贯忠口中说出高强故作沉吟片刻马鞭一挥道:不用挑了就是它刘公岛 许贯忠心中原也看中刘公岛此岛坐落于附近一个海湾之中方圆四十里周边大小岛屿星罗棋布可避风浪其水深可行海舟离岸又不过数里之遥方便平底河船行驶。由此西行百里便进入黄河入海河道之一的济水逆流而上三百里便进入梁山泊正是形势之地。想不到衙内如今胸怀韬略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好地方许贯忠暗暗为高强的眼力吃惊却不料他只是图个耳熟能记得而已 第十六章 刘公岛(下) 对了贯忠啊这刘公岛因何得名转过头来高强一面望着后世的威海湾方向一面想起这个问题来刘公岛在清代作为北洋水师的母港那是大大有名居然在宋代就叫了这个名字倒令他有些意外。 此岛汉时已经有人居住汉末纷争时有汉室宗亲一支来到此间避祸故此得名刘家岛。后来有些传说又建了一座刘公庙这岛便渐渐叫了作刘公岛。许贯忠的背景知识搜集的很是详细连这个也没放过。 高强点了点头他这次来到登州借着乐和的牵线搭桥又仗着自己太尉府和应奉局的双重招牌轻松摆平了登州兵马提辖外号病尉迟的孙立。令他稍感意外的是这孙立手中除了近千禁军之外更有大小船只数十艘水师将兵数百名虽然称不上什么庞大水军左近一带也是足以海上称霸了。 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大宋人人知名的流放地沙门岛就在孙立的辖区范围内孙立职责除了登州地方的治安维护还须监视这个流放地水师之设正在于此。 只是高强见多了这时代的各种猫腻又怎么能轻易信他况且乐和虽然是孙立的小舅子心却向着燕青连带对高强也不大隐瞒几句话就把孙立的老底给掀了出来原来这位登州兵马提辖仗着手中的水师船只和海外的高丽国商人大作走私生意已经颇有年头了。 得知这个内幕之后。高强不怒反喜要知他自己现在就是大宋国最大地走私商前来登州也是为了将自己的走私买卖扬光大而已现在得知孙立居然也是同行中人。大可大家一起来将山东沿海的走私买卖搞搞大两个和尚抬水吃。 通过乐和向孙立吹了吹风这位身兼禁军驻泊兵马提辖和走私地头蛇两职的病尉迟其反应之良好连高强都有些意外。原来大宋军法并不禁止军队行商否则西北地军粮又怎么会通过官市就地收购再加上什么关税配额之类在这时代的人心中并没什么概念孙立丝毫不以自己利用大宋军船和手中的权力大搞走私为恶相反他以此收益上下打点。上到登州知府下到各厢各船的小兵人人都夸这位孙提辖为官周正牧守一方。造福一方。 现在高强提出这样的建议对于孙立来说乃是求之不得。本来他还有些担心这位顶头大上司的衙内到了这里说不得要妨碍到自己的走私买卖想不到高强居然是比自己更结棍地走私头目这么难得的沆瀣一气的机会孙提辖怎能轻易放过双方一拍即合高强连组织内河船队的功夫都省了直接就收编了孙立地若干军船名正言顺挂上大宋殿前都转运的旗号堂而皇之地开展自己的山东走私业务。 今日选定了这刘公岛作为转运基地。登州的事情也就告一段落。其实这中间的事务多半是许贯忠燕青以及乐和孙立等人在奔走。他高强这次出来干的最多的事却是游山玩水。倒不是他太过不无正业。在照着心中的记忆仿着后世著名的维多利亚的秘密整了几套新款内衣又从东南运了十几本盆景来献给官家赵佶之后他留在东京汴梁整个就是无所事事京中偏偏又水深的很他高衙内如今可不是简单的花花太岁上不了台盘了俨然是一颗相当有前途地政治新星有些应酬躲也躲不了惹得他实在有些心烦这次其实有一多半倒是出来散心的。 想到此间事了又要回去那个乌烟瘴气的东京汴梁高强颇有些心灰意懒不由就叹了一口气。许贯忠是知道高强心思地晓得他虽然聪明终究心性还欠磨炼在那名利场中打混可不是光有聪明脑子就足够的有时牛皮糖一样地心性以及厚比城墙的脸皮还要来得更加重要而高强这样的年轻人在这些地方只怕连一个刚经科举入仕的政坛新嫩还比不上怎么能指望他在大宋宰相这个层次的交锋中游刃有余 衙内刚要设法给高强鼓鼓劲山下遥遥传来一阵马蹄声跟着一骑飞奔上山来高强举目望去正是这次也跟着他出来的燕青燕小乙。 还没等高强问燕青便道:登州孙提辖传来消息青州出了件大事当地有伙流寇作乱烧了清风寨本州兵马都监进兵征剿没于贼中。 嗯清风寨这名字当时就触动了高强的敏感神经小李广花荣这样的扎眼人物但凡看过水浒的人没一个会不记得的在被宋江牵连造反之前他便是清风寨的知寨这次青州出事连青州兵马都监都玩完了这件事情十有和宋江有关。 他与许贯忠对视一眼彼此了然这件事情可得关注一下顺便也了解了解宋江上梁山之后的动向要知道梁山能否落到手中和这里的刘公岛可是息息相关的。 燕青到了近前翻身下马怀中取出一份急报呈给高强。接过来一看这不是朝廷的文书却是高强常接到的石秀部下的传书样式。 高强抬头看看燕青小乙一脸阳光地笑道:衙内这青州知府慕容彦达乃是宫里慕容贵妃的哥哥虽然本身没什么本事慕容贵妃也不得宠仕途不及郑枢密那般得意不过做到一州的知府这做官的法门还是精通的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决计不敢掀了出去要等寻着稳妥的法子先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这才敢视情形呈报。因此这消息不是官面上出来的乃是石三郎的手下一个叫扈成的小头目给查到了好似宋江上了梁山之后山东境内就是他管些事情。 第十七章 拔刀(上) 提到这个扈成高强倒也了然。年下刚从辽国归来的时候这扈成在沧州柴进的庄子上接着了自己那时就已经在为石秀办事:如今宋江上了梁山山东许多事情不能平白抛荒了想是石秀看中了扈成本身也算个精明强干的人才又是山东本地出身许多事情作起来方便就将一些事情交给他打理此等搜集情报事由也包括在内。 点了点头高强将那文书展开一看之下果然与自己原先料想的大致不差。 那日宋江在清风山下遭了劫匪被人捆了抬到清风山上山寨大头领锦毛虎燕顺素来仰慕宋江的义士名声。这里不得不说一句高强参照着水浒传上的描写煞费苦心为宋江营造的高大形象在山东道上有着意想不到的效果。大凡绿林好汉敬的是孝子义士宋江又是出名的仗义疏财拿着高强拨给的钱财四处挥霍但有前来投奔的好汉总是好吃好喝的款待末了再送给盘缠更指点若干生计路径虽萍水相逢亦赤诚相待。 这些江湖好汉多半没什么文化大字不知一个但宋江以礼相待更有沉甸甸的银钱送到面前个个都是感动的热泪盈眶。他们去到江湖上时倘若听到有人在耳边说到宋江多半都是跳出来为宋江大唱赞歌将自己的亲身经历加油添醋闻者见有人证实多半也都信以为真。 这等传言之事经过几个人的口耳相传之后便会变得越来越离谱好比宋江给了路边一人十两纹银传到第十个人没准就变成了宋江路见不平救弱女。不但三百两银子为那女子赎身更加独闯龙潭虎穴打翻了某恶霸家数十个本领高强的教师云云。 这么一来二去再加上石秀在江湖上布置的暗桩推波助澜宋江地形象高大无比仰慕者与日俱增。当时在山东河北等地因为田地出产贫乏。无法应付官府的需索多有啸聚山林的亡命之徒此等人对朝廷失望却又不知道出路在哪里。潜意识里都指望有一个救世主一样的人物出现好让他们的精神有所寄托其情绪与东南的那些摩尼教徒也差不了多少。宋江在这个时候以极高大极完美当然是按照绿林人地道德评价标准而言地形象出现恰好迎合了山东河北群盗这方面的需求因此草莽中崇拜宋江的人着实不少。 这清风山的头领锦毛虎燕顺便是其中之一当听到喽啰兵捉来的人自报家门乃是郓城宋江时。水浒传上描写的那一幕立时重演宋江阶下囚变座上客人生的大起大落来的这么多。他本人倒不觉得有多刺激了。 之后生的事情和情节分毫不差。矮脚虎王英依旧是擒了清风寨知寨刘高的夫人上山被宋江劝说着放了。之后宋江下山到了清风寨花荣处看花灯被刘高捉去花荣来抢走。宋江半夜逃走不成被刘高二次捉住镇三山黄信被刘高请来。计赚花荣。 结果花荣和宋江被押往青州州治途中又被清风山的燕顺救了去复将黄信杀败。那黄信是武官走地快一溜烟逃回清风寨去躲藏关闭大门不出;那知寨刘高是个文官被宋江等人拿住了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花荣亲手剜了这厮的心肝五脏。山寨里也晓得这次作的事情不小州中兵马定然不能轻饶正在那里准备应敌。 扈成是江湖上的消息虽然有些也是来自清风山上地毕竟没那么准确书信中不曾说的这么详细只说清风山寨出事文武两个知寨为了宋江相斗反了武知寨花荣杀了文知寨刘高本州兵马都监镇三山黄信被困清风寨进退不得知府慕容彦达正不知如何是好云云。 高强对一部水浒甚是熟稔这书信中有不明之处一概用自己所记得的书中情节补齐等到一封书信看完连后续内容都想好了:那知府慕容彦达治下出了这等大事第一反应定然是剿灭这就轮到青州兵马统制官霹雳火秦明出马哪知秦明有勇无谋中了花荣的计策全军覆没在清风山下嗣后又中了宋江地反间计被知府慕容彦达认定已经投降山贼最终无奈只得也上了梁山。 水浒中的这一段高强原先读时就颇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秦明一家大小因为宋江地计策被知府慕容彦达给杀了本该对这一伙山贼恨之入骨才对怎么竟然愿意从贼书中给出的理由一个是天上星宿聚合命里注定二个是花荣把自己的妹子许配给秦明也不知那花荣的妹子是何等样的一个绝世佳人便能抵过了原本相濡以沫的一家亲人真真岂有此理 看如今的局面这秦明未必已经出征高强便动了心思想要救上一救要知秦明武功是高的高强当日在汴梁买了些天竺乌兹精钢要汤隆打造军器的时候特地造了件狼牙棒就是为他准备的。如今逢着这样机缘怎好不去走一遭 当下主意已定将书信传给许贯忠和韩世忠两个看了随道:此事显然是因宋江而起此人按石三郎的说法该当已经上了梁山怎么不在山上好自做事来到青州地面搅风搅雨此中定有缘故我意前去走上一遭与宋江见上一见看看梁山情势究竟如何。 许贯忠看罢书信便即点头称善:衙内此议确有必要今我东瀛采买杭州销货刘公岛中转若再有梁山作为集散之地这一个大圈子就算画圆了因此梁山之用是争分夺秒早一天便好一天。这宋江这么被咱们逼上了梁山未必知道其任务的重要是否用心尚在其次他究竟打算如何夺取梁山之权咱们要如何接应都是模棱两可衙内若能当面提点于他便是万无一失。青州之行宜不宜缓 燕青与韩世忠也都赞同四人便不多话当即快马加鞭下山往西而去。 第十七章 拔刀(下) 那刘公岛是在现今的威海比蓬莱岛沙门岛更要往东主从几人还有十几名护卫虽然都是骑了好马不过要去往青州途中需要经过莱州潍州之地方可抵达青州。 一路马不停蹄地疾驰等到了青州已然是第二天的深夜第三天的凌晨了高强一行人困马乏有的困的在马上就要打起瞌睡来。高强若不是经过了在女真境内追杀马贼的考验恐怕早就撑不住了此刻遥遥见到青州城头的灯火总算是到了地头当即强打精神叫随从前去叫城门。 哪知他这里刚下了命令那个随从尚未前行就听青州城外一阵喊好像开了锅一样人喊马嘶吵嚷一片跟着就有熊熊火光燃起不片刻那城外烧的透亮犹如白昼一般火光中但见无数人马来去喊杀声。哭叫声响成一片原本静谧的夜晚陡然成了人间的修罗场。 高强吃了一惊正不知如何韩世忠到底是武将这些护卫也都经他严格训练虽然突遭变故却都不慌乱。那韩世忠一面取出马鞍旁的神臂弓一面独自策马当前口中号令连护卫们都取出强弓硬弩将高强燕青和许贯忠三人围在当中箭尖对外四下里守稳了。 他这里刚布好阵势那火光中一彪人马已然冲进眼见是十余骑人马跟着数十个步卒阵势乱哄哄的一看就是乌合之众。不过这等人马欺负欺负青州城外的老百姓是绰绰有余了。这青州南门外原本有个集市。住了许多商旅百姓人等火起之后大多四散奔逃这些人马四下里烧杀抢劫一副穷凶极恶地强贼模样。 有了在塞北被马贼偷袭地经历韩世忠对于这样残民以逞绿林盗贼是深恶痛绝倘若不是为了护卫高强只怕他早就冲上前去大呼酣战杀贼去了。此时见到一队人马冲到近前哪里还有客气的二百多步外就是一箭射去。当即便有一人倒撞下马。 那队人马一阵大乱不知谁一声喊掉头便走。地下的那具尸体也不管了。韩世忠飞马过去。跳下马来检视了一下那具尸体还晃出火折子仔细查看一遍。复又跳上坐骑飞奔回来向高强道:衙内这群人不知什么来历。穿的却是官军的甲胄拿的也是官军的军器。连战马也是军马只这人有些不对只怕是什么用心叵测之人假冒官军。 假冒官军高强登时想起宋江为了逼秦明上梁山使出的栽赃嫁祸之计来眼前的莫非就是这一出谨慎起见他还是盯了一句:何以见得 韩世忠急急道:若是官军面上当刺金印印明何处军马这死鬼也是脸上有金印的却是充军配的印记配的也不是本州的所在以故是假的。此辈假冒官军所谋不小。 高强再无疑惑就算宋江是他派上梁山去夺权地也用不着杀戮这许多无辜百姓更害死了秦明的一家吧要他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被害那还有什么道义可言 众这个大家听着此等乌合之众不堪一击我等冲上前去杀散贼人救火要紧迟则生灵涂炭。高强振臂一呼一行二十余骑人人振奋韩世忠一马当先冲了上去手中的神臂弓箭无虚顷刻已经射倒了四五骑。 其余众护卫也都精擅骑射十余骑列队冲锋起来气势犹如千军万马一般在这黑夜火光中更显得雄壮那伙盗贼不过是乌合之众哪里能挡这样虎贲当真是挡者披靡丢下三四十具尸体之后余众一声喊四散亡命而逃。 高强见贼人逃走了也不追赶招呼着众手下赶紧取水救火。此地居住的百姓有千余人适才的刀兵火焚中伤亡甚多余者见贼人退去惊魂甫定之下都在那里寻妻觅子哭爹喊娘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好容易天光大亮城中兵马和人手出来相这才将火势完全扑灭城外地一片集市却已经烧成了瓦砾场几百户居民家破人亡一时间哭声遍野多有人痛骂贼人残狠。 韩世忠这时也走了过来手中提着一个人往地下一掷道:衙内若要知道谁放了这火只问这人便知。 想不到韩世忠居然捉了个活口高强惊喜不已看这人时只见他身高一米五不到按现在的说法就是个二等残废刻薄一点可以起个外号叫做根号二其人相貌平庸神情猥琐不要说什么英雄气概就连江湖儿女地匪气也是说不上多少。 看了一会也不知什么来路高强向许贯忠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呛啷一声拔出刀来喝道: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此等人留在世上简直浪费米粮待俺一刀杀却落个清净 那人本来眼睛骨碌转着看风色忽见钢刀临头喊打喊杀早已变了脸色跪倒在地体若筛糠一般叫: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你姓甚名谁什么来路都与我说了出来如有半句虚言要你人头落地 那汉子点头不迭当即交代:小人姓王名英清风寨二头领今奉了我家大寨主的号令假充官军到此烧杀抢劫报的是本州指挥司兵马统制官秦明的名字要栽赃嫁祸叫那秦明背了从贼的罪名有家难归只好降我山寨 话刚说到这里韩世忠虎目圆睁吼一声:奸诈无耻之辈行这等绝户之计天良何在所谓英雄一怒千军辟易王英不过一个蟊贼而已如何能当吓得上下门牙的的作响差点将舌头也咬掉了更说不出半句话来。 韩世忠越说越怒拔出刀来就要砍了王英的脑袋高强等人不及阻止却听一旁有人叫了一声:狗头原来在此话刚出口一柄军器随着便到了面前当啷一声大响竟是后先至将韩世忠的刀给挡了下来 第十八章 李逵(上) 高强当时便吃一惊韩世忠的刀有多快多重他自然是知道的虽然不像其弓箭和铁槊那般神乎其技但所谓一法通万法通大宋军中的能者讲究的都是十八般兵器样样皆通朴刀又是大众化的兵器像韩世忠这样的高手使将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可这一下后先至而且是从下向上撩居然把韩世忠的刀崩起一尺多高来可想而知来人的手力大到何种程度 再定睛看时一条长大黑影已经闪到几人面前横在了韩世忠与王英之间掌中却拿着两柄板斧一柄架住了韩世忠掌中朴刀另一把已经横在王英脖子上口中乱骂:直娘贼泼汉凭你也来这镇上搅闹怎的坏了爷爷的财路今番将你这狗头一斧劈作两个瓢方解了爷爷心头恨说话时拧眉怒目表情狰狞恐怖。 适才韩世忠要砍王英的头只因出刀太快高强拦阻不及:这时半路杀出个黑大汉来居然又是要王英的命的不禁叫人感叹这矮脚虎怎的恁多仇家不过这人来路不明王英身上又和宋江有牵连因此今日倒还不能一刀剁了他的狗头。 因此上高强大喝一声:刀下不对斧下留人 韩世忠被人架了梁子本来心中不快又听高强吩咐不可杀人心说我都没砍到这人的头你这半路杀出来的汉子怎敢插手当即将手中朴刀一横刀柄往下一戳正戳在那黑大汉的膝弯处。 这一戳正戳在关节上那黑大汉正心心念念要一斧将王英的狗头砍作两片瓢儿没提防这一招腿弯登时软了一下那手中的斧头自然也就递不出去从王英的脖子边滑了出去带出一条血痕。 那王英本是个没骨气的。连番遇到利刃当头早已经受不住此刻只觉得颈边一凉只道那黑大汉已经一斧割断了自己的哽嗓咽喉不由得心胆俱裂大叫一声我命休矣白眼一翻居然晕死了过去。 那黑大汉见状一怔旋即又怒了起来。转头向韩世忠吼道:哪里来的狗才敢和爷爷动手且吃我一斧说着手中板斧抡开没头没脑就劈了过去。 韩世忠原不惧他不过此时天刚破晓见物不大分明这人的两把板斧使得又快眼前好似刮起一阵旋风相仿一时看不清来路仗着手中朴刀使得严密。将门户守紧了脚下倒踩七星步连退了几步却退而不乱只等对手气势一弱便好趁机反攻。 二人这一交手声势煞是惊人。韩世忠手中朴刀与那黑大汉地板斧连连相碰叮当连响好比打铁铺子一样热闹许多救火的百姓也被惊动了拎着水桶抻长了脖子向这边望。只是这些百姓却看不到什么那争斗的二人周围被高强的手下围成一圈眼见韩世忠与人斗的猛恶众护卫个个摩拳擦掌只是见韩世忠并未有甚凶险不敌。便也不忙上前襄助。 高强在马上看这黑大汉与韩世忠相斗心中颇为惊讶虽说韩世忠是马上将步战非其所长朴刀也不是惯用的铁槊不过这黑大汉能在后世韩忠武王的朴刀面前走出十余合的端的也算个好手了不知什么来历 他只顾盯着那黑大汉手中地板斧猛瞧一旁的燕青忽然笑道:衙内这厮也不知哪里出来的。一对板斧倒使得飞快快韩虞候由时难以取胜小乙愿上前助他一臂之力如何 燕青自从跟了高强之后一直在汴京主持丰乐楼。没怎么跟在高强身边此刻见有机会便想显一显身手。他既然这么说了以其缜密机巧的心思自然是有把握的高强当即颔允可。 燕小乙得了衙内肯当即翻身下马上前两步叫了声:韩虞候这莽汉不必劳动虞候宝刀待小乙来会会他这一声喊的有名堂若是就这么贸贸然上去帮忙倒变成两大高手打这黑大汉一人拿不拿的下来是两说脸可都丢尽了。 韩世忠连挡了这黑大汉十几板斧手腕颇有些酸麻心说哪里来的黑厮好大气力只是这人显然没经过名师指点斧法颇为粗疏舞动之间破绽不少更多是仗着一股先天的勇猛和大力来打斗碰到韩世忠这样杀法娴熟武艺精湛的战将这一套便不大好使了这一轮板斧抡下来连他的衣角都沾不到一下。 眼见对方的板斧抡动间出现破绽韩世忠正待寻机反扑忽地却有些踌躇:这人不知什么来路也未曾犯了什么王法自己手中朴刀无眼倘若出手伤了他性命岂不是罪过这是战将的仁道掌中宝刀虽利不伤无罪之人军人和暴徒的区别就在这一念间展现无遗。 他这里踌躇不忽听到燕青呼喊又是一怔。韩世忠追随高强较晚又不了解燕青的本事只知他是在东京汴梁为衙内打理一座青楼的又在太学中读书不想居然武艺上头也来得 心中半信半疑只是碍着燕青资历较老既然开了这个口便不好驳他面子。当下韩世忠虚晃一刀脚下用力拧身跳出圈外喝道:那黑厮且住自有人来擒你 那黑大汉见对手跳开正要追击听了这句话忙转过头来只见面前站了个后生青衣箭袖短打扮鬓角插一朵鲜花样貌风流人品俊朗晨曦中巍巍站立不由得大笑起来左手板斧比了比燕青道:你这么个瓷娃娃一样的人也来爷爷面前受死么 燕青微微一笑并不答话掌中也不拿兵器就空着两只手当地摆了个势子一手食指抬起向那黑大汉轻轻勾了勾。 那黑大汉大怒虎吼一声便扑了上来抡板斧便砍燕青满拟将这小白脸一斧劈作两半方消心头之恨。至于对手什么来历犯了什么该死地罪行在他脑中是没有概念的只需手中有板斧面前有人便只管排头剁将过去罢了。 哪知燕青不慌不忙候着板斧到了面前倏地矮身垫步让过那板斧的来路飞身扑进黑大汉的怀中一手叼着那大汉的手腕一手拎住对方腰带喊一声去 那黑大汉人生三十多年除了老娘的话之外今日还是第二个人让他如此听话叫去就去整个人由前冲变飞跌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跟着重重摔在地上两柄板斧也撒手扔了摔了个七荤八素不知东南西北。 高强手下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这时候便冲了几个上来将那两柄板斧拣了去跟着七手八脚就来捆那黑大汉。 第十八章 李逵(下) 韩世忠在后面看了心中颇为惊讶燕青适才这一下端的举重若轻轻描淡写就将这黑大汉给摔的结结实实。他适才与这黑大汉战了十余合自然晓得其实力心中掂量了一下竟觉得就算自己面对燕青的这一手纵然不会失手摔倒却也没什么好办法能破解只能仗着兵刃之利强攻而已不由得暗自钦佩:想不到这书生一样的人身手这般好法 燕青行若无事看着几名护卫去捆那黑大汉忽地一皱眉头喝道:小心了 话音未落那几个护卫呼啦一下退散开去那黑大汉翻身一骨碌爬起来眼睛死死盯着大叫一声:岂有此理爷爷今日与你拼了呼地又冲了上来。 这人面黑如锅底身量又长大力气大得惊人这一冲挟着劲风怒火而来当真骇人之极。一旁的护卫正要上前襄助却见燕青嘴角淡淡一笑把手一摆示意不必帮忙跟着侧身拧腰左手一托那黑大汉的腋下右手叼住对手的手腕一拧那黑大汉身不由己翻了个斤头彭的又摔在地上溅起尘土无数。 这一下摔的不轻那人趴在地上晃了晃脑袋才站起身来转头盯着燕青一面甩着适才被拧的差点断掉的手腕一面嘴里不知嘟囔些什么。 燕青气定神闲站在当地依旧伸出一只手来向对方招了招一副笃定的派头。在对手看来却是欠揍无比。那人连吃了两次亏换作别人好应稳住阵脚以利再战。这位却是蛮劲作被这一撩拨更加经受不住大叫一声又冲了上来。 论到这近身小相扑的功夫燕小乙可以说是天下独步。这黑大汉又没经过高手指点全凭一身蛮力和几手三脚猫的拳脚又怎么能是燕青的对手但见起了又倒。倒了又起顷刻间摔了十七八跤乒乒乓乓一阵响过终于是躺在地上不起来了。 燕青笑了笑向那人道:你可服了 那黑大汉躺在地上喘气嘴里可不服软:爷爷不服 不服就起来再打过。 爷爷不起来起来还得摔 此言一出便是哄堂大笑高强一行以及看热闹的许多百姓笑作一团这人倒挺可爱实诚的紧。 燕青也笑走上前去伸手拉他。那黑大汉以为来了机会假作伸手去接忽地力猛拉想要将燕青也拉倒弄一个跟头好歹挽回些颜面。 无奈这点心思瞒得过谁燕青知他心意就着这一拉的势子身子前冲一步。另一只手将那大汉的手肘一推登时将他的力道都扭了方向整条手臂都被锁了起来。这个在小相扑中是有名堂的唤作燕子单飞。 被这一锁。那大汉顿时半边身子动弹不得痛的龇牙咧嘴说不出话来末了憋出两个字:服了 此等直肠之人纵然凶顽却不大耍什么心眼既然说是服了便没什么反悔燕青见地分明便起身收了势子顺手将那人拉了起来带到高强马前。 你这汉子姓甚名谁什么来历为何要拦阻于我伙伴高强问道。 俺叫做李逵沂州沂水县人和人来青州卖柴度日。那人报了个名字倒把高强听了一愣。原本见到那一对板斧再看此人的气势和黑旋风这三个字倒也有些挂钩却不料真个在此间遇到。 水浒传上说这李逵在家乡打死了人逃亡在外流落到江州牢城戴宗那里说来甚不可信。那江州也就是现在的九江乃是江南西路下辖东南五路之一从这里山东过去千里迢迢山长水远李逵纵然犯了罪怎会跑去那里这也还罢了后来梁山好汉居然跑去江州劫法场又大摇大摆的从江州杀回山东简直能与后来的金兵横扫中原相比大宋官兵都去摸鱼玩了不成回想水浒传中对于李逵的描述高强就觉得其中大有破绽不过李逵眼下到底有没打死人还是个问题。 只是初次见面自己这边又是官府中人若是贸然去问他铁牛啊你打死过人不是个人都得翻脸了因此且不忙说先把眼前的事弄清楚了:原来是李逵大哥 高强刚说了一句那李逵大嘴一咧道:你这大官人却是兀谁莫叫大哥只叫俺铁牛罢了。说着看了看旁边站着的燕青眼神里却显得甚是驯服。 高强看的一乐原先在书里这李逵第一怕宋江第二服的就是燕青想不到来到这个时代他还没见到宋江却已经被燕青给打服了真令人想起后世一句著名地小品台词:缘分呐 细细一问原来李逵与同乡来此地青州卖柴那两柄板斧就是他砍柴所用的。日间卖了柴后手里有了几贯铜钱这李逵好酒好赌的脾气一上来便挡不住在酒肆里灌了几杯黄汤之后便冲到赌场里耍钱。 本来黑旋风没心眼这等开赌场的又多花头每次赌钱他都是输少赢多。今日也不知是不是赌神菩萨看他输的久了可怜李逵居然手风颇顺连赢了十几把面前堆起高高的一堆铜钱正在兴高采烈的当口忽然一阵大乱一队强人杀进镇来赌场中地赌徒们正输的面如土色这时候趁乱抢了赌资就跑。李逵见财化水气的暴跳如雷当即返回下处去寻了自己的两柄板斧出来找那搅了自己财梦的强人算账。 黑旋风含恨出手果然非比寻常那两柄板斧沾着就死磕着就伤当真是威风凛凛挡者披靡。这时黑夜之中黑旋风又占了个形势好比一个乌鸦丢进煤炭堆里轻易分辨不出猛一打眼看去竟只见得那两柄板斧舞成一股旋风连人影都看不清。清风寨地小喽啰不提防有这么个煞神在此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根本兴不起抵挡的念头个个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只恨爷娘少生了两条腿。 本来清风寨来的人不少倘若稳住阵脚众人齐心李逵也未必能如入无人之境。衰就衰在这时高强一行恰好来到韩世忠率领众护卫一阵强弓快马的猛冲连带队领王英都被走马活捉了清风寨就此大败亏输众喽啰亡命逃窜作鸟兽散了。 第十九章 铁牛(上) 说来也是王英运气不好倘若是按照原先书中的情节这时他带领清风山的一群小喽啰烧杀抢劫耀武扬威一番嫁祸给了霹雳火秦明不说多少也一笔小财以那王英的好色个性没准还抢个把美貌民女上山去快活快活。 只可惜由于高强所产生的蝴蝶效应宋江前来青州的时间提早了些不但有这一队精锐半路杀出那李逵也还没流落到江州矮脚虎今番半点便宜没占到自己落网成擒。 高强听到这里很恶意地想着一个问题:王英这厮虽说好色却好似有个特别的癖好对于官宦之家的女眷有特殊的爱好原书中对于那清风寨刘知寨的夫人念念不忘以至于后来二次捉到刘夫人时因为锦毛虎燕顺一刀要了这女人的命王英居然敢对自己老大动刀要砍可见其执念非同一般。由此看来这厮在此间抢上个把民女多半也就是玩玩罢了。 他走了一会神便叫燕青且把李逵带到一旁正要细细审问王英忽听有人高喊:前面是哪路人马襄助救火功劳不小知府大人想要见上一见 高强抬头看时只见一队官兵开城出来。这一座镇子就在青州城外与那孟州快活林的地势相仿站在高强这个位置抬头就能看见城门此刻天光大亮故此看的分明那队官兵红衣装束眼见却是驻泊本地的禁军只是全是步兵队伍也颇为散乱跟乌合之众也相去不远。 待到近前这队伍看上去就更显得奇怪为之人不是军官。看装束倒像个本州孔目。那人到了切近先吩咐众官兵四下救火安抚百姓。复又团团唱个喏道:敢问上下如何称呼哪里来的人马 高强还没答话韩世忠先喝一声:你这孔目好生无礼怎的开口就是叫人上下这是我家应奉相公。当今高太尉府的小衙内。原来这上下两个字在宋代不是什么恭敬的话类似与现在管人叫那个谁谁谁因此韩世忠听的不爽。 那孔目吃了一惊他本以为这些人乃是过路客商之流适逢其会救了救火因此客套一下。为了给自己撑腰还打了知府地旗号出来没想到对方打扮虽然寻常。来头却大得吓人。什么应奉相公他是没听说过。不过当今太尉高俅乃是本朝官场地一个升官奇迹但凡想快升官的人十有都yy过自己有这么一天被天子看中了一夜之间平步青云。这孔目虽然连品级都没有乃是本州的一个刀笔吏。却也是个有着远大理想的刀笔吏故此高太尉这名字对他颇为管用。 听说面前的就是高俅地小衙内这孔目忙即换了一副嘴脸:不知高衙内不不是高应奉驾到小吏无礼了。他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高俅的儿子当然要叫高衙内不过随即反应过来听韩世忠的语气这位衙内已经出仕为官作了个什么应奉当即改口官名相称。 高强不来与他啰唣连马也懒得下只把手一挥淡淡道:罢了本官前往海滨游玩归程到此适遇盗匪猖獗涂炭百姓因此命随从护卫出手杀散贼兵又捉了个匪在此。 那孔目一听且惊且喜:惊者本州出了贼寇还闹到州治城下本城兵马连门都不敢出实乃不小的丑事这等事情被高衙内知道了多半掩盖不了本州上到知府下到衙役都要背个大大的黑锅:喜者匪就擒算是将功抵过倘若能与这小衙内情商一下将这擒拿匪的功劳大家分上一分也可应付上官。 他想到此节忽又觉得不大靠谱谅这小衙内年纪轻轻手下护卫不过二十来骑那来犯贼人数目虽然不明少说也有数百之数黑夜之中怎么会被他杀散还捉拿了匪在此不好想这官场之中报喜不报忧例如此等盗匪作乱官兵若是捉不到匪往往抓了几个不起眼的小喽啰报上去就是捉到江洋大盗某某大王某某将军甚至把良民捉来诬陷为盗匪也是常有的事这小衙内年纪虽小却家学渊源莫不是也来了这招 那孔目久历官场此中种种情弊自然明镜一般转瞬之间已经是几经思忖面上忙作喜色:应奉相公果然神勇举手间已捉拿了匪真是将门虎子家学渊源本州守土有责不知高应奉可否将那匪带来给小吏审问一二他这是要问个虚实别被人唬了。 哪知高强还没说话旁边忽然闪出一人那许贯忠冷冷道:我家衙内捉住的贼人你要来作甚若要审问也须是本州知府亲来方有这资格吧 那孔目一惊心说你不过是过路的官纵然拿了贼人视同见义勇为一介壮士而已怎敢僭越本州职权居然扣住了犯人不交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凭他一个州中地办案孔目无论如何搬不动太尉府衙内这么粗的一条大腿就连太尉府的一个行走也可以对他指手画脚当真是宰相门前七品官呐 当下无法只得告了罪飞奔回城去禀报本州知府慕容彦达交给他去头痛罢了。 高强看了看许贯忠颇为意外他素来不大愿意摆出自己太尉府的权势来唬人除非是确有必要才用;许贯忠性子也不是这般那是把功名视如粪土一样的人今日这么表现怕是有什么理由吧 不待他问许贯忠已然低声道:衙内这伙贼人既然说是清风山上下来地想那宋江现今正在清风山上只怕脱不了干系这内中如何取舍还得仔细斟酌。倘若贸然将这贼交了出去进退便不由己了。 第十九章 铁牛(下) 高强一想有理趁着那孔目回城禀报本州知府时便紧急提审王英。结果一问之下却是出奇的顺利这王英好色之余还是个软骨头适才惹恼了韩世忠差点人头落地吓得他已经三魂去了二魂七魄只剩一魄这当口更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来时情由都说出来。 其实他就是不说高强也知道七七八八此番印证之下更加没有疑问一切都是那宋江来到清风寨搞出的事此刻那花荣已经弃了清风寨的官职跟随宋江上了山寨;而青州兵马统制秦明剿匪不成反陷贼中宋江派遣王英假冒秦明的名头前来青州城下烧杀抢劫正是为了断绝秦明的后路逼他落草为寇。 今番倒是棘手我该当如何应对虽然前情皆明高强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主要的原因在于他根本不清楚宋江为何会来到这青州按说他既然接受了上梁山夺权的使命又顺顺当当上了梁山就该好自做事怎么阴差阳错又跑来这青州搅风搅雨 好在几人智慧胜一人身边两大智囊都在许贯忠略一沉吟便道:衙内这事虽然难明却也易解须得找个机会叫那宋江来与衙内见上一面一问便知。 要说机敏急智在座诸人中燕青算得是头一份他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衙内王英这厮既然是冒名本州兵马统制秦明的旗号来犯青州贼人行的是绝后计想那秦明不久便当被放回而此刻本州知府恐怕已经误认秦明谋反其家眷有性命之忧 高强遽然而惊叫道:正是水浒之中此乃一大惨事由于宋江的绝后毒计秦明背上了谋反的罪名其家眷被知府慕容彦达无辜杀死。终于逼得霹雳火上了梁山。只是书中这一段描写也颇有不可思议之处想秦明本是火暴霹雳的性子其全家因为宋江被害却不思报仇只消花荣把自己的妹子嫁了给他。便俯帖耳上梁山去了若是不用天上星辰契合这种王八蛋的理由来解释还真是说不通了。 只不过作为现代来人高强是不大相信此类怪力乱神之说的且不去管花荣的妹子是否当真羞花闭月足以令秦明放弃一家被杀的血海深仇这秦明的一家没犯过什么过错冤屈被杀也是可怜。既然自己遇上了。少不得要干涉一下。 世忠。你拿我帖子快些去拜会本州知府务须言明。此番来犯的贼人乃是清风山贼寇想那知府见了我的名贴又知道贼人来历当不至于中了这绝后计。 韩世忠答应一声。轻骑便去事关一个武人地清白。他颇有些感同身受积极的很。 这边高强等人留在此间一面看着王英一面指挥从人帮忙救火望着原本应该是一片繁荣的街市一夜之间变做瓦砾场叫人颇生唏嘘。 高强望了一会忽又想起李逵来回头看这黑大个站在燕青身边东张西望却规规矩矩的不敢动弹显然被燕青那十几个跟头摔得很是服帖不由好笑抬手点了点:兀那汉子 话没说满一句李逵把环眼一瞪粗声道:什么汉子俺有名姓叫做李逵不然叫俺铁牛也可。他刚要耍横旁边燕青哼了一声顿时将他气焰都化作满天云彩散又低头不作声了。 高强一乐也不计较:我说铁牛啊你如今作何营生我看你板斧上还有身上许多血迹昨夜杀人想必不少不怕吃官司么 李逵又想瞪眼看了看燕青硬生生把脾气放了下去应道:什么官司俺铁牛不知那一套这些厮鸟来杀人放火害得俺到手的钱财都没了不杀怎的 敢情这位就是一无政府主义啊不但无政府对于人命更加漠视到了极点此种人在黑社会中倒是典型当个打手可谓称职之极也难怪水浒书中宋江对李逵这般好法一个黑社会老大身边还真是少不得这样的人。至于后世某些人穿凿附会说宋江和李逵有什么友谊的关系那就纯属个人演绎没什么凭据要知道哪怕是在同人众看来这样的解释只怕也是令人指地李逵一宋江这等鬼畜的攻受关系存在已经不是逆天二字所能形容了吧丑男是没有的资格地 高强坏想了一会对于李逵如何处置倒有些犯难起来这傻孩子明显就是一把刀忠诚能打关键还没脑子谁拿了都可以捅人自己往后没准也有用到这样人的地方只是要如何才能令李逵这样的人归心那是宋江这样深谙江湖奥妙的人才能办到地自己能做到么 他想了一会忽然想起以前读过的经典黑帮教父来在那书中黑帮老大身边就有个人人惊怕地杀手只对教父一人俯帖耳当教父的继承人问及如何降服这样的杀手时教父这样说道:像他这样的人不怕死也不怕任何人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几乎没有任何意义要想让他听命于你只有一个办法要他害怕失去你的信任。 拿这个原则来衡量一下宋江对于李逵的驾驭之道便不难觉其中的共通之处了宋江对于李逵便正是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一个可以成为李逵生存在这世界上最大意义的存在。当然这和什么特殊性倾向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关系。 回想了一下书中对于宋江李逵初见的描写一见面时宋江出手就是十两纹银之后李逵赌钱输了打人又是宋江出钱摆平再之后酒楼上李逵打了卖唱的女子还是宋江二十两银子摆平三笔钱花出去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仗义疏财这几个字被他挥的淋漓尽致终于收的李逵归心真乃江湖老大的高明手段。 既然想要把李逵收为己用这般手段说不得要学上一学高强正要照方抓药哪知一句铁牛兄弟到了嘴边却喊不出去心里怎么觉得这么别扭 第二十章 危机(上) 唉怎么见不及此李逵这等人全无秩序观念能羁绊他的只有江湖义气和个人恩义而已若要拉拢于他势必要放下身段把自己也融入草莽市井之中。想那宋江是江湖人物黑帮老大的身份自然可以与李逵称兄道弟本衙内就不同了虽然江湖有我的传说我可不在江湖这等拉拢人心的手段不大合适。高强略一思忖便现了自己盘算中的不妥之处。 再想深一层又多了顾虑:李逵这样的人只能控制在眼睛看得见的地方我进出朝堂之上面圣都是常有的事身边有这么一个闯祸精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不知哪天就给我捅个天大的篓子出来到时如何收场看来这黑旋风是要拉拢的不过不便自己出面。 眼睛一转看见李逵身边的燕小乙行若无事潇洒从容高强顿时有了计较:燕青深明市井之道又打的李逵服气正是个绝好的人选这黑厮交给他来收服算是找对了人了。他想到就办点手将燕青叫到面前附耳叮嘱几句将自己适才所想的如何驯服李逵地道道交代一番。 那浪子燕青乃是市井中打滚出来的人精凡事一点即透似李逵这样典型的黑道打手的价值他也是心知肚明的当下点头应允自将李逵拉去一边攀谈勾当去了。 高强撂下这件事来又开始犯愁如何联络清风山上的宋江来。暗夺梁山是他的既定策略。否则来自东瀛的金银有许多都无法洗白势必影响大通钱庄的后续展。如今是时间不等人说起来离女真起事还有六年其实四年后阿骨打继承生女真节度使的时候金辽战事就已经一触即。最迟到那时自己这边必须能够拿出稳妥的应对办法来才行时间不等人呐 他一面筹思一面眼睛四下乱转。此时火场已经扑灭瓦砾堆中青眼袅袅升起本地百姓四下翻照呼儿唤母之声此起彼伏叫人看了颇有不忍之心。 高强心中不由暗恨宋江。为了一个秦明行这样狠毒地计策何苦来由看来是得亲自见他一面将宋江这厮的行动尽量掌握在手中才行。 他刚想到这里一个地保领着十几个庄户抬了几副担架匆匆经过上面的伤者都是刚刚从瓦砾场中挖出来的个个身上火伤皮肉伤无数。形容甚是不堪。 其中一副担架经过之时。高强忽然觉得有异担架上的伤者虽然衣衫破碎形容憔悴。却好似有些面熟起码从衣料上看来用的好似江南绫罗不像平民百姓。倒是官宦人家子弟的排场。 慢着高强脱口叫了一声那地保适才也见了高强一行对待本州孔目的排场。心知这一行不知是什么大人物总之自己这个小人物是惹不起地听见高强说话忙即叫担架队停下屁颠颠地上前来询问端详。 高强也不理他起身走到那具担架前取出一块丝巾沾些清水擦了擦那人的脸再细细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赵明诚 眼前的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居然是当初在京城神气活现的那位宰相公子赵明诚易安居士李清照的夫君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脑子里随即想起几个月前扈成给自己带来的消息赵明诚夫妻俩隐居青州城以收集金石文物为乐李易安还曾手作一阙词换取了一副书法真迹。那时他身上许多事务无法分身再者李易安当初在京城时谨守妇道连见他一面都不肯也叫他有些心灰意冷便没怎么往心里去。 不过今天在这青州城外瓦砾场遇见赵明诚高强可真是大吃一惊怎么这前宰相公子好歹也都是官宦之后居然不住城里跑到城外的市井聚居处打混 他随即便想起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赵明诚既然身受重伤那么李清照安危如何不想便罢一想到此节高衙内顿时五内如焚这场兵灾说起来与他也有脱不开地干系若不是他授意宋江上了梁山青州城外的这场惨剧说不定便可以避免了。倘若真个李清照受了什么伤损甚至就此香消玉殒他高强的罪过可就大了 赵兄赵兄醒来高强双手抓住赵明诚地肩膀不住摇晃全然不管他受了多重的伤这么用力摇晃能否经受得起。 许贯忠在旁看了大惑不解高强与赵明诚夫妻间的瓜葛始自初到汴京之时那时别说许贯忠了就连杨志也是刚刚与高强碰面:后来高强从河北回京赵挺之不久就被蔡京联手高俅父子赶下了台许贯忠也只是随同高强在太学中见过赵明诚一面而已两年多下来印象早已模糊不清了。 却见高强摇之不起越着急了好似要用力将那人从担架上拎起来一般许贯忠吃惊慌忙拦住开玩笑这家伙看样子就伤得不轻被高强这么一折腾不要把小命给送了那就祸事了。 俩人正纠缠一处那带队救人的地保壮着胆子向高强道:这位大官人赵少卿乃是本州人望今次受伤颇重这个言下之意他也不是一般人你若弄死了人家不是那么好收场。至于赵少卿云云乃是指地赵明诚身上背了个鸿胪少卿的职官。 被许贯忠拦了一下又听了地保的话高强也意识到自己鲁莽不过一只手却还抓着赵明诚的衣襟。这时却听担架上那赵明诚哎呀一声叫倒醒了过来不过目光散乱无焦点显然还没完全恢复意识。 高强一见大喜立即扑到切近将自己一张脸对正赵明诚的双目连连道:赵兄醒来可还认得小弟否 赵明诚怔怔地看了高强一会忽然像是恢复了意识一手反握住高强的手腕口中断续道:你你是高强 第二十章 危机(下) 见赵明诚认出了自己高强算是松了口气也不管赵明诚直呼自己的名字是否不大客气急急追问道:赵兄你怎会受伤你他本想问你夫人是否安全忽然转念一见面就直接问候人家老婆好似比直呼名字更加不客气了吧 只是赵明诚好似也颇为知趣不待高强追问已经满脸焦急神色:高衙内不高兄请你请你救我家娘子一救说着竟似要从担架上爬起来。 高强听了倒有些蒙不过随即反应过来:李清照果然出事了 他连忙按住赵明诚道:赵兄宽怀令夫人出了什么事小弟必定尽力周旋。 赵明诚听了略略安心道:高兄我家娘子昨夜被被贼子掳去现下现下生死不明你你是将门之后望你能能一口气接不上来白眼一翻又晕死了过去。 赵兄赵兄高强心急如焚又摇晃了赵明诚几下不过这位看来是说出了心头的急务打定主意一时不醒过来了怎么晃也不见动静。 高强正在着急一旁的许贯忠插言道:衙内小人问过那地保并几个本地庄户昨夜贼人突然来袭不但烧杀抢劫更掳掠的几个民女上山这赵公子的娘子好似也在其中。 燕青此时也转了过来他当日在京城与白沉香合作填词谱曲。李清照则是白沉香的闺中密友因此对于高强和李清照之间地微妙关系。也有些了然当即将那王英给揪了过来往地上一掷喝道:狗贼昨夜是否掳掠了女子今在何处。道来还可饶你性命 王英方才先后从韩世忠和李逵手底溜了性命早就没了锐气。这时见高强一脸狰狞吓得忙道:诸位英雄息怒小人小人确实请了些女子上山早早便叫几个心腹喽啰先行押去山寨 好你狗头高强也听明白了多半这个王英的惯例就是如此清风山寨大头领燕顺三头领郑天寿都不闻多么好色独有这死矮子女色上头极为热衷乃是名副其实地下半身动物一辈子就为了那话儿忙活的货色。每次下山做买卖抢到美貌女子立时便纳入私房了。今番多半也是如此以至于自己虽然赶来捉住了他却来不及救回早早被抢的女子。 可是啊可是你个狗头抢别家女子也就罢了竟然敢把我家清照姐姐给抢走了本衙内倾慕已久。求见一面而不得的神仙一样的人物居然被你这狗头抢去凭你也配 高强越想越恼。飞起一脚正中王英下巴他习练武艺也有数年。脚头上力道不小这一脚下去王英噗地一口血喷出吭也没吭一声翻身便倒人事不知。 高强不来管他死活几步窜到自己的坐骑旁翻身上马便要出。 许贯忠见势不好一把拉住高强坐骑的缰绳叫道:衙内少安此去清风山路途不明追之恐有歧路亡羊之患须得有几个当地熟稔之人为向导方可。 高强眼下虽然是急火攻心却还有些理智一想这话不错不过一时去哪里找个向导来他刚把目光转向地保那人已经连连摇手脚下退出好几步去:小人小人不识得去什么清风山地路途其实他是否真的不认得那就未必了不过这等和山贼作对的事寻常老百姓多半都是不肯的万一惹恼了大王难道指望官府来一天十二个时辰保护自己全家老小 高强不得要领心中正在焦躁远处忽然一阵马蹄声抬头望时却是韩世忠疾驰回来到了近前勒住坐骑道:衙内本州知府慕容彦达随后便到务请衙内见上一见 本衙内没空高强正在恼火立时便蹦出这么一句来。 韩世忠没头没脑被撅了一下正不得要领许贯忠却作喜色:衙内这青州知府手下想必有能识得清风山路途之人正好叫他派员引导也好落个合力剿灭山贼的功劳。这官场中的玄机许贯忠是门儿清慕容彦达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一是想法掩盖二是要将功折罪否则头上乌纱必定难保。不过这二者都离不开高强的合作因此在这大前提下高强大可对慕容彦达予取予求。 看在向导面上高强权且按捺心火就待在马上伸着脖子往青州城方向看。这边许贯忠拉着韩世忠将衙内要去营救被劫的几名女子之事说了韩世忠看了看主子若有所悟当即招集手下众护卫个个上下结束准备出。 功夫不大青州城外尘土起处知府慕容彦达带了几十骑奔来看来情况不妙慕容知府连轿子也不坐了。 到的近前依礼相见慕容彦达还想说几句官场常用地门面话哪知高强心急如焚根本不理他这一套张口便道:慕容知府有礼了请明府大人派几个熟知路途之人下官要前去捉拿漏网的反贼营救赵少卿的夫人请了 慕容彦达吓了一跳赵明诚夫妻在青州居住数年乡里颇有人望李清照的才名他也是知道的现在听说居然陷于贼手急得他差点跳起来倘若这样的女子受贼人侵犯失了名节那事情可就真的无法收拾了。要知道老百姓死上百八十个他尽有法子掩盖过去可这官宦人家只消有一个不好那就是轰动一方地大事朝廷必定是要关注的。 他连连应承正要点几个得力手下出来忽听远处马挂銮铃响跟着一个粗豪嗓音响起:知府大人此间出了什么大事 慕容彦达听这声音煞是耳熟抬头看时立刻咬牙切齿戟指怒骂道:你这杀才还有面目回来见本府 高强循声望去只见一匹枣骗马马上端坐一个军将头顶荷叶盔身披索子甲得胜钩上横一条长柄狼牙棒单看这相貌其人身份便呼之欲出: 正是霹雳火秦明。 第二十一章 追失(上) 高强一见便知道这是秦明从清风山上被放了回来。只因宋江以为他既然派了王英趁夜来青州城下烧杀抢劫青州城中一来没有统兵将领二来夜间敌情不明必定不敢开城应敌这条栽赃嫁祸的计策因为有了秦明部下的衣甲旗号的补充而显得天衣无缝。只可惜遇到了高衙内便不和谐了。 不过他此时也没怎么把秦明放在心上既然揭破了宋江的栽赃计策令得这位青州统制官不至于全家枉死屈上梁山也算对得起这位霹雳火了。眼下高强的心头要务是飞马前去追赶被掳走的李易安也。 但他高衙内不搭理秦明不代表就没人搭理了乍见秦明露面知府慕容彦达就像见到欠债一百万贯文而又躲了三年不见人的老赖一样从地上一蹦三尺高尖着嗓子大叫:好你个秦明泼才本府命你去打清风山你不闻有甚建树反被这些贼人杀到我青州城下你这剿匪是怎剿的 秦明这次出征确实糗大被花荣略施小计玩弄于股掌之间几百兵马全军覆没连自己都成了别人的阶下囚可算是奇耻大辱一件因此听到知府的喝骂饶是霹雳火性情刚暴一点就着一张红脸憋成了紫棠色却也没一句回嘴的。 不过听了一会这霹雳火逐渐醒过味来:不对啊怎么知府大人骂人半句不提我全军覆没的大败仗却说什么贼人杀到青州城下再听了一会责骂秦明眼睛扫一扫四周也明白了五六分当时一股无明火可算找到了宣泄处蓦地暴吼一声:可恼啊可恨 这一嗓子喊出来亚赛平地打一个霹雳多半这秦明的外号由来和这嗓门也有些关系却把知府慕容彦达吓得一哆嗦。原本口若悬河的骂词立刻打住心说秦明这是干吗被我骂急了 叵耐清风山草寇欺我太甚秦明这时明白过来了宋江一伙嘴上说的好听款待自己在山寨好吃好喝又把衣甲战马都还给自己放了自己回来敢情是另外派人赶在头里已经杀到青州城下了若是换个性格冷静思虑缜密的人。这时该当好生思量一下这帮山贼弄了许多花样必定另有诡计好应压下性子来想个明白可秦明是什么脾气。大脑皮层的褶皱多半也比寻常人少那么万儿八千道的只消一想到宋江一伙当面叫哥哥背后掏刀子地行径无明火早已烧了八千丈高哪里去管背后还有什么玄机自然。兵败被擒的耻辱也算到这帮混蛋头上了不是我秦明无能实在是贼人太狡猾啦 且住高强在一边捂着耳朵听了一会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心说你这么叫骂能把人骂下一根汗毛来不成要死就死远点别碍着我救人明府大人贼人掳走赵夫人想来妇人家脚力不济追之可及。还望明府遣得力向导高强嘴上还勉强压着口气实际眼神已经颇为不客气了。简直就是恶狠狠地盯着慕容彦达。 慕容彦达虽然四十多岁年纪又是宦海沉浮有年也不算多么巨大的草包却被高强这一记凌厉的眼神盯的背上出汗。连忙打住了拿秦明撒气的念头回头想要叫几个亲近体己的手下出来充当向导。却见手下们个个往后缩没一个往前站的。 要知能跟在知府身边的亲随脑子都是转的比较快地眼见秦明匹马而回大都明白霹雳火前次奉命进剿山贼战况未必有利可见草寇厉害;这高衙内虽然刚刚杀散了清风山的贼人却也只有区区二十多骑这深入虎穴追击贼兵的作为不是什么便宜差事这一干亲随脑子快嘴巴甜真实本事就着实有限了胆子更是小的自己都找不到又怎敢应差去作什么向导 慕容彦达见状又有些上火刚要喝骂忽听有人请缨:明府大人末将愿往 慕容彦达一喜待看时却见又是秦明。原来霹雳火脾气是大的脑子是不大精细地胆子却也是大的血性更加不缺既然吃了草寇这么大的一个亏说什么要去找回场子因此一听明白这位不知什么来头的小衙内要去寻清风山地晦气霹雳火第一个就跳出来。 慕容彦达皱着眉头想了想也没什么人好差的这边高强又是眼看就要彪的样子还是先叫他想干吗干吗去的好:如此甚好就请秦统制领路 秦明得令向高强一招手二话不说拨马便往清风山大路而行手中马鞭不停抽打着坐骑的臀部好似一腔火气无处泄可怜这匹枣骗马倒了血霉。 那高强惦记着要将易安居士救出贼手因耽搁了这么一会功夫早已急得热锅上蚂蚁一样眼睛里都想要喷出火来。这秦明二话不说最爽快这样才是新帅派的作风倒令此刻的他颇感过瘾立刻吆喝一声手下二十多骑纵马跟上尘烟滚滚而去。那被擒的王英也不管了直接丢给青州府的衙役。 慕容彦达见高强和秦明都走了在场又是自己最大他原是颐指气使惯了的到这时才觉得气出地顺了捻着几茎小胡子眼望马踏尘烟心中盘算:虽说清风山的草寇这次闹得厉害反了清风寨副知寨花荣正知寨刘高陷于贼中多半也是没命了本州兵马都监黄信困守清风寨不过秦明还在又来了这位太尉府衙内襄助但望此去不但追回赵少卿夫人更将贼人杀的大败烧了那该死的山寨便一天云彩都散。那清风寨少了两位知寨只说相互倾轧而亡这青州城外死了几十个百姓推说失火便是上下打点一下仗着我妹子慕容贵妃在宫中哪里有摆不平的今秋便是磨勘之期老夫可还指望着能调个侍郎作作呢。 第二十一章 追失(下) 他仔细一想这其中也就是高强自己无法搞定不过太尉府好似与宫中得宠的嫔妃太监关系颇佳自己妹子的家书中也曾提起过谅来不致于故意与自己为难最多花点金珠宝贝打点罢了。 慕容知府这边正想的高兴脸上露出一切都尽在我掌握中的奸笑旁边一个亲随一句话便浇了他一盆冷水:禀大人闲居本州的赵大观文三公子鸿胪少卿明诚伤重不治 你待怎讲慕容彦达这心立时就凉了半截这赵三公子活着没什么大能为死了可就休矣要知赵挺之虽然死了赵家却还是不失官宦之家的体面死了这么个人难道不要自己一个交代 该死该死适才这高衙内也是可恨怎么口口声声只说赵夫人被劫绝口不提赵公子慕容彦达这边迁怒高强他却不知高强在京城的时候就和赵明诚不对付不给赵公子上点眼药已经是气度恢弘了哪里会把他的死活放在心上 慕容知府的厄运似乎才刚刚开始又一个亲随来报:禀大人审问被擒的贼兵喽啰得知秦统制率兵进剿清风山草寇结果大败亏输全军覆没秦统制自己都被贼人在陷马坑中活捉了。 什什么慕容彦达浑身冰凉驻泊禁军败了这么惨的一仗自己哪里还能说是几个蟊贼搅扰地方。破坏治安只怕要惊动圣躬上达天听也未可知啊 眼见乌纱恐怕不保慕容知府全不复方才地得意早已没了主意呆呆地立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可是这还没完第三个亲随又前来禀报不过他不是又得了什么消息却是仗着小脑袋瓜的小聪明想到一件事情可怕:知府大人。听说那秦明兵败被擒之后在山寨中和山贼头目同桌共饮谈笑风生颇有从贼之意只怕未必稳当。这一次翻身回去。不要用了反间之计将这位高衙内也陷了贼手吧 慕容彦达一听高强也可能遭殃也说不出什么话也没法分辨真假直接两眼一翻两脚一瞪来了个人事不知太尉府的小衙内要是在自己的地面上出了事还是直接被自己的部下给陷害了那别说头上乌纱了。脑袋都难保啊那高太尉如今炙手可热不得要自己偿命因此慕容知府直接来个选择性回避昏迷了事。 不过这一节却也是慕容彦达多虑了秦明一家老小还在青州城里。又对山贼恨的一个大窟窿怎会去陷害高强霹雳火的脾气来的快。去地也不慢这一纵马飞驰出去十余里被风一吹脑袋的温度也有所降温。想起问高强来:这位衙内 不敢小姓高。现居东南应奉局提举。 原来是高应奉有僭有僭末将秦明。秦明马上一拱手又道:高应奉此行要追的什么人可有线索 高强对于这中间的细节可就不大了然转头去看许贯忠后者忙应道:七八个贼兵掳了四个民女先行回清风山寨去了内中有一个是赵明诚公子的夫人李氏据知贼人并无多少马匹虽然先走了将近三个时辰怕也追得上。 秦明连忙点头:不错此去清风山大路约有八十里地快马也要两个多时辰方至用脚走更得到天黑了咱们这么追去十有能在贼兵上山前追上。 大路燕青在旁听了眉头一皱他临走之前吩咐李逵在青州城里等他随手丢了一锭银子几贯铜钱给他李逵见燕青如此仗义疏财大大服气自然乖乖听话插言道:贼人久在这一方出没路径想必熟稔若经小路而去须费多少时日咱们又当在何处拦截 这可把秦明问住了他日前惨败给花荣手下就是吃了敌情不明地形不熟地亏能记得一条大路还是沾了来回走了两趟的便宜还小路 眼见秦明张口结舌答不上来许贯忠就知道不好别看自己这边脚力足可万一追岔了路那就跑断腿也没用了:那小路若是中途和大路有交叉自己一行还可以在那路口守着碰碰运气要是没交叉口呢就只能直奔清风山大寨去了。 不过就凭这二十几号人去攻打秦明七百多人都没打下来的山寨想都别想想也没用 高强眼睛一翻差点没被秦明气死心说就你这块料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说的就是你了没奈何都已经跑出这么远来了再回去找向导也来不及了只得一路赶过去边走边打听罢了若是运气好的冒烟那几个傻冒小喽啰真的走的是大路被本衙内半道追上一鼓拿下呢 什么你说我这是白日做梦那清风山的小喽啰做贼心虚哪有走大路的道理我呸意淫无罪则有理知道不 一行又扬鞭策马一口气冲下三十里地去韩世忠找了个路边地老农问了问道却给高强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衙内前面三里多地有个三岔口再往前去清风山就是一条直路了那几个喽啰若是没有脚力咱们要在前面截住他们十拿九稳。 甚好给我追高强精神大振座下照夜玉狮子神骏通灵不用鞭打催逼已然跑的四蹄翻飞脚下生风其余各人没一个追得上的。 跑了一会面前果然是一个三岔口众人到了近前韩世忠略略看看地形当即吩咐全部下马四散埋伏收拾强弓硬弩朴刀花枪等军器单等贼人上门。 这一等就是个把时辰好容易等到七八个清风山的小喽啰来到若不是这几个喽啰押着几名民女一路嘴巴不干不净大声谈笑高强等还真不能确定对手身份。 不过这么几块料也真不在韩世忠眼里只听一声令下众护卫弓箭齐第一拨就射倒四五个余众迅即成擒一点反抗地余地都没有。 只是当高强心急火燎地去解救被掳掠的女子时却傻了眼:三个民女皆是村妇没一个是李清照 第二十二章 棒喝(上) 短短几十里路的追逐其间高强的心理已经是几起几落满指望到时截杀成功能顺利救回李易安这样千古才情的奇女子免遭强徒玷污却不料还是成空高衙内心何以堪 衙内小人已经问明赵夫人昨夜遭遇强人之时其夫赵明诚报了名姓故此这般草寇乃是明知其身份的好似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并没有与这几个民妇一同出该当是由匪王英亲自处理。许贯忠火线突审了活捉的几个小喽啰不片刻便即得了这个消息。 高强抱头叫苦怎么思不及此想那王英对于出身高贵的官宦夫人别有偏好对于李清照想必另眼相看不会像对待这些民女一般差几个小喽啰押解着步行赶路这点道理只需头脑里略微转一下弯就能明白的当时却就是少了这么一根筋。 叵耐王英这厮当时也不说清楚只说是掳劫了几个民女上山却不说清楚累得衙内落空。韩世忠恨恨地拿手中马鞭在空中劈打沙沙风声只在那几个落网的喽啰身边作响吓得这几人面如土色还好韩世忠年纪虽然不大已经有了大将风度还不至于拿这几个俘虏撒气。 燕青见高强蹲在一边不作声颇有些担心上前拍了拍高强的肩膀劝慰道:衙内那好色的王英既然被咱们擒了李夫人又是这厮特地关照送上山去地。一时当不会有别人去侵犯于他还请宽心从长计议 高强头一抬把身边几个心腹都吓了一跳只见这位向来不紧不慢从容不迫的小衙内。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脸上尽是惶急懊悔神色一把将燕青的手从肩上拨拉开嗓子都哑了:我宽心我宽个屁心我就没心了赵夫人那样的人物盗匪窝里什么时候见过了王英不在保不定别个狂徒心生不轨再者说了王英被擒的消息不久便到山寨中那时盗匪们更加无所顾忌。还不是恣意妄为 这人的思虑都是这样一旦对于一件事过于关注了往往不及其余思路更加容易钻死胡同尽是往不利处去想而且是越想越多越想越可怕高强此时就陷入了这样的精神状态。他的脑子又是一贯比较活跃的不片刻间思绪已经飘到了三年前的东京汴梁:若是我不设法逼走赵挺之下台李清照也不会落魄青州。自然就更不可能遭此横祸;似她这样出身的女子势必不能屈身事贼恐怕人没到山寨已经寻了短见眼下这位李易安还在不在这个世上。都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咄耳边一声断喝高强吓了一跳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好似被龙卷风卷住的灰尘一样霎时都不知哪里去了。抬头看时却见韩世忠二目圆睁。剑眉倒竖望着自己喝道:事在人为衙内只需尽力而行成败利钝何可逆料又何必在此婆婆妈妈自怨自艾岂是大丈夫气象 韩世忠年方弱冠在高强身边几个心腹中年纪最轻跟随高强也较晚向来是比较低调的这次居然当面指斥高强之非几乎将这位近年来名声大噪的高衙内骂作了寻常村妇不要说那二十多个护卫就连燕青和许贯忠这两个老资格也都意外地很。 一时场中诸人都有些愣怔几十道眼神都凝注在高强脸上只看高衙内如何反应。 却见高强也是怔怔愣渐渐的眼中却有了一丝光彩目光落在韩世忠年轻而勇决亢扬而刚毅的脸上嘴角竟露出了一丝微笑却没有说出什么来。要说这将门铁汉的瞋目大喝气势直逼佛门狮子吼顿时榨出高强锦袍下的小来。有这样坚强的男子汉在身边作样板倘若高强还是沉浸于那种种负面情绪中又怎么有资格拥有这样的朋友望着面前一双坚定刚毅的眼神高强渐渐也重新拾回了勇气一度几乎飘到伶仃洋地大脑又回到了眼前此刻开始重新思考。 眼见高强嘴角那一丝微笑韩世忠也松了一口气。他年少刚勇在军中有万人敌的美誉纵然嘴上不显心中可着实是高傲无比的又怎么能容忍自己倾心跟随地高衙内在这样要命的时候现出软弱要知人既没有找到就是事有可为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言放弃这便是名将所必须具备的心理底线。 看着高强恢复了常态韩世忠是不会去说什么小将惶恐衙内恕罪之类的废话地彼此认可的男子汉之间的交流原本就不需要太多的语言。他只是向高强拱了拱手:衙内眼下赵夫人多半已经上了清风山咱们在这里干着急就不是办法。以小将之见兵法有云有而示之无无而示之有咱们眼下兵力不足强攻是不行地;不过咱们已经在青州城下打了个胜仗这声势却大可虚张一下不妨将这几个小喽啰放回山寨中叫他们宣扬我大军击破贼兵于城下随即便要直捣山贼巢穴。山贼不明我虚实又新败城下必定震恐不知所往此时必不敢侵犯于赵夫人衙内这边可从容部署。此乃敲山震虎之计。 好计燕青适才被高强一把挥开了手换了别家的下人不是心存恚怒就是谄颜相向;不过浪子乃是玲珑心窍又明知高强对李清照颇有心绪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此时见高强好似恢复了常态他也安慰地很韩世忠这条计虽不出奇不过在眼下却是第一急务逼迫山贼自乱阵脚其间便有智者用计勇者奋力的余地了。 确是好计。衙内想那宋江眼下就在山寨中好似颇得这伙山贼信任可否利用他将赵夫人放回许贯忠也附言。 不可不可。高强却摇了摇头:世忠这计便是好计若加上宋江这一招暗棋却恐暴露了他与咱们的关系有画蛇添足之嫌。宋江这个无间道是为了梁山而设可谓所谋者大要是在这里就暴露的话不但李清照无法保全连宋江也废了。 第二十二章 棒喝(下) 眼见衙内恢复了以往神思灵动机变百出的常态几名心腹都是松了口气燕青洒然笑道:衙内虑的周详不如这样咱们放这几个小喽啰回山之时不妨将衙内的旗号也打出来只说太尉府高衙内游军到此襄助青州剿匪。宋江那厮既然知道了衙内到此必定心有顾忌该当设法保全赵夫人的清白。咱们另行筹谋弄一个机会出来若那宋江与我等能配合默契救回赵夫人也不为难。 这么三言两语高强面前立时不复方才的纷乱不知去路彷徨骤然见到了一线曙光:如此用计正是恰到好处增之一分则多减之一分则少便可 许贯忠自告奋勇便去给几个山贼小喽啰洗脑然后放回清风山寨其间无非夸大砌词说什么大军将至俱是太尉府百战之精锐军锋所向皆成齑粉云云吓得几个小喽啰面如土色抱头而去。 这边高强又为清风山贼以后的动向动开了脑筋:在水浒书中这时秦明中了宋江的绝后计只能山上落草而后劝反了困守清风寨的镇三山黄信一同前往投奔梁山入伙了。在那种累战得利队伍日益壮大的情况下清风寨不思进取反而弃了山寨去投梁山说明此间并非久留之所若惹来朝廷大兵进剿迟早是一个死字。 那么换了现在的情况秦明并没有中计黄信所把守的清风寨就不是那么好打了毕竟作为青州下属的紧要军事据点清风寨的防御是较为坚固地。按说清风山众人既然大胜之后都不能立足于此。现在这种情况就更加要逃走了。不过清风寨打不下来。就又衍生出一个问题:花荣地家眷可还都在那寨里又怎么能丢下就走 高强想来想去书里秦明全家被人害死了吭都不吭一声抱着仇人地妹子就顾自享福去了小李广花荣这样出挑的人物大概是不会这么窝囊的他的浑家和妹子都被困在清风寨中断没有一走了之的道理。 小乙世忠。以你俩之见这帮山贼得了咱们大军将至的消息会如何反应敲山震虎这条计策最大的作用就是打乱对手的既定部署逼迫对手露出破绽来因此预测对手中计之后的去向并作出相应地部署乃是用计的后着。 不过对于燕青和韩世忠来说。这却有点强人所难了要知算敌必须知敌在昨夜方才驰到青州对于清风山贼知之甚少的情况下。又怎么能预测对手的行为不过燕青机灵的很即便不能知敌却能知高强:衙内好似胸有成竹就给你个表现机会。 高强一笑拿出自己在登州所接到的扈成来书一扬道:据这信上所说。此刻清风山上有个重要人物便是原清风寨的武知寨花荣。此人将门之后文武双全观乎清风山能在兵力对等的情况下大破青州秦统制所率领地剿匪人马可知此人有能。 韩世忠精神一振:衙内的意思是可以设法策反此人 高强还没说话燕青皱着眉头道:不知其所以反不能必其正咱们还没弄清花荣为何造反就不能断定能让他反正。小乙想来恐怕衙内是以为这伙山贼下一步是去攻打清风寨救出花荣的家眷而后同上梁山。 高强大奇自己能得出这个结论是有原书的情节作参考知道了花荣和宋江地铁杆关系燕青却是怎么知道他们会上梁山的 不过他这疑问随即得到了解答韩世忠一拍脑袋大悟道:不错清风山之乱宋江有大力与焉他是梁山来的人这清风山的山贼倘若无法立足必定是经这条门路上梁山去躲避那里八百里水泊形势比此间区区一座山地弹丸之地强胜百倍花荣那厮既是武人知兵其思虑必可及此。 和聪明人一起共事何其快哉高强心中大快随即道:既然清风山贼会打清风寨咱们该当如何应对 燕青想了想伸出左手来屈起第一根手指:咱们的应对一是救清风寨以咱们这些人马地精锐若是抓住机会从后突击当可大败贼军清风寨可保平安。不过呢他摇了摇头又把那根手指收了回来:咱们人马太少虽然可胜不能全胜乱军之中更加不能保证救回赵夫人来保一清风寨与我何益况且一旦邂逅不利衙内无功有过此计不可行。 他屈起第二根手指:然则清风寨不可救咱们的目标是救回赵夫人还得设法让衙内与那宋江秘密会面因此只能任其去攻打清风寨伺机行事;一面可请这位下巴向旁边一扬不远处正坐着那位除了能打就没多大本事的霹雳火秦明:回青州去整顿人马前来接应衙内料这青州迭遭匪乱而无一丝一毫之功该当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高强乍听之下颇为失望这计划等于没计划么。不过转念一想他却又有了把握:在那水浒传中清风山贼打破清风寨后前往梁山途中宋江不知为何脱队先行结果在野店中遇到了石将军石勇接到了其父亲的传书。既然有这样的情节说明让宋江落单是大有机会的事自己就算最后没什么办法也可以兜到前途去派人假冒带信的人给宋江送个消息再设法里应外合救援李清照行军途中要送个消息还不是小事一桩 这边计议已定高强唤过秦明请他回城去整顿兵马三次前来。秦明二番无功心里一股火正不知何处去却听高衙内说道还有立功的机会当下满口答允也不管回城后要被慕容彦达喷上多少口水扬鞭飞驰青州而去。 那边许贯忠也打了几个小喽啰高强一行收拾停当离了大路往清风寨方向而去。 高强行了几步见韩世忠恰好经过身边挺直的身躯的马上端坐犹如标枪一般的挺劲忽地冒出一句话来:世忠多谢。 韩世忠闻言回头眼神在高强的脸上转了转忽地也笑了笑:衙内不必。 哈哈哈高强心怀忽畅好似有一股风吹进了怀中也吹进了心中。他双腿一夹马腹那照夜狮子宝马如离弦之箭一样直射出去。 直披衣襟以当迎面之风苏东坡所谓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其之谓乎 第二十三章 花荣(上) 深夜时分高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遥望远处灯火阑珊处便是清风寨。 身后传来脚步声俄尔韩世忠的语声响起:衙内小的们来报那清风山贼大队已经离此不远想必要趁夜攻打清风寨。 高强点了点头并不回答只将袍袖拂了拂旁边的一块石头韩世忠会意一手拄着朴刀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目光也落在了清风寨方向。 依你看来清风山贼们此番攻打清风寨成败如何 禀衙内小将之见必胜无疑。说到军事上的问题韩世忠的语声永远是充满强大的自信这一句论断也不例外。据小的们前后禀报这伙山贼晌午后才得到了我等让那些小喽啰送去的情报不久便行动起来山寨中扰攘不休虽惊不乱入夜时便有大队下山往清风寨而来足见其计议明确行动果断。以世忠看来其必定已经谋定而后动单等打破清风寨后便全伙拔营起寨了吧。 高强颔临时变更行动计划却不见忙乱这就是山贼中难得的素质了。又听韩世忠道:小将以为那清风山贼原本不闻有什么大作为如今却两败官军计谋数出想必其中必有知兵能者此人非花荣而谁既然此人知兵又前为清风寨知寨熟悉地理以及此处布防此番趁夜来攻必定是成竹在胸故而小将期之必胜。 高强默然无语对于花荣之有能在书中是着实有一番渲染了天罡星数中占了一个天英星令人印象深刻。在自己这个时空的花荣从其之前的一贯表现来看丝毫没有减了天英星的名头。甚至犹有过之。如此能征惯战的良将却不思为朝廷效力而甘愿追随宋江落草这不得不说是朝廷政治的一个表征。 他侧眼望望韩世忠却见这位一脸的跃跃欲试颇为不解。想了想才明白不由微微一笑道:世忠可是颇想会一会这位小李广 韩世忠被高强一语道破心机嘿嘿一乐:衙内知我此人能兵善武有良将之风更听说他箭术了得。人称小李广。样样都合小将的脾气若不是碍着衙内的打算不能去救清风寨倒真地是想会会他。语气中不胜遗憾。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高手遇到高手不期然就会产生这样竞争的意念一点也不奇怪高强拍了拍帐下爱将的肩膀:少安毋躁。天地既生英雄便有用武之地此人若陷身贼中贼势必张。我等身在朝廷早晚有与他对阵的时候世忠你只需把眼光放远等着那一天到来就是。 他这里话音刚落。那清风寨方向陡然一声炸响原先一片寂静的寨子内外。因这一声响而陡然换了个天地十几个火头几乎同时燃起喊杀声四下里响成一片清风寨犹如煮开了锅一样热闹占一 高强这里离那清风寨有数里之遥又是在另一个山头上所谓望山跑死马那里的喊杀声清晰可闻却不会波及到这里。两人好整以暇地看了会热闹韩世忠点头赞道:清风山此战胜地漂亮那花荣想必是用了内外呼应的计策约好信号一时俱先乱了寨中守军的阵脚复用大军掩杀直欺寨中守军人少统兵的都监黄信又素不知此地驻军不能调度自如想要快刀斩乱麻战决。 他一面瞭望一面口中说个不停一会指着东边说这里火头虽旺杀声未闻多少想必乃是佯攻一会又指着西边说那里火光不显却惨叫声不绝于耳必是战斗最紧要处。这等良将点评战事好比现代前足球明星在电视直播中解说精彩赛事听的高强津津有味。 不过也只说了一盏茶的功夫韩世忠忽然叹了口气:杀声渐息火头也不再燃起四下却不闻退兵之声清风寨大势去矣 果然那山寨中地动静渐渐小了下去火头也次第熄灭有几处还亮起了灯光想必是清风山贼们已经控制了局面正在打扫战场清理战利品那亮灯处不是花荣家小地所在就是寨中要紧的去处。 又看了一会眼见清风寨中逐渐恢复了平静高强摇了摇头:趁夜突袭以山寨乌合之众攻打官军壁垒森严的军事要地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战斗一者可见花荣有能知兵二者可见大宋的国防军事建设的孱弱无力。他自从去过辽国回来以后不时以女真强兵为忧要是用现在这样的豆腐兵去抵挡女真人的铁骑那真和土鸡瓦犬没有两样。韩世忠之所以叹气恐怕也是为了这一点担忧吧 他叹息一声眼望清风寨内外几处还没有熄灭的火头道:此战之中不知清风寨地百姓有多少遭殃的。按照原书中的说法清风寨在上元节时能扎起一座小鳌山来自夸与京师上元节的盛况相比拼可见此处地热闹繁华人丁兴盛。一旦遭了这次兵火之灾百姓不知要受到多大的损失。 衙内放心那花荣在此寨为官之时据说官声颇佳今次又是只为解救自己家小而来料来不至于残害地方。随声而来的却是许贯忠。 高强心下原也虑到此节这时也就放开了转身道:清风山那里有什么动向在几人的分工之中许贯忠就负责监视清风山上留守山贼。 贯忠便是特来禀报衙内那山寨中留守之人二更时分已经离山而去看方向正是像梁山而行。 高强有些诧异:可做得准么山贼全伙都已经弃山寨而去了按照他的预想这边花荣攻打清风寨的战果出来之前山寨留守地贼人总该等等消息才对怎么会这样自行其是 第二十三章 花荣(下) 做的准的那伙山贼离山之前已然放一把大火将那山寨烧了小人也曾命两个从人去打探清楚不过那火转眼间已经烧的甚旺根本靠近不得。贼人既然将巢穴焚毁必定是不再回头了。这弃寨而去时烧毁山寨乃是盗伙中不成文的规矩盖盗亦有道留着这片山寨的话便可能成为后来盗贼的渊薮贻害地方因此须得一把火烧了以绝后患。 高强愕然难道说这清风山的山贼居然拆伙了要是这样那李清照到底在哪一队山贼中间莫非花荣前来营救家小的举动没有得到其余贼人的响应他乃是自行其是 许贯忠摇头道:不然想那花荣在山上素无根基所用的都是原有的喽啰兵倘若两下掰了伙花荣哪里来的兵马攻打清风寨多半是贼人被咱们的敲山震虎之计震慑了抓紧时间逃走两下里分头行事约好了时间地点再行汇合跟着一同上梁山去吧。只看那山上大队行程甚缓可知一二。 韩世忠也同意这一揣测高强立时决定眼下要盯紧的就不是花荣的清风寨这里而是山贼大队了毕竟分兵行事的话花荣这边是要攻打清风寨不大可能携带女眷辎重应当都是在那一队中。 留下两个从人继续监视高强等人上马又向西方而去。 数十里地路程纵然在夜间快马行来也只有个把时辰。等到高强等人沿着路上的接应人员与燕青汇合时才是四更刚过五更不到。 燕青接着了约略说了那山贼大队的情形大约一来夜路难行二来辎重女眷颇多三来恐怕是要等候花荣那队赶上。因此几个时辰过去了到这时候居然才全队下了清风山正向这边大路行来。 高强知了这情况也晓得这山贼是分路行事约期汇合了。当下众人计议要如何营救李清照。 众人在道旁商议一会都觉如今秦明虽然是回去搬兵了大队就算出非得到天明才可等到清风山这里时就得天黑了更何况秦明新败之余青州府还有多少兵可用青州知府又能不能再把兵交给这个将军。都是未知之数因此秦明这路军多半是指望不上了。 高强咋了咋嘴。骂道:该死的山贼怕死归怕死跑的倒快也是咱们疏忽了一下。想不到山贼会分头跑路还以为他要先去打清风寨。否则将那几个喽啰扣上一天到天明再放上山去也多了一天的功夫缓冲。 燕青笑道:衙内何须心焦咱们虽然算漏了这山贼分头逃走之举。不过那贼人既然要去打清风寨再来与这里大队汇合也便走得快不到哪去。况且咱们是要救赵夫人若是大军掩杀。玉石俱焚恐怕对赵夫人的安危无甚裨益。 这些道理高强也知道。便不多纠缠转道:小乙你已经探查了此去梁山的路径计算时辰之下咱们若要用计还有多少余地 燕青掰了掰手指道:若是那攻打清风寨的贼人果真如衙内和世忠所见四更时已经得胜天明便好出不事掳掠不带辎重要追上这大队贼人也须到今夜晚间之后贼人合兵一处前往梁山路上约行七日。若要用计便在这八天之中。 算定了时间眼下却没什么好作地众人便在道旁一个树林中打起了野营这些从人都是训练有素的不片刻便安排好了明暗岗哨各人或倚着战马或铺起毛毡席地而卧横七竖八便睡了下来。 按下高强这边不表却说那宋江。他在清风寨惊魂之后却好得到清风山贼燕顺一伙的营救不但脱困而出更如愿将自己极为器重的小李广花荣拉了下水实现了自己原先计划的收罗党羽目标心中不无得意。 不过当他把目标转向前来剿匪却被擒拿地秦明时计划却出了大岔子听山下逃上来的小喽啰禀报那王英所率领的烧杀抢劫小分队在青州城下惨败居然是吃了太尉府高衙内的大亏 宋江平生会了好汉无数唯独对着这位高衙内的时候那是缚手缚脚压根就没什么反抗的余地更何况自己落草为寇多数也是出自这位高衙内的安排如今乍闻高强来到此地宋江第一反应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心中何其惶惶。 苦于心中这个大秘密无法与别人分享宋江只得继续他的无间道生涯一面劝说燕顺一伙弃了此间清风山的基业与自己同上梁山去;一面又支持花荣带一队精干地喽啰兵前去夜打清风寨救出其家眷来;那赵夫人李清照既然已经被高强的传言点了名宋江自然不敢慢待了叫几个婆子陪着看地死紧务必不能出了意外。 大队在青州州界上等了一天花荣那一队总算是赶了上来这还是花荣顾全大局打破清风寨之后只收取了一些军械马匹并百十个自己体己的军士不曾允许众喽啰在寨中抢劫的缘故否则的话再多一天也未必能赶地上来。 眼见花荣那挺拔俊朗的身形出现在眼前宋江总算宽了些心。要知他这次前来青州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文武全才的把弟如今能顺利将他拉上梁山去再加上捎带地燕顺人马也算是拉起了自己的班底对于要从晁盖手中谋取梁山大权这个艰苦的任务又多了几分把握起码不会像刚上梁山那样举目无亲连个体己使唤的人都找不到。 只可惜我计不成那秦明秦统制多半是不得上梁山地了。念及此节宋江颇为遗憾眼下他一心为自己搜罗党羽象秦明这样的人武力可用又懂得行军布阵草莽中是难得的人才。 哥哥休要叹息小弟这次打破清风寨拿了那青州兵马都监黄信其人久闻哥哥大名得知哥哥便是他当日所擒拿的郓城虎张三时既惊且愧情愿输诚归降哥哥又多一员大将了。花荣年轻英俊笑起来脸上犹如阳光灿烂叫周围人都生出一丝暖意。 第二十四章 传讯(上) 听说黄信归顺宋江也是一喜。他在梁山上见了晁盖等人整顿山寨法度一众喽啰兵进退有法浑然不似草莽乌合之众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忌惮晓得要夺晁盖之权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待到在白虎山见到武松见到他所率领的二龙山喽啰兵也是用正规兵法部勒严整异常当时宋江就认定了要想培植出足够强硬的班底通晓兵法拥有正规军队经验的人才绝对是必不可少的这也是他如此重视花荣又想尽办法逼迫秦明也落草的缘故。 如今虽然针对秦明的绝后计被高强破了不过得到黄信投降这人官居本州兵马都监一应军中事务也都通晓若不论其本身武力的话比那草包秦明恐怕还要有用几分怎叫宋江不欣喜 当下宋江来到花荣队中小李广将黄信引荐了果然是正统军官派头手中兵器乃是一把宝剑不似江湖好汉多用朴刀花枪等属只不过这剑大而且厚有些与众不同。 宋江把黄信好言抚慰他是结交惯了江湖好汉的收买人心是拿手好戏再经过高强的包装培训装出义气干云的气概毫不为难。那黄信本是一介武夫不免沾染些江湖气也早听闻了及时雨的大名现在见宋江名不虚传深觉自己的人生价值获得提升当下心也安了不少。 二人闲话之时宋江随口问起了这丧门剑的来历此乃黄信手中的吃饭家伙他却也找人问过。原来这所谓的丧门星也就是指的蚩尤按照古人传说。葛天庐之山而出金蚩尤受而制之以为剑这便是剑之起始。铸造这柄剑的匠人取古法造剑样式与今不同这取名上头也标榜了一下意思这丧门剑才是剑正宗。 众人说笑一会又说起黄信那镇三山的绰号这绰号原本是他吹牛若真有这么大的能耐怎么不见他去踏平一座山头。却反被人困在清风寨中最后还兵败投降因此现在这外号是不敢叫了只顾与原清风山的两个头领陪笑脸。 说到三山宋江却又想起一件事来随即唤过两个机灵的喽啰道:我等既然在青州闹得大了朝廷必定要调兵围剿今我等见机的快已然拔寨去投梁山泊了。朝廷大军多半要拿其余几座山头开刀。今当命人去通知本州其余几座山头若有愿意者可同去投托梁山泊入伙便有不愿者也通个声信显得你我兄弟的义气。 众人齐声赞叹及时雨宋公明果然名不虚传义字当头事事想着江湖上的兄弟。其实宋江这一招棋。效用是没有多少的这么差一个小喽啰去报信人家山寨未必就会有多少重视。再加上二龙山桃花山等与宋江素无交情更加不会因为这一件报讯的事就跟着他上梁山去。不过这消息报与不报就有所不同二龙山与桃花山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日后朝廷大军进剿时也会念到宋江的好处。若是要跑路时多半也会选择上梁山那时还不是来投托宋江门下这便是宋江的谋略处预先埋下了线索。 遣了几个喽啰兵分别去二龙山与桃花山报信后。宋江又拉过一个小喽啰来亲笔书写一封书信。命他赶去送交白虎山的孔家兄弟将此间战事约略说了叫他们俩也举寨一同前往梁山去。这两个兄弟是宋江的徒弟正宗的心腹嫡系人儿现在宋江要搭建自己的班底可缺不得这样的体己人。 宋江大队押解着几十辆大车的辎重还有女眷若干自然是走不快地夜间还得觅地休息。那几个喽啰兵骑了快马分头连夜赶去报信。 单说这前往白虎山一路的喽啰此人唤作张小闲白净面皮嘴头伶俐山寨贼兵结伙逛窑子时多半以他为乃是个盗伙中的小小风流人物。他为宋江送信心知是得了一件美差宋江手头阔绰凡为他做事的都能得到不少好处山寨喽啰人人尽知这一封书信送去回来少说也拿个一两贯文的打赏下次又可去瓦舍窑子中充一回豪客了。 这家伙道路熟悉胯下坐骑也快来去白虎山六十多里地再加上送信和要回书居然天明时分就被搞定。 眼看还有七八里路就能与宋江大队汇合丰厚赏钱就在前方向自己招手张小闲在马上一路急奔心里想得美滋滋口中不由得哼起小调来:小妹妹你作床头哥哥我一句调子还没唱完突然间马失前蹄那马一声悲嘶摔倒在地张小闲冷不防登时从马上直飞出去吧嗒摔在地上浑身骨头架子像散了驾一样一时挣扎不起。 夭寿赶了一夜黑路这驽马不见有夜盲眼天亮了道路也不看清楚害得老子摔跟头只望不要摔断了腿耽误老子送信财才好。张小闲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心里只顾乱想。 哪知他脑子里才刚转动道旁蹭蹭窜出两条黑影来其中一个拉住了那匹马另一个窜到张小闲近前手腕翻处一柄雪亮钢刀已经压在他的喉头低喝一声别动 好汉饶命小的决计不动张小闲心中叫苦不想终年打眼今日叫雁牵了眼去堂堂清风山的好汉也叫人截了道了 那两个劫道的好汉却不多话抽出一条绳索来将张小闲捆了结实又用一块布堵住嘴巴往马背上一架复从林子里牵出两匹马来一左一右夹着张小闲向道旁深林中行去。 张小闲见了这架势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这劫道的好汉讲究的是留下买路财要钱不要命要命不要钱的怎么这两位一不报山头二不说切口连搜寻钱财都不搜一下直接带到林子里这是要动手砍人地架势啊苦也我命休矣 他一肚子话却苦于嘴巴被堵上了呜呜噎噎的说不出一个字来刚想挣扎一下旁边立时便是一记马鞭子抽过来伴随一声低喝:要命的就别动我家主人有话问你 张小闲听了这话虽说仍旧摸不着头脑却见了一线生机既然要问话那就是不忙杀头了且看看究竟不妨。 第二十四章 传讯(下) 三骑行出一里多去到了一处野营所在那两个人将张小闲从马背上抬下来丢到地上向一个人禀报道:许总管小的们眼见那草寇大队在道旁歇息派了几骑快马四散而去好似送信的模样。小的们守住道路这一个回来的最快便用绊马索绊倒了马带来给总管问话。 那人正是许贯忠闻说是清风山贼派出去送信的当即叫人在张小闲身上略一搜检便找出孔明孔亮兄弟俩写给宋江的那封亲笔信来余外别无长物只有解手尖刀一把铜钱若干。 许贯忠晃亮火折子就着火光将这封书看了一遍又问了问张小闲翻身疾步来到高强面前将这件事约略说了一遍又道:衙内若要与那宋江通个消息这正是大好的机会 高强略一思忖便即明白:贯忠之意是在这回信中添加几语告诉那宋江本衙内要与他见面 正是信中无需多写只叫那宋江于某地脱身先行设法与衙内会面便可至紧要处要这厮设法甩开大队独身前来。 如今大军难行只能用计高强皱眉想了一会也没什么好法子便颔应允了。 许贯忠就马上取出笔墨在那信笺上添了几笔二次用蜡封好回身去还给张小闲笑道:这位兄弟受委屈了小弟原不知是及时雨宋公明的属下否则天胆也不敢劫这位兄弟地道了恕罪恕罪一面叫人解了张小闲的绑缚。 张小闲伸伸手踢踢脚见许贯忠前倨后恭一时恍若梦中。不过对方语声中对宋江颇为恭敬。这是不会错的。凡在山东道上的草莽好汉哪个不晓得宋江大名这里说明一下在绿林道中个人的名声大小是一项关键性地指标要知众好汉啸聚山林都是仗着手下小喽啰撑场面地而小喽啰们决定要跟随哪个老大的时候又看不出哪个老大比较有前途哪个老大比较能打。总不能叫几个老大先打上一架再决定自己跟随哪个吧那时节恐怕是自己先要被砍了。 因此一众小喽啰只好以老大们的名声大小来决定自己跟随的对象名声大的老大自然实力也强而众老大们也都把打响自己的名头当作一件大事。这也是为何高强把宋江的名声捧起来以后他在山东绿林道上会如此好混的原因所在。 现在许贯忠言语中对宋江推崇备至张小闲只道这也是个小蟊贼听见宋江名头响亮。便敬畏宋江的实力不敢对自己下手说不定还有投奔宋江麾下地念头顿时腰杆也硬了几分。好在这人还是较为机灵的晓得自己老大的名头虽响自己却还只是个无名小卒就算他们要投奔宋江。眼看对方人强马壮到了宋江手下也必定比自己受重用便也不敢就此和对方胡吹大气嘴上只顾谦逊了几句。 许贯忠腰间取出两贯铜钱来递给张小闲说道一时不知。得罪了宋公明大哥的手下些许钱财请这位兄弟买酒压惊一面又将那封书信并尖刀等递还给他。 张小闲身边有马腰间有钱。怀中有信胆气顿时又壮了起来。见对方并没说起要去投奔宋江入伙他也不多事几句漂亮的门面话放过双方就此别过。 张小闲一路打马狂奔而回心神却犹如在五里云雾中一般直到见到宋江交还书信才算回了人间。他回了宋江的问话一时举棋不定要不要把被抓又被放的事情说出来 怎么还有甚事宋江见他神思不属多问了一句。 张小闲一惊抬头手肘忽然碰到了怀中地那两贯钱立时便想到:倘若说了出去这两贯铜钱便大家都知道了纵然宋江大哥不在意弟兄们必定是要分一杯羹的还是不说为妙他摸着腰间的铜钱头摇的象拨浪鼓一样只说一路平安来去自如对于半路被捉之事绝口不提。 宋江只道他赶夜路辛苦温言抚慰几句又给了赏钱便叫他下去歇息了。一面展开那封书信来看前面都是孔明兄弟的言语说道既然师父召唤徒弟们雷厉风行立时收拾山寨细软检点人马便在梁山之前汇合云云。 这原在宋江意料之中他也不在意只是看到后面却暗吃一惊:宋江明日可脱身独行前路相见落款一个高字。 高衙内宋江一看便知心中颇为忐忑。想了一想手指用力将信尾那一条撕下趁人不备吞入腹中又将信笺放回囊中。 复回头找了花荣黄信燕顺等头领回来道:众家兄弟咱们此去梁山投托入伙这么大队千余人浩浩荡荡的前去又有许多官兵的号衣战马倘若没人去通风报信恐他山寨中不知我等来意要以为官军大举前来攻打于他闹出一些误会来反为不美。愚兄以为要当先行去通个消息一面安他的心也好叫山寨来人接应我等。 众人听了都叫好只说宋江心思缜密想得周到。当下大家争着要去却都被宋江拦着:众家兄弟都与梁山素无来往只愚兄乃是梁山下来的这前路通风之责是责无旁贷。 众人听了也无二话只燕顺一意要与宋江同去说是道路不靖宋江哥哥独身而行好叫人放心不下。宋江本来是想要一个人前去与高强会面的只是这燕顺其意甚切花荣等也都赞同他又不好推辞只得应承了下来。 当下宋江与燕顺结伴先行往梁山去花荣等整顿大队随后行来。 到了次日宋江等已经比大队领先了数十里地再有两日兼程便可抵达梁山。二人行的也有些乏了这天中午时分忽见道旁有一个茶棚便下马进去饮茶打尖。 两人连日赶路都是口渴得很了茶水上来之后也不细看咕嘟咕嘟三大碗俄顷便天旋地转人事不知趴倒在桌子上。 宋江昏昏沉沉悠悠醒转只见燕顺趴在桌子上昏迷不醒茶铺中坐满了茶客却个个五大三粗精壮的很沉着脸坐在那里有滋味没滋味地喝茶。宋江正在惶惑之间那茶棚后缓步踱出一人来宋江一见便即恍然大悟忙抢上两步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在地:衙内在上小人宋江见过衙内。 第二十五章 指点 能够在这里与宋江见面很是花了高强一番心思。在打那个张小闲上路之后高强随即带队给清风山贼的大队打了一个前站算计着宋江出的时间和赶路的度最终选定这个茶铺已经有无数精密的计算在其中。 选定茶铺之后高强一行在附近隐藏了马匹又花钱买通了茶铺老板叫他举家远迁茶铺上下都换了高强的手下。这样的一个茶铺自然是不大地道的好在青州地面不太平这条路近日来过往的人也不多高强这茶铺老板安安稳稳作了两日第三日上终于等到了宋江。 他耳听宋江行礼却眼角也不向他望上一望慢步走到茶铺中间掇一条凳子坐了脚尖踢了踢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锦毛虎燕顺向后面扬声笑道:小乙啊你这蒙汗药还真是好使一杯茶就放翻了这位清风山大头领。茶中下了蒙汗药这是燕青的杰作眼见宋江虽然到来身边却多了一个人碍眼他当机立断便在递上的茶水中下了蒙汗药顺顺当当麻翻了两人又派人探明了宋江二人身后再无可疑人等这才用解药救醒了宋江那燕顺自然不去管他。 此时见高强放话燕青笑着从店后走出谦逊几句:雕虫小技江湖上下九流的玩意衙内见笑了。 对付江湖人么自然用江湖玩意应景的很好得很。高强口中不咸不淡宋江却听得背后冒汗晓得高强对自己有所不满了苦于一时捉不到头绪不敢开口。 见局面尴尬了许贯忠只好出来圆场指着宋江道:宋江。衙内找你有要事商量言明要你孤身前来为何多了一个 宋江苦着脸将燕顺执意要来护卫他安全的事情说了高强在一旁听了鼻孔朝天打个哈哈道:这班山贼对你可恭敬爱护的很呐只是本衙内要不是开的这个茶铺黑店。那不是眼睁睁看着你过路却不能说话了 宋江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他也知道这件事办的不如意高强生气还是轻的要是疑心他有二心想要设法打他高衙内的埋伏的话说不定在这里一刀就喀嚓了他宋江反正现在宋公明的反名已然座实了杀了一点问题都没有。 好在高衙内也不是那么心胸狭窄的人。鼻子里哼了一声转道:赵夫人可安好现在何处 虽然不知道高强对李清照的那点心病。不过在听到山下来的消息之后宋江也晓得这是个要紧人物一路紧紧带在左右叫几个婆子看得死紧不曾有半点闪失。此时听见高强问起忙回道:赵氏夫人好得很油皮也不曾碰破一块现今正在大队之中。只想找个法子交给衙内。 有什么法子 这宋江作为难状。 讲高强又开始上火。 是是小人想起当日初逢衙内的时节衙内安排小人用被擒的公孙胜和刘唐两个去交换那何涛何观察 虽然没有周公瑾那样的大才能闻弦歌而知雅意。不过宋江这点言下之意也是一听就明的高强翻了翻眼皮道:你的意思是要本衙内用被擒的王英去换赵夫人 小人不敢宋江听高强调子不好小心翼翼地道:那赵夫人上山之时。几个头领都曾见来又知她身份尊贵。而且是王英自己捉上山来留给自己的盗伙中都认她是王英之物 高强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心说本衙内当初才名扬东京千方百计求见李易安一面而不得王英何物居然把她抢入私房要不是本衙内来的快还就叫他染指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叔可忍婶婶也不可忍少废话说重点 是是宋江忙长话短说:小人愚见要放这李夫人须得有个令众头领都信服的理由还要不伤义气若是能换回被擒的王英那就人人都没二话衙内大可光明正大地前来领人。 高强一听这还算人话区区一个王英他哪里放在心上这人纯粹一个下半身动物除了适合用来作种马穿越的主角以外留在这世界上就是一个浪费粮食污染环境的货杀了都嫌污了自己的宝刀放了也就放了。 他转头看看许贯忠后者点了点头道:无妨那青州知府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想必要央着衙内帮他敉平一个匪不会吝啬待我命人飞马传讯回去叫青州府押解王英来此预计三日便可到来。 高强再把眼睛调回来看宋江宋江会意忙即点头道:盗伙大队两日内便将经过此地我着人带着赵夫人留在此处等候换人便是料来众头领也都赞同的。 既然这件事解决了高强也算落下了心头一块石头转而又想起自己赶到青州的目的来:宋江我来问你本衙内命石三郎安排叫你上梁山去为本衙内取得梁山大权你跑来青州搅风搅雨作甚 宋江来见高强之前原也想到这个问题肚子里打好了腹稿见高强问起时一张黑脸又耷拉了下来诉苦道:衙内啊小人自受了衙内之命拼着违背家父严训依旧上了梁山为寇。满以为仗着我素来与晁盖等人的交情还有山东绿林道上的威名上了梁山后纵然不能与晁盖平齐也当坐个二把交椅。 此乃宋江心头恨事说到这里戏假情真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叵耐晁盖那厮真是利欲熏心将往日小人舍命救他的情谊都把去猪狗吃了一心只防着小人夺他的权柄虽然留了小人在梁山上却只投闲置散半点实权也无。若是小人自己上山。无权也就罢了无奈肩上压着衙内之命小人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心中苦啊说到这里已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古人云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不过被宋江这一哭高强是闻者恶心见者反胃心说你顶多就是个演技派别学偶像派拿眼泪煽情成不成不过晁盖对于宋江从一开始就这么提防高强是有些始料不及的按照书上的描写晁盖起码要等到三打祝家庄的时候才会对宋江在梁山权利的膨胀产生疑心才对。 他点了点头:此节确是可虑接着说。 见自己的表演得到了高强的肯。宋江精神一振忙将自己逼于无奈。必须要培植自己班底地打算说了:这青州清风寨地花荣乃是小人生平知交其人少年英雄文武全才与小人过命的交情若能与小人一同上了梁山时小人便多了一条臂膀故此前来青州招揽于他不想又遇到清风山燕顺说着一指旁边桌子上趴着地燕顺。此人对小人的名声仰慕的很小人见他山寨也有千余喽兵拉上梁山也是一员臂助。 再往下就不用多说了高强来到青州这几天前后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他沉吟片刻。又问道:我来问你要夺取梁山之权须费多少时日 宋江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怕什么来什么。就怕高强要自己给出个时间表啊就算等到自己这批人马拉上了梁山加上白虎山孔家兄弟的人马。那也才一两千喽兵七八员头领不足以和晁盖原有的人马相抗衡。更何况这中间还有个最大的难处晁盖早上梁山一天他就是梁山之主一天晁盖不死自己拉来多少人马在名义上就都算是晁盖的部下哪怕山寨所有头领和喽啰兵都只听宋江一个人的号令他宋江也只能作梁山的二把交椅。 现在事到临头宋江拼着惹翻高强也必须要将自己的难处一一说明了最后道:衙内这绿林之中讲的是义气当先晁盖一天不死小人便一天作不得梁山之主。 这一节高强却是疏忽了他受到原书地影响先入为主的认为晁盖是必定要挂掉了宋江只需掌握了山上地实权这梁山迟早是他的。可是现在看来这晁盖什么时候死也成了一个大问题难道自己这梁山大计就得等到晁盖升天之后才能成真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见高强沉默不语宋江心中忐忑不安忽地又想起一个要紧的问题来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忙设法补救:衙内啊这晁盖对朝廷恨之入骨绝难应承归顺衙内这个 高强正在想这件心事见宋江忽然提出这个问题来怔了怔哈哈大笑道:你这黑三敢是怕本衙内舍弃了你这厮去招揽晁盖么放心本衙内在你身上下了这么大的本钱没这么容易把你丢开的。 宋江一听感激涕零正要叩谢衙内忽听高强又喃喃自语道: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直接招揽晁盖这倒也是一条路子 宋江一听如入北海冰窖之中浑身冰凉说不出话来嘴巴的的打着结巴道:衙衙内 高强把手一摆道:宽心吧晁盖这厮与本衙内素来无旧就算他肯招安也是受的朝廷招安不会跑来本衙内麾下效力而本衙内要的是一个单单由我一人掌握的梁山因此这一节你大可放心要得梁山除你宋江不可 宋江大喜忙又磕头称谢。 高强叫他起来了又道:你这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晁盖对你防范森严要夺取梁山大权确实不是容易的事。其一须得你宋江在梁山上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要做到这一点你眼下的路子是对了须得培植自己得力地班底。好在本衙内之前为你打好了底子如今山东河北一带的绿林好汉哪个不晓得你及时雨的大名仗着这点名声再有梁山八百里水泊的形势小股官军根本近不得梁山你在梁山上打出你的旗号来想必投奔入伙者不会少了积累一段时日你在梁山上的实力也不会弱了。 宋江连连点头他自从跟随高强之后在江湖上名声日盛所到之处人人闻名都是改容相敬纳头便拜者比比皆是越是尝到这甜头就越是惊叹高强的手腕短短一年不到之间就把他宋江捧到这样的地位。 有自己的实力还不够梁山兴旺之后晁盖的部下想必也是水涨船高这时你便须得想法分化晁盖的班底。好在晁盖的几个心腹多半是当日劫我应奉纲的一党中人大都受过你的救命恩惠尤其公孙胜和刘唐二人当日被晁盖当作替死鬼丢了出来为我所擒心中必定不能无恨你从中入手拉拢这两人当不为难。 宋江应声道:衙内见的极明小人原也打算这次回山之后就着手在这两人身上下工夫。只是小人在山上时觉得要掌控这山寨最要紧的人物还不是晁盖 吴用是吧高强不假思索一口就点出了这个智多星的名字。眼见宋江又是一脸佩服惊叹的表情高强心说这有何难大凡黑帮电影最抢眼的就是三种人老大金牌打手黑帮军师这其中又数黑帮军师最为关键这种人往往掌握着整个帮派的财源和隐藏力量可以看作黑帮的大脑所在。 要取梁山必取吴用 吴用此人落第秀才他这名字起倒也贴切正是有小才而无大用不足为虑。你回山之后在他身上多下点功夫探明了他的心性想法拉拢就是倘若要我这边配合的话想法传个消息下来便是。 宋江应了却又提出个问题来:衙内这梁山八百里水泊对外的消息却只有一个进出路径便是那旱地忽律朱贵所开的酒店小人若要与衙内保持联系只这一关便不易过。 高强点头朱贵是王伦时代的老人牢牢把持着梁山对外情报权的人物只看晁盖依旧用之不疑就知道宋江要打动他也不是那么容易。不过这也好办:此次梁山得了许多人马声势必定大张你可进言晁盖说道水泊广大一间酒店不足以迎接四方好汉可着人再开一间一面派人去沂州沂水县请个叫做朱富的人来再开一间酒店。 朱富 不错此人乃朱贵兄弟你用此人为酒店主持晁盖朱贵都不会有异议至于如何先下工夫收买朱富之心乃至于通过他去拉拢那朱贵不用本衙内教你了吧 第二十六章 对箭(上) 对于高强一贯的深谋远虑算无遗策宋江已经有些习惯了因此也不那么震惊。拜谢了衙内的英明指示之后宋江迟疑片刻终于问出了一个所有无间道都会问的问题:敢问衙内小人夺得梁山之权后何时可以受朝廷招安他也明白了高强要他去夺取梁山之权是要为他高衙内私人服务的若是高强一天还有用梁山处梁山便一天不得招安那他宋江就一天不得见天日他那一点点高官得作骏马得骑的人生梦想何时才能实现 高强这次来见宋江原本也是为了安他的心对这问题也早有准备当即道:你且宽心这梁山本衙内是有用处却也不是要用上一辈子的你当这水泊之中聚起如许多草寇来朝廷当真能视如不见么迟早必有招安之日。 本衙内之所以看中梁山这块地方往后几年是有许多重要事务通过此地而行的这些事情若是完结了或者另有可用之地梁山便也不那么重要了到时我的地位也不可与今日相比拟一力主持招安你等凡你所保举的有功之臣大家都取个光明前程岂不是好所谓的重要事务一是来自日本的金银和财货转运二来那贩运给女真的兵器往后想必是越来越多的高强也打算通过海路来行三来对付日后辽金之乱高强也已经有了一个约略的打算作为通往辽国后方女真境内的秘密海路起始点这梁山的地位只会越来越重要因此宋江这个人物非得用好用足用的人尽其才梁山地尽其力才行。只是这等涉及当代若干绝密的战略高强眼下还不打算让宋江全数知晓。因此也只是一带而过。 这些事情原先石秀也曾对宋江说过不过终究要经过高强的口中说出宋江才会安心了。本身早已上了高强的贼船如今又得到高强亲口许诺宋江便也死心塌地躬身遵从。 既然商议已定高强少不得勉励几句执着宋江的手殷殷劝慰甚至把出当日本朝太祖皇帝交托给太宗的话来:好作好作宋江自然唯唯诺诺。哪怕那前路乌云遮望眼恨不得捧出一颗红心向衙内。 二人这里话别韩世忠一声令下这茶铺众人顷刻间撤的干干净净。那宋江取了一瓢凉水。将燕顺救醒了。锦毛虎醒来之后一跃而起。看了周围和自己的情状他是江湖上打滚过来的早知自己中了蒙汗药又惊又愧:哥哥咱兄弟遮莫不是中了蒙汗药哥哥怎的无事 宋江脸皮老的很浑不在意道:兄弟确是中了蒙汗药好在这上线开扒的兄弟也曾听得哥哥我的名头厮见之后颇为不安。很是说了一些不过意的言语又羞见兄弟你的面竟就这么去了。 这等话别人或许不信锦毛虎燕顺是深信不疑的他自己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当初宋江被他山上捉住时都准备开膛挖心了只因宋江报了名字不但免作刀下鬼。还登堂入室作了堂上客。如今听说又是宋江的王者之气威燕顺摇头叹息。连说侥幸对宋江又多一份崇敬。 二人又走了一日第二日已经到了梁山泊边朱贵地酒店那朱贵自然认得宋江一听有许多好汉在宋江面上要来入伙忙不迭地答应立时用号箭将消息传上山去。 宋江打好前站连一杯水酒也不喝与燕顺两个翻身又望来路赶恰好在那茶铺左近接着了花荣带领地大队。 众人听说宋江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梁山便有人来接应尽皆大喜赶路的脚步也不由轻快许多。 花荣正笑说宋江哥哥来回奔波辛苦忽见道旁长草中一人长身而起飕的一箭射来花荣呼喝一声哥哥留神众人都还不觉听这一声喊正在四下张望那花荣右手抬处已经将那一只箭接在掌中待细看时却是一只没头箭箭簇预先取了去箭杆上拴了一封书信。 宋江已知是高强的部下传讯故作不知问道:兄弟这接箭当真好手法怎的不还一箭于他 花荣笑笑摇头道:还不来哥哥。此人弓力之强小弟平生仅见这一箭射出二百步外箭身还带着这封信委实令人骇异休说小弟手边并无这样强弓纵有三石弓时也未必能还他这一箭。你瞧。说着抬手一指。 宋江循着手指望去却见那人已经上了一匹黄骠马纵马驰出数十步远近三百步的距离即便是花荣这样神射也未必稳中了故此小李广才甘心说一句还不来。 见此情景宋江也不禁骇异想不到高强手下还有这样的能人箭术与花荣相比也丝毫不差他再看花荣时却见到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花荣:这位少年神箭的目光中仿佛已经没有了其余只死死盯着那迅即远去的骑者背影眼光中的神采直可以用炽热来形容好似见到了平生最渴求已久的人事一样全副心神都凝注在那道骑影上。 那骑者此时已经奔出了百余步去却仿佛也感受到了这道炽热的视线倏地勒马回身那匹黄骠马在疾驰中陡然停步希虑虑一声暴叫原地人立而起两个后蹄在地上直踏溅起尘土无数。 那骑者单手控着缰绳回身之时与花荣那遥遥越过三百步的眼神碰个正着。那一刻他眼中如响斯应也暴起了与花荣同样炽烈的目光持弓的右手忽然一抬将脸上的蒙面巾取下现出一张与花荣几乎同样年轻虽然没有花荣那样地英俊却更显得刚毅勇决的脸庞来。 第二十六章 对箭(下) 两人的视线交织在空中仿佛凭空激出闪亮的火花一般眼中再无余子。那骑者嘴角忽地露出一丝微笑左手放开马缰闪电般地抽出一支箭来回身一个犀牛望月那箭几乎是落入弓弦的一瞬间就离弦飞出直奔花荣这边而来。 而以李广为名的花荣在这一刻也与对手心灵相通以绝不逊色于对手的高拈弓搭箭那一箭划破长空在一百五十余步的距离上不偏不倚的与对手的来箭碰在一处溅起火花四射而后双双落地。 不约而同两个年轻射手的脸上都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那骑者将弓向空中一扬随即再不停留纵马疾驰而去。花荣策马缓缓驰过去从地上拾起对手的那支箭仔细摩挲了一会心中默默念着箭上所刻的那个名字:延安韩世忠 兄弟适才对箭胜负如何 花荣将手中的箭交给宋江和其余几个头领查看一面笑着摇了摇头道:称不上什么对箭只是承他看得起彼此打了个招呼而已。 不理周围人疑惑的眼神花荣将那支箭又拿了回来珍而重之地放在箭囊中在心中明白:韩世忠早晚你我必有一战 高手之间这样的默契寻常俗人是不懂的韩世忠在回到高强身边时也没有说出这样一幕。在宋江这里及时雨也很明智地略过了这一节把那封箭杆上的书信打开看时果然是要求用被擒的王英来交换李清照。 倘若王英本人在此要他交出到手的美人去换任何一个被官军擒住的兄弟。恐怕他即便肯豁出性命去营救于那被擒的兄弟也决计不舍得吧很可惜。现在选择权在宋江为的众头领手中而这些人几乎都是完全不把女色放在心上本来这江湖就是让女人走开的好色在这时代地江湖上绝对不是什么好名声因此毫无悬念。众头领的决定与宋江的预计完全相同:同意交易。 次日午间仍旧是在这个即将荒废的茶铺旁花荣陪伴着宋江将李清照完整地交还给了前来交易的官府使者领回了王英。令他颇为失望地是这次来的人庸庸碌碌并没有看到昨日那个神乎其技。令他生出惺惺相惜之感的射手。 快马急行一日有余几人恰好在梁山边追赶上了大队。此时那白虎山孔家兄弟的人马也如期来到两下汇合之后竟有喽啰两千多人有名将领不算宋江也有花荣黄信孔明孔亮燕顺王英郑天寿等七人。 这样大的阵仗加上宋江预先来打好了前站。晁盖不敢怠慢命人用船只接应了一众新来头领上山自己率领山寨原有的众头领一体在金沙滩前迎接。身后选出八百精壮喽啰兵来雁别翅一般排出老远去。 宋江一眼即知晁盖耍这么一出一来是显示对新来众人的重视。以安其心同时也是给自己的一个下马威不要以为你现在翅膀就硬了。这梁山还是我姓晁的 可惜啊晁盖如今的宋江已经不是刚上梁山那会的宋江了有了这些铁打的班底更有高衙内那样坚强靠山我惧你何来宋江心中冷笑唤过花荣嘱咐几句这才疾步上前与晁盖相见诉说别来诸般情由说到要紧处七情上面周围众人无不惊叹。 待叙罢别情宋江一一介绍新来头领言语中自然大加褒扬连带王英孔亮这样没啥本事的都说得天上星宿下凡一样更不要说花荣这样出挑的人物。 晁盖原本对宋江就有心病眼见宋江下山一趟回来手上实力顿时大张老大的不爽又听宋江介绍新来众人语调得意洋洋更加的不待见碍着自己的老大身份还得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气派来不过脸上已经现出不豫之色。 花荣先已得了宋江的嘱咐此时见了晁盖神情益知宋江所言不虚心道:不显显我小李广的手段却叫你看轻我青州豪杰当下权且隐忍不。 待众人厮见毕大队浩浩荡荡向宛子城行去花荣忽听天上雁鸣抬头望时却见一行大雁南飞心中暗喜:该我花荣露脸 当下吆喝一声:梁山众家兄弟且看花荣射雁言出箭正是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那一箭射上半空随即便是几声凄厉雁鸣空中一个影子向下直坠。 见花荣一箭落雁晁盖等相顾骇然已然心惊待几个喽兵跑去检视那落雁时又大声鼓噪起来:一箭双雕一箭双雕原来花荣这一箭射出先穿过一头大雁的脖颈又射入另一头雁的腹中是为一箭落双雁。 一传十十传百不片刻满山喽啰都传扬开来处处皆闻欢呼小李广之名一般落草的小喽啰哪个不愿意看到山上添了这样强力地能人 花荣却也光棍下马去亲自接了那两只雁捧到晁盖马前笑道:远来仓促未曾备得礼物谨以此双雁贺晁天王寿并庆小弟得归梁山追随众家哥哥骥尾之喜。 这一来自然皆大欢喜晁盖见花荣这样英雄人物心下也是喜欢。 当晚全山大排酒宴聚义厅中分列座椅晁盖右手设了一个座椅便是宋江端坐上头余下新来的七位头领花荣等依次下坐山寨原来的吴用公孙胜刘唐三阮等则坐在左手。 眼见终于坐上了梁山的二号宝座宋江心中犹如三伏天喝冰水那么痛快面子上对晁盖可是曲意恭敬叫人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酒宴中更是大家尽欢一醉而散。 醉眼朦胧之中宋江瞥见吴用的眼神不停扫过自己身后的几员新来将领显得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暗道:智多星啊智多星你何去何从咱可要与你好生计议一番了。 这里山寨众头领聚义权且按下不表远在青州的高强此时也在经历一个特殊的时候在他面前的轿子里就端坐着思慕已久的易安居士李清照。 咫尺之间高强却觉仿佛天涯之远连开口都似有些困难起来。 第二十七章 心痛(上) 此时他所在的地方正是被花荣打破之后的清风寨。秦明回城之后东拼西凑了几百兵马又出城来去寻清风山贼们的晦气半道得知清风寨被贼人打破又是一个大败仗只气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不过恨归恨清风寨是个紧要去处扼守青州过往要道更震慑三山一旦落在贼手整个青州都好似人被扼住了咽喉一般不得呼吸。因此秦明只好挥兵先来恢复清风寨。 等到他到达清风寨时花荣早已离去有时霹雳火变成了火后精青州城下是火过方至这清风寨中也还是一样秦明此时已经气无可气连下令救火收拾残局安抚地方的时候都有气无力了。 接到高强传言要拿王英去换李清照时秦明颇为不解情绪上是大有抵触的不过他们青州军马在此次匪患中一无建树连本州兵马都监黄信都兵败投降了这王英又是人家抓住的哪里有什么面子出来唱反调只得捏着鼻子不作声把消息当作皮球踢给知州慕容彦达让他头痛去。 不想次日押解王英的衙役就到了清风寨来的如此之快把秦明都吓了一跳足见慕容知府的心情迫切。就这么的顺顺当当完成了交易第三日上李易安已经被送到了清风寨中而高强在见过了宋江之后也来到这里静候消息。 不过在李清照来到之前青州方面已经传来了噩耗前宰相赵大观文的第三公子赵明诚此时已经伤重不治也就是说比历史上提前了将近二十年。算上虚岁才只有二十五岁的李清照已经成为了一个年轻的寡妇。 带着这样的噩耗高强只觉得自己头上就差写下乌鸦的名号了毕竟赵明诚之死与他所带来的蝴蝶效应脱不开关系虽然这其中的种种影响复杂异常。当然了高强自己心中对于赵明诚的死是不会有多大负担了至多是类似于后代外交辞令中常说的深表遗憾。但是在面对由此而成为未亡人的李清照时。这点遗憾就情不自禁地放大了许多。 呃咳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清嗓子仿佛是一个不错的起调只不过已经清了十来遍嗓子不但那原本子虚乌有的痰早已不见恐怕嗓子都要被清的冒烟了。高强却还是没找到合适的措辞。最多也只是报了报自己的名字而已。 好在对面轿子里的不是寻常女子乃是千古才女的李清照对于一帘之隔的人地异状她那兰心中岂无所感终于一片沉寂之中李清照率先开口了而她一开口竟已令高强没有了任何转圜余地: 敢问高应奉愚夫鸿胪少卿赵君现在何处可还安好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况且赵明诚既不是我杀地也不是我叫宋江派兵放火的我怕什么一边这么对自己说着好容易作好了心理建设高强以勉强称得上坦然的语气道:本官已然得了消息。尊夫赵公子被兵灾所祸身被八创已然于本月丁卯日伤重不治请夫人节哀。话说出口了。高强才想起在宣布这样的噩耗时。自己是不是应该显得较为沉痛一些唉唉刚才只顾着摆平自己心里的沟沟坎坎却把这一节给忘了。 满以为接下来就看到千古才女显露出小儿女所应有的伤痛轿子里会传出不知何等的痛哭与哀伤高强满肚子都在转悠着各种没营养的安慰话语不想在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李清照第二次开口语调竟然一如前一句那样的平和:愚夫遇贼之时原本可以走脱只因为了相护一些历年收藏之物这才挺身而向贼兵。敢问高应奉妾身家中金石收藏可曾遭了兵火之灾 若是换了寻常报讯地官儿听了这消息必定愕然哪有这未亡人对于生人不加挂念反去问那死物的道理不但情理所无更加回答不上来只因除了真正的饱学儒士寻常官吏多半没什么人会去留心那种东西的价值。 不过高强是什么人对于李清照的这个问题他也早就关注过了这时忙回答道:不劳夫人记挂贤伉俪心血所积累的金石珍物一间房大部已被从火场中救出只是本府官吏多不识其文字顺序有待夫人回去收拢之后再加整理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李清照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她在轿中淡然道谢了轻轻道:本是经未亡人之手编纂整理不过略多费一番工夫而已物还在便是万幸了。 听了这样的话语高强倒没什么秦明在一旁却有些忍不住他守土不利倒没什么脸面大声说话小声嘟囔却也免不了:人都没了还记挂那些死物这女子的心肠不知怎么生就的。 他嘴巴大嗓门也大高强要拦阻已经来不及看样子李清照也已经全盘收到了。 恼恨地瞪了一眼秦明这位霹雳火现在基本上是没什么脸面对高强地只得闭嘴低头不说话了。待高强要寻些言语安慰李清照时却听轿中人依旧语气平和:这位将军未亡人睹物则思人况且这些金石之物一丝一毫皆是未亡人与先夫一手一脚所得未亡人整理其物时便是念着先夫了。若有惊世骇俗处也顾不得那些。 听到这样的说话高强心头闷得厉害好似有一块大石压着透不过气来一样。 却听李清照道:高应奉烦你备一身孝服来明日未亡人要戴孝回青州还望成全。 些许小事何劳吩咐自然即时办来。不知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多谢高应奉往返奔波将未亡人从贼人手中救出得为亡夫全此名节铭感五内。轿中的语声淡的像白水一样若不是真正了解她的人定以为这人的寡情薄义已经到了令人指的程度高强却知道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李清照这样至情至性的人儿有这样的表现正是哀恸已经到了极致的表现。 第二十七章 心痛(下) 然而若是伤痛这样累积对于李清照的身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在这时代的医疗条件下多有人就这么郁积成疾甚至不久就撒手尘寰的。情急之下高强只得设法尽量找些话来与她说好让她的情绪能够宣泄出来:何足挂齿崇宁五年本官在京城之时便已经得知了夫人的才名那时缘悭一面如今能为夫人效些微力足偿心头所愿。只恨来迟一步未能救出尊夫赵公子。最后的那一句却是有些违心之言高强的性子才懒得管赵明诚的死活不过刻意提起他的名字乃是想引李清照心中的痛楚。 轿子里长久的沉寂李清照缓缓道:高应奉莫非是当日的绿肥红瘦 高强惊喜不已不由踏上一步道:正是当日本官年未及冠在酒楼中隔壁偶遇夫人与尊夫同饮有幸一听夫人唱新词不揣冒昧改了这四个字难得夫人还记在心上。 高应奉才高八斗未亡人佩服的紧愧煞不及自然也就记得了。李清照顿了一顿又道:未亡人心力交瘁不能应酬君子这便要告退了烦请高应奉准备一间静室。言下之意是要送客了。 高强心中焦急却又无法可想难道伸手拉住这位新寡文君的轿子说些狗血台词你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过些那样的话被御史台参上一本有辱妇人名节都有可能。 那小轿子缓缓经过身边也不知是幻觉还是耳力高强好似听到了轿中人那无声的饮泣一时激动心意脱口吟道: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夫人还请节哀 这两句吟出。轿中人的呼吸为之停顿半晌才轻轻地断断续续地道:高应奉你你便是这样的才情又怎知又怎知我丧夫之痛说到最后这位易安居士终究是哭了出来那两句原本是出自她那芹心中的哀痛之词彻底打开了情感的阀门。 这一哭便没有止境。李清照骤闻噩耗的伤痛。经过这两句铭心之词的酵在瞬间泪化汪洋淹没了这位年轻却命运多舛的奇女子令她放开一切怀抱彻彻底底大哭起来那种眼泪是有传染性的那种哭声也是富有感染力的足以令任何迟钝或者心胸豁达之人也深切感受到其中所包含的哀伤和痛楚。 是夜高强无眠他躺在床上。身子辗转反侧脑子却在牵挂着另一个院子中的人儿。 听说已经哭晕过去两次了身子是必定大受伤损的了。我那时这样引她的眼泪出来。也不晓得是对是错 高强越想越是心烦眼睛直愣愣地望着窗外恰好今夜已近望日月明中天直照窗台。万籁俱寂之中忽然传来呜咽箫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婉转清扬不绝如缕。 这箫声莫非是燕青辨了辨方位。好似就是从李清照所歇息地那个院子里传来高强估量自己今晚横竖是睡不着地了。索性披了衣服开门出来一路循声寻去。 转过一个月亮门果见一座花坛旁边一个人白衣如雪端坐手中洞箫声已渐消正是浪子燕青。 小乙你也没睡 燕青不答起身望了望天上明月忽而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衙内可曾记得当天也是这样的月色 高强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燕青与自己所共的明月恐怕就是河北的那一轮吧不错我记得很清楚那天的月亮比今日还要亮。 燕青默然忽而轻笑:月便是一样的月曾照无数人只不知是否也照到作古之人 高强情知他是想起了已逝的佳人贾玉莲她苦恋燕青不果最终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两人这段没有结果的恋情当时也曾令他唏嘘不已。而燕青在离开河北之后再也不曾见他露出这样怀想的神态但那一段深情因其无与伦比的凄美和哀婉对于燕青这样的性情中人来说绝对无法忘却只是藏在了最深的内心深处。 而今夜的这般难道是对于李易安失去夫君地伤痛燕小乙也感同身受么 高强沉默了一会轻轻拍了拍燕青的肩膀喉头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对于性情豁达通晓世情的燕青来说并不需要什么开导和安慰或许有个知心的朋友能够在这一刻与他共此怀想便是足够了。 燕青仍旧凝视着明月口中喃喃念道: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欲语泪先流衙内你可知道三年过去了到这一刻我才敢真个面对我心中对她的思念。只因为到这一刻我才找到了足以表达我心中意念的词语却还是出自衙内之口。 分明是剽窃之作而且原作者就在面前的屋子里原本高强是该惭愧一下地但感于燕青的话语他也全然没有了这样的心情。随口哦吟:闻道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 载不动许多愁载不动许多愁燕青低低重复了几句忽而将那管洞箫一抛飞身跳到院子天井中旁若无人地狂舞起来口中喃喃低语: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正难忘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玉莲你可知道我在这里好孤单好想你月光如水照他英俊无匹的脸上全没有向来那淡然潇洒地微笑只有满脸晶莹的泪水月光下熠熠闪光。 良久良久人声渐消小院中重又归于沉寂高强与燕青不知何时都已离去那屋中忽然有人低低地几乎不可闻地太息一声:高应奉燕小乙多谢了 第二十八章 鬼脸(上) 七月乙亥日高强回到了东京汴梁。 按说他现在的官职还是东南五路应奉局提举官邸应该是在两浙路的治所杭州才对。可是自从年初被招回京城之后到现在高强已经离开杭州半年多了应奉局中没有提举提举夫人也不在甚至连总管许贯忠也在数月前北上此时那应奉局中的公务根本就已经全盘停顿大小胥吏懒懒散散乐得拿着干饷享清福巴不得应奉大人在东京汴梁待一辈子不回来才好。 若是别个官员的治下出现这样的情况少不得要被人弹劾荒废政务不务正业。不过高强的情况比较特殊原本这东南应奉局的机构设置就是出自皇帝赵佶的一时兴起根本不在正规的官僚体系之中因此大宋正统的官吏监察机构便也管不到他;而唯一会对应奉局指手画脚的皇帝赵佶这些日子却对高强宠幸日隆对于高强各种花样翻新的进贡爱不释手又哪里会来指斥高强荒废政务在他的心目中象高强这样供奉有道才算不枉了提举二字。 再加上高强本身现在又在太学挂了名说是要参加今秋的大比以闭门苦读为名更加正大光明地不回杭州去了。只是这样的大话也只哄骗一下不知情的人这位面临大考的新扎太学生根本书也不读学也不上五月就带了一些亲随出京不知在哪里游荡了两个多月到这时才回来。 到家面见了父亲高俅照旧先问起居饮食再问朝廷上下。这位老爹的存在有时让高强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要说自己是穿越而来灵魂附体就算是原本的那个纨绔高衙内也不是这高俅的正牌儿子。隔了这两层关系高强却现自己对高俅着实有些感情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是奇妙的很。 强儿。你去山东游玩可曾从青州过闲谈已毕高俅从书桌上拈起一封公文来向高强问道。 父亲孩儿不但从青州过还在青州管了件闲事。那青州有山贼闹事。烧了青州城下一片民房孩儿恰好路过杀了几个蟊贼那知府慕容彦达对孩儿感激地紧。送了不少礼物还有些是给父亲的。托孩儿带了回来现在门房放着。高强一听口风就知道必定是青州那档子事随口胡诌一番其中真真假假避重就轻那也说不得了。 当日青州事了。高强把李清照护送回了青州城责令知府慕容彦达在城中觅地安置又将那些从火场中救出来的金石古籍等物都送还给李清照。这般过了两日赵家的别支男子也闻讯赶来。将丧葬后事都接手过去对高强的义举是千恩万谢。至于心里对高强是怎么看法也不用管那许多。 眼见青州事了高强便即动身回京。那知府慕容彦达治下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头痛地不行连日来几乎天天往高强的下处跑每次还都不空手真可谓甘词厚币只望高衙内能指点一条保官的明路。 高强的父亲高俅是踢球拍马屁起家的仗着宫中有梁师成这样的大援又透过现今地知枢密院事郑居中这层关系攀上了最得宠的郑贵妃因此太尉府与宫中后妃党的关系极为密切素常都有许多来往而慕容知府的亲兄慕容贵妃也在宫中虽不如郑贵妃那么受宠名分也不差了。 有这么一层关系再加上高强在此次青州事件中表现活跃慕容彦达就没把高强当外人到后来直接就是兄弟相称话也说得很是直白:愚兄这一点前程就全指望兄弟成全了 若是仗着后世的一点知识卖弄一下小聪明高强还挺有自信不过说到这官场中地种种玄机他就算再打磨十年也不是老爹高俅的对手。因此一回京城高强就想着要把这件事请教一下高俅不想老爹却已经先提了出来想必是慕容知府识趣的很老少路线通杀已经求到了高俅这里。 听了高强的禀报高俅哼了一声笑骂道:你这小猢狲越的油滑了若当真只是山贼作乱烧了几间民房他慕容彦达要这么卑躬屈膝地来求我他这几年官当的难道越混越回去了不成 高强也笑把青州的事简略说了一遍高俅起先还笑末了听完了却摇了摇头:难办了这件事情闹得不小。你想官军两次进剿都吃了败仗连清风寨都被贼人打破死伤近千人马匹军械损失许多现任军官反了两个这些都是抹不掉的大宋军法这知府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全称叫做知某处军州事这么大的一个黑锅他慕容彦达要找谁去背说着连连摇头。 高强原本也不大关心慕容彦达的死活听高俅说地厉害便问道:依父亲的意思咱们这件事情就不管了那孩儿去回了那慕容彦达叫人把礼物都送回去。 回来高俅一口叫住伸出手指戳了戳高强地额角道:胡闹官场之中是人人相护的人家求上门来你礼物都收了哪有就这么送回去的道理这可就得罪人了往后有事也没人敢求你你又如何做官 也那便如何 笨瓜脑袋你想这件事闹的这么大连赵明诚都死了赵家岂有不出来人的道理不过公相蔡京深恨赵挺之虽然赵大观文已经驾鹤西游两年有余了你看好了只要赵家一出来人蔡公相就得出手到时候扛下这档子事的就不是你我父子而是公相府了。 高强一听这才恍然心说凭你穿越多少年就算是从几万年后的宇宙世纪穿越回来这等人和人之间争斗的奥妙还是得一点一点打磨出来跟这些成了精的老狐狸比起来我高衙内实在还嫩的很呐 既然打定了斜肩溜号的主意高强也不着急随便找个借口去搪塞了慕容彦达那边总之是一个字拖只等着蔡京方面出手的消息。 第二十八章 鬼脸(下) 此后数日高强先把许贯忠送走杭州大通钱庄那里千头万绪离了这个人可玩不转;之后便在东京汴梁的大街小巷打混偶尔去太学那里应个卯至于那些子曰诗云他是全然不读的反正有蔡京罩着场面中状元咱也不想弄个进士及第还不是小菜一碟 日子混的是满开心了美中不足者有一样全东京的青楼瓦舍各家的老鸨对高衙内那都是熟悉的很了一见高强来到个个说话皮里阳秋没啥好脸色待见。什么道理有道是同行是冤家如今东京城最大的瓦舍勾栏就数高强开的那间丰乐楼堪称引导大宋风尚业的行业典范在那些老鸨看来堂堂高衙内也不过是一个靠山硬运气好的男老鸨或曰大茶壶而已怎么能让他来自己院子里挖墙脚而高强自身又颇受现代管理学的影响窝边草是不大肯吃的结果弄得一家青楼都没得逛只得闷在家里还好家中有娇妻蔡颖爱妾小环日渐长成的李师师再加上一个看得见吃不着弄得人时常心痒痒的潘金莲高衙内这倚红偎翠勉强也能算得上幸福生活了。 这一天清早起来高强练了一会武拿着手巾一边擦汗一边琢磨着待会是去找潘金莲说会话让眼睛吃点冰淇淋呢还是拉着小师师去丰乐楼与那些乐师一同练曲子忽然有个府中的帮闲跑进来给高强送了个消息说道前往北边干办的杜兴回来了。同行地还有那位教师史文恭。 要说杜兴这次离京北上目的地乃是生女真完颜部的地盘去履行当日高强与女真部落勇士粘罕的盟约同时要建立起双方长期沟通的固定渠道以便高强这里随时掌握女真与辽国斗争的局势。方便大宋把握机会从中牟利。史文恭与他同行乃是充当的向导作用毕竟也是随着高强北上出使的人。 一来一去都是走的6路行程不下五千里之遥当日高强的使节团在路上就花了足足两个月。这商旅队又带了大批货物不能轻装前进因此高强原以为这趟回来起码要到秋天了也没怎么指望他。 现在杜兴居然四个月就跑了个来回已经大大出乎高强意料。忙用一个请字自己在后堂草草洗漱一下正要前往书房接见脑子里想了想又差人去丰乐楼把燕青请来。 迈步进了书房。史文恭与杜兴忙上前给高强见礼二人齐声唱个肥喏。高强答礼见两人一身风尘都没洗去都是灰头土脸的显得很是辛苦。不由暗笑:要显摆功劳给我看也不用弄些表面文章吧你两个这次所办的事情可是关系到我大宋往后二百年的国运的只是眼下的大宋国除了我高强恐怕还没一个人能清楚认识到北边苦寒之地崛起地那个小小民族在未来几十年中所能掀起的风浪呢。只需你两个把这路差事跑的顺当了。便是大大的功劳何须摆这点苦劳 当下主从落座杜兴不改生意人本色从肩挂的招文袋中取出一本账簿。刚要开口汇报这趟生意账目高强把手一摆:少待片刻。等小乙来了再说这趟差事。 杜兴领命便将账簿重新揣起随问道:衙内请问我家主人现下可在京城 不然李大官人当你等出行之后不久因山东独龙岗那里事务繁忙亲自回去处理杂事了月前还有信来说道旬月方回算来也就在这几天该到了。 原来如此。杜兴点了点头他原本是李应手下的总管代为处理大小事务现在自己一走就是四个月独龙岗地生意也只好李应亲自打理了。 几人闲谈一会说些沿途所见的风物原来他们这次出去史文恭在燕京又遇到了马植。这人混官的本事当真不小虽说接待大宋使节团的表现不尽如人意被当地马贼杀了一个随员弄地狼狈得很不过也不知走了什么门路眼下居然又升了官充任南院光禄卿。 南院光禄卿听官职倒是九卿之一加个南院不知多大高强问道。 史文恭笑了笑:好教衙内得知这辽国人的官职乱的他们自己人都不知道原先契丹二十部那是一个朝廷用的都是原先唐朝时羁縻契丹人的官职又加了许多自己的名堂;而后灭渤海国又得到燕云十六州治下汉民众多大草原上部落那一套就不管用了于是又建南朝廷专一管理南边所得汉地汉民以后逐渐沿革成为南北两院竟是一国之中两个朝廷的班子其间政令混乱那也是说不得了。兼且近年来草原上岁遭灾荒辽国粮食财赋乃至兵源多半都仰赖南院治下因此虽然朝堂上还是北尊南卑实际上南院的官腰杆倒还硬些。 高强点了点头又问道:然则这马植现在的官到底管的什么 这马植现在担任光禄卿本是主掌礼宾地不过也不知怎么将南京道的汉军划了一半在他帐下负责游击巡檄之责。我等这次商队过境他听说是衙内派来地生意很是关照不但了通关文牒更派人护送我们直过榆关中京道上。 下面的路就是高强原本安排好了有郭药师的渤海人代为安排杜兴这一队商旅顺顺当当地由原渤海地境现在的辽国东京道中穿过直抵辽河沿而后再转道北上最终抵达生女真境内。 正说到这里燕青恰好来了杜兴便即转入正题怀中又取出那本账簿来:禀衙内此番与女真人交易因是初次未曾带得许多货物总计铁甲一百副刀五百柄枪五百支骨朵蒺藜各五十柄上好精铁一千斤箭簇一万枚。与女真交易换得良马五百匹人参一千斤熊皮貂皮虎皮各三百张熊胆虎骨等药材若干。 这么多听到交易所得的数量这交易的始作俑者高强也不禁有些懵。 第二十九章 布局(上) 杜兴的丑脸上现出一种兴奋来大抵人在谈到自己感兴趣而且擅长的领域时他心中充满了自信就会自然而然地散处出这样的光彩来:正是衙内女真人虽然地处苦寒之地所产良马却都是上好的战马仅这一项运回中原后便可抵钱十余万贯文;其余人参皮毛等物也因为生长于苦寒之地格外的肥美实满皆是上乘好货亦价数万贯。 高强点了点头他做惯了海上买卖东瀛船队来回一趟都是几百万贯的进出对于这样十几万贯的小买卖已经不大放在心上了。但是对于运输量有限运输成本又比较高昂的6上贸易来说这么一个商队走一趟就能带回十几万贯的财货来不得不让人感叹一下边贸果然是一件赚钱的事啊。 想到自己手上还握有往后五年间西域边贸的权利而且不需经过别国边境更有西北统军大将童贯的支持这一桩边贸又会为自己带来多少财源想到西域的马匹黄金香药还有中国丝绸和陶瓷销往西域和欧洲所带来的巨大利润高强眼前无数个元宝铜钱在飞舞眼光比较长远的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中国如此巨大的贸易顺差所带来的全球经济展不平衡问题而思考起全球战略投资的高难度问题来 衙内衙内沉浸在思考之中的高强好不容易才被杜兴的呼唤给带了回来。他晃了晃脑袋暗笑自己也脱不开无限yy的俗套。所谓贸易都是积少成多要改变全球经济地格局动辄几十上百年到时自己墓木早拱哪里管得了那许多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吧 衙内小人计算定当这一次商队北上。进出相抵预计净赚可达八万贯文详细数目须得等那五百匹良马出手之后才好定数。杜兴还在那里继续报他的收支损益报表高强摆手道:不必再找买家这批良马统统有禁军买下了价钱公道点比市价略低一点就是回头我找个殿前行走的干办与你去交易了马匹。大宋军中向来良马奇缺。官方收购价格居高不下那上等良马又是最适合作军马的这等完美交易我高衙内不作谁作 杜兴躬身答应了退到一旁史文恭上前禀报:禀衙内我已经命我师弟苏定领几个小厮在那女真境内驻扎。我师弟与我长居曾头市中。识得女真言语风俗武艺上有我八分能为为人亦稳妥当得此任。 在女真人那里派遣常驻联络人员是高强的既定策略苦于手边没有什么熟悉女真事务的人才恰好史文恭在曾头市担当曾家教头多年那曾家是女真温都部遗民。长期耳濡目染下史文恭师兄弟对此也算半个专家。 高强点头既然将这差事交给了史文恭对他推荐的人也没什么异议:你师弟那里若有什么紧急讯息可有什么管道传递最快多久能到汴梁 衙内望安小人师弟有个心腹人无他本事。只爱养鸽这信鸽之妙用衙内也是知道的虽千里而必还。且至为快捷比那六百里加急也还要快当稳妥。小人师弟这次留驻女真境内。带了数十只鸽子并良种鸽卵十队成鸽可用来飞回凌州曾头市处那鸽卵在当地孵化养了新鸽出来便认得女真地境路途可以带回中原来用作送信望北边之用待下次商队到达北边时则两边消息便即可通了。 甚好回头你去石三郎那里叫他帮你把凌州到我这里地信鸽来往也都弄好这么两站接力北边若是有消息大抵十天头上便可到东京汴梁了。这件事你办得好本衙内回头禀明父亲录你入军籍加个殿前班直的衔还在我太尉府行走。这殿前班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象金枪手徐宁那样世代武职的入伍十年也还只作个金枪班的班直而已可以说是军士到军官的一道坎。 看着史文恭惊喜称谢高强很是满意几年之后北边就有大战连场其中更有无数局势变幻要准确把握这中间的走向为大宋谋取利益快捷安全的通信管道是必不可少的。 用信鸽传递消息在这时代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要建立起成熟而有效的信鸽联络网可不是用钱买买就能做到地像他这样能在女真人那里都建起联络渠道的大宋全国恐怕也没有第二个。 这趟女真的买卖作的完满用后世的说法就是政治经济双丰收高强兴致勃勃正要商量着大伙去丰乐楼宴饮庆祝一番却见史文恭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奇道:史兄还有什么事只管直言。 是史文恭忙道:小徒曾索索的尸身已经运回凌州曾长者一家知道是为了衙内而赴义都以为是重于泰山悲痛之余却也有些欣慰。加上前些日子那高唐州地高廉和殷天锡都派了人来向曾长者打了招呼送了好些礼物以表歉意曾家上下都很感激衙内的恩惠说是要再派子弟来为衙内效力。 唉说起为自己而死的曾索索高强至今有些惋惜说起来自己到现在都没亲自到曾头市去慰问一下不免有些失礼因此听说曾家对自己感激云云的高衙内老脸也有些经受不住。 你去告诉曾长者他三女索索对我是救命之恩我对他曾家的那点关照却只是举手之劳不可同日而语的。至于曾家还有子弟要来为我效力我给你两个缺你择了那机灵有能的报上来就拨在你帐下行走。 史文恭大喜称谢心说这小衙内年纪不大处事明快更懂得体恤属下真是千里挑一的好上司 第二十九章 布局(下) 几人该说的都说完了燕青忽然开口道:史教头这次去北边回来可有什么最新的消息么 见问史文恭一拍脑袋忙道:小乙哥若不说时我这脑袋倒忘了却是有一件大事那女真人粘罕就是曾与韩虞候角力的女真蛮子叫我告诉衙内我大宋军器打造精良尤其那上等精铁殊不逊色与辽国所产而他们女真人境内不出铜铁契丹人又严禁铁器流入女真人之中因此女真各部军器极缺战士多无甲胄。粘罕要我转告衙内下次商队再去时至少要带去铁甲千副精铁万斤刀枪兵器箭簇等多多益善。 嗬胃口倒不小高强冷笑一声心说我傻啊把你们女真人都武装起来了提前几年动手我大宋这里什么都没准备好到时候被你亡国我呸给你三分颜色就当大红了。 嘴上自然不这么说:笑话偌大数目单单靠骡马囊驼的脚力要怎么运到北边去如此庞大的商队难道当他辽国的大军都是吃白饭的 史文恭见高强口气不善他原本也晓得女真人的要求不大现实要不是燕青问起压根就没打算说出来这时便赶紧落井下石:正是那女真蛮子僻处山野不知天高地厚满天开价可笑可笑。 燕青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衙内看样子女真人有些按捺不住了要这么多的兵器甲胄。恐怕近日便有大举。 嘶高强倒吸一口凉气他原本心中已经有数女真大举起事当在六年之后不过被燕青这么一说却又不那么有底了蝴蝶效应造成的原有历史轨迹改变他已经刚刚经历了一回李清照成为寡妇的时间足足提前了二十多年呐既然如此又怎么能确定女真人还是会像历史上一样在六年后起兵 眼见书房中气氛忽然凝重。杜兴突道:衙内小人在与女真人还有那里各族人等交易之时曾听人说现下女真境内百业兴旺都是托了生女真节度使乌雅束太师的福。这位太师性子柔善不喜争斗对辽国力主忍让。因此只要这位太师在位这女真人与辽人多半打不起来。至于女真人整修武备的事情小人也曾向各处商人求证按他们的说法女真人素来好斗。兵器是永远不够用的也不能就此断定有什么大举了。太师乃是辽人对各部节度使的称谓与中原不同。 这就是掌握一手情报的好处了高强轻轻舒了一口气历史上也确实如此在兄长乌雅束死后阿骨打继承生女真节度使之位辽金战争的展才进入了快车道。 当下杜兴和史文恭都相继告退燕青却留了下来。 衙内小人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以一事为忧今企望衙内为小人解惑。 何事高强大奇看燕青郑重其事的样子究竟什么样的难题能令这位九窍玲珑地燕小乙如此忧心忡忡 衙内小乙不曾与衙内去往北边。不过听世忠言称北边各族如女真奚人。渤海人皆精擅骑射。骁勇过人契丹铁骑不复往日声威辽国国内潜流暗涌不久当有大乱生。小乙鲁钝却也知道我大宋昔日对阵契丹之时不为得利今中原百年承平武备废弛所到之处只见各处官兵尸位素餐。以此羸弱之军万一北边局面有变那些如狼似虎的异族蜂拥南下我大宋国运如何愿衙内有以教我。 真是想不到啊燕青居然能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来在这个时代的人当中又有几个人能具有如此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高强不禁再一次为自己的狗屎运而庆幸象燕青这样的人才居然肯在自己身边倾心效力本衙内的运气在这方面总算也可以称得上主角的等级了。 小乙啊此番出使北边本衙内亲身试验了一下塞外各族骑射的威力确实威烈强悍若无虎狼一般的强兵委实难以抵挡。而我大宋北疆之所以百年太平无非是辽国也每况愈下没什么能为来侵犯我大宋而已倘若换了那些女真人恐怕百万之军也未必能挡得住女真铁骑南下中原。我以军器交易为名在女真境内安插了这一颗钉子也就是为了他日之变。 燕青展颜道:我说衙内怎么会想起来要千里迢迢去向女真买马颠倒为了这般。不过衙内兵法有云知己知彼以咱们大宋眼下的武备恐怕就算北边有变也是应对不来有心无力吧因此小乙有个念头想要与衙内参详一下。 哦高强又惊又喜听燕青的意思好似要改善一下大宋的军备这问题他也头痛已久苦于手中权力有限根本什么都作不来难道以他东南应奉局提举的身份可以有资格对建军练兵之类的军国大事指手画脚不要说他这小字号连老爹高俅那样做到了殿前三衙太尉手掌百万兵马的却也只能韬光养晦闷声不响作个太平官。 小乙有何良策 衙内我大宋号称有兵百万不过这次在青州咱们都眼见了那等官兵连区区山贼都无可奈何哪里能指望他们去抵挡塞外铁骑是以整练新军势在必行 高强叹了口气无力道:这一节我何尝不知无奈大宋积弊百年财力上捉襟见肘很难抽出钱财来再练新军。几年前蔡相提出在四辅建八万新军那是下了偌大的决心财政上零打碎敲弄出来的钱却被赵挺之一伙攻击为心怀不轨再加上东南当十钱的事终于是不了了之。以蔡相的权势都无法成事我高强又有什么办法 他这里满面愁容燕青却面露微笑:衙内既然朝廷成不了事咱们就得另外想个办法。适才小乙所说地官兵连山贼都打不过要说明的不是官兵无能而是那山贼的战力可用也。 第三十章 练兵 随着燕青的这句话高强脑子里就像忽然打开了一扇窗一样一道光芒照亮了迷茫的黑夜廓清了原来在他心中萦绕的密云。 正是如此官军既然没用咱们就用山贼高强又惊又喜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在屋中来回踱步大脑就像打了一针兴奋剂一样开足马力运转起来:该死该死我怎么这么笨连人家施耐庵大叔都知道用宋江征辽虽然那只是作者的则不过如果条件具备我又何妨用之反正将情节用在真实的国家大事中满清皇帝们已经有了先例如今本衙内能够穿越时空而来又何必拘泥若干框框道道 燕青见他兴奋异常口中喃喃自语不禁好笑:衙内山贼战力纵是可用也不需如此高兴吧 高强连连摇手兴高采烈道:小乙你这可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呐你可知道我大宋官军孱弱无力的现状自本衙内甫到东南任职的时候就深切感受了否则若手头有一支劲兵强将可用我对付东南摩尼教之乱又何必花上偌大心力弄了许多玄虚 其后我便一直以此为忧及至到了塞外出使见识了北方异族的骁勇善战越担忧我大宋武备。无奈本朝自太祖时就重文偃武又兼承平日久武备废弛是谁也改变不了的现实。这么二百年下来积重难返之下。神仙也没办法。因此我日思夜想总也没个好法子去改变这一切。 燕青点头道:正是因此小乙见了那山贼也能大败官军便此奇想若能化山贼为官军则无形中这官军的战力便又上层楼了。 高强始则点头继而又大摇其头:不然不然山贼能败官军不是仗着勇武多半还是凭着熟悉地形等优势。真要两军对阵那些乌合之众地山贼仍旧不是官军的对手。 见燕青听了这话皱起剑眉若有所思高强索性将自己想到的全部都倒了出来:不过这山贼相比官军却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就是咱们对山贼可以改造。可以按照咱们的想法练兵强兵而对于官军咱们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燕青眼睛一亮也捕捉到了高强的心意:衙内你的意思是梁山 正是高强一拍大腿语都快了许多:别的山贼我管不着这梁山迟早在本衙内手中日后必定是要招安的。倘若在梁山上练出一支精兵来一旦招安这支精兵立刻就可以派上用场。岂不比咱们在现有那些颟顸臃肿的国家军队机构中间混来混去连个方向都找不到 他这么信心满满其实还有个不足为外人道地原因:凡是穿越过去的主角。哪个不练自己的兵啊虽然要在这古代搞什么三湾改编政委制度党指挥枪等等都是纯属扯淡但是将历代一些行之有效的练兵经验例如岳飞和戚继光等人的治军方法借鉴一二要打造出一支能征善战的劲旅来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如今本衙内手中一有钱大通钱庄地财源二有人梁山的日益壮大。三有地盘八百里水泊正是练兵之时啊哈哈高强想到得意处不禁仰天大笑就差拍着大腿狂叫我是天才了。 不过旁边还有个不是穿越过来的燕青。他的头脑却比较冷静:衙内借梁山练兵虽说可取。不过其中却还有好多难处啊咱们须得深思熟虑方可。 嗯你说你说。对于燕青的才华高强是有些近乎盲目的信任两人接触到现在他就没看见燕青犯过任何一个错误这样的人完美的近乎可怕。 其一梁山泊弹丸之地若要整备大军则粮草军械悉仰外给衙内计算自己的财力能供应多少大军 其二凡一支铁军不闻能从校场中练出必须经实战方可。而梁山乃是我大宋疆土之中衙内去哪里找许多对手来给他们磨刀 其三一旦梁山声势闹大了朝廷必定不能坐视衙内身在东京未必能严密控制其一切所为万一有个闪失朝廷以大军进剿那时衙内可能袖手旁观么 燕青一连提出三个问题却好似三盆冷水兜头将高强浇了透心凉一腔沸腾的热血一下子冷却了不少。他在屋子里又转了几个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抱着脑袋冥思苦想起来。 隔了半晌他缓缓抬起头来眼光中少了许多浮躁和狂热取而代之地是一种思考中的深邃和沉稳:小乙我大宋数年之间便有外忧要想为国御侮必须要强兵这一节咱们可以当作最大的前提来定吧 燕青摇头道:强兵乃是为了保国安民大宋社稷与百姓地安危才是最大的前提强兵不过是咱们所选地道路而已。 高强欣然点头:小乙你说的精到就是如此。既然这一条定了你说的那些就是细节的问题。这第一养兵所需财帛我高强虽说没什么本事好在生于太尉府纵然不劳不作仍旧是衣食无忧那东南大通钱庄的收益石三郎所掌握的江湖势力所产生地收益还有方天定他们在东瀛所开采的金银如此巨大的金钱不用来为国养兵莫非留着叫我高强作一个守财奴坐看大宋国家危亡大宋近年来虽然粉饰太平然而像燕青这样懂得民间疾苦的有识之士自然能够看清楚其中所包含地种种危机若是有强大地外力当头。国家危亡真不是耸人听闻。 听见高强语气虽然平静话语中包含地巨大决心和勇气令燕青也为之动容他俊面上隐隐现出激赏之色仍旧不一言听着高强又道: 要寻练兵对手也不是什么难事。几年之间北方便有大战我可经由渤海国郭药师等人将练就的精兵送往辽东经历战事。又或者用来攻打大宋境内其余各股山贼海盗作那些官军做不来的事。此等亡命之徒原本是搅乱大宋的囊虫我用其为兵反过来去为大宋清除祸患这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 好计衙内真神人也这下燕青也按捺不住。直跳了起来一把攥住高强的手道:衙内这么办法行见山海间亡命之徒有难而黎民百姓得全矣 高强拍了拍燕青的肩膀此时他已经完全下定了决心语气中尽显强大的信心和意志:我大宋对待内患小则剿大则抚只需梁山势大难至而本衙内能办得到招安之事。朝廷绝对不可能弃抚就剿;更何况只需把握好时机等到国家用兵之时。将这一支精兵招安之后随即便可化为国之利刃朝廷又怎能抗拒 燕青听了倏地跪倒向高强道:衙内燕青已知衙内心意了当尽绵薄之力助衙内传千古之名他原本已经视高强为主只是当他是个有些特别的纨绔子弟而已。这时却全是被高强心中对大宋国运地关怀而感动了。 哪知高强却摇了摇头一手将燕青拉了起来道:小乙你我兄弟肝胆相照这些话本是不用说的。只是我现在想到一件事。怕是将来你要看不惯的莫谓言之不预。 燕青一愣。只听高强慢慢背过身去语声低沉下去:梁山之兴毕竟是背了个贼名其间与各地官军和百姓之冲突必定无法避免杀伤人命大宋子民自相残杀之事往后不会少了。这一节你可能忍见 衙内你燕青喉头像是哽住了要吐出一个字也显得艰难无比:梁山练兵为的是日后保家卫国可这一支兵成形的过程中却势必要承受国人的误解更可能伴随着无数地无辜鲜血。天平的两端孰轻孰重 一条寻常百姓的性命和国家将要可能遭受的厄运百万生灵涂炭的血色阴影又孰轻孰重 生命的价值原本就是无法量化计算的而拥有仁心的燕青又如何能在这中间断定取舍 高强转过头来一瞬之间燕青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这个去年才刚刚加冠的年轻人忽然间好似长大了成熟了许多。他一字一顿地道:小乙咱们既然认准了这条路那就不管再大的阻碍再多地苦难都要坚持走下去。我现在只央你一件事你可能应我 燕青的双眼忽地有些模糊他张开嘴巴却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衙内请讲。 你要在我的身边看着我走这条路我的眼光短只能看着自己脚下的这一段万一你觉我走偏了或者这条路根本是走错了请你拉住我。高强紧紧握住燕青的手五指用力手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没有什么话说燕青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反手也握住了高强的手。 那一刻燕青并不知道高强自己也不知道他们所选择的这条道路所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就算他们知道了是否会作出不一样地抉择呢 那天之后高强便足不出户整天和燕青闷在房间里不知做些什么有好奇的下人偷偷描过几眼却觉小衙内一反常态拿着笔在纸上又写又画写满了字的纸张到处都是到后来连地上都铺满了。而衙内的书房从那一天起就成了禁地就连高强地饭食都是下人端到门口去一步也不能进去。 开头大家还以为高强为了应付今秋的大比正在用功读书有小厮飞报高俅时这踢球地太尉还颇为安慰了一把叫人传话给高强:科考之事自有为父和蔡公相主持你读书是好事莫要把身体弄坏了。 后来便觉出不对来怎么读书还闷在房里不出来这不是小衙内的性子呐更有问题的是和一个京城瓦舍勾栏中的第一风流浪子燕小乙一起关在房子里连晚上都不出来俩人同吃同睡这个这个问题不小啊衙内可还没生下一子半女要是走上了这条不归之路高家的后代子嗣堪忧啊 接到这样的线报高俅也坐不住了心说这还了得本来看这小子妻妾俱全还养着美女若干碗里的锅里的一个不落自己还甚为安慰只等着含饴弄孙谁想祸起萧墙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那燕青果然是英俊无匹风流潇洒的人物可毕竟是个男人我素常教育你要走正道不能走后门你怎么就不听呢难道真应了黄巢的菊花诗我花开时百花杀万千美人都不及这一道的滋味么 高俅这里越想越可怕越想越坐不住急匆匆地跑到后堂儿子的书房去看时却见高强好端端地端坐在书房中手中捧着一卷论语在读不时还拍案叫好:赵普曰半部论语治天下信也哉而那燕青老老实实地在一旁理书充当个书童的角色看不出半点异状来。 重要的是俩人的衣服都穿得很整齐很严实连褶皱都没有一条。 以高俅的老到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只得嘱咐高强读书注意劳逸结合又叫下人们多熬些参汤给衙内补身。 等到高俅走后俩人对望一眼都偷偷笑了笑从桌子底下拿出自己的劳动成果又继续努力起来。高强口中喃喃自语手中挥毫不停燕青在一旁磨墨又提笔帮助记录不时插上几句两人埋头奋笔疾书只见旁边一张桌子上的一叠纸渐渐厚了起来。 此时高俅若在便可看到那一卷纸像是一本书的样子头一页上写着四个大字:遁甲天书。 第三十一章 天书(上) 历时一月有余这本神乎其神的遁甲天书总算是搞成了。其实这又哪里是什么天书只是些高强从自己记忆中搜刮出来的后代兵书所记载的练兵诀要主要是戚继光的练兵实纪和纪效新书以及岳飞传中记载的岳飞如何训练部属对抗金兵铁骑的方法。这几本书都是高强以前爱读的以外再加上本朝武经总要的若干记载弄了一本不伦不类的东西乃是他写给梁山宋江的练兵指导手册。 至于为何要弄个遁甲天书的名目那就还要回到水浒传的描述上来了。先想到要把练兵诀要系统地传达给宋江的是燕青要知道梁山要练新兵的话全部指望被俘投降的宋军军官是没什么好处的那顶多是新瓶装旧酒而已必须采用新式练兵法。而拥有这样新军事思维的人在现代或许是有的不过高强是不认识环顾四周能整出这样的东西并且明知其正确性的人恐怕只有他一个。 很明显高强自己是不可能上梁山去手把手地教宋江如何练兵的即便是让他去练他对军营中的规矩和文化一窍不通更加没什么军人气质这样的人练出来的兵就算是按照最严格细致的德国6军条令来训练多半也还是乱七八糟。 因此把一些先进且被历史证明了行之有效的练兵方法整理成册传达给宋江再由他集结得力精干的军事人才加以研究和贯彻看来是目前唯一有效的办法。可是燕青随即就提出宋江本是小吏出身。对军事根本是外行恐怕比高强还要不如的外行指望他去对梁山上地若干军事人才如花荣等指手画脚。其可行性不大高过让梁山草寇请高强去作军事教头。 在这个时候。高强的后代人思维就产生了作用:在这样一个时代在梁山那样的环境中要让外行去领导内行靠权势是不行地不过可以靠迷信。在水浒书中宋江是怎样确立了自己与众不同的地位的不就是莫名其妙弄了三本玄女天书来么那三本天书倘若当真厉害无比。怎么宋江在高唐州吃瘪的时候不见他使什么法术出来解围还得千里迢迢地派人请公孙胜回来救急可见其虚假性。 自己只需依样画葫芦将这个军事指导手册也改头换面弄成三本天书叫宋江拿上山去宣扬一下料想山贼中识字的都没有多少人又哪里有人敢怀疑这天书的至高无上 于是乎高强版的三卷天书就此新鲜出炉。一书既成高强直起腰杆来。一手端着那本天书一手捶着自己的腰杆和肩膀口中哎哟连声:乖乖这写书可真不是个轻省差事本衙内和燕小乙两个算是手脚快的两个人忙了一个多月。却只弄了两三万字这毛笔写字真当不是好耍的累死我了幸亏是搞完了。若是再来这样一本本衙内恐怕要五劳七伤。什么颈椎病啦腰椎间盘突出啦肩周炎啦都得找上门来了。此时的他心中无比怀念当初在现代所用的电脑来倘若有那玩意在要写这两三万字一天就搞定了君不见网上聊天泡mm时个个都是打字飞快而且一聊一整天都不带休息的也不觉得累。 一分钟五十字那是起步一分钟一百字起你别嫌快还不够呐你得琢磨网上泡mm的色狼的心理有动力打一分钟五十字的家伙绝对不在乎多花点力气再多打五十字不是还有复制粘贴么 咳咳扯远了扯远了长期伏案工作高强也出现了轻微地神经衰弱症状他看了看一直给自己帮忙的燕青后者虽然好一些脸上也显得掩饰不住的疲惫。 走小乙咱们这也算大功告成可得好好放松一下去丰乐楼洗个澡找几个手势好的姑娘松松骨头。丰乐楼开展桑拿项目这当然是高强一拍脑门子的结果在他看来一座青楼没有桑拿按摩那简直就不是做生意的地方了于是乎丰乐楼所开的大宋娱乐业先河又多了一项桑拿洗一个浑身大汗的蒸气浴之后浸泡在大木桶里泡的浑身软洋洋最后再叫个相貌清秀服务周到穿着也清凉可喜的小姑娘来个异性按摩这样的新潮玩意近年来已经在东京汴梁风行一时。 其实这项业务最大的好处是给原先纯粹地皮肉交易增加了许多附加值。要知道原先大宋娱乐业讲究的是风花雪月以白沉香为代表的行们个个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来得开口诗经闭嘴尔雅柳三变苏东坡那更不用说了。这等架势固然吸引了士林大夫这种庞大的消费群体却同时将不通风雅的市井商贾拒之门外试想一下哪个花钱开心的大爷愿意忍受行们看文盲一样的鄙夷眼光 而高强就敏锐地现了其中的问题及时推出了不用吟诗作画也可以叫你乖乖出大钱的新潮娱乐方式真正引导了最新的潮流。而今天高强经过了一个多月伏案码字注意是用毛笔码字的生涯真是这辈子没有体验过的辛苦一想到丰乐楼的桑拿和木桶浴已经觉得身上不知哪里开始痒了若再想到那些小姑娘们的纤纤素手在自己身上推拿那简直连骨节都已经开始咔吧咔吧乱响了。 衙内要去消遣燕青身为丰乐楼的掌门帮闲自然不能怠慢了。只是也不知是高强自创天书引来老天的妒忌抑或是他脑海里yy的景象吸引了玉皇大帝的注意同时招致了王母娘娘的嫉恨总之高强这一趟桑拿是没洗成他刚走到太尉府门口迎面就碰上了一个青衣小帽的小厮拦着高强就唱一个喏: 高应奉小人是中书侍郎梁大人门下行走今我家大人在府中设宴相请应奉大人过府赴宴。 梁中书高强浑身痒却洗不成桑拿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不过梁中书乃是要紧的人物不但蔡京一力栽培与他俨然是下一届宰相的不二人选就连自己老爹高俅对其为人和才华也多有褒奖之语。其人对高强也一向重视有加高强最初得到的蔡京核心集团的认同就是出自这位时任大名府留守的梁士杰之口。 心中无奈面带笑容高强将那帖子接了过来见果然签着梁士杰的押记内中只说自己府上设宴恭候高强却不说究竟什么事相邀。 神神秘秘的搞什么飞机高强嘟囔了一句向燕青道:小乙你我一同前去。 燕青自无异议二人回去换了一身衣服一前一后骑马来到梁士杰的中书侍郎府。 打老远就见到梁中书在门房举手相候高强赶紧滚鞍下马趋前先大声唱个喏梁士杰赶紧上来扶住了彼此不咸不淡说些官场行话携手把臂来到这府中的一处水阁中。 大家都是熟人彼此也兜圈子了行过三巡酒梁士杰把酒杯一放便道:贤侄啊不瞒你说今日为叔请你过府是有一件事情要与你情商这也是公相他的意思。他口中的公相就是指已经进位太师的蔡京只因他娶了蔡京的女儿为妻因而口中对蔡京称公相而不带姓。 高强一凛忙打起精神只听梁士杰续道:个多月前贤侄在青州道上遇到山贼作乱搅扰地方一时不忿便杀散了贼兵还活捉了一个匪可有这件事 高强一听就明白了聪明人说话兜圈子试探都免了单刀直入:梁世叔可是那青州知府慕容彦达托了你的门路 梁士杰哈哈一笑:贤侄果然聪慧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那慕容彦达走的不是为叔我的门路而是走到了你的岳丈大人门下辗转进了公相的耳朵他老人家吩咐为叔和你商量个法子来打了那厮。 高强一听了然慕容彦达是找到了自己老丈人蔡京长子蔡攸的门下不过这位老丈人有些受到蔡京的打压这件事到头来交到梁士杰手里。他知道梁士杰是试探不来的要紧摆明态度:公相对小侄恩重如山世叔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侄去作便是。 梁士杰满意点头其实以他们的分量哪个都没把慕容彦达放在眼里不过大家好歹是一个阵营的治下出了乱子这等黑锅人人都有可能背上要是不帮慕容彦达这个忙恐怕坏了官场中的规矩这是要紧的。 再者梁士杰随后也说得明白那因匪患而身亡的赵明诚其家中有苦主出来追着慕容彦达只顾咬好似要拿他出气一般。本来蔡京是无可无不可的不过听到与赵挺之的后人有关此人原本是依附他蔡京起家得势后却又翻过身来咬了蔡京一口蔡京恨那赵挺之是天大地大的一个窟窿。公相大人这时肚子里非但撑不得船简直连条小鱼都游不动了当即指示梁士杰务必要让慕容彦达平安无事叫赵家后人再吃个瘪。 第三十一章 天书(下) 既然蔡京有了这样的指示高强自然不会没事做去和他顶牛:这个容易世叔只管吩咐小侄听候差遣。 哪知梁士杰笑了笑忽然岔开话题:贤侄听闻这个多月来在家中用功读书以迎接大比这可吃了辛苦呐其实你大可宽心这所谓大比其实都在公相掌握之中既然已经帮你在太学上舍中挂了名到时进士及第是手拿把攥一般的稳当。 高强不解其意只有唯唯应了晓得他还有下文。果然梁士杰话锋一转道:既然高中可期咱们便得商量一下你中举之后该任何官职了。如今世侄你虽然不曾正式出仕却已经是从五品的品格这在本朝可是少见的很却也给公相出了个难题究竟安排你去做什么官好呢 高强恍然难怪要把自己郑重其事叫来颠倒是为了自己的毕业分配。这时代读书人地位之所以尊崇都是因为一旦中举随之而来就是做官那便意味着丰厚的俸禄高尚的社会地位光明的人生道路如花的美眷等等。 而自己之前一直没有正式出仕作的乃是不在官僚体系中的应奉局提举。这个位子虽然讨巧却也没什么升迁的空间要想真正掌握实权还是得通过科举出仕。至于应奉局的提举他早已在赵佶那里下足了功夫想要交给燕青去执掌只等自己科举大比之后出仕这燕青也该走马上任了。 小侄读书少。官场的事更加许多不解这做什么官有什么讲究全然没有头绪但凭公相和世叔做主。在这时候是不用提自己老爹高俅的对于文官地录取和任免他的影响力还比不上蔡京的一个幕僚。 高强这样的态度梁士杰早在意料之中遂道:按照你如今的品格。最高可作一个上州的知府不过你从来不曾任官一中举就作上州知府恐怕物议骚然因此公相斟酌可与你作个中州的知府。至于地域限制你家祖籍河北现在令尊又在京畿为官这两处是不必选了余下就是东南与山东。那西州近来战事频仍知州事的多半都是武将四川湖广气候湿热交通又多有不便为叔劝你还是不要去地好。所谓的上州和中州乃是宋朝按照人口和财赋多少。对各处州所作的分类上州的知府其品格自然要比中州高上一些。 他虽说是劝告高强心里明白要是没什么明确的理由这劝告就可以当作命令来看了。不过话说回头。全天下的地方让他挑的话他多半也是选山东和两浙的州来做官无他唯熟悉尔。 只是如果只是这件事开头又何必扯上慕容彦达高强心念电转。倏地向梁士杰道:世叔那山东青州可是中州 梁士杰先是一愕随即拊掌大笑道:贤侄。真乃妙人也这都让你猜到。果然年少英雄霍哈哈哈 高强陪着干笑两声心里也把这件事前后都想明白了:慕容彦达这次捅的娄子大了黑锅不背没得收场不过他又托到了蔡京门下蔡元长总要显一显权势。加上这次涉及到赵挺之的后人蔡京越坚定地挺慕容多半是要将慕容彦达调往他处任官。 这青州知府地位子既然空了出来蔡京不知怎的便想到了自己恰好品级与自己也合适只不过为何偏偏是自己呢这中间还是有些费解。 梁士杰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道:贤侄那青州地面在天下的所有中州里算得富庶热闹的去处。况且慕容彦达在青州作了多年知府据他自己说在当地是有不少营生的这次要调往他处为官这些产业一时割舍不下若是换一个不相熟地官儿彼此打起交道来又要费神。公相的意思这件事要往轻里开脱你这亲身经历者的说辞是少不得的既然要这慕容彦达承你的情索性让他承情到底就由你去接他的班方便他继续在这青州地面财。 乖乖慕容彦达做官的本事不小要让蔡京这样替他打算不晓得花了多少财物托了多少人情由此也可知他留在青州的那些产业定是非比寻常倒叫人好奇。高强肚子里转念头脸上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道公相如此眷顾真令晚辈们心里感激。 梁士杰笑道:贤侄其实你去接那慕容彦达的官对你也是好事。这人在青州足足作了六年知府当地的种种是熟的不能再熟。他既感激于你必定要设法帮你在青州顺利上任太太平平地作上三年知府到时调回京来作个六部地官儿若再有什么出色政绩不出五年你便有望进枢密院了十年之内这宰执之中必定有你一席之地。这便是公相为你安排的锦绣前程意下如何 高强听的脑袋都晕乎乎的心说跟着权相就是这样的好处以自己这等不学无术的人居然入仕十年就可以直上宰执那是许多寒士一辈子都无法企及地高度啊不过转念一想他却又安之若素了:本衙内肩上扛着在几年后挽救国家危亡拯救万千百姓免遭北方异族涂炭的重责大任这等大秘密要一个人背负着这等辛苦却也是天下寒士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啊高官那是该着我高强倒霉要做大事手里没权能行么套一句某美国大片的台词这叫做官职越高责任越大你以为人人都有福气作太平宰相么 既然宾主尽欢一席便散梁士杰不顾高强的婉谢持着手将他直送到大门口忽地附在高强耳边说了一句话:听说贤侄的座师鲁智深还有师弟武松眼下都在青州地界二龙山落草吧是剿是抚都在高知府你的一念之间了为叔这安排可还称心如意么 一句话只听得高强呆若木鸡作声不得。 第一章 放榜(上) 大观二年秋九月丙寅日 这一天东京汴梁顺天门外金明池边人山人海热闹异常。三年一度的秋闱大比今朝就是放榜揭晓的日子各州各府学子们数年乃至数十年的寒窗苦读祈望着能够一朝鱼跃龙门将这身文武艺卖给帝王家能不能成功今天就见分晓。 历来大比放榜的日子金明池边就是免不了的热闹一来是各路学子心怀忐忑等候命运的判决另一方面榜下捉婿的戏码仍旧要上演。本朝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读书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高在哪里呢也就高在这个做官的机会了。虽然相比于许多功臣子弟来说通过科举进入仕途只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可以通过祖宗的福荫恩补为官但对于寒门出身的子弟来说科举仍旧是青云仕途的不二法门。 读书中举做官这可以说是这个时代人的黄金大道与现代人的做生意财娶他若干个美貌大小奶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在这方面现代人有一点比较幸运基本上是个人就可以做这样的梦因为表面上看起来他们都有实现这样梦想的机会;宋代的人就比较可怜很多人是想读书做官也没办法的例如经商弟子不许科举家境贫寒者更有许多人连上京城考试的路费都凑不出来白白浪费大好机会。 那些家中子弟不能参加科举的便只好借着姻亲的机会来攀附能够在科举中出人头地者甚至有人在放榜之前就在比较有望中举的学子身上下了本钱好似落了定钱一旦中举便双手奉上黄灿灿的铜钱洗白白的女儿。顺便给家门添一个官员子弟以延续富贵。长保家门不坠。 还有那本已富贵的家门也要在中榜地有才之士中选女婿好为自己锦上添花。好比后世著名的奸臣秦桧也正是因为榜下捉婿才娶了前朝宰相王珪的孙女结果由于双方门第差别太大秦桧从一成婚就染上了气管炎的毛病终其一生未变。可惜的是。秦桧中举是政和五年的事算起来还是七年以后了否则以高强的八卦性格定要在这金明池边找找哪位是这个最有名白脸角色。 不过今年的情形有些不同。自从崇宁二年蔡京次为相。将学制改变往年的科举制逐步被三等学舍制代替这已经是第二届的学舍生放榜了。与上一届相比三年来学舍制已经在各州府全面铺开州县一级的下舍路军一级地中舍以及京城的上舍三者构成了新的大宋教育选材体系。凡能历经三舍者便可登第中举获得殿试资格。 在高强这后世人的眼光看来这就类似于是用义务教育制取代了科举制度。撇去这义务教育制度的施行范围还相当有限对朝廷财政造成了不小地负担等等弊端不谈。无疑是一个极大的进步。蔡京的执政或许有许多苛峻严急的地方为人或许也失之心机太过深刻但在这学制改革方面来说他做的确实是顺应时代进步潮流的好事。 不过话说回来今日这金明池边就算再热闹也和我没关系。拢共就点了几次名三年来基本没去上舍露过面本衙内却也弄了个进士及第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呐得了便宜无处卖乖本来是相当令人郁闷的一件事。但看着车厢外面金明池边不断有人爆出中举后的狂喜呼声继而引一阵骚动或者是更多地学子榜上无名或沮丧无言或相互安慰金明池边守卫的军士更是如临大敌生怕有人想不开直接跳进池子里不肯上来如此芸芸众生相中本届考生中算得上最悠然自得又脸皮最厚的一位高强高衙内倒也破天荒地有些脸红起来。 他却有意无意地忘记了在两年多之前便已经入仕为官现今已经是五品大员回头放出京去摇身就是一州的知府方面之重地身份本朝开国以来以新近登第之身份授官的这么高地品级恐怕还是独一份。 小乙啊不知今科的榜是哪一位照道理咱们都是同榜的进士往后大家就是同年之谊是不是应该去走动走动聊表恭喜高中之意高强将目光从掀起的帘子下收回扭过头去向坐在身边的燕青也是他的同级生问道。 燕青笑了笑:衙内差矣今日之榜只录中举者入一甲者还得经官家殿试方可定出状元榜眼探花。咱们都是二甲的同进士及第没那个资格去正殿参加官家殿试的只在便殿由宰臣两员殿试而已若与那一甲的进士们叙起来咱们可算同年同榜可就未必了。 高强咳了一声道:拉倒你还罢了好歹在京城上舍念了三年书我可是加起来都没去过太学几次的真要上了一甲名单保不齐有哪个不开眼的酸秀才眼红我当殿弄出什么事端来多少是个麻烦。二甲好二甲好得很 燕青一笑正要说高强多虑忽听那金明池边有人高声道:恁地不公我等太学苦读三载若因才学不到落榜亦是难言偏有梁师成高强之流不攻诗书竟然也窜入榜中实在叫人不服榜边正有大批落榜失意者这时候正是情绪得到宣泄的口子一时间应者云集群情汹涌吵吵的不亦乐乎。 衙内果然神算小人佩服燕青立刻转了口气不过语中颇有谑笑之意。 高强老脸皮厚也不把这等群众的正义呼声放在心上能够借着自己的身份和手中的权力避免埋头与那些名副其实的故纸堆中对他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反正已经占了便宜以他的心性也不会把这些义愤填膺的学子放在心上独独点出为呐喊的那人来向燕青问道:小乙那个为的你可认得 燕青心性玲珑又是好歹读过三年上舍的略望一望便道:认得那人叫做陈朝老与衙内并小人都是同年往日见面时与燕青也有三言两语的支吾虽无深交却知此人心性耿直在同学中颇有声望。 第一章 放榜(下) 陈朝老高强立时记起北宋朝末年曾经生过两起太学生伏阙上书的事件巧合的是两个为的人都是姓陈的其中一位就是这个陈朝老了。不过徽宗朝的众多历史事件交互纷杂他一时也记不得这许多比如陈朝老上书到底是哪一年到底产生了什么政治后果历史考试中只考了王安石变法的历史意义可从来没提过陈朝老上书这件事高强便也没法做这个功课。 小乙你找人给我看着这个陈朝老。 见燕青眼带疑问高强赶紧道:不要误会本衙内再不成器不会去和他过不去。不过此人心性如此耿直难免借着这个因头闹出什么事来咱们看着点到时也好应对。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些匪夷所思起来岂难道这陈朝老上书的出点也有对于本衙内的义愤在里头 不过毕竟陈朝老这样的学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高强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另外一件事上面:适才他叫嚷间提到梁师成的名字不要说的就是那位宫中的梁中官吧 燕青大笑道:衙内一猜便中若不是这样有来头的人物怎么能压过三年不上学都能中举的衙内令这陈朝老同学如此义愤 这个这个高强讪讪燕青这话虽然带着玩笑不过宦官进入科举并且登第别说是本朝第一古往今来好像也没哪个如果说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勇士那这梁师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真可谓大勇。 转念一想梁师成与自己太尉府来往密切。他是苏轼的私生子而父亲高俅是苏轼的故吏两人交情莫逆彼此又倚仗对方的力量今次梁师成中举。家中想必有些回音。想到这里高强便不去管那金明池边吵嚷一片。吩咐马车调头回府。 刚到太尉府门前便见到一顶轿子绘着宫中的图样高强已经瞧科几分了一问门子。果然梁师成到府中已经好一会。 高强下车扯着燕青疾走一面低声笑道:小乙你说见了梁师成我是叫同榜呢还是叫世叔还是同榜世叔一起叫 燕青忍笑也不理他。不一会到了高俅的书房外有人通报了一声高强推门而进。见高俅和梁师成居中对坐言笑甚欢赶忙上去大礼参拜。 高俅摆了摆手梁师成却显得心情甚好上前将高强扶起。一面笑道:贤侄可是从那金明池边来 正是。小侄远远躲在马车中已经听得有人唱榜名小侄与世叔皆在三甲之列便赶紧回来正要去向世叔道喜讨点赏钱。 唱榜梁师成大惑不解待听高强将陈朝老的事说了也大笑道:此等腐儒晓得什么莫说贤侄你已经历练数年所到有政绩流传为叔这功名也是自己凭本事考了来当日那上舍的题目为叔可是实打实地做过交了卷子上去的。 咦果然如此你有本事高强心下叹服梁师成中举是没什么意外的意外的是他本来可以像自己一样作弊却硬是凭本事考单这一点就很让人佩服后代史书中说他窜名进士籍中多半有诬陷之辞每年参加科举地名单是一目了然有那么好窜的 再一想不对了:要死这么说来今科明打明作弊登科的就本衙内一个哎呀呀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眼睛望望高俅后者与他做了几年父子当也知他心意拿手点指笑骂道:小崽子恁地无礼此事满朝只为父一人知之公相那边全不知晓这卷子都是糊名的又经人誊录过了才送到批官手中哪里作弊去你梁世叔做了这些年睿思殿文字难道像你一样不读书就能蒙混过关的 高强赶紧向梁师成谢罪当下一团和气说了些笑话那梁师成话题一转向高强道:贤侄今日为叔来此倒是受了一个人的托付要谢一谢你不妨猜上一猜 何用猜测多管是那慕容贵妃了。 这慕容贵妃乃是当日青州知府慕容彦达地姐姐在皇帝赵佶面前虽然不像郑王二贵妃那样得宠却也是说得上话的。当日慕容彦达在青州吃了大亏眼看乌纱不稳在朝中遍托门路一面重金求得蔡京护佑一面又通过慕容贵妃一梁师成这条线找到了太尉府一番上下其手之后明明是山贼作乱搅扰州县地方官兵屡遭败绩杀伤官民无数的一件大事被弄成是小小治安纠纷至于赵明诚的死根本没人去理会那赵家人就算要告也找不出谁是凶手来。 今秋磨勘之期按照约定慕容彦达就该将这知府位子交出来高强不久便要前去履新。梁师成今日来颠倒也是为了这事。 待问起慕容彦达的去向高强却得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原来慕容彦达太平无事平级转任江州知府任上去了。那江州知府原任乃是蔡京的幼子蔡绦此番调回京中任翰林修撰想来不日就该有大用的顺手将留下的肥缺给了慕容彦达。 啧啧蔡京地权势越来越大了青州江州都是望州之选一路的安抚使所在就这么随意授受外人根本连手都插不上厉害啊厉害高强心中感叹大宋一百多年来大概宰相的权力大到这样的程度蔡京算得上头一份当日地王安石要是有这样的本事大约变法会彻底许多。 梁师成将慕容贵妃的言语交代了几句说道已经安排人员在青州相候高强京中动身之日可递个信过去那边好有准备。 高强唯唯应了和父亲一同送梁师成出门刚到门口耳朵边猛的暴起一声大喝:高兄别来无恙否 高强吓了一跳闪目看时却是熟人:我当是谁原来是张兄久违久违此人名唤张随云乃是济州东昌府知府张叔夜的长子当初与高强在京中相识上届的进士登第外放了苏州司户参军后来因与高强办朱缅的案子有功升了做两浙路提刑官。这位是天生的大嗓门就算好好说话听上去也像是与人合口吵闹一样刚刚却是和高强打个招呼 他还没来得及问张随云怎的到此却被张随云一把拉住袖子道:高兄救我 第二章 冤案(上) 刚进秋天暑热未消身周时常觉得有些热气蒸腾高强忙了一上午心头正有些烦躁见张随云许久不见一见面就来这么一句立时吓了一跳只道出了什么大事忙拉着他到府里坐定。 别着急慢慢说出了什么大事高强命下人端上三碗梅汤这汤里加了些碎冰吃冷饮乃是高强来到这世界之后最大的爱好之一无他只因能略微回想起自己所来的那个世界而已。 张随云一路从两浙赶过来正所谓急如星火不但事急人急身体也急早就渴的嗓子冒烟见了这冰镇梅汤也不多话端起来咕嘟咕嘟就灌了下去。 哈长出一口气张随云放下瓷碗用袖子抹了抹嘴巴这人生性豪爽虽然读书进举现今的官也不算很小却还是脱略形迹的很。 高兄你可知道章诞盗铸钱案 一听是这档子事高强登时了然一半。章诞案是蔡京一手炮制的冤狱此人是前任中书侍郎刘逵的大舅子蔡京崇宁五年第一次罢相时这刘逵伙同赵挺之二人乃是倒蔡的急先锋。偏偏此二人的仕途达都是靠着蔡京才爬上来的因此分外令蔡京切齿痛恨一旦东山再起之后时时刻刻都要找他们的麻烦。赵挺之的运气算好的罢相没几个月就驾鹤西游蔡京没捞到机会整他只把赵家后人统统压制着没官做;这刘逵一直谨小慎微夹着尾巴做人蔡京抓不到他的岔子一狠干脆用上了冤狱这一招。 要说盗铸钱案说起来还是和蔡京有关。东南自崇宁三年起用当十大钱当地用小钱私铸大钱的事就风起云涌。抓不胜抓禁不胜禁。要知道铸一大钱只费三小钱。若再掺杂便宜金属其间利润可多达三倍真应了马克思的那句话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能使人忘记杀头的危险况且大宋自仁宗庆历年以后。对盗铸钱者最重也只是流放海岛而已那还有不大铸特铸的道理 因此蔡京复相之后这当十钱便禁行于东南五路同时对于盗铸大钱者从重从严办理。按说这法子虽然是扬汤止沸没什么大用处。不过初衷总还是好地但这章诞案就实实在在是一桩冤案乃是蔡京公报私仇想要借此牵连到刘逵身上。 这案子本身也是一波三折蔡京要整人上下官员哪里不知道章诞本身在苏州居住因此第一拨的问官是两浙本路地官员结果案子审出来不清不楚。最要紧是扯不到刘逵身上蔡京大不满意又派京中的侍御史沈琦去办。哪晓得沈御史很有些刚直不阿的性格。查明是冤狱之后感叹一声岂可杀人而芶富贵乎。一把火烧了前任推官罗织地许多证据梗着脖子回京城听候落。 这一来蔡京冲冲大怒一面将沈琦充军沙门岛一面又派亲信去办从前年一直办到去年年底才结案总算是定了案苏州平江府千余家破流徙刘逵也如蔡京所愿倒了霉流窜海岛去了。 为了这桩案子两浙路通判以下倒了一批官员提刑官也在其中要不是恰有实缺张随云又怎能升的如此之快法只是话说回来他做提刑是差不多到结案的时候了怎么这案子会牵扯到他身上 不过转念一想高强也就大致明白这张随云生性耿直恐怕更在那位侍御史沈琦之上这等官司闹的如此之大蔡京手段酷烈落在他眼中想必看不大过去。 果然张随云开口就是这事要高强助他为章诞平反高强的头立时大了一圈。这是什么时候因为上次自己和童贯走的近了一些蔡京就对自己颇有疑忌之意好在梁中书对自己甚是欣赏居中转圜之下双方的关系才算恢复原样这章诞案是蔡京志在必得的官场手段和你张老哥又没什么关联你安心升你的官去便罢没事做趟这混水干吗 晓得张随云的性子直接说这些利害祸福之类的话那是没什么效果地偏偏两人交情还算不错高强总不能眼看着他拿自己的前程去碰钉子搜肠刮肚想了半天这才道:张兄啊不是小弟不帮你这案子乃是御笔亲书定的案真可谓铁案如山你若要翻案先不是要和蔡公相顶撞倒是要先落一落官家的面子这如何使得 抬出皇帝来张随云也知道棘手若不是这般他这样直性的人哪里会想到来找高强想办法定是一头撞进大理寺去了:高兄你深得圣眷因此要你主张。此案确系冤狱问官受了上峰唆摆罗织定罪叫人好难心服似此国家法度何在要小弟做这提刑官又有何用万望高兄助我 高强差点翻白眼他的性子基本上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世界有许多不平事难道一桩桩一件件都得我去匡正人活一世能照顾好自己和身边的人就实属不易要他抛却自身安危去替一个不相识的人伸张什么正义对于高强来说很是难办的。要知道沈琦就因为这件案子回京后立刻被人参了一本贬去监信州酒税去没过几个月就逝世更叫人心寒的是人死了朝廷还有旨意下来要将他一撸到底责明州安置去。 如果要为这件案子出头那就意味着与蔡京的全面对抗而眼下高强所真正能倚仗的不过是与皇帝赵佶地那一点点君臣相契要是想明刀明枪与蔡京打对台远远不够斤两到时候恐怕自己老爹高俅都未必支持自己了。因此张随云这样的建议对他来说并不意味着什么伸张正义而是直接送死去。 第二章 冤案(下) 斟酌再三高强才道:姑苏钱案牵连甚广此乃是公相有意攀诬章诞兄弟十余人除名编管自己抄家流窜海岛其冤情确实可怜 高兄我素知你乃是我的知己果然不错既然如此高兄可愿助我张随云一听这话头当即大喜。 不过赶紧把转折词抛出来高强问道:张兄家在西边令尊晓畅军事可曾教过兄长三十六计的最后一计是什么 走为上策张随云先愣了下随即脸色就沉了下来:高兄你这话何意如此冤案人神共愤张某虽然不才对沈御史的气节甚为钦佩纵然破家亡身也愿学上一学。 好人啊不过好人干吗不能多点脑子呢高强心中感慨口中斟酌:张兄明鉴沈御史破家为国法确实叫人钦佩却丝毫无益与人己身被除不说章诞案还是依着蔡公相的意思办铁了如此徒死无益你我兄弟有用之身不足为法。 话说白了为公理为正义而牺牲这样的人格是伟大的但无谓的牺牲其本身就是一种罪恶从客观效果来说这与姑息养奸根本相去不远。 张随云性子直爽不代表脑子里就一团糨糊或许刚才喝的那一碗冰镇梅汤也很有效果他的头脑也冷静下来:高兄你既如此说想必有甚高见小弟洗耳恭听。 这话听着别扭怎么像在损我呢高兄就会有高见了高强心里怪怪的。嘴上续道:此案之诬众人皆明只碍着公相当朝一意要办而已。若要辩诬须得公相罢相或者致仕方可。 见张随云的眼睛又瞪了起来高强晓得他耐不住无奈之下只好压低声音道:张兄你且宽心。将本案文牒都整理好我料两年之中公相必定罢相。实际上高强说这句话。心里也不那么拿的准了历史上蔡京于大观三年罢相。主要原因就是当十钱在全国的推行导致了市场地极大混乱物价腾升民怨沸腾。但是高强来到这时代后最关注的问题之一就是整顿钱法而直到目前为止蔡京也确实依照他的指点。一步步地改善钱法情况展下去未必就会像历史上那样演变。 而且钱引这纸币就要颁行此事与我也有莫大关联要是蔡京因此倒台本衙内说不得也要跟着倒霉那时如何是好忽然想到此节。高强心中忐忑竟连张随云的问话都没听清。 被推了一把高强这才清醒过来见张随云棱着眼睛望自己。赶忙胡扯一番后来连谶纬之说都用上了。好容易才说服了张随云暂时不申诉此案等到蔡京罢相时再做分教。 只是此人性直要是留在两浙提刑任上每天接触当地的情形苏州钱案牵连的范围着实太广别哪天又挑动了他哪根神经。高强忽然想起一事问:张兄此番进京得无是为了宪司转署之事所谓宪司也就是提刑官的简称依照大宋律例提刑官在每路任职不过一年一年后便须转任他官或调往他路任职料来张随云不会撇下自己的公事专程跑来京城为了这件案子高强故有是问。 果然不出所料张随云正是回京等候转任而来。既然如此高强便生一念邀他前往京东东路提刑官任上且将自己即将外放青州知府一事说了:你我兄弟得以共事一地何其快哉况且令尊大人现牧守济州两地相去才数百里张兄有暇时便可前往一探父子天伦其乐融融也哉 这样的提议张随云自然一百个乐意只是对于眼前坐着地这位衙内年方二十二岁居然就要出任一州的知府心中大为惊诧自己的父亲宦海沉浮数十年遭际前朝名臣蒋之奇地推荐到现在也只做了一州知府这小子到现在还没正式做过什么职事官呢再想想自己好歹比高强早了三年入仕升官已不可谓不居然已经比他低了好几级如此巨大的差距不由得令张随云心中顿生感慨。 送走了即将与自己一同上任地同僚高强的心思却全部被自己刚刚生出的那个念头占据了:钱法若大行国家百姓受益自己也有很大功劳对于日后捍御外侮大有裨益;不过这件事情办好了蔡京却也从中得利其地位想必更加稳固到时谄臣党羽遍布朝野国是未必就一片大好这中间的利弊也就难说的很了。在这样考虑的时候高强自然不会把自己也算在谄臣党羽之中了。 眼看自己也快进入朝中距离权力的核心一步步接近对付蔡京势力也该提上议事日程了。高强心里明白眼下与蔡京的关系看似融洽却是建立在双方的利益没有冲突反而很大程度上彼此需要的基础上。而一旦他步步接近权力中枢由于心中抱着应对即将到来的大宋亡国危机的想法高强势必要与一手把持朝政的蔡京政见相左如果到时候在权力的斗争中败下阵来那么倒霉的不仅仅是自己一族更可能连大宋地半壁江山都赔了进去。 想到崖山之后再无汉的惨状高强忽然觉得肩膀上沉甸甸地他不由得啐了一口喃喃骂道:该死的老天好端端把我弄到这个朝代来扔这么大一副胆子给我不挑还不成到时候金兵打进来自己也是要遭殃的前面大军败绩论起治军不严地罪来自己老爹就是头一份跑都没得跑。 心中贼老天死老天的骂高强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再仔细一想顿时大喜:记得历史上大观四年又有一次彗星犯阙吧就算蔡京到那时候还在任上也非得辞官避位不可不如趁现在开始下些功夫让蔡京这次罢相之后再也起不来到时候本衙内便可逐步掌握朝廷大权岂不妙哉 第三章 羽翼(上) 春闱放榜之后再经殿试新鲜出炉的一批官员就堂而皇之地各自履新上任了。这其中最显眼的便是高强甫一登第出仕便外放一州知府而且赵佶对他格外推恩又转了一阶官如果不是高强自己的学识实在拿不出手恐怕加个馆阁的衔头也是可能的。 另外燕青三年上舍登第也授了进士出身御封提举东南应奉局正式接替了高强的位子。要说起来想做这个位子的人不少不想做的人却也不少但说到能做应奉局提举的人那就少之又少了既要花样翻新地进献稀罕物事讨取皇帝的欢心又得安然于应奉局这个正常行政体系之外的衙门忍受不得升迁之苦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来的。如果不是燕青这三年里趁着赵佶多次驾临丰乐楼御嫖白沉香的近水楼台其表现甚获圣躬之喜而高强这位前任提举又大力推荐这应奉局提举的位子还真是难定归属。 燕青去往东南不但应奉局的担子要他接下东南大通钱庄和东瀛船队的差事也得担负起来正好让许贯忠交卸了差事替换回高强身边来依旧作他的智囊身边要是没了这么个军师人物高强还真有点没底。刚好随着谋取梁山计划的深入钱庄和船队的业务也得向山东河北扩展许贯忠来到青州也大有勇武之地。 不过燕青辞京之时将原先丰乐楼诸事都交给了铁叫子乐和办理这倒罢了有一个人实在难办却是何人正是那天杀星黑旋风李逵。 打住李逵在这时候可还没闯下偌大的凶名。只不过是燕青身边的一个跟班而已。自从青州道上被燕青起手颠了十七八跤这黑旋风对燕青服服帖帖高强一行回到京城顺便把他也带了回来。李逵自小在沂州山中长大见过最繁华的去处也就是青州城了。这一来到东京开封府傻孩子的眼睛和耳朵就觉得不够使在京城里很是闹了些乡下人初次进城的老套笑话。 他的性子刚暴。为此惹出地事端可也不少仗着燕青八面玲珑的手腕还有太尉府眼下的滔天权势好歹没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却也让高强很有些头痛。此番他和燕青都登第外放做官京城中无人能治他。按照高强的意思怎么地也得让燕青把他带去杭州看着。这人眼下是没什么大用处可既然碰上了高强家里又不是养不起这一张嘴带着就带着吧。 可没料到的是。燕青没说什么李逵自己倒不乐意了听说高强是去青州做知府李逵心里乐开了花别看这孩子心眼实诚也不知听谁说了衣锦还乡的道理虽然他现在没官没钱好歹沾光穿了一身好衣裳兜里揣着燕青和高强平时给地零用钱街坊里赌博起来那也是一输十几贯都不带眨眼的。比起当日在沂州沂水县老家砍柴为生的窘迫大有上下床之别。 因此上李逵打滚哭闹了无数血盆愿心定要随着高强去青州耍。他也不求什么官职只要高强安排他在青州府衙里落个职司。城里城外大约也可以横着走了。李逵心里还打着小九九:若是在青州城里安了身便可把沂水县老娘也接来同住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高强念着他是个闯祸的祖宗本来是不愿意带他的不想这次李逵吃了秤砣铁了心居然连燕青的话都不听死活要回山东。无奈之下念着带着他去青州任上也多个体己的人高强勉强捏着鼻子就答应了好在李逵这样孩子虽然脾气暴躁杀人不眨眼只要摸准了他的顺毛也不是那么难侍弄的起码回到京城之后高强为他还还了几次赌债就博得了他的另眼相看想来只要管束得法黑旋风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这一天高强诸事安排妥当来向父亲高俅辞行哪知到了书房面前的情景却叫他一愣:怎么这么满满一屋子的人 他只道高俅在弄什么军务脑袋伸了伸就缩回去却已经被人看见了那人赶紧跑出来拉住高强道:衙内来得正好太尉大人正在相候。 看那人却是认得的乃是高俅身边的参谋闻涣章。这人自从三年多前得高俅赏识一直在幕府中供职出了不少主意早就被高俅引为心腹高强自也与他相熟。 被闻涣章拉进书房之后高强见过父亲却听高俅道:我儿你这次前去青州上任闻说那京东两路盗匪群起前任知府慕容彦达治军不力就栽在这上头了因此为父想方设法调了些兵马也去你那青州左近屯驻这几位都是能征惯战之将今日来与你见过了克日便当起行。 一面说高俅一面拉着高强来见这几个武将。那几人都是太尉府该管的下属见高俅亲自来介绍都连说不敢当纷纷自报家门。 头一个来头不小:末将呼延灼汝州兵马统制铁鹞子军指挥现奉调青州驻泊就粮。 嘿哟连环马高强大感兴趣忙问起这事哪知呼延灼带的还真就是三千连环马不过名字叫做铁鹞子军。这队骑兵乃是宋廷的一个军事实验品当初西夏元昊作乱宋军在西夏精兵铁鹞子面前很吃了大亏便也仿着打造了这么一支连环马不过费了无数钱粮才练了这么三千骑兵大宋朝廷一计算其中的耗费和得失都吓了一跳训练这么一支部队的花费足够供养大宋正规军三万之数这还不算连环马部队的训练周期之长。 要知道骑兵这玩意不是靠练就能练出来地北方异族之所以铁骑强悍人家平时的生产生活就和畜牧离不开关系那叫做马背上的民族不练骑兵难道叫契丹人女真人乃至蒙古人学大宋玩骑兵而宋人这样的农耕民族要练骑兵兵源马源训练后勤等等都得从头练起光是马政一项大宋如今每年花费近千万贯全国地军马也不过几万匹这哪里吃得消 因此这只连环马部队练成之后朝廷就没有打算建立大规模地部队。这么一支军队差不多是靠铜钱堆出来的又不舍得拿去西北战场和西夏人玩命因此就一直放在汝州投闲置散。呼延灼这河东名将之后带领这么一支精锐却捞不到上阵杀敌的机会都快闷出鸟来听说高太尉调他去山东剿匪只要有仗打他哪里顾得上许多乐呵呵地就来了。 第三章 羽翼(下) 不过呢呼延灼名将之后兵法不知如何精通人际关系学的倒不错晓得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道理连带给高俅推荐了两位同僚:陈州都监韩滔颖州都监彭汜见过高知府。 原来是老搭档怪不得。大宋的律例知府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虽然承平日久各方军纪怠惰懂兵事的知府越来越少各地的驻军大多不太把知府放在眼里不过高强乃是太尉府的衙内又岂同等闲因此这两位见了高强也都煞是恭敬。 一问高俅原来这两位不去青州一个调驻兖州一个调驻莱州。这两处州军与青州接壤缓急可以呼应所谓的掎角之势。 见老爹用心良苦高强大为感激与几位将领客气了几句呼延灼等知道他们父子分离在即有许多话说当即告辞回去整顿军马克日启程赴任。 这边高强由呼延灼等三人联想起水浒上的这一段情节来忽然又想到一个人:父帅孩儿还想求一个人为臂膀闻说东京有个著名炮手叫做凌振的可有这么个人 高俅哪里想的起来好在旁边有个活字典闻涣章:太尉确有此人据说这人巧思创制了一桩兵器唤作震天雷的曾经调去军器监供职那该是前年的事了。 咦真的有高强惊诧要知道水浒中将凌振吹的神乎其技。一炮能打十四五里什么概念现代6军地大口径火炮都没这射程啊原本他以为是施大爷信口胡柴现在倒有些心虚。 哦原来是他。弄了震天雷不知什么用也就是响声大些而已孩儿要他何用 高俅的反应却也太过平淡了高强小心翼翼地问了才知道原来凌振的震天雷并非什么火炮却是个铁球装了火药点上引线用投石机当然。这个时代的投石机名字就叫炮丢出去炸地地动山摇。不过这武器试验之后就有人挑了许多毛病声音虽然大了杀伤力却没怎么惊人再加上引线的问题不好解决引爆的成功率和距离都很成问题因此这震天雷也和宋代的许多稀奇古怪明一样被打入冷宫要不是高强这时忽然想起来。八成一辈子都没人记得凌振这么一号。 听说事情的原委高强反觉轻松。凌振既然不是那么扎眼的人物自己要了他来也没什么打紧。若说那震天雷的若干缺陷他倒不放在心上杀伤力不够的问题无非是火药地配比问题要知道直到明朝后期在戚继光的兵书中记载的火药配比都还没达到真正黑火药的水平而宋朝的武经总要中所记载的三种火药配方。其作用多半是生烟作响和引燃一类也难怪在水浒中凌振的作用多半都是作战的时候放放号炮了这种火药也只能放放信号而已。 至于用投石机抛射的问题高强也想好了一个简单易行的方案。苦于手边没有合适地工程技术人员无法实施。这凌振既然是个炮手出身。多半也对技术方面不那么陌生恰好派上用场。 禁军的人员都在高俅掌握中儿子这次出去当官不比往日高俅恨不得给他多加几重保险才好因此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又道:京东两路民风剽悍我儿不可大意。当日你带了几员将去东南这次为父一力担当将那杨志和6谦都调了去杨志作京东东路第三将统兵四千也驻扎你青州境内;清风寨当三州之交紧要地去处为父看那6谦倒是个稳妥的人便调他去把守升作京东东路第五将也有三千兵。再加上青州城中的弓手和原有兵马足有五千之众为父升了你身边的那个韩世忠作青州兵马都监一总领了如此算来我儿若有缓急十日之内青州城中可集两万大军任他多少山贼也剿灭了。说罢咳咳干笑。 高强连声道谢心里却有些好笑老爹这么搞法哪里是外放做官分明是出征打仗了。不过有道是天下父母心高俅对自己关爱有加他也是知道的当下谢过了。 高俅说的高兴连闻涣章都要派去给高强使唤不过这位高衙内所谋不小多有见不得光的谋划哪里能留一个信不过的人在身边当即婉言谢绝了好在高俅身边也少不得这么个参谋也就不坚持。本书转载bsp;公事说完便是私情不过也没啥好说的高俅无非勉励儿子好作好作只要平安过了这三年任期回得京来再作几年尚书不到三十岁就有望步入宰执那可是本朝未有地盛况了。遥想这等锦绣前程即便以高俅的老练深沉却也有点得意忘形了。 高强辞别父亲回到自己院子中只见到处一片忙碌却不见自己妻子蔡颖和小妾小环的身影倒是潘金莲拿着一把团扇指挥着十几个丫鬟仆妇在院子里收拾东西。 自从带了金莲回京之后她这样的风流身段勾魂样貌凡是女子见了都是如临大敌地蔡颖虽然大家闺秀出身容得下小环这么个构不成威胁的小妾却容不得高强接近这等妖娆女子又听说高强和她还是叔嫂地名分越盯得紧了高强连找机会和金莲说句话也难。 今日却是难得赶忙凑过去一面饱览金莲那张因为天热忙碌而香汗微微的俏脸一面听她说起才知道自己这次一去三年中途恐怕没什么机会回京妻子蔡颖回娘家去向父母辞行了而小环却是给自己的哥哥上坟去。 这么说起来富安那小子也死了有三年了高强想起这事忽然有些怅然。 却说那小环提了一篮祭品乘车来到先兄富安的坟茔所在甫到坟前便有些诧异:这坟头上怎么已经有人来祭扫过了 第四章 祭扫(上) 富安的坟坐落在开封府城外数里处是当日高强吩咐人买的阴宅达人生时没做过多少好事净帮衬着原先那个花花太岁高衙内搞是非家里又没什么撑得起场面的人能有人操办后事都还是托了小环能被高强收到房里的福。原本大宋当时民间的殡葬习俗是火葬与土葬兼有的富安能有这块阴宅安身也算他生时维护自己妹妹的一片苦心有报。 小环自从跟了高强之后苏州杭州地兜了一圈这坟茔还是今年春上回到开封府之后才重修过。眼下行将远行家里又没什么亲人生平对她最好的也就是这个大哥了总免不得要上来祭扫一番这一去三年的恐怕连清明扫墓都不得回来了。 怪哉我家可没什么亲人了会是谁来祭扫哥哥眼见富安的墓碑前摆着香花供果三炷信香还未熄灭小环甚为诧异。心中回想了一会还是想不出到底是谁会来祭拜。 摇了摇头她把自己带来的供品都好生摆置了复点起三炷信香来望空轻声祷祝一番诉说自己跟随高强之后相公为人随和大妇知书达理对自己多能依礼相待除了未能给衙内诞下一二子嗣之外小环的人生也算无忧大哥九泉之下也可安心了。如今妹妹即将远行三年方回临行来向哥哥告别这便去了。 她祭扫已毕复又上了马车麟麟去了。 过了片刻那坟旁一块碑后转出一人只见此人脸色白皙相貌斯文可称仪表堂堂一双三白眼大煞风景。他手握双拳死死盯着小环车仗远去的方向。口中咬牙切齿。忽而皱眉忽而沉思:衙内怎么会还留着这个人在身边。这可是惹祸的根苗啊过了片刻他平复了心情把适才那惶怖狠厉的模样都收了起来走出几十步外。上了战马得得远去。 若高强在此自然认得此人便是原任杭州兵马都监被调回东京太尉府述职之后就要赶赴青州上任的6谦将。 却说那高强在府中听金莲说道小环是去扫墓了也不以为意不想这事却触动了金莲的心事。向高强道:叔叔奴家自离家乡之后迄今将届一年算来先夫忌日将至此番叔叔赴青州上任。途中可否容奴家前往祭扫一番 当得此乃人伦大礼嫂嫂纵然不说愚叔也是要望阳谷县一行的。想起武大郎自然又想到负气远走的武松。那日得到梁士杰的提醒之后高强又叫人去详细查明了鲁智深和武松果然都在青州境内地二龙山落脚山上还有一名操刀鬼曹正作头领。 这件事叫高强很是为难倘若只是他掌握了这消息大可眼开眼闭。随便怎么处置不过既然梁士杰得了这消息那就不无顾忌虽说梁士杰对高强颇为欣赏。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被哪个不长眼地言官知道了。台谏上本参了一本多少是个麻烦。 大宋的政治可算得历朝最为文雅的并不是那么血淋淋的刀头舔血了不起是被同僚抓住岔子奏上一本纵然犯罪不过流放而已。 当然造反等十大逆不在此列那还是要杀头抄家地。但也正因为如此政坛走马灯的换人络绎不绝你想所谓久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能做到宰执高位的人哪个不是官场浸淫数十年的老皮屁股后面多少有点不干净只要哪天被抓住把柄参上一本任你天大权势也得乖乖走人。 说起来高强原先那个花花太岁的名声在京城很是响亮好在自从换人之后高强不大胡闹又沾着攀附上了皇帝和蔡京的缘故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一直都游离在文官系统之外因此不大有人抓他这类把柄到现在平安无事。 往后可就不同以中枢为目标的高强在还没有积蓄起足够的实力之前就必须依照这样的游戏规则来行事。座师和师弟落草为寇对高强来说无疑是一大软肋这个问题如果真的被言官抓住了参到官家面前那就大事不妙。 梁中书对高强很是看好自然不能看着他受这点事情的牵连亲自向他点出这件事自然是希望他去亲手了结了这场官司选他出任青州知府这个官职恐怕这点原因也起了不少作用说起来对他高强可真是关爱有加。 不过就算我知道了要怎么去解决高强为这事愁不是一天了鲁智深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虽然对自己这个徒弟还算不错但倘若自己带了兵去攻打二龙山这疯魔禅杖势必要当头打来吧况且还有一个对自己误会甚深地武松在彼呢。再者说了就算自己肯下狠心去打二龙山这欺师灭祖的名声也算座实了传扬出去总是烂账一笔。 花和尚和武松可是好人呐而且还是人气很旺的好人要是自己为了排除仕途潜在障碍这样绝对算不上大义的名分去把他害了别的不说自己心里就别扭得慌那本衙内还不如不要作这个官继续去作应奉局提举混的好了起码也和历史上的朱缅一样作个东南王呢。是非关头高强是很明白的某些人推崇的目的决定手段正确性也就是所谓的马基雅维里主义向来被他嗤之以鼻须知既然是达成目的的手段自然与目的本身是有一定关联的当真不择手段的话你能确定自己真的一直走在那条通往最终目的的大道上么 不过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到了青州之后至少要下下工夫好生将这事办了才是。他这里出神就忘了应酬金莲那风流娘子惯了被别人注目难得和高强说一句正经的心事话却简直就被无视了美人心里怎么不着恼: 叔叔叔叔你听见没 直到金莲忍不住要伸手来扭他胳膊了高强这才回过神来眼见金莲脸色通红桃笑李妍的娇媚虽然是见惯了这等容色高强还是有点架不住忙陪着笑脸道:听见听见愚叔也当与嫂嫂同去祭奠一下这位不曾谋面的盟兄。只不过 不过什么金莲一对凤眼已经要立起来了。 不过呢咱们在阳谷县待过也有不少人认得本衙内的愚叔的意思到时咱们也不必大队只几个人轻骑去大哥坟上祭拜了就走便是。 第四章 祭扫(下) 其实高强还有一个担心要是金莲祭的兴起连西门庆的坟都要去拜一拜那可就不大说的过去了。和金莲相处的久了高强大致也晓得她的脾气这妇人虽说不是颟顸之辈却也只是寻常妇人之流一旦任性起来当真是九头牛也拉不回当日明明她对武松有情却会去袒护西门庆也是这种性情作怪了。 金莲不知其意见他答应的还算爽快便还罢了至于不在阳谷县久留倒合她的心意对于那个伤心的地方她早已没有了任何留恋就算是回去祭扫武大郎的坟墓也只是对这老实人的一点愧疚而已。 收拾了一整天加上之前的准备到了晚间蔡颖回来的时候出行的准备已经基本就绪了。 问起此次蔡京有什么嘱咐蔡颖随口说了些也无非一些勉励之词。眼下蔡京忙的焦头烂额他这次拜相之后又进位太师在朝中地位稳固便仿效王安石的故事学着神宗时设置制置三司条例司的法子也设了个都省讲议司总揽三省大权于一身加上三个参政梁士杰吴居厚和何执中都听他的如今蔡太师可谓风光得志。 趁着这股东风蔡京推出新的钱法一方面在全国范围内禁止使用当十大钱一律改为当三同时推出钱引的纸币用来兑换百姓手中的铜钱。这件事倘若让高强来主持必定不会这么激进起码要用市场调控的手段一方面整顿国内市场一方面大搞海外贸易。增加金银的贮备慢慢让币值稳定下来;然后再凭借较为充足的硬通货储备期以数年之功建立起新纸币的信用来那才是稳妥地办法。 无奈蔡元长的性子急躁好大喜功虽然高强通过梁士杰和叶梦得等人多次劝他持重这新钱法还是这么行了下来高强没别的办法。只能动手下石秀和许贯忠等手上的实力尽最大力量保证新钱法的顺利施行。好在听取了高强的建议之后以蔡京为的执政官员对货币的基本规律也算有了一定认识能够把货币当作特殊的商品和一般等价物这两重特性来对待实践中也采取了诸如钱引最小面值一贯以下都用铜钱又控制各路收付铜钱和钱引比例一段时间内尽量保证铜钱和钱引的自由兑换等措施。 新钱法推行了近三个月效果好坏暂时还看不出来。不过据许贯忠所言在经过了开头一段时间钱引疯狂流入钱庄而大批白花花地现银流出的势头之后东南市面上已经有人开始接受用钱引支付钱引和现钱的收付比例渐渐稳定看来这新钱引的信用算初步建立起来了。 但高强心里明白这多数还是靠着自己在东南大力展海外贸易。以及大通钱庄站稳了脚跟的缘故。其余各路缺乏类似的准备工作。钱引的推行要艰难许多好在这些年用钱最多的秦川六路地区由于高强筹措军粮得力很大程度上改变了该地区的钱荒局面对于减小钱法更变地冲击也起到一定作用。 相比之下。京城因为当十大钱废止而闹出的悲喜剧可着实不少。当十钱自崇宁二年开始施行至四年时推广至全国使用。五年在东南闽浙停用但京畿一带市面上已经都用大钱了。这次钱法将要改变得时候也不知怎么风声早就传了出来闹的市面上人心惶惶。 当时知开封府的林摅就办了这么个案子有家商户做生意被一家豪门欠了许多钱讨了许久要不回来这一天忽然那家豪门主动派人来还债那商户自然大喜。不过一加点查就现了问题那家豪门运来的钱居然都是当十钱。当时市面上流通当十钱私铸者甚众由于劣币驱逐良币的规则大家都愿意把当十钱花出去而把面值较低地铜钱收起来那商户以为也是一样就要求至少一部分用小平钱或者盐引茶引等券支付。这本来是正当要求哪知那家豪门坚决不肯这下露了马脚闹到开封府来了。 林摅有脑子的人一接到这案子就晓得有问题当即飞奔到蔡京府上问他钱法变乎蔡京大吃一惊钱法之变方议未决也你开封府怎么知道的林摅这下有数了必定是禁中走漏了风声大家知道当十钱快要不能流通了赶紧都拿出来花掉立刻抓了几个都省讲议司的官吏来治罪。 不过那几个被抓官吏显然不是泄密的全部变钱法的圣旨下来前几天京畿市场一片大乱所有人都把家里的当十钱拿出来花用要知道钱法一变当十钱立时变成当三钱了等于手上的十块钱变成三块谁肯吃这个亏当然老实人还是有的吏部尚书侯蒙明知钱法要变家里八千贯当十钱愣是藏着不动认可自己吃亏也要支持国家法令地推行这种觉悟放在新中国建国时期都是该表扬的模范行为了。 如今过了将近三个月京城的物价还是没完全稳定下来几年间钱法数变老百姓都被弄的怕了不晓得什么时候当三钱又变成当五当八之类搞得人人不敢花钱都想方设法搞硬通货如白银黄金等大通钱庄手里的白银和黄金就趁着这时候兑换了大批铜钱更随之建立起了其银票的坚挺信用如今这大通的银票才算真正通行全国了。 说到这里蔡颖把眼睛剜了一下高强道:官人家祖对你这钱庄和银票的法子那是赞赏的很了不过眼下朝廷钱法举步维艰家祖要你再多想些法子出来可有甚妙法 还妙法真以为我是多拉爱梦呐一下就能变出几百万银子来 第五章 龃龉(上) 高强不是守财奴在这时代投生到了太尉府自然是锦衣玉食金马玉堂的富贵他弄了钱庄又搞船队并不是为自己赚多少钱只是想改善一下大宋的财政和经济环境而已。因此若有利于国家处要他拿钱出来那是没二话说。 可这话又说回来这钱庄毕竟是他一手弄起来不是什么慈善机构更不是给朝廷搞的金库哪能任凭蔡京予取予求这钱财来的容易去的快若是蔡元长伸手成了习惯今天也伸手明天也伸手就真有一座金山一座银山那也是架不住。况且大宋如今百年积弊非一朝一夕能改变得单靠拿银子填哪成 可他刚把这话头一带蔡颖就不乐意了:官人你如今仕途畅通多得家祖和家父照拂所谓饮水思源岂可忘本如今钱法初变朝廷历年苦于应付钱荒手头没有多少现钱和轻赉财物积贮正需要你援手的时候官人何惜区区黄白之物说到后来神色已经颇为不善。 夫妻之间商量公事本来就是叫人头大之极俩人若是同一目标那都好说一旦各怀心思极易掺杂个人感情结果因私废公。比如现在高强心里想得是大宋积重难返钱法这样的东西原本属于经济中最基础的部分实在不该受到太多政府意志的影响更不宜作为政府扩张财源的手段可现在蔡京虽然听了他高强的一部分建议变更钱法时较为谨慎。但其出点还是想要改善朝廷财政拮据地状况多辟些财源出来哪天上朝奏事只说臣奉旨变钱法今各路行钱币比前增加若干各路桩钱和解到税赋比前增加若干等等全不思从根本上改变大宋的一些积弊。被这样急功近利的想法左右新的钱法可谓是步履维艰。 但蔡颖想的就是另外一码事了。两人婚后虽然恩爱不过她回府之时却被父亲反复叮嘱蔡家要想长保富贵牢牢拉着高家是一大关键。心里揣着这样的任务蔡颖对于高强所表现出的任何离心倾向都显得过于敏感高强耐着性子和她解释来解释去她一方面无法很快接受那些有些前的理论。另一方面也缺乏足够地耐心一来二去很简单地就认为高强是在人为制造障碍。 她眼睛盯着烛光耳朵里灌着高强的话语眸子里一团火光却不断闪烁跳动着忽地冷冷道:官人家祖一手扶你入仕本朝不读诗书。不经贡举以刚过弱冠之年而登知府之位官人可算前无古人似此还不知足么你便直说想要怎样 高强脸上变色蔡颖这口气竟似他是趁机要挟想要从蔡京这里多弄些好处出来。 他猛然站起想要作却又强自按捺。闷声道:颖儿在你眼中为夫居然是那等市恩之辈么你既然有这样聪明不妨猜猜我倒想要什么好处 蔡颖好似没看到他一样依旧冷冷道:你的心思奴家哪里知道也说不定是为谁争点权位也说不定是自己要提什么要求就是想要弄个什么女人进来生怕奴家碍了你的手脚。那也是说不得的。顿了一顿愤愤道:横竖你对人家的妻子一见难忘惦记了三年多了。现下终于人家成了寡妇这可放手而为了吧 高强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字:晕女人吃起醋来。那是没有界限什么事都可以往这上头扯自己在青州为了李清照而奔走这事多半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若是为了寻常女子蔡颖大家闺秀的出身自然不会有什么想法。 不过这个李清照有所不同一来她是寡妇身份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谁家男人跑去和个寡妇扯地不咸不淡的女人都会不高兴二来李清照前夫赵明诚乃是蔡京政敌之子在蔡颖看来高强与这样的人扯上瓜葛其靠近蔡家的立场就大有问题了。家族政治和个人的情愫掺杂在一起即便聪明如蔡颖者也难理清其中的头绪了。 在这样的心情支配下你要她理解什么价值规律什么等价交换什么货币储备和流通她能听的进么 话不投机半句多眼下高强就面临这样的局面尤其对方还是与他朝夕相对的枕边人令这位数年来多经历练的高衙内也有些疲累起来。这等心理的疲劳最是难熬饶你天大的英雄海大的气量一旦心里觉得疲累了说话做事都没意思。 高强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襟勉强道:今日难言为夫也不说什么了来日我当亲赴公相府中与他老人家分说请夫人早些安歇吧。说着迈步往外走。 蔡颖见他半夜三更的要出去也知夫君心里有了气了。她小姐脾气若不作原本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这时候见夫君生怒心下却也惴惴当高强脚步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蔡颖忍不住道:夜深了你去哪里 原本一句好话气头上说出来就变了样她说了这一句就觉得自己好似示弱了不由得又加了一句:有什么事连对着奴家都不肯了 高强本来是三分脾气这时候也有些恼了没什么好言语冷冷地回了句:出去走走屋里闷袍袖一挥这叫做拂袖而去。 其实这半夜三更的他又能去哪里了何况夫妻感情一直甚笃若是让他独个一人调节一下心情回去巧用言语化开蔡颖地一点小小心结这风波也就悄然渡过了。偏是这么一赌气高强迈步出门直接就去了小环房里打定主意今晚是不回来了。 蔡颖听了这样回答一股无明火高起三千丈赌气也不理他草草洗漱了衣服也不脱靠在枕头边生闷气不一会就蒙眬睡去。 第五章 龃龉(下) 也不知是不是肚子里有气睡不好睡了没一会却又醒了。此时万籁俱寂脑中又没多少杂念一旦觉得身边少了这么个人蔡颖心头柔情却又起来。想想两人婚后恩爱逾恒吵嘴也没几次高强心情豁达对妻子多能相容这时心里没了脾气便又念起他的好来。 吵架吵得夫君负气出门对蔡颖来说那是头一遭。她左思右想心里就是不安生索性披了衣服出门。 此时孟夏初秋晚间也不甚凉蔡颖出门走了几步忽然见到小院门口有人影一晃不由吓了一跳叫了声:谁谁在那 那人影听了唤便立定不动扬声道:末将6谦夜来无事月下练剑惊了这位姐姐甚望海涵。 蔡颖听他报名也是曾经东南共事过来的登即放心。这人是高强在京城殿帅府时的心腹现下也是一方军将的身份她身为主母也要敬重三分只是夜间多有不便也不往前走了报了自己名字。 6谦啊了一声赶紧谢罪蔡颖自然不怪。原本这么说说也就罢了蔡颖听他说月下练剑随口问了句:可曾见了衙内来 6谦倒还真是见到高强从院子里出来心事重重地也没说什么话便据实相告:小人看见往二娘屋里去了。 哼果然去了那妮子处高强去往小环处歇息原本也在蔡颖意料中不过这么拌嘴之后跑去那边倒显得自己有些不堪将夫君撵到小妾房里去一般。她甚是懊丧银牙错了错甩手回去了。 6谦扬声送了蔡颖回房忽地嘴角冷冷一笑:自来不在内宅走动倒不知衙内居然收了这个贱人在房里留着这个贱人对6某前途恐怕有所妨害。看来大娘对她也不是那么优容呢哼哼 一夜无话到了次日高强在小环房里洗漱了径自跑去蔡京府上求见哪知蔡京连日来忙于钱法的事已经几天没回家睡都睡在都省讲议司了高强没见着他。只好转去梁中书府上。 却好梁中书下朝回来接着高强谈起了新钱法推行的状况高强这才知道这次蔡京所承受的压力着实不轻。原本当十钱的推行乃是逼不得已朝廷每铸钱一文亏本就要亏掉三文。每年铸行行铜钱何止亿万单这一项亏本就要亏掉上千万贯。 如果单是亏钱还罢了。民间缺钱铜价自然腾贵一枚铜钱所含铜其市价比铜钱本身的价值要高出两倍有这么丰厚的利润大凡有余财者哪个不想法设法将铜钱化了作铜虽然朝廷厉行禁止不过利之所在自有人铤而走险。深山大泽乃至江海之中。盗铸私铸钱者屡禁不止。 无奈之下蔡京只得搞了这么个当十大钱一来这样的法子见效快市井间比作头痛割头确实痛快。二来扭亏为盈原本亏本的铸钱。一下子成了大有赚头的事用原先铸三枚钱地铜铅可以铸当十钱一枚对朝政可谓大有裨益。 蔡京弄这个法子也是机关算尽无奈算漏一项这货币的价值来自市场根本就不是行政意志和命令所能规定的结果当十钱弄得民怨沸腾物价飞涨地方财政先面临接近崩溃的局面逼得蔡京再改钱法将当十钱改作当三。 这中间有一样取巧处当十钱真正推向全国使用是在赵挺之手上办成的因此当十钱被定性为弊政之后朝野的矛头都对准了死去的赵大观。但蔡京借着这个由头复相了之后改革钱法也是他必须作的一件大事否则怎么体现除旧布新 梁士杰这些日子帮衬着蔡京行政也很是疲倦叹道:公相为了这钱引之事这些日子来殚精竭虑连家都没时间回去老人家看着清减的多了。贤侄这一件大事若是败了朝野上下等着看咱们笑话乃至趁机落井下石的人可少不到哪去弄得不好公相都得请辞退位以应付物议因此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高强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主张行钱引的人当中也有他高强这一号蔡京若是因为钱法而倒台他高衙内也得跟着遭殃不是只是大通钱庄草创经年虽然东瀛贸易利润惊人多数白银却都用在建立各处钱庄上头了要想靠这个来承担货币改革的巨大成本何异于痴人说梦 俩人商议半天终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高强一咬牙一跺脚决定京畿的大通分号也参与当十大钱的回收铜钱不足处用白银和银票换给。要知道他这钱庄起于东南又是和东瀛海上贸易紧密结合在一起若是只在东南支持钱法改革仗着已经建立起来地信用还不算怎么费劲;这京畿天子脚下龙蛇混杂未必个个都买他银票的账很多时候只有靠白花花地银子去填窟窿。 想着辛苦积累起来的银子就这么流出去高强甚是心痛恶狠狠地想着:等钱引通行了本衙内找人把收来的大钱都改铸为小铜钱用来向东瀛日本买金银横竖他们那里铸不出钱来用的都是我大宋的铜钱这么算起来金银价格比原先又低了许多了。总之堤内损失堤外补本衙内绝对不要作冤大头 梁中书得到他的支持心下甚为安慰大宋财赋半出东南京畿又是居中转输之地天下物资都得从这里转运这两处货币的需求量足抵天下之半高强这等于是将钱法变革一半的工作量都承担起来其功劳不为不大。 着实奖掖了几句梁士杰看高强眉宇间仍有心事便开口相询。 高强便将蔡颖和自己闹误会的事说了什么为了李清照这么个寡妇吃醋自然删削不提只说是钱法上头千头万绪一时误会闹了别扭。 梁士杰倚着自己身份和高强也算姻亲便解劝了几句又拍胸脯担保要叫夫人设法为高强夫妻解开这个误会。高强今天来找梁士杰原本有修复夫妻关系地用意当下大喜称谢。 第六章 心结(上) 轻车简从一介书童公车到任衙役尚且不识 放心这只是里的桥段现实中就算有那也是个别狷介书生玩的把戏新官上任是件大事搞突然袭击只会造成与未来同僚的不愉快要是弄出什么笑话的话就是在自己漫长仕途的一开始给自己下了一个套了。谁脑子有毛病和自己的前程过不去 反正高强是绝对不会的这位本朝第一位进士及第就作知府的高衙内在官诰下来之后足足磨蹭了半个多月每天在京城各大王公侯伯尚书侍郎等等中间穿梭一样的应酬收礼收到手软日程表安排的紧凑之极其忙碌程度绝对不小于近来几乎常驻都省讲议司的蔡太师。 留恋处兰舟催不管愿意不愿意上任还是要去上的高衙内带着一身疲倦应酬太多带着满怀眷恋京城繁华何处能比尤其是青楼当然不为人知地是还带着整整一船的财物终于启程离开东京开封府了。 貌似官员们说起自己的财产来都会用宦囊这个词本衙内虽然还没当一天州官没领过大宋的俸禄更没贪墨过一文铜钱这宦囊却已经颇为沉重还不算上那些直接留在大通钱庄东京分号的金银绢帛嗯嗯做官果然是一件人人向往的好事。挥手自兹去的高衙内心里不无得意地转着念头。 这次和前年前往东南上任的排场又有所不同石秀的势力这两年越来越大运河以及各地水道的纲运除了朝廷之外几乎已经全部成了他的天下说句不夸张的话那运河上帆影点点往来如梭的船运若不是朝廷的调运就一定是持着秀字令牌的船只。 有了登州水师的支持之后。业已提升为殿前天武军统制官地石秀也开始组建起自己的船队来仗着各地市井闲汉和车船行业的巨大人力资源他拉队伍的度叫高强都觉得惊讶这不知道衙内要去上任沿途还得收受各地官员献上的财物石秀立马献上内河大船三艘船队从汴京东门进御河。转黄河再入梁山泊从济水河出海。而后直抵青州海边之后6行数日便达州治所在。 这条路线是高强自己圈定的往后从海上运到登州刘公岛的货物趸运到内河船上之后就要通过这条水道直达汴京再分往河北。湖广川陕等地因此亲自走上一遭实属必要。 燕青已经于三日前启程往杭州去到了那里他要和许贯忠交接事务接手东南的应奉局大通钱庄本号以及东瀛船队三个摊子而后许贯忠将由海道北上至登州刘公岛上岸。从6路前来青州与高强汇合。 此次随行人员以韩世忠为这位陕西猛将年方二十却已经官封一州兵马都监麾下数千人马叫人好不钦羡。不过此时这数千人马还在青州城里韩世忠所能指挥地也只有那几十个护卫所幸高俅见儿子带着大笔财物上路山东河北盗匪多得很怕他被哪个不长眼的劫了去调了百十个禁军精兵给韩世忠指挥。沿路保护宝贝儿子的安全。以外石秀一路相随相送6谦和杨志也跟着高强一同上任因此这船上每天不是大宴就是小饮总之热闹非常。 一路船行无话。经过梁士杰的斡旋之后高强小夫妻总算言归于好。对于高强带上了包括潘金莲在内的所有女眷蔡颖大小姐也故作大方夫妻俩相敬如宾好一派融融景象。 到了郓州东平府境内高强得空上了岸一队人轻骑快马不一日就来到阳谷县。 当初收拾了西门庆之后高强派人将武大郎的坟给整饬一新修了一个大大的坟头这次来时轻车熟路也不用惊动当地人径自来到武大坟前。 那金莲下了车仗此时已经换了素服武大死了一年她还在守孝期内因此上坟祭扫时须得穿孝服。 依礼摆好了香花供果又从附近的道观请了道士女冠来念经斋瞧高强算起来是武大盟弟身份排在金莲之前先祭。他取了三炷香望空遥祝一番口中念念有词道:武大兄长小弟与你素未谋面不过你兄弟与小弟同门之谊兄弟之情因此上前来祭拜一番。去年我忙于公事不晓得武松贤弟私自回家虽然一路赴行还是晚了一步不曾救得你老性命殊为可叹所幸天眼昭昭小弟路遇西门庆贼子救下了被他掳去的嫂嫂武松贤弟荒野古庙手刃西门庆为你报了大仇九泉之下兄长也可安息了 金莲悲悲戚戚在旁听了高强这半文不白的祭词想起自己身世可怜遭际非人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痛哭。这妇人本来生得千娇百媚今日穿白戴孝越显得一种风流态度与平时不同这一哭好似梨花带雨又是到了伤心处边哭边诉铁人听了也要化成汁水看得高强心里颤心说琼瑶阿姨选角色先就是要哭起来好看你这扮相若是被她看到了什么刘雪华小燕子都得靠边站。 却听金莲大放悲声抽抽噎噎道:郎君呀你我夫妻逢于难时你是老大不娶我金莲被主母陷害难觅郎君既然二人有缘作了夫妻指望骈手脑脚艰难度日不求富贵也落个安生。不想天不从人愿横里杀出那西门庆贪图奴家容貌将你害奴家一介女流纵然恨他狠毒又哪里能为郎君报仇好容易得这位高叔叔援手救了奴家却又被武家二叔误会硬派奴家不守妇道亏得高叔叔一力护持不然已经相从地下矣想起当日武松满身鲜血喊打喊杀地可怖情景金莲又是伤心又是失望虽然承高强一力担当要为自己谋个好归宿可那心中良人武松对自己成见如此之深又如何能够回心转意 见金莲越哭越伤心跪在地上有些摇摇晃晃的高强知道这是情绪过于激动所致赶紧吩咐念经的女道士上去护持。他把手中的香插到坟前香炉中忽然觉有些不对怎么墓碑和灵台上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倒像刚刚有人打扫过一般 若是寻常祭扫象高强这样的官宦人家都有家奴庄客等人事先整理坟茔那墓碑上都是打扫干净的但这武大郎在世上亲人不多会在忌日来给他扫墓除了这遗孀金莲便只有流落二龙山地武松了难道说 第六章 心结(下) 高强心思一转立时退了两步撩起衣襟跪倒向武大的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朗声道:武大贤兄小弟与武松二郎手足之情视金莲嫂嫂也如亲嫂一般心中只有维护之意不存半点不轨之心况且小弟自幼读圣贤书虽不敢说从心所欲不逾矩也知君子不欺暗室的道理如何敢对嫂嫂有半点不敬只是当时武松贤弟急怒攻心小弟为免他一时怒气下作出事来日后悔之莫及这才有所得罪罢了。 他撩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实际上是硬挤了点眼泪出来唉声道:想我武松贤弟虽然是一身好武艺人却太过实诚孤身在江湖行走不知人心险恶小弟自从别后遍寻不着他的消息中夜思之心急如焚。 知道武松可能就在附近高强是越说越来劲对着墓碑大表自己和武松的兄弟情谊又指天誓日声称自己对嫂嫂金莲决无邪念。若是换了任何一个那时代的人在和金莲有了搂搂抱抱亲亲摸摸这样的行为之后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哪个敢对着死人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就算叫了西门庆过来武大生时他敢杀人死了敢劫人他也不敢欺鬼骗神。 不过高强这现代人对于鬼神之说早就不在话下些许亲密行为更不放在心上因此撒起谎来理直气壮潘金莲在旁边听的都傻了他却还在絮絮叨叨直说了小半个时辰。连道士念经的声音都被盖过了这才说道了结束语:武大贤兄小弟一番赤心天日可表贤兄在天有灵一要保我那武松贤弟身健体泰二要保金莲嫂嫂玉体安康。三要保佑他俩终究有一天误会冰释家人团聚。呜呼哀哉伏维尚飨末了来了这么一句那是从诸葛亮祭周瑜地祭文上学来的连诸葛武侯这样的大人物都能骗鬼。我高强又有何不可说罢。放声大哭。把头埋在双手中别人看不见。也省了挤眼泪的功夫。 金莲听他说了半天鬼话她可不能像高强这么脸皮厚对着死人说鬼话一直不敢开口不过听到高强最后说起。要保佑她和武松家人团聚那是她心愿所在。可以说是固所愿也不敢想尔泪眼婆娑着溜了一眼高强心说这小子难道当真不对我的容貌动心不过若能真个与武二郎配对成双那真是梦里也不敢想的好日子。 一念及此金莲盈盈拜倒:先夫有灵保佑我武家家门不坠金莲生是武家人死是武家鬼她这却是有伏笔在里头若是最终能和武松结成双那自然还是武家人;退一万步说最终得靠着高强生活他是衙内的身份妻子又是宰相家小姐哪里能容得下这么个孀居地女子进门况且和高强还有叔嫂的名分因此金莲若死了却还是武家的人。 二人一真一假又哭又说和着七八个道士女冠唱经打醺的声音直闹了大半天看看红日西斜高强全不见旁边有半点动静也不知武松究竟有没有在附近自己这番做作不要是俏媚眼抛给瞎子看吧想想也没啥词好说了便依礼扶着金莲绕坟三圈又拜了三拜这才迤逦而去。 天色渐晚日落西山忽听吱呀声响令人耳刺牙酸只见那武大墓碑旁的一块青石一转竟露出一个暗室来里面钻出一个长大汉子不是武松是谁原来武大忌日这武松果然是千里赶来上坟了不但上了坟还在旁边弄了个暗室躲在里面给武大守灵七天。 日间高强和金莲一番祝祷他全部听在耳中此时跪在先兄坟前武松也是心潮起伏。年来流落江湖机缘巧合下杀了一个头陀得了他的度牒恰好武二郎伤心世事索性就披作起头陀来直到得到师父鲁智深的消息这才随着他落草为寇。 莫非我真是冤枉了高强兄长和金莲嫂嫂在武松地心目中这两个都是他平生要紧的人高强在运河上救过他的命又以兄弟相待武松心中对他全然是感激之情;金莲更不消说若不是对这嫂嫂有了不该有的情感不敢与她朝夕面对他武松昂藏七尺的汉子又怎么会离家出走落得在运河船上饮酒大醉失足落水 也正因为这二人对武松意义非常因此当他觉得受到了背叛之后武松格外的难以忍受这一年来江湖生涯浑浑噩噩若不是待在二龙山上只怕堂堂武二郎要被什么蟊贼作翻了也未可知。 如今祭扫先兄无意间听到高强和金莲表露心意在武松心中当着死人说话那总是没有假的。 如此说来倒是我武松误会了高强兄长和金莲嫂嫂了虽然是自己的错误被觉武松心中却觉得无比畅快那种对亲人失而复得的感觉没经历过的人绝对不知道其美好只要想一想原本是觉得这世界无比冷漠无比残酷的蓦然得知还是有人关心自己在乎自己而且还是自己内心在乎的人会是怎样的一种感慨 回想当初古庙情景武松的心地忽然前所未有的一阵轻松一年来第一次他领会到了高强当时那种作为的理由所在:纵然是冒着兄弟反目的危险只要人还活着就终有一天能够相见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才能泯恩仇若是兄弟已然不在江海一人飘零又有什么意义 他回头望了望武大的墓碑一阵心悸:若是当时高强不拦着自己自己一刀将金莲嫂嫂杀了这时就算得知了真相也是无能为力难道去和一块墓碑和解说一声小弟错了 高强兄长小弟苦海迷航想不到还是兄长为我作的渡海筏子啊。 武松站起身来将怀中最后一串纸钱在武大坟前烧了大大伸了个懒腰全身骨节咔吧作响虽然是漆黑一团的世界他的心境却无比轻松。 三十三天看了离恨天最高一个唱道情的汉子打着梆子经过口中哼着小调武松不经意间听了一句顿时心头像被大锤打了一下整个人都愣在那里。 那汉子接下来唱的却是:四百四病熬了相思病难熬 第七章 授书(上) 差了几个人将金莲所乘的车仗护送往济水河边与船队汇合高强自己带着十几个护卫离了阳谷县折向南边他座下的是宝马照夜玉狮子其余随从也都是精选的好马一路飞驰第二天就进了济州境内。 沿着路上留下的讯号高强一行很快与先期离开船队的石秀取得联系来到一个山坳旁石秀扬起马鞭点指向高强道:衙内请看这就是那还道村了。 高强举目打量见这村子坐落在一处山坳之中四周悬崖陡峭都是山羊也上不去的断崖只有山前一条小路可通地形与水浒上的描述一模一样。 主从缓辔沿着山路往里走转过一片树林眼前就出现一个庙宇。石秀之前已经叫人来踩过盘子这庙乃是九天玄女庙不过没什么香火唯一一个火工道人前年就死了这庙久已无人打理好在村民淳朴不时还来修缮一下房屋就算供奉不得玄女娘娘留着给路过的乡里歇脚也是好的。 高强信步走进去到了神龛前望一望却见那玄女雕像乃是木头雕成黑黝黝的不知什么木头倒没怎么朽败隐隐还有一股香气。按照中国民间的传说这位玄女娘娘就是当初教授轩辕皇帝兵法战策帮着他在涿鹿一战中大败蚩尤建立起华夏一族的神祇。有宋一代朝廷尊奉道教偏偏这道家的神祇体系乱七八糟各种传说中的人物都拿来供奉九天玄女虽然不是什么道藏中的出色人物在这僻壤乡间却也有一份香火。 消息可送到山上去了么高强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提溜着马鞭甩啊甩的向石秀问道。 禀衙内那石勇果然曾与宋江有旧也知道小人在道上的名声听说只是上梁山去送信。答应的那个爽快。石秀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小人还不放心着两个得力的人缀着他直到他到了那朱富的酒店上了梁山地巡哨船进了泊子里这才回报。 高强点了点头他叫石勇带给宋江的消息乃是一封正经的家书。只说家中老父病急要宋江回家一聚关键的讯息是一个口讯。只命石勇转告宋江某月某日有人在还道村等他料来宋江不敢不来。 当下高强在庙后找了块清静地方从人打扫干净了铺上随身携带的毛毡。请衙内坐定。石秀自去安排人手四下巡视他们都是公差的打扮板起政治脸来村民见到了有多远躲多远只有一个本村地保壮着胆子上来接了两句话头一句听说是京城来的公差先矮了大半截次后听说不用自己本乡供奉。只需约束村民进出忙不迭地答应心说京城来地老爷们办案还不用地方上出什么供奉那还不嘱咐村人统统闭上眼睛塞住耳朵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叫石秀带人四下里把守了不容闲杂人等上来高强坐着一等就是大半夜直到后半夜四更天已经拿不定主意是先找个地方睡一觉。还是干脆熬到天亮忽然听见庙前一阵响动不一会石秀快步走来身后跟着一个人。 火把亮起。看这人正是几个月前青州别过的及时雨宋江。他见了高强端出一副笑脸来抢上几步唱个肥喏。 高强起身扶了细细打量下高强便觉得宋江的气色比前大有不同火光下看起来红光满面若不是相貌太过平常拉到后世去可以给某个补血口服液作代言人了。 果然宋江开口将自己几个月来地进展汇报一番。自从那日青州盗伙上山时花荣卖弄神箭一箭落双雁一举镇住了梁山原来的众头领青州众就此在梁山站住了脚。而宋江孤身下山没几天就给山寨添了两千多喽兵七八员头领当中更有花荣这样出色的人物其功劳不言而喻。 这么一来晁盖再也压制他不住请他坐了自己右手的第一把交椅山寨众喽啰私下里说笑都说宋江这叫做一字并肩王。虽然这名字起的不伦不类却说得贴切除了名义上晁盖还是山寨之主宋江的实力已经与他不相上下了。 石秀在一旁听宋江这般说哼了哼道:那梁山上现有七八千喽兵你不过带了两千人上山又都是新来的怎能与晁盖平齐无非他碍着你当初对他有救命之恩若不礼敬于你恐怕担了忘恩负义的恶名绿林中站不住脚罢了。 宋江晓得石秀久在江湖其中玄机了然于胸忙道:石三爷说的是不过近来梁山的旗号渐渐打响青州一役过后知道小人在梁山作二把交椅的人也多了起来。这梁山泊左近原本多绿林出没有许多人无处容身便都投奔梁山而来小人虽然没什么能为却好名头响亮道上多知道山东及时雨的名声来的人多数都是投奔小人而来地以此部众渐广现今山寨近万喽兵倒有一半是小人的部下。 他转向高强道:说来多亏衙内当日为小人设计了这个名头果然绿林道上好用的很。小人又得了衙内的指点接了那朱贵的兄弟朱富来梁山上命他又开一间酒店接应往来人员打探各路消息。可笑那晁盖满心以为朱贵是他的老兄弟对此不加戒备却不料小人设法探了朱贵的口风之后此人对晁盖后上山寨却火并王伦多有不满说他不讲义气作不得山寨之主暗中已经倒向了小人这边眼下梁山两处酒店已然都听小人指挥了。说到得意处不禁嘿嘿笑了起来。 高强点头不语这结果早就在他意料之中。江湖好汉先重的就是义气好比要打天下重的是仁义名声当然你要说什么实力第一那是另外一个概念正所谓得道多助在天下而言这个道就是仁义在江湖而言这个道就是义气。他为宋江设计这么一条出名之路一来是受到书中情节的启二来也是看了许多黑帮电影的结果。别的不说且看星爷的一部电影中一个上不得台盘的小混混都懂得叫嚣雷雨我当然知道啦雷雨就是讲义气啦对于自己不懂地东西第一反应就是讲义气可见义气二字作为绿林道上的游戏规则对于众多地江湖好汉来说有多么重要这晁盖要作梁山之主他这个位子却是火并了原先山寨头领王伦得来的先就站不住脚。 第七章 授书(下) 晁盖不讲义气也不是这一遭了当日应奉纲一案败露他逃命之时将刘唐和公孙胜两个同伙撇出来作了替罪羊这乃是大大不讲义气。你以此为口实正好拉拢这二人。 宋江听高强说了连忙点头称是:衙内神算小人暗地里拉拢刘唐此人一说就来对小人已然死心塌地。只是那公孙胜却有些模棱两可日前更说什么离乡日久要回去赡养老母孤身一人下山去从此就没什么音讯了。 这消息在高强来说毫不意外原本水浒书上就有这么一段想来公孙胜看出宋江上山后势力膨胀与晁盖对立的苗头渐渐冒出来他是个修道的人虽然道心未必坚固五雷天心正法云云更是不知从何说起但也晓得明哲保身之道这回乡赡养老母只是个借口等到山寨大势落定这人多半还是要回来的。 如此说来现在晁盖手下的得力头领也就是三阮的水军还有那军师吴用了 正是正是那三阮原先就是与晁盖往来密切的私商强贼如今上了梁山之后掌管山寨水军。这梁山四周皆水八百里水泊没了船只寸步难行这水军掌握在晁盖手中内外往来就断绝了小人的手下若要出山去做买卖不得晁盖肯根本动弹不得。若不是小人设计拉拢了两个开酒店的头领只怕连外面的一点风声都收不到。 这原本也在高强意料之中:水军的事不必担心既然前来投奔你的江湖好汉日渐增加其中必有善船者你挑选人马也弄起自己的水军来那不就成了要掌握梁山关键还是在军师吴用。 宋江原先得了高强的指点已经将自己的重点都放在吴用身上但这些日子来旁敲侧击。却始终不得要领他知道吴用与晁盖多年老友不敢轻举妄动因此正在苦闷。 高强听了一笑。吴用这样的反应。早就猜到:当初本衙内就告诉你吴用与那寻常江湖汉子不同。此人读书出身对于江湖义气是不大放在心上的;读书却又不成。为了区区财物铤而走险最终事败落草可知其器量也大不到哪里去。这样的人。注定不是在江湖上混事的料子顶多也就当个军师而已。他是必定要依靠一个领头之人才能生存的。你只需让他看清楚你宋江是比晁盖更加有前途的梁山之主他自然会投靠于你不必担心。 如此剖析人性真是鞭辟入里。宋江听地如痴如醉就差像许多演义里一样。来个欣悦拜服了。不过看到高强从身上取出几本书来时他便知道这就是高强今天叫他来地主旨了当下不敢怠慢接过一看就傻了眼只见封面上一堆曲里拐弯的符号翻开一看里面却是正宗楷书多数字也都认得但串在一起说的那些事就根本有看没有懂一翻两瞪眼。 宋江瞠目结舌等着高强解释这位衙内却顾左右而言他手指一点前面地古庙道:宋江你可知道这庙里的玄女娘娘是什么来历 宋江读过书这点墨水还是有的:这玄女娘娘就是当初教晓轩辕黄帝兵书战法大败蚩尤一统华夏地那位娘娘。 不错要说起来我华夏子民之有兵法九天玄女娘娘实为肇启者后世尊孙武为兵圣不亦谬哉 这个宋江苦笑兵家尊奉哪个神关我什么事好歹知道高强的话必有用意他还耐着性子听下去。 我给你的这三卷书是一位异人传授的兵法你拿回山上去时只说是在这还道村的九天玄女庙遇到玄女娘娘显圣授了你这三卷天书让你拿了回山整训士卒日后好替天行道。高强负着手悠悠然说出这么几句话来。 宋江立时明白假借神明起事历朝历代都有过这一点毫不稀奇。只是什么叫做替天行道 见他面带不解高强又道:你是明白人我也跟你明白了说咱们既然要假借神明这话就得说圆了。先你能得九天玄女娘娘授兵书那是因为你自己不是一般人乃是天上天罡星下凡应劫而生的;其次正因为是玄女娘娘所以授的是兵书不是别地什么遁甲啦太平啦的书;第三你应劫下凡所接受地上天使命就是替天行道这三点需要牢记。 宋江越听越是钦佩要编这么个谎偏偏推敲起来还似模似样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哪里知道高衙内只是拾人牙慧而已 只不过这最后一点替天行道宋江还是弄不大明白。 见他又问高强耐心道:所谓替天行道乃是天道假你等之手而行这么一来绿林中有谁能和你争那晁盖又算得了什么而你等日后是要受朝廷招安的当今皇帝又叫天子替天行道里头就包含了为朝廷效力的含义在内这可明白了这还是到了这个时代真正卷入了梁山的事务中高强才完全领会了在水浒书中提出这样一个政治纲领的内涵。要知道这些绿林好汉官府也不怕鬼神也不敬向往的就是按照自己的准则无拘无束地行事若是打正了这么一杆大旗在他们心目中所谓的天道自然就是绿林道了对于江湖人来说这难道不是亘古未有的伟大事业难道不值得让他们紧密团结在上应天星的宋江领导核心周围为之抛头颅洒热血这真是绝大智慧的理念啊 宋江这才明白忙珍而重之地将那三卷天书给收好了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衙内那吴用 高强说了这许多嘴巴都干了有些没好气地道:你回去之后只说得了玄女娘娘话语这天书玄奥难明若有不解之处可着天机星一同参详。这梁山之上除了吴用还有谁当得天机星这称号往后该如何作不必本衙内教你了。 宋江大喜这么一来那吴用被抬上了架又担着上应天星的名头除了和自己这个同样是上应天星的人一起并肩子齐上哪里还有其他选择 不由得以极其纯洁的四十五度仰视了一下无比高大的高强宋江流下了眼泪来。 第八章 夺权(上) 宋江离了还道村趁着夜色赶路。那还道村离宋家村原本不远第二天早上也就回了家门。 见了父亲宋太公宋江本是忐忑不安当初自己配之时老父千叮咛万嘱咐要自己把牢身子不可从贼可现在他宋江不但从贼而且端然座上了梁山第二把金交椅而且是坐二望一从贼从的无比彻底。 梁山现在名头渐渐高起宋家村离水泊不过百里路程乡里早就轰传开了。父亲听到这样的消息不知要气成什么模样宋江心中惴惴跪在父亲面前只等着领罚。 哪知片晌之后宋太公只叹了口气便叫他起来竟没一丝要脾气的意思。宋江正在奇怪听父亲说道:人在江湖原本身不由己如今事已至此我老头子说你也是无用。罢罢且由得你去只今你在山上为寇官府中想必容不得我等纵然已经与你脱了父子籍此间也是住不得了。 宋江一听父亲如此开通大喜过望赶忙跳起来给宋太公倒了一碗茶而后极力鼓吹全家搬去水泊里住一来他如今在山上地位与众不同养养一家老小绰绰有余二来全家上山之后不但少了后顾之忧兄弟宋清乃是真正的体己人又多一个帮手。 宋太公并无异议自从宋江上山之后虽然知府张叔夜认定宋江已经脱了籍与家人并无干系没有行文前来捉拿不过郓城县对他可不肯放过。原来的知县时文彬这时已经调了他处为官新任知县来到这盗贼遍地的地境为官一心想着抓一个大贼派两个新任都头赵得和赵能整日价在宋家村附近转来转去单等宋江回家便抓。宋太公不胜其扰。早就想搬家了。 宋清向兄长说明了此间情形宋江吃惊不小赶紧叫兄弟收拾细软家中还有些人口都叫一起动身。过去人都是故土难离家中多数都是不起眼的家私搬起家来都不大注目。偏偏过日脚又离不得这些家私所以有搬家穷三年的说法。此时说到要搬家宋太公一辈子住在此间看看这个筐儿自己用惯的摸摸那个盆儿花纹好看一样都舍不得。老泪差点掉下来。想想生气免不了又唠叨宋江几句。 这么一来二去的折腾。等到收拾的七七八八天色早就晚了。宋江拉着老父刚要出门兄弟宋清忽然慌慌张张跑进来大叫不好说外面灯球火把通明。一片声只要捉宋江为的两个看地清楚。正是县上新来的都头赵能赵得。 眼看这么一大家子难走宋江当机立断嘱咐宋清将全家好生带到水泊边朱富的酒店去自己跳出院门对着前面疾步赶来的众土兵大叫一声:宋江在此 一嗓子喊过赵家兄弟都吓了一跳他们也是山东人都听过宋江的名头此人传的神乎其神又在梁山作大贼不晓得有多少本领今见他孤身一人就敢出来面对数百土兵二人倒不敢造次犹如面对黔之驴的那头老虎一般逡巡不前起来。 两人一个怕宋江神勇无匹可以一人单条百人一个又怕宋江带了大批山贼傍身黑夜中恐怕埋伏正要商议个应敌之策哪知那大贼宋江喊过一声之后忽然望斜刺里掉头就跑撩起了长袍前襟来跑地那叫一个快片刻间就只看见模糊的背影。 赵家兄弟这才知道自己谨慎过度心中懊悔吩咐一声追大队土兵本来也就是乌合之众没什么调度的当即乱哄哄追下去竟没一人去宋江家里看看。宋清见兄长引开了官兵一面嘴唇抖抖念着诸天道尊保佑兄长平安无事一面搀着父亲宋太公高一脚低一脚地离了宋家村径投水泊边来。 只说宋江黑夜里逃离了宋家村他周围道路熟悉引着众土兵在荒野里乱转一转就是大半夜等到天将破晓时后面已经听不见呐喊之声前面却也不知到了什么所在。 好在天色渐渐放亮宋江辨了周围地形忽然觉到了昔日同僚朱仝老家左近。闻说这人自从新任知县来后没了都头日常只在家中闲坐此人与我生死之交拳脚棍棒又是一把好手不如劝他与我一同上山去日后朝廷招安也落一个富贵。 现在的宋江一门心思就是扩大自己的势力招揽私人朱仝正是一个绝佳的人选。仗着二人地交情宋江也不怕他告自己大摇大摆就望朱仝家中去。 可巧这日朱仝家里来了客人乃是当日与他一起在县中搭档作土兵都头地雷横。这俩人自从新县官来了以后就没了官作他们一旦没了官手中无权自然也就断了生计。朱仝倒还好平素节俭浑家也善持家收敛的银钱都置了田产纵然没有官作也可回乡作个富家翁。雷横可就不同他喜好出入勾栏花钱如流水一般家里老母又管不了他手头没有三天的粮这些日子只在往日亲朋家中打秋风度日朱仝家境富裕是他的头号饭东。 此时刚吃了早饭朱仝浑家收拾了酒饭两个前任都头坐在院子里你一杯我一杯的已经喝开了。那雷横心愤知县任用私人断了他的财路喝一杯倒要骂三句朱仝却闷声不响有一杯没一杯地陪着。 二人正喝了两角酒忽听门外有人笑道:二位兄弟好自在可有我宋江一杯酒喝 乍听这句话朱仝雷横一起都跳起来见那篱笆外面一个黑矮子摇头晃脑不是宋江兀是谁 我的哥哥你怎么敢来朱仝脸色都变了跳出去拉着宋江看看左右无人一把拉进家门吩咐浑家上了门落了闩雷横自然也跟了进来。 见朱仝这样宋江心里吃了定心丸晓得这人毕竟与自己亲近便将自己眼下在梁山地情景大致说了。末了道:二位兄长既然没了官作何不与小弟一同上山落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强似在这闷着过了些时等朝廷招安了大家都可做官又是大好的前程。 听他说的像朵花一样雷横本是不得意的自是怦然心动朱仝只不言语。 第八章 夺权(下) 宋江知他稳重守着家中的田产过活未必肯上山去作杀头的买卖便冷笑道:不瞒二位兄长宋江今天到此乃是被后面大队官兵追捕虽然仗着路熟黑夜中甩掉了官兵不过终究是没走远只怕不久就要找到此间。 朱仝脸色一变果然就听见远处隐隐有喧闹呐喊声不由得狠狠瞪了宋江一眼:兄弟你这可是害了我 见他不翻脸宋江越胆大涎着脸道:哥哥你我兄弟情同手足小弟给你指的乃是阳关大道哪里会害你即今你在此间过活强极是个田舍翁纵然有机会再做官不过是在县里奔走何如随小弟上山去日后受朝廷招安边关上一刀一枪挣个功名封妻荫子岂不快哉 见朱仝还是犹豫宋江把脸一沉:哥哥你若不依今日小弟的一条性命就叫在你手上任凭哥哥将小弟捆绑了交出向那官府领赏。 雷横急生怕朱仝恋栈田园坏了自己将要走上的强盗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一把攥住宋江的手想要带着他一同杀出去却被宋江挣了挣又冷笑道:哥哥那领队的二人便是新任都头赵家兄弟这两人纵然见你押了宋江出去亦怕你得了功劳抢了他兄弟的饭碗恐怕有甚鬼蜮伎俩出来哥哥纵然欲作田舍翁又岂能安生 朱仝听到这里。终究长叹一声心说敢情你宋江一到这里。我朱仝的逍遥日子就算交代了罢罢兄弟一场终不成任你独行死也罢活也罢。且随你一处吧 宋江雷横一起大喜雷横更是激动拉着宋江的手道:哥哥你看兄长何等地义气深重须得谨记你不是一个人你不是一个人喊的声嘶力竭。也不管自己的嗓子是否需要润。 那边朱仝吩咐浑家收拾金银细软几人穿了出门衣裳各自拿一柄朴刀护身从村外小路一溜烟走了。比及赵家兄弟搜到朱仝家中只见人去楼空情知多半是跟着宋江走了。赶紧飞报知县不提。 这几人除了朱仝的浑家脚程都还快捷朱仝用一个江州车儿推着浑家和自己的细软第二日便追上了宋江一家。大众欢欢喜喜到了朱富地酒店。自有船只出来接着。当晚山寨大摆筵席庆贺宋江全家上山又添了两个头领宰牛杀羊热闹异常。 席间众人问起宋江下山的行止宋江趁机鬼扯一通说道自己被赵家兄弟追赶黑夜中不辨道路一头撞进还道村九天玄女庙中蒙玄女娘娘显圣搭救躲开了官兵捉拿又得玄女娘娘亲授三卷天书点明自己乃是上天星主下凡日后要应劫乃是替天行道。 这等鬼话说出来梁山大多都是文化程度一穷二白的愚民教育程度最好的也就是吴用这么个乡村不第秀才哪里能辨真伪那时愚夫愚妇对各处的神迹都是深信不疑听宋江说的活灵活现不由得不信燕顺花荣等便即起身举杯恭喜宋江蒙天上神仙搭救得脱大难并获天书三卷日后梁山兴旺达指日可待。 这说起来宋江遇仙满山都跟着沾光大小头领尽皆喜欢都跟着向宋江道贺他得意洋洋酒到杯干一面偷偷把眼去看晁盖只见后者脸色惊疑不定心中暗暗快意:有了我家衙内这样神机妙算你晁盖有多大本事能挡我的路 晁盖见宋江如此得意他心中本来对这样的神迹有些半信半疑忙哈哈一笑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才道:兄弟脱险又蒙玄女娘娘显圣授书当真可喜可贺不知天书何等模样愚兄可否一观 那一番鬼话无有对证他也抓不着把柄只有天书是实实在在的要寻破绽须从此下手。 宋江胸有成竹笑道:哥哥这天书人人可观自是不妨不过当日玄女娘娘有言此书若有难以参详之处可与天机星一同参看我想梁山虽大当得天机星之数的非军师莫属哥哥何不与军师一同观看。说话时眼睛瞟了吴用一眼见后者不自禁地露出惊喜神情心知高强对这位军师地心理把握的纤毫毕至这么把他抬起来作尊神正满足了他这个读书人在梁山群盗中自命清高的心理不愁不上钩。 这话却正中晁盖下怀他自己也读书不多那时形容文盲常说斗大的字识不得一箩筐晁盖程度稍好有十几箩筐的墨水不过天书这样的高级货色他也怕自己看不出玄机来宋江建议他让吴用同看正合心意忙用手相招。 吴用故作矜持捻着胡子起身四方步迈到宋江跟前郑重其事接过天书又踱到晁盖身旁将那天书打开一页页翻过去。 晁盖只看了两眼便即放弃这书中文字多数都是大大的正楷偏偏就看不懂什么意思。原来高强为了宋江上山后骗人方便搜肠刮肚将以前看过的玄幻地一些理论给弄了上去什么御剑飞行内丹外感天地元气渡劫飞升说得头头是道练就肯定走火入魔反正没得对证。 吴用看地心惊这等理论与他当日读过地道书若合符节偏偏更加详细书中描写的境界闻所未闻若说是宋江伪造又有什么人能造出这样的书来此殆天授非人力之所为也 他将天书合上恭恭敬敬交还宋江朗声道:宋公明哥哥上应天星而生我等因缘聚会恐怕都是应劫之人自今日起当尽心竭力共襄梁山大业如有异志天诛地灭 花荣朱仝等宋江死党知道这时关键时刻都扯破喉咙大喊:同襄大业如有异志天诛地灭喊到第二声满厅的头领都已经跪了下来喊到第三声时连晁盖都坐不住也向手持天书的宋江跪倒脸上已经一片死灰之色。 第九章 到任(上) 正在宋江手持三卷天书梁山聚义厅中受众头领大礼参拜初步建立起了他的权威之时高强却也到了梁山泊。 他走的是6路直奔黄河入梁山泊的口子在那里与自己的船队汇合。原本石秀是有些担心劝他直接放黄河出海再从海上转赴青州登6不过高强几番过梁山而不入现在这地方渐渐闹腾起来以后会更加重要说什么也要去亲自看上一眼所以才这么走。 要说石秀顾虑的不是没有道理现在梁山上已经聚集了近万草寇此地四面环水水贼自然少不到哪里去这八百里水泊可以说是处处盗贼官兵不敢正视的所在。而象高强这样的上任官员历来是盗贼们最为青睐的对象官员上任无法带兵身边却往往带有美貌妾媵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劫之上应天命下应民情不但得了实惠还在百姓中落了个侠盗的好名声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高强也知道他说的在理倘若一个正在筹划着暗地里谋夺梁山大权的明日政坛之星在上任途中被梁山水贼给摸了脑袋去那真是命运开的一个大玩笑了。不过他也有所仗恃想那宋江拿着自己给的天书回山之后把自己打扮成了星主下凡梁山大寨里定然是开了锅一样的热闹大小头领和山寨势力分布都得重新洗牌这几天绝对不可能有大规模外出劫掠的行动。若是区区几艘小船的蟊贼又哪里能敌的过他所带领的这三艘大船上百强兵单单韩世忠那一张弓就能掠走上百条人命。 是以高强坚执己意定要走梁山泊石秀等人拗不过他提心吊胆地开着船进了这八百里水泊。 也不知是不是高强真的如有神助算的精准这四里八乡有名的盗贼渊薮梁山泊竟然对高强这样的肥羊视而不见。连一个远远来张望的小蟊贼都看不见。 高强迎着初起地朝阳站在船头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脸上虽然现出兴奋的神情。却也掩饰不住连夜奔波的疲倦。他眯缝着被朝阳刺的几乎睁不开的眼睛手搭凉棚望着在眼光下波光粼粼变幻出万种姿态的水面鼻子里呼吸着略带水腥味的空气心中颇有些波澜起伏:乖乖这就是梁山泊了八百里洞庭湖也才号称八百里啊这地方真有那么大 后世的那个梁山他也曾去游玩过不过不见半亩水泊。只见一个被人工景点堆满上下的小山包号称这就是梁山山上五步一个黑旋风守寨十步一个及时雨迎客连导游小姐都作一丈青打扮。简直叫人呕到死。 是以在他心中对于那传说中聚集十万好汉竖起替天行道大旗的梁山泊印象全是停留在纸面上脑海中这才要亲自来看上一看。 眼前这片水面。往南往西都是一眼看不到岸北边越过一片芦苇滩闪亮亮的好似还是一片水面。根本看不出真正的大小不过就视线所及看来这梁山泊当真不小比他后世所见过的湖泊都大了不少看的高强频频点头:似这么大地水面。才能庇护得十万兵马也才能配得上梁山泊这名号。 身后脚步声响。接着韩世忠的声音响起:衙内这便是梁山泊么果然好大一片水不过比起咱们年下在榆关外看的那片水好似声势小了些没那么壮观。 高强大笑那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比6地都要大几倍的面积那气势哪里是这6地上地湖泊所能比拟的在那海边看水你能想到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在这呢就配有个穿着碎花布衣戴着斗笠的船娘一边撒网捕鱼一边婉声清唱微山湖哎嘿嘿不是一个味道。 他在这里说的高兴手脚乱舞旁边有人接口道:衙内说的是这梁山泊自然无法与大海相比不过在咱大宋北方淮河以北还没一处水面能与之相比地都说八百里水泊以小人看来多半还是低估了。正是石秀。 哦三郎且来说说这梁山泊到底是怎么回事高强心里一直存有一个疑问这么大的一处水面居然到了明代就没声息了看明人给水浒传所写的那些注解几乎都说梁山左近并没有什么大水这么多水到底哪里去了 石秀显然作过功课回想了一下自己所看地资料清清嗓子道:这梁山泊古时已有据说叫做巨野泽又叫做大野泽自古就是盗贼盘踞之地秦时彭越便曾藏于此泽中。不过这水面远没有现在这么大唐季五代交兵黄河无人治理屡次泛滥成灾后晋开运元年滑州黄河河段决口浸汴曹濮单郓五州境环梁山合于汶水与其南诸湖相连;真宗天禧三年滑州河溢历澶濮曹郓诸州注梁山泊;神宗熙宁十年河决澶州曹村东汇梁山泊;神宗元丰五年河决郑州溢入利津县武沟马刀河归梁山泊。数十年中受河流三遂成巨浸。 原来如此。高强这就明白了梁山泊这么大原来都是黄河水若是黄河久不泛滥水自然渐渐退去也难怪百余年后这里就无复八百里水泊的壮观景象了。 韩世忠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如此大的水面官军没有勇武之地果然是天然的盗贼渊薮看来梁山之险在水而不在山。 高强摇了摇头道:世忠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梁山盗贼群聚地势固然是一个原因不过近几十年来这里屡次遭受河水泛滥流离失所地老百姓定然少不了他们缺衣少穿生活本来就难以为继再加上官府督责赋税又要出钱出工治理河防这日子怎么过法也只能逃入水泊中为盗了。 后代说起梁山盗起的原因时往往归咎于徽宗朝的种种横征暴敛殊不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盗贼蜂起的原因自从百多年前大宋还没建立的时候就埋下了根苗又哪里是多增加几项赋税就能解释的所谓的大历史观对于历史事件就得这么挖根剔须的去看。 韩石二人听了高强的话他俩原本就不是什么饱学之士对高强又都是敬重的很自然连连点头称是。这样的听众或许是某些领导干部喜欢的不过高强却不是那样的空乏之人说了几句也就打住。 大船劈波斩浪犁开水面直向东方济水河的河口驶去渐渐将梁山水面抛在了脑后。 入济水出大海再从海上进抵广陵。这里是盐务所在此地煮海为盐为官府每年带来近百万贯的收入不过这些钱都是用盐引的形式收取而且朝廷专设盐务办理高强虽说是青州知府这地方可不归他管。 从此地弃舟登岸车行数日就到了青州州治益都城。这地方高强已经来过一次不过那次先是过其城而不入而后碍着李清照家里办丧事他又要避免慕容知府的请托因此这益都城压根就没进去过。 想不到过了几个月回来居然摇身一变已经成了此地最大的父母官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第九章 到任(下) 进城之时城中已经得了消息待高强大队车仗到了衙门口本地的通判诸曹官孔目押司捕快上下官员二百来口已经齐聚于此迎接新任知府大人此外尚有本地士绅耆老外加看热闹的百姓无数里三层外三层将青州府衙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有什么好看的要不要铺一张红地毯本衙内走几个台步让你们大家拍些照片再作个专访什么的眼见自己走路都成问题高强翻翻白眼不禁想起后世时开什么电影节啦颁奖礼之类活动的状况。 新官坐衙什么接印上香抚政亲民之类的礼仪举不胜举反正当地自有本地通判安排高强麻木着脑袋跟着作去就是直忙到晚间方了。他刚要松一口气却听说明天还要去赴各处官绅接风洗尘的筵席不由得气从中来大手一挥:一概不去本衙内要睡觉惊得那个叫做吕颐浩的通判目定口呆心说哪有这样做官的看来果然传闻不假这花花太岁仗着父荫和圣眷做官年纪轻轻就衣绯带银哪里知道政事艰辛 叹了口气吕颐浩也不多说什么横竖这地方上的政务通判乃是知府的副2之臣他也不指望这位新任的衙内知州能主什么政事只求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三年任满后便调他处那就谢天谢地了。知府大人明早诸曹官齐集府衙还望知府升堂。 次日一早高强睡饱起床精神饱满想想自己难得作了一回正职官这知府不比以前的应奉局那是个野鸡衙门。扛着圣旨御批的金字照牌随便自己怎么折腾都没人管的。这知府一州之望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累累赘赘的事务一大堆手下诸曹官都各管一片自己要是全部撒手不管两眼一抹黑出了岔子恐怕都被人蒙在鼓里。 当即传令升堂。 此时新知府公车到任本府诸曹官都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道理这新任知府听说是个衙内出身又年纪轻轻昨日看他面相轻浮为政多半也很马虎。不过就算再怎么马虎手下各官的人脸总是要认一认的因此早就做好了准备。高强那衙门里鼓声一响众官鱼贯而入雁别翅分列两边三班衙役都退到后面去了。 高强穿戴整齐升堂坐衙只感觉这官服穿在自己身上走路都不自在心说那水浒传中有黑旋风寿张乔坐衙这一段不知那野惯了地李逵。穿了这官服什么感想 通判吕颐浩唱一声诸曹官几十人纷纷向高强施礼看着这许多人对自己恭敬。有许多人年纪比他父亲高俅还要大当先引导的吕颐浩看上去也三十出头了高强颇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叫都免礼。 跟着吕颐浩就引见诸曹官这诸曹官是知府手下各阶官的总称。司户参军掌户籍赋税仓库收纳;司理参军掌诉讼堪鞠。司法参军掌刑法都是要紧地去处。这些官职都是七八品上下最高的乃是吕颐浩所担任的通判正七品阶。 高强学过一些地方官制晓得自元丰改制之后这通判乃是一州副2出则按查诸县入则佐政因此吕颐浩算是这青州府除了他之外最要紧的官员。好在此人为官清正却不是什么迂腐之人与前任慕容彦达相处还算融洽慕容彦达走时也对他下了工夫请他好生辅佐高强用此言语中甚是客气。 诸官见礼已毕各自说了些自己的政事自然都是拣好听的说没哪个会一见面就给上司出难题这位衙内出身的知府可不是随便刁难的对象他不来整你就是好事了。 这等官样文章听的高强几乎要打瞌睡碍着大家以后要共事三年的面子好容易忍住了勉强笑道:本府咳咳本府年轻识浅州事全仗吕通判和诸曹扶持往后群策群力共同这个共同抚循州民为天子守此一方土请了说着起身一拱手掉头就走生怕他们再来扯些有d没的。 他这一走各曹官却都松了口气此等纨绔子弟喜怒无常谁知道好不好伺候一时都聚拢到吕颐浩身边听他示下。 这吕颐浩三十多岁相貌威严自幼家贫善弓马韬略乃是文武全才。他自己就是山东密州人算半个本地人因此在青州威望甚高在这通判任上已经待了三年诸曹官都仰他马是瞻。 此时见诸曹官意颇彷徨吕颐浩笑了笑:诸君何必惶惶我看这新知府倒好伺候他是来此间熬资历的三年之中只求平安无事到时大家拱手相送谁也不碍着谁咱们只管做事别闹出什么乱子来便是这谓之拱手而治。 众官闻言点头那司法参军有些不服这嘴上没毛地小家伙要居于一众旧官之上叫人怎么心服凡人大多有这样的观点不管自己有没有能力看着人家运气好总是有些妒忌之心但看如何调节罢了。 吕颐浩也知道这个道理只宽慰了几句大家便散。他想了想却反身进了府衙又去求见高强。 高强道他有什么要紧事忙请进来。坐定吕颐浩将州中政事捡几件重要的说了别的都还好办单有一件青州府自从春上闹了一回匪患清风寨一度沦陷贼手现在本地治安就差了许多司理参军那里很是头痛。 要是说什么钱粮赋税断狱决刑之类高强是头大说到治安他可有办法当即胸有成竹:吕通判大可放心本府上任地方上牛鬼蛇神都得给我老老实实没一个敢蹦跶的。 吕颐浩大不以为然心说你这小衙内口气不小那些市井闲汉到处滋事有好多都不够犯案的标准偏偏搅扰的地方不宁官府抓不胜抓你有什么本事叫他们老实下来 哪知这话没说两天司理参军就跑来告诉他青州地面一夜之间清静无比原先那些街坊市井中横行霸道的闲汉无赖不是跑的无影无踪就是变成了比良民还要恭顺地大良民几天来城里最大的案子就是有人被偷了一只鸡不过半晌午的功夫那偷鸡贼居然自己捆着自己嘴里叼着被偷地那只鸡回去求失主宽恕去了一时传为奇闻。 吕颐浩听了这事才知道高强果然有些玄机立时对他另眼相看。若是按照史书中的古文说法便是吕始异之。 实则这事说来平平无奇石秀跟着高强到这里黑道上早就传扬开了但凡有作案子的都绕着青州境内走。对付那些市井无赖石秀原是手段熟稔的三两下就把青州地面摸的烂熟没一个敢乱说乱动地也算给高强的上任开了个好头。 第十章 治军 过了数日新官到任的风头渐渐过去有了吕颐浩这个本州通判的辅佐再加上石秀暗地里摆布了本州的大小黑道势力高强这青州知府已然坐的稳当便开始着手部署自己的兵马。 先一个就是命已经调任京东第四将的6谦整备本部兵马赴清风寨把守修葺防御安抚寨民。经过春上那次清风山之变后高强看到了清风寨这个扼守三山乃至齐州兖州青州三州往来咽喉要地的重要性于是遣6谦率三千军把守。 而后是升任京东第三将的杨志本部四千兵马分布临淄与博兴之间遮蔽了济水河到益都之间的大片区域。至于本州兵马都监韩世忠则负责将青州城内外的各色兵马共计五千整顿安扎其中有一指挥计五百人的天武军按编制乃是禁军中的精锐。 按照宋时的军制禁军最是劲兵大多屯驻于京城所谓的强干弱枝之计也有部分禁军分布天下各处要地备不时之变这一指挥的天武军就是这么来的。计点兵士时看到有这么一队劲兵高强还很是高兴了一阵随即就听韩世忠说这一队天武军已经是有名无实当初被秦明带出去攻打清风山寨结果被花荣用计全歼的就是这队禁军精锐了。 高强气的没话说那秦明已经因为战败责降本州兵马副都监。他又是这么个浑人高强连骂都懒得骂他。说起来秦明自己对高强却心怀感激。要不是慕容彦达这次在京城里活动有效摆平了青州大败这件糗事青州上下大小官员都得跟着一起倒霉覆军失将地本州统制秦明少说也是个流窜海岛的下场。有鉴于此有份遮掩败绩的高强也跟着沾光青州上下对他担任知府没有多少反弹多少也是因为这个恩惠。 不过惩于前任败绩韩世忠对这青州城地防务狠下了一番工夫。将本州兵马分队操练连平常不参加训练只是参与地方建设的厢军也抓了起来一时间青州城内外处处可闻号子声百姓们承平已久见了这练兵的景象都目为奇观看热闹的人络绎不绝。 这一天韩世忠又来找高强。商量的是已经仅存番号的那一指挥天武军如何处理。军务上头别说高强一窍不通。就连韩世忠也只做过小兵和十将顶多带过十个人对设计军队编制这样的高技术活不敢善专。 俩人合计了一会不得要领恰好外间有人飞报。说道新任本州统制呼延灼到了。 一提呼延灼高强便想起他那三千连环马来。说来有趣这兵种虽然出名却都是因为被打败而出名水浒中梁山泊用钩镰枪大破连环马。历史上刘琦和岳飞也用步兵大破金兵的拐子马如今阴差阳错。高衙内麾下居然有了三千连环马勾引地他好奇心动拉着韩世忠就去迎接。 呼延灼正在城外见到知府高强亲自出迎赶忙下马施礼。高强只道免礼免礼勾着脖子就望他身后望只见长长一队骑兵马匹高低不等骑者有胖有瘦人人手中虽有兵器甲胄却都卷在马鞍后捆绑着更不要说连缀一处了看的高强大失所望这哪里叫什么连环马也就是一般的轻骑兵模样。 呼延灼见高强面有失望之色他将门之后对军中种种颇有经验略一揣度就知道恐怕是自己这军容上头出了问题一问高强果然如此遂笑道:青州大人末将带的这是连环马兵此来青州是更戍之制依照军法是不得整兵缮甲行军的。大人要校阅军马容易的紧待末将安顿了兵马来日城外捡一处平旷山野将这连环马法演给青州大人观看如何 高强一拍脑袋笑道:本州这可差了就依呼延将军。说着忙叫人整理军营给养安顿这三千骑兵。 呼延灼本人则被请到州府衙门高强随意客套了几句就问起这天武军编制的问题来。 呼延灼看了看高强觉得不大像是装模作样便笑了笑:青州大人倒真是将门虎子军务上头严谨的很。原来太平日久军队的情况便日益严重宋朝军队也普遍存在吃空饷吃编制的情况。 大宋是文官统治地天下相比于前代而言对于军队管的最严。不过军队乃是相对独立的小团体文官们就算再怎么计算军中总有些事情他们是不了解的。比如这编制的事文官们为了防止吃空饷和克扣军饷从仁宗庆历年就规定了天下各的军队定员按此拨付粮饷军器以为万全。 哪知道你上有政策我下有对策既然多报编制行不通了宋军将领们就来个少招兵员譬如有军士老死他假造个新兵上去依旧领这些粮饷却已经空了一个兵额如此天长日久下来几乎所有的部队都不满员严重者甚至十分之一都不到这已经是军中公开的秘密但掌权的文官们却毫无办法。 听到这里韩世忠心有戚戚焉他这几天整顿本州军马就遇到这个问题刚上任之时下属们设宴给他接风席间奉上金银若干说是常例钱韩世忠不知深浅就不敢拿。哪知道这一来同袍们心中不安不晓得这新来的都监好不好伺候第二天点名的时候就玩了个花活将许多本州的无赖闲汉都弄来充抵名额看上去是整整齐齐地几营兵马实际点完名就走了大半。这天武军若不是因为败地太过干净。一个不剩恐怕也在这备员之列。 高强听的摇了摇头似这样军队。虽然号称百万能战者有几人也难怪后来靖康之时号称兵多的陕西兵进京拢共才搜罗地万五人马而汴梁天下重兵所在守城的兵马居然不过三万了只怕到了那个时候文官们才晓得。兵籍上那百万大军其实多半都是子虚乌有。 这且不说只今天这武军一营虚至以呼延统制看来该当如何既然不懂就得虚心求教眼放着军中老手呼延灼高强当然不耻下问。 这个容易。若是青州大人怕麻烦呢就空放着这一营在那里。依旧关了粮饷支给爱怎么处置都行;若是还想整顿此军时亦可出榜招兵补足了这一营兵额。只是重建此军上下军将使臣都要从头练起若从他军调配时又添一重麻烦。呼延灼话说的算含蓄了高强却领会不少。这军中辗转因袭早就结成了固定的利益阵营。大家相安无事你重建新军那就是另开一个摊子若要从其他军队调人免不了带来一场利益的重新分配新来的军官若是得不到足够的油水恐怕还得生事。因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这一营没了就没了你老人家领着那五百兵额的粮饷爱干吗干吗去横竖你老子高太尉就是军中吃空饷的最大一号你子承父业孝顺的很。 韩世忠想了想也明白过来刚要张嘴说话却被高强拉住了向呼延灼笑道:呼延将军多承指教晚间本州设宴为将军和连环马军洗尘还请光临。 呼延灼正要与他结纳一口答应了也去寻自己的下处安顿。 这边韩世忠有些作脸:衙内为何拦着不叫我说虽然都作了官但两人起于微时私下里韩世忠还是管高强叫衙内。 高强摆手道:世忠啊他说的原本不错最好的处理办法确实就是随他去。我知你新官上任统领五千兵马。当然想要有一番作为不甘心沉沦但这军中已然糜烂至此不是你一个人能扭转的你还是去整顿现有人马这一营武军的编制就留着日后我自有用场。 韩世忠听他这般说也就罢了不过说到整顿本州兵马他也实在提不起精神来。这青州兵马号称五千其实据他观察恐怕有两千人就算不错而且久疏训练平时那些兵都被军将当作免费劳动力呼来喝去乃至于经商做工为军将赚取钱财。他想要整顿军纪却现整个军营就是一个墨黑墨黑的染缸大家都串通一气等着看他这新任年轻都监地笑话。bsp;高强听了他的抱怨虽然心中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却还是不禁一叹:大宋军政之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就连后世的中兴名将韩世忠都无能为力又怎么能指望他们日后上阵杀敌保家卫国要想在军政上头有所作为最好的办法就是另起炉灶原先那利用梁山练新兵的想法在他心中更加巩固了下来。 不过身为一州的知州若是镇不住本州的兵马往后作起事来恐怕缚手缚脚因此高强也想了个办法与韩世忠商议之后分头行事。 晚间高强设宴邀请了呼延灼和几位连环马军的指挥又把韩世忠帐下的几个老资格军官都请了来在本州最大的青楼樊楼上席开三桌每人至少安排了一名美妓作陪余兴节目虽然没法与东京地丰乐楼相比在这些军营老油条看来也是目为之迷神为之乱尤其是有幸与知州大人同桌喝花酒那真是难得的机遇。席间众军官地马屁拍的山响除了呼延灼等寥寥几人尽皆灌的大醉高强自己却是装醉。 次日一大早高强爬起来换了一身漂亮的盔甲上了宝马照夜玉狮子领着韩世忠和一班护卫一脚踹进青州兵营中那些统兵军官昨夜吃的大醉全都歇在樊楼中美妓们的肚皮上军中一个管事的都没有。没了上官指挥众小兵彷徨无措被韩世忠及众护卫一阵吆喝加皮鞭全都从营帐里赶了出来校军场上拉开了队伍干吗点名 等到那几个吃醉酒的军官得了消息盔歪甲斜地从城中赶来时早已日上三竿知府大人在中军帐扛着一身盔甲热的已经汗流浃背了。 一见这几个军官高强二话没说请出军法来说道军中点卯三鼓不到皆斩 一言既出吓得那几个老油子军官站都站不稳有那心思灵动的晓得多半是着了知州大人的道儿可现在人家握着军法在手又是全军大上司的衙内哪个敢顶嘴只得苦苦哀求涕泪横流。 戏演的差不多了韩世忠就出来求情说道自己刚来此地若不得军心队伍难带高强假惺惺了一阵怒便不喊杀人了将几员军官统统推出去打了二十军棍。而后挟此威势将几军剩下实有的军官军士统统扔到一处恰好占了四营的兵额拢共算起来两千兵不到剩下八营指挥全部成了空架子连一个看仓库的都不留。 那几个军官这才知道原来新任知州将门虎子吃空饷吃的空前绝后根本不带自己这几个小虾米喝汤直接搂了几营的编制去难怪人家老爹本事几年就做到军中太尉了。 若是高强铁面无私整顿军纪恐怕还会遭到这些军官的消极抵抗但他既然是和这些军官比谁更那失败者就只能自认倒霉哪个不开眼的敢去拿这个上告只怕高强没告倒自己以前贪污的事情就先犯了。 至于高强弄了这许多军队编制到底想要作什么那就不是这些军官所能猜度的了。 第十一章 连环马(上) 两天之后呼延灼前来禀报连环马军已经整备完毕听候知州大人校阅。 高强自然欣然前往恰好之前一天那位东京炮手凌振也到府衙报道此人当真是两袖清风背了一个小包袱就到了青州不但一个人都没带连盘缠都没几文。高强见了此人时其形象倒颇为符合心中一贯对于技术人员的印象:其貌不扬时常心不在焉待人接物木讷对上司也不会拍什么马屁见了高强只报了姓名官阶便直挺挺的杵在那听候差遣了。 好在有了心理准备这样的人管理起来却也简单青州军队中并没有成军的炮兵部队凌振权且就在府衙住下今日高强校阅连环马军这炮手凌振也跟了来。 一行人驰出郊外数里眼前一片广大的空地其间有若干起伏当然那点高度连丘陵都算不上东南一角有高地隆起呼延灼就领着高强来到此地观看演武。 青州大人末将麾下三千马军城中校场无法容纳特意找了这一片空旷的所在请青州大人指正一二。 场面话交代过了呼延灼从一旁的从骑那里取出一支红色令旗望空一招另一个掌旗的军士便将一面大红旗在空中挥舞只听东方忽地响起人马呐喊声俄尔大队骑兵奔涌而出整齐的马蹄声震得大地也在颤抖再配合上连环马的队列一行行一列列如墙而至。气势煞是惊人。 高强看得大开眼界他虽然在塞北经历了成千上万骑兵的阵仗更见识过辽国皇帝行猎那十几万人纵横驰骋地大场面。不过这连环马着实有些不同采取的是五匹一组人披铁甲马挂皮甲每骑两侧都有长矛配置五骑一列地冲撞过来其声势比分散的五骑战士要强胜数倍更不要说几十组这样的马军的威武。 见高强看得眉飞色舞呼延灼面露得意之色又拿了一面青旗一展。北方一队骑兵也现身冲杀过来如此这般令旗五挥便有五队连环马军出现到最后三千马军整列成一个大阵呼延灼这里一声号炮响三军一同止步。五个方阵合成一个大阵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高强面前。 呼延灼放下令旗向高强故作谦虚:末将这马军训练已久无奈我大宋马战素不称强多有纰漏之处。青州大人将门之后想必有以教我。 不敢不敢。呼延将军这马军练的好果然了得高强知道这位是等着自己夸奖几句不过他看了半天就知道这马军练的好看实战效果如何。他这军盲是不敢说的因此也夸不出个所以然来。 旁边韩世忠忽道:呼延将军。这连环马军敢是仿着夏贼的平夏铁鹞子军么只是我在西边时见那铁鹞子军皆以铁索串连人虽死犹在马上是以冲锋之时不避矢石最是勇猛。将军这马军用的却是皮索将众马嚼口串在一处二者有何不同 呼延灼神情一动与韩世忠寒暄了两句方知他是延安府人从军就是在西北战场因此对西夏人的铁鹞子有所认识便道:韩都监确是知兵这连环马军便是受了夏军铁鹞子地启而设只是我大宋练兵之时觉这马军若用铁索串连声势虽然较胜难防钩镰枪法若是一骑被钩镰枪拉倒时不免五匹皆倒人马相互蹂践之下伤亡必定惨重因此变通一下以皮索代替铁链串连若有战马负伤不能驰骋则斩断皮索余骑仍可战斗。 有理有理听见提到钩镰枪高强来了兴致忙问呼延灼道:呼延将军这连环马军日常操练之时可曾演练过与钩镰枪兵对阵之法 自然是有不过本朝步军多以弓箭为先凡百人一都刀枪兵才二十四人余皆为弓箭手而我之连环马军人马皆披甲弓箭难入是以步军多难抵敌当初西边夏贼的铁鹞子军对上我宋军亦是连战连捷即出于此。 原来如此。高强这才了然不过随即更大的问题就出现了:既然这连环马军威力无俦我军单凭弓箭无法抵御何不专练一队钩镰枪兵以试验对阵连环马之法 这个呼延灼欲言又止韩世忠却插言道:大人本朝军事向来是文官为主武将为辅这军队编制军器训练等等都是太祖遗制或者朝中大臣们拟制军中将佐的说话没半点分量要编练钩镰枪兵谈何容易言下颇有不平之色一旁的将佐们听了大有共鸣。 这话说起来叫人有些丧气却触及到了大宋军制中一个很要害的软肋。在军事技术方面当然是经历实战洗礼的军中将佐们最有言权然而军队地建立军器的研训练的改进却全部都掌握在文官手中。这一部分是由于大宋重文轻武压制武官的结果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军中将佐尤其是战斗在第一线的那些官兵大多是目不识丁文化程度极低既缺乏将军事经验总结归纳上升到一般规律地高度的能力又无法与日常说话都是子曰诗云地文官大臣们良好沟通长此以往就造成了这实战与平时训练脱节的情况以至于朝廷用了许多粮秣军饷养的却是一帮不能打仗的兵。 纸上谈兵误国误军呐高强把手一拍笑道:这有何难本州在东京汴梁时也曾与金枪班班直徐宁讲武他对这钩镰枪法颇有心得来日我请父亲将他调到青州来与呼延将军共事请他练一队钩镰枪兵出来与呼延将军切磋切磋如何 呼延灼乃是本朝名将之后进取心是有的听说高强对他的部队建设大力支持如何不喜当即称谢不迭随后道:青州大人还有何高见可一同赐教。说话的时候眼睛却望着韩世忠这位西北出身地年轻都监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 韩世忠却道:呼延将军小将在延安从军之时多次与夏军战来这连环马军冲突之时果然威烈勇猛平野之上人力难以抵御然其转动不灵若失了冲击的势头被步军近身混战之中伤损便重;其二五匹连环马便慢受箭必多寻常弓箭虽然不惧强弓硬弩如神臂弓可透重甲对这马军有大杀伤;其三此军重甲连环战备时间太长倘有缓急难以应敌必须辅以大量轻军方可。 第十一章 连环马(下) 呼延灼练这马军好多年倚之为自己立功升迁的最大资本这次应调到青州来有部分也是看在高强的份上攀着这路高枝军中升迁必不想连环马军第一次拿出来献宝就被人挑了这么多毛病出来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 碍着韩世忠与高强关系显然密切他不好作不过总要有所反击当即应道:韩都监果然娴熟兵事这一三两点也都明朗只是这第二点嘛末将的马军重甲护身纵然是神臂弓亦未必能透更何况大军突击之下又有多少弓弩能射 韩世忠年轻气盛闻言眉毛一挑只道:一试便知 两人话说僵了呼延灼当即命部下拿出一副铠甲来用一根马槊顶了戳在地上众人看韩世忠射箭。只见他纵马驰出三百步外而后拨马盘旋翻身急冲过来待冲到二百步时飕的一声一支箭闪电般射出正中那副铠甲从护心镜旁射入直透后心等于是穿了两重甲。 呼延灼上前看了这才服气正要向韩世忠称谢却听他又道:呼延将军若是单论箭力小将还想了些点子用在这神臂弓上时管教箭力更强三成只是未得巧匠试验。 这个容易。高强即刻命人记下延请弓匠协助韩世忠改进这神臂弓要知道在历史上韩世忠在对金战争中手创克敌弓也就是神臂弓的改进版对付金兵的骑兵卓然有效这时候看来可以提前问世如何不多上点心思 他一面说一面瞥见一旁的凌振闷声不响心说不要冷落了他新人加入一个团体的初期。营造良好沟通的环境是一件要紧事便道:凌将军你若用炮对付这连环马军。可有什么方法 凌振见上官动问恰好他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忙道:青州大人末将用那炮只可攻城夺寨时用这连环马往来驰突如飞炮是打不中的。 这原本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不过高强却意外地听到了下文:只是若用小人的震天雷算计好了这马军冲突的路线投下怕能有些妙用。 咦。有这等事呼延灼这下更挂不住了连环马在他心中乃是一张军中王牌怎么今天这个也说能破那个也说能破被钩镰枪和神臂弓欺负一下也就罢了连个炮手都说能对付连环马。敢情我这些年的心血都成了纸糊地 见呼延灼有点下不了台高强赶紧打圆场:凌将军孤身到此空口无凭不如过些日子。待凌将军的震天雷造好再行演武如何 被顶头上司拦着呼延灼这火气不出来。闷闷地答应了凌振着实有些木讷并没放在心上也答应了并说需要助手火药铁器等物。以便打造震天雷高强一口答应。 眼见日头移西。这兵演的也差不多了高强一声令下呼延灼把令旗招展三千马军次第起行颇有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骑马把营归之气概。 大队马军到了城下按照高强的吩咐从西城转到南城方才回营。这青州百姓近来刚遭了匪患人心还未完全安定新任知州上任之后带来这样强悍的军旅耀武扬威之下众百姓驻足观看者如墙如堵议论纷纷者有之指指点点者有之不过这连环马军高大威武酥伍整齐甲仗鲜明旗幡如林看上去确实一副王牌军的卖相比这些百姓寻常所见的那些兵痞兵油子不可同日而语这么游行一番对于提升青州百姓的安全感大有裨益。 送了呼延灼的大队回营高强又好生嘉奖了几句顺手划了五千贯钱给他三千贯打赏军士两千贯就归呼延将军自由支配了横竖青州地面富庶高强又刚腾出八个营的编制来手头充裕得很。 呼延灼历年来精心训练马军他这三千军马都是足额粮秣装备又是朝廷特批的因此油水甚少当了许多年的穷军官若不是他是河东名将呼延家之后恐怕早就熬不住了。现在见这年轻知府出手大方为人又随和一时大喜道谢了。 安抚了呼延灼高强一行回转城中。他一面走一面心中盘算:这马军到位本地军马也稍加整顿了余外的琐碎功夫就交给韩世忠去慢慢搞本州的安全算是没什么问题接下来只怕就轮到剿匪的事情了。 青州地面地匪情他比谁都清楚大的股匪无非是桃花山和二龙山桃花山的打虎将李忠和小霸王周通都不是什么好鸟剿了也就剿了不过那二龙山有鲁智深和武松在彼高强这些日子一直头痛不晓得到底怎生是好偏偏又没个人能商议杨志在临淄驻防燕青远在江南唯一能商议的韩世忠也没什么好办法甚至提出万不得已只好大义灭亲。 大义灭亲这么没创意的事我要是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以后要怎么收复燕云应对即将到来的复杂局面有了以后的远大目标打底高强的心气高地很总想着要寻个好办法出来解决二龙山的问题。 他这么出神没注意胯下的坐骑冷不防那宝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高知府措手不及一骨碌从马上摔了下来。好在韩世忠就在旁边伸手拽了一下高强自己也是习武有年身轻体健当地打了个踉跄也就站住了没摔出什么好歹了。 不过这一下突如其来又弄得有些狼狈高强有些恼火喝道:什么人 青天大老爷小人喊冤 只听见有人喊冤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一旁的众衙役如狼似虎一拥而上将这人围住口中嚷嚷:胆子不小敢惊了知府大人的马你有几个脑袋 不要为难他带来见我高强整整官帽官服摆手叫衙役们做事心说刚刚你们都哪去了现在耍什么威风。 众衙役闻言散开有个三班都头押着那人来到切近:禀知府是个拦路告状地 你状告何人 那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面上青肿走路一瘸一拐样子甚是不堪见了高强哆哆嗦嗦还没说出话来就听道左起一声吼:你这老杀才还敢来告状 高强一听这声音就知道坏了:怎么是这个闯祸精 第十二章 审李(上) 李逵之所以得了黑旋风的外号这声音恐怕也是原因之一粗嗓门响得跟闷雷一样外加有点大舌头一听就是不讲理的主。 只见人群开处这黑大汉几步跨了过来一把揪住那老头的衣襟提起沙包大的拳头就要打嘴里还嚷嚷:老杀才今番打死了你 高强差点要叫上帝保佑哪有这样的人李逵随他一同到了青州府之后按照高强的意思给他安了个押牢节级整天在牢城里打混凭他那副身板和野蛮劲对付那些罪犯配军再合适不过出来面对平头百姓就难保出事。 今天大概是高强身边人都跟着他出城阅兵去了这李逵没了人管束跑了出来也不知怎的打了这个老汉。不过你胆子也忒大了当着我面还要打人而且还是穿着押牢节级的官服这是要激起民变还是怎么的 情知不能容许李逵继续撒野高强鼓足中气断喝一声:呔休得胡来与我跪下 李逵当真听话被高强这么一喊登时拳头也放下了人也跪下了哪有这样的事他跪是跪了不过却是被韩世忠绕到身后一脚踹在膝弯上立脚不定也只得跪了。 眼看知府大人火了虽然面前的人乃是同僚众衙役也不敢怠慢一拥而上将李逵按了结实三五条铁链没头没脑地抖了上去黑旋风再大本事也动不得了。 高强二次上马纵马回了衙门里进后堂整理了一下官服而后转了出来大堂上这么一坐惊堂木一拍。喝一声:带人犯 威武三班衙役齐声喊堂威几个衙役将李逵和那老汉都带了上来李逵口中大叫大嚷。只是不服几个衙役尚且按他不住。 这时那大堂下面早就挤满了围观的人群知府老爷亲自升堂。审的还是拦路告状的案子当地百姓的八卦情节被大大激了尤其这中间惹事的还是官府中人就更加令人好奇。 高强这个恨啊心说李逵啊李逵。你是真浑呐这么多人看着你就不能配合一下过了这堂要怎么还不是随你嘟下跪何人。报上名来这时候就看出高强对这时代的基础知识缺乏来了他根本不晓得审案子是怎么回事只好照着以前看过地电影和戏文来念。 其实一般来说这审案子倒没他知府什么事多半是本州司法参军办案。知府负责把关而已不过今天既然是拦路告状司法参军又不在高知府便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可李逵一听就不干了。心说你不认识我么我可认得你唱什么高调高衙内。你装什么装连俺都不认识了说着浑身用力五七个衙役都险些按他不住慌的其中一个老成的连连在李逵耳边道:祖宗啊知府大人问案你就老实点莫要叫大人和兄弟们为难 那告状的老头一看就乐了:大人他咆哮公堂该打板子 高强这心里正不痛快正好泄一下:不错果然要打板子你拦路告状惊了本府的坐骑先打你五十大板说着就要拿签子。 那老汉头一缩当即就老实了:开玩笑五十大板自己现在是和官斗这些衙役的脸色没几个好看地真要动了板子五十大板实打实的挨下来一条命都去了大半条了。 究竟何事与我如实招来看这老汉安分了高强这才好问话。 启禀大人小老儿名叫吕三在本州西城开间古董铺子。今有一家人家因度日艰难将自己祖上传下的几件金石铭录卖与老儿不想银钱两讫之后又要反悔以此两造合口吵闹适逢这位节级路过听了那家的一面之词便来殴打小老儿。谅小老儿一把老骨头怎经得起这节级的铁拳被他追地急了万般无奈才惊了大人的驾求大人为小老儿做主。那吕三老汉声情并茂说的声泪俱下看似真的冤枉。 高强正要问李逵却听堂下忽地有人敲响登闻鼓冬冬两响众百姓一片哗然都伸长脖子向后看不知什么人在击鼓鸣冤。bsp;早有衙役跑去看了不一会带上个女子来。 高强一看就愣了这女子腰缠孝带身披麻布头上簪着白花一朵穿着热孝显然家中至亲去了还不到百日依律是不得出门地。不过这还不是重点重点这女子竟然是他高强认识的。 此女纤纤弱质二十四五年纪清清秀秀的脸儿大大亮亮的眼儿稳稳当当的神儿不是李清照是谁 李易安来到堂前低着头不敢往上看低声道:民女赵门李氏拜见大人大人万福。 呃赵李氏免礼抬头说话。高强心里也有点谱了所谓卖金石铭录的人家多半就是这李清照只不知怎么又惹上了黑旋风。 李清照听这话音耳熟抬头看时也愣了下怎么这几个月前救过他的高衙内摇身一变成了知府大人了她死了丈夫守孝未满百日按礼不能出门因此还不晓得换了知府更不用说新知府是谁了。 不过既然堂上坐的是熟人当日高强救了她又设法令她解开郁结的心绪李清照心中对这位颇有才气的高衙内还是有几分好感的便道:大人民女上堂来乃是要告这老儿奸诈无理强买民女的家产被这位节级路过撞见一时不平打了他。 你你血口喷人大人千万别信那吕三一听就急了他本来以为李清照戴孝不敢出门谁知道这女人看似柔弱事到临头可不含糊居然穿着孝服就上大堂来告状了。 第十二章 审李(下) 这老儿眼珠一转忙叫道:大人此女身带热孝敢上堂见官该先打板子 高强一听着恼:大胆你以为你是谁啊见个人你就喊打来人呐把这老儿惊了本府坐骑的五十板子先打了当下不由分说一根签子掷出去众衙役如狼似虎吆喝一声几根水火棍将吕三叉了出去一个翻身扔在地上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打打完又叉上来望地上一扔领班的捕头将签子交回堂上高强收回。 这时再看那吕三趴在地上只剩喊哎哟的气力连话都说不利索不复一点刁钻样了。 呸你这刁民算你倒霉敢和李清照在我面前唱对台戏高强可算尝到这生杀予夺的滋味了拿手一指李清照:赵李氏你说。 高强这般做法谁都知道他有意偏袒李清照这边了否则为何不打这赵李氏的板子若是现代审讯制度吕三的辩护律师定要反对抗议喊没没完不过在这堂上高强就是一头大在场的没一个不开眼来触他的霉头。 李清照便将事情本末说了一遍原来她守孝期间本来是不能见客的却被这老儿串通她家里人拿了几卷金石铭录出来卖给他。李清照知道了大怒她婚后与赵明诚夫妻以搜集金石为乐等到赵明诚受父亲政争失礼牵连落官回青州老宅居住后夫妻俩节衣缩食唯以金石为寄托每天相对搜集整理各种文物墨迹拓文等等晚间至以相互考较学问为乐。错者罚茶一杯。自赵明诚死后李清照一腔相思全都寄托在这些金石文物上哪里能忍受被人拿去卖钱 她既然知道了碍着自身守孝期间无法前去找这吕三算账可巧这吕三买了几件便宜货之后胆子越来越大这一天竟然上门去收东西。恰好被李清照的贴身侍女看见两边争吵起来。 那吕三欺对方妇道人家又是戴孝很是嚣张一把倒霉李逵这天恰好出来放风刚好看见他这副嘴脸大为不爽上前随手拨拉几下差点没要了这老儿的命。 那侍女见有人出来解围。大为感激追着李逵到了大街上见撞了知府的驾俩人都被带了去衙门问讯生怕这位见义勇为的壮士吃了亏。赶紧回去报告了李清照。 易安居士虽然还是一身的热孝但一来这件事欺侮地她忒狠了。心中不平二来担心那壮士因为自己而吃官司因此一咬银牙径自前来知府衙门告官。 高强一听事情本末当即冲冲大怒。心说趁着人家寡妇居丧期间拿了人家东西出去卖这种人作孽到极点了:赵李氏本府问你是什么人与这老儿串通。拿了你的金石文物出来变卖 本以为李清照对这样的人恨之入骨哪晓得她略一犹豫。竟摇了摇头:大人此事只是民女命苦罢了不欲追究只求大人明辨是非莫要为难这位壮士。说着手指李逵。 高强大奇随即就明白过来想必这人不但是她家里人多半还是长辈之类她一个寡妇受了这样的欺负只能吃了哑巴亏否则女子告其亲人论例就是两年牢狱之灾。 既然她不告这件事也就只好就这么算了高强将那吕三臭骂一顿撂下一句狠话:你这老儿告诉本州所有收买古董商贩周知再有人敢收买这赵李氏家中文物一概以收买贼赃论处本府定要从重处罚说不得要你等知道知道什么叫官法如炉他既然无法追究这次的事便想法为李清照堵好口子这么一个信息放出去料想本州再无人敢打她那些收藏的主意则其家中就算要拿她的东西出来变卖也找不到买主。 那老儿唯唯应了却几下挣扎不起早有家人伙计等闻讯赶到衙门用一个担架抬着去了。 李清照冰雪一样聪明的人哪里不懂得高强这道命令的意思不过戴孝在身不便多言只深深一福略表谢意又谢过了一旁的李逵高强惊堂木一拍两厢衙役齐声喝了一声堂威:退堂 威武 放开俺放开俺堂是退了案子不审了李逵可没放那几个衙役依旧这么按着李逵推推搡搡到了后堂高强换过了便服坐定这才放了开来。 我说铁牛啊你也真是笨这人打了也就打了我只说你打得好可这老儿既然到了我面前你就别打他了万一打出人命来众目睽睽之下如何收场 李逵一听高强说他打得好登时乐了咧着嘴笑:衙内果真打得好么俺只说没使几分力气生怕打死了这老儿若是不够时俺追将上前再赏他几拳。 罢了刚刚那五十板子已经打的这老儿皮开肉绽你再上去几拳那真要出人命了。到时候万一你吃官司配充军你老娘靠谁来养一抬出老娘来李逵这才老实了这浑人好处不多但讲义气重孝道确实是他的优点。 见李逵不言语了高强又道:铁牛你适才路过听他与人吵闹时可听见是什么人拿了那女子的金石文物出来变卖 他本想从李逵这里挖点消息出来好帮李清照善后做好自从赵明诚死在青州城下高强总觉得李清照是间接因为自己的影响才提前二十多年当了寡妇心存一份歉疚。 哪知李逵这老粗纵然当时听见了什么打完了也就丢在脑后竟是一问三不知。高强拿他没办法没好气地道:铁牛青州没你什么事趁早将老娘接过来也罢随手丢了几锭银子两贯钱给他用作盘缠。 好极李逵如奉圣旨不对这黑旋风哪里会把圣旨放在眼里就算是高强若不是摸了顺毛哄了他开心照样是理也不理总之是一溜烟蹿了出去径自往沂州去了。 这边高强转了几圈正在纳闷到底是谁在欺负李清照这个寡妇忽然下人来报说是石秀派了人来。 此人一进来给高强见了礼高强双眼登时一亮:有这人在我无忧矣 第十三章 右京(上) 来者儒巾缓袍神情潇洒正是多时不见的许贯忠。 高强这些天来身边没了智囊总觉得别扭遇事都没个商量的人此时见到许贯忠来正是如鱼得水这才体会到了当初刘备见到诸葛亮时的心境。 贯忠来的怎么这般快法按照当初的计划燕青到达杭州之后许贯忠将诸事移交而后由海路北上从刘公岛转6路前来算起来怎么也得再过十天左右才能抵达。 许贯忠见高强一脸的惊喜不禁笑道:小人此来可是给衙内带了一个妙人衙内不妨猜上一猜 妙人高强大惑眼珠一转便笑道:妙者少女也贯忠你带了什么女人来见我话音刚落高强只觉得自己的心没来由的大跳一下一种莫名的感觉油然而生这感觉似曾相识好似自己的心神在那刹那间出了自己的身体而扩展开去一般。这感觉久未出现高强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跳起来向门口望去:遮莫是右京回来了 许贯忠拊掌大笑门口飘然出现一人白衣如雪长垂腰松松挽了个髻面上不施脂粉举止轻盈若有若无堂中的空气温度随着这女子的出现似乎陡降几度凉风沁人正是东渡日本已有一年多的橘氏右京。 此女当初因为被左京施傀儡术控制想要侵入高强心神之时意外受扰结果阴差阳错下高强和右京的心灵间反而建立了某种联系二人之间显得颇为暧昧。此后由于开辟东瀛贸易以及开日本矿产的需要右京率领东瀛船队和方天定等人东渡此后高强东奔西走船队事务多交于许贯忠处置。因此与右京也就没了交集。 久别重逢本该是一件喜事不过这右京一向是清清淡淡的风格与高强之间由于当初的那件事又颇有些暧昧因此面上竟是表现的无动于衷好似随意出门和天天见面的邻居打招呼一样。微微躬身道:衙内久违了。 久违久违好。好得很。高强也想起了当初的事不觉有些尴尬而二人的心意相通若有若无。又令他清晰感觉到右京心中莫明的悸动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是好。 许贯忠看看高强又看看右京撇了撇嘴向高强道:衙内右京姑娘这次回来乃是东瀛那边有件大事。要请衙内示下。 大事什么大事高强一惊回神心说日本那边的金银至关重要离了这玩意我的钱庄就没了一半底气。可千万不能出了岔子。 三人坐定右京淡淡道来原来他们一行到了日本与平家订立盟约之后四处开辟矿山。雇工开采金银先后已经运了几批金银回来。都存放在杭州应奉局里而后运往各处使用。 由于高强在他们临走前根据脑海中所玩的日本游戏而点明了几处储量较大开采较为简易的矿山因此右京等人开矿甚为顺利到现在已经有十几处矿山运转正常备中银山越后金山等几处雇工都上千人产量不断扩大方天定等摩尼教众人忙不过来已经又从两浙这里招募了许多教徒前往日本国了。 衙内小女子等在日本国各处探矿得知其国不但盛产金银铜铅等也都甚为丰富尤其胆水胆土颇丰大可用来鼓铸铜钱。只是小女子与方公子方圣女商议之后都觉得铜乃是铸钱之物若是开采出来被日人用来直接铸钱恐怕有损我大宋故此商议不定要小女子回来请衙内示下。 高强听了这番话先是一喜右京在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直接就把她自己放在了大宋国民的地位上可见其心可用;第二喜却是松了口气原来不是日本地金银开采出了问题倒是有些额外的好处不晓得能不能吞的下。 日本国产铜他原本是知道的不过一来以前没留意过这方面的情况只知道在近代之前日本的铜钱多半都是直接使用的中国制造想必产量不高二来他刚刚派员去日本开采金银矿恐怕贪多嚼不烂因此计不及此。但现在听右京地口气这铜产量着实不少有必要认真考虑从日本采铜的问题了。 说实话从异国开矿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那些矿可不是现成的金锭铜锭你派几艘船过去搬了就走那是要长期驻扎人累年累月地进行生产的若非如此那吕宋岛的铜矿丰富之极据现代统计平均一平方公里有铜134吨他高强怎么不派船去实在是力不能及。 他想了一会眼睛望望许贯忠知道这一路上二人同行这位军师必定有所了解恐怕有了定计。 许贯忠见他这眼神便知其意却摇了摇头道:衙内莫看我小人也曾思忖此事有几桩难解不曾有什么腹案。 什么难解 以贯忠所见这日本国产铜咱们若能开采了运来国中算来还是有利可图不过问题在于其一咱们开了铜是否用来铸钱须知本朝以铜铸钱各处坑冶产铜尽入于官咱们若是私自运铜进来恐怕授人以柄。 铸钱当然铸钱高强不假思索:贯忠啊朝廷现在新变钱法将当十钱改作当三虽然是能够稳定物价不过这么一来钱荒更加严重这铜钱是越多越好况且钱引行信用没有建立到处都需要现钱为本供给百姓换用。想到自己一咬牙一跺脚答应了承担京畿一带钱引行换购的任务高强就有些心惶惶随将此事也说了又道: 我正在愁手头的银两未必足够又怕用钱处多而用银处少就算银子足够了百姓都未必愿意拿钱换银倘若能自己铸些铜钱正是解了燃眉之急。 第十三章 右京(下) 许贯忠听了点头称是:如此说来日本之铜是能采则采了。他站起来一边踱步一边沉吟过了一会才道:据右京说来这产金银处多半也有铜铅出产倒不需另开铜场只是现有匠人只懂得采金银未必懂得采铜。还有那胆水胆土又是何物 胆水胆土其中有铜以铁置其中顷刻便可得铜只是其法只是近年来方用于中原更有许多人认为采出的依旧是铁或曰伪铜不是真铜。右京显然是作过功课。 呸什么伪铜高强中学化学还有点印象这胆水不就是硫酸铜么中学时学的置换反应用铁进去就能把铜置换出来不需砌炉冶炼方便之极。不过这么一来提高了铜的产量同时就降低了铜的价格因此违反了当时人认为铜比较珍贵的印象被视为伪铜甚至有人干脆认为是铁。可笑的是当时铸钱缺铜有的钱监就来个铜铁合铸用矿冶的铜和胆水炼的铜合铸铜钱殊不知倘若真是铜铁合铸的话技术上的问题在这个时代几乎就不可能解决的。 胆水胆土炼铜简易人工又省可以先搞起来;那些矿铜若是不懂得开采可从中原招募匠人前往东瀛两浙福建等地坑冶甚多懂得采铜的匠人不难招募我应奉局本来就可以从事造作招些匠人也不稀奇可即命小乙为之。 许贯忠见高强显然是拿定了主意便答应了又道:衙内采铜乃是用来制钱咱们是在日本铸了钱运回呢还是运回铜来铸钱或者将铜卖给官府。由官府铸钱 我呸当然是自己铸对这个问题眼下自己的钱庄就需要大量铜钱高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义无反顾地加入了私铸铜钱大军之中:日本人用的也是咱们的铜钱这就是咱们在经济上控制日本人的一着妙棋若是在日本铸钱难保被他们学了去;将铜卖给官府的话。一来官府给的钱少往往还要赊欠二来官府铸钱有定数若要增铸往来文书又耽误时间。还多生枝节不如咱们自己铸了来地便捷。 私铸地点便选在刘公岛附近海岛之上往来不便咱们只需控制了船只安全就没问题那里又是咱们预定的东瀛运来金银的转运之处一举两得。 高强想得周到许贯忠和右京并无异议。许贯忠又提出可径从流窜海岛和登州的罪人中捡拔匠人。圈在岛上铸钱神不知鬼不觉。 几人说的高兴高强已经看见自己的钱庄柜台上多了无数铜钱正有些陶醉右京忽道:铸钱需要专用模子咱们上哪里去弄难道去官府的钱监偷么 啊高强忽然傻眼怎么还有这种问题他立刻联想到了现代地某些电影为了一块伪钞电版可以打的天翻地覆难道自己也要来这么一手。 却听许贯忠笑道:无需挂怀。官家早已挂了钱范出来照样作一个就是。原来当十钱改作当三朝廷怕百姓不熟悉新钱的模样在汴梁城各热闹去处悬挂乌脊涂漆的钱范当时有人就笑称:这是给盗铸钱者树的样子。别处不知道如何。在高强这里这句戏言恐怕就要成真了。 听了这笑话高强大笑三声从日本采铜一事就此定案若是得了这批铜钱。对稳定渡过钱引行地这段时间显然大有裨益。至于这种对于东瀛资源的掠夺性开采会造成什么后果高强才不会去理。反正这些地方的经济多数都是依存与大宋而存在的名副其实的大东亚共荣圈大宋只要搞的好了不就等于东瀛也好了 右京和许贯忠又将东南和东瀛的各事约略说了一遍大致上各处都是好消息高强便不担心也将自己来到青州之后的情形说了一下随即话题便转到李清照那件事上头:贯忠你可得为我出个主意。 右京在旁听了忽地诡秘一笑道:衙内莫非对这位新寡文君有好逑之心 这个要说高强对李清照到底是什么感觉他还真是说不清楚。原先在自己的时代他对于李清照的诗词大为倾倒极为向往这位千古女词人的风采因此有机缘穿越时空之后说什么要见上一见。不过见了之后要怎样他也没想清楚这倒有些类似于现代某些读者吃了一个鸡蛋觉得好吃便很想见一见那只鸡的感觉至于见到那只鸡会不会就想尝尝鸡味那就见仁见智起码对于高强来说他还能分辨清楚自己爱吃的是鸡蛋而已。 当然他是不会弄到那种杨某某或者某某娟的地步堂堂衙内的身份若是前面冠以智障二字真是死了也没脸见祖宗了。况且以他和李清照现在的身份处境彼此间的距离大的难以估量光是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被列入元佑党籍成为蔡京一系地死敌这一点就够他高强掂量掂量。 沉吟片刻高强缓缓道:右京这女子的才情你恐怕不甚了了她父亲被公公赵挺之倾轧入元佑党时此女曾赠诗于赵挺之有炙手可热心可寒这样的妙句京城传诵一时。我敢断言千古之下说起我中华文人这女子必定能有一席之地。我如今所求的也不过是尽一己之力为她谋些安宁至于我本身有何企图原是说不上的。 右京见他说地诚挚收起了调侃之心反对这位高强口中才情千古的奇女子产生了好奇轻笑道:衙内既是如此不妨让右京去试试一来彼此都是女子这位李姐姐服孝期间恐怕只有小女子才能与她交接二来右京与衙内可以心意互通也就等于是衙内亲身去接近了这李姐姐岂不大妙说罢举起袖子掩住樱唇。 高强直接无言差点气背过去许贯忠则按捺不住狂笑。 第十四章 算帐(上) 几人笑了一回许贯忠又问起事件的本末俄尔沉吟道:衙内照此说来这中间只怕有些难处。 见高强意似不解许贯忠解释道:赵家有人与那老儿串通将赵李氏的文物古器拿出来变卖这是一定的否则赵李氏不需顾忌什么径自以窃案报官便是。问题在于既然是她家里人其人又不愿报官想必身份有些特殊这人究竟是谁 管他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高强很想这么说不过许贯忠既然这么说定是有他的道理耐着性子听下去就是。 衙内可还记得这赵明诚死后赵家人上告朝廷前任知府慕容彦达走了当今蔡太师的门路又通过宫里的贵妃和内侍梁大人找到了衙内头上结果平安无事现在调任江州任上这赵家公子变成死的无声无息连个出来背黑锅的人都找不到那赵家人心中当不无怨恨吧 哦高强拉长了嗓子脸也有点拉长:他也算明白了一些赵家对于知府慕容彦达能够平安脱身心中不无怨恨又知道是有蔡京从中作梗勾起了当初赵挺之和蔡京之间的旧恨两把火相互一烧怕不是有燎原之势 以赵家人现在的情形恨却只管恨别说使手段对付蔡京保命全身才是要紧对于他这个助蔡为虐的高衙内就算恨到了骨子里也是一样没有办法。但既然有这样的一股恨意总得找个口子宣泄出去不是有那么句话:不在沉默中变坏就在沉默中变态么 恰好逢着这件事赵家也不晓得是哪个狗皮倒灶的家伙自己亲人尸骨未寒。就想着法子欺侮未亡人李清照将她夫妻的遗物偷拿出来变卖。这事撞到自己手里又通传本州古董金石铺子这家伙的财是不成了不免迁怒于李清照身上若是知道主审此案的就是和他赵家颇有恩怨的高衙内。恐怕更是师出有名整治起这寡妇来定是花样百出。 事不宜迟右京你去设法结交李清照从她口中套出那个欺侮她的赵家人姓名待本衙内给他好生上一上什么是人伦大道高强咬牙切齿。心说赵家有你这样的下流坯子难怪赵挺之辛苦半天当了宰相一年不到就得滚下台这是缺德啊 右京答应了起身袅袅婷婷便去高强知她足迹未到北方在这里人生地疏的怕是不知如何着手正要从自己衙门里找个人去相帮。许贯忠已经抬手点了一个人进来:时迁兄弟何在 小人在尖细嗓子一亮门外窜进来一个人起身处身轻如燕落地时点尘不起往脸上看两撇老鼠须。一对眯缝眼正是时迁。原来这人向来在石秀手下做事。仗着他机灵手脚轻便深受石秀重用后来许贯忠主理江南诸事身边少了得力的人。就将他要了过去这次北上也一起带了过来。 高强见了时迁。倒有些欢喜一来这偷儿长的虽然猥琐了点人却活泛看着不讨人嫌二来此人行走江湖有年江湖上的门道清楚得很有他帮着右京行事略无一些挂碍之处。当即用言语好生安抚了时迁几句付他自与右京去了。 这边许贯忠又与高强谈起钱法来自从朝廷下诏改钱法一方面是当十钱改作当三算是将铜钱的票面价值与其本身所包含的金属价值拉近不少另一方面又行钱引干脆采用了几乎没有任何成本的纸币这中间差距之大令大宋上下都有些不适应各地出现了许多混乱现象更有好些不懂得如何应付的地方官员纷纷上书要求朝廷改用旧法。 总括说来对于当十大钱全面改为当三官民黎庶多半都是欢迎这几年物价腾涌当十大钱起到了很大作用改作当三之后虽然还是要经历一些变动但过了一段时间物价可望恢复到稳定的水准因此大众都还抱有信心。但对于钱引之行则多是反对态度这等轻飘飘的纸片要说价值几文谁都知道不值钱偏偏要拿来当铜钱使只怕一百个里面也没一个能明白的。 见许贯忠这么说起时语气有些闪烁高强就知道在这件事上头连这位当世少有的年轻智者也还是看不通透。对此他倒不奇怪当初自己在上金融课程的时候老师讲到这货币的本质乍听之下就没搞懂什么一般等价物的符号一个符号怎么能代替实物不过他那时有个同学下课后听见大家议论纷纷立时撇了撇嘴:符号你们不要我要只要花得出去谁管这钱里面有金有铜就算现在人民币里面的那条金属线也只是用来防伪而已打什么要紧众同学一听皆以为剽悍很是赞同了一番哪知回头一想这道理说来浅显但若是用来考试答卷照样被老师判零分于是有志一同都对此人来了个切依旧还讨论起诸般概念来。 不过现在面对刚刚接触到纸币概念的宋朝人高强却觉得这剽悍的道理更容易说的通些:贯忠听了有那等黎民百姓可不管什么纸币铜钱只需完的了税买的了诸般杂物那钱就是好用的钱因此钱引能否顺利行都在于这平等兑换上头。 不说还好一说到这自由兑换许贯忠地牢骚就来了:我说衙内啊你倒大方揽了东南五路的钱引兑换任务不说把京畿地也揽了下来也不仔细算算到底有没有这许多本钱咱们现在手头的金银有几个来路一是日本船队的收益这船队一年四开最近一次的贸易额是四百万贯以上咱们钱庄算下来可以进账百万贯以上二一个 等会多少一次贸易就能进账百万贯之多即便是一手创立了大通钱庄的高强也有些惊诧。 许贯忠点头:正是说起来衙内那关于船队份额的想法真是叫人惊叹咱们钱庄每年就算不干别的光卖手上的这些船队贸易份额就能赚上二三百万贯的。而且现在又有人不满足于中原和东瀛的交易说是南洋的香料玳瑁等物都能赚大钱咱们仗着船队大又有官家的御诰大可以从原先掌握这条线的大食人和天竺人手中抢了这条线来作拿了日本交易赚来的金银直接下南洋而后再贩运值钱的货物回中原这么多跑一圈那利润起码能再多一半。 高强拍案叫绝后代葡萄牙商人占据了马六甲海峡之后就是在这几点的贸易中了大财不过那时他们的贸易线路中还要加上印度这一环。当初他设计这东瀛船队的时候也曾冒起过这个念头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当时他对于大宋海外贸易基本是两眼一抹黑能把日本这一块吃下来就算不错。但现在看来自己仗着应奉局的大旗掌握了中原的海商日本那边与平家结盟两边都算稳固接下来是该将海上贸易的范围扩展到物产富庶的南洋了。 第十四章 算帐(下) 见高强频频称许许贯忠也是喜欢:衙内安心小人们受衙内嘱托便当为衙内分忧此事我与小乙商议的妥当这时该当已经开始实施了。不过既然涉及到三地交易一个船队就不便控制小乙打算分船而行。 分船这可有点难处别的不说那船队份额如何处置可不是所有人都要跑三地贸易的吧 这个自然因此小乙打算将原先按照船只载重的份额都改成用现钱折算如此不拘于船也不拘于物只要有这么多价值的货物上下咱们的船队就照着份额收钱。 高强大喜这听着就有点像现代的关税和贸易配额制度了可见古人的智慧与现代人实在没什么差别到了那种情况下人家就能想出合适的法子来应付。当然了打开这扇智慧之窗的高衙内功劳也是不小。 两人议论了一会高强又出了些主意正说得高兴许贯忠忽地把脸一板:衙内欺我原是来说衙内你心气太高不合将京畿钱引的事务也揽了来作怎的串到了那船队上头 高强忍笑心说居然被你绕回来了真是不易。他摆手道:贯忠无需多言你心中所想本衙内大约也知道。这件事情本衙内熟虑再三非做不可眼下或许有些亏本以后只有莫大的好处。 愿闻其详许贯忠振衣静听。 见他忽而摆出极为严肃的神态高强颇有些不自在想了想才道:咱们手上的银子一是钱庄汇兑的抽水二是船队贸易和份额三是东瀛开采出来的金银四是清溪帮源洞银矿的出产这几项加起来具体数字我没你清楚不过一年总有个大几百万贯吧 许贯忠默然点头。要知道单单钱庄汇兑的金额去年一年就达到了五千万贯之巨已经是大宋朝廷全年收入的一半了而今年的上半年虽然有当十钱改为当三所造成的铜钱升值通货紧缩原因大通所流通地金额也已经达到了四千万贯这当然不是说大通钱庄已经有敌国之富。而是历来这政府收入与国民生产总值乃是两个概念大通钱庄掌握了经济流通的重要环节已经有相当的货币通过这个渠道来流通因此在这个中国历史上商业经济最为达的朝代其经手的数额就显得极为恐怖了。 你我都是胸怀大志的人。办这钱庄对国家到底有什么好处彼此心里都是清楚的既然手里有钱国家又是需要钱的时候此时不用更待何时高强拿起扇子在桌上敲了敲半开玩笑地道:贯忠啊财富是在流动中才有价值地。藏在家里数钱玩数的不过是一堆死物不能吃又不能穿有什么用总不成留着给自己打一副金棺材板吧 许贯忠也是笑听高强又道:我大宋原本就是缺钱不是说穷而是上到朝廷下到平头百姓在在都需用钱缺的是铜钱。像四川这等地方连铁都拿来铸钱了还是不够用最后只得用交子。朝廷原先用当十大钱也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弊病。迫不得已罢了。 现在改了当十作当三物价是可以下来了可要是缺钱的状况不解决这物价下来了还是一样要出问题要是一个铜钱就能买一升米了。那鸡毛蒜皮的东西怎么买总不能全用东西换吧所以呢。新钱势在必行既然铜钱不够只能用钱引这中间乃是环环相扣少一环都要出问题的。 有了现代的金融意识高强对于大宋的财政问题有相当清醒的认识说起来自然也头头是道对着许贯忠他还是第一次将自己的这全盘计划说的这么清楚。当然了限于对方的接受度就算这样他也只是说了一多半而已。 许贯忠咳了一下:衙内说得清楚贯忠也明白如此说来钱引非成不可宁可咱们钱庄贴钱也得将这钱引撑下来 说对了一半高强笑道:咱们大宋今年行钱引三百万贯我看过了最小的也是一贯的面值那有几个老百姓能用的着的日常过日子还是用铜钱咱们钱庄都不需去理若是商贩来换钱引时凡是大宗的交易咱们都想法劝他在钱庄里开户往来流水都在钱庄里走里外也不用咱们掏出多少真金白银去。哪怕就算泼出大天去京畿和东南两处我出个两百万贯也就吃下来了。 见许贯忠意有不甘高强明白他的心理再怎么豁达的人看着自己辛苦经营的财富就这么白白消耗都会有些不甘心许贯忠纵然是胸襟广阔的人但一年多钱庄管下来也习惯了没事拨拉一下算盘。 便又道:这钱引抓到咱们手里眼下是看着吃点亏往后这好处可不是一点半点地。朝廷大臣理财有个弊病今天你上台一套明天他上台一套把这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都当作彼此攻讦的把柄了就如这次钱引之事要是出了岔子咱们和蔡太师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个都跑不了历史上蔡京在大观三年也就是明年第二次被罢相就是在当十钱上头栽了跟头现在由于高强的介入当十钱变成由赵挺之行蔡京提前废止了当十钱这一遭可算免了不过又生出钱引这档子事来因此高强心里明镜一样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叹了口气:眼下太师和本衙内都得圣眷若是哪一天失了势被什么对头人掌了权这钱引恐怕又要跟着遭殃人存政兴人亡政息呐所以我寻思总得想个什么法子叫朝廷对这钱法不能随便指手画脚才行 许贯忠听到这里遽然而惊道:衙内你是想要咱们大通钱庄往后永久就掌握着钱引的行 第十五章 备荒(上) 倘若真能如此不但是国家的幸事咱们这大通亦可名垂青史为后人垂范了高强摇头苦笑;只是说来容易办起来可难钱法关系社稷民生朝廷没那么容易放手这事还是慢慢来吧眼下就管管京畿和东南的钱引好了。 许贯忠也知此事不易默默点头。 这两人一个是来自后世具备了历史展眼光另一个满腹经纶为当代智者眼光见识都不是这时代绝大多数人所能比拟的。但想到世事多艰却还是有些意兴阑珊。 过了片刻高强算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来:摩尼教徒进入我钱庄做事眼下情形如何 说到这事许贯忠露出了一丝笑容:好得很这些教徒贫乏久矣能有事情作人人皆踊跃再者有方圣女等从中用心个个听教听话。这教徒们更有一桩好处他们从小接受教义熏陶手脚干净不贪公物咱们钱庄薪给又丰厚比其余百业的学徒都好的许多因此人人欣悦有不少人学的快已经作了二掌柜新近在四川开的那几家分号有一家直接就用了摩尼教人作掌柜。 想到摩尼教主方腊死在自己手中现在却如此大举任用教徒高强心里颇有些怪异。不过既然是作为分化瓦解摩尼教的一种手段眼前的好处着实不少能为这些受尽苦难的底层人民谋些福利不但是作了好事也是消减了社会矛盾:怎么说这也是替方大教主在天之灵完成了部分心愿你老人家就瞑目吧 这时不免就想起方金芝来这可怜的小女孩虽然已经与高强有了私下的婚姻之约不过碍着方腊死了才一年高强对于方腊之死又时常心虚因此一直避而不谈只是偶尔托许贯忠捎些礼物往帮源洞去。时时存问一下罢了。 许贯忠也知他心意便将金芝的近况说了一下无非是山野寻常度日不过近来也时常到那帮源银矿去帮手只是她下任圣女的身份那银矿的所在暗无天日教徒们都拦着她不让下去左右也没什么事作。不是父孝在身的话这小女孩早就忍不住要跑出来了。 俩人又说了一会高强有些兴味索然虽然还有些事要问眼下只提不起精神。见许贯忠远来疲惫便叫觅地安歇。 许贯忠答应了起身要行忽然回身道:衙内旁的不打紧只是小乙要我问衙内东南的粮食眼看就是最后一熟明年春上若是还要供给西北大军地粮草。这可就该着手准备咱们今年是讨了个巧打了西北粮商一个措手不及明年可没这好事。 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还是小乙精细。高强微微一惊这事倒真是不可不防今年童贯尝到了甜头眼看军粮充足朝廷军费又省。上下交口赞誉难免他老人家就想以为常例明年再请圣旨向自己这钱庄借粮。 今年仗着供应大军粮草高强通过大通钱庄支出了大约五十万贯。筹措了百万石军粮西北六路的许多粮商可亏了老本等于是用多年的营利为这一年买了单。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明年可就没这好事高强若是还要为西北大军供粮。多半就得花大力气运粮了。 贯忠可有良策想到今年漂亮的完成了军粮供应任务都是出自这位军师的谋划。高强当即虚心下问。 许贯忠捻了捻手指笑道:咱们有了圣旨朝廷这粮食是问咱们借的虽然不指望他真个还钱不过那童节度收复青唐之后打通了西域之路这边市的贸易可就日渐兴旺咱们拿了边市的经营足可弥补供粮所费算起来还是抵的过。若是明年还要供应军粮须得眼下就开始收购东南和荆湖四川等地的粮食 等等说到东南和荆湖的粮食高强忽地想起一件大事来:糟糕糟糕我怎么把这件大事给忘记了 按照历史的记载在大观三年也就是明年生了一场极大的灾荒江淮闽浙荆湖等地一体大旱数月从六月直到十月不但夏粮的收获受到极大损失秋粮更几近于颗粒无收在这种情况下江南的米价势必飞涨到时别说完成大军军粮收购任务恐怕连开仓放粮都来不及须知大通钱庄上下有多少摩尼教徒都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看着满地饥荒这大通钱庄却还整日把白花花的大米往西北调运他们会怎么想 忽见高强脸上阴晴不定许贯忠大为惊讶记忆中难得见到小衙内这般作态赶紧问:衙内出了什么大事 这个高强苦笑心说这个叫我怎么跟你说难道就直说本衙内心血来潮掐指一算晓得明年会有大旱粮食要出大问题我的眼睛看得见未来这种话也只有神棍好说出口换了任何一个尘世中打滚的人谁愿意身边有这么一号半仙的人物更不要说与之共事了。尤其是许贯忠这样有才能的人叫他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身边一个半仙身上他只会觉得是对他智慧的一种侮辱吧 他斟酌再三才道:贯忠我只是想到咱们眼下才着手收买调运粮食会不会晚了点要知道明年大军要粮多半也是在春上那时青黄不接得从现下就着手。难在朝廷圣旨没下连我也不知道明年是不是要继续承运大军粮草万一这粮食买来没处用岂不糟糕 许贯忠看了看高强忽而大笑起来:衙内差矣岂有粮食没处用的道理大军明年纵然不需我大通钱庄独家承供粮草总还是要粮的这些粮食依然还是当地收购咱们若是手中有粮依旧着人拿去售卖仗着今年打通了不少门路明年就算和外面那些粮商一起在官市中抢食总也亏不到哪里去。 第十五章 备荒(下) 高强讪讪这本是他临机想出来的掩饰之词自然没什么考量不过经许贯忠这么一说他便顺水推舟:如此甚好咱们就叫各处钱庄量着手头的余钱各处收购些粮米蒸晒之后运到通衢大邑储藏以备来年罢了此事叫小乙和石三郎一同办理多收些也不打紧。再有他想起四川稻米产量全国领先又靠近西北明年又不遭灾荒此处的粮食该可多运一些出来:蜀中富庶粮食丰足若是从眼下开始收购了慢慢运至关中明年春上恰好可用。 许贯忠一一答应又说起一件事凑巧原来大通钱庄开到西北和四川之后出了点问题川陕等地与中原不同寻常多用铁钱内外不相沟通铜钱与铁钱的比价很是混乱各钱庄的掌柜一时难以适应都在那里叫苦。 既是衙内说了要从蜀中收买粮食咱们正好将蜀地所收的铁钱就在当地都换成粮食也免了这铁钱运出的麻烦。许贯忠笑了笑原来这铁钱又重又不值钱一枚铜钱可值1o枚铁钱同样价值的铁钱要从蜀地运出来其运费和运粮食竟也差不离。 好极如此说来这粮食先尽着蜀中调运便是叫石三郎多费些心力想法多运些粮食到西北各地储藏若是粮仓不够尽可商借当地大粮商的仓库今年咱们压价收了他们的粮草在当地也该摸着些门路了。高强这下高兴若是蜀地能多运些粮食出来明年缓急可用对东南的赈灾也有好处。 他怕许贯忠因此而放松了东南各路粮食的收购赶紧又加了一句:虽然如此东南五路和荆湖等地还是要抓紧收粮存粮咱们这钱庄要在各处生根。光靠贸易汇兑还是不够粮食乃民之本咱们手中有粮心里就不慌。情急之下又把领袖他老人家的名言用上了。 许贯忠答应了。好在他们这钱庄并不是单单为了赚钱要想挥更大的影响力手中的钱财就得想办法散到社会各阶层和经济的各环节中这一点在高强和他们日常地议论中也早已达成了共识将海外贸易和国内经济流通所产生的大笔金钱再和石秀掌握的市井阶层结合起来其能量将会是令人无法想像的巨大到了那个时候。大通钱庄才算是真正在大宋扎下了根来。 现在么只能算是个国家政策空白地的幸运儿罢了。 安排好了粮食储备工作许贯忠终于可以去洗洗身上地风尘晚间高强做东设宴给他和右京时迁等接风洗尘不在话下。过了没几天大通的青州分号便堂皇开张靠的便是许总管带来的熟手人员和银钱作本。 这几日高强也是忙的乱转既然想到了明年的大旱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要知道中国史书有个坏毛病重人物而轻其余记人物传记唯恐不细其余像什么农商粮马天文地理则多半是一笔带过明年这场旱灾既然在史书上都有较为详细的记载。那就一定小不了联想到大观之后政和年间大宋局面的急转直下。高强也若有所悟恐怕和这场大旱也脱不了干系吧 未雨绸缪防止灾荒对他高强还有个实际地理由那就是保证手中的权位。他现在还是蔡京的一党。可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明年出了这场大灾按照大宋官场的惯例宰臣必定要引咎辞职到时候若是措手不及蔡京一旦相位不保上来一个和赵挺之一样吃里爬外的货色那他高青州只怕也要跟着倒点霉。 想想神宗朝时王安石那样声势浩大的变法只因为一场旱灾数百万灾民流离失所汴梁城看门的小官郑侠上了一幅流民图神宗皇帝大受震动不久就免了王安石的宰相诸新法多半陷于停顿可以想见这种灾荒对于朝廷权力分布的影响力之大。而眼下高强对于大宋朝政地渗透可以说才刚刚开始他最需要的就是稳定的权力环境因此减轻这场灾荒的影响进而在由此引的权力动荡中保持自己的地位乃至抢占更好的位置便成了他心头地要务。 于是乎身处汴梁的石秀接到了高强的一系列指令忽然觉他那些派出去充当临时粮商的手下这差事大有转为长期化的趋势高强给他的命令居然是:在所有力所能及的地方尽全力收购与储藏粮食尤其是荆湖和江淮等地至少须得储备当地百姓半年的口粮。 眼看自己从一个当代黑帮大头领摇身成为大粮商石秀颇有些无奈就算他手下市井闲汉人数众多车船店脚牙等下五门几乎统统包揽要作这样的生意却还是缺少专门人才你总不能指望青皮蛇赖头四这等目不识丁的家伙去收粮贩运吧抢粮还差不多。 好在这件事也不是他一个人扛现在由燕青掌管的大通钱庄已经有了比以往更杰出的表现。这位北京大名府知名财主卢俊义从小培养出来的杰出人才在主理钱庄事务之后立时展现出比半路出家的许贯忠和高强更为专业的风范大通在钱庄本身业务上并没有多大的展但其各地分号的触角却开始逐渐渗透到地方经济的各个角落。 在接到高强的指令之后燕青与石秀紧密配合一者以财力一者以人力有条不紊地储藏起大量的粮食尤其是西北各路蜀中的粮米源源不绝地运出仅延安府一处不到两个月就储存了不下二十万石粮米。 如此大规模的粮食收购运动自然逃不过嗅觉敏锐的各地粮商的鼻子若是一个新崛起的商家采取这样的行动难免会遭到联手的抵制收粮存粮等等环节都可能遇到问题但高强这大通钱庄却有所不同不但黑白两道通吃财力方面也极为雄厚各地粮商无法与之抗衡便纷纷寻求与之合作或者跟风也开始存粮。 他们想的很简单你大通这么有实力跟着走肯定错不了就算这粮食买卖会赔钱天塌下来也有你大通这个高个顶着不是如此一来渐渐辐射开去一时间掀起了大宋境内一股存粮收粮的粮价也逐步高企今秋卖粮的农户倒成了第一个收益的人群。 地方官员则弹冠相庆只因老百姓卖粮手中有钱完税也比往年快捷了些时一时间各地表章频上奏称我皇洪福齐天比年风调雨顺各处仓廪充实百姓鼓腹而歌。官家赵佶览表大阅蔡京率百官朝贺君臣设宴庆贺席间不免赋诗作记又下诏优赏种种皆是官样文章一笔带过不提。 第十六章 演武(上) 数日无事这天高强派人去请了呼延灼来说是上次韩世忠承诺要制新的神臂弓再加上凌振的震天雷也作了几个要试验给呼延灼看威力如何。 呼延灼应约而至这次不是看他的连环甲马因此大军不动是带了几个军中牙将和十几员使臣轻骑快马而至为了以防万一马鞍后面都驮了战甲。 见他这等在意高强有些好笑不过武将在这武事上头在意算是业务上有进取心总好过成天只知道吃空饷差闲兵的那些将官因此夸奖几句叫凌振和韩世忠取了应用物事一行人倾城随太守虽没有千骑之盛倒也威风凛凛。 今日不需动用大军因此就在城西校场演武。这校场是设于唐末五代之时取的是西方白兵主杀戮之意到现在二百多年历经十几代军将虽然其中许多都是孱头兵草头将到底有些肃杀之气高强一马当先进了场来只觉得卷地一阵风起浑身机灵打了个冷战。 韩世忠这样的武将到了这等地方却更加精神他纵马盘旋手上已经擎了一张神臂弓在手这神臂弓乍看上去不似弓更像是弩高强原是见惯了的不过今天韩世忠手中这张弓有些不同好似多了点东西。 场中已经有人竖起一个木十字架上面撑起两副铠甲来比上次试弓所用的又多了一副。呼延灼见了不敢怠慢神情甚是凝重要知道重甲乃是连环马的看家宝若非如此。怎堪冲阵之用早就被对手的弓箭射地七零八落了。 他凝神观看旁边几个使臣却在那里低声议论其中有个年轻人嗓门略大了些听的呼延灼有些心烦低声喝道:通儿住了且看韩将军演武 那年轻使臣对呼延灼有些忌惮当即住口不言只见韩世忠打马奔出一百五十步外。再翻回来马上一脚凌空蹬住神臂弓上的脚蹬上了一支箭跟着在一百二十步外射出一箭不偏不倚正中那两副铠甲。 这一箭的声势极为惊人。那木十字架也不知是栽的不深还是怎的竟然被这一箭射倒摇摇晃晃带着两副铠甲轰然坠地呼延灼吃了一惊脸色甚是难看好似这倒下去的不是木十字架。倒是一员身披重甲的连环马军。 那叫做通儿的年轻使臣好事纵马过去跳下马来检视再三拎起那两副铠甲又奔了回来嚷道:叔父这弓好劲。箭透两重甲还有这般力道。说着看了看已经回到高强身边的韩世忠眼里尽是钦佩之色。 呼延灼一言不将那两副甲看过了便在马上向韩世忠拱手道:韩将军果然神箭此弓之力如此强劲比神臂弓更胜三分不知可否借予末将一观 韩世忠一笑递过。众连环马军将官呼啦围了上来十几双眼睛都盯着那张弓看。 高强却已知就里原来韩世忠不知受了哪位匠人的启在这神臂弓上安了一副小小的绞盘利用绞盘来上弦。不但省力而且更为快。同时因为绞盘的机械效果弓力也比原先更为强劲一举实现了射和杀伤力的双重突破。但万事有利就有弊这弓力变强了之后射时就不易把稳弓身箭身抖动地可能性增加因此射远之后准头有所欠缺据韩世忠自己试验所得大约一百步内可以与神臂弓相比再远了就难说会飞到哪里去。 呼延灼等连环马军看罢新神臂弓还给韩世忠又询问了改造的详情口中称羡不已:韩将军造出如此利器实属难能倘若当日对付那西夏铁鹞子军有此利器我大宋军士当可少流鲜血无数。 韩世忠逊谢几句却不料一旁杀出个程咬金那通儿忽地叫道:韩将军听说你使的好马槊小将不才也曾学过些马槊使法可否向将军讨教一二 韩世忠还不及回答呼延灼已经作色道:通儿好大的胆子韩将军神勇无匹岂是你年纪小小能比的还不退下 那通儿当即住口脸上却颇有不平显然少年人气盛。 高强见状忙出来圆场:呼延将军不知这位小将军乃是何人 教青州大人见笑此乃末将本家侄儿唤作呼延通从军不满一年自幼习练家传武艺倒是会使些马槊只不曾上得战阵当不得真。 呼延通高强吃了一惊他原先读韩世忠传对这个名字颇为注意。此人在历史上乃是韩世忠军前一员骁将冲锋陷阵斩将夺旗立下战功无数大仪镇一战中更是救过韩世忠一命。不过这骁将的名字为高强所记得其原因还不止于此这韩世忠一生忠勇治军有方唯独性好女色而且娶的还多半不是良家女子四个妻子有三人出身娼门最为人知的当然是击鼓战金山的梁红玉。 韩世忠到了晚年时时常爱到部将家中饮宴喝酒就喝酒吧非得教人家妻子女儿出来陪酒席间酒酣之际免不得有些言语调笑毛手毛脚的这呼延通就有些受不了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有一次韩世忠与另外一员将领到他府上做客醉酒之际这呼延通居然去摸韩世忠的腰刀亏得另外那员将不曾醉把手摁住呼延通韩世忠这酒也醒了立时冲出门去而后将呼延通调去水军。此后呼延通无法得到韩世忠的原谅终于郁郁投水而死一员虎将落了如此下场起因就是韩世忠这点性癖好。 说来这许多事在高强脑中也只一念他不由自主瞥了韩世忠一眼心说要不是这位呼延通登场我都快忘记这茬了你韩将军还是个人妻控咧呼延家乃是本朝名将呼延小将军年轻有为这马槊想必是练地不错恰好咱们韩都监也是马槊高手军中较量也是常事今日演武徇为幸事不如就由两位将军一较身手如何 韩世忠神情自若呼延通跃跃欲试呼延灼却神情不豫向高强拱手道:这却如何使得小侄不曾经得战阵哪里是韩都监的对手 第十六章 演武(下) 高强一眼就看出问题来自己有心让韩世忠与这呼延通结交不光是有些史学八卦的意味在里面呼延灼不明己意还以为自己有心让韩世忠显显威风因此一意推辞。他脑中一转想起水浒中杨志的大名府演武的那段来当即表示要两人以木棍代替马槊对打三通鼓为限棍头沾上白灰鼓响时看俩人身上白点多少为胜负。 呼延灼见这般比法方才允了。 呼延通见了大喜就要去准备高强却将他叫住命从人取了两锭大银出来每锭五十两共计一百两以为彩头。 两员骁将见了都起了敌忾之心呼延通固然斗志昂扬韩世忠嘴上不说浑身上下却蓦地散出一股战意来。 当时高强领着呼延灼许贯忠凌振等人都上看台坐定只见东面旗下站着青骢马马上呼延通横着一条长长木棍那马一如主人形踢腾跳踏好不奋勇;西面旗下踊出黄骠马马上端坐韩世忠也摆一条木棍人马皆如铜浇铁铸一般太阳影里纹丝不动。 这两人不约而同都穿了全身重甲高强颇不解其意便问呼延灼。呼延灼知道这位知府虽然是衙内出身将门之后不过他这高家可不是开国名将高怀德的高家乃是河间名脚高俅的高家因此兵事只是不通便道:青州大人有所不知。这马槊古已有之所谓矛过丈八为槊三国时名将张飞所用地也即是马槊。此物传到现在变化多端唐初名将单雄信便也用槊他那槊却是儿时植枣树于家门前。及起兵时便削而为兵。以此冲锋陷阵所向多胜后来被唐将尉迟恭拉折单将军兵败被杀。至今洛阳单将军墓前仍有枣树林传闻便是当时那断槊植下而生的。 哦原来有此典故。高强点头却联想起看过的大唐双龙传里面有一段将徐子陵与四大寇交手临时弄了根木棍作兵器。原来却有本源的。然则这木棍在大将手中也是兵器因此两位将军都穿了重甲 呼延灼点头称是好在这木棍终究不是真个的铁枪头家伙纵然使用者武力惊人也不大可能穿透重甲因此可保无事。不过这般演武他倒对自己侄儿有些信心。那呼延通自小学马槊时就听说过单雄信之事因此素常习练时便用一柄枣木槊今日对敌说起来他用地倒是趁手兵器。 耳听一通鼓响。东西旗门下二马并举韩世忠呼延通一起抢出。俩人都深明马战之道控制着胯下坐骑缓缓加待接近至三十步时呼延通大喝一声坐骑陡然将度提升至极限手中枣木槊高举盘头呼呼带风落下时恰好指向韩世忠的胸前乃是将前冲的势头中又加上了下砸的威力越显得刚猛无俦。 这一槊看的呼延灼等连环马军将领频频点头将马力与人力相结合刺出地那一刹那已经用上了人和马所有的气力堪称马战的巅峰之作呼延家世代名将这马槊练的果然不同凡响。 哪知韩世忠骑术更胜一筹虽然比呼延通晚了一步提但他座下乃是这次史文恭和杜兴去女真族中贸易粘罕请他们特意带回来送给韩世忠的一匹好马其素质几不下于高强地那匹照夜玉狮子其爆力极为强劲在短短瞬息之间韩世忠的度已经提升到了呼延通所无法想像的程度这也使得原先张弓满弦一般的当头一槊因为马的估计偏差而露出一丝破绽。 韩世忠眼中精芒暴射怀中长棍竟用单手刺出他这一下借着马力全身更是伸展到了极致那木棍后先至抢在呼延通枣木槊落下之前已经刺到了对手的胸前。 看台上众人本以为这一场龙争虎斗总要冲突个数十回合方见胜负尤其是高强还打算着到时候看谁点数多哪知这一下子竟好似要见胜负了一时情急他立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握紧双拳要为韩世忠鼓气哪知喊声还未出口身边一个洪亮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快躲开 高强侧目看时不是呼延灼是谁 再看场中两人刹那间交错而过果然顷刻间就分出了胜负台上众人看地分明呼延通错误估计了马又因为双手举槊下砸而在胸前露出破绽韩世忠疾风闪电般的一棍正中那一面护心甲。虽然呼延通临机生变借着身体的扭动避开了部分冲力然而这两匹战马全力冲刺再加上韩世忠的手力力道何等刚猛饶是呼延通年轻体壮仍旧经受不住马上晃了一晃便坐不住直撞下马来。 台上众人齐声惊呼呼延灼骨肉关情更差点要直接从看台上跳下去却见呼延通地上打了几个滚翻身站了起来摇了摇头好似十分懊悔看起来倒没什么大碍。 呼延灼这才放心他久经戎马这样的结果一看便知就里虽然是仗着重甲护身呼延通临机又卸了一部分力道但若不是韩世忠手下留情这一棍没有完全捅实了呼延通怎么也得受点伤决不能如此轻松了。 他正要认输不料一旁的高强却忽然鼓掌笑道:好好这一战虽然短暂却精彩之极沙场交锋正是如此一交便定胜负只是今日这胜负却难说的很呼延小将军落马而无损韩都监刺中而棍折以本府看来不妨作和论呼延将军意下如何 情知知府大人有心周全呼延灼哪有不借坡下驴之理口中称谢不已。 当下两员将上了台来高强又取出一百两白银二将都得了赏赐呼延通向韩世忠行了一礼脸上钦谢不已韩世忠本是关西人与呼延通这等武人兴味倒是相投加上俩人年纪相若没说几句就甚为投缘。 眼见一团欢喜高强随手打赏又给跟随呼延灼出来地十几员牙将使臣每人送了一锭银子众将尽皆大喜心说跟这位知府大人出来演了两次武倒拿了两次赏赐比上阵杀敌的犒赏还要丰厚。 第十七章 难为(上) 一场精彩对决两个年轻猛将看得大家都很尽兴若不是高强心里惦记着差点忘了今天还要看凌振的震天雷表演。 不过观众的情绪都有和低谷吃过大餐之后没几个人对凌振这道餐后甜点感兴趣在座的大多都是武将要的是勇猛顽强一刀一枪的真功夫谁耐烦搞那些奇技淫巧若不是看高强的面子只怕这些武将都要一哄而散了。 看着呼延通适才还生龙活虎现在却几乎要哈欠连天的样子高强不禁感叹难怪凌振在东京炮营中只作一个炮手水浒传中梁山招安此人一直活到最后打完方腊胜利归来却依旧只回炮营当兵等于没上没下出去免费旅游了一圈可见这时代对于技术人才的不重视。 照这样的表现你老人家不被重视也不算冤枉了一声巨响之后高强眼看着地上炸出的一个大坑还有周围几块木板上钉牢的碎铁片心里的态度立刻转了一个大大的弯。原来凌振的震天雷就是一个大铁球上面花里胡哨弄了许多花纹搁在地上点着引信周围放上木板彭的一声巨响地上炸了个坑就此了事。 他见惯了后代炸药炮火震天动地的气势原本对这位书中被吹的神乎其神的轰天雷很有期待不过看这样子几十斤重的大铁疙瘩威力也就和抗战时期的一个地雷差相仿佛实在难以当的起震天雷的美名不由得摇了摇头。 周围的武将们态度又有所不同原本对凌振颇为轻视的众武将在这一声巨响之后都有些蒙这时代火药兵器虽然有所明但离实际装备部队并且形成战斗力还有好大一段距离。有限的几种新武器像什么突火枪。神火飞鸦多半还停留在军器监地研部门手中一线部队见过这种新玩意的就没几个。 一时间众将对凌振刮目相看别地不说。这玩意的动静就绝对不是军中号角金鼓能比的。用来作号炮的话确实效果一流。 呼延灼身为统制眼睛总有一只要瞄着上官。见高强兴味索然忙问道:青州大人对这震天雷有何说法 高强摇头道:华而不实不堪大用啊你们来看将手一指那坑左右竖起地木板这些木板离爆炸点远近不一远者十步近者两三步。不过一炸之后倒下地只有离的最近地几块而已;瞧这等威力强极不过能及十步远近照着军队中的阵列这十步之中。能有多少军士 呼延通嘴快立时道:若是依着太宗皇帝的平戎万全阵。十步之中不过二十名军士。 恭喜你都会抢答了高强有些恶意地想嘴上应道:着啊就算人家站着不动一炮下去不过打个二十人凌虞候不知作这么一枚震天雷所费几何 凌振身为技术人员对上官的刁难和白眼见的多了;倒很少有人会向高强这样与他探讨技术问题因此虽然是在挑毛病情绪倒还向上:禀青州此雷中藏火药三十斤需用硝石硫磺木炭等属再有铁壳五斤所费约百二十贯文。 高强又问了韩世忠这么一百二十贯文足以装备十名轻甲士兵的武器和甲胄这就看出问题所在来了花费许多军费却只有这点威力也难怪这凌振不受上官待见在东京默默无闻了。 不过呢见凌振神情落寞高强要紧打气:凌虞候这路子走的是对了苦于火药不够威力另外这投送方式恐怕还有些问题吧他以前逛网上论坛时见过人讨论火药展的帖子晓得黑火药的配方真正成熟也是在元代的事此时只怕连硝石硫磺木炭的比例也还没研究到位否则按照清代和太平天国时火药的威力也不止这一点了。 当下高强假托炼丹仙方传授将后来的黑火药比例教给凌振命他照方抓药炼制新型火药想想研究火药很有危险不要一个不小心把这位难得的技术人才给炸死了索性将法国人明的火药湿制法也教给凌振。这位凌虞候听见高强的新式理论已然俩眼直待听说连火药都可以浸水打磨之后再晒干成形更是几乎呆掉。 一旁的众武将也听的云里雾里心说读书人果然学问大咱们祖辈传下的武艺只知道抡刀使枪哪里懂得这些座中唯有韩世忠动起了脑子忽向凌振道:凌虞候敢问这震天雷重三十多斤临敌之际要如何投至敌人阵中 乃是用本朝七梢以上的大炮投放。 高强问了韩世忠知道这所谓的大炮也就是投石机这时代的投石机和他以前玩过的帝国时代游戏中的投石机差不多也是一个车样的地盘上面支根杆子不过西方是用人力将木杆拉弯装上石弹之后再砍断绳索送出去中原则是用多员人力牵引拉动木杆另一头的众多绳索而。所谓的梢指的是炮上的木杆七梢也就是有七根木杆作用于石弹之上按照武经总要的要求这七梢炮就得上百人一同用力拉动才行上面的还有九梢炮十三梢炮最多的需要人力二百多人。 这还真是中国特色一打仗就是人海战术高强心里犯嘀咕也难怪这等石炮实战中难以大规模应用真要是用几百门炮一同射石弹别的不说光这么几万炮手人吃马喂的就够戗啊。 啊凌虞候本府这里有一种新型大炮可供你参详。高强随即将心中的神秘武器描述一番却只是帝国时代里在城堡中生产的那种需要组装起来的大型投石机了。这种投石机采用了与中原投石机截然不同的设计理念用重物牵坠代替人力牵引不但操作人手较少射程更远而且由于重物的重量可以调节无形中就设定了射程的远近再加上横向的坐标设定准头比现有的投石机强了不知多少。 凌振毕生致力于大炮研究听着高强的描述俩眼越睁越大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到最后也只说得一句:末将末将这就去办这就去办随即连一众上官都不顾径自领了自己的手下飞奔回官衙去了。 第十七章 难为(下) 情知这等技术人员不善交际高强也不怪罪径自付呼延灼等众将回营韩世忠今日一战算是和这些连环马军的将领打出了交情呼延通等几人和他勾肩搭背同去城中的青楼饮酒作乐去。 高强与许贯忠回的衙门他们前脚进屋后脚时迁和右京便回来。 看二人的面色好似有所得高强忙问端详原来右京得了高强指示去接近李清照她并没有什么新鲜招数径自去找了那日被高强公堂上好顿打的吕三要他负责牵线。这老儿被高强打的怕了右京又是阴阴冷冷的人若是存心唬人着实有几分可怕这老儿不敢不从只得供出原来串通他变卖李清照收藏的人就是赵明诚的二哥赵存诚。 听了这结果高强冷笑:我原晓得弄这些东西出来卖的多半是读书人否则也不知道哪些值钱只不料赵三公子尸骨未寒这赵二居然就开始打起亡弟和未亡人的主意来了 右京幽幽道:想想这李家姐姐身世实在可怜年轻轻作了寡妇婆家人偏生如此褊狭往后这日子恐怕难熬真真叫人看不过意。 高强一时无语心说要不是本衙内的缘故李清照这寡妇可还得过个二十多年才当上呢真是冤孽不过想到李清照丧后曾经再嫁张汝舟虽然这段婚姻仅仅维持百日就以李清照告夫君而告终但却说明了这时代对于妇人再嫁持的乃是宽容态度。 既然如此本衙内可否这个想到某种可能性高强很是动心一把想想自己要是与李易安朝夕相对把那些心中记得的李氏词句每天拿出来卖弄可算货卖识家也 哪知他还没开口。许贯忠当头一瓢冷水:确实如此倘若是寻常妇人也可再醺。偏生这赵李氏乃是官宦人家出身寻常人等哪里配的起她那等高门显贵又嫌弃她丧夫的身份不肯娶来为妻若说为妾的话这赵李氏只怕是宁死也不愿吧 高强一颗心还没活动开立时就冷了下去想想这时代妾侍半妻半奴的地位苏轼甚至可以把怀了孕的小妾送人。留下梁师成这么一位私生子怎么能指望李清照甘愿作妾就算独个一人戚戚冷冷好过委身下贱若说可以先培养感情让她对作自己的妾侍持有信心我呸纯属扯淡人家现在是未亡人身份。已婚男子怎好没事前去骚扰这时代可没有电话和聊天软件可用瓜田李下的。你高强就算能拉下脸去人家寡妇还要避嫌呢。 呃确是如此只是其情可悯怎生寻个法子叫她度日无忧方好。高强暗自叹了口气心知这等事好比水中捞月当不得真自己能作的也只能是为李清照以后地孀居生活改善一下条件而已。 右京一笑。她就有这样的特点不笑时冷若冰霜笑起来便似花苞初放一般:衙内小女子早已料定这一层因此已经收买了那吕三的铺子文契在此。复又聘了那老儿为掌柜。只需将这铺子送与那李家姐姐她是个爱金石的人。往后能经由这铺子收买金石古物闲常又可凭借她的见识学养作些古物鉴别品题之学可不是好 妙哉高强和许贯忠击节赞赏这法子真个是好一方面投其所好二来这老儿五十多岁奔六十的人与寡妇人家有些接触也不算逾礼自己以后若要暗中照拂李清照透过这老儿也好行事此老年纪越大想来越是怕死又加上家小都在此地不怕他弄什么花样。 右京又说道已然请时迁送了二百两白银与那吕三这老儿感恩畏威只有扁扁的服已是叫人去给李清照送信约定日子由右京登门去与她会面。 这事看来办的周到高强算是放心只是气愤那赵二公子行径可恶想要弄些花样整治整治他。许贯忠却道不然李清照虽说孀居却还依旧是赵家人纵然以后凭着那间金石铺子衣食可以无忧总还得有些事看人脸色若是高强轻率出手万一赵存诚对李清照衔恨却又多一重事端。 贯忠以为只需赵李氏生计无虞赵家其余人不得欺凌于他衙内也就算是好事作到家了节外生枝反而不美。 听了这般劝高强也只有悻悻作罢只肚里暗暗作念:下作坯子莫要落到本衙内手里整治得你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方叫你知道我姓高的厉害。 衙内衙内 啊啊贯忠何事呼唤 现今到任有日诸事也都粗定咱们可该筹划一下这青州地面匪患之事了吧。 不提还好一提这茬高强颇有些英雄气短把两手一摊不负责任地说道:这个么我可没什么章程还是贯忠你给我出个主意。 似乎是早就知道他会这样应答许贯忠连眉毛都不动一下笑道:区区匪患本是小事若不是清风山贼寇今年闹的太凶那二龙山上又有衙内亲近人在彼此事毫不为难。 明知故问这事咱们都有猫腻在里面总得想个万全地法子应付了才行若只是一味遮掩姑息梁士杰那里可不大好糊弄。高强搅紧了眉毛自己的师父和师弟落草为寇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梁士杰虽说有些管闲事之嫌出点倒还是为自己好起码把这青州一任交给自己摆明了给自己大把机会来妥善处理要是不拿出点办法来还真有点说不过去。 可是事情难办就难办在鲁智深当初走的蹊跷后来怎么会跑到六龙山当山贼叫人真有些大惑不解:这还罢了武松对自己怨恨甚深也不知如何才能化解要怎么才能劝说这两位放弃山贼这样很有前途的职业 这是个问题呀。 第十八章 抽薪(上) 若只是要解决山贼问题贯忠倒有个法子简单易行。正当高强满腹踟躇不知如何的时候许贯忠慢悠悠抛出一句话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说来也不出奇许贯忠作了些功课那二龙山宝珠寺可不是什么没名气的小庙正经是本朝仁宗皇帝时御笔敕建的寺庙。大宋朝廷对于民间的信仰有着较为宽松的态度并不强迫百姓信仰或者不许信仰什么教派就连摩尼教这样几乎是天生就要造反的教派在没有表现出反抗朝廷的倾向前也没有被厉禁这种情况就连崇信道教的徽宗皇帝赵佶一朝也没有多少改变。 出现这种状况一方面因为赵佶现在还没有对道家痴迷到后来那种程度会直接给自己封个道教的封号;另一方面每年放的僧尼道冠出家度牒数目庞大价值不菲已经成为了朝廷的一个重要收入来源一年三四百万贯的收入不管是谁当政都不会视为可有可无因此除了增加一些形式和资格上的审查之外大宋朝廷对于出家人基本上是采取极为宽松的态度。 之所以这时代每年有那么多人出家虽然不免有盛世落尽看破红尘的人但更多的却是贪图出家人不需要承担朝廷赋税和力役的负担寺庙宫观的田地也豁免了官府的征收堪称是治外之地。对于这样的情况唐朝时曾经采取了大力反对的态度唐武宗的会昌毁佛就是出于这种考量。 但事实证明宗教这种东西不是靠禁就能止的。反而造成了相当的社会动荡因此本朝便改用经济手段来进行制约以度牒的形式对出家人征收赋税余外多半听之任之。此外大宋民间对于佛道都较为崇信民间经济的蓬勃展。也带动了寺庙香火的旺盛。 许贯忠的这个念头就是由此而来。宝珠寺作为御笔敕建的寺庙。有其一定的地位。若不是被盗贼占据这庙本来应该是一片繁盛的丛林也不可知。 如今鲁大师正经是五台山文殊院出家的大师又曾在大相国寺挂单自然有资格主持宝珠寺这么一间香火不盛的小庙吧许贯忠朝高强眨眨眼微微一笑。 此计大妙高强喜不自胜若是说服鲁智深将这二龙山宝珠寺重新恢复旧观这寺庙之中官府都不来管他。自然任他逍遥自在武松又是出家的头陀在这宝珠寺挂单也好剃度了也罢全不相干。那些小喽啰都只管剃了头作起小和尚来。如此一来还有什么山贼 他也明白了许贯忠先前所说的话这法子只是治标为的是应付场面对于解决鲁智深落草武松反目这样的人际关系问题并无多大帮助所以才说是只解决山贼问题。 不过这么一想又出问题了:此计虽妙须得鲁师和武师弟肯才好只是眼下我身为知府可没法子去和这两位情商该当如何 这有何难执行乃是计划成功的关键所在许贯忠早已胸有成竹不慌不忙说出两个人来:头一个乃是五台山文殊院智真大师。这位大师乃是有道大德又是鲁大师的座师深受钦敬的只需他老人家法驾一到要鲁大师在那二龙山上弘扬佛法再兴宝珠古刹一言可决。 亏你想地出找我师爷来治我师父高强好笑不过这法子好是好那智真大师一来身处山西五台山离此间千里之遥自己又素无交情可不晓得能不能请动这尊佛爷 还有一人乃是东京禁军林教头。这位与鲁大师过命的交情论起来也是武二郎的师父辈说出话来定是中听。 这人倒还使得当下高强修书两封一封飞送东京汴梁请林冲急前来;二一封差人送往五台山文殊院智真方丈嘱咐那差人多带银钱到时要大手笔布施在他庙里叫他老和尚拿人家的手短却不过情面自然就来了。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又是钱过十万贯则通神本衙内多下本钱不愁请不动你这尊佛爷哼哼。 打两处信使去了二龙山的事先就这么着高强就惦记起另外一处山贼桃花山的李忠周通这两位来。他对于这桃花山的山贼倒没什么恶感大约是因为在现代看了一部搞笑港片花田喜事的缘故对于傻乎乎的小霸王颇有好感这厮抢亲不成在鲁智深手上吃亏不起来也大有喜剧色彩。 但话说回来既然曾经被鲁智深碰上这等强娶民女的事想必周通平时祸害乡民的事也少不了否则他这小霸王的诨号难道是说这位周通力能举鼎气堪盖世足比西楚霸王想想他也没这能耐 青州匪患已然出了名父亲又调了这许多兵给我若是一仗不打落在御史台眼中又是一件麻烦。高强决心已定遂命时迁前去打探桃花山山寨虚实还有进退路径周遭地形等项这偷儿跟了石秀这么些时此来青州正好接管了这一方地盘叫他作这情报工作再合适没有。 过了十来天时迁回报说道这桃花山一应都已打探明白还绘了一张地形图以供高强参考。原来这青州号称三处山贼比起清风山一千大几百喽啰这桃花山远远不及纵然春上清风山撤寨大队上了梁山有许多小蟊贼都投奔桃花山去这山上的喽兵也不过五百之数余外尚有妇孺百余人。 咦我看以前的史书说起草寇来都是老弱妇孺居多怎么这桃花山却几乎全是精壮高强微觉诧异俄尔才明白过来史书上说的那些都是流民而成寇的原本就有家小他们乃是造反不带着一起走被官府捉到了可就人头落地。 这山贼却有所不同多半是各方亡命之徒啸聚山泽而成有家小者寥寥无几许多人的家眷恐怕还留在老家山寨中自然是精壮居多。 第十八章 抽薪(下) 若是在寻常军旅中有五百壮汉便可称精兵了无奈小霸王周通固然是徒有虚名打虎将李忠也是草包一个山寨没有人懂得调度整训军旅之法这五百山贼乃是不折不扣的乌合之众所长者不过是地形熟悉又皆在江湖亡命多年动起手来只怕比官兵还要奋勇三分。这官兵指得当然是寻常的大宋豆腐兵了。 好在桃花山地近临淄杨志带了四千兵驻扎在彼高强一纸军令过去叫他调动兵马把守住各路要地不得让山贼跑了。自己这里韩世忠自从得高强襄助将原有的两千豆腐兵麻杆将统统赶作一堆自己把着那一营天武军的编制招兵一方面从那两千兵中挑选精壮军士一面也在本州募兵眼下也募到了五百兵算是凑足一营兵额正在费心操练。 高强把韩世忠找来商议一番听说有仗可打韩世忠大为高兴这五百兵虽然才刚刚成军半个月刚刚把队列练好他却自信有自己带领剿灭区区草寇是绰绰有余当即请缨出战。 高强却不放心这剿匪的事以前怎么样不知道自己在现代读的历史可全都是第几次反围剿胜利论起对草寇战斗力的认识高强大概是大宋朝最为重视的一个。况且这次又是自己上任以来第一次出兵作战意义重大是以郑重其事又将呼延灼请来商议一番调了五百马军又调本州五百兵聊备声势。为何都是五百兵前文说了大宋编制就是如此百人为一都统领官乃是都头五都为一指挥。又称一营。乃是军事作战的基本单位大凡出动都是一营齐出。 高强吩咐下去整备粮草兵器多带弓箭。克日准备出征。 听说知府大人要出兵剿匪通判吕颐浩恰好巡查地方各县回来匆忙赶到府衙来与高强商议。两下见礼落座吕颐浩问了出兵事宜粮草兵器等等都好办这吕颐浩甚有才干。治理青州井井有条家底堪称厚实虽然被前任慕容彦达败掉了不少要筹集一千五百兵马剿匪的粮草还是容易的。 只是听到后来就不对了吕颐浩拍案而起:知府大人你乃一州之望区区数百山贼。怎可亲征只需一二虎贲之士自足制敌原来高强年少好事又经过了塞北的一场惊险对于兵事毫不畏惧再加上他心中惦记着将来要出兵收复燕云抵抗金兵种种大事不懂得带兵怎么行外加对于小霸王周通颇为好奇。高知府说什么也要亲自出马剿匪。 一个年轻知府坚持要去一个老成通判坚持不许两边僵持不下在这府衙后堂就争执开了。要论嘴皮子十个高强也说不过这一个吕颐浩。此人家居贫寒苦读进士出身。世务通晓绝非寻常腐儒可比对兵事居然也很有经验左一个主帅不可轻动右一个草寇何须动劳说到后来话渐渐挑明就差指着高强的鼻子呵斥:就是不用你去你去了反而容易坏事 高强自然不爽偏生所谓的多几百年经验在这里也用不上人家说的是道理打仗原本就该是专业军队的事他这素不知兵的小子去了全无用处更何况他知府乃是一州军队的总帅到时候需要他来号施令的外行指挥内行不坏事有鬼。 可是这初阵地大事又舍不得不去高衙内恼将起来道理说不过只有使出不讲理的办法:吕通判本府定是要去前任知府困守城中不明敌情结果统兵将领无能丧师还中了人家的反间之计若不是本府恰好赶到击破贼军不是要闹出更大的乱子来。今日之事吕通判可敢保证不再有类似的事生 这等强词夺理气得吕颐浩几乎抖偏又说不出话来只因当时青州城上也有他这一号在慕容彦达没有当时就捉了秦明的家小来问罪还多亏了吕颐浩地进言。但结果说明一切慕容彦达治下出现匪患乃是不争的事实吕颐浩身为下属也跟着背了这个黑锅现在被高强揭了疮疤又不好反驳这一股闷气冲上来好在吕通判三十多岁身体强健换了个老人家恐怕要被高强气出病来。 既是如此下官就任凭知府大人领兵出战只有一个条件须允了下官方去。憋了满脸通红之后吕颐浩好似想到了什么神情居然一下恢复了正常含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对高强如是说。 呃直觉有些不妥但高强的直觉无法与女子相比猜不出吕颐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之所以对吕颐浩有所忌惮一来吕颐浩治青州数年这青州的钱粮多半都在他手里要是出兵打仗可离不了这位后勤大总管二来通判为一州之副还负有部分监察职责按大宋律例是有权越级上报知府的不法行径地因此高强也不愿对这位吕通判来硬的硬着头皮道:吕通判不妨直说。 知府大人既然满怀信心此去可操左券下官中心甚慰。本州素来匪患猖獗若能自大人虎威一清洵为幸事下官不才想要亲历其盛更可随军负起军前转运之责还望大人肯 这个高强心说又不是大军远征出剿匪路上有当地县官供应给养又都是在本州境内带个十天干粮还不足够要你军前转运作甚再者说了知府和通判全出去了这青州城让谁来守 哪知吕颐浩也有了腹案城中文事有诸曹官武事则是呼延灼军阶最高当仁不让这青州城自可泰山之固。话说到这份上高强也没辙只得答允吕颐浩同行。 又过三天粮秣兵器以及行营诸般物事齐备择了个黄道吉日吉时高强依礼行祭校场上一声令下一千五百大军次第出城浩浩荡荡而去。 前方乃是桃花山。 第十九章 料敌(上) 青州州治是益都城离桃花山一百二十里路按照大宋军法须得走三天才到。 此战既然是高强独当方面之后的初战他便郑重其事一早就命时迁打探了地形又安排沿途向导人手军士每人携带十日干粮而行路上经过临淄县时又与杨志汇合他带了一千人马总共两千五百大军队列在大道上排成了长长一线高强在中军策马而行不时伸长了脖子前面望望后面望望心说手下几千人马的感觉确实不错难怪架空都喜欢打几仗玩玩。就不知道本衙内到了战场之上能不能像众多主角一样的英明神武若真让我指挥多半是一塌糊涂好在现在兵力是五比一的优势统兵的又有韩世忠杨志等大将此战大可坐享其成嘿嘿。 此时大军队列分为三军韩世忠领着部下一营天武军为前导时迁就在他队中引路乃是全军前锋冲军是杨志的一千兵外加呼延通率领的五百连环马不过此战对付山贼连环马军都没把马匹连缀起来有许多军士连马甲都没带上高强和吕颐浩都在中军一同行动;后军是青州城的一营兵由秦明暂时统帅。 要说这些部队中最叫人不放心的就是后军这五百人。高强自从玩了一把杯酒释兵权之后将青州城原有禁军厢军共十二营并为四营别的不说这十二营的指挥使臣挤在四营之中真是僧多粥少闹的不可开交。 也难怪他们原先都是一般高低手中权力不比谁少油水多多的过的正舒坦平白出来一个新知州。耍个手段把他们的权都给夺了哪个不怨声载道光这次高强调动的这五百人中就云集了八个使臣。 吕颐浩身为本州通判大小事情鲜有能逃过他的眼睛地高强整军的事自然也不例外。他扭头看了看后面拖拖拉拉的队伍低声向高强道:知州大人。适才听你说那桃花山贼不过五百之众两千貔貅自足破敌何须这五百兵大人整军有雷霆手段这些骄兵惰将不能与抗但此时军心不稳用来打仗可不是稳当的。 高强轻轻一笑:吕通判。既然你也说两千貔貅自足破敌那么这五百人上不了阵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府调他们前来乃是给他们一个机会。 眼见吕颐浩意存不解高强耐心道:国家养兵千日为的用在一时可本州这些兵马。吕通判心里也该有数。这算兵吗整日结党营私不事操练从事私业欺凌百姓什么都会就是不会打仗说到气恼处愤愤地向地上吐了口痰。 当初他到苏州任应奉局提举的时候知道了老百姓看不起当兵地。管兵都叫做赤佬还以为只是大宋尊文抑武所致。哪知来了青州实际接触到军政之后才晓得军队的已经到了令人指的程度经过韩世忠的挑选。这两千实有兵员之中能披甲的居然只有三百多人余下的那些兵就好笑了。虽然是穿着军服可是箍桶刷漆泥瓦木工样样俱全手艺人倒占了大多数。 开头高强还闹不明白后来经呼延灼解释了才知道这些军队平时不打仗不操练那些带兵将领就想方设法拉一些手艺人进军队来用他们的劳动力来为自己赚钱。这等行径看似为军纪所不容其实却是两相情愿地行为那些手艺人披上了一层军兵的外衣之后当地胥吏没有人能征税查办的他们交些抽头给上官余下的收入比正经做生意的手艺人居然还多了些。 高强听到此处本想大骂军队经商乃是之根源不过转念一想又骂不出口他自己让石秀打着殿前转运到处拉人入伙各地的厢军禁军多乐为用还不是干地一样勾当至于他老爸高俅那更不用说要问京城最大地建筑承包商非高太尉莫属官家赵佶奠九鼎造明堂管勾这些工程的乃是梁师成承建的就是高太尉了京城广大禁军官兵挥洒汗水为皇家园林宫殿建设事业以及军队经商致富大计添砖加瓦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大宋建筑记录。 这么说起来好像我当初开设丰乐楼那扩建工程还是老爸拉了几百军兵来帮我干的建的那叫一个快想及自己也是大大的受益者高强顿时没了指责这些军卒的立场反而有些同情起来。其实这事情乃是历朝通病只要承平日久军队没了目标平民化商业化就是难免的现代化建设中军队的参与程度那也不是一般的高啊。 话说回来虽然大宋养兵花费最多每年的财政收入少则三分之二多则六分之五都花在了养兵上头但无奈全国兵实在太多摊到每个兵头上这钱可就不算多了。比方一个中等禁兵每月有三百文钱一年三贯六百文全国八十万禁兵这就将近三千万贯额外还有马草薪炭军装等等。按照当时的生活水准这些钱原本也够花了可慢着大宋的军制采取地是募兵制一人当兵全家都归国家管换句话说这么点军饷要养一家子的别地不说光是拉家带口的这军营的修缮就是一笔极大的费用。再加上上官克扣军饷放贷牟利有的士兵欠下上官的债务能把这辈子的军饷都赔进去要着落到自己的儿子孙子辈去偿还这么算下来不谋点副业你让这么些人喝西北风过活 越是深入了解军政高强就越有一种无力感二百年的积弊下来想根除都无从下手。归根结底军队要是没有了战斗的目标一天一天的就是一件无法避免的事想要有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头编练新军。 但是在大宋的政治环境中要练新军谈何容易以蔡京的权势当初提议练八万新军优给薪资防止他们因为生活无着而走向腐化可刚一上奏就被人指责为收买军心图谋不轨吓得蔡老都只好缩起手脚不了了之。 第十九章 料敌(下) 梁山啊宋公明本衙内的兵可就指望你了高强深庆自己得计利用梁山来练兵看来竟是眼下唯一可行地道路。 吕颐浩想的却是高强刚才的话:青州大人所谓给他们一个机会难道是叫这些兵也见识一下战争沾染些杀伐之气 确有此意。高强点头不觉露出阴险的笑容:非但如此本州也知道这次整军在军中算是得罪了一些人他们明里斗不过我暗里必定要弄手脚此次出兵本州也是给他们这么一个机会若有人真敢轻举妄动就休怪本州军法无情了 吕颐浩吓了一跳倒没现这年轻知州心机如此毒辣不过他是久经世务的随即就想起一件事来压着极低的声音道:这个却难青州大人可知晓我军眼下的行踪恐怕一切都在桃花山贼人的掌握之中呐 高强一惊:有这等事 大人明鉴军中既然积弊甚多军士颇有度日艰难者岂无逃亡者我大宋军法逃亡三日便是斩罪这些兵士逃走之后立身无着多半聚众于深山大泽之中对抗官府。此辈当兵之时百无一用一旦为盗却凶狡异常兼且又多于军中旧袍泽有所勾连因此官军举动为其所侦知毫不出奇。吕颐浩手捋颔下短须眯起眼睛看看高强:况且知州大人军法深刻军中怀怨者不知凡几大人也知必定有宵小之辈趁此次出兵之时而动这通报军情之事怕是难免了吧 高强心说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难怪这些山贼难以剿除这山一窝那山一群的原本还在奇怪。大宋天下总算太平哪里来的这许多亡命徒感情好多都是当了逃兵的这些逃兵畏惧军法处置自然只有当这不法之徒了。他们都是懂得些军事技术的每逢官兵进剿那是人人奋勇个个当先再加上官兵战斗力低下多半不愿与逃兵们拼命碰上顾念昔日同袍之情地再来个通风报信兼阵前放水这仗能打赢才是怪事了当日秦明惨败于花荣之手不也是因为花荣本来就是清风寨的武官么 看来桃花山的山贼是有了防备了。好在高强原本也没打算搞偷袭这些山贼盘踞本地多年耳目是难免的当地官军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们的耳目对此高强也有心理准备。但看吕颐浩侃侃而谈的样子。对军中事务竟是练达的很不似寻常文官的模样倒令高强对他起了点兴趣。遂探问道:似此内则军心不定外则贼严阵以待此战危机重重。吕通判可有以教我 吕颐浩看看他又笑了笑:青州大人既然胸有成竹何必下问下官只看大人神威破敌便了竟是来个一推六二五不管不问了。 高强一窒要说他胸有成竹起码在这之前是不错的仗着手头兵力优势。又有名将带队他只以为高枕无忧还惦记着趁机清除一下军中的异己势力。但听了吕颐浩这么一说才知道大不简单自己这边是大军两千五不错。但至少五百人是不大靠得住的开拔之前就有人泄漏军情。关键时刻自己大喊冲锋他们保不准要来个向后转;而对方有五百悍匪内中许多还是军士出身为了在官府捉拿砍头的阴影下保全性命这些人势必个个死战又加上熟悉地形 这简直就是以少胜多的典型战例分析嘛想到自己也有可能成为某个手握大军却被少数对手击败的反面教材高强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心说要是初出茅庐第一战就闹的灰头土脸以后还怎么出来混 吕通判本府年轻识浅正须大人你这样老成之人从旁指点若此次顺利平灭桃花山一党吕大人当记大功一件他翻过履历晓得吕颐浩是元佑年间的进士入仕十来年才只做到七品的通判以他的才干来说算是升的慢了若是提拔这么一个人起来对自己的仕途也大有好处。 吕颐浩虽不甚热衷名利但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对高强地政治前途也是大为看好的便不故作矜持笑道:青州大人无需如此此番大军出征军容强胜大败是不至于。山贼力难与抗不过出于二策一则恃险设伏以败我师;二则固守不出以诅我师。因此大人破敌之计也须从此二者入手小心进军断其逃路耀兵以显威待敌胆落之后宣言赦其从者赏其降者只诛恶则无有不盛矣。 受教受教这些招数其实高强略想想也就明白不过若是没有吕颐浩之前对贼情的分析恐怕会因为潜意识中的轻敌而忽略过去。 既然方针已定高强立即招集三军统帅韩世忠杨志秦明外加行军向导时迁临时参谋吕颐浩在大道旁召开临时军事会议。 将吕颐浩所定的剿匪方针诉说一遍后三将俱都点头称善韩世忠便道:如此说来贼人侦悉我大军前来乃是一定之数其大有可能于路截击我军。彼地形熟稔我步步设防士卒劳累不堪不战即败三分。 杨志道:有备无备大有不同。我众敌寡彼定偷袭而不会迎战白昼行军时有韩都监前导大军行军无忧所虑者夜间宿营之时而已。他一手将时迁制作的桃花山剿匪地形图展开指点道:我师行军都沿大道沿途要隘若非县镇便是寨砦俱是安全所虑者唯有抵达桃花山下前一晚大军按照行程当宿于此地敌若出战必在此地。说着手指在地图上一点。 高强与众将看时只见时迁歪歪扭扭的笔迹写着:刘家村。 要说时迁算得盗伙里的异数此人偷出名堂来识得几个字照他的理论那是为了偷的更好更准更有价值画地图也是一般你见过真正有能耐的小偷不会踩盘子的吗今用这本事来作探马却不屈才。 当下时迁解说一二原来这刘家村离桃花山口只十几里有三五十户人家周围一片平野正好大军驻扎。 韩世忠看了便说不妥:这村子离山口如此近法这些人家若不与强人勾结怎住地下多管有奸细在内住不得。 高强只觉得这刘家村有些耳熟忽地想起一件事来问时迁道:这村子可是有个别名叫做桃花村的 时迁诧异:正是衙内怎地知晓 高强大笑心说周通抢亲就是在此被我师父鲁智深一顿老拳打得他服折箭为誓不敢再来因此这村子人家能在此间居住。 将这件事情约略说了一下众人齐声大笑笑声中吕颐浩忽道:贼人既是来过路途熟悉又是最后一晚若来便是在此我师何不将计就计 高强与众将听了都说有理若是驻扎在此的话对方必来正好杀个痛快于是计议定当兵刘家村去者。 第二十章 设伏(上) 果然如颐浩所料高强这里大兵才动还在准备出征的军器粮草时消息就已经传到了桃花山上。这中间虽然有高强不明匪情不知保密重要性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他过于自信手中的兵力太过小觑山贼。 却说那桃花山上两个头领大头领打虎将李忠二头领小霸王周通这日得了青州大军将来围剿的消息不敢怠慢都到聚义分赃厅议事说是聚义其实也就大哥二哥两人相对困愁城。 大哥 兄弟 今有青州新知府狗官高知州所率大兵一千五前来进剿我山寨如何退敌 李忠愁眉苦脸虽然周通尊他为大哥将山寨之主相让但他本身强极也只是个卖艺打拳的出身懂得什么兵法韬略别的不会算术稍懂一点一千五比五百兵多一些这位打虎将还是晓得的若是真个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还会想想以寡敌众的法子不过这位打虎将名字显然只是因为他姓李沾了李存孝打虎这个典故的光本身其实是没有武松那样精拳伏虎的本领闻听官军大举进剿正是一筹莫展。 周通当初在武艺上不及李忠情愿将主位让了给他这时见李忠没什么应敌之法也觉得丧气。他却有一点强似李忠这山寨原本是他一手创建草创之时也抵敌过几次官兵进剿仗着桃花山地势险要手下喽啰们多敢拼命向前居然被他一一化解成功当起了逍遥王。如今虽然官军大举前来这阵势叫人听着就有些打鼓。但小霸王心中斗志比大 哥哥小弟不才也无甚退敌良策。只是这桃花山山势险峻。四周都上不来人。只前山一条小路可行最宽阔处也只容数人并行马是全然走不得。以小弟之见咱们检点敢斗喽啰。预备灰瓶金汁。滚石檑木将大石巨木塞住了上山的路叫官兵上不来咱们山寨粮草丰足又有水源便耗他一年半载也不妨。待日子久了官兵自然退去。周通立寨有年还在清风山的燕顺等人之前平时花钱又甚节俭。因此积年累月存下的钱粮着实不少他这山寨人又不多尽耗的 李忠听了愁眉稍展心说这也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好在山寨中许多喽啰都是原先各州地逃兵晓得诸般防守之法。限于山寨条件有限周通又不肯多花钱什么铁蒺藜刀牌吕公车石炮等等高科技含量的守城器具是没办法设置但灰瓶金汁之类的措手可办檑木滚石原料在这山上更多的是取来稍稍加工一下便可。 若是高强在这里见到俩人打定了龟缩不出地主意定要大叹时不我与这等山贼巢穴经营多年若是挥兵强攻自己手下的几支部队都算不上什么精兵手边又没多少攻城器械只怕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好在山贼中自有那聪明人旁边有个喽啰头目唤作来又去跟随周通日久乃是一员心腹。他原是军中使臣管着三五十兵因为受不过上官刻薄一时打了上官逃走在山寨中因为晓得些军事技术盗伙中素来逞强。听说周通打定了龟缩不出的主意这来又去连忙道:二位大王官兵这次来势甚大咱们一味死守恐怕未易轻易退去万一官兵一面围山一面遣人招诱我山寨弟兄倘若有人坏了义气不免祸害。 李忠周通一起点头心说在理官兵剿匪历来多得那些反骨仔的帮助若是不小心有了疏漏被官兵攻上山来万事休矣如此说来有何良策 小人以为这山还是要守不过须得再求援兵搅扰官兵后方叫他不得安宁官兵在山下立脚不稳又不能上山自然散去此乃万全之策。 守城须援这来又去倒懂得兵法李忠周通两个恰似眼前拨云见日大喜。随即又挂了下脸来俩人相对看了看一起摇了摇头。 来又去大惑问起周通将当日鲁智深在刘家村打过自己一事约略说了道:如今这青州地面成气候地烟尘只有二龙山一路我听说他那里喽兵虽不甚众却个个精悍进退有法端地不是绿林中手段若得他那里来援诚然是好奈何有前一段恩怨在只怕那花和尚未必肯来。 聚义厅上相对无言最后还是李忠拿了主意:也罢如今事急只得低声下气求他来援。想当初这花和尚临走时取了我许多金银酒器不告而别算起来倒是他对不起我兄弟二人今番肯来也未必可知好歹命人走上一遭。于是差了来又去下山多带金银去求鲁智深兵襄助。 两山之间相距不过四十多里来又去道路熟悉半日就赶到了二龙山上将这消息报给了宝珠寺他口称江湖道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取援兵好比一千多年前哭秦廷的楚国大臣申包胥。 此时武松外出未归山上就是鲁智深与操刀鬼曹正两个头领。 话说鲁智深原本是高强的师父后来因为失手打死了石宝心中内疚一时走在江湖上怎会落草为寇原来鲁智深虽然是出家人却古道热肠往往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遇到孤老困苦之人又要周济一番虽说一路行来劫富济贫但劫富不易这贫却济不胜济鲁大和尚禅机未到总是参详不透这其中的道理所在不过囊中的银钱却早见了底。 他终究不是真罗汉之身总是要食人间烟火的又爱面子不愿回去再让徒弟高强奉养因此只思谋个落脚之处。这天来到青州地界听说二龙山上宝珠寺好大一片丛林聚了四五百和尚这花和尚便要去挂单怎知宝珠寺已经变了谋人寺住持金眼虎邓龙见鲁智深生得雄壮本领又高强死活容不得他在寺中。 花和尚性情本是焦躁被这么一挤兑反立下心要夺他这寺来住当下两边动起手来鲁智深一禅杖打折了邓龙一条腿却不敌他手下许多喽兵一拥而上只得杀开一条路下山来。走到山下曹正开的酒店时又与曹正的浑家口角两下又打了一场。好在曹正眼尖见鲁智深使动禅杖有几下倒似自己师父林冲的模样问了一句这才知道打了自家人。 第二十章 设伏(下) 俩人化敌为友用诈降计二次上山鲁智深打死了邓龙余下喽兵群龙无都跪求鲁智深收容说道原本在山上快活已经数次得罪了官兵作不得良民今若散去时许多妇孺老小不免跟着受苦。花和尚本是金刚面孔菩萨心肠受不得这等苦苦央告又加上曹正一旁撺掇心想我大和尚寻个庙来落草莫非也是天意因此吩咐收拾上下整顿宝珠寺堂而皇之就作起寨主来自然他自己是不愿意作寨主的满山都管叫住持唯一的寨主却是曹正。到后来武松接了鲁智深的消息也上了二龙山师徒一见武松竟已作了头陀面面相觑之间都道是天意如此因此武松也在山上落草。依旧还是只有曹正一个寨主 这鲁智深作了寨主并不许山寨众人下山掳掠唯有打听了左近哪家豪门富户不仁便带人去洗荡了他家将家财一半散与周遭百姓一半搬取上山因此百姓多有欣悦拜他作活佛一般也不去官中告。那一些富户被鲁智深抢的怕了合起谋来凑个大大的分子按月送上山去却被鲁智深打了出来依前仍旧劫富济贫。 这么一来二去二龙山左近的富户纷纷迁走花和尚渐渐没了财路。他是过惯了苦日子的没钱也有没钱的活法仗着周遭百姓不时送些供奉来山上也尽好过。但手下喽兵就有些人过不得加上花和尚平素以军法管治喽兵甚严渐渐有许多人溜走。 这鲁智深颇得禅宗天性自然的道理对于手下喽兵是来亦不迎去亦不送因此现在山寨只有二百多喽兵却也落得逍遥。 现今得知官兵大举出动曹正初时还怕是来围剿二龙山很是担忧一把后来听说乃是去剿桃花山。才略略放下心来。他只是早年受了林冲的一些点拨不曾真个拜师后来到了山东与京城没通过什么消息更不晓得现任青州知府高强与他居然也有同门之谊。 这天曹正来寻鲁智深他的意思二龙山兵少粮寡比桃花山还要不如。如今官兵进剿桃花山一旦打破了必定要移师来二龙山因此要设法相救求一个唇齿相依。 这鲁智深在山寨自在逍遥。根本不晓得自己徒弟已经来到咫尺之遥的青州作其知府而曹正对官府没什么好印象。提起高强来也只是那狗官知府云云因此说了半天鲁智深也不晓得狗官知府就是高强。但听说要去营救桃花山的李忠和周通花和尚的光头摇的象拨浪鼓一样:洒家只是不去要去你自去这俩人一个行事小气一个强娶民女在他心中都不是好货色当初拿了他们的酒器也就没打算日后再见面。 曹正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带了一百多喽兵悄悄下山往桃花山而来。他跟随鲁智深这些时也读些兵法手上这一百多喽兵久经鲁智深的操练。竟算得精兵一支再加上二龙山的群众基础不错这一支山贼不一日就来到桃花山左近官府居然懵然无知。 探得官兵大队扎营在桃花村曹正就犯了合计:官兵大队居然有两千多人真是意料不到看来新任知府决心不小但这么看来自己更是要采取行动否则桃花山一破。二龙山也大势去矣 这曹正胆上生毛也是他平素与鲁智深和武松在一起见惯了这俩人胆大包天的气魄却不晓得所谓艺高人胆大鲁智深和武松虽然本事大。这等必败的仗也是不肯打的 二龙山喽兵比起官兵来精锐不少这也是曹正的信心来源之一。等到夜间万籁俱寂他带着手下喽兵人人衔枚都带火种摸到桃花村村边蓦地一声喊个个点起火把用力扔进村去不片刻就听村中梆子响一片声地叫救火。 曹正眼看火攻得手正要带人退去哪知周围一片鼓声立时灯球火把四起照的亮如白昼一般周围喊杀声大作都叫莫要走了一个贼人 这正是高强与众将计议之后设的一个小小计谋预先将韩世忠与杨志的部队埋伏在村子四周自己带着连环马军和秦明地五百兵藏在村庄里一旦火起那五百兵只管配合村民灭火中军一声鼓响两千兵马四面杀出将曹正这一百多人围的水泄不通。 那曹正情知不妙但人到绝境往往激出一定勇气这一百多喽兵堪称精锐居然反应极快迅结成方阵自守弓弩都持满向外摆出一副死战到底的架势来。 高强咦了一声道:想不到李忠和周通居然治军有方这一百多喽兵看着比绝大多数官兵都要像样呐他正是整军之际不由得动了爱才之心当即命杨志上去劝降。 杨志得了军令拿了一面团牌护身策马来到数十步内高声喝道:本将乃是京东第三将杨志尔等已然被我大军团团包围插翅难逃我知府大人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命尔等归降保你等性命 连喊三遍盗伙中居然一言不大有凛然赴死的气概。倒不全是鲁智深治军有方的缘故这些贼人许多都是犯了军法地逃兵或者重罪在身的犯人一旦落到官府手中杀头都是轻地哪里肯凭着杨志一言就投降 到底曹正忍不住想想手下这些兵愿意跟着鲁智深在山上吃苦也算是大浪淘沙剩下的好汉子今日自己一时不查好好地将他们带进了死地若是一起送命如何甘心当即叫道:兀那将军若是言而无信那便如何 杨志正有些不耐烦听见盗伙中的口气似有松动忙大笑三声:本将一言九鼎决不反悔那曹正却只是难信他知道这次出兵是高强为定要高强出来说话。 高强正与韩世忠商议那韩世忠披从军行伍出身一看就知道这队喽兵虽然装备不整正是难得的精兵也有几分爱惜。高强本有招降之意听见曹正如此说便挺身而出叫道:某便是知青州军州事高强来者通名左右自有韩世忠与呼延通各持一面盾护着以防冷箭。 曹正见知府出马知道机会难得高声道:某家乃是二龙山曹正人称操刀鬼的便是 第二十一章 招降(上) 怪哉怎么我好不容易设个埋伏打算象三国演义里那样来个反劫营等来的不是意料中的桃花山李忠周通反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二龙山奇怪归奇怪但听说对面是二龙山的队伍高强不敢怠慢忙甩蹬下马抢上几步伸着脖子向一堆喽兵中望。望什么当然是鲁智深那颗光头了这么许多灯球火把照着鲁智深要是在这堆人中间那脑门必定比二百瓦的灯泡还要亮。 看了一圈不见明显的圆形反光高强也不知到底和尚师父在没在面前不过既然这群人来自二龙山他的态度就大为不同打定了主意能招降就招降:既是二龙山的曹正不知鲁智深大师和武松武二郎可在其中 曹正听这味道不对怎么狗官知府提起鲁武二人语气如此客气就是我一人带队在此某家自知罪重今日中了埋伏要杀要剐任凭处置只是我这些弟兄一旦归降还望知府信守然诺留他们性命。语声虽不激昂却隐含着决死的信心。 高强心中赞赏黑道中人口口声声讲义气然而许多都是如宋江和晁盖那样把义气当作骗人把戏的家伙象曹正这样甘心为了兄弟而锐身赴难的汉子不管什么时代都是少的。想起书中说他是林冲的徒弟电影中也有这么个人舍命给林冲送了消息看来操刀鬼曹正在水浒中虽然不起眼却是个血性汉子就算不冲着两位师父的面子也该设法周全。 本官一言九鼎叫你的弟兄只管宽心将手中兵器放在原地进村先找个地方待着你自与他们一同我来引路。高强这话一说场中数千人都是一阵哗然。官兵这边都是大吃一惊吕颐浩更是差点从马上掉了下来心说你带路这不是拿自己当人质若是一个不好被群盗伤了这高知府合州上下的官吏军兵都得跟着倒霉 曹正心中却是惊喜这知府看着年轻胆子也是不小。居然亲身为质以换取贼人的信任看来确实有招降的诚意。他招呼一声率先将手中的朴刀扔在地上跟着呛啷之声不绝于耳一百多喽兵都扔了刀枪弓箭两手空空站在那里。 高强见谈得拢哈哈一笑正要举步上前却听后面有人喊一声:大人慢行回头看去只见吕颐浩提起官袍一阵猛跑。到了近前手指点着高强的鼻子气地直哆嗦好容易憋出一句话来:知府。知府 高强晓得他不会让自己去。一把拉住吕颐浩的手嬉皮笑脸道:吕通判来得正好你我一同进村请啊不由分说拉着就走吕颐浩是个文官加上被他气的够戗一时没反应过来几步就走到了曹正跟前韩世忠和杨志等人怕高强有失也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高强见了曹正。拱了拱手笑道:曹头领受惊了且与手下弟兄到前面村中暂歇林冲师父托小弟带几句话给曹头领。竟是称兄道弟起来。 曹正听见忽然提起林冲心中暗惊心说我在此落草。不要连累了师父不过高强面色语气都和善也看不出什么歹意。只得与高强携手入村。那一百多个喽兵呼啦一声围了上来外面大队官兵又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彼此大眼瞪小眼就这么一窝蜂进了刘家村。 等到进了一处院落高强已经和曹正套了瓷听说彼此有同门师兄弟的情分曹正这才放下心来一颗脑袋又稳稳放在脖子上又可以吃 既然大家自己人一切好说高强主持军州事对于这等山贼虽然无权赦免不过只要没人追究稍稍改名换姓一下也没人来管你。恰好这时韩世忠已经作了兵马都监高强身边少个侍卫队长曹正既然和他两位师父都有交情索性就跟在高强身边权且作个节级手下喽兵也都跟着作高强的侍卫。 话既然说开了大家也就放松下来高强传令大军各归本部山贼们集中居住在这大院之内供给饭菜拉着曹正到了刘太公家中吩咐开出筵席来名目说起来好笑居然是给没见过面的师兄压惊许贯忠作陪韩世忠和杨志等人自去收拢队伍。 吕颐浩空担了半天心事见高强顺利收编了大队贼兵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事情虽然算是过去了帐不能不算端起酒杯就是一阵数落杨志韩世忠等都含笑不说话眼睛只望着高强。 高强知道他好心耐着性子听他说了一通端起酒杯来先敬了他一杯老老实实地说道:吕通判本府知道你赤心为国挂念本府地安危这一杯聊表敬意。但今夜形势你也看到若本府不以自身为质恐难取信于人到最后兵戎相见这盗伙们摆出了玉石俱焚的态度官兵也必定有所损伤哪里比得上如今把酒言欢国家添了一百多能战之兵又少了许多官兵抚恤本府虽然冒了点危险倒也值得。 吕颐浩听了面色稍稍缓和指着曹正道:二龙山一党平日并不敢祸害乡里戕害人命一贯劫富济贫在百姓中颇有侠名本官也是知道的若非如此岂能容他招安只是今夜来的若不是曹头领一伙而是桃花山李忠周通等该当如何 高强哦了一声心说你在这等着我呢吕通判言之有理桃花山一伙平素多行不法若是轻易招安百姓冤屈难言此党必定要严加剿除纵然胁从不究恶如李忠周通等人还得捉拿法办方显我大宋天威其实他嘴上说的漂亮心里可没当回事周通等人虽然是干了不少坏事但是究其落草的本来原因有许多人还是官逼民反说起来大宋朝廷也没什么光彩的。 但吕颐浩读书人出身虽然为人豁达懂得变通像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语他是绝对想不到的耳听高强说得斩截。旁边的曹正一听心里凉了半截。他原本是为了救援桃花山而来。想不到一箭未就中了埋伏受了招安。本想设法给李忠周通也弄个招安哪知这些官儿心机了得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直接就来了个关门。 第二十一章 招降(下) 接下来就是国人酒桌上惯常的那一套先叙了师门私谊而后你来我往地喝酒曹正见高强酒到杯干不由大为钦佩。那吕颐浩身为通判见知府谈笑间将一群山贼都招安了明日再攻破桃花山青州匪患就算大致平息身为通判他也与有荣焉如何不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吕颐浩放下酒杯正色对曹正道:曹节级既然迷途知返可喜可贺如今有个大好的立功机会摆在眼前不知意下如何 曹正还没反应过来高强可知道这吕颐浩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眼睛像抽筋一样对曹正猛眨无奈曹正不知是多喝了两杯还是被吕颐浩吸引了注意力压根没瞧见:吕大人请说。 吕颐浩看也不看高强捻须道:即今曹节级既然是为了救援桃花山而来恐其山上未必知晓曹节级招安之事那求援的使者眼下也在曹节级军中何不使个瞒天过海之计我这里安排些得力官兵假扮了曹节级的部下趁夜上了山去由那求援使者叫开门户趁机就挑了这山寨一举灭了桃花山岂不是好 曹正脸色一变忙把眼睛去看高强只见高强一脸的无奈晓得势头不妙但要他刚刚招安翻过身来就去剿灭同伙这人乃是个讲义气的血性汉子总是心中不愿当下只是不语。 高强和许贯忠对望了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惊讶:吕颐浩这厮心机当真了得这条计策寥寥数语其实内涵极其深刻。先曹正参与了这计策就算是和绿林彻底断了关系要知道和官兵合谋来诈自己人这是绿林中的头等大忌曹正只要干了这事。从此一辈子都只能拎着脑袋跟着高强干;二则成功率极高既有正牌的前二龙山头领曹正又有求援的桃花山使者。桃花山又以为官兵还没到山下不大会提防黑夜之中只要开了关大队官兵一拥而入。立时就是一面倒地屠杀。这吕颐浩片刻之间就想出这等计策委实厉害。 他也看出曹正未必情愿这事说起来确实有些难为人许贯忠就算想到了顾念林冲这头的师徒情面多半也是不说。当下干咳两声出来打圆场:吕大人这计策端的是妙的很只是曹节级刚刚投效朝廷。其心未定部下们更是草莽之气未除恐怕不大能施行这条计策吧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吕颐浩把脸一板道:知府大人这是何言若要破桃花山便在此刻。倘使迁延时日要官兵以血肉之躯仰攻。不但损伤必重抑且大耗钱粮。这桃花山乃是知府大人志在必得曹节级只需下定决心与过去一刀两段便可救了无数官兵性命又可省了无数钱粮须知这些钱粮俱都取自百姓之辛劳能省地一份便是为百姓谋了一份生计偌大功德岂不胜于绿林中的区区义气当机立断曹节级一言可决 话说到这份上高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说实话吕颐浩这条计策不但在军事上是可行和巧妙的在政治上也是正确地选择哪怕是对于曹正自己以后的仕途这么一桩功劳也是大有好处的。难就难在绿林中人尤其是曹正这样热血型的人来说义气是行为地准则名声更是比性命还重要要他为了自己兄弟接受招安容易要他出卖昔日地同伙可就难了。 眼见曹正脸色越来越难看高强灵机一动桌子底下踢了曹正一脚端起酒杯笑道:来来说的口都干了且饮了这杯再作商议吕颐浩一面举杯一面盯着曹正哪知这操刀鬼刚把酒杯端起来摇摇晃晃地又放了下去跟着身子象一滩泥一样缩到桌子下面再过一会连打鼾声都起来竟是醉了。 吕颐浩眉头大皱正要上去拉他起来高强连忙过来拦住笑道:吕大人曹节级连日奔波又新近归顺朝廷不觉多喝了几杯想是醉了来来你我到别屋商议攻山之策。说着抓住吕颐浩的手许贯忠也上来相帮半推半就地把吕颐浩拉到了隔壁屋。 这吕颐浩乃是聪明人哪里不晓得高强的心思甩开他的手叹道:高大人你念着曹节级的难处顾全他的义气下官也是知道的但这是什么时候时机稍纵即逝可容不得你妇人之仁还是快下决断为好 高强见话都挑明了也不兜圈子手指着隔壁道:吕大人你这条诚然是好计但曹节级今日的表现你也看到了为了山寨弟兄他肯把脑袋都豁出去地这样人把义气看的比命还大你逼他出卖他几个时辰前还在尽力救援的人他怎么能转过这个弯来此人有古义士之风真个被你逼得紧了忠义不能两全拿命来还你也是有的到时不但损了一条性命更逼反了外面刚刚归顺地一百多喽兵孰轻孰重如何衡量 他本来是语气平和待到后来虽然声音不曾提高却实在有些严厉起来。其实从他的心目中根本就不需要作这样的得失衡量像曹正这样真正讲义气的汉子无论如何都不该被这样逼迫万一被逼死了那就死一个少一个。 吕颐浩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高强又想起他平时嬉皮笑脸的油滑模样只觉得今夜才算第一次认识了这个年轻的衙内知府。他沉默半晌才低声道:知府大人所虑甚是倒是下官急于事功思虑不够周详了。只是再过两个时辰天色便亮到那时山贼耳目众多必定知道我军已经招安了二龙山援兵此辈既然今夜不来明日更加不会出战那时我军只能恃众强攻语声渐渐低沉想是预见到那种鲜血染红山石的惨状有所不忍。 高强也不知如何是好却听许贯忠忽然一笑道:衙内吕大人小人以为既然时不我待不妨就用这一条计纵然没有曹节级只需那个求援的桃花山喽兵肯与朝廷合作这桃花山也八成可破。纵然此计不成也不过照旧攻山而已有何损伤 高强大悟和吕颐浩对望一眼彼此的眼中都亮起光芒来。 第二十二章 平匪(上) 当日用了许贯忠的计策高强派韩世忠率领百余官兵脱下官服假扮二龙山喽兵又威逼利诱让那来又去反水趁着黎明前的那一点黑暗时间叫开桃花山的防卫。 之后就没什么悬念韩世忠带人砍关直入守住了门户山下两千大军一拥而入杀的山寨喽兵溃不成军。若以双方的战斗力而言喽兵的平均水准其实要强于官兵起码在肯拼命这一点上远远将官兵甩在身后了。无奈这次偷袭选的时间好正是黎明前人精神最差的一段时间大多数山贼还在睡梦之中桃花山山寨又没有防备措手不及之下被几倍的官兵攻击不败何待 见到胜负已定高强命令竖起一面白旗喝令身边军士齐声大叫降者免死到了这份上除了个别凶顽成性宁死不降的其余也都缴械投降。战况平息之后打扫战场却现李忠和周通俩人一个都没捉到令高强好生纳闷捉了几个心腹喽兵来问才晓得这桃花山后山有一道山坡坡度较缓若是用厚棉被包了头脸身子滚将下去不撞着大石硬木的话性命可保那李忠周通便是从那条道滚了下山。 高强懊恼不已当初鲁智深就是这么从山上下去早该知道有这条道可以逃生却因为临时定计百密一疏没有派人把守后山结果叫两个头目溜走未竟全功。 他这里懊丧众将却都乐的很此番出兵可谓马到功成出兵不过四天路上走了三天。临了一场夜战早上打了一仗便一举攻破桃花山山寨更将另一个目标二龙山的喽兵招安了大半青州境内匪患为之一空。这等战绩比起前任知府慕容彦达来不知强胜多少。 吕颐浩身为通判自然知道官场的要务忙提醒高强行文州县画影图形捉拿漏网贼李忠和周通。诸将检点此战得失招安二龙山喽兵一百三十二人。头领一员曹正;桃花山杀死贼人八十三人重伤不治者三十七人降者男丁三百五十五人老弱妇孺百余人。缴获兵器盔甲和盗匪历年积贮的粮草财物不少单单粮食一项不下二万石。 见到这些粮草积累又巡视了桃花山的地形高强这才深感昨夜冒险诈山地必要性。这许多粮食足够山寨的贼人吃上三十年的强攻硬打的话得死上千人才能破山哪像现在拢共加起来不过伤亡官兵十来口子。 将降服的喽兵统统交给韩世忠看管众官兵趾高气扬将桃花山山寨一把火烧了干净大队鞭敲金蹬响。齐唱凯歌还浩浩荡荡从桃花山往青州城回师。启程之时有一件事没忘记高强将曹正差了出去叫他自己回山将此次招安的事告诉鲁智深再顺便带个信过去:林冲不日当从京城来访。 曹正快马加鞭回了二龙山将事情本末一说鲁智深正在禅床上睡的快活闻听新任青州知府居然就是自己的好徒弟高强一个激灵好悬没掉了下来。心说好彩头幸亏没听曹正的话带人去救援桃花山若是真个去了被自己徒儿设个埋伏捉住性命之忧是没有的。花和尚这张老脸就丢尽了 对于大多数喽兵都被招安鲁智深是全不在乎。他本来就是因为受这帮小喽啰的拖累才在宝珠寺落草现在手下们到了徒弟的部下也算是一家人有什么打紧本想将剩下的四五十喽兵一股脑丢给曹正带走他大和尚要再次云游四海去却听曹正说道林冲不日即到想想兄弟两个生平知交却一晃两年都没见面鲁智深心中也有些挂念再想想武松下山至今未回上次也曾叫人送了信来说是经过梁山泊时被宋江请上山去小住大和尚就算四大皆空总也要给徒弟留个消息以此鲁智深权且还住在宝珠寺中。 曹正办了这件事命人飞马报于高强知晓。高强大队走得慢还在路上就接到了这消息随即带了许贯忠和二十多从骑直接赶奔二龙山恰好这时林冲也到大众都在二龙山上团聚。 鲁智深与林冲见面诉说别来之情固然少不了高强这徒儿的成就才叫他们惊讶两年多之前那个京城有名的花花太岁现今居然已经是堂堂的一州知府若是所谓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眼皮都得刮下一层土。 同门见面当然好说话高强将自己眼下身为青州知府保证地面安靖有责的事说了央求鲁智深摘了山贼招牌真也好假也罢权且作个宝珠寺住持。原本鲁智深这强盗作的就不地道如今众喽兵又散了大半要他重作和尚又有何难只是面子上有些却不过好在林冲和曹正都在一旁缓颊半推半就地也就答应了只是终究被徒弟折腾到这份上花和尚好生丢脸于是借口考较高强别来的武艺修行拿起哨棒不轻不重揍了高强一顿纵然伤的不重也有几天骑不得马。 既然商议妥当高强这就着手办起来调动刚缴获的桃花山财物将宝珠寺上下修缮一新寺门上的匾额重新刻过上山下山地道路整治一新又买了许多经书存放在寺中好歹作个样子。那鲁智深堂而皇之就真个作起宝珠寺地主持来手下余留的四五十喽兵全部剃去头上三千烦恼丝跟着鲁智深在寺中做和尚。 整完了一看鲁智深就乐说道这还不是原来的宝珠寺根本没什么分别到底是和尚变做了强盗还是强盗变成了和尚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阿弥陀佛 高强听了也是好笑不过这二龙山的事情算是办完了便即恭请两位师父到青州城小住些时。哪知俩人住了些时林冲惦记着家中娇妻只是要回开封府鲁智深也觉得自己在山上作住持自在逍遥不久便辞去了。 此时高强上表朝廷称说自己功绩到任不久便荡平两处匪患青州地面太平盛世重现乃我皇洪福齐天。赵佶览表龙颜大悦本来他任命高强作青州知州如此骤然提拔纵然有蔡京高俅童贯等重臣给高强撑腰朝野内外还是有不少反对的声音但如今这样的成绩足以证明圣天子识人之明一众言官统统闭上了嘴巴。 地方官的功绩一般都是磨勘之时叙任因此高强也没升官只是官家心中欢喜御笔题诗两送了给高强。这等墨宝在现代是价值百万在大宋朝更是无法估量高强弄了个香案供了起来这官也算坐的稳了从此在青州城坐他的太平州官不提。 却说当日李忠与周通两个天还没亮就被人惊破好梦听说官兵杀上山来俩人眼见抵敌不过匆匆拿了些金银和十来个心腹喽兵往后山滚下去所幸高强不曾派人在此把守俩人得以逃出生天。等到一脚逃出百里之外这两位寨主才惊魂甫定想到一夜之间丢了山寨多年积攒的财物女子尽化流水不由得相对无言泪千行。 哭罢还得商议日后地去向此次官兵攻山势大没有捉到二人决计不会善罢甘休定要各处州县挂榜悬赏天下之大却往哪里去藏身二人想来想去听说梁山泊近来有及时雨宋公明在彼天下英雄多往投奔一时好生兴旺虽说这两个已经没了众多手下到了梁山未必能受重用好在李忠和周通都算有些勇力等闲对付十来个壮汉不是问题想来当个小头目之类也可应付。 这两个昔日独霸一山作威作福的山贼此刻便晓行夜宿领着劫后余生的十来个喽啰往梁山泊行去。 那梁山泊地跨济州和郓州两处地界若是算上港汊纵横附近五六州都在梁山水域范围之内找起来倒也方便。这两个是绿林中的老手一应规矩也都知晓轻轻松松就摸到了梁山东路酒店的所在。 这酒店乃是新近宋江上山之后开设地由他亲信人石将军石勇把守负责打探东路消息接应往来豪杰。李周二人到了店中向石勇报上名姓来历以及对于呼保义宋江宋头领的仰慕之情追随之意。 自从宋江上了梁山之后仗着他名声响亮梁山泊形势险要江湖上日日都有人前来投奔石勇听这一套陈词滥调耳朵都快起老茧了当下只曼声应了安排俩人和追随地那些小喽啰店中暂坐吩咐上些酒菜面饭。 李忠偷眼看石勇的作为却见他来到酒店后窗拈起一张弓掀起窗户来射出一支响箭去其声啾啾犹如鸟鸣。这箭射出石勇又回来陪着李忠等人饮酒。 第二十二章 平匪(下) 李忠大着胆子赔着笑脸向石勇问道:敢问石头领这一支箭是何用意 石勇面无表情倒真像个石头人:乃是告知水泊之中有人前来入伙少停便有船只前来接应两位好汉上山宽心少待。 周通到了这梁山酒店见到气派不同寻常以为有泰山之固大大咧咧的性子又犯了笑道:这却是有趣难道每次射出响箭去都是来人投奔若是有别样消息便当如何 石勇看都不看他权当没听见这问题顾自倒了杯酒端起来向二人作了做样子一饮而尽跟着就又劝酒。周通被人无视了一下心中有些恼怒刚要作脚上被李忠重重踩了一下差点没叫出声来好容易忍住。 石勇陪了几杯酒又去忙别的事周通瞅准机会便嗔怪李忠:大哥因何踩我 贤弟江湖道上许多机密你又不是不知道何来多嘴现今梁山好大的声势非比寻常山寨山东河北各处好汉无有不知的这中间不晓得有多少厉害的布置你我初来乍到又不识得这山上的什么奢遮人物只是听闻了宋公明的威名而来好应夹起尾巴小心做人问那许多作甚李忠走江湖卖解的出身所到之处第一件事都是拜码头今也只当到了个新码头要想在这里住久些时日而已。 周通原是个老粗都只听李忠吩咐唯唯应了。 不片刻芦苇丛中划出小船一只那橹吱呀摇动。摇橹的却是一条年轻精壮汉子脸上透着精明强干。石勇一见这人石将军翻作笑面人。笑逐颜开迎上去手中端了碗酒:小七哥怎的今日有空出来作这接引使者 原来梁山水军都在阮氏三雄手中那阮小二沉默寡言阮小五好赌成性只有阮小七豪爽开朗甚得众心。以此宋江暗地里嘱咐众手下务必要对阮小七恭敬有加着意笼络。石勇知道阮小七好饮酒店里准备了好酒在那里只要一见到阮小七出来随手就端一碗酒给他解渴。阮小七贪他这里有好酒喝却也爱上这来。 当下将酒接过一饮而尽把手一抹嘴巴咳了一声道:今日恰好晁盖哥哥和宋江哥哥都在厅上闻说有青州桃花山二位头领前来。都甚喜欢晁盖哥哥点名叫我阮七前来接人宋江哥哥又叮嘱再三不可怠慢了这两位这不咱就来啦 一面说着一面上前见过了李忠和周通把二人和同来的十几个喽兵都接下船中。摇着橹唱着渔歌又往泊子里去。 这一路水程不近等到了梁山上已然过了半天功夫太阳都擦西了。李忠周通两个跟着阮小七一路进了水泊梁山聚义分赃厅打定了少开口少出头的主意。连上面人都没看清向前唱个大大地肥喏道:桃花山李忠周通今因仰慕梁山大名特来投奔 座中站起一个黑矮子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跟前。一手一个将二人拉起笑道:才听说官兵大举攻打桃花山。我这里正要点起兵马前去助阵不想两位竟已来了眼见我梁山大寨英雄云集正是好一派兴旺气象呐哈哈哈皮笑肉不笑正是孝义宋三郎。 原来宋江自从得了天书上山声势大张梁山群盗都望风而从晁盖竟似作了泥雕木偶一般万事都听宋江吩咐因此远路的如李忠等绿林中人竟是只知梁山有宋江而不知有晁盖。如今梁山上下大约只有水军的阮氏三雄是晁盖地老兄弟其余若不是被宋江拉拢就是干脆跟着宋江上山的哪里不尊他马是瞻宋江又把出天书中的手段来用戚继光的编伍之法整编山寨喽兵和大小头目将原有派系如青州燕顺派晁盖济州派以及新上山的黄门山摩云金翅欧鹏一派饮马川铁面孔目裴宣一派等尽皆打散安插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每日价操练人马训练士卒叫这些头目们不相统属都听宋江的军法命令。 内中原本吴用是个要紧人物宋江却得了高强指点称说这天书按照九天玄女娘娘吩咐可与天机星共同参详很慷慨地给吴用也安了个天星出身吴用得了偌大甜头哪里不知道宋江的心意大凡所谓的聪明人都遵循那么个道理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吴用已然是天上星辰之选难道还看不出大势所趋这梁山早晚是宋江的因此也就顺水推舟得闲便与宋江一同参看天书其实也不知在商量什么。 形势既然如此招纳新鲜血液就成了晁盖保持手中实力的唯一办法但宋江也早得了高强的妙计设法将几处酒店的主掌人都拉拢在手中但有人来他先上前打出旗号结纳其心而后再安排去处晁盖竟是手也插不上。 李忠周通两个也是如此见宋江偌大名头偏生如此谦恭都是感激涕零被宋江安排作左寨副巡哨花荣部下行走千恩万谢的下去。不过李忠乃是精细的人眼见那大堂上分明还坐着个梁山正主晁盖山寨事务却全都是宋江一手把持已知其中奥秘悄悄对周通说了兄弟俩都长个心眼以后小心做人便是。 周通答应了不免慨叹一声:有道是宁为鸡莫为牛后这寄人篱下滋味果然不是好受如此种种不在话下。 这两人下去安歇座中站起一个高大头陀向宋江道:公明哥哥既是桃花山已破我二龙山有唇亡齿寒之危小弟在山上叨扰这些时已是不该现今宝珠寺有难自当回山在我师尊座前效力这就别过了。正是那行者武松。 宋江还没说话吴用却摇了摇扇子此人自从以天机星自居干脆学起了诸葛亮成天羽扇纶巾给人写信都用起锦囊来了笑道:武二郎何必着忙令师鲁禅师智勇双全区区官兵围剿定不放在心上。况且东路已经有消息传来官兵大队业已班师回青州城并未向二龙山进武二郎且宽心静候消息再作打算。 第二十三章 灾起(上) 武松此时已然知晓高强担任青州知府出征桃花山就是由他统兵。当初在杭州的时候师兄弟三人情谊甚笃如今却兄弟反目师徒异道一为官兵俩作强盗世事之沧桑真叫人难以相信。然而高强虽然在潘金莲一事上得罪了他武松却知道他对鲁智深很是敬重想来不至于作出欺师灭祖的事情来因此倒不甚担心。 虽然如此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武松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二龙山面临官兵围剿的情况下袖手旁观为此不顾宋江吴用等人苦苦哀求还是坚持下山。 宋江一则是爱惜武松的人才二来也知道高强一直在找他如果能帮着他师兄弟重逢也是大功一件存了这个心思因此对武松格外宽厚。如今见留他不住只得率领众心腹将武松送下山来执手殷殷嘱咐又洒了些眼泪托过一盘金银叫武松带作盘缠。 武松是实心肠的人见宋江如此义气深重自然感激又与花荣吴用等见礼大众洒泪而别。 单说武二郎回转二龙山一路拽开大步而行真是急如星火。哪知走到半路就听说青州知府亲自整修二龙山宝珠寺请了五台山和大相国寺的禅师前来住持唤作什么智深大师。武松一听就明白敢情这二龙山已然不是盗伙山寨翻作盛世丛林自己师父重又作回和尚的老本行去了。 这事旁人参详不透。武松却明镜一般必定是高强不想对师父动兵出了这么个改头换面的法子干脆就把鲁智深等人的贼名给从根上抹了。若是换了别个山贼有这么好的机会彻底漂白哪个不欢欣鼓舞该着武松对高强颇有心病那天虽然在武大郎坟前巧遇听见高强和潘金莲诉说并无私情他心中的气算是消了一小半但杀兄之仇终究和潘金莲脱不开干系。他终究无法面对高强和潘金莲。此刻形势分明若是回去鲁智深那里必定要与高强碰面实非武松所愿。故此独自在旅店中踌躇。 想来想去二龙山是回不得了梁山刚刚走了翻身又回去多少是一番口舌。而此刻武松的心事殊非可与外人道者纵然景仰如师父鲁智深他也不曾吐露分毫怎愿意向宋江说明砌词遮掩又不是他的性子。 是进也不能。退也不能。若是换了三年前刚刚离家出走的武松多半又要酗酒颓唐。不过历经这几年的历练又随鲁智深学些禅意武松的境界不同以往倒想地开了:既是如此想必天意叫我再经几番劫难。也罢曾听宋江哥哥说起沧州柴大官人是他好友。江湖上也多曾听得他的名头不妨去他那里盘桓些时也可结识些江湖豪杰。于是武松央人写了一封书信说明他知道二龙山诸事无碍想要在江湖上闯荡些时当地找了个稳便的里长送往二龙山宝珠寺智深住持座下。一面挑了宋江给的那些金银盘缠北渡黄河往柴进庄上而去。 此后山东无大事高强这里抚循州境多数行政事务都是吕颐浩操办此人干练通达对着高强也是不卑不亢倒令高强十分欣赏府判之间相得地很。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练兵上头借着一举荡平境内山贼的威势将州中兵马好生整顿了选各方精壮为兵尤其是那些苦于军中而逃走的逃兵们都多方设法招谕回来又拉起了四营队伍青州兵力重新扩充到了四千五百众。这四千五百众不同以往竟是没多少虚额的仗着下级军官都是从兵中选拔出来又命时迁监管军纪韩世忠和秦明总管操练因此这四千五百军的战斗力在宋军中堪称屈一指连带原先青州的那两千豆腐兵也有了不少起色。 你道时迁为何能监管军纪原来高强原先命石秀整合各地市井无赖石秀就是仗着太尉府的后台从各地禁兵厢军中捡拔人手再用这些人员扫荡各地市井如此辐射开去方能短短三年中有了如许佳绩。现今在各地军中不要说基层的兵卒中层的许多将领都是指望着石秀地组织吃饭地军中的消息恐怕没有多少人比石秀把握的更稳了。时迁既然负责青州一带的组织由他来辅助韩世忠整顿军务再合适不过只是看这偷儿一脸轻佻猥琐的样高强实在没法把他和军统青州站站长之类的头衔联系起来。 宋江那里则是势力大张梁山竖起大旗招兵买马聚草屯粮一来及时雨宋江名头响亮各方豪杰多乐往从二来高强暗地里不时输送些粮草军器往山上三来宋江根据高强地天书在盗伙中大力推广明代戚继光所创的鸳鸯阵。此阵乃是冷兵器时代小部队战斗地典范之作非但在战斗方面极具适应力更以小团体的配合和训练大幅加强军队基层的战斗力和凝聚力使得梁山山贼渐渐摆脱了草莽战斗乌合之众的形态开始有了精兵的架势。 此间高强数次指点宋江选择一些不大重要的目标进行攻击如某些豪门大户的坞堡等既可以锻炼士兵又可以收获钱粮也不大会引起官兵的重视。几次攻击得手之后梁山泊更是声威大震成为山东绿林之领袖。 一山既大这绿林道上总有不服的如梁山泊之南徐州境内有一座芒砀山山上三个头领那混世魔王樊瑞也还罢了装神弄鬼的神棍一个八臂哪吒项充和飞天大圣李衮都是练短兵的好手部下个个善使团牌短兵和标枪飞刀在绿林道中堪称劲旅。这芒砀山与梁山泊的南界只相去十余里地彼此距离如此之近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宋江就借口芒砀山对梁山不恭敬动了黑道兼并战争一战而降服了芒砀山一伙三名敢战头领和数千精锐喽啰都归入梁山旗下。而这些行动都是由宋江一手指挥其在梁山大寨中的声势地位更是与日俱增远路来人多半只知梁山宋公明而不知有晁盖的。 第二十三章 灾起(下) 如此倏忽过了一年高强预期中的大旱终于来临了 这一次大旱范围之广遍及江淮荆湖和福建涵盖了大宋治下近一半的稻米产区。初时倒还罢了六月份开始天不下雨由于江南从本朝真宗大中祥符年间就开始推广新种水稻占城稻这种稻种早熟而耐旱而且对土壤的肥沃度要求不高因此六月时早熟的品种都已经收割完毕还未引起太大的恐慌。 其后的情况就越来越严重了七月八月依旧是滴雨不下晚熟的夏稻无法灌浆几乎全都枯死在田里而秋稻则根本无法下种由于江南的种植习惯问题复种麦子的情形并不广泛亩产量比稻米也要差许多因此广大农户束手无策只能望着晴得没一丝云彩的老天兴叹村头田垄因为争夺不多的水源而引的流血冲突此起彼伏焦热的空气中似乎渐渐有了一丝血腥的味道。 要说北宋朝廷就算有多少不好对于这样严重的旱灾还是给予高度重视此类灾情一旦应对不当那是要激起大规模的民变乃至武装起义的 此次旱灾征兆先有五月戊辰时京城就下了一场冰雹砸坏了数千家的屋瓦其后就传来了东南不下雨的消息到六月中旬灾情已经扩展到了两淮荆湖和福建。 八月己亥东京太师府 梁士杰下了马车急趋府中中沿途许多官吏向他问安这位平素谦谦有礼的中书相公此刻双眉紧锁视而不见。 推开书房的大门只见一个腰系玉带的紫袍老者背着双手。面向南方天空而立听见后面门开人来他头也不回淡淡道:是士杰么 此人正是蔡京如今已是六十二岁的老人自从三年前第二次登上相位之后连年有功陕西战场童贯屡传捷报广西南丹州也纳土称臣。为徽宗皇帝整顿盐茶专卖法案也颇有成效朝廷财政状况大为好转是以极受皇帝宠信。权位日益巩固。有一日宫中饮宴官家赵佶喝的高兴论起蔡京地功劳竟将腰间的玉带解下来赐予他。要知道本朝大臣就算有再大的功劳位不过开府仪同三司衣饰都是所谓的腰金衣紫自太祖以来带过玉带的唯有神宗朝的王安石一人。不过那也只是带了三天而已表示一下无上荣崇。而后又交了上去。蔡京获赐玉带却是永久性的。北宋一朝独此一人可谓独领风骚。 不过此刻他的脸上却殊无半分得意之色要知道当初受领玉带的王安石就是因为一场大旱灾而黯然下课熙宁变法毁于一旦。如今蔡京风骚更胜王安石他能否渡过这场灾难 梁士杰低声道:恩相。适才有消息韩忠彦卒。韩忠彦是韩琦的儿子徽宗朝第一批宰相人选当时蔡京还在苏州谪居此人与曾不和后来因为哲宗时曾经主张舍弃湟州和郸州因此一贬再贬到此时终于辞世。 蔡京默然片晌忽地喟然一叹:老成凋零啊他如今也是花甲的老人的至今仍在这名利场中挣扎朝堂上举目望去多半都是后进之人如今又听说一个同时代人故去的消息曾无感怀 梁士杰看他鬓角上这几天又多了许多白原本乌黑的头已然斑白想要安慰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好在蔡京老而弥辣这点烦思随即就被抛在脑后韩忠彦的身后事自有有司料理眼下他要操心的是别的事:陕西秦凤路消息如何 情况比预想的好大通钱庄手中囤积了许多粮食不时抛出以平抑粮价现今斗米二百钱比丰年只涨了一辈还算稳定。梁士杰答道。 又是大通蔡京默默无语此次旱灾大通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先再一次承担了西北六路的军粮收购任务在春天就出色地完成了百万石军粮入库使得此次旱灾不但没有动摇西北大军童贯还有余力拿出些粮草来赈济地方极大地缓和了西北连年用兵在当地百姓中造成的厌战厌军情绪。 其次就是利用手中的粮食储备和深入各地的分支机构适时地抛出和收购粮食以平抑物价这一点比单纯的粮赈济灾民更加有效无法急上涨的粮价使得更多的百姓从中受益连带也使得的秦凤一带整个经济没有受到灾情的过多影响。 提到这大通梁士杰一直持赞赏态度他微笑道:高强侄儿这件事办的漂亮开始时听说他开设交引铺子都说他不务正业与民争利现在才看出来原来这交引铺子用的若是得法比朝廷十道饬令都管用。 蔡京又是一阵默然他背对了梁士杰眼中的光芒没有一个人能看见心中却有一种疑虑在逐渐酵:高强年纪轻轻又素不读经书他哪里来的这许多花样若没有他先提点了钱币行的理论后又以钱庄大力支持去年钱引的行绝对不会那么顺利而钱引的顺利行以及东南钱荒现象初步得到缓解为蔡京又积累了雄厚的政治资本他的相位在这场大灾面前定是犹如风中之烛一般。 两浙江西和福建到现在还是没有下雨情况又如何 东南粮价涨幅比陕西略高些据杭州燕青来书所言他们在东南主要是从事便钱汇兑业务又承担了相当部分的钱引行因此手头财货不足去年到今年储藏的粮食不够无法像陕西那样从容应对。梁士杰欠了欠身又道:不过当地粮价上涨商家逐利他已经动手上的船队以及广州泉州等地的海商嘱咐他们前往暹罗占城高丽日本等国市易之时尽量换取优质稻米回来售。这一招对于当地囤积者打击甚重皆因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船靠岸又是一批粮食入市这粮价始终也涨不上去加之东南历来富庶因此百姓的日子比陕西河东等地还好些。 蔡京听到这里忽地笑了一声笑声中颇有讥嘲之意:如此说来倒是这京畿天子脚下善之地囤积居奇的现象最为严重 第二十四章 盐务(上) 这个结论在了解了四方灾情的梁士杰心中已经明确无比但蔡京那笑声中的讥嘲之意他听起来也还是有些难堪。京畿人多地少开封府和周围的郡县粮食供应都得仰给东南每年漕运六百万石粮米中倒有二百万石是填进了京畿人的肚子里其余再转输四方。今年东南大灾蒙恩相之力官家的恩情已经免了受灾各路的租税因此今年这京畿的粮价实在是降不下来了。况且梁士杰看了看蔡京欲言又止。 蔡京老到一口就把他没有说出来的话揭了起来:而且京畿豪门富商虽然众多可没有一家像大通这样既财力雄厚又能为国分忧的是不是 直到这时梁士杰才现对于高强一手所办的那间大通钱庄岳父大人和自己的态度竟有着极大的分别好似颇不乐见其成。一时想不通其中的奥秘他也不敢明着问诺诺应了垂手而立。 转过身来蔡京看看面前的女婿心中忽然有些感慨温言道:士杰惜惜产后身子好么惜惜乃是蔡京次女也就是梁士杰的妻子半个月前刚生产了第二个儿子。 梁士杰露出一丝笑意答道:好得很吃得下睡的也香奶水足奶妈都不大用。 但随即梁士杰就意识到了蔡京忧虑的原因所在。他抬眼看着蔡京。试探道:恩相莫非颖儿 眼前的是自己头号体己的人蔡京并不矜持冷然点头道:翔凤前日接了颖儿的书信说道近来颇受冷落。翔凤姓宋乃是蔡京长子蔡攸之妻也既是蔡颖之母高强的岳母。 梁士杰这才明白为何提到大通钱庄的好消息。老岳父却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高强的情况和他梁士杰不同梁士杰乃是寒门苦学出身除了一身才名几乎是一无所有当初蔡京慧眼识珠榜下捉婿将他招赘进门又一手提拔他直上参政之位梁士杰跟着蔡京死心塌地。那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怎么也跑不了的。 高强就不一样原本高俅虽然是出身贫贱但深得官家赵佶宠信为了给他增加军功。甚至直接扔给西边大将高永年麾下。镀了一层金之后直上三衙高位现在这殿前太尉的交椅坐地稳固无比当朝权臣有他一份。而高强自己也是圣眷极隆的人物小辈之中无人可比蔡家对他虽然有提拔之情但最多也只是相互利用。锦上添花的性质他心里能有多少感激。可想而知。 在这种情况下蔡颖这条联姻的渠道就显得尤为重要如今蔡颖居然在给其母的书信中诉说受到丈夫冷落这么一封简单的娘家书信在蔡京和梁士杰眼中立刻显出异样的政治意味来。 这三年来梁士杰亲眼看着当初大名府那个略显浮滑的少年一步一步在政坛内外取得耀眼地成就其地位犹如火箭一般蹿升心中每每为自己当初对高强的高度评价而暗自得意。然而如果高强显示出对蔡家的离心倾向这个人所能造成的压力也可想见。 几乎是字斟句酌梁士杰轻声道:颖儿出嫁也有两年多了迄今并无子息这个 蔡京两道寿眉拧的死紧哼了声道:老夫也是这般说自己肚子不争气还说什么但据颖儿说来高强却并未表现出对别个女子移情的意思即便是有个小妾也只是偶尔去一下而已多半功夫都花在军政大事上头。他很罕见地撇了撇嘴冷笑道:难道高强那小子居官居然还如此勤劳 梁士杰想像了一下高强那副浮滑嘴脸宵衣旰食勤劳政务的模样确是有点沐猴而冠的意思不禁笑了笑道:据小婿查知高强居官并没多少事务多半都推给了青州通判吕颐浩掌管此人颇有才具可称能吏。高强自己则经常往军营里跑都在管兵事本州人都说他将门之后。 将门之后蔡京忽而大笑三声高俅是什么料子他最清楚不过这样的人称什么将那太尉府整天门庭若市全都是跑官送礼的哪里有半点将门的影子。 除此之外呢可曾现高强与什么女子有牵连 梁士杰心中苦笑蔡京这把子年纪又是大宋政坛第一人却对自己孙女的闺阁事如此紧张不晓得是不是老糊涂了。嘀咕归嘀咕不敢不答:高强府中现有歌伎一名年方十五听闻姿艺群颇受宠爱然未闻有私情;此外养了一个潘姓民间女子在府中好似是山东找来的乃是个孀居的寡妇此女生得狐媚异常然亦不闻有私情;再就是去年青州匪事老福建子赵挺之的三子死于匪中其妻李氏现已离家独居听说当时受了赵家人一些冷遇高强倒出了点力气。 蔡京一愣忽然笑了笑:看不出高强这小子倒喜欢寡妇梁士杰不敢笑也不好点头闷声不响。 蔡京想了想叹了口气:这等事情原本不该我管还是交给翔凤去教女儿。你叫惜惜也相帮着些若是能让颖儿生产咱们就少一重心事。 梁士杰应声称是从去年为西北大军供应粮草开始高强在帝国政局中已经开始日渐显示出他的影响力来而高俅最近和童贯走的近俩人手中所掌握的宫廷与军队势力都远远过蔡京在这种情况下作为高俅的儿子又在文官体系中步步高升的高强俨然成为了双方联系的纽带这也是蔡京以宰相之尊却对孙女的闺阁中事如此关心的原因所在。 他走出门来望了望依旧是万里无云的天空心中隐隐有一丝阴霾:这场旱灾到现在仍旧没有缓和的迹象蔡京的相位眼下还坐的稳固就不知能坚持到几时如果在这样的时候高强的立场生摇摆对于蔡京的权势将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呢 无声地叹大宋参政中书侍郎梁士杰忽然对前途有一丝无奈。 第二十四章 盐务(下) 高强现在在忙什么 说来恐怕叫那些关注他的人无法相信此人再一次挥了一贯不无正业的专长跑去青州治下的广陵盐务视察起来。当时的百姓生活已经离不开盐大宋对盐实行的是钞引专卖制度每年从盐上头取得的财政收入几达三千万贯军国所资一半在此因此重视非常。 北方所用的盐多半来自解池也就是汉朝时的河东解池这里是世界上盐分最重的内6湖之一湖边的盐分自然堆积取之不尽加上杂质少钠镁的含量高在提纯手段缺乏的宋代出产的食盐质量极高。再加上解池地近黄河运输方便因此历来为朝廷所重视。 然而自崇宁年间开始这解池就三不五时的出状况几乎连年都被大水冲刷。这其实是解池本身的自然地理条件所决定的此处地势低洼受各地水势冲积而成故此盐分极高但也正因如此水也每每威胁着解池的存在你想万一大水冲进解池盐分都随着水流走了还说什么产盐 今年情况更加严重江南各处大旱河东降雨却比往年要多不少连带着解池也被大水所侵导致了解池的盐几乎全面停产。这下可不得了要知道盐运输不易途中容易潮解因此如果从江南运盐到北方的话成本会急剧上升根本吃不起。 这也正是高强跑去广陵盐务的原因所在。现在官盐地价格在北方已经高的离谱可以说是南方粮价高。北方盐价高限于当时的运输条件这状况一时也无法缓解只有通过增加北方盐生产来解决。怎么增加池盐既然没收成只好指望海盐了。 等高强到了广陵才现这时代的海盐生产与他想像中的完全不同史书上说煮海为盐那可不是什么夸张的说法当地百姓真的就是在滩涂上架起一口一口的锅来。将盐田里晒出的盐卤再加熬制最后出盐。 这么样地生产方式其产量和质量都可想而知。高强到了这里先就一顿大棒加胡萝卜无非是用自己的身份压人再用贿赂砸人摆平了当地盐务的官员叫他们改用盐田生产利用潮汐之力将海水引到多层盐田上蒸馏。刮下来的盐再用淡水冲洗而后蒸馏。如此改进了生产工艺之后广陵盐务的产量当有翻倍的提高。 站在海防大堤上头顶烈日俯瞰盐田高强本该志得意满然而现在却殊无半分喜色。他旁边站着许贯忠和李应前者不用说了那是朝夕不能或缺的心腹后者去年一直坐镇独龙岗李家庄操控着大宋与女真之间的交易。现在随着海上贸易路线的建立。大宋的货物直接从济水出渤海而后跨海而过直抵辽国境内辰州海境。在那里郭药师组织起来的渤海人商队将掩护这批货物沿着长白山麓的商路。北上抵达生女真完颜部境内每趟换回的人参药物和皮毛战马等货物其利润的丰厚可以用令人指来形容。 此次李应亲自跑来向高强禀报的事却与这北上交易有着密切关系。原来今年大宋南方旱灾固然是哀鸿遍野幸而大宋文官治国的传统下历来有奖励农桑兴修水利的传统。因此只要赈济得法这日子还能熬的下去。辽国今年却也遭了大灾不但干旱而且还刮大风春天是寒潮南下。牧草不生夏天又大旱数月。庄稼不长辽国五京处处都在闹粮荒。 李大官人以你商路所见辽境缺粮到底到了什么程度粮价几何高强今年烦的要死这场旱灾几乎占用了他所有的空闲时间为了协调各地钱庄分号地钱粮调拨和托市救市行动东到高丽日本南到暹罗占城北到生女真西到湟鄯四川如此广大的区域内各种各样准确不准确及时不及时的情报搅的他头昏脑涨不由得无限怀念起当初只用来上网聊天泡mm玩游戏的那部电脑来。 现今又加上辽国这档子事高强很有一股撒手不管的冲动心说辽国就算饿死多少人关我什么事话说也没听说辽国皇帝来向大宋借粮啊怎么就这么严重了 李应去年忙着帮高强走北路的生意到现在还是白身一名好在他老成之人知道跟着高强总是有好处的何况高强年年高升仕途一片光明乃是一棵眼下就茁壮成长日后行将参天蔽日的大树这片绿荫是有的乘凉的不急于一时。见高强意存不信李应忙道:衙内不知那辽国子民情况复杂汉民多田稼契丹和奚人多畜牧渤海人高丽人则什么都有加上地方广大辽国官吏治理地方历来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单赋税就不好收。由此也带来一个问题钱粮的积贮困难全国几乎都没几个月的存粮燕京和云中因为多是汉民情况还好些上京道中京道以及东京道就严重了。这次辽国遭灾比咱们大宋还要来的厉害先是北方漠南大风牛马死伤无数辽人便把燕京的存粮往北边调哪知到了夏天南边又闹旱灾这下哪里都没的调了有些地方已经易子而食军士杀马为食的也处处可见。小人的商队北上途中时常见到路边就有饿殍惨是惨地很了。 高强吓了一跳大宋境内灾情惨重各地的消息传来已经让他这习惯了现代繁华富足生活的人也听到麻木但弄得到处都有尸体这样惨法却也罕见。他拧起眉毛问道:辽国官府呢没有赈济 李应冷笑道:赈济哪里来辽国皇帝依旧田猎游戏政务懒得处理;官府丝毫不管百姓死活仍旧催征钱粮赋税百姓连肚子都填不饱了哪里有钱粮来交税因此上处处民情激愤恐怕大变将生。 高强默然无语自古灾情都是天灾三分七分神宗时那场旱灾适逢王安石变法帝国政制新旧势力激烈斗争的时候闹的不可开交这才使得应对灾情的能力大幅下降导致灾情严重;新中国的三年自然灾害那也是大跃进引的体制内混乱居多数;辽国这场大灾由于没有官府的救济和疏导恐怕造成的破坏难以估量几年后女真起义所到之处几乎没有遭到什么有力的抵抗辽国官民几乎是一面倒地投向女真人看来和这场大灾造成的百姓对辽国统治丧失信心有着密切关联。 许贯忠也道:据燕京马植那里送来的消息也确是如此中京道昭德军节度使耶律孟简奉旨赈灾结果孟简刚上任就病逝留下一个烂摊子无人收拾;宁远县令康公弼顶着上司的压力除免了全县百姓今年的租税百姓为他立了生人牌位但别处官吏可没他这么大胆子依旧苛索如故。这郭药师浮海而来恐怕也真是日子难过了。 高强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咱们就去见一见郭药师听他怎么说吧。去年出使时所种下的种子其中一颗看来也将芽了吧 第二十五章 赠粮(上) 在高强的记忆中郭药师沉勇有谋略深得周围人的信任和尊敬乃是少有的枭雄人物但当见面之时眼前的郭药师让他几乎不敢认:其人双眼凹陷二目无神脸色青灰有菜色双颊深深瘪下去宽大的骨架撑起的衣裳空荡荡的向高强行礼的时候都有些摇摇晃晃。 如此惨状纵然高强从李应的话语中对于辽国的灾情有所了解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却还是估计不足。今年青州境内灾情并不严重甚至还有余力调拨粮食支援京畿因此高强对于灾民的惨状只限于朝廷的公文描述。当然了在现代时他从电视上也见到了一些但那些影视作品全是化妆出来的灾民们破烂衣服下露出的都是白皙肌肤男女主角更是个个光鲜水灵哪里有半点遭灾的模样 今见郭药师这么惨法一条龙精虎猛的汉子生生被饥饿折磨成这样便是铁石心肠也要不忍高强连忙扶起郭药师回头责怪李应:怎会如此郭大人远道而来不管辽国灾情多么严重到咱们这里总得让人家吃饱吧北方部落头领小的称大人大的称太师因此高强称呼郭药师为大人。 李应听了这话表情立时显得极为尴尬讷讷地不知说什么好还是郭药师自己开口为他解围有气无力地道:高青州错怪李大官人小人不曾坐船今次浮海而来。船中数日不食上吐下泻。到现在仍然吃不下什么东西若不是李大官人命人精心调治了肉糜灌下只怕现在站都站不起来。大海之威一至于斯 高强哭笑不得敢情自己用错感情。郭药师这德行居然不是在辽国遭灾饿出来的人家原来是晕船转念一想人都病成这样了却还要撑着来见自己可见辽国遭灾确实到了极为严重地程度。 郭大人当初在塞北救了本官一命此恩天高海深没齿不忘。今番到此有什么本官可以相助之处。直说无妨。这话不是客气当初他被菜园子张青勾结辽国马贼赵钟康一伙在塞北偷袭。孤身流落大草原之上若不是郭药师一族庇护只怕现在人都化作草原上的泥土了。 郭药师听他语气诚恳憔悴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却不起来跪在地上两眼瞪视高强:高青州。些许小事何足挂怀郭某今日前来是为了我渤海万千子民生灵而来。求高青州慷慨援手救他们一救 高强手上使劲将郭药师按在椅子上道:此事本官略知一二但详情不知请郭大人明言辽境灾情究竟如何本官要如何相助 这当儿许贯忠又端了一碗肉糜进来递给郭药师想叫他喝了养养精神再与高强好好说话。哪知郭药师端了这碗肉糜一口也吃不下眼泪扑杀杀掉下来大颗大颗落在碗里颤抖着声音道:天可怜见我大辽今年天灾频仍春季大风伤草原本丰美的草场都见了泥土牲畜不但养不起膘来更饿死许多;到了夏天数月无雨田里禾麦多死。我国自道宗时国政不修迭经乙辛奸党之乱到当今天祚皇帝登基除奸本指望与民休息同享太平哪知王公大臣每日只知享乐皇帝田猎不休官吏上下相因苛索无度百姓有水火之叹。如今又遭大灾官府不放仓赈济贪官酷吏仍旧苦求租税人都吃不饱了哪里有租税交他郭药师实在说不下去心中一股激愤堵住了喉咙呼吸都有些艰难起来。许贯忠在一旁看的不好这是急怒攻心之兆加上他身体太弱若是郁积不恐怕会伤及元气当即伸手在他后心处用力拍了一记又抚摸几下道:莫急急也无用。 高强见了这样子又听他的描述虽然说的是辽国地灾情郭药师口才不好激动起来又有些科科巴巴说不清楚但其中惨状也可以想见。古语有云乱世人命贱如草说的就是如此了。其实不光是辽国大宋又何尝不是如此幸而大宋农耕立国向来重视积贮前两代神宗变法哲宗元佑与民休息徽宗皇帝上任之后还没来得及大规模败家这十几年间总算有点积蓄再加上朝廷重视官府出力赈济总算没酿成大规模的变乱。辽国的情况想必要严重许多之所以还没出现造反的情况多半是辽国那庞大的军队在起作用了。 他想了想道:郭大人咱们不说什么国家之别你在辽国是民我虽然在大宋为官也代表不了朝廷因此官府的粮草我是动不得了。好在本官素常有些营生手中也存了些粮草今可命人先运十船糙米北上以供郭大人部民度荒之用再作打算如何 郭药师原也不是有多忧国忧民的人只求能让自己的部民渡过这次饥荒而已听说高强出手就是大米万石若掺杂起野菜杂粮来足可供两万人一年之需如何不喜连忙跪倒磕头连个谢字也说不出来粗糙地脸上尽是眼泪。 高强扶起来好言相劝等到郭药师心情平复些又道:郭大人这十船谷米三日之内即可运大约七天之后便可抵达渤海边我叫李大官人亲自随船北上与你部民交接。只有一件事叫人担心现在辽国境内灾情如此严重这十船米到了渤海边境郭大人的部民要如何收藏运走 郭药师原本并没有指望高强能白送粮食只是希望他能设法平价卖些粮食而已但现在高强出手就是十船米却绝口不提买价的事叫郭药师一则以喜一则以忧若是要钱的话不管按照什么价钱他虽然准备了些钱财也是绝对支付不起;而如果不要钱那么对方可能要求的对价或许会更加可怕。但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再怎么艰难总不过一死吧现在人都快活不下去了还怕什么 第二十五章 赠粮(下) 听说高强只是担心这交接之事郭药师略微松了口气赶紧道:高青州慨然援手赠与谷米对我部民有活命大恩那些区区小事自然不必青州挂怀。他是生怕高强开口说要钱赶紧给他敲定。 高强看了看郭药师心说我又没说要钱你着什么急当初你救了我高强一条命难道还不值十船米么但他也确实没打算白送粮食只是所要求的更为深远而已:郭大人说的是只是荒年粮食比金贵纵然郭大人部民骁勇能抵御别人抢粮但若碰到辽国官兵怕是麻烦不小。 他说的这问题郭药师也曾研究过但也无非是设法藏匿转移万一真被别人现了大不了以死相拼人为了活命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但高强既然这么说了必有他的用意此刻焦急的心情稍稍平复郭药师又恢复了些原先的沉着多智点头道:高青州所虑极是不知有何见教 见他这样子高强知道也该是谈谈生意的时候了:郭大人归根结底这十船米未必是你一部能吞的下的本官以为若是郭大人能控制的人手多了官兵多半就不能把你们如何。是以若郭大人愿意可以回去联络渤海各部由郭大人作中介向我这里购买粮食。 郭药师踌躇道:高大人若真能如此诚然是各部之福小人从中联络一二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有一件事如今辽国遭灾数月民间积蓄略尽纵然有粮可买各部却多半支付不起。他苦笑一声:就连向来为大宋所青睐的马匹没有青草吃也饿死许多要他们拿什么来买粮 高强手指向外面的盐田方向一指道:没金银财货不要紧可以拿盐来换呐 他这么一说。郭药师立刻就明白了。辽国地处海边原本就多盐中京道和上京道又有盐池若干。加上辽国对于盐官制的比大宋要宽松许多。因此辽国的盐价向来比大宋要低。差距最大时达到几倍之多。这么大的利润自然会引来追逐者无数辽国向河北河东等地走私盐的活动从来都是叫大宋极为头痛的一件事至于山东一带由于地处海边有盐场因此价格并不高。辽盐也就没有价格优势因此海上走私盐的势头并不严重郭药师他们都是在辽国东京道活动无法接触宋辽边境因此这盐业走私与他们没什么关系。 现在听说可以用盐换米郭药师登时大喜旋即又有难色。要知道他们既然不作走私买卖这盐对他们就用处不大。若是可以用盐换米那可是活人无数的好事。但也正因为不作这买卖他们手中也就没有了货源仓促之间去哪里筹措许多盐来买米 但这也正是高强的目的所在他不是慈善家。送十船粮食给郭药师为的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这个不必说了。然而古语有云救急不救贫辽国地灾情这么严重靠送粮食能救多少人再者说了大宋自己还在遭灾粮食只愁不够吃哪里能白白送给别人。况且若是周围人都饿地要死了他郭药师的部民却都能吃饱肚子人家根本不用查就知道你有粮食到时候难免纠纷大起这救之适足以害之。 提出这个建议一是希望用双方紧俏物资的交换来互通有无恰好高强今天是为了盐的生产而来这辽国的盐等于是送上门来。这第二么就是希望郭药师的地位有些转变这样的盐换米交易由于涉及的乃是当下辽国最广泛缺乏的粮食必定会成为注目的焦点郭药师在这个居中的位置上在辽国的影响力势必大增而且会渐渐成为大宋在辽国民间的代言人形象如此一来日后女真起兵之时高强手中在辽国可以挥地力量就多了一支。按照郭药师本人的才干以及渤海人所展现出的战斗力来看这还是极为重要的一支力量。 郭药师不了解高强心中对于女真人的戒心眼下他也只看到辽国地严重灾情而已心中仔细盘算再三高强这计划可以说是双方得利叫他无从拒绝终于点头答允。 至于盐换米的价格实际上辽盐的生产成本比宋盐还略高一些宋盐只是因为官府专卖而成本高昂而已。现在高强身在广陵盐务对于盐本身的价格也有所了解便将比价定为一斗米换十斤盐。 这价格对郭药师也较为适宜辽国眼下的米价已经到了斗米二千钱的程度甚至还有价无市而盐价则最多只有一斤十钱如此交易可以说他们占了大便宜。而高强这边河北山东等地盐的官价达到每斤六十钱私盐也要卖三四十钱斗米则在二百钱到二百五十钱之间如此贩卖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利润。 双方议定郭药师也算定下心来高强便派人领他去歇息转身叫人把李应叫进来将方才与郭药师商定的交易内容说了一下只因李应乃是辽国走私的老手对其中的问题精通的很要听听他的意见。 李应听罢犹豫片刻好似有什么事情难以开口经高强催促才道:衙内若是换了原来这生意小人就为你接了也无妨不过现今山东私盐最大的贩子衙内可知道是谁 他停了停才道:就是梁山泊 什么高强大出意外他自从派了宋江上山又以天书相赠已经听说宋江势力大张山东绿林道都有臣服梁山的势头。但也因为宋江这个卧底的级别太高高强与他之间并不方便联络对于梁山的情报搜集主要还是依靠石秀三不五时安插上山的人员。 梁山什么时候开始卖起私盐来了听李应的意思这规模好似不小呐 第二十六章 私盐(上) 原来这山东道上私商横行很大的一个因素就是私盐的贩运而李应的李家庄常年在北地行商哪里能与私盐脱了干系不过山东处处都是开山立柜的好汉作私盐买卖的在所多有李应也只是其中较大的一股而已。 但自从梁山渐渐养成气候局面就起了变化。梁山的人一多起来原先的打家劫舍捕鱼捞虾就有些养不活许多张嘴要知道水泊周遭自古就是盗匪公行的所在算不得什么富庶去处寻常商贾多管是不会从这里过的又道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常年在水泊边讨生活的人家多少和山寨里都有些联系哪里好意思赶绝了他因此靠抢劫是活不长久的。 那上山的好汉中所谓水军都还是当地渔民为主八百里水泊物产丰富生啃鱼虾也好过活;但山贼们就是品流多杂又没有多少土地可供耕种加上许多人落草之后还抱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的人生理想怎甘于清贫 因此随着梁山上贼众人数破万这经济问题就开始令宋江头痛了。本来仗着三不五时的掳掠以及高强那里的一些粮秣军器补给这日子过的也算滋润。但这大旱一来高强一面署理本地青州府的政事一面顾着全国各地的事务对梁山难免就不大周全。 既然金主喂的不够宋江就开始自己找财路灾荒之年寻常生意是没的搞头粮价盐价却见风就涨又有些投奔梁山的人原本就是贩盐出身和宋江说起这私盐的暴利来竟有数倍之多。所谓瞌睡来了个枕头宋江一听大喜眼下梁山兵强马壮。左近别说什么绿林好汉就连官兵也不敢正视贩些私盐算的什么加上梁山泊地势好下连两淮上接河北港汊所及几可遍布山东中部淮盐辽盐本地海盐都可经由此地贩运条件可谓得天独厚。因此宋公明一声令下。梁山大伙好汉就贩起私盐来同时对左近原有的私盐贩子们颁下号令表示私盐这行饭以后就由梁山挑头了各路好汉还想从这上头财讨生活的话趁早来给及时雨呼保义大哥上供烧香。 你道梁山纵然势大。那私盐贩子原本就倚仗贩盐为生又都是刀头舔血之辈哪是这等好相与的无奈梁山势大不但人多势众宋江更以军法整练喽兵全然不是绿林中的手段几场大的火并下来负隅顽抗的私盐贩子死伤涂地只得乖乖听命其间的转折过程虽然繁复。与后代电影中毒贩们的争斗火并相差仿佛读者自可对号入座。 总之短短数月之中梁山就在这私盐生意中占了头一份宋江面前犹如打开了所罗门圣殿的大门。滚滚铜钱晃的他眼睛都花了。他又是素来仗义疏财的时时散些金银财帛给各寨头领和喽兵。愈得人死力。于是全国灾情惨重哀鸿遍野的时候梁山这边风景独好附近许多良民过不下日子往往也就上山落草于是梁山泊的势头越浩大起来。 听了李应这一席话高强大出意料之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在他具体接触军政现状之后了解到以他目前的能力。不足以改变大宋军队的现状梁山这个独立于朝廷之外的存在已经有长期化的必要然而在派出宋江掌管梁山之后他竟然没有设法建立起梁山与自己之间长期固定的消息管道。 这可不是好事虽然自己手里捏着宋江的铁把柄不愁他不乖乖听命但梁山倘若闹的太大脱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弄得宋江自己都无法掌握了那就大事不妙一个不小心前功尽弃都还是轻的闹的天下大乱就不得了了。想到这里高强惊出一身冷汗。 好在眼下宋江连大头领的位子都还没坐上梁山的影响力也还仅限于绿林道中还没有引起朝廷的注意现在设法补救还来得及。他定了心神便向李应道:多承李大官人相告既然梁山势大这贩盐的生意眼见李大官人作不得了待本衙内另寻他法便了。当日李应前来投奔于他原本是因为与宋江地冲突待要认真动手对付宋江却碍着石秀。等到拜见高强之后得知宋江有石秀罩着石秀的后台竟然是高衙内李应便不敢造次。不过在他的认知之中宋江只是石秀手下江湖势力的一个盟友而已对于其听命于高强的实质关系却一无所知。 等到宋江上山落草一门心思与晁盖争权李应又受了高强委托主要精力都放在北地地贸易上他和宋江之间的渐渐少了交集这事也就搁下了。这时听到高强说另外设法李应心里犯嘀咕嘴上却不敢说只得唯唯诺诺。 待李应一退高强一屁股坐下抓过许贯忠将自己适才现的问题说了道:你我年来忙于应付灾情巩固大通在各地的分号竟忽略了梁山的局面没想到展如此迅。 高强想到的问题许贯忠自然也有所觉察不过一个唱了红脸另一个就得唱白脸高强提出问题许贯忠就得负责解决问题了:衙内莫要心焦眼下梁山展迅猛也未见得是什么坏事咱们当初给梁山设的前程总是要受朝廷招安的。这招安么先得有点资本在手小到鸡鸣狗盗的蟊贼朝廷不屑招安若是打家劫舍的强人那招安多半是笑里藏刀的毒计;若真个闹的大了甚或自立为王则朝廷又必须要杀之而后快。因此梁山要展要壮大又不能出格这中间的尺度要把握起来可就颇费思量了。 这等心思高强原也朦胧有些只是不如许贯忠说的这么透彻。如今听来句句切中要害原先只想着要利用梁山作这个作那个反正后来总是要招安的现在才意识到要是搞的过头象方腊那样来个自立年号什么的那就完蛋大吉。 于今之计趁着宋江在梁山还不是一手遮天须得再派体己的人上山去。此人一要衙内信得过的二要能在山上拿的实权最好是宋江的心腹之人三则是宋江不熟的要他想不到这人是衙内派上山的细作。 听许贯忠说得头头是道高强频频称许连声说:好极好极待用何人 许贯忠一笑:衙内可能想到何人 高强双手一摊表示没有。如今他虽然位子不低一州知府手下真正称得上心腹的却没几个人而且都各居要职连一个能撒出去的都没有。 摊手这个动作在这时代没什么人会作但许贯忠却看了好几次只觉甚是有趣油然道:小人也想不到。 扑高强一阵泄气还以为有什么惊喜却原来是空欢喜。 见他神情不豫许贯忠面不改色老脸皮厚:虽然没什么现成的人选却有一人可供衙内考量只是此人难以驾驭有些难处。 一起一伏高强的胃口被吊起老高连连追问下许贯忠才说出二字:武松。 第二十六章 私盐(下) 什么不成不成高强第一反应就是难搞:武二郎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眼睛里不是黑就是白打入敌人内部这样的差事都是当面做人背后做鬼的他哪里办的来且不说眼下武二郎对我心结未解只看鲁师这二龙山宝珠寺换了招牌武松索性连山都不回听说是去了河北柴进的庄子上做客可见一斑。边说边摇头。 许贯忠却道:衙内对武二郎知之甚详但却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武二郎心性耿直人所共知也正因如此若是他肯作细作却更叫人难以提防至于如何使其为衙内所用那就得见机行事了眼下还不是时候因此贯忠适才说无人。 这却是高强没有想到的一个不可能是卧底的卧底嘿嘿有意思。不过再有意思也不是用来解决眼前的梁山问题的:远水解不得近渴今年大旱光是大宋的政局就够心的再加上北边辽境和女真人那头我可没心思去和那宋江慢慢磨眼下就得在梁山上打进一根钉子去。贯忠你是本衙内的智囊须得给我想个法子。 许贯忠也知道他说的不错眼下辽国大灾眼看政局有变正是从中取事的时候偏偏大宋也在遭灾愣是腾不出手来要是在这期间对梁山疏于监管将来局面失控可就不好。他想了想拍手道:有了衙内可还记得去年那宋江来领天书之时曾说当日应奉纲一案中人那入云龙公孙胜借口下山探母至今未回么以衙内所料此人乃是见山上晁盖与宋江的权位之争将越演越烈持那明哲保身之策。倘若派人去联结这人许以高官厚禄说以厉害叫他重回山上再设法增加其势力可为臂助。 高强一想果然妙手:公孙胜这人既然敢劫我的应奉纲十万贯胆子是有的上了梁山后又知进退。可知是个聪明人也没打算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绿林道上一条道走到黑这等人就是典型的投机分子最是好用。当日我抓了他又放掉。也算有恩于他倘若再怕难以控制书上说此人事母至孝大可用他老母来要挟不愁他不就范。两人计议已定许贯忠修书一封叫了时迁进来命他即刻传书给东京石秀依计而行。 至于辽国的私盐换米之事许贯忠却道无妨。既然梁山已然作了这路买卖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索性就交给他宋江去贩横竖梁山这块地方。原本规划中就是用来接应海外的物资集散就从这辽盐开始也好。 次日一早。那郭药师便来见高强道谢慨然赠粮之德。一夜休息过后再加上饮食得法郭药师的精神已经恢复了大半举止之间颇有神采。 高强命人叫了李应过来与郭药师商议以粮换米地细节。那郭药师也带了一个人进来。只见身板宽绰高大相貌忠厚老实。好似一个田间老农眼神中却隐现几分精明想必也是郭药师的心腹却不在当日高强见过的郭药师手下诸人中。 郭药师为高强引荐那人此人原来姓大单名一个忭字。 大大便高强瞠目结舌心说还有叫这个名的一问端详原来此人是原先渤海国的宗室后人渤海开国王叫做大祚荣国姓就是姓大的至于名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作字乃是汉名本族名叫做挞不野。 大挞不野书上好似也看过这么个人女真将领有这么一号原先还以为是金国重名的人太多史官以大小区分却原来本人就是姓大的难怪没见过小挞不野。不过这人居然是辽阳的渤海人想必是后来金兵打下辽阳之后这人才投了女真人不意却是郭药师的心腹之人。其实高强有所不知此人在历史上初次投军是被辽主征了去参加亲征地结果护步答冈一战七十万辽军大败此人被俘投降金太祖阿骨打收为养子从此成为女真军中一员骁将。 想想自己挖墙脚居然挖到了女真人的头上这位历史上原先的女真骁将或许即将成为女真军的强劲对手高强不觉有些得意起来。 不了解历史人物的作为并不妨碍高强对这位名字不大顺耳地渤海人作出应有的判断大忭虽然话语不多比不上李应的滔滔不绝却言必有中很是沉稳三言两语间双方交易的时间地点接头信号等等细节就全数商定至于回去之后如何联结各部筹盐粮米到手如何分赃那就是郭药师等渤海人的内部事务高强束手不理。 大事议定郭药师长出一口气。这次来的这么顺利大出他意料之外对于高强的仗义援手自然感激不尽言语之间恭敬异常。而大忭虽不大说话寥寥数语之间感激之情却更诚挚。 事情商定了接下来就是施行郭药师等要回去联络部民高强也是诸事缠身就设便宴招待吃完大家动身。 只因事情办的顺利大家心情舒畅因此这顿饭虽然较为简便吃的却很是开心就连大忭这样不芶言笑的人也数次举杯向高强等人祝酒。席间酒酣高强问起北边情状郭药师还没说话大忭面上已现怒色将酒杯在桌上重重一顿粗声道:比年灾异民不聊声天祚失德辽政大坏萧承先为东京留守不知恤民一味刻薄苛求各部多有怨言女真逆谋已显大变将生 这话说地本是明了足见大忭是个有才能有见识的人不过最后一句大忭将生配合言者的名字叫高强听的差点喷饭。 他忍住笑附和了两句向郭药师和大忭道:辽主失政国中将有大变一则是黎民恐遭涂炭亦是英雄用武之时两位都是渤海豪杰于中其有意乎 此言一出郭药师和大忭两人都是面色微变。 第二十七章 结盟(上) 他们都是辽国子民虽然渤海人在辽国中不像契丹和奚人那样受到重视属于二等民族但是亡国二百多年以来早已将故国忘得差不多了即便是身为前渤海国宗室后裔的大忭对于自己的身世也不是那么介怀毕竟切身的利益才是各人最关注的对象。 然而塞外民族对于国家正统的观念绝对不像中原那样强烈实力为尊的理念在他们心目中是更加裸地表现出来。当年耶律阿保机一统塞外建立起了雄视北方横跨东西万里的大辽不也是仗着绝对优势的武力压制了周边各部的么 当契丹保持着一贯的强势的时候其治下部民或许都是顺民甚至会跟随契丹人出征作战他们心中也不会产生什么异样的念头但辽国自道宗之后国势日衰天祚帝又不修政事国中暗流潜伏有识之士都已看出大变将生。而郭药师和大忭无疑都属于这样的有识之士。 只是现在身为辽民对方又是宋国的大臣就算郭药师和大忭心中原本有些想法也不敢贸然宣之于口对于高强这样单刀直入地提出来更加不知如何应对。 两人的应对却有所不同对视一眼之后大忭随即眼观鼻鼻观口来个一言不。他是渤海国宗室后裔对于这类话题一向比较敏感与高强又素无交往自然不好接话加上本人拙于言辞索性沉默是金。 郭药师则有所不同这人野心较大前年高强出使之时。他跟着高强一直深入女真境内也看出了女真人的一些图谋事实上女真完颜部这几十年来四处征讨渐渐将北边的生女真各部都统一起来其势力日渐膨胀对辽国又阳奉阴违早有许多人看出其所谋者大。眼看女真这一起兵黄龙府当其冲之后就是东京道。到时兵戈四起势必是天下大乱的格局谁都得考虑考虑自己该站在哪边。该做些什么。 室中一时沉寂郭药师忽而干咳一声。举杯向高强道:辽主失政兼以天灾百姓实在是苦不堪言这次仗着高知府仗义援手活人无数。敞部上下同感大德。日后倘有什么缓急这个斟酌了一下用词郭药师缓缓道:郭某愿奉驱策。 高强大喜眼下事态还没浮出水面自己也不代表朝廷郭药师能作这样的表态虽然只是以个人名义亦算难得。他日女真起兵。辽国有累卵之危郭药师这一部若能响应大宋对于牵制女真人和辽国都有奇效。 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高强举杯应道:深感郭大人至诚高某虽然不才家严现掌京师禁军。内子祖父又是当朝太师官家面前也说得几句话来。若能与郭大人守望相助实为幸事这话就说的比较裸将自己的背景都摆了出来意思你郭药师只管放心大事不敢说对于你这一部我高强在大宋这边还是说的上话的。 郭药师也曾了解过高强的背景见他答应的爽快也是喜悦径自走到高强面前单膝跪倒舞蹈再拜口中大唱渤海歌谣行的是塞外的大礼以表归附之诚。高强将他扶起俩人将酒杯一碰而后一饮而尽哈哈大笑。 酒宴既罢高强见郭药师与大忭归心似箭也不挽留命人托出两盘金银相赠又各赠短刀一把为礼而后携手直出码头送上船方回。 回转下处见李应闭口不言高强笑道:李大官人可是见本衙内对这郭药师格外慷慨有所不解 这不但是李应不解连许贯忠也只猜到几分听他主动提起都静候示下。 高强眼望北方悠然道:数年之内女真必反这你二人也是知道的了。自辽太祖阿保机时便传下一句话来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足见辽人对女真忌惮之深。而如今女真完颜一部据我这一年来多方探查其治下甲兵合计怕有三千之数虽然人数不多然战力强劲不可小视。加上辽主失政国中怨声四起女真一旦起兵若辽国不能趁其初起时予以迎头痛击被他养成气候便是心腹大患到那时这北边的万里疆土可不知谁家问鼎了。 李应久在北边许贯忠多随高强因此他这番话虽然耸人听闻对于这两人来说接受度却还过得去。 高强又道:辽国若生大乱我大宋河北河东两地与其接壤岂可无备不趁此时早定方略筹划准备到那时临时抱佛脚则为时晚矣我大宋富庶繁华异族蛮夷无不垂涎倘若我中原有备军容强胜自可震慑敌国保卫疆土可是以我大宋眼下的军备一旦辽国那边出了大事可能应付大敌么 他转向许贯忠:贯忠你是河北人如今三关边疆白沟以南地防务若是再来一次象辽圣宗和萧太后那样的大军入侵能防的住么 许贯忠想都不用想:当初太宗时将士都是随太祖削平四方地百战劲旅尚且不敌辽军倘若辽国覆灭女真代之而起其国方兴气势锐盛恐怕要比当初的辽军更加难以对付守不住守不住 高强用力一捶桌子:不错定然守不住河北一百三十年不经兵戈军政地恐怕比山东也好不到哪里去以迟暮之军当彼新胜之师必败无疑那时纵然欲求澶渊之盟怕也不可得了 因此本衙内自从出使归来就在这上头费心思。李大官人如今可了解到本衙内为何对这女真的贸易如此着紧么 李应老于世故却没有这样的心胸和战略眼光只听高强言语寥寥已经纵览万里只听得目眩神驰待听得说到自己只觉得心摇腿软颤声道:是是小人驽钝不知衙内胸中自有雄兵百万但有使得小人处小人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叫他说什么国家大事那是不知东南西北不过眼下高强用得着他这一点李应是明白的既然如此表忠心就没错了。 第二十七章 结盟(下) 高强果然大喜拉着李应的手好生奖掖了一番只把这人说得眼泪都掉下来。不能一味只激劝高强也要泼点冷水目前与女真人的接触还只能限于民间贸易层次倘若李应得悉大计一时头脑热去女真人那里搞什么是非那就坏事了。 等到李应畏威怀德地离去许贯忠才向高强道:衙内反手之间收了几家豪杰之心真好手段呐 高强摇头其实李应的这条贸易路线眼下看起来不打紧实际上正是一个要害的所在。他抓着这条线在手上将来若是朝廷象历史上一样想搞什么海上之盟这条贸易渠道立刻就能升级为外交渠道。而那时的高强一方面在朝中有了相当权位另一方面手中握有联络渠道无疑就将保证他在大宋对女真的政策上挥举足轻重的作用。压着李应不让他做官也正是为了更好的控制这个交易渠道。 此时说的兴起加上对于北边的大事高强还从来没与许贯忠好好交流过正好趁此机会深入探讨一番当即将自己去年出使北国的见闻大略说了一遍。 许贯忠听罢沉思半晌才道:以贯忠看来这郭药师能得众心其部敢战若在乱世中当有用武之地衙内留心于他也是应当。然而如今女真小国辽国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衙内何以能断定其有亡辽之力 高强很想说我看过这一段历史女真人就是以2千5百兵起事十年灭辽。创造了一个奇迹。不过就这么说出来的话显然会被人当白痴或者妖异好在辽国将灭也并不是他一个人有如此看法:你我身处大宋对辽国的局势并不了解地那么透彻不过我前次出使即便在辽国高官之中对女真视如大敌的也在所多有。况且塞外之民以力为尊辽国若是累战不能击败女真。属下各部便有瓦解之势昔年突厥胜柔然北魏击鲜卑均为铁证。 这都是隋唐之前的历史了许贯忠博览群书自然通晓点头称是。两人讲论一番都觉得要在未来的北疆大乱中保证大宋的利益先就得强军。没有实力为后盾就一切免谈。 只是高强现在仅仅是一个知府对于朝廷大政方针还没有什么影响力因此一切都只能停留在暗影中不过好歹这一年来用心军事青州以及周边几个州的军旅还算整肃。几场联合剿匪下来高强运用手中的兵力和齐州的韩滔兖州的彭汜数次联合作战彼此地战力都有所提升。京东东路的匪患也大有澄清。 议论了一会许贯忠这才想起今日刚刚接到一个消息。倒要告知高强:衙内那登州知州已然换了人新知府却是衙内的熟人乃是从两浙路察访使任上升迁来的宗泽宗使君。 高强颇为惊喜他依稀记得宗泽曾经当过登州知州。却不晓得具体的年代况且宗泽在与自己结识后。由于在政治派别上站对了队伍其升迁之路比原来也应该顺利许多因此对这一点并没什么把握想不到宗泽还是来了登州做知州。 既然如此本衙内当前往一见。登州辖下有刘公岛这样的要紧去处虽然澄海水军提辖孙立对自己很是恭敬但宗泽为人精明恐怕被他查知此事之后要生什么事端这老先生也是个耿直之人虽然高衙内对他有提拔之恩未必会讲什么情面徇私。 当下高强一行快马加鞭回转青州分遣人手往京城打探不日探得宗泽一行三十多人业已从汴梁城吏部领了官诰正途往登州来只因大灾之年道路不靖沿途官府派人护送因此行程缓慢到今日才过了开德府。 高强大喜忙命许贯忠带人前去迎接。 不一日高强在府中接到许贯忠遣人来报说道宗泽一行离城不过十里片刻即到。高强赶紧冠带整齐因为迎接过往官员并不是常制因此只穿官便服带着杨志在杭州时杨志也曾见过宗泽此番一并招来也好说话至于6谦把守清风寨的要紧去处却不便擅离并韩世忠等几名从人郊迎五里。 高强守青州一年多来地方安靖政事上托了吕颐浩等能吏的福算是井井有条因此官声颇佳与他在汴梁城的狼藉名声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百姓中已经有类似于高青天的说法。当然花花太岁的名声不是那么容易洗去的况且老百姓对于父母官的八卦也很有兴趣因此坊间也曾流传几则不着边际的高知府风流传闻对此高强是无可奈何。好在既然他当官并不怎么乱来这等风流传闻也就无伤大雅。 见知府大人在五里亭中老百姓自然知道是在迎候什么人一路指指点点猜测纷纷。对于这样的注目高强已经习以为常一面行若无事不时微笑挥手照着电视上看过地领导人视察的做派倒也有模有样。 只是左等不来右等不到虽然领导派头装得很爽高强却有些不耐烦起来心说五里路而已用得着走这么久 他毕竟年轻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就表现了出来杨志在旁见了忙问:小将差人再去打探莫要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高强想了想摆手道:无妨青州城下地面安堵出不了什么岔子若是有什么事情耽搁贯忠也足以料理想必是宗使君留心民事今年又是大灾之年他一路上慢慢看过来耽误了时间咱们这么久都等了不差这一会。 话音刚落亭外忽地响起一阵大笑:高知府古人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老夫以为不足谓也 高强忙循声望去却见一个褐衣老者站在亭外手捋短须俨然有笑意正是一别近两年的宗泽宗汝霖。 第二十八章 迎宗泽(上) 这一年宗泽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两边鬓角颇见斑白然而身躯挺拔神采奕奕干巴巴一团好精神虽然穿的是代表平民的布衣却依旧气度不凡。 高强见果然是宗泽赶紧离了五里亭上前唱个喏如今俩人官职平齐但今日穿的都是便服高强便持晚辈礼与宗泽厮见了携手入亭中坐定。 叙话间原来宗泽果然如高强所料沿途按察民情自入青州境内以来时见道路通畅百姓安堵问及高知州时大抵都是些好话宗泽本来还担心高强出身纨绔这么年轻就当上知府难免失政孰料大出意料不由颇为惊喜言谈间对高强很是奖掖。 若是换了那等软骨头的官员碰上高强这样年少得意的人物不免要谄媚几句宗泽却秉性刚直全没把高强的身份背景放在心上真正是不卑不亢他所看中的只是高强本身表现出来的品质。 而对于这位历史上的名臣高强也是尊敬异常丝毫不以对方的姿态为忤得到他这几句赞赏倒觉得开心的很。 叙过别来之情宗泽便道:有劳高知府远迎为此荒废政务宗某其罪非轻。登州交接在即宗某须得兼程而行这青州城就不进了罢 高强讶异:焉有是理青州政事下官自有安排明府远来辛苦无论如何要入城小歇一别经年不曾听的明府教诲怎生便行左右定是要宗泽进城住上几天。 宗泽拗不过只得应了一面唤过身边随行的几人。笑道:高知府且见过这几位。头一位四十多岁武官打扮原来是新任登州兵马都监武功大夫马政。 久仰久仰高强连连施礼心说我还真是久仰了历史上担任次宋金海上之盟的使者就是您了 马政显然不知道自己曾经在历史上占据的要害位置对高强客套了几句。 随即上来两个年轻人都是二十岁上下身材高大。英气勃勃上前以军礼参见自报家门。一个是马政的儿子马扩另一个自称刘琦。 咦喂哪个刘琦高强不大不小吃了一惊。北宋末南宋初。有个刘琦大大出名顺昌一战据城死守以寡破众打败了完颜兀术十万大军。眼前这位不是同名不同人罢 刘琦小伙子开朗的很。见高强脱口说了这话露齿笑道:想是高太尉已经有信到来往后末将还有地叨扰高知府万祈海涵则个。 高强这下更奇怪没想到这人居然是自己老爹高俅面上来的怎的又与宗泽作了一路心中许多疑窦。无奈此间并非说话的所在赶忙厮见过了。将一行迎入城中府衙安置。 许贯忠寻个空拉过高强袖子里递了一封书信过来高强一看乃是老爹高俅的手书。原来这刘琦果然是高俅遣人送来那太尉府相随的干办路上逢了许贯忠将这差事交卸了便自回去这封高俅的手书便由许贯忠转交。 高强展信原来刘琦的父亲是当今熙河路安抚副使知西宁州刘仲武当年高俅被徽宗派到西北军中混军功就是作的刘仲武的副将两人军中甚为相得仗着崇宁初年地几次大胜西北军升迁了一大批军官。高俅本来就是皇帝派去混资历的自然功劳大大刘仲武沾了他的光升官财也比同袍快了许多一来二去索性结了通家之好虽然不久高俅便奉调回京接着坐火箭一样几年中升到太尉与刘仲武却仍旧相通问。崇宁四年时西北军大将高永年败没刘仲武等十八将险些牵连被杀高俅为之奔走说情也是出力不少。 既然是通家之好二人便有意结成世交。恰好刘仲武地幼子刘琦刚刚成年高俅很是仗义地安排他承父之恩荫补为禁军阁门祗候。这刘琦年少好动自小又在西北军中跟随父兄在京城繁华之地怎么也待不安生高俅没空管他又怕他惹事对刘仲武未免不好交代想想儿子高强在青州作知府一方称尊刘琦到了那里闯出什么祸来也好遮掩便挥函送了过来。至于刘琦为何与宗泽一路书中并未提及。 高强嘘了口气按照信上所说刘琦既然是刘仲武的儿子那多半错不了这刚刚二十出头的小子就是历史上地南宋名将了。呃好似本衙内也是二十出头的小子罢嗯嗯鲁迅说过就算再有天才的诗人出生之后的第一声啼哭也不会是一好诗若不到沧海横流怎知英雄本色罢了且让本衙内来和刘琦练练。 他转出厅堂吩咐摆宴给宗泽一行接风。原本计划着宗泽等人今日要到这酒席早就预备下了顷刻间便排布好众人纷纷入座。 见菜肴简约酒不过一壶宗泽微微点头却不知高强摸着他的脾气不敢大肆铺张。 酒席之中高强随意问起刘琦地来由原来他与马政的儿子马扩却是好友二人同在禁军御前班中作闲职。听说马扩要随父去往登州任上刘琦有些不舍恰好高俅要他来青州高强帐下正是同路便与之同行他与宗泽原本是不相熟。 高强这才释然听说马扩与刘琦乃是好友本着英雄相惜臭味相投的原则刘琦既然是个角色这马扩多半也有些本事便很是客气了几句。 宗泽饮了两杯忽向高强道:高知府老夫在南边时听人说高知府将门虎子甫到任上便平了境内悍匪不知可否说来听听刘琦马扩都是年轻军人所谓的少壮派提到军事就来精神的一听宗泽谈起这个话题耳朵都竖了起来。 高强笑着将去年剿灭桃花山一役的经过说了又指着堂下站着地曹正道:这曹节级便是当日夜袭不成归降朝廷的一员头领只是他投降之后不肯带队进山因此不曾立功到今天还委屈在我府中作个节级管着百十名弓手。 刘琦看了看曹正撇了撇嘴故意大声道:顽劣之辈不知大义所在能保全项上领已属不易了 第二十八章 迎宗泽(下) 曹正虽然是招安的草寇却是林冲的挂名徒弟算起来与高强也是同门加上本人颇得高强赏识因此在这青州城中也算一号人物刘琦这么个京城里来的年轻军官哪里在他眼里哼了哼眼角也不望他一下梗着喉咙道:嘴上没毛办事不老阵前金鼓一响多管连家门在哪都找不着了罢 刘琦年轻气盛将门世家出身父亲是西北名将在京城又有高俅护着虽然不是什么恶少脾气要说城府什么的就谈不上了加上对方又是一个草寇投降而来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冷语也顾不得这里是高强的府衙从席上直跳起来叫道:鼠辈安敢欺我他可不是说说就算了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弓来搭上箭就要射曹正。 高强大吃一惊心说你就算是在西北军中横惯了总不能才到我这里就要杀人罢虽然知道刘琦未必就起了杀心但弓箭乃是军中利器动不动就能要人命的倘若这一箭出去中了要害岂不糟糕赶紧出言劝阻又叫曹正赔礼。 那边马扩也拉住了刘琦不让他这一箭射出去堂上乱作一团忽听有人厉声道:初到我府就敢持弓箭向人敢是欺我青州无人乎 高强一听立时头大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正是麾下头一员猛将现任青州兵马都监韩世忠。要知道文官们固然是官官相护武将们的敌忾之意也不见得差到哪里去韩世忠年来与曹正又相处的很是融洽见到刘琦如此横法真犹如心头卡了根横骨一百个不痛快趁着高强还在和稀泥立刻出声示威。 刘琦见说话的是韩世忠俩人一般的年轻对方却顶着本州兵马都监的官职。心中本已不服这时更是冲冲大怒。他适才被马扩拉了一下心头一股急火稍稍歇了下来顾着高强的面子本不想大闹但被韩世忠这么一说却非得显显手段否则今后在高强这里恐怕就要夹着尾巴做人了。以他的年轻傲性哪里受得了 想到这里刘琦反定了心将弓箭交给马扩向高强叉手道:高知府论公事末将是来你青州府军前听用论私谊高刘两家通家之好。你我算得兄弟之情小弟当敬你为兄自然不能伤了兄长的部属适才持弓箭在手本是想一试箭技不料为韩都监误会却是小弟孟浪了。如今小弟要求兄长恩准。就在堂前以弓箭献丑兄长一言可决说罢俩眼死死盯着高强。 嘿做人难作军人更难作伪军人难上加难高强心说我这么个半路出家地货色要指挥这些骄兵悍将还真不容易。这事怎么办一边是自己的老部下总不成胳膊肘往外拐一边是父亲面上荐来的未来良将。偏偏三言两语就弄得名副其实的剑拔弩张这是怎么话说的 他一时无计眼睛就瞄宗泽心说这里你官和我平级年纪你最长。其余人几乎都比你小一辈你老是不是说句话出来 宗泽可谓善解人意。当即朗声一笑道:于路多曾听闻刘观察家传神箭可惜不曾有机会开开眼界今日难得刘观察有此雅兴高知府你我何不把酒观射宋时对下级军官往往尊称为观察倒不是说刘琦真个就封了观察使近代人称呼当兵的都叫老总也是一个意思。 高强一听暗地里挑大拇指:要说姜还是老的辣这几句话下来将双方的争执绝口不提反而变成刘琦献技明争化为暗斗面子上大家都好下台。赶忙顺坡下驴:妙极刘世叔西北名将刘贤弟这箭想必是好地大家且坐把酒观射诚为美事把酒观射说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他这么说了韩世忠和曹正也不好驳他的面子便各还原位冷眼看刘琦射箭。 马扩将弓箭还了给刘琦他了解好友的身手信心十足用力握的握刘琦的肩膀示意给他鼓劲。 刘琦心气百倍心说这次出京来到青州说起来还是我第一次有机会独立任事不就此显显身手的话往后如何做事岂不要被这些高强的老部下看扁了他是自小生长军中深悉其中奥妙好的军人的脾气大多桀骜不驯你若是没点真本事压根就指挥不动眼看高强府衙内外地这些军士虽然人数不多却个个都傲气十足而且还不是京城禁军常见的那种骄横跋扈的傲气那是一种优秀军人特有的骄傲若不是经过战阵饮过敌血的军队练不出这种气势来。 高强有这样的部下刘琦看着也是眼热可见青州煞是用武之地今日正好显威。他提着弓箭大步走到堂前举目望了望四下忽然见一物心中转念已经有了计较扬声道:高世兄想必日前有雨牙门水斛已满待小弟为兄泻之说话间拈弓搭箭飕的一箭射出正中高强堂前牙门上水斛那箭后面却带着一根细绳刘琦抖手便将箭拔了下来水斛中的水一泻而出。 这个高强心说这么大的水斛不过二十步的距离你射中了又算得了什么别说二十步二百步外韩世忠也射的中啊想要护着刘琦的面子叫几声好应景却怕伤了自己的部下正为难处那水斛中水已泻了大半刘琦又扬声道:水已将尽小弟请为兄长塞之 这话就叫人有些听不懂了那玩意是你射破地难道你这么无聊再去弄团泥塞住了却见刘琦依旧用原来那只箭一箭射去水势立止这一箭正中原先的破口所在竟将那破口堵的严严实实 这一下准头力道都是恰到好处更有一桩难处那破口地水直泻而出阳光下光芒闪烁本有些看不清楚这一箭半靠眼力半凭记忆和感觉越难能。高强一声好已经在肚子里转了半天这下可逮着机会叫出来了喊得格外痛快。 第二十九章 刘琦(上) 刘琦这一箭显了真功夫且不论在战场上是否实用单就箭法而言已经是很了不起的表现在强调弓箭的大宋军中其水准堪称高干即便是历来在这上头自信不输于人的韩世忠也要承认他并不只是个军中纨绔。 军人的交往其实较为单纯曹正很大方地跳上牙门将那支箭拔了下来双手递还刘琦而刘琦一箭立威之后也乐得摆出大度姿态与韩世忠和曹正等人把酒言欢。当然了这也是看在坐在位的高强面上。 于是席间又是一片融融气氛大家把酒言欢谈些武艺人物那宗泽宦海沉浮半生足迹遍及大宋南北胸中所学颇有所观随便捡出几件来说说便足以解颐开怀。谈及后起人物时宗泽更是兴致勃勃:去年一科着实有几位良才高知府乃是我大宋立国以来最年轻的知府这不必说了还有一位张所祖籍就是这青州人登第后供职吏部老夫在京城等候除官时数与交谈此人年不过三十胸中饶有胆略他日必为我大宋柱石之才。 张所熟读岳飞传的高强自然对这个名字不会陌生只是其生平并不熟悉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与他有了交集。眼下一个在京城作小官一个外放知府彼此间是不大会有什么联络然而身为青州父母官的高强对本州登第的才俊加以关怀或者派人去其府上送点礼物乃是正大光明的事更可显示高知府劝学力行的厚德又能和张所搭上关系有名声又有实惠何乐而不为盘算已定高强便暗自记下了这事。随口说些自己的见闻尤其是说到出使塞外有幸见识了辽国各族军队契丹奚人渤海女真等北地代表性的异族军队都从他眼前过了一遍。大宋军中还真没多少人有这种机缘当然公平的说高强这样的机缘也是用小命换回来的。 年轻地军官对这样的话题更加感兴趣很快不但是刘琦和韩世忠等在这上头展开了热烈的讨论连马扩也加入进来。一旦涉及到专业性较强的领域高强就开始插不上话了索性闭上嘴巴。看着韩世忠和刘琦在那里争论大宋地制式弓弩与北边各族的军备相比有何优劣心中一阵欣慰。 是日尽欢而散次日一早。宗泽一行就启程赶赴登州任上杨志跟着辞行刘琦则站在高强身边一同送走了好友马扩等人从此便在青州城住了下来。挂了个高强幕僚的名字与韩世忠一同打理青州军务。 倏忽已进九月这日许贯忠挥着邸报快步进来前脚刚进衙门就嚷了起来:衙内。江淮下雨了 这场南方的旱灾持续了四个月之久高强的精神早已被整的疲乏不堪还幸好青州不是灾区但通过大通调剂物资赈济灾情已经令他心力交瘁两淮涌入的灾民也给青州增加了不少压力好歹盼到了大旱地结束。想来随着灾民们开始返乡他这青州也该消停些时了。 许贯忠看他讪讪的。也不如何起劲问道:江淮降雨本该是好事衙内怎的并不如何高兴 高强嘿嘿干笑:下这场雨其实最高兴地人当数京中的老太师吧熬到这时候终于下雨他老人家也可脱了这天罚的重压相位得保实可喜可贺当时的政治气候如果天时有变多半都认为是人力地作为上感天心降下征兆例如星变灾异皇帝要避居偏殿斟减膳食当朝的宰执则要担负起施政不善的责任多半要上辞呈的。此次大灾不亚于熙宁时而蔡京一是仗着自己的权势二是凭着各处救灾还算得力民间没闹起大的乱子来一直霸着位子不走还好御史台的谏官没多少是他的党羽上疏弹劾蔡京恋栈不去的奏折不多否则他的日子还要难过。 许贯忠闻言道:此番大旱太师得以保全相位衙内预先存粮和及时调运粮秣居功厥伟论功行赏之下好处想来不少。果然南方下雨的消息传到京城徽宗赵佶兴高采烈手书京霖二字赠给蔡京蔡京拜谢率百官道贺大家同唱赞歌升官财高强因为保证了西北大军的军粮更在多处赈济有功转两阶官又加授直秘阁的馆职可谓风头出尽此乃后话。 此刻高强听说也不过淡淡道:升官而已没甚打紧。其实今年到这时候才下雨收成已经注定大减小乙根据各地钱庄分号送上来的消息估算今年的收成只有丰年的三分之一还不到到明年夏粮收割还有大半年这中间青黄不接日子可怎么过法眼见两年之中大宋全国都得忙着应付灾荒了宰执们一场秋雨就弹冠相庆未免太早。 这道理其实甚是简明即便是田间老农也能周知但往往朝中大臣由于切身利益的缘故总是报喜不报忧好似一场雨下来就上上大吉一样而皇帝高高在上又好大喜功又有几个臣子能冒着惹恼皇帝的危险说实话 老百姓日子难过也得过高强这官还是照样作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出头鸟高衙内是绝对不干的。但是这么一场大旱下来虽然蔡京仗着前几年积下的权势加上钱引行两年来币值稳定朝用宽松不少这次赈灾他各地党羽又多用命居然安然渡过了。 高强回想了一下历史原本大观三年一场大旱加上之前蔡京钱法施行不当推行新法又太过苛急终于来了个危机总爆于是年落相位何执中张商英继为宰臣。然而高强来了之后蔡京的官运又再度加旺大观三年这次罢相的命运竟被他躲过了。这么一来朝中政局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就连高强这个后世的人也说不清了。 最令他无奈的是随着自己官位的日渐攀升很快就会面临着进入中枢的问题到那时自己将会时刻面临一个问题:要不要在各种问题上与蔡京保持一致之前高强多方帮助蔡京本意是为了大树底下好乘凉趁机展自己的势力但随着几年来的成绩高强忽然现蔡京对自己已经是越来越重视了。加上高俅本身的政治地位以及高强在赵佶心中留下的良好印象可想而知高强直上宰执恐怕只是数年间事。 第二十九章 刘琦(下) 在这种情况下高强就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对蔡京的政策了总不成作了宰执还要跟在蔡京后面亦步亦趋作其党羽罢倘若真是如此对于未来的大事毫无半点裨益多半还得跟着蔡京一起倒台。 然而要摆开独树一帜的局面又绝非简单可致。前年高强随童贯出使辽国只是稍微表现出了与童贯较为亲近的态度立刻引来了蔡京的猜忌随即就是当朝枢密使张康国暴毙不但是蔡京对付政敌残酷手段的又一个体现更对潜在的政敌出了一个极为强烈的信号。这警告的对象中正包括了高俅父子在内。 须知高俅的地位并不一般他是徽宗皇帝还没登基之前的老人堪称嫡系在历史上终徽宗一朝都是赵佶的亲信恩宠有加可以说只要高俅自己不掉链子其殿前太尉的地位就无人可以撼动当朝武将头一把交椅非他莫属。 此外宫中内侍梁师成因为与高俅同出苏轼一系相互间已经结成了牢固的同盟这个同盟要说起受宠的程度来连蔡京也比不上。此外得宠的嫔妃们虽然各有各的靠山然而总的来说与宦官佞幸还是走的更近一些。 如今在外戚之中说起最有权势的莫过于执掌枢密院的郑居中了而此人的妹妹郑贵妃宠冠后宫在王皇后于去年病逝之后最有可能登上国母宝座可以说这又是一个蔡京也动不了的人。由于蔡京前次复相一事以来郑居中与高俅一系日渐亲密这么几个人结合起来足以撼动蔡京那看似稳如泰山的地位。 至于高强自己他虽然年轻。在朝中政局上没有什么言权然而凭借着在徽宗赵佶面前一贯的出色表现加上其大通钱庄成立时间虽短但在钱引行筹措大军粮草以及赈济灾情上头已经显示出其背后住持者高明的理财手段。而理财这一项差不多已经成了现在徽宗择相最重要的考核指标换句话说也是高强入朝为相的最大资本。 这么几条加起来如今的高强已经渐渐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再这么下去很快他就将正式登上大宋的政治舞台。参与决定天下上亿百姓的命运决策了。作为一个政治人物先要提出的就是自己的政治纲领和路线而高强现在就面临这个要命的问题这个问题的抉择直接关系到他是否还要搭着蔡京这棵大树继续靠下去。 对此不止是高强自己心里明白。政坛老手的蔡京和高俅等人都是心知肚明。说实话从目前的局面看来继续追随蔡京似乎是高强的不二选择。蔡京在整跨了元佑党人之后整个文官集团几乎都已经匍匐在他脚下再没有一个文官的分量能和他相比在以士大夫治国地大宋政治中这一点就是他蔡京得以屹立不倒的资本。 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满朝文武都争着削尖脑袋巴结蔡京太师府一个马夫都可以在高官如云的东京城里横着走。他高强又好命的深得蔡京赏识以长孙女招之为婿栽培有加连其举荐的宗泽张随云等人也都跟着仕途亨通。在所有人看来高强都应该继续坚定不移地跟随蔡京罢而这所有人中间不但包括高强的父亲高俅高强地妻子蔡颖一贯赏识与扶持他的现任参政梁士杰甚至连高强最为亲信的许贯忠。几乎也是这么认为地。 说几乎是因为这几年来。许贯忠几乎是与高强最知心的人诸般计谋无一不参甚至在谋杀方腊一党这件事上高强对他也毫无保留。这位当初在孙二娘的人肉包子店里救下的寒门士子已经取得了高强半个头脑的地位。以他的智慧和对高强的了解又怎么看不出高强在这个未来政治路线上地保留 只是高强自己既然没有明确说出来许贯忠也不好直言。然而每次提到当朝宰臣的表现高强每每现出不屑的神色来许贯忠自然也能想到这位年轻的衙内在政见上多半会有自己的一套恐怕将来入了宰执也未必会一门心思地为太师蔡京摇旗呐喊。 是以今日见高强又说起了朝中的宰臣们许贯忠便有意无意地旁敲侧击起来:衙内眼看王皇后薨了有一年了官家该当另立新后这朝中政局怕是又要有一番变化。 这问题近来也一直在高强脑中萦绕闻言颔道:不错郑贵妃专宠后宫已经几年若不是她所生皇子早夭恐怕王皇后这位子都未必能保到身死之日现在看来其正位皇后怕是板上钉钉的事。 郑皇后一旦正位郑枢相便立刻炙手可热其地位进一步上升若能再交接我高家和童节帅那里为援奥嘿嘿 许贯忠却摇了摇头:衙内恐怕未必如此。郑枢相这么得势蔡太师第一个容他不得必要设法挠其权位。 把郑居中扛到现在这样的位置上乃是高强的一贯政策甚至当初使得他踏进枢密院的黄河双头龟事件也是高强事先在暗中给他透了风指点了应对之法。因此在明了高强的本领与其所代表的政治势力之后郑居中也乐得向他们靠近。有这样一股势力在朝中足以牵制蔡京这正是高强的盘算之一。现在听到许贯忠出危言高强不由警惕:怎么说难道蔡太师还能像对付张康国那样下毒暗杀前任枢密使张康国暴卒时人多以为是蔡京下毒暗害而郑居中向来与蔡京不对盘说不得蔡京就会再出毒着。 不然下毒可一不可再郑枢相出入宫禁身边少不了奇人异士这倒无需我等为他操心。贯忠所虑者本朝向来不许外戚秉政之前蔡太师复相之时曾欲举荐郑枢相入枢密那时说是枢密不属于政事堂。可这官字两张口怎么说都有现今郑枢相眼看要出头保不准蔡太师那里换个口风就要说他外戚秉政了反正台谏官多半都是太师一党弄几个奏章弹劾还不容易 第三十章 思变(上) 嘿高强这回真叫嘿然了嘿了一声就没下文。他毕竟不是什么天生的英明神武在现代一个普通职员小范围的闪展腾挪还能对付摊子一大事情一多难免就会出岔子。先前对梁山的展把握不够是一个例子这回对朝廷政局的看法过于乐观又是一个例子。 确实如许贯忠所说由于蔡京掌握了台谏这个强力的武器就可以用各种方式来打击政敌被他抓住一点把柄立刻就能整得你万劫不复。郑贵妃如果封了皇后郑居中的官运很有可能就是冰火两重天一是扶摇直上二是被蔡京党羽借口外戚秉政弹劾滚出枢密院去作个位尊而无权的虚职。如果真出现后一种情况那么高强之前在郑居中身上下的功夫就可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眼见高强皱眉不语许贯忠只得开解道:衙内无需挂怀太尉老大人与郑枢相交好想必会从中斡旋若是郑枢相懂得向蔡太师作些姿态事情未必就到这步田地。 高强愣了一下心说官字两个口我看你许贯忠还不止两个口罢怎么上嘴唇一打下嘴唇这事听起来又没什么打紧了 却听许贯忠悠悠续道:衙内有道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郑枢相的权柄自然有人为他操心咱们离京城一千多里远管得了那许多 高强蓦地醒悟指着许贯忠哈哈大笑:贯忠啊贯忠你也来戏我话说到这份上高强再不明白就是白痴了。许贯忠的意思就是点醒他朝政虽然复杂头绪尽有万千你站好自己的位置才最重要。 他的目标是要帮助大宋做好准备。迎接几年后女真起兵抗辽所导致地北边剧变保证大宋自身的安全以此来保护他自己的荣华富贵。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在维持大宋国势不生大的动荡的前提下尽快取得权位扭转徽宗朝主昏臣奸偌大的国家元气耗尽。最终被小小女真把皇帝都抓去的奇耻大辱。虽然北宋亡了还有南宋但身为徽宗最亲信臣子高俅的独子他高强的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 而几年以来由于采取了联结蔡京的正确路线他如愿从一个京城里的纨绔子弟一举登上了大宋知府之位牧守一方各种应对未来的布局也初步奠定。 想到这里高强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扯着许贯忠坐定。低声道:贯忠本衙内现有一事不决你来为我筹划筹划。自己一个人动脑子看来只会越想越糊涂环顾四周既能得到自己的绝对信任。又在这方面能有所建议的除了远在江南的燕青之外也只有许贯忠了。 见许贯忠一副淡然若定的模样。高强便知道他早就等着自己开口先是讪笑随即正色道:我自白衣数年而为一方知府这中间自己固然努力然而蔡太师于其中实有绝大助力。若论私情。本该相报怎奈蔡太师为政的种种举措。未必都顺理利国我若入朝参政少不得要有所建言又恐伤了两家姻好不但物议要骂我背恩后院先就起火。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一直不得要领贯忠多智可有以教我 他这番话说得文绉绉又避重就轻实际脑子里想的很简单:跟着蔡京走下场多半不妙不跟蔡京走眼前就要不妙这可如何是好 许贯忠纵然了解他的癖性却也万万想不到这小衙内居然能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晓得不能跟着蔡京随大流还道他真个心存社稷百姓看不惯蔡京的一些作为。原本许贯忠在母亲惨死于十字坡之时就不愿芶活于世是高强以世情相激励又以国士待之这才得了他的效力现在见高强殷殷以黎民社稷为念许大军师心中颇为激赏能不为之尽心竭力 这问题他也不是头一天考虑了因此略一思忖就有了个大概向高强拱手道:衙内贯忠有一问请衙内为我解之:本朝以士大夫治天下宰相权重然而为宰相者非士大夫莫属本朝除了蔡太师之外可有第二个人能担当此位衙内自身姑且不论。 高强想都不用想蔡京是熙宁年间的进士数十年的官场沉浮加上他自身的才具大宋官场早已被他摸的滚瓜烂熟。历史上徽宗朝宰执换人如走马他却能四度拜相凭的决不仅仅是能得皇帝欢心实际上在利用元佑党籍案整倒了主要政敌之后满朝士大夫再也没有人能与之抗衡徽宗若是不用蔡京而用别人只有更糟糕因为比他好的都被整垮了在历史上继蔡京之后把持相位的王甫李邦彦等人一个比一个胡来而童贯和梁师成等人相继专权也未尝不是因为徽宗有意培养其他势力来制衡蔡京所领导地文官集团。 没若单论个人才具梁士杰堪当大任然而他与蔡太师过于亲密一损俱损算不得合适人选。蔡党羽翼已经丰满换了任何一个人上台只要蔡京想和他过不去这位宰相的政令能不能出了东京城门都是个问题。 许贯忠大点其头:衙内见的透彻如今士大夫多攀附蔡太师无论是之前曾取代太师为相地赵挺之刘逵等人还是有望进位宰臣的张商英梁士杰俱都得蔡太师提拔而以蔡太师的城府手段也断不能容得哪个人能培养出一批士大夫来取代他的地位。因此本朝政局无论如何变幻宰执之位始终是由蔡太师把持。 高强喟然长叹这个结论他也是赞同的惟其如此心中更觉彷徨:蔡京扳不倒自己难道就这么跟着胡混下去到最后大家一起完蛋 第三十章 思变(下) 许贯忠见高强有些沮丧撇了撇嘴道:衙内你却糊涂了那梁中书诚然是与蔡太师亲密无间荣辱与共衙内你娶了太师的孙女为妻又倚仗太师而进又何尝不是如此蔡太师有一天要是真倒了台衙内也没什么好处罢 呃真个的脑子里一直盘算着蔡京是祸国之臣跟随他只是权宜之计高强几乎要把这茬给忘了。可这么说起来自己岂不是只有一条道走到黑 隐隐觉得许贯忠话里有话高强心急如焚连声催道:贯忠你有话尽管说出来何必藏着掖着 许贯忠见高强有些急了这才将心中所想的关键说出:衙内我大宋既然是士大夫治国宰相就该是士林领袖若换了其他任何人纵然是天纵奇才稀世名将那也是治不好国家的。如今既然蔡党势大士林中已然没了对手要想另起炉灶的话几乎已不可行咱们不妨因势利导就索性供着蔡党这倾朝的权势把其他可能冒起争权的苗子统统扼杀了也好。衙内自己呢须得与蔡党共进退却不必与太师共进退。 咦高强眼前陡然开了一片新天地真如醍醐灌顶一般。细想一下蔡京若是能一直把持相位大宋的政策不必像历史上一样变来变去变得上下都无所适从没准效果还能好一点。蔡京再怎么说虽然人品不好才能却是得到大多数人的承认。就连当初的司马光也大加赞赏的总好过让王甫这样的下三滥小人来胡搞一气。那才真是糟糕之极。 不过这最后一句他却有些参详不透:怎么叫又要与蔡党共进退又不必与太师共进退好在许贯忠不必他追问自己已经解释开了:方今太师年已六十有四年事日高政务日繁又哪里能顾得了不免要援引党羽分布要津至于政事堂上也要有得力之人。梁士杰擢升中书侍郎即为明证。再过几年蔡太师精力日衰衙内又积累些资历少不得也要进政事堂去那时势必被太师委以重任。试想一下倘若衙内在这之前就露出与太师离心的迹象。这宰执大位能来的这么容易 这话说的透彻高强原本是打算以各种方式邀宠于上然后找机会上位只是这样的打算多少有点听天由命的成分在里面及不上这么来的顺当:之后呢 许贯忠嘴角逸出一丝冷笑。眼睛掉向窗外:太师年高力衰眼见梁士杰与衙内已然在中枢站稳了脚跟多半是要回家享清福去了。衙内后有蔡党大批士大夫为羽翼前又深得圣眷加上军中和宫中响应。只怕比那梁士杰更有权势。一朝大权在手当可捡拔有能之士稍稍分布要津从容施展心中抱负只需把握好分寸太师面上做好功夫。再拉拢了梁士杰与我一同则蔡党大部皆不足为虑。到那时。大宋天下衙内何事不可为 一番话说下来高强又惊又喜眼睛瞪得死大忽地跳起来啊哈叫了声:贯忠真乃我之诸葛亮也请受本衙内一拜说着就要长揖作礼。 许贯忠不提防他来这么一招唬得连忙跳开连说使不得 俩人正在闹门外卫士忽地高声道:夫人到香风起处一个宫装妇人跨进门来正是高强的妇人蔡京长子蔡攸的长女蔡颖。 这一年多来因为对蔡京存了忌惮之心高强对着蔡颖总有些心病渐渐的便形疏远多数都歇在小环房中就连师师金莲与高强间说话恐怕比蔡颖还要多些。这双十少妇风华正茂受了夫君冷落滋味能好到哪里去因此不但对着高强有些哀怨脾气也大了许多家中上下很吃了些苦头给蔡府长辈的书信中也告了高强几次。 政治婚姻与政治相联系本来就不完全依照个人的喜好而定这一点在高强当初决定迎娶蔡颖的时候已然有了觉悟因此心理上也不觉得疏远蔡颖有什么不好只是少年夫妻终究有些怜惜因此这些日子来面对蔡颖居然是越来越少了。 今日蔡颖本是有事来寻高强商议老远就听见屋子里在笑闹推门进来却见夫君高强在和许贯忠扰攘。这么个心怀怨愤的少妇自然看什么都要带副有色眼镜眼见对自己不冷不热的高强却对一个男子如此亲近蔡颖心中顿时有了些很不纯洁的念头重重哼了一声冷言道:官人在此间安乐否 却不料高强刚刚打开了心结蔡颖对于他又变得重要起来这时再看自己的妻子怎么看怎么顺眼全不在意她话语中的那一股酸涩怨怼笑眯眯地上前出其不意一把拉起蔡颖的小手涎着脸道:娘子今日怎的有闲来书房探望为夫忽地凑过去在蔡颖脸庞香了一下作陶醉状。 此等行为二人新婚时没少作了近来却实属罕有蔡颖猝不及防被他轻薄了这一下而且还是当着属下的面子她这么个官宦世家的小姐哪里经受的住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心中又羞又急却也有些惊喜用力去推时却哪里撼的动高强只得急道:官人稳重说罢就向旁边使眼色。 高强这才想起许贯忠还在旁边眼角一扫过去却哪里有个踪影忽听许贯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却是对着卫士吩咐:都去院子里把守着这书房左近不许容人靠近使君与夫人有要事商议 夫人你瞧咱们的总管可乖觉地很呐一面说着高强得寸进尺一手拉着蔡颖的手臂另一手已然环过了纤腰便向她脸上吻去。 蔡颖不与夫君亲近已有数月这时被他这么摸上身来使得又是往日曾用过的风流手段态度又是这么暧昧真是久的已经快要忘却的快活滋味虽然心中还有些不解高强怎么忽然这么热情一个身子却早已软的将要化了顷刻间就是面红似火。 她本是出色的美人二人又是少年夫妻若不是掺杂了太多的政治因素在里面原本好得蜜里调油。这时候高强心结已去响起年来冷落娇妻不免有些愧疚见娇妻这样欲拒还迎的姿态哪里还会客气立时飞擒大咬起来不片刻已经弄的蔡颖髻散乱衣衫不整周身要害尽陷敌手几乎已经是任人宰割的局面。 眼看高强得理不饶人大有在这书房就要行周公大礼的架势蔡颖纵是再期望夫君的宠爱面子上也是挂不住只得强打精神晕红着俏脸双手捉住高强的手娇喘细细地道:官人且住 且住待会你就叫我不要住了高强毫不在意继续在蔡颖的衣下探索惹得妻子又是一声娇呼惶急求饶道:官人妾身今日来寻官人实是有要事相商请官人少住。等到回房回房之后任凭宠幸便是。以她的矜持在闺房以外的任何地方说出这样的话来那都是极其难得了。 这种时候叫男人住手换了谁都要扫兴高强也不例外闷哼一声心说这老婆漂亮是漂亮了实在不够风情哎家花的通病:既是如此权且寄下了待晚间回房为夫定要娘子双倍奉还。却是何事如此要紧 蔡颖好容易挣脱了高强的魔掌上下整肃一番又嗔又喜地白了高强一眼才道:今日接了睦州消息金芝妹子守孝已满方圣女正派人送她北上来此青州与你完婚了。 第三十一章 故人来(上) 犹如当头一瓢冷水高强立刻没了刚才的勃勃兴致意兴索然地放开蔡颖坐了下来。 蔡颖被夫君冷落了许久今日意外地又有重拾旧好的希望一颗心正是七上八下未免过于敏感见高强这般作状立时有些着恼一句话夹枪带棒就扔了过来道:怎么椒房添新宠这妻登时就不管不顾了 这话说的实在酸溜溜饶是高强被金芝要来这消息弄得有些乱了心神却也察觉出来。他苦笑了笑没心思和妻子弄这些玄虚勉强振作精神道:哪有此事只是金芝为父守孝到今天好似才两年多罢怎的就满了还有这消息怎么会送到你这里我却不晓得。在他的印象中古代人动不动就是守孝三年的。 蔡颖很奇怪地看了看他:三年古礼也就二十七个月金芝妹子的父亲是与前年六月间遇匪被害到现在不是刚好二十七个月。至于这消息么你这两年多来都没怎么和金芝妹子通过消息人家姑娘哪里晓得你是不是被什么狐媚子迷了心神浑忘记在睦州帮源洞还有这一门亲芳心忐忑之下当然要找我这个作姐姐的做主呢说罢对高强作不屑状。 咳咳高强瞪了她一眼心说狐媚子是有的本衙内可一直没捞到沾手呢这顶屎盆子倒先叫你扣上了哪有此事金芝该当几时到青州可要派人去迎接 说到内宅家事蔡颖当得起贤妻一名加上她心中自有个小九九金芝往日与她相处融洽相貌也是一等一的人才既然高强之前对她颇为冷落。她便想要金芝进门之后帮她拴住高强有固宠之意因此得了这个信之后。一早已经作了安排命一员蔡府带来的家将和十来个家丁带了自己的书信前去迎接按照方金芝信上的行程当是十来天后到杭州由燕青安排从海道来此。这家将快马加鞭当可在金芝等从杭州起碇前赶到了。 她将这事约略说了一下内宅的事一向由蔡颖做主高强不大管地点头作罢。至于纳妾的婚事由于不是娶正妻当时的风俗那是可大可小蔡颖一意要把这个花容月貌地妹妹娶来作个帮手。省得看着后宅那个潘金莲心烦因此决心要操办的漂漂亮亮索性来个大包大揽高强干脆不用插手了。 这却省心眼见蔡颖说的起劲手舞足蹈高强却完全跟不上她的步调耐着性子听了几句全然不知所谓。脑子里就转开了心思。方腊死于他的计谋献计地是许贯忠负责执行的则是6谦此外就是杨志大约知道些。这件事情作的干净利落。事后的扫尾工作全部由6谦完成这人心机深刻手段狠辣作这样的事正是平生所长。当今世上真正知道方腊死因的不过这四人而已。就连高强的枕边人蔡颖竟也全然蒙在鼓里。更不要说一别两年多的方金芝。 然而对方尽管不知道高强自己却难免心虚以至于两年多来下意识地避开了提及这个纯美地浙西少女甚至有些期望这孝期越长越好评书果然是不好信的都说守孝三年怎么就没个人说出正确的应该是二十七个月呢害得本衙内被动 官人官人耳边传来蔡颖的嗔喝这才将高强惊醒眼光迎上妻子的大眼睛却觉这对眼睛瞪的溜圆晓得自己走神了忙长叹一声:真是光阴似箭想不到转瞬之间金芝的父亲已经死了两年多了。 蔡颖半信半疑地望望他心说你这么好心莫要奴家费尽心思娶个姐妹进门末了落个引狼入室罢 她正要教训高强忽听外面有人脚步声急刘琦洪亮的嗓门在院门处就响了起来:使君使君东平府有人来求见使君说是有紧急军情 刘琦自从在高强身边行走他是英俊少年家世显赫又肯待人以诚风评倒是不错的。只是这将门之后做事把细既然说是紧急军情多半真出了大事。恰好高强需要点时间消化这个消息忙即一跃而起丢下一句话此事就交由夫人便宜行事为夫去处理军情一阵风便去了留下蔡颖独个一人生了会闲气也回后宅去了。 高强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刘琦跟前张嘴就问:什么紧急军情哪路来地 刘琦见高强神情紧张还道知府大人深知军情似火的道理正是他想要看到的态度闻言忙道:来人自称姓扈带着秀字令牌说是东平府人有紧急军情禀报不过本人穿的是便服又没带着东平府的信牌看着有些蹊跷。 听说带着秀字令牌又是东平府姓扈的高强立马想起一个人来:扈成有五七分是了不过他应该是被石秀派到河北大名府一带坐镇怎么会从东平府来我这里 吩咐人去请许贯忠时迁和韩世忠等人他大步来到前厅迎面一个人正在厅中急得团团转一见高强出来那人立时推金山倒玉柱地跪拜连声叫道衙内救命正是扈成。 这人在河北道上高强曾经见过一次印象是个沉稳有能的角色今日却大非寻常一身风尘满头大汗语调都打颤了显然是出了大事方寸已乱。 高强将他搀起吩咐左右端上一碗茶来定了神再说话。扈成见到高强的面大约是心里有了主张也约略镇静了些将那碗茶咕嘟咕嘟喝下去喘了两口气正要开口就听厅外脚步连连跟着许贯忠韩世忠曹正等人都到还跟了个呼延灼的侄儿呼延通想必是恰好来寻韩世忠的。 第三十一章 故人来(下) 几人坐定扈成也缓过气来团团唱个喏向高强道:知府相公恕罪小人前日在河北道上得了消息山东梁山泊要起大兵攻打独龙岗祝家庄。 打祝家庄消息确实高强腾地就跳了起来心说这宋江怎么搞的虽然不晓得扈成已经在为自己效力但关于李应那一头石秀应该早就和他打过招呼他怎么还会去打独龙岗 扈成续道:千真万确小人多方核实梁山泊贼众是本月丙寅出的水泊这当口怕是已经到了独龙岗五七天了。小人全家都在独龙岗上梁山贼众虽说口口声声打的是祝家庄奈何我扈家庄李家庄与祝家庄乃是三庄联保到时难免玉石俱焚。小人心忧家中老父幼妹没奈何只得前来央告知府相公出兵援救。 高强听了还没答话刘琦先皱眉道:东平府到此隔了两三个州军兼且乃是京东西路治下知府相公出兵便是越界有些不妥。怎的不去向本处该管官员申告求救反舍近求远来此 扈成看了看刘琦见这年轻军官穿的是禁军服色道是高强从京城带来的体己人不敢怠慢忙道:那梁山泊近来声势颇张此番出兵贼众不下万人本处东平府兵马不过两千又久不经战阵官兵多管是连州府城门都不敢出的济得甚事 刘琦吃了一惊没想到这所谓的草寇竟有万人之众。他随即想起一事又道:眼下这梁山贼兵已经到你那独龙岗五七天这等贼人剩掠一番辄去。纵然我家知府肯兵。到了也是白饶。 扈成耐着性子好在刚喝了大碗茶口水颇众一时不虞干涸:这位观察。小人那独龙岗乃是三庄联保总有一两万户人家平时聚集保伍训练请了有名的教师调训精壮乡丁也有几千之众。器械尚还可观。更有一桩那岗周边多是盘陀路若非本地走惯的人进去便出不来。有这几桩料来贼人纵然势大急切也不得破庄迟则有失。 他说了这么多已然是耗尽精神。随即又跪下哀求高强兵说到伤心惶急处不由涕泗交流忽而两手一撒竟躺在地上不动了。 众人大惊许贯忠忙上前查看知他是连日奔波加上急火攻心。一时昏晕将养些时便不妨事命人抬下去。 这边人刚抬下去那边呼延通已经跳了出来大叫梁山草寇凶狂务必要出兵平乱。刘琦适才表现地稳重思虑较为细密。其实也是个少壮军官听说有仗可打手都痒痒也跟着叫唤起来。韩世忠和许贯忠是知道高强与宋江的关系内情的俩人一言不眼望高强等他示下。 出兵还是不出兵这是个问题高强心里盘算梁山这次出兵打祝家庄显然不会是因为水浒原书中说的那种情由了因为石秀和时迁早已为自己效命又哪里会跑去祝家庄偷鸡个中内情不得而知一时也难以察的详细要是宋江有看嘿想这些没用 一转念间已有计较:来人请吕通判呼延将军秦副都监 刘琦听说高强传令这下把青州与军事有关的主官全都请来晓得多半是商议出兵之事乐的一跃而起跑出去叫人分头送信去。功夫不大数人都到高强将适才扈成所说的情报说了一遍吕颐浩先道:高知府你受命为天子守牧青州若是盗入青州自然要捍御一方桑梓不过穿州过府去他境讨贼这功在未定过却难免恐怕不是知府的本分。 他说地这是做官的道理原本既然不是自己治下出事高强大可置之不理何况据扈成所说那东平府本处的兵马多半也是不会前去援救的哪里轮到他然而梁山上宋江乃是他遣去的高级卧底其喽兵乃是用他授予的天书训练而成攻打的对象中扈成与李应都已经在为他效力这如果打起来等于是他高强自己在玩左右互搏。这等事落到身上除非是老顽童那种人谁能无动于衷 他摇头道:吕通判你之所言诚为本分。然而贼情方炽地方兵马显然不足恃而彼处过万人家莫非大宋子民怎能眼看这一方被贼人洗荡若是无力相救或者救之不及徒然扼腕还则罢了如今京东两路我青州军力称最又得了这消息若是坐守逗留忍看百姓涂炭纵然天子不罪你我心中何忍 吕颐浩一时无语实则他本心也是要出兵的但身为知府的副手作这样的谏言正是他职责所在不容轻忽。 那边呼延灼已站了起来向高强叉手道:知府相公急于公义心怀百姓末将心实敬之只今贼兵已出救兵如救火若要整兵进四处调遣恐怕我兵未合贼兵已经得逞。以末将看来当以本部马军驱驰先行急行两日可至东平府途中传檄调齐州兖州两处兵马合本州大队同行亦不过七八日可至这便有两万王师区区贼寇何足道哉武将到底是武将三言两语气概非凡听的刘琦等年轻将领心痒难搔呼延通干脆就跳出来愿为前驱了。 高强想了想也只好如此能够快动员和机动的部队手上只有呼延灼的三千马军人数虽然少了点好在那梁山地处水泊没多少土地马匹是极少的这三千马军进退自如只要不是脑子坏了去踏水泊谅对方纵然有几万贼众也奈何不得。 当下传令呼延灼大队马军即刻整队起行人带七日粮一个时辰之内要集于西门外这一路高强随行呼延灼为主将麾下除了连环马军的诸将之外青州府的许贯忠时迁刘琦以及牙兵节级曹正俱都随从;韩世忠与秦明整顿本部人马随后起行吕颐浩坐镇城中措办粮械一面飞调6谦回城担任合后;又命人飞鸽传信给齐州百胜将韩滔兖州天目将彭祀调两州兵马汇合于东平府境。 有分教:水浒传里是三山聚义打青州今日高衙内三州会兵大战祝家庄。 只是直到高强跨上宝马照夜玉狮子飞驰出城的时候心中依旧有个疑惑:这宋江怎么就会跑去打祝家庄呢那蝴蝶效应到本衙内这怎么就不起作用一切都该和书上不一样了才对呐 第三十二章 奔袭(上) 三千马军在官道上狂奔这等情景在山东境内一百多年都没有过所到之处烟尘高高扬起犹如一条灰色的长龙路边行人若裹在那烟尘的长龙之中只觉得霎时间就从白天变成了黑夜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声势骇人之极。 这连环马是呼延灼一手调教出来的精兵骑术精湛马匹肥壮从青州出征之后一气疾驰了上百里已然过了青州境到了齐州治下。 高强座下乃是万里挑一的宝马他的骑术也是塞北亡命练过的并不比这些马军士卒差了一路行来倒也轻松胜任闲暇时还能晃着脑袋四下张望耳朵里灌满了铁蹄在官道上踩出的轰隆声响却不大能听到士卒的窃窃私语。 看来呼延灼治军很有一套行军的军纪很是严明不但没有人交头接耳这队形也保持的不错。话说回来本衙内叫史文恭从曾家那里调来的女真驯马师还真是管用这些马经他们调教之后愣是匹匹都膘肥体壮这么一路急奔下来连一个掉队的都没有也算异数。 正想着侧面一骑驰来正是呼延灼。此时还没到东平府地界不必全装惯带因此呼延灼只披了件掩心甲而三千马军的马甲都没带留在了青州大营中梁山众用的都是什么装备高强一清二楚这三千骑兵基本就是无敌了多那几十斤马甲纯粹增加负担在某种条件例如松软土质的地形下没准还会带来麻烦。 呼延灼驰到高强马边伸手带了带那照夜狮子马的笼头向高强大声道:知府相公已然进了齐州。这路程算过了一小半。此时暮色已深咱们可否找个地方休整一下纵然人不疲倦马力也需养息不然纵是赶到了也是强弩之末。 高强点头。按照这个度算起来明天晚间就能赶到祝家庄附近。可是要这么贸贸然冲过去黑夜中不明地形不分敌我这三千马军又是急赶三百里的疲惫之师不要出了什么岔子丢人就丢大了。 他这里一点头。呼延灼一声令下。大军渐渐停止马匹喘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可见这些良等战马一气疾驰百里也是不小的负担。跟着各级将校号令频传。三千马军就地下马取出自己携带地刷子来给马匹擦汗再牵着马来回溜达等到马匹呼吸匀顺了便取出黑豆等精料来给坐骑果腹自己也同时吃些糜饼之类地干粮。 呼延灼吩咐了斥候散开去戒备。自己与呼延通等几员心腹将校来到高强的中军所在。那高强衙门里原本有一百多牙兵便是高强自己原有的卫士。以及随同曹正一起归降的原二龙山喽兵现今由曹正统带职责就是保护高强的安全。此时行军途中这一百多牙兵更是绷紧了弦中军前后围地里三层外三层即便是呼延灼也要验过方可通行。 待进了这个圈子呼延灼正要赞叹高知府御下严谨军法如山却乍见这年轻衙内正艰难地从马上爬下来一手撑着自己的腰口中哎哟连声不时骂骂咧咧两句浑没有半分铁血悍将的风采。 虽然对于高强早就有所了解不过这么反差强烈还是叫呼延灼很是愣了一会而后才恢复常态:知府相公骑术竟也如此了得实在叫末将佩服。 高强摆手作罢嘟嘟囔囔:天杀的贼寇害得本衙内半夜驰马飞奔这一百多里跑下来骨头都要颠散了两条腿麻的几乎走不动路也不晓得以后会不会变罗圈腿一面艰难地活动着自己那两条岔开的大腿以一种类似破瓜妇人的步态在地上踱来踱去活动血脉忽地想起呼延灼等人训练出这么一支马军来不晓得在马背上待了几年自己这口口声声罗圈腿地遮莫要得罪人眼睛瞄了一下见呼延灼站在地上端正稳当看来没有这毛病这才放心。 有牙兵送上几个马扎与食水高强挥手招呼众将都坐带头啃起了糜饼来一面向呼延灼道:呼延统制咱们在这歇上几个时辰 到天明再行。呼延灼将口中地糜饼胡乱嚼碎和着一口水咽下去含混道:末将已然命人将消息飞鸽传于齐州韩滔叫他命人飞骑前往东平府一面联络当地兵马安排接应事宜一面打探独龙岗一带敌情如何。这算来明晚过东平府境时第一路探马就可回报那时有的放矢凭我军精兵贼寇又无骑军当可一鼓荡平。 高强点头这呼延灼用兵可算谨慎尤其是这样的长途奔袭情报工作就更加显得重要只因战斗的周期缩短了相应地自己反应时间也就变短。 正要开口夸奖几句忽然听见不远处一阵喧闹有人大声喝问几句跟着扰攘一番似乎是散出去的斥候遇到了什么人。呼延灼使了个眼色呼延通立刻离了中军赶去过了片刻领回两个人来穿的是寻常百姓的服色。 扈成当时气急昏迷不久便已醒转高强大军火出援他当然不能坐视讨了一匹马也跟了来。此时一见这两人腾的跳将起来一手一个拉住道:恁地不是扈二扈四家中情形如何贼人可曾退去 原来这两个是扈成的心腹家人扈成当时得到梁山出兵的消息过后一刻也不停地奔来青州求援吩咐这两个留下打探贼兵的准确消息随后赶来呈报。这扈二扈四两个倒还机灵梁山大众到了之后他们凭着本乡本土的优势探明了敌人人数虚实趁夜一人骑一匹好马就往青州大路上来迎扈成。因是一路问讯而来生怕路上错过了以此出四天才走到这里。 高强听了大喜正愁不知梁山那里虚实这下瞌睡来了枕头。当即叫这两个坐下问话众将一时都围了上来。 第三十二章 奔袭(下) 那梁山贼人扯地连天正不知有多少小人趴在岗子上远远望了大队拉了怕有数十里长扈二这厮胆大见了许多军将也不害怕手舞足蹈口沫横飞正在诉说自己兄弟二人探险历程脑后早被扈成扇了老大一个耳刮子怒道:恁多废话知府相公问你你才回禀休得啰唣 扈二吃了这一下也算乖觉将口紧闭不说。高强却不理他问扈四:贼众几何 禀知府相公梁山哨马也有百十骑四下里散开了巡视咱们兄弟靠不拢去贼众数目看的并不确实约莫总有小一万人只多不少。 高强一看这回答的还靠谱又问何人领兵说是看见十余名头领的旗号主旗上写着宋字多管是宋江领兵。 又问了几句打了这两个人下去高强转脸对扈成道:扈大郎你那独龙岗素来与梁山井水不犯河水因何惹来梁山大队自从李应投靠高强宋江又上了梁山石秀便向宋江打了招呼要他尽力约束山贼不去独龙岗掳掠。 扈成重重咳了一声:知府相公有所不知那梁山离我独龙岗七十多里虽有港汊经过岗左与水泊相通泊中贼人向来少到此处。怎奈近年来梁山势力日渐膨胀虽然大队不大向我独龙岗来但零散出来借粮的队伍也不见少了。所谓的借粮多半也就是抢劫了不过东平府也算梁山的窝边草因此这抢劫的暴力特征有时不那么明显倒还真有点像借粮。 今年南方大旱数月。米价飞涨咱们东平府因着粟麦丰熟南边多来人购粮因此粮价也涨了不少。我与李家庄祝家庄原是三庄联保李大官人给家父和祝朝奉都写了信说道灾年防贼保伍越要严谨了不想果真来了大队贼人必是前来抢粮地。 高强听着倒像那么回事梁山眼下七打八打加起来。能有两万人又多是不事生产的粮食消费量惊人又逢灾年不出来抢才怪。可这还是没解答关键问题东平府境内大小村镇上百他宋江都不去抢偏偏来抢你你独龙岗三家联保的硬骨头而且还是同为本衙内效力的那及时雨宋江难道吃了豹子胆。还是猪油蒙了心 又问了扈成几句也是不得要领高强只索罢了。 夜色已深连环马军的将士都裹着毛毡睡下官道两旁横七竖八躺了几里地的人马偶尔听到几声马嘶声。 高强却在那里与许贯忠韩世忠窃窃私语:我看不对若不是扈成有事情瞒着咱们。就是梁山出了什么变故。 许贯忠皱着眉头不知想什么并不接口韩世忠却冷笑道:衙内何必烦恼想那宋江多得衙内重用。许以他日高官厚禄就该尽心竭力为衙内效命才是。如今这主意竟打到了衙内部属的头上其心可诛想必此人以为自己草莽之雄有些桀骜起来今番大军到彼处须得狠狠杀他一阵。务要叫这厮明白些方好言语中杀气弥漫配合韩世忠略带尖利的嗓音黑夜里听上去阴株株的。 高强原也有些疑惑到此渐渐恼火起来转头却见许贯忠一言不不知其意。蓦然想起当初自己一力收服宋江的时候。许贯忠固持异议好容易才说服了他。以为现在宋江出了岔子他不好意思说自己的错处便缄口不言。 心情不佳时自然无甚好言语高强推了许贯忠一把压低声音道:贯忠有话请讲当面本衙内可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 被推了这一下许贯忠像是惊了过来又看了看高强忽而笑道:衙内谬矣此事虽有些费解却不是没有蛛丝马迹可寻小人适才不语只是犹豫一件事而已。 哦怎么讲 衙内那宋江有铁样把柄在衙内手中谅他翻不出天去。此次攻打独龙岗宋江或者身不由己亦必不是单单为了那粮货想必有什么原因。以贯忠看来若是逼得宋江不得不出兵此事该当与梁山大势有关不是被晁盖逼迫就是跟梁山眼下贩盐一事有关或者两者兼有。 高强疑惑地看了许贯忠一眼又看了看韩世忠从后者那里却没得到什么信息掉过头来向许贯忠道:你说宋江有可能是被逼的何以见得 摇头:此刻并无凭据。见高强有些作色许贯忠随即道:衙内莫要心焦若是贯忠所料不错宋江多半要派人来会衙内说明此次出兵之事。只是衙内来的急了路上恐与来使错过也未可知。无论如何大军一到便知分晓料他宋江纵有天大胆子不敢与衙内对阵此节无虑。 既是这般说高强便按捺下了转念又问:那你适才犹豫什么 小人在想咱们前日传了消息给三郎叫他那里派人联络公孙胜以三郎的火性自然叱嗟立办只是时日短了公孙胜多半还没上山;即便他上了山也是不要在宋江面前露了底为好然则究竟要派何人来担当宋江与衙内之间的联络重任 高强翻了翻白眼心说这话咱们当初就讨论过了你直说不就得了:罢罢此间事了本衙内便亲自去寻武二郎请他为我上梁山走这一遭纵然要吃些苦头也说不得了如何 许贯忠见高强一脸的没好气忍着笑道:衙内却误会了武二郎心气高傲这等事恐其办的不大周全。小人想来还是要将宋江叫出来定个联络的法子方好这人选和路径都不妨叫宋江自己来定咱们省心。 这么一说也是在理不过高强也觉得武松这位师弟也该是回归革命队伍的时候了罢原本收留了金莲在府中也是为了给武松留一条回头之路这桩公案终须有个了结。 第三十三章 董平(上) 等到第二天晚间大军又急行了上百里才宿营已然进了东平府境。正如呼延灼所料通过齐州的消息中转东平府方面对于高强从青州奔袭到此已经知晓而且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东平府的兵马都监竟然已经赶来迎接了。 看着站在面前的这员将高强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摸着下巴捂着嘴半天就是没说出话来。且看面前这员将排场真是了不起:一身铁甲擦得锃亮更镀了层银黑夜里看上去光芒四射晃的人眼都花;往脸上看三十不到年纪生得面如敷粉唇如涂朱这不是什么形容词高强都能闻到这位将军身上传来的脂粉香味了此人相貌俊美不亚女子行动间却颇有英武之气高强生平所见人中也只有燕青刘琦等区区几人能与之相比如石秀便多了点匪气韩世忠英气有过之卖相可就拍马也赶不上了。 但是高强的踌躇绝对不是因为他的长相而是此人通报的姓名:末将董平见过高知府 眼角瞄一瞄对方的坐骑鞍桥上挂着两柄铁锥枪枪长四尺枪头后面作四楞可刺可砸乃是猛将专用的兵器如历史上岳云就是用的这种。那马鞍后如传闻一般插着两面小旗字迹虽不清楚高强却能猜个不离十:英雄双枪将风流万户侯 过了片刻董平的脸色已经有些难堪了高强这才伸手搀扶:董都监请起来的这般快法足见董都监心系百姓诚为良将。心底却在骂:我呸你个风流万户侯水浒传里。只为了知府不肯嫁女儿给你你就卖了东平府给梁山贼人城破之人先抢了知府小姐为妻这等作为连强盗都要看不起你 全然不知对方心底对自己的大骂董平只晓得面前这位少年早达又是武将之高太尉的独子如何不上赶着巴结从那十个字的字号就能看出董平此人一是自诩能打。二来好色三好功名四来是不要脸面地真小人自己的心思都扛在肩膀上展览唯恐天下不知。 见高强伸手来搀董平自然顺杆往上爬。大大吹嘘了一番自己急于击退贼人保卫地方只可惜贼势大张手头来不及调兵之苦又赞叹高强星夜来援。所部精锐不愧将门虎子治军有方末将追随骥尾。定能犁庭扫穴云云。董平肚子里又没有多少墨水。这一通马屁已经是他搜肠刮肚尽展平生所长而得但看看面前这位高知府脸上也不过是无可无不可一时心中颇为沮丧竟觉得比上阵杀敌千军万马中七进七出还要累的慌。 好在高强见历史和书上的名人也不是一个了。虽然心中对董平的人品有些鄙夷但这跟眼下没什么关系。倒是此人的军事才能如何更值得关注:董都监敌情如何我大军已到明日便当择机进击敌情若不明便不可妄动了。 董平忙答应了随即从亲兵那里取来一幅地图移了一盏灯来照着指点道:高知府请看那独龙岗方圆数十里周围住了怕不有几万户人家大抵分作三处最大一处祝家庄人户占了六成还多余下东边李家庄西边扈家庄彼此成掎角之势。三庄之中祝家庄最为险要其庄背倚独龙岗面朝白杨林左边是老君河可通梁山泊。此庄不但筑有院墙高可五尺且有望楼数座庄前白杨林中盘陀路乃是前朝高人所设路径曲折外人难知。 高强摆手:此地虚实我已尽知不需多言。贼情如何 董平一脸的钦佩马屁却已词穷想了会还是直奔主题:贼情叫人费解。 怎么讲包括高强在内众将都是神情一动。 适才末将所言那祝家庄地势险要庄丁数千有一个教师栾廷玉三庄之中最是难打。若是末将来打独龙岗须得看住这祝家庄主力扫荡了东西的扈家庄与李家庄再回头围攻祝家庄。不料这股草寇却只派两彪人马看守了东西大路悉众攻打祝家庄却又不知路径如今已经打了五日依旧只在庄前徘徊难入。想必草寇人数虽众却乏能人统帅高知府三千虎贲自足破敌矣董平其实早在梁山大队刚刚出水泊时就接到了祝家庄遣使求援的消息但他手下千余豆腐兵又大多是步兵要他冒着生命危险去援救几个村落董一撞才不来作这亏本买卖咧不过接到齐州快马送来的消息后董平立时就改变了主意要是能在高太尉的衙内面前露上一手对往后的升迁可大有好处呐何况想到独龙岗扈家庄还有个他看着很眼馋的佳人董平心中就是一热这才使得高强能在抵达独龙岗之前碰见他。 听说梁山军只打祝家庄全不去碰扈家庄和李家庄高强看了看许贯忠心想你厉害的果然宋江不敢跟我敌对只敢打祝家庄。至于祝家庄到底怎么招惹了梁山眼下不得而知看来直接去问祝朝奉或者栾廷玉比较清楚。 众将围着地图看又七嘴八舌地问了些问题看来宋江大队不下万人却在这祝家庄前顿兵五日之久已然犯了兵法的大忌如果明日陡然被这三千铁骑一冲再加上祝家庄里应外合破敌必矣。 眼见敌情已明战功就在眼前自呼延灼以下众将都是跃跃欲试眼睛巴巴地望着高强只等他令下。 高强这时心里却犯了合计:现在登州孙立在那里大作走私生意大概是没有空闲来给他自己的师兄栾廷玉上眼药了就凭宋江眼下这些人马想要打下祝家庄难度不小。可是梁山大军从小到大这里面也浸润着高强的心血要是就这么不问青红皂白砍了下去还真有点舍不得。 第三十三章 董平(下) 左思右想正没主意许贯忠适时奏禀:知府相公贼人举动古怪不知有甚阴谋在内不可不慎。小人已经命人去联络那李家庄的李大官人待李大官人前来问明贼情再定进取是为上策。 此话貌似持重实则是坐纵战机众将大都对许贯忠现出鄙夷神色腹诽着竖儒安知兵事腐儒不可与谋之类武将贬低文臣的常用语哪知高强这位将门虎子却在这节骨眼上现出了纨绔本色:言之有理众将官且督帅所部养精蓄锐整军待战本官待探明敌情之后再作定夺。为免打草惊蛇走脱了这大队贼人各部不可有探马去惊扰了梁山贼众不得有误 董平大为失望倘若这三千马军是由他指挥的恐怕连这一夜都不歇直接就杀去擒拿宋江了。怎奈环顾四周连环马军众将虽说也有些不服之色对高强却都还服膺片刻间就回到自己的部队中去了。他手头只有几十名亲兵掀不起什么风浪更没胆子直接冲进万军之中取上将级只得叉手领命肚里暗骂几声纨绔多败儿悻悻地退开心中只恨自己老爹没用怎么不会踢一脚好气球 好在这等待的时间也没多久黎明时分西方一阵马蹄声李应披挂整齐带着十余名庄丁前来迎接高强。碍着有些体己话说高强并未招集众将。而是将李应引入自己那一群牙兵之中吩咐人把守了四下不教闲杂人靠近这才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宋江为何来打祝家庄却不动你们两庄 李应苦笑一声手指点了点西方:还不是那祝朝奉弄出的名堂 原来这事说起来很是复杂先前独龙岗三庄相互倚仗势力最大的便是祝家庄财力最雄厚的则是李应。扈家庄则有亲戚在西北军中作军官算得有些背景。那祝朝奉势力既然大了就想着要给自己增加点附加值这途径就不出权财两道恰好扈家和李家各占其一祝朝奉仗着三家联保同气连枝的情分。就请两边帮忙。李应手上北边的买卖甚多可不舍得拿出去给祝朝奉赚钱想想贩盐的买卖自己人手不够这祝家庄几千庄丁却有此条件于是指点祝朝奉从海边和北边贩私盐来卖。 听到这里高强已然明白了一半:敢是梁山夺了这私盐买卖之后。祝家断了财路便去向梁山生事 李应摇头:梁山势大这祝家庄如何敌得况且他原先贩私盐也不是什么光彩事。见不得官的。因此只能自保奈何不得梁山。只是就这么看着原先的财源被夺去祝朝奉总是心有不甘他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梁山的白盐来路居然想法子报了官。辽国境内的盐多半称为白盐。 然则梁山没了货源一怒就来攻打祝家庄了高强已然明白了梁山最近贩私盐大赚而特赚。山寨上下想必乐的不行哪晓得祝朝奉这一招厉害。唤作釜底抽薪断了梁山的货源看你靠什么赚钱梁山大众正在享受盐所带来的美丽新世界对于惊破自己美梦的祝家庄怒火满怀就连宋江也没办法拦着他多半也不想拦谁能眼看着自己的钱包被人掏去呢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梁山军的行动如此古怪一味盯着最难打的祝家庄狠命打却不去管两边的扈家庄和李家庄恐怕还是宋江节制部下所致。 他想了想又与许贯忠商议了几句已然有了计较当即命人传来诸将内中董平是李应认识地少不得又是一些虚文礼数。 高强见诸将到齐又将当前敌情说了一遍继而道:列位将军据这位李大官人所言梁山此番虽然来势凶猛怎奈祝家庄易守难攻尽也抵敌的住短期内不致有失。既然如此本官便有了个新的韬略想要趁此机会在此地给梁山草寇来一个重大打击 呼延灼等将听说高强另有打算好似阵仗不小他们这些悍将哪里把草寇放在眼里且都是一年多来与高强混得烂熟闻言个个踊跃。 却听高强道:自来这梁山泊中为盗匪渊薮官兵难以进取何也只因八百里水泊贼人深藏其中官兵士马虽劲也无用武之地。今番贼人自蹈死地大队顿兵于祝家庄前不得寸进而我大军四合正是兵家大忌取死之道也 他说的慷慨激昂董平却有点跟不上趟偷偷问了旁边的一员副将才知道高强大举动员七天之内官军集结到东平府独龙岗附近的至少也有两万人登时眼睛一亮。要知道梁山虽然以天书地兵法练兵却没有经过大的阵仗在董平心目中其战斗力还是与草寇一般无二这两万官军足可打败三倍的草寇了。高衙内摆下这么大的阵仗所谋不小怪不得他不把眼前这点功劳放在眼里了。 自以为猜到了高强地心机董平便听高强续道:如今贼人自恃兵马众多又不知官兵大军到此一旦猛攻祝家庄不下必然要从山寨调兵。等到贼兵尽出我以轻骑断其后路大军四面围攻便可一举剿灭这股贼寇扫清八百里贼氛说着将手一挥作踌躇满志状。 众将却也凑趣一起叫好只因这段话说的确实是兵法如果按照之前董平的提议三千骑兵打一万出其不意下大胜是可以但是官兵长途奔袭人数又只有对方的三分之一要想取得多大的战果就很难说了弄不好打成击溃战这些贼人可都是土生土长的脚底抹油起来说不准连骑兵都追不上结果弄到最后只是解了祝家庄之围芝麻绿豆的一点小小功劳谁看的上 倘若利用祝家庄将贼人大队都从山寨中引出来趁他们全力攻打祝家庄的时候官兵大队赶到布置好包围圈再用轻骑抄了贼人后路四面包围之下大有可能杀的贼人全军覆没那时节就真的是大功一件了。至于这样打法祝家庄要吃多大的苦头死多少老百姓这些将军们哪里放在心上说到底这些将军们能几百里赶过来帮你祝家庄杀贼就已经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了倘若没有官军救援祝家庄怕不要被梁山贼烧成一片白地 军人的心理要升官财最好的办法就是打仗立功而且仗越大越好功越巨越好多死几个老百姓算什么反正算功劳时看的是斩多少不看救了多少百姓的 当下众将并无异议全军按照高强的命令人衔枚马摘铃借着黎明前的一点夜色悄悄地离开大路潜进李家庄躲藏起来一面派出探子打听祝家庄战况一面催促后面的援军大队上来汇合。 只是并没有人注意到李家庄派出的探子中有几人偷偷地向着梁山大营而去了。 第三十四章 藏兵(上) 李家庄虽然不像祝家庄那样规模里外也有几千户人家高强近三千马军散了在里面李应招呼着乡里乡亲的一起动手安排大军分散居住忙了个不亦乐乎好歹算能应付。 等到大军尽数安排妥当又张罗饭食马料等等仗着家底殷实李应强忍着心头肉痛一一对付倘若只是步兵还罢了三千匹马占地既广又要吃精料李家庄平时喂牲口的那点豆子全都用上了还嫌不够。好在高强和李应关系不比一般严令各级将官使臣必须要和部队驻扎在一起负责约束部下不许扰乱地方加上呼延灼平素治军也算严谨这一通虽然忙碌也没出什么乱子。饶是如此等到李应回到自己家中再见到高强时也已经是后晌午时分了。 这当儿高强等人都已经洗漱干净精神复振一面享受着李应家人送上的茶水一面相互谈笑。高强捧着手里一杯团茶一手撑着自己的腰背向呼延灼笑道:呼延统制这马军果然不是寻常人能练的本府骑了这两天马险些累得腰也断了。 这话是在夸奖呼延灼了他当然要谦逊一番少不得又回赠高强两句英雄出少年之类的场面话。俄尔话锋一转又说起兵事来:知府相公料不到这祝家庄全凭本地庄丁收拾的偌大阵势梁山贼寇万人围攻五日亦不能破。 高强笑而不答韩世忠在一旁接口道:乡兵之勇在于调教在于地方。如陕西五路为防西夏以良田招募弓箭手凡弓箭手一名不问番汉皆赠良田二顷。若有一匹马时别给五十亩。缘边之民多经战火人马勇劲又得授田亩是以夏贼入寇之时都是死战以保家园其战力犹在官军之上。而关东诸地久不习兵其民间勇壮比关西要差了许多此间乡兵之善战。恐怕与邻近梁山泊不无关系。 李应恰于此时踏进来听见了韩世忠的后半截话。他先团团唱喏呼延灼等人已知他是高强的人纷纷答礼而后李应道:正是。我三庄保伍由来已久。待到熙宁年间行保甲法三庄更相联保。声势益壮。那梁山泊中自古多盗时常出来掳掠因此乡民相率遮护已经成了习惯。近来梁山声势大张我与祝朝奉扈员外商议起来时常引以为忧于是倾家而购买弓矢兵器分散丁壮又请来有名教师教练乡民。才有如今的局面。 刘琦自家是关西将门这民兵的用法自然多有留意听到这里来了兴致问道:以此说来梁山贼人围攻祝家庄若是无有外援胜算几何 李应一听可作了难他强极是个走私商人带着自己的几百庄丁打打乱仗还能凑合。这上万人真刀真枪的攻防厮杀哪里是他能力范围内的嗯嗯啊啊了几声没点声息。 高强见状晓得他答不上来有一点倒是好地此人不知道就不乱说。不像有些人是井底之蛙遇到不懂的事情顶头上。不懂装懂。遂道:军法之中军情第一咱们潜兵在此为的是等候战机因此前面军情不可不知。李大官人你当派遣得力庄丁为斥候前去祝家庄左近打探战况随时还报。 李应原有人在彼处哨探此时连声答应决心再加三且的斥候轮番哨望才好。高强此前命他派人去与宋江联络他愁了半天也没想到个妥当的法子那边是一万多杀人不眨眼的山贼水寇几万只眼睛盯着叫他如何与宋江暗通款曲说不得此事还得找高强。 见呼延灼与刘琦在那里讲论乡兵的种种优劣李应向许贯忠使了个眼色随口找了个由头将他拉到厢房关了房门低声将自己的难处说了:许总管李某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法子去和宋江联络这便如何是好 许贯忠看了看李应笑道:李大官人究竟是富家翁出身这等勾当不大来得。也罢许某教你个法子。大凡山贼犯境借粮当遣使说明来意此番梁山来攻打独龙岗可曾有使者来李家庄 不曾。 是了此乃宋江自己心虚怕攻打祝家庄犯了衙内因此不派使者来只是一味蛮打。不过他心虚旁的山贼可不知道照理此间三庄联保一庄有难另两庄当出声援若是见贼人势大心怯了也当派人去通款山贼求个芶免。许某的法子就是李大官人亲自去犒劳梁山贼人 话说一半李应已然面如土色两手连摇:使不得那宋江虽然是衙内布下的棋子此番出兵却皆因祝家庄恶了梁山大伙我若去犒军怕不被拉去点了天灯 许贯忠见他怕的狠了便道:何至于此李大官人贼人虽然残狠也是江湖挣命之人看那宋江攻打祝家庄不利却仍旧不犯余下两庄当知其御下必有说辞。大官人又是前去犒军有道是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绿林中也有此道义大官人不必担心。 李应闻言略略宽心却终究害怕直到许贯忠将高强搬了出来说道若是不去衙内与宋江之间无法联络转圜到最后大军征讨玉石俱焚衙内心血付之一炬你李大官人何以自处这话说来就是诛心了李应吓得脸都白了没奈何只得答允。 他正要出去吩咐庄客准备牛羊美酒等物前去犒军许贯忠忽然冒出一句:李大官人昨夜曾听你说祝家庄报官捉了为梁山供应盐货之人究竟是谁 小人也曾打探的来道是河北沧州的一个姓柴的好似便是江湖上有名的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 许贯忠哦了一声付李应去了旋即回去拉了高强和扈成依旧还进了那间厢房劈头向扈成道:扈成你原在河北大名府勾当此次梁山出兵打祝家庄内情究竟如何可曾收了什么风 扈成茫然无知摇了摇头。 高强一头雾水便问许贯忠:河北出了何事与梁山和祝家庄有何干系 许贯忠将适才李应的话说了一遍高强待听得梁山的盐货是柴进所供应腾地跳了起来:有这等事扈成此事你可知晓 第三十四章 藏兵(下) 扈成见二人神色郑重也慌了神忙道:衙内许总管小人当日在河北大名府一接到梁山要出兵消息就直奔家中彼时梁山兵还没出水泊消息是石三爷在山上布下的暗桩用急信出。小人小人委实不知河北沧州之事。 高强脸色就沉了下来心说本衙内下了偌大功夫派石秀整顿各地的市井无赖江湖人物就是图个情报便捷想不到事到临头这个也不知道那个也不晓得白饶啊扈成传消息出去叫石三郎星夜来此地见我再调河北沧州道上的消息将此事打探明白明天此时本衙内要有个准信 扈成慌即答应了飞奔出去传讯这李家庄也备有信鸽可与北京大名府东京汴梁通消息。 这边高强在屋里转来转去越想越是头大。柴进可不是一般人此人素来在江湖上有小孟尝的美名所谓的轻财仗义又加上他周朝遗子的身份历来包庇绿林好汉在绿林道上好大名声。像这样的人梁山上受过他恩惠的必然不少再加上此人又是为梁山提供盐货的人一旦被祝家庄告落入官府之手必定激起梁山众人的极大愤慨之所以宋江都无法压制住此次出兵在这里算是得到了答案。 可是一个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而且还不是一个:柴进哪里来的盐货供给梁山要知道即便是对于江湖人来说贩私盐也是一个极为封闭的圈子等闲人是混不进去的要为梁山这么大一个山寨提供盐货柴进绝对不是此道的新手。那么在梁山与柴进搭上线之前。柴进的私盐买卖是怎么作的谁是他的上线谁是他的下线 这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像传销似的高强忽然走神了一下又想起一个事来:柴进被捉那时武松在不在他庄上这事他又掺和了多少哎呀哎呀头痛头痛越想头绪越多高强不由得有些心烦意乱起来恨恨地一拍桌子骂了声:贼厮鸟 许贯忠晓得这事里头复杂不过眼下没有确切的消息也急不得。只得劝解了两句高强这才勉强压住了心绪。在屋里转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飞报本州和齐兖两处兵马尽赶来迟则不及 按下高强在李家庄里等候消息不提那李应出去之后。安排庄客牵羊担酒迤逦望独龙岗前而来。梁山此番大举前来动用的贼兵不下万人。也派了两路偏师把守。 看守李家庄大路的喽兵约有五百多人头目叫做张荣。此人乃是梁山本地渔民出身算起来乃是王伦时期的梁山元老。宋江上山之后觉此人勇力过人人也剽悍讲义气因着晁盖曾经火拼王伦的缘故对晁盖很有些不满。于是加意栽培提拔此次命他独守一路。也有历练的意思。 张荣迎着李应一行问明了来意。他是个义气为重地人所谓的义气其中也包括了对于抢劫对象地某些处理规则例如这种送上门来地肥羊应该由自己的老大来处理。因此在笑纳了李应的若干孝敬之后便即放行派了两个手下引路又将消息送往中军。 李应过了这一关再行数里见前面道旁立起一座营寨足有十亩方圆放眼望去但见刁斗森严旗幡招展一派肃杀之气不由得暗吃一惊心道:这宋江果然有些能为但看这营盘的气势已然有了大军模样。 进了营盘一路数个辕门都有人盘查张荣派来地引路人出示令牌又对了口令这才放行。到了中军大帐有人报了进去不一会传出号令用了一个请字。 李应硬着头皮进帐只见帐中两排交椅高高低低坐着十来个头领背后都有认标旗人人全装惯带杀气腾腾;当中一个桌案后面坐着一个大头领宋江见此人脸黑如石炭其貌不扬穿着一副铠甲倒是雪亮背后插两杆认标旗上书山东及时雨梁山呼保义面前桌案上摆着令旗令箭场面上一派大将风度。 李应当下不敢怠慢大声报了姓名来意宋江还没答话一个头领已然大笑起来:李庄主却还识得厉害只是区区一些酒肉就能打我梁山众好汉不成余众也多大笑不止只有上的一员白面少年头领面带微笑却不出声。 李应看看宋江那黑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不晓得到底是什么打算还是用言语点一下:小人素知梁山好汉大名自不敢如此轻慢只是山寨若是缺粮时只消一封书信到来小人自当支吾办理今番大军到此不知有何用意是以前来相问区区酒肉只是犒劳众好汉而已。眼睛弹了弹宋江又道:古语云唇亡齿寒我独龙岗与梁山有比邻之谊若是自相残杀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众头领一听这话都鼓噪起来却见宋江在中间一抬手顿时大帐内鸦雀无声李应暗自心惊:这宋黑子好大威势只听宋江曼声道:李大官人若念着比邻之谊原本不该这般刀兵相见劳烦李大官人远来犒军宋江感怀。只是那祝家庄欺我梁山太甚将河北沧州柴大官人陷在官府之中山寨众人不忿因此兴兵问罪却与李大官人无干。 李应听这话头便即放心晓得宋江这是在向自己说明出兵缘由虽然李应和扈成都是为高强效力的祝家庄和高衙内可没什么关系罢而且祝家庄这次与官府勾结又告柴进样样都犯了绿林道地大忌梁山若是不痛加讨伐只怕难服众心。 他还没说话宋江左手一个披头陀已经站了起来手扶戒刀往李应面前一站喝道:李大官人我梁山不兴无名之师此来只因祝家庄欺人太甚坏我伙中义气。李家庄只需置身事外万事皆休若是要仗着三庄联保想要一试我梁山兵威先问过某家手中戒刀说着将戒刀刷的抽出半截一道亮光闪过端的杀气惊人引来两旁众头领一阵叫好。 李应心中却是暗惊:想不到衙内的师弟武松竟然在此 第三十五章 武松(上) 久闻武松之名李应却没见过他此时暗地打量见这头陀披当胸头戴一顶金箍前轻后重左宽右窄身穿青布直裰腰系丝绦上面挂两把戒刀一看就是打造精良的好刀。端的是一派英雄气派 原来武松因在江湖上待的久了很是沾染了些凶厉之气。他在柴进庄子上住了大半年颇受恩惠以武松的仗义性格对柴进大有感激之情不料晴天一个霹雳官府来捉了柴大官人竟然说是贩私盐这等事在江湖汉子看来根本不算什么而祝家庄与官府勾结却是犯了江湖大忌武松身受柴进厚待不由得他不恼。 当初柴进被捉之时并没有在自己家中却是到了沧州府城处理些事务恰好撞到当地官府手中才落了网否则以他庄上那些门客庄丁等闲还拿不得他倘若迁延久了引起京城的注意那开国太祖所定的丹书铁券也不是假的。 其时柴进被衙役堵住门武松正陪在他身边本来是要凭一人双刀杀出条血路救他出险的却被柴进劝住叫他脱身独走来梁山泊报信求救否则柴进自己目标明显武艺又是平平倘若拖累了武松时两个都走不脱。 因此上武二郎跳后墙逃了星夜走来梁山泊报信。那山上好汉多有受过柴进恩惠的现在又指望着柴进那里运盐过来生财听闻柴进失风登时人情汹涌。吵嚷着要去救人。只是嘴上叫的凶现实却是残酷的柴进关在沧州大牢与梁山泊隔了足有近千里路途中要过五六个州军几条河流。梁山贼人哪里有这等本事。大军直杀过去后来吴用话说道柴进家有丹书铁券只消不是叛逆便不得死罪众人若是为了他公然攻打州县正好是害死了柴进这才暂时平息了众好汉杀到沧州救人的念头。 宋江先前听得众人叫嚷的凶想到高强的反应正有些惴惴。听得大众不去打沧州好歹松一口气正要张罗着设法营救柴进不想晁盖忽地冒出一句:那祝朝奉阻我梁山财路又陷害了柴大官人此等宵小之辈不杀何待一句话激起轩然大波众好汉刚刚平复的情绪又被煽动了起来。 宋江眼看不好。这回是没什么办法阻止出兵了若是被晁盖这么拉队伍出去攻打祝家庄恐其趁机夺权了还在其次若是兵火殃及扈李二庄高强那里如何交代宋江无法只得抢着出来。说了一通哥哥乃山寨之主未可轻动之类的场面话慨然承担了攻打祝家庄的任务好歹这战场局面还能控制在自己手里。 他眼下在梁山已经是名义上的二号人物实力上的头把交椅既然出头挑了这梁子晁盖也拿他没办法。众好汉又多是宋江的人一时纷纷响应。于是梁山立寨以来最大的一支抢劫队伍就此浩浩荡荡杀出水泊来。 实则宋江也有心要给高强送个信无奈他为高强效力之事满山没一个人知晓就连弟弟宋清因其不堪大用宋江怕他走漏风声也没敢告诉他是以一面向祝家庄进军一面就在考虑以后要如何向高强分说此事。 不想到了祝家庄之后遇到的抵抗出乎意料的顽强头一仗就折损了五百多喽兵困在盘陀路中被祝家庄捉的捉杀的杀白面郎君郑天寿还险些被人捉了去;以后虽然逼着当地人引路进了盘坨路却因地形复杂兵力不能集中祝家庄的庄丁又很是能打梁山军十几员头领过万喽兵打了五六天下来居然连祝家庄的院墙都没摸到。 出兵时的浩大声势与此时的进退维谷形成了鲜明反差由不得众好汉不恼李应此来正是撞在枪口上碍着宋江的面不好作罢了。 在宋江心中正是天上掉下个李应来他也曾听石秀说过独龙岗李应已然投靠了高衙内大家自己人明面上装不认识只消井水不犯河水便罢。这时能见到李应无疑就有可能与高强搭上线了。 当下只见李应上前一步向武松叉手道:这位遮莫是登州道上赤手伏虎的武松武二郎么李某久仰大名未曾识荆今日有幸得见足慰平生特奉上上好北珠两颗以表诚意又有六颗北珠上奉宋大寨主。说着从怀中取出礼物献了上去。 武松哼了一声理也不理就把李应给晾在那大大咧咧地坐下了。好在武松不要礼物自然有人喜欢王英立时跳出来接过了将两颗北珠递给武松一个锦盒呈给宋江。 宋江接过了打开看时只见六颗鸽卵大的北珠光润莹洁宝光湛然洵是佳品若是在东京汴梁市面上售卖怕不要价值上万贯。他正有些喜欢忽然瞥见那珠子下面垫着的白绢里隐隐透出墨迹来心中不由大跳了跳:这李应夹带了什么消息进来 不敢怠慢当即露出笑容:李大官人如此厚赐;怎好当得我梁山与独龙岗所去不远原该守望相助祝家庄害了我等恩人乃是咎由自取须与李大官人无干。只是众兄弟远来辛苦烦请李大官人备办粮秣酒肉打赏三军作个东道可使得 众头领出兵时已然受了宋江的言语说道这祝家庄三庄联保若是都来拒敌时多一重麻烦。这几天打下来他们也领教了这些庄丁保卫家园的决心和勇气若是李应这里能放弃援救祝家庄并且乖乖献上粮食财物却也是他们所乐见因此宋江这般说法无人不服。 李应见了宋江神色知道自己这消息算是带到了这时一颗石头方才落地当下又说了些好话告辞出营回去准备犒军酒肉去了。 这边宋江吩咐将李应送来地酒肉牛羊犒赏三军金银绢帛分赐大小头领全军上下又一次领教了及时雨的甘霖普惠连日战况不利所带来的低迷士气随即一扫而空欢声满营。 宋江却独个回了自己的营帐将那放着北珠的锦盒打开珠子取出拈起下面的白绢来抖开果然其中写着文字:本衙内已然到了李家庄出来见我后面说了个地点时间底下盖着高强地私章。 此时的宋江却是既喜也忧。喜者高强这一来自己算是没娘的孩子找到了家好在打到现在祝家庄也没打破局面还算可以收拾接下来就由高强指导了;忧的是自己在梁山上能有如今的局面殊为不易也是日后自己受朝廷招安得作高官的政治资本倘若高强为了保护地方百姓强行命令自己退回水泊下面这些弟兄难以摆平上面那个晁盖晁天王恐怕也要蠢蠢欲动那时节如何是好 第三十五章 武松(下) 正在愁忽听外面脚步声响宋江忙将白绢揣在怀里珠子放回锦盒还没来得及关上盒盖帐帘挑处武松大步走了进来见宋江手里捧着珠子在那里看登时不悦道:哥哥咱们铁铮铮的好汉子岂可贪图财物小弟这两颗珠子一都送了哥哥罢说着将手一伸掌中骨碌着两颗大珠。 宋江这才知道武松是来交公他看看帐外无人一把拉住武松的手道:兄弟此事且不管他我且问你愚兄待你如何 哥哥对小弟义气深重更有何言武松是直性子别人若对他好他才不去管对方有什么目的都牢牢记在心里而宋江自当日认识了武松就知道他是高强的师弟曲尽心机去结交他武松如何不感激 你我兄弟投契义气二字自然不消说。如今哥哥有一件事相求兄弟可要为哥哥出点气力。即今有个要紧的人物要愚兄前去见他无奈这里上万兄弟又是出征在外愚兄分不开身如何见得这人的身份又有些尴尬愚兄不欲令众家兄弟知晓只得求贤弟为愚兄走这一遭。原来宋江有些怕见高强待见到武松时忽然想起他二人是兄弟的情分这件事又是武松亲历若是由他来向高强分说想必更易取信这一个人正是再合适不过。 武松见宋江说的不清不楚本是疑惑无奈宋江说的紧要又扣住了兄弟义气苦苦央求武二郎原是大丈夫气概。怎好拉下脸来据却只索应承了。 是夜武松换了一身夜行衣外面罩着长衣出了大营之后便潜入夜色之中一路窜蹦跑跳行了个多时辰来到一处义庄所在。 虽然在黑夜之中。武松依旧察觉的出这义庄左近伏的有人只不知多少想来是那人的随从。武二郎艺高人胆大也不怕对方有什么埋伏宋江介绍来见地人。总不成是个圈套只是来人如此慎重其事教武松也生出了些好奇心来。 矮身进了义庄周遭一扫四下无人。武松索性自报家门沉声道:宋公明哥哥军务在身不能外出某家受托前来来人即可现身 黑暗中一阵沉默。接着传出了令武松无比熟悉。却又倍感陌生的声音:武松啊师弟久违了 是你方才沉稳机警的武松一听这语声登时就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黑影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月光透过气窗正照在他的侧面不是经年不见的师兄高强。更有何人 闯荡江湖两年多武松比当初已经成熟了不少。去年在兄长武植的墓上听到嫂嫂潘金莲和高强的话语又经过一年多的思索对于当初地纠葛武松自以为已经可以平静对待了。直到此时见到高强往日的种种忽地又涌上心头那一抹原本以为可以渐渐淡忘的倩影倏地变得格外清晰清晰的可以在武松的心头刻出深深的印记又深又痛。 他眼看着高强向自己缓缓走进脑中纷至沓来地念头嘴巴勉强张了张却不知说什么是好时光在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阳谷县外的古庙中。 会在这里见到武松却也是高强所无法预料的原本他也想到宋江可能会派人来但是这个人好在之前也已经想要去招回武松因此高强地心理建设比武松倒要强上不少是以经过了开头的意外之后高强的大脑已经迅回复了机能:很好武松看到我不火说明他已经不像当初那样愤怒了此间颇有转圜余地。 当即长叹一声道:师弟啊当日一别倏忽两载愚兄时常思念担心师弟你孤身流落江湖若是又像当初那样醉酒出事可不知有谁来救你啊开口先提自己对武松的救命之恩。 高强这一句话对于武松这样重情有义地汉子正是打到他的软肋。当日武松与高强翻脸成仇乃是因他一力护着潘金莲武松情绪激动迁怒于他。等到后来冷静下来又在武植坟前听到两人的说话明白了高强并非对金莲有什么企图武松心气渐平便又想起高强对自己的好处来中夜念及不无愧疚。如今一见想到自己这条命就是高强大冬天里从运河中捞上来的怎由得武松不激动心意 复听高强又道:后来愚兄到了青州做官听说师弟遇到了师父都在二龙山上住有师父照应着愚兄也还宽心。怎料不久以后师父与愚兄团聚师弟却一去不回愚兄虽然鲁钝也知晓师弟是对愚兄心怀怨愤故意避而不见。江湖风波险恶只因愚兄与师弟的一点误会致使师弟流落在外教愚兄如何心安。一面说着一面缓步上前到这几句话说完高强已经走到武松面前即便在黑夜之中武松低着头高强也能看出眼前这个单纯而热血的汉子正处于极大的矛盾之中。 常言道打铁趁热高强大着胆子伸出手去在武松肩膀上拍了拍又捏了两下笑了笑道:师弟两年多不见你可长高了身子也结实了。 被他拍了两下武松全身都颤了颤猛地抬头叫了声师兄却说不下去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眼睛也模糊了。 见他这般重义高强心中也是感慨如果不是世事变幻造化弄人能有武松这样的兄弟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他两手扶着武松地肩膀轻轻叹了口气:兄弟苦了你了。 就这一句武松便险些经受不起他猛然挣脱高强的手转过身去抬手在脸上擦了两下胸膛大大起伏几下这才勉强平复了心绪。转过头来时已然是一脸的平静对着高强跪倒大礼参拜口称:师兄多日不见一向可好请受小弟一拜 高强抢步上前双手扶起连声道:好好师弟呀你回来就好 第三十六章 泯恩仇(上) 男人之间不必效小儿女作态一番礼数过后便也安定。只是兄弟因事分离如参商历经两载重逢高强心中也是感慨万千看着武松那已经显得成熟而坚毅的脸不由得想起一句诗来: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武松听了这诗却沉默片刻才道:师兄她可还好么 这个她指的当然是潘金莲了高强心说好的很本衙内忍了两年都没有推倒她艰苦卓绝的心理斗争啊她好我也好只是兄弟流落江湖嫂嫂没了依靠愚兄只得将她收留在府中供给衣食。日常省问之时都以你为念许久不得你消息嫂嫂挂念的很。 武松又是一阵沉默忽地轻轻摇了摇头道:师兄这两年来江湖亡命遇到师父之后小弟悟了些佛法往日的事也算看得明白了。当日在古庙之中兄长一力承担令小弟得以手刃西门庆报了家兄的血仇官府却不行文追凶兄长必定是费了许多心力你我兄弟之间也不消说那许多。只是对于她小弟终究无法释怀。 高强也晓得这事难言看武松提起此事时一副平静的样子甚至还提到了佛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开了便道:师弟愚兄当日一力护持不许你杀了嫂嫂无非是觉得嫂嫂罪不致死你当时一刀下去纵然痛快往后势必后悔 武松截道:兄长不必多言今日之武松已非往日之懵懂对于兄长之用意自问也能辩明。虽然如此然究其本来她若能谨守家门不惹外物。何来这一场血光之灾正所谓篱牢犬不入纵然如兄长所言彼罪不致死武松格于家仇也是不能与之并立。 高强这可为难了。要知道当初收留潘金莲时他是拍着胸脯担保要将武松劝的回心转意与金莲再结盟好可现在看武松说这话时虽然是一副古井不波。内里的决意却坚如铁石实在难以劝说这要如何去对金莲说起 他这么沉吟武松只顾说了下去:兄长若论起来她虽然是有所过犯也是苦命的人儿。只是造化弄人罢了。小弟央告兄长为她寻一个好归宿从此只作路人也罢。说到最后。不免有些唏嘘。 到了这般田地高强也是无法可想人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潘金莲这一桩公案千古之下还是令人热议不休对于当事人来说除了造化弄人之外还能说些什么世间偏就有这样的事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就是不能顺顺当当配成双旁人纵有上天入地的本领这男女情事却也找不到半点法子。 也罢就依兄弟。话说到此旧情算是叙完该说说眼前的事了:今番兄弟趁夜前来想必是那宋江请托 这般说起。武松才想起了自己的来意讶然道:恁地说来。宋江哥哥竟然是与兄长有约只是兄长现今乃是一方大员宋江哥哥却是山寨头领说着说着武松看高强的眼神就有些变化。 看来武松已然料到几分高强索性就把话挑明了:兄弟实不相瞒那梁山宋江宋公明在上山之前就已经投靠愚兄了。遂将自己与宋江地结交经过说了一遍。 当今河北山东一带最具盛名的绿林豪杰竟然是朝廷派来的细作若不是亲耳听到哪里能信武松听的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眼前像是在变戏法一样直到高强说起将来要招安梁山率领众好汉北征燕云光复河山这才反应过来。 如此说来兄长与宋江哥哥乃是胸怀大志的英雄豪杰这等作为为的是我大宋的江山社稷 高强见武松这般问显然接受度很好忙道:正是愚兄历练四方又前往塞北出使自觉深知中外虚实。论起当今时势虽说大宋繁华似锦其实已是危机四伏倘若遇到异族入侵措手不及之下只怕有倾覆之险。我辈男儿自幼习文练武所为何来不就是为了报效国家替天行道方今承平日久民不习兵愚兄左思右想还是要向草莽中寻觅豪杰之士共赴前途。这话说给武松正是说对了人他自幼生长民间又不读书什么国家大事哪里懂得但江湖中人颇以忠义为先这却是武松最为看重的况且高强和宋江都是他所敬重的人在他的潜意识里面这两个人共同为之奋斗的事业当然就应该是这样目标远大令人听上去就热血沸腾的名堂才对替天行道听听 当下慨然道:兄长用心良苦这一片忠心为国天日可表小弟虽然不才也愿追随兄长成此大事 好好啊响鼓不用重锤敲高强也不多说便问道:兄弟你却是如何到了梁山军中 有此一问武松才想起来忙拉着高强的手道:兄长你在朝中有大势力此事务必帮忙柴大官人对小弟有大恩此番受奸人陷害身陷囚牢命在旦夕跟着将当日眼看柴进被捉自己脱身逃走求救的事说了一遍。 高强这才明了前因心说柴进贩点私盐算什么大事凭他自家的丹书铁券若是再有本衙内一句话保他性命是小事一桩当即满口答应又将官兵大队数日内就将合围的事说了道:兄弟你回去之后向宋江说明撤军此地不宜久留那柴进的事包在愚兄身上就是。你回山上之后我会派人与你联络你宋江哥哥是山寨众人之望许多事情作起来不方便往后可要兄弟你费许多心神。 武松自然满口答允两位兄长作下偌大事业怎可没有他这作兄弟的份又听得高强一力承担柴进一事心中大安只觉得浑身上下使不完的力气问道:兄长往后咱们梁山每次出兵是否都要向兄长通报 这却不必我远在青州山寨的事要你和宋江执掌倘若事事遥控反而捆住了你们的手脚。这练兵之道不但要练还得实战你们若是坐守山寨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罢了能成什么气候再者山寨众人若闷得久了也要生事。以愚兄所见当务之急还是要将晁盖赶了下台此人在梁山上宋江便多一层顾忌许多事都作不来。 第三十六章 泯恩仇(下) 武松听了有理也便点头至于梁山动刀的对象高强把手一挥:只需守着替天行道这四个字在心中事无不可作。说到明处造反是不行的象这次这样险些杀到自己人头上也是不可以的除此之外黑道火并白道抢劫都随你们的便。 武松的心性正直要他作无间道的秘密勾当又或者加入盗伙去杀人放火他都是作不大来但是包上了这一层替天行道的糖衣他便觉得起劲的很了。兄弟俩又说了些别来的事由眼看天色将到寅时武松也该启程回营去向宋江汇报了这才执手依依话别。 站在义庄外眼看着武松雄壮的背影在夜幕中迅隐去高强轻轻松了口气忽地想起一件事来:糟糕忘记问他了要我给金莲找个归宿若是本衙内自己收了房算不算她的好归宿 看武松的样子好似以后不想再和金莲有什么关联了但与高强还是要作兄弟的倘若潘金莲转脸又成了武松的嫂嫂高强想想就觉得头疼待要追上去问问武松这个问题却不好开口:罢了真是红颜祸水回去慢慢再说罢 见武松已去周围埋伏着戒备的众牙兵也都现身许贯忠也从义庄后面走了出来向高强一笑:恭喜衙内兄弟冰释前嫌而且梁山大事到此总算是可以放心一些了罢。 这话说来原本以为高强要如释重负却见到一张苦脸。令许贯忠也大惑不解。待听到乃是为了潘金莲而苦恼时。许贯忠哈哈大笑:自古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一关要不要过怎么过法可就是端看衙内的心性如何了贯忠可无能为矣 高强不由得骂了一句心说你关门倒是挺利索。直接甩手不管了赌气道:你若不管本衙内便将那金莲许配给你看你还能不能无能为矣 许贯忠刚上了马闻言转头道:衙内这女子在你内宅住了两年之久凡是你帐下之人哪个敢要她依小人之见既然衙内也爱惜她的容貌。便索性收了房至于武二郎那里么。大可以再来一次相逢一笑泯恩仇说着打马扬鞭绝尘而去留下高强在当地哭笑不得心说没看出来你小子居然也能这么烂 回到李家庄时已经是天光放亮恰好呼延通巡查遇着问高强时。只说是夜探敌营去了把这年轻猛将听地心痒难搔连呼可惜。 既然方略已经传达给了武松高强便不担心料来宋江日内就要退兵到时候带领马军装模作样追杀一番横竖此间有河流港汊可通梁山泊。自己没有水军跑断马腿也是追不上地。就当给宋江和武松送行也罢。 等了一天次日清早高强刚刚起床穿戴刘琦便冲了进来扯着洪钟一般的大嗓门向高强急急道:知府相公这可不妙贼人要跑了 此事本在意料之中意外的却是出自刘琦之口。为了便于宋江跑路高强以不可打草惊蛇的名义严格约束官军的哨探外出军情都是依靠李应和扈成的庄丁来打探按道理该是他俩的其中之一前来报讯才对。 信叔你不遵将令擅自出探了刘琦字信叔因两人是通家之好故此高强多叫他的表字。 果然一猜便中刘琦立时就缩了缩头口中道:昨夜世兄外出打探军情小弟小弟心想世兄万金之躯不可轻易涉险 得了高强心说有你的居然还能绕到我这里来不说你拉倒:贼人怎的要跑 见高强并不追究刘琦胆子立刻就壮了嗓门也大了起来:小弟与呼延通决意夜探之后半夜绕过贼兵把守地道口丑时末到了贼营外却见其营四周有数队贼兵来回巡视壁垒森严大营中却隐隐传来喧哗之声。小弟与呼延通商议之下都觉贼人外紧内松当是在作退兵之计我王师若是仍旧打着大军云集而后全歼的方略只怕要坐纵贼人因此急急回来报于世兄望早定进兵之计。 高强心中有数传令升帐不一会诸将齐集李应的探马也送来了相同的消息。 众将一听就炸了锅呼延灼当先道:贼人久攻祝家庄不下退兵也是应当此等乌合之众退兵之时必定乱作一团我挥军追击纵然不能全歼也可大胜。 众将异口同声都是这般说法高强当即下令全军整队出直指梁山大营。 只是在高强和宋江串通好的双簧面前纵然呼延灼这三千马军再怎么精锐也是赶不及了等到了梁山大营地所在面前留下的不过是满地狼藉一座七零八落地空营而已宋江以比高强想像中还要迅猛的动作完成了撤退大队在黎明时分就全都上了三阮兄弟的水师大小船只撤得干干净净。呼延通还不死心带着几百马军沿着那条老君河追了一路末了在水泊边见到了最后一点船影愤愤不平地射了一箭落到水中溅起一朵小小水花。 贼人既然退去大军本该折返青州不过祝家庄却来了人说是听闻官军大队前来驱走了贼人地方父老感激不尽要犒军。 既然说是犒军油水自然不少众将官都有些心动。高强想想自己横竖已经叫了石秀前来独龙岗不如权且驻扎几日便即答允了派人去后面通知各军不必再进自己领着三千马军前往祝家庄。 到了盘陀路前只见黑压压好一片人头打先的一个老者身穿绮罗身后三个年轻汉子俱都劲装结束看样子便是祝朝奉和祝家三虎了。 高强下得马来正要作出亲民官的做派忽然一骑斜刺里飞来口中叫道:大事不好梁山贼寇往我扈家庄去了 第三十七章 擒王 来人正是扈二此人似乎是抱定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念头一口喊出了一个令场中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的消息。 这当中最为诧异的就是原本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中的高强难道说宋江那里出了什么变故居然是假退兵想想又觉得很不合逻辑玩这样的花样对他宋江能有什么好处更不要说彼处还有个武松在盯着呢。 他这里沉思不语旁人已然炸开了锅当中最为激动的两个人一个是高强身后不不远处的扈成另一个便是祝家三虎中的小郎君祝彪。年轻人到底性子急听说自己没过门的妻子有了危险祝彪立时便像一头愤怒的公牛一般双眼瞪得溜圆根根血丝都暴了起来脖子更是如同充血一般胀的老粗。不待旁人说话他向后振臂一呼而后绰枪上马领着二百来庄客直向西边扈家庄方向而去。 扈成虽然也是急的团团转到底已经是有军职在身的人纵然头上冒烟放着高强在面前他也不敢擅自行事只是高强迟迟不下决断扈成虽然沉稳些却也快熬不住了。好在高强想了一会没想通索性丢在一旁唤过那扈二问道:你说梁山贼人往扈家庄去了贼人几何何人领队在哪里见来 扈二上次哨探不明颇受了扈成的处罚此次大有长进居然对答如流。原来高强这里决定了要进兵剿匪扈成大喜立时命扈二飞马回去庄里报信。他本意是叫自己家人安心贼人便要退去了哪里晓得妹妹扈三娘因与祝彪定了亲事早就想来救援祝家庄无奈梁山势大扈员外死活拦着不许她出庄应敌。好容易今日得了信。扈三娘以为来了机会说什么要出兵配合官兵夹攻梁山。 扈二身为庄子里不多的骑手自然也跟着扈三娘出兵剿匪。他来回跑的熟了又担任了几天哨探便自告奋勇。带着三五个庄户骑着劣马在前面充当斥候。哪晓得这次斥候当的有功劳半道上遇到了一队梁山军招呼也不打就是一阵箭雨过来。当即射倒了两骑。好在这队梁山军没什么马军扈二等人快马加鞭逃之夭夭而后叫人回去给扈三娘报信他自己则跑来求援。 问明了对方人数不满千人料来多半是梁山某个头领的擅自行动高强当即传令。大队向西急行刀出鞘箭上弦随时备战。 他这里正要开拔。那边祝家庄也驰出数十骑。为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生得甚为雄壮掌中一根铁棒身后背两柄流星锤自报姓名乃是祝家庄的教师栾廷玉愿为前驱。 栾廷玉高强打量了此人一眼看样子倒还符合水浒中的描述不过此人在水浒中空自扛了个万夫不当之勇的名头。临了连死活都没交代算是一个糊里糊涂的人物。也是施大爷笔下的一个异类。 你那师弟在登州统领水师也曾向我提起你的名头今番就由你前驱显一显本事也好。栾廷玉的师弟便是登州澄海水师提辖孙立已然为高强的海运事业作了一年多地贡献腰包里少不得捞足了油水对高强自然死心塌地。 栾廷玉一听大喜他为人太好面子眼见自己师弟武艺不及自己当军官却混的风生水起颇有些不平也不肯去求师弟照拂。此次能在青州知府面前露上一手正是平生难得的好机会当下抖擞精神催动胯下坐骑率领这数十骑精壮庄丁当先而行。 转眼冲出去十里路就听前面喊杀声起两路人马站在一处。情知前面必定是那队梁山军在与扈三娘的人马厮杀高强心中好奇一是不晓得宋江在梁山这些时手下的喽兵战斗力究竟如何二来对于这水浒中的梁山第一美女虽然参加海选的总共也就三员女将多少有些好奇一面挥动令旗命大军分路包抄冲击梁山贼兵后队一面驰上路旁的一个小土包凝神观瞧。 只见那交战双方梁山一边都穿着青布军衣打着旗号离得远了看不清楚字样。这一队人马约有千人上下手中多持朴刀长枪弓箭等属战斗时队形很是齐整十人为一队十队为一部十部喽兵此进彼退正将几百个庄丁围在垓心狠打眼见得已是围歼之势。 只是官军大队一到这队梁山军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头在这平坦的官道大路上大队骑兵就算不披重甲不连环冲击这等威势与冲击力也不是这些梁山军能抵挡地住的何况官兵乃是从后突袭人数更有对方的三倍之多 只消一个照面梁山军立时便土崩瓦解哭爹喊娘四散而逃。眼看就要成为屠杀的局面高强中军竖起大旗命令曹正率领牙兵在战场中来回大叫降者免死蹲下抱头降者免死是老口号了蹲下抱头却是高强地独创。 无奈这队梁山军的悟性显然不佳对于高强的新明接受度不够多数人都是选择了跪下抱头众官兵四下驰骋见到有跪的慢的上去就是刀枪齐施多有人为了争抢一个级或者俘虏而打起来的这种事早已成了军中惯例高强既管不了也懒得管。 片刻之间这场小小的战斗便尘埃落定其实参战兵力将近五千人其中马军占了三分之二在宋朝内部的战斗中已经算是罕见的大战了梁山军伤亡二百来人余众悉数投降被喝令在路边跪了长长一溜双手抱头瑟瑟抖。 且不管这些俘虏高强面前就站着他此来所要救援的对象一丈青扈三娘。 有道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看书时曾经遐想了多次的扈三娘真人到了高强面前。委实有些看头:看此女身量高挑浓眉大眼身披皮甲挂着掩心腰间缠着红色绒索飞爪。背后背着双刀当面一站英武中透着三分秀气尤其是身上沾了不少血腥和杀伐之气。在这女性只能依附于男性地时代里越看着个性十足。 那祝彪也站在一旁他就狼狈许多适才他一路急赶等到战场时身边只跟了三五个骑马的庄丁这么点人马投到上千人的战场中自然连个浪花都掀不起来。还没等祝彪与扈三娘汇合便已经被梁山大队裹了进去若不是官兵及时赶到这小郎君怕不要交代了。饶是如此。祝彪腿上还是挨了一刀。站都站不稳一手拄着枪一手扶着马鞍。 高强看罢笑道:这位女将想必就是扈三娘了本府在青州府已曾听说扈家庄一丈青的大名今日见了姑娘三百庄丁就敢对阵上千贼众。果然是好武功好胆色。女中豪杰名不虚传说罢大笑不止。 因扈成就在旁边站着扈三娘便也不怕落落大方地唱了个喏:知府相公当面奴家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这厢有礼了。 高强抬手答礼有个问题他憋了很久机会难得当即问道:敢问姑娘这一丈青究竟何意在现代看书时有人说是形容扈三娘身量高挑高强就很纳闷这姑娘家再高挑长到姚明那么高也很难嫁出去了吧何况为啥不是一丈红一丈白偏偏就是一丈青呢 扈三娘闻言一笑不语扈成赶紧接口道:知府相公这一丈青原本是种长虫有种妇人家用的簪子也叫这名舍妹以女儿身又颇有勇名江湖道上便得了这个外号乃是一语双关。 原来如此高强大悟又道:我当日读书残唐有员契丹将名叫李楷固的走马飞索捉了唐将张元遇麻仁贵二人心中很是好奇不晓得这飞索何以能拿人。听闻姑娘也善此道不知可否开开眼界 扈三娘抿着嘴也不答话将腰间红绒套索解下来一抖正要说话瞥眼见旁边有个人眼睛霎也不霎地盯着她看直如一头饿狼一般。这姑娘虽说大方可被人这么盯着看即便是现代的都市女郎也要大叫抓流氓的她这云英未嫁的哪里吃得消登时柳眉一竖喝道:呔好生无礼说话间那套索就扔了出去。 那人正是董平此人原本是好色之徒况且身为武将扈三娘这种另类的武美人正合他的胃口一时间看的入迷险些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哪知这姑娘厉害的很说打就打全不顾这人穿着武将的服色那红绒套索又是少见地兵器董平手中没拿兵器无法抵挡被那套索在身上绕了两匝五个小飞爪牢牢扣住周身甲叶缝双手都被捆的牢了。急待挣扎时已被扈三娘使出腰力一拖偌大的英雄双枪将风流万户侯化作了滚地葫芦。 董平虽是本州东平府的兵马都监在这群连环马军中却只是客将一员众将见他色迷迷的扈三娘又很得高强的青眼一个个都不来救他。还是扈成见自己妹妹闯了祸董平虽说不是什么高官却是本州该管得罪了他总是不好忙上前将套索解开了连声赔着不是转头又喝令妹妹赔礼。 高强看的有趣也不阻止待见董平翻身起来脸上很是挂不住好似就要作便开口道:好个套索连董都监也抵挡不了煞是有趣。不知姑娘可曾许配了人家 他这是明知故问扈成赶紧答了又扶着祝彪给高强行礼。 扰攘一番董平一肚子气被高强生生堵了回去作不得恨恨地在旁边狠。高强懒得理他恰好下面战场打扫完毕刘琦来报战果说道俘虏喽兵七百一十三名内中头领一员梁山泊上也有一把交椅唤作王英的便是。 咦莫非真有夙世的姻缘这王英偏偏赶来惹你高强看了扈三娘一眼心中大觉有趣赶紧命人将王英带上。 说来也是好笑青州城下高强便捉了王英一次后来拿去换了李清照回来说起来王英要不是一心掳劫妇人也不会拖在后面致为高强所擒。这次他擅自脱离大队前往扈家庄居然还是为了一个女人此时见了高强的面王英万念俱灰垂头丧气。 高强问了两句得知他是为了捉扈三娘特意不随宋江大队一起撤退想到扈家庄看看有什么便宜可占想想世事巧合也觉好笑。按着他的脾气王英这等人实在是提不上筷子况且既然已经成了阶下囚也不必杀他便传令将所有俘虏悉数带回青州处置。 此间事了高强大队回转李家庄驻扎祝朝奉与扈员外先后赶来犒军当地百姓免了一场兵灾匪患也是欣喜万分独龙岗左近着实热闹了一番。三日之后连环马军大队押解着此行的王英等俘虏启程凯旋高强却带着自己的牙兵和许贯忠等心腹又住了几天。 过了几日高强终于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石秀。 此刻高强的手上就拿着石秀所带来的关于河北柴进的种种情报不得不说领导重视不重视还是有很大分别的柴进这档子事既然有高强点名督办下面立刻就是雷厉风行石秀人还在路上这报告就已经送到了高强的手边。 他将这份情报从头到尾翻了一遍随手往桌子上一丢淡淡道:三郎这件事你可知道差了 石秀自从跟了高强这几年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当下小心翼翼回话:小人已知了柴进能供应梁山这许多盐货可知其私贩白盐已非一日小人在河北道上竟没一点消息实属失职。 高强哼了一声心说你知道就好咱们用人讲的是手腕本衙内不来骂你却要你知道厉害:这次失职弄出了梁山打独龙岗若不是本衙内来得快眼见得就是自己人相互残杀的局面;下次再出了什么岔子是不是梁山就得去打东京汴梁了 石秀背上已然汗湿大气也不敢出。实则要认真论起来柴进这事也不能说全是石秀失职毕竟顶着周朝遗子的头衔柴进还不是寻常江湖人物可比的石秀手上多的是市井人物这方面人才不多;再加上今年大旱石秀要配合燕青在各地购粮赈灾手上事务繁重异常许多事又无法假他人之手故此疏漏难免。 高强也晓得他的难处既然威已经足了便即怀柔温言勉慰几句随即问起一桩要紧事来:前次我命你去联络公孙胜办的如何 石秀被高强这两下整的服帖赶忙答道:已经办妥了小人手下有个叫做杨林的江湖人称锦豹子久在绿林混迹人多知他名头。小人命他去联络公孙胜就命他一同上梁山去作个暗间。所谓的暗间就是身份秘密的间谍有时连某些自己人都要瞒着。 第三十八章 御笔(上) 锦豹子杨林印象中这好像是个串线兼凑数的角色除了在祝家庄打探消息被人识破抓起来之外这位在水浒中基本上连出镜的机会都没有至于他有什么能耐那真是天晓得 不过高强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这杨林两次出场都和石秀有些关系如今被石秀所用看来他俩倒有些缘分。遂道:此人可堪大用 这却是给了石秀一个表功的机会他忙道:衙内放心自从当日宋江上了梁山之后小人便察觉到咱们在梁山上缺了一个要紧人物须得有人既可以接触到梁山的高层侦知其动向又不会太引人注目才好。因此一向以来小人便将此事放在心上历经数年这才挖掘到了杨林此人不但为人精细胆子也大本人在绿林中又是素有名声用他来作这暗间正是谁都意想不到。更有一桩好处此人与河北真定府饮马川山寨几位头领都是情同手足若是说动这一支人马随同公孙胜一起上山那公孙胜势必立时成为梁山又一条支柱对于衙内控制梁山局面大有好处。 此一节甚妙高强拍手叫好这么一来这一派名义上是公孙胜的班底实际上却都控制在杨林等人手中却全不惹人注意完全不虞失控。这件事只有用漂亮才能形容了可见石秀下了多大功夫。 当即着实嘉奖了几句只是石秀眼下已经是统制官若要再升官就须得有实打实的战功作本钱不是太尉府那里动动手脚可以达到的因此高强也不好随便许愿。石秀却不像高强想的这般实际他追随高强这几年不但在江湖上呼风唤雨。日子过的极为惬意军职也升的极快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他不过三十出头高强更是二十郎当的小伙子正是应了那句话好日子在后头呢何必心急 见高强奖劝有加石秀心下才安免不了说笑几句。话题便转到柴进这件事上来。石秀已然作了功课将事件经过约略说了一遍与武松所言差相仿佛官府一方地细节则非武松所能及了。 衙内当初沧州府拿人的时候并不晓得柴进的身份。只知道是个私盐贩子等到捉到堂上时柴进说出身份。当堂的问官却死活不信他柴氏子孙会跑去贩私盐还道是柴进说大话唬人很是用了点大刑。谅那柴进公子哥的出身哪里经受得起 石秀正说的高兴忽然想起面前这位也是公子哥出身不由有些尴尬好在高强毫不在意点头道:不错那些刑罚端得狠辣。若是换了本衙内。不消吃上一样便看一遍刑具就要熬不住了柴进今番可吃了苦头。然则如何 石秀笑了笑才道:柴进熬不住刑只得屈打成招认作是江洋大盗海沙会的平生专贩私盐。那问官拿了供词去见本州知府这位王知府却为官仔细。不但看了供纸复又传了当堂的几名使臣来对证。这一对证就出了问题。王知府心想倘若柴进真是随口胡说怎么不挑别地说要说这种一看就不大可能的谎话恰好柴进在本州名声素著这知府还见过他于是便亲自去牢里认了一遍这才认定了柴进的身份。 高强听见王知府认得柴进也不意外心说莫说王知府就连童贯都认得他哩 石秀续道:这下王知府晓得不好他虽然不晓得太祖当年定下的誓约内容不过那丹书铁券是作什么用场他却是知道的柴进家中倘若真有此物决计不是他沧州府能办的人。不过人也抓了刑也用了若是就这么贸贸然将柴进放出去王知府也怕他出去后再反咬一口。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就把柴进这案子照着私盐公行的罪名断了案卷中全然不提柴氏子孙一事命几个体己人打造了囚车星夜将柴进送进了大名府将这公案踢给了上司处置。 如此说来这柴进眼下已然进了大名府 正是。大名府留守梁子美衙内也晓得这个人做事未必有多少本事做官却是一等的好手。他接了这案子便觉得不对三下五除二就问出了究竟。可是他也和王知府一样对柴进不敢杀也不敢放干脆就把柴进放在牢里搁着不管了。算起日子来柴进在大名府大牢已然关了三天柴进的家人却全不知晓还在沧州府要人。 高强摇了摇头心说人道官法如炉真是不假即便是柴进这样尊荣的身份家里供着本朝太祖所赐的丹书铁券地方大员还是照样说抓就抓说用刑就用刑难怪自古到今老百姓就记着一句话:民不与官斗 他想了想道:此事既然与梁山干系不小梁山必定要全力营救柴进出险不过他们恐怕也不晓得柴进眼下已然到了大名府想必无处下手。三郎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这事石秀不敢擅专他对官场的事也不是那么精通的便进言请高强向许贯忠咨询。因其出身大名府又是个读书人官场上的门道最清楚不过。 高强一想有理立时请了许贯忠来将前后事情说了一遍许贯忠当即皱眉道:衙内这事可不好办梁子美乃是蔡公相的近人若不是梁士杰比他更得蔡京赏识恐怕前年就已经入阁参政了。如今他虽说是误抓了柴进若是没有好的解套办法真宁可将错就错哪怕杀了柴进也不容他出去将自己给抖搂出来。纵然衙内出面倘若不想好后路梁子美恐怕也是不认账的居多。 高强石秀都觉有理可有理归有理高强却已经答应了武松要救柴进出险这便如何是好一时间房中寂静无声三个人都在那里拼命的动脑筋。 高强想了一会不得要领这思维就开始散起来东一散西一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说这柴进家财丰饶人又清贵他为何要作这私盐买卖又为何要广招门客仗义疏财说不通啊 此事确实蹊跷饶是这屋里三个人中有两个是绝顶聪明另外一个又是本时空位面空前绝后的异人一时却也参详不透其实不要说在这里就算是水浒传里施大爷也没把这个问题交代清楚了。 第三十八章 御笔(下) 隐隐觉得这个疑问若是解决了对于柴进问题当有极大的帮助偏偏捉不到头绪高强想的脑袋都疼了也没辙只得权且作罢要石秀加紧搜集这方面的情报。至于柴进那里权且写一封信去给梁子美信上胡扯一通随便提及当日出使归来经过沧州时曾在柴进庄上叨扰童枢密至今都念叨柴进那厨子作的一手好菜云云。这封信送过去梁子美不是笨蛋必定能猜到其中用意既然高强都知道柴进落到了大名府大牢这人就不能轻易弄死了。 此外再由石秀设法将大名府牢房里上下打点了。此事却毫不为难说起来石秀平生的金兰好友病关索杨雄眼下就是大名府两牢节级关起牢门他就是天王老子只要他一句话不但没人能动柴进一根汗毛转个特护牢房也是小事一桩前提不能出了大牢。 如此一来柴进这命是暂且保住了剩下的高强没辙索性扔给梁山去解决。 此间事了高强便回转青州。到了城中检点此番出兵三千马军出动耗费钱粮箭矢兵器若干生擒梁山匪王英一名斩获喽兵千余其中级二百多余下都是俘虏。为将之道赏罚分明既然将士有功高知府自然要打开府库钱财绢帛拿出来打赏三军再记录有功将士名姓呈报太尉府论功升迁。好在眼下论起和太尉府的关系青州兵马算得上是全国第一号这赏赐自然是从快从优一时间人人欢喜个个开怀。 至于那七百多俘虏高强从其中挑选了些堪用者补入军中剩下的多半劣迹斑斑却又都是身强力壮按照高强的看法。若是把来一刀杀了太过可惜本着老人家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伟大理念这样的人正适合进行劳动改造用纯洁的汗水洗刷他们污秽的灵魂简单说来。就是派人送去日本国挖矿山去。 这一送不要紧倒开了个先河。往后高强捉到了俘虏。挑剩下的都照此办理反正彼处语言不通矿山也便于管理不愁他们翻上天去。只是过了几年日本传来一个消息说是王英不知怎地跑了窜入日本国中方天定等人虽然多方找寻。不见踪影云云。 当收到这消息时高强立时就产生了某种很不纯洁的联想。王英个子矮长相丑陋人品猥琐不讲义气还好色出身山贼残忍好杀这些品质特征不会就此在那个岛国上传播开来吧要说起来直到宋朝为止东瀛对咱们中国可都还是毕恭毕敬的呢。怎料三百年后居然就有了倭寇了倘若真是因为王英这一逃。播散了这等罪恶的基因那岂不是本衙内干了件大大的坏事罪过罪过高衙内想到这里五内如焚当即作出重要指示:无论如何要将这厮及其基因携带者给一起捉拿归案不可 此乃后话暂且不表。却说那北京留守梁子美此人雅善钻营媚上有道孜孜以登朝拜相为务对当朝太师蔡其恭敬。那日接到了高强来信念及每年要与高强共同瓜分卢俊义地二十万贯钱财大家也算同道中人一时还颇为高兴。 哪知展信一读吓了一跳这高衙内不知如何竟然知道了柴进被捉一事梁子美登时惊出一身冷汗情知高强无端来信提起此事定是有所图无奈信中并未明言他也不方便直接去问高强。 话说回头要他就这么糊里糊涂把柴进给放了却也心有不甘这黑锅背的既黑且亮怎么想怎么窝囊一旦案子捅破了天违犯太祖盟誓藐视丹书铁券的罪名他哪里承担地起只怕这仕途就此到头说不得还要配沙门岛上走一遭余生是否还能踏上中原大地都是个问题了 梁子美越想越惊最后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来。他倾尽家财准备了一份大大的厚礼亲自进京献给蔡京一是庆贺蔡京平安渡过旱灾的考验保住相位二来请托蔡京设法将他调回京中做官哪怕是平调也好。 这么大一份礼物送到面前蔡京也颇为意动对于梁子美的迫切心情感同身受不过他目前是以三品天章阁待制出任大名府留守若是调回朝中的话作个尚书都有点降格蔡京拿人手软颇有些不好意思。 哪知梁子美极为随和听说调回京里有尚书作竟是连连感激于是敲定年后正月磨勘之时就调入京中补为吏部尚书。蔡京还觉得过意不去问他有什么要求梁子美当即提出河北一带近年来盗贼频各路使臣疲于奔命盗贼却越捉越多新任大名府留守须得深明将略能绥靖地方闻听青州知府高强到任一年多来所到之处盗匪辟易乡里路不适宜堪称能治商请公相设法调此人为大名府留守庶几可担重任切切。 蔡京莫名其妙心说高强什么时候和梁子美这么好法他倾家荡产来帮助高强升官再者高强若是真想要官怎么不自己开口非要绕这么一个大弯子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此事惠而不费除了高强太过年轻之外也没什么难处蔡京也便应允了。 梁子美出得太师府来不免仰天大笑三声这大名府留守的位子到明年就可以连同那顶大黑锅一起甩给高衙内随你小子爱怎么玩都行老夫恕不奉陪了 而蔡京这里少不得再给高强作些垫底功夫奏报他守土牧民地方称治又善理财当给优赏建议升其一阶并赐优展两年磨勘之期叙官简单说来也就是把高强的品阶从正五品升到了从四品而且明年便可磨勘转任。明年又是郊祀之年按惯例要大赏群臣高强届时便可以正四品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出任大宋亲民官中最为显赫的职位之北京大名府留守了。 而这奏折报上去时赵佶见是保奏高强的当即欣然允准并且御笔在高强地考语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旁边批了一句:宰执当存记之。 蔡京拿到这份批转的奏折时以他的老练却也有些惊异过了半晌才向梁士杰说了一句:看起来高强这小子恐怕会比老夫预计的更快进入政事堂了。 梁士杰闻言向那奏折上张望了一眼见御笔朱批画的那个圈中间是三字考语: 善理财。 第一章(上) 冬十月汴梁崇政殿 自从九月下了五个月以来的第一场雨蔡平安渡过了相位的危机以来.朝野上下一片歌功颂德之声君臣和乐融融几乎不生半点波澜。照着徽宗赵佶的性子熬过了这么一段艰苦的时光好应该大肆庆祝一番于是下诏按周礼建造明堂来为自己脸上贴金以示当今天子圣明贤德上承三代之盛。 这明堂工程浩大非等闲可办国家又刚刚经过一场大旱灾虽然因为赈济得力没有酿成大的灾祸却己然大伤元气。在这个节骨眼上建造浩大的工程无疑是一件极其不明智事。 吵到这个份上蔡已经不耐烦了他要积聚力量一举消灭反对派的声音将明堂的建造案底定。蔡心里很清楚如此浩大的工程。谁要是掌握在手中以后几年都将在朝野挥巨大的想象力如果这权力被政敌或者潜在的政敌拿到了手足以动摇蔡集团目前在宋廷中压倒性的优势。 要说蔡京有什么王牌无非是两个在这场争议中有一派势力始终没有明确表态而这一派恰恰是对皇帝赵佶影响力最大的一派以童贯高俅和郑居中为的宠臣派这其中或许还要加上一个年纪轻轻影响力却与日俱增的高衙内高强。 待漏院前。蔡京穿着朝服一面等待上朝一面回身向身后的梁士杰低声道:士杰那高家父子的奏章昨日可递上去了 梁士杰掌中书省台谏官之外的臣僚奏章都须经他的手才能到达圣躬面前高俅父子的奏章同日呈进乃是他亲手所批。自然不会错了。他一面点头一面却低低回道:高家两父子不需担心都是与咱们一个声调的只是昨夜晚间。听说童贯和郑居中的奏章也递了进去余外东南应奉局也上了个奏章。 童贯郑居中还有应奉局这几个来路都可以直接向宫中奏事不需经过尚书台和中书省。梁士杰自然无从知晓其中玄机。 正议论间景阳钟响处官家赵佶已然升殿议政百官在一名内侍的引导下以蔡京为以此而进山呼舞蹈已毕各归两厢。 为了明堂的事吵了半个多月对阵双方都是个中老手。估摸着官家的耐性大概也到了头该是决胜负的时候了今日朝议一开始就是剑拔弩张的态势两边各有两名官员同时出班奏本:臣有本呈启奏臣窃谓 哪知赵佶今日也是有备而来把手一挥。将几个臣僚的言都堵了回去那手中持着几本奏折向下面百官微笑道:昨夜朕得了这几封奏折都是议明堂之事的朕以为议的甚好中肯切实烦请政事堂与御史台的众卿也议一议倘若没什么漏洞便照此施行也好。 蔡京等百官一听皇帝居然已经差不多有了定议这还了得有宋一代臣子的权利有时比皇帝还要大关键就在于皇帝的意志还没有达到明清时那种金口一开有去无回的地步纵然皇帝要办一件事也得和臣子们议定了才能付施行。 建造明堂这么大的事蔡京等自然不能轻慢于是从内侍手中接过那几封奏折一一观瞧。蔡京看了片刻心头一块石头已然落了地无论是高家父子还是童贯郑居中都异口同声的赞成建造明堂至于理由也大同小异口径基本上是与蔡京保持一致。 抬头看时那边张商英等的脸色都相当难看眼看这边蔡京若是代表政事堂一言此事就成定局张商英把握这最后的机会疾步出班奏道:还请陛下三思今年岁收不登府库不振若要兴造明堂诚为力所难及势必要由陛下内库支吾所费不菲恐伤了元气。这是他冥思苦想出来的杀手锏说白了两个字:没钱要造你陛下自己掏钱造看你花起钱来心疼不 满以为赵佶至少要犹豫一下哪知赵佶脸上笑得更加欢了起手处又捻起一本奏章来:台丞公忠体国朕心甚慰只是一味俭省并非理财之道。今有东南应奉局上奏提出造作明堂之预算令朕耳目一新其中颇多奇思妙想若以此行之非但不靡费国用尚且有利社稷。众卿可看一看。说着叫内侍将几个副本给百官。 这一招却大出蔡京意料之外先预算这个提法就是闻所未闻仗着蔡元长国学底子深厚望文生义大概是事先算筹的意思。等到打开一看头一行大字就是:明堂建造计划书与预算书。 一看到这么古怪的标题蔡京便料到了个八分:此事定是出自高强之手好小子在这等着呢:他年届六旬精力依然渐衰才看了个开头那边梁士杰依然看了大半忽然抬起头来神情竟有些激动急急对蔡京道:共相这奏本真是绝妙士杰自问遍阅古今典籍却从来不曾想到建造此类重大工程居然还能有利社稷 第一章(下) 原来高强刚一得到这消息立刻想起了现代的政府大工程项目建议书。在儒家的传统观念中兴建这种大型工程都是劳民伤财的事能免则免然而以现代的观点看来政府投资进行大型工程建设对于社会生产其实有着相当的推动作用。尤其是在目前的情况下由于北宋的土地政策就是不抑兼并又宽待士大夫导致社会财富越来越集中于官僚地主阶层手中。 以现代经济学的观点来看社会财富在某一个环节上积聚过多最终必然导致整个市场的流动性缺乏进而带来市场萧条。如何解决呢其中一个办法就是增加投资和消费让已经堆积起来的财富重新进入流通当中。而明堂的建造客观上就提供了这样的一个契机。 这并不是说明堂这类大型工程造的越多越好相反最适合拉动经济增长的消费不应该是建造这类面子工程而是应当用于大型的民生工程如增加国民福利建设大型水利设施和道路桥梁之类。但历史的教训告诉高强对于徽宗赵佶这样的皇帝和他讲道理是没用的他嘴上都说你有道理屁股一转照样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而那些让他看不顺眼的人没几天就会从朝中贬斥到地方上去了。 有了这种认识高强才不会拿自己的事业开玩笑去硬顶赵佶。他一面联络自己老爹以及童贯郑居中等政治盟友约定日期一同上书以达到一举促成明堂建设决议的效果;另一方那个面通过燕青。提出关于明堂建设的具体方案凭借方案本身的新颖性给赵佶带来的刺激再有几人一同上书所造成的势定可如愿取得明堂的建造大权。 而高强的这份明堂建造方案说穿了其实也没啥了不起无非是工程招标和政府采购相结合而已。这样的观点在当时已经有了一点雏形比如熙宁年间一度推行的均输法就很有点政府采购的苗头但是如高强这样系统性的提出。对当时人绝对是一种震动。 此外高强手中还有一个别人所不具备的优势:应奉局。应奉局的设立初衷就是为官家提供享乐的物质。其营设范围开始是花木奇石很快便被高强塞进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奢侈品和玩具所代替赵佶这几年玩的不亦乐乎对应奉局是一千一百个满意。如今高强大力赞成他修建明堂又有应奉局自告奋勇总览其事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对高强的这一路组合拳。蔡京也有些措手不及他就算有心要争夺明堂的建造权。一时间又哪里能提出堪舆高强的方案相媲美的计划来当然以蔡京的老辣和沉狠若是一心要给高强下绊子那么这计划就算制定的再好施行起来也会处处受阻。最终可能连个地基都打不起来。 只是蔡京经过了这场旱灾时的艰难处境他也明了了高强一派的支持对自己乃是极大的助力最起码一点。如果没有大通钱庄那样的大灾他是绝对挺不过去的。因此虽然高强将这明堂的差事抢了过去念着大家还是同一道战壕里的战友蔡元长还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只是高强这小子近来越狂妄了怎生给他敲打敲打才好蔡京这里打着小九九那边翰林学士待制已经开始商量奏章热烈讨论一番之后大宋明堂的建设议案就此敲定应奉局总其外梁师成以入内省都知相当于大内总管总其内期以两年竣工。 张商英哪里自然懊悔的很不过高强这个方案所申领的钱财只有原来预计的六分之一看在省了不少国用的份上张中丞也勉强认了。要说张商英这个人倒还是个肯做事性格正直的官员原来他被前任宰相章敦迫害曾经打入元佑党籍中责徙巴州安置。 这人到了地头日子过得很苦他原本在当地有间宅子就提请蔡京许他搬到自己的宅子去住。蔡京也知道他是被章敦整了其实政治立场未必就偏向旧党于是便答应了。所谓雪中送炭在这种情况下伸手拉了一把张商英心里很念着蔡京的好处后来复起以后直做到御史中丞对蔡京始终留了情分。再加上他为人正直颇敢直谏居然朝野内外都对他评价颇高以至于旱灾最严重的时候蔡京的相位遥遥欲坠当时最有望接任的就是他了。 当时议定又奏了些政务便即散朝。蔡京回到自己的书房刚把朝服脱下长子蔡攸已然闯了进来满脸的愤愤不平之色叫道:高强这小子真的无礼居然瞒着咱们搞些鬼扯伎俩抢了明堂造作提举去简直目中无人老丈人这么骂女婿的大概也不太多见了。 这当儿梁士杰也卸了朝服走进房来听蔡攸骂得起劲他与蔡京都是有志一同默不作声的听他骂。蔡攸骂了一会火气略微降了些才觉房中只有他一个人说话忙向蔡京道:爹爹这小子能有今天的地位还不是仗着娶了我的宝贝女儿如今却骑到我蔡家头上来了若是不给他点教训日后还不知作出什么事来大抵蔡京知道他的能力真正执掌国政是不大行的建造明堂这种事倒很适合他原先已经许了蔡攸哪知画饼成空这横刀夺食的人偏偏还是他的女婿也由不得蔡攸不恼。 蔡京听了这话哼了一声反问道:以你说要怎么教训他 蔡攸嘴上叫的凶实际肚子里墨水有限被蔡攸这一问顿时不知所措愣了一会才道:孩儿听说父亲原打算来年抬举他作大名府留守这岂不是太过便宜他了正好找个借口加他老老实实在青州再待上几年。 蔡京暗叹儿子草包那磨勘和升阶的文书已经呈递上去了经御笔批示存档了没有够分量的理由如何能变动他不再理会蔡攸转问梁士杰的意见。 梁士杰沉吟片刻才道:如今童贯和高俅等人已然结成一党现今又统揽了明堂建造未来两年之中势必势力大涨。好在恩相多年经营门生故吏遍朝野若不得恩相肯时便是天子令也未必能出的了东京这一节便是恩相的高明之处。究其本源童贯等都是官家的幸臣再怎么得宠也取代不了大宋天下的大小官吏。因此彼此之间渐渐要成合则两利分则两害的局面我意咱们还得一如既往的扶持高强不出所料的话此番明堂造作咱们也大可从中分一杯羹。 第二章(上) 过了几日梁士杰的这几句话就形诸文字来到了高强面前这当然不是说高强神通广大到了这种地步蔡京书房里的密议也可以一字不拉地打探清楚实际只是梁士杰将自己的思量写信告诉了高强而已。 这位梁中书怎么生怕我不识趣似的本衙内接了这么大的工程当然懂得要拿点出来分包给别人有道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只要在我控制范围内越多人财越好得道多助么高强将信看罢不由笑了出来想想自己忽然之间成了国家级工程的承包商和政府物资采购的供应商这差事在现代也多半会落到太子党之流的手中看来国人有许多东西千百年下来就没怎么改变过。 至于差事接了该怎么弄高强在现代也见识过一些这明堂在宋朝人看来是工程浩大营造艰辛在他眼巾也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只需采用一些简单的工程管理办法再把好质量关问题也就不大。这件事他已经打好了主意命令石秀坐镇东京具体筹办此事以他手下的大批劳动力和市井黑道人员干个包工头绰绰有余。 说道政府采购这才是此次高强出手的真正目标所在。历史上朱缅的应奉局之所以闹的那么凶后人都说是花石纲所致。不错这事开头确实是因为花石纲可自从徽宗赵佶决定建造明堂开始汴梁宫巾的大型建设就一桩接着一桩登峰造极之作。就是万寿山延福宫了。这些宫室一个比一个豪华一个比一个壮丽。所需的种种材料摆设装饰等物资哪一样不是各地供奉地而朱缅的应奉局统揽东南六路地应奉事务这里乃是大宋朝经济最为达的地方。各种手工业也是蓬勃展朱缅仗着应奉局的招牌从民间攫取了大量物资并且强征民力进行宫中用品地生产其间少不得巧取豪夺。种种所为使东南民生凋敝最终激起了大规模的方腊起义。 同样一个应奉局在高强等人手里就完全不同。此次揽下了明堂及宫中所需物资的。燕青干了一件和朱缅一样的事:在江浙招集当地的工匠摊派生产任务。有一点不同地是各工匠所生产出来的产品按照比市价略低一点的价格卖给应奉局。除了完不成定额要罚钱之外并无其他约束倘若有的多了还可以向应奉局情商嚣卖。 这实际上是把现代地所谓订单制度搬到了古代对于当时那种分散的手工业生产现状来说这是最适宜的办法了。众工匠听说此事虽然卖出价较市价少了点胜在不需担心销路。作为分散的手工匠人这却是最大地好处。于是应奉局只是稍稍在各地作了点宣传应募的工匠就差点挤破了门槛批订单被一抢而空。 明堂虽大一开始却以土木建筑为主用不到多少江浙的绢织竹藤漆器等手工产品没抢到订单的工匠大有人夺少不得露此怨言。到这时高强计划巾真正核心的部分才显露出来:向这些工匠提出新的订单诱使他们来认领而由此所生产出采的物资则是由大道钱庄进行收购而后或者通过船队销往海外或者直接就地转卖给各国前来大宋贸易的商人。 要知道在此之前大宋地各种特产要到达这些商人手中起码要转过七八道手其间既有大小各级商人更有各地官吏价格自然也是一级一级水涨船高。而高强利用应奉局的便利如此一来就将中间环节减到最低一方面是将实惠还给了小生产者另一方面则将这许多环节地中间利润大把大把地捞到自己怀里赚头大的自己都不好意思 须知这事看着利润丰厚实际上是把一大堆既得利益阶层的财源给剥夺了若非仗着造作明堂的名义拉大旗扯虎皮就算他高强背后靠山铁硬也不是那么容易干成事的这些地头蛇大把的办法可以对付你叫你拿了圣旨都寸步难行。 高强放下梁士杰的书信又拿起一封杭州燕秀写来的信信巾说道高强的计划已经顺利的开展如此一来船队将再也不必为收购不到足够的商品而忧心一部分利润还可以拿出来贴补明堂工程以免高强从府库领取的那点经费不敷使用。 看到此处高强不由得笑了起来恰好许贯忠走进书房适时凑趣道:衙内何故笑 高强将燕清的信给他看了一面道:小乙倒是好心怕我领的那点钱不够用说要贴补我呢你看着我还不用他的一分钱就要把这明堂盖起来 许贯忠看罢了信他跟随在高强身边对于他的种种奇思妙想已经习惯了也不觉得那是什么大话却道:衙内这两年青云直上其实一多半还是靠了理财有方生财有道。若是此次明堂造的既快且省益显得衙内的手段。当今朝廷要务除了理财还是理财衙内就凭这一点数年之中便可稳坐政事堂了。 这两句话才合了高强的心意。他若要进入中枢光仗着靠山硬圣眷足是不行的就算一时上去了拿不出真东西来也站不稳脚跟。 因此他放手大搞各种与民争利的事业结果几年之间效果显露出来件件都是针对了朝廷的急务西北的军需钱引的行再加上明堂的建造这几桩事情办下来即便是对高强看法最苛刻的人也得承认他理财有方。而理财这一点已经被几十年来的政坛起落所证明乃是成也理财败也理财高强只消抓着这一点上位不消几年羽翼丰满那时只怕连蔡京也奈何他不得。 第二章(下) 眺望着美好的前程高强颇有此心潮澎湃转脸却见许贯忠脸上忽然换了表情显得颇为严肃不由一怔:贯忠出了计么事 许贯忠摇头:没出什么事小人此来乃是向衙内通禀一声方金芝姑娘一行已然到了现下离城不过十里衙内 听见方金芝三个字高强犹如泄了气的皮球适才的那些豪情壮志立时长上翅膀飞走鸟。杀其父而占其女还能厚着脸皮装作没事生或者某些逆天强者可以胜任有余高强却对这件事始终无法释怀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一辈子不要再见到方金芝这个美貌而单纯的少女。 然而他有的选择吗且不说方金芝本人对他一往情深眼下摩尼教徒在高强的整个路线图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东瀛开采金银各地钱庄的人手哪里都离不开摩尼教徒而燕青的应奉局之所以能在东南五路顺利打开局面与各地摩尼教徒的支持也是分不开的。到了这般田地他高强难道还能拒绝这样一门亲事 罢了熬了这些天高强也算想明白了死者已矣虽然有些对不起当日冤死的方大教主等人但如今摩尼教徒渐渐在各地扎根非复往日穷困潦倒任人鱼肉的凄惨景况却是用另外一种形式实现了方腊的梦想如果自己能够善待金芝令她一生幸福方腊教主九泉之下也该安息了吧 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正逢着蔡颖从内宅急匆匆出来俩人一打照面蔡颖便道:官人来的正好。妾身正有件要紧事说与官人。 高强还以为她要说去迎接金芝的事哪知蔡颖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来却是高强的老丈人蔡攸走了女儿路线要求高强将明堂妁工程分润一些与他。 原本高强接到了这工程也没打算一个人独吞虽然这老文人给自己的印象不咋地不过这种顺水人情若是不作徒然闹地家宅不宁岂不是因小失大当即满口答允要蔡颖告知岳丈派遣得力人手去和石秀联络即可。 见高强答应的爽快。蔡颖心下喜欢这才说到金芝的事情上头夫妻俩换了出门的便服一个乘轿一个骑马带了随从人等出城来迎方金芝。 行到五里亭前面疏疏落落的十几骑围拢一个车仗其中有人见到高强一行的排场正是一州知府的模样。忙催马上前来问:前面来的可是青州高知府么 这是迎接新妇高强便没带长相寒碜地曹正出来打头的乃是英俊军官刘琦他扬声道:正是青州大人驾前敢问来的可是两淅方姑娘一行 那边听了俱都欢呼起来都道一路辛苦总算平安到了地头车仗随即便停了下来适才前行答话的那人驰到近前由刘琦引导着见过高强。叉手唱了个肥喏:万幸得见青州大人面。小人身上这血海似地干系也可解脱了。神情甚是欣然。 高强见这人相貌堂堂约莫四十岁上下三绺黑须随风摇摆神情甚是潇洒心说摩尼教还真有人才:免礼先生远来辛苦没请教上下如何称呼。 小人吕师囊与方前教主份属同门。情同手足。圣女法驾与金芝侄女都在后面车中。 高强看了一眼吕师囊这名字他依稀听讨。好似随方腊起义很是拉风了一阵他口中的方前教主自然指的就是方腊只是此人开口就管金芝叫侄女岂不是凭空长了自己一辈 心中安慰自己几句说明你很年轻人家都老了高强催马到了马车近前躬身道:方圣女金芝姑娘高强这厢有礼了杭州一别经年玉体无恙否 马车帘子掀处先便见到一张风韵醉人的俏脸一双大眼睛可剪秋水顾盼之间未语已有笑意正是圣女方百花两年没见这女子算起来也有三十好几了看上去却依然是那种分不清年纪老嫩却能叫人心驰神摇的魔幻般美貌看得高强心里直犯嘀咕:摩尼教圣女到底有什么独门秘笈养颜功夫恁地好法看样子再过十年二十年这女子只怕还是这模样吧 方百花见是高强出迎忙跳下车来深深万福复又向车中唤了两声。 却不见动静方百花有些诧异正要再进车中高强却摆手将她止住自己下了马来到车前隔着那帘子忽地吟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金芝我这几年北上南下地奔忙没顾着时常与你通个消息你可是恼了我么 见说起了小儿女的话方百花悄悄退开了两步却听那车中呸 了一声一个娇嫩的声音啐道:不羞拿着人家秦学士的句子教给姑姑来糊弄奴家敢是肚子里没墨水了以为咱们乡下姑娘不曾读书么这两句却是当初高强说与方百花要她转达金芝的另有一块玉佩相赠。 听这口气还是欣喜居多高强便放了心知道她少女情怀一是害羞一是矜持便笑道:这句子便不是我的那块玉佛须是我身上解下来地吧 金芝仍不下车这次索性耍起了赖皮:什么玉佩奴家不曾见过不知你是丢在哪家娘子闺房里了反来诬我。 高强一时语塞虽然在闺房里这么一来一往的很是有趣不过此处乃是官道旁边又多了这许多耳目显得就不那么有趣了。正在转念头后面蔡颖已然出了轿子过来白了高强一眼道:平时你就能说今番可遇到对手了吧 听见蔡颖的声音那车帘立时就掀了起来金芝从里面一跃而出向前拉着蔡颖的手脸上也不知是哭还是笑:蔡姐姐这可想死我了 蔡颖当日便与她投契这时久别重逢也是喜欢两个女人唧唧喳喳地说话直接把高强就给晾在一旁了。 高强正没奈何蔡颖扫了他一眼拉着金芝笑道:好妹妹这许久不见姐姐有好些话要与你说咱们上车说去。捉着金芝的手便钻进了马车里。 那金芝自始至终都没向高强看上一看直到此时蔡颖已然进了车中她露了半边脸在外面终究是忍不住往高强身上瞟了一眼却恰好与高强的眼神对了个正白皙如玉的脸颊卜顿时飞起两朵红云低头直钻进车中去了。 高强见她如此羞态引人心巾不由得就是一荡忽然之间面对方金芝也不象他原本想象的那样艰难了。 第三章(上) 既然新妇到了合府上下便开始准备婚事。高强此次娶金芝用的是纳妾礼因此礼节比当初娶蔡颖时要简便许多不过因着高强现今对摩尼教多所倚重却也不能象娶小环那般怠慢了其间的分别都是一个一个小细节高强弄的头晕眼花不晓得怎么办索性全部扔给妻子蔡颖去张罗自己乐得逍遥自在。 金芝自被蔡颖接进府中说是什么礼数暂时不能在府中居住在知府衙门旁边借了一家的宅子安置摩尼教一行人众。 这宅子乃是一个京官的产业此人现在京城为官这宅子大半都空在那里无人住只有两个老苍头看守闻听本州知府要借宅子忙不迭地答应收拾了几间洁净厢房恭恭敬敬将方百花等一行请了进去。 此后众人筹备婚事一派喜气洋洋独有金芝全无什么事情可作。 她原本生性好动虽然大了两岁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这脾气却还没改更兼身有武功胆子也比寻常女子大了许多在这宅子里几乎闷出病来好在那两个老苍头跟着那家的老主人走南闯北作了几十年的亲随阅历丰富之极满肚子的趣闻秘辛。金芝既然无事可作便时常跑去寻这两个老苍头摆龙门阵。 这日说的兴起两个老苍头比赛着讲自己平生的恐怖经历金芝明知其中多半都是吹牛偏就听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就夜色深沉。她本来几番想要回房歇息却听故事听的欲罢不能两个老苍头肚子里货色多更新也快金芝直听到二更天想着姑姑只怕要生气了这才依依不舍地出门回去。 这宅子空了许久虽然一直有人打扫。最近又住进了摩尼教一行十余人却始终有一种荒凉之气。金芝独个一人走在前院通往后院的长廊上抬头看天上的月亮被云彩遮的模模糊糊睁大了眼睛也只能看到一个影子。此时已是初冬时节忽地一阵风卷地吹过寒气沁的金芝浑身打了个冷战不由得将身上披着的长衣用力裹了裹。忽然想起方才那两个老苍头所讲的恐怖故事十有都是一阵阴风吹过妖魔鬼怪登场金芝虽然胆大这时候却也有点毛脚下不觉已经加快了脚步。 一条长廊堪堪走完忽而又是一阵风起那长廊尽头的灯笼竟尔被风吹熄了金芝眼前顿时一暗。虽然月色朦胧不能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但就算极尽目力五步之外也不能分辨方向了。 金芝更加害怕正要蒙头冲过去。风中忽然传来一阵飘渺之音好似是什么人哭泣地声音只是随风来去忽断忽续更不知是什么地方传来的。金芝只听了一下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内脏像是有几只爪子在挠一般难受的无法言表立时将手捂住耳朵同时使出女生家传的音波功惊声尖叫而后脚下一路狂奔。就这么尖叫着直冲到后院自己的房间一头钻进方百花的怀中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方百花见她俏脸煞白还道是出了什么事几番追问却是被惊吓了口口声声说这宅子里有古怪。摩尼教人侍奉明尊本来是不信其他鬼神的。但她姑娘家这几天听多了鬼怪故事。纵然有教义护身却也经不住害怕。 看她说地有模有样一口咬定方百花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将她安抚了睡下不提。 次日方金芝心中余悸未消却偏偏灭想听恐怖故事心里斗争再三还是跑去那两个老苍头处玩。这一玩又到了夜间虽然比昨日早了一个多时辰究竟冬日较短而夜长天色也已然完全黑了。 金芝走在那条长廊上使劲侧着耳朵去听好半天不闻那似哭非哭的声音好歹心安了些正要快步走过倏地眼前冒出一条白影。 这一惊非同小可吓得她大叫一声喊出来的声音却好似不是自己的尖利之极。 她自己固然被吓了一跳这一嗓子把对方可也吓的不轻丢过来一句话莫要乱叫半夜里煞是骇人。 听声音倒很耳熟金芝壮着胆子凑近了看原来是姑姑方百花登时放了心转念一想又着恼起来嗔怪她不该半夜出来吓人。 方百花是她长辈自然不来和这将要出嫁的小姑娘一般见识忽地一把攥住金芝的手手指放到金芝唇边示意她禁声:听可就是这哭声 金芝见说忙屏住呼吸侧耳凝听果然风巾时不时送来一阵声音确实像是啼哭之声依稀还是个女子。今夜有方百花在旁她胆气也壮了说话也顺溜了:正是昨夜孩儿就是听见了这个声音。 方百花点了点头拉着金芝在墙根下左转右转走了不一会那哭声已然清晰可辨。她抬起头来向哭声传来的方向看了看便向金芝道:大约就在这墙外了你可要前去看看bsp;若是金芝一个人打死她也不敢去的不过方百花武艺高强又是她的长辈有这人陪在身边金芝地胆色便壮了起来点头答允。 那墙并不甚高二女又都是身怀武艺的轻轻巧巧便越了过去。那墙对面也是一处庭园园巾一个小小池塘塘边一座水榭半在水中半在岸上。此时那水榭里便有一道人影金芝细细辨清那哭声正是这人影所。 被吓了两夜总算找到了正主金芝心中那些恐惧一时都化作了嗔恼抢上几步喝道:兀那女子何事半夜哭泣可知搅人清梦至于吓得人睡不着觉自觉说起来太过丢脸删削不提。 那女子到这时才觉身边多了两个人啊地一声站了起来将身子转过来面向方氏二女讶然道:你二人是谁怎的来到我这里 金芝正没好气要抢白她几句方百花却先开口:我等是本州知府的亲眷这是他将要过门地新妇。你却是谁为何深夜在此独自哭泣 那女子轻轻叫了一声走上两步就着月色仔细打量了金芝忽道:看这人品果真是方家妹子了。奴家原是姓潘先夫姓武乃是本州知府的的嫂嫂说来与两位也不是外人。 潘金莲的事方氏二女都不大晓得听说她是高强的嫂渡都是有些不信问了几个问题金莲对答如流好似比她们俩更要了解高强这才渐渐信了。 第三章(下) 对方既然是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又攀了亲戚金芝便不再害怕凑过去上上下下看了看金莲不由得惊叫起来:潘姐姐你好美啊我平生见的女子中你算是最美的了除了我家姑姑就算是蔡姐姐也比不了你真是羡慕死我了一面说一面拉着金莲的手直摇还去摸她垂下的髻。 金莲见她天真可爱也是喜欢就这么任由她拉着只是听说方百花居然真的是金芝的亲姑姑禁不住也是一阵惊叹不免要求教一些美容诀窍驻颜秘笈之类女人之间要找到共同语言也煞是便当片刻间三个女子便混的烂熟。 金芝对金莲是越看越美原本以为姑姑方百花算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了不想今日见到金莲却觉这女子身上有一种极为罕见的特质一颦一笑之间轻易就能牵动人的心弦令人为之倾倒。对于女子尚且如此若是男子见到了金莲那还了得 金芝素常自负美貌却自问无论如何也不会有金莲这样近乎魔力的美丽又叹又羡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金莲姐姐你为何半夜在此哭泣可是有什么人欺侮于你 金莲看着她纯美的脸忽地微笑着叹了口气:妹妹你命好姐姐命不好也就是如此了并无人欺侮于我。 她这么说着脸上自然而然就有些忧伤自怜的神情金芝一见就心里难过拉着金莲的手定要她说个明白。 金莲无法正要开口方百花却忽然站起来:你二人在这里说话罢。明日还有好些事要定案我可得先回去睡了。说着也不等金莲与她告别径自循原路又翻了院墙出去力见方百花走的如此快法金莲微微一怔只索罢了。她在高强府中住了两年多虽然衣食无忧却没几个贴心说话的人除了高强之外。 也就是李师师还能时常陪她说些话儿。年来高强诸事缠身。更没时间陪她。金莲闺中寂寞渐渐于原本的风流娇媚之外又生出一种淡淡的忧郁来掺杂在原本地气质之中更加叫人怜爱。 想起自己的身世金莲便是愁眉不展几句话没说完眼泪已然如断线风筝一样掉了下来。她这几天知道高强要纳妾。想想自己身世飘萍无处可依那武松虽然有了下落却誓言今生不再相见二载企盼一朝成空。再加上高强纳妾合府上下喜气洋洋越衬得她形单影只孤苦伶竹。是以中夜思及便忍不住的哭泣不料却惊动了隔壁的新嫁娘。 潘金莲这一段故事本身就极精彩跌宕再由本人这么含情带泪地说出来。饶是铁石心肠也要动心况且金芝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只听得金莲被自己的主人侮辱。嗣后又遭主母算计许配了武大郎时金芝已然眼泪直流待听到金莲平生第一次动情对方却是自己绝对不能爱恋的小叔如此凄美如此虐恋怎不叫金芝泪洒尘埃 转转折折说到最后武松已然出家作了头陀叫高强带了话来今生恐无再见之期从此断了思念也罢时金莲万今俱灰泣不成声。 金芝大约是前面哭的够了再加上她毕竟缘轻听到这样浮萍无依的身世时忽然激动心意拉着金莲的手迈:金莲姐姐你看我家官人如何 金莲出其不意吃了一惊仔细看了看金芝极其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妹妹你不懂地我若能进高家地门时早已进了哪里要等到现在 金芝虽然天真却不是蠢笨听其言察其意已经知道是蔡颖难容。她听完了金莲地故事心中一股不平之气只道这等钟天地之美态的造物居然找不到合适的归宿难道真应了那句话:红颜薄命 金芝跳了起来拉着金莲的手道:金莲姐姐你莫要伤悲如今你那武二叔已经不要你了我叫我家官人娶你过门。若是蔡姐姐不许我就去求她我给她跪下磕头她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你放心官人和蔡姐姐都是极好的极痛惜我的我这么求他们定能答允。 萍水相逢金芝却是这般的热肠金莲虽然饱经沧桑衷心也不由得感动。只是此中难处也不好对金芝说更不舍得伤了她这一片赤子之心。 思前想后金莲暗地叹了口气嘴角挂了一丝笑容:金芝妹子你这般为我着想我真不知道如何报答你。只是这件事单单靠你去央告只怕还不易成事最好你回去与你家姑姑商议个妥当的法子再作打算。 金芝一想也是有理方百花算得上是这时代地奇女子这等事找她商量便可。于是收拾情怀又陪着金莲说了会话这才逾墙回去。 眼望着金芝的背影在墙头一晃便即消失金莲缓缓坐下垂头看着自己水中那模模糊糊的影子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金芝并没听到这声叹息她刚刚翻过墙来却见方百花就站在墙角边怔怔地倚着一棵树出神眼角仿佛有些泪痕金芝与她自小亲近这样神情也曾见过几次多半是又在思念已经死去的石宝念及这个从小爱护自己地叔叔金芝也是伤感。 她避开方百花的伤心事将金莲的故事说了一遍。说也奇怪金莲讲这故事的时候自己较为平静金芝却哭的淅沥哗啦;现在金芝给方百花讲这个故事却掉了个个儿讲故事的人边哭边讲几乎要讲不下去方百花却犹如一尊雕像般毫无反应。 直到金芝说起要去求高强娶金莲进门方百花这才说了一句话:没用的她自己也知道她进不了高家的门。 为什么金莲姐姐也这般说姑姑也这般说可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 方百花隔了半晌才缓缓说道:金芝象金莲这样地女人是所有女人的敌人 第四章 (上) 什什么金芝年轻的几乎不沾染一点尘埃的心中如何能够接受这样的说法:哪里有这种事金莲姐姐很好很好的啊 方百花怜惜地看着金芝轻轻把她搂在怀里低低道:傻孩子金莲是个很好的人这我也知道可你告诉我她生的好看不 金芝惶惶点头:金莲姐姐好看是我平生见过最好看的女人。她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姑姑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道:比姑姑还要好看一点点。 方百花笑了笑不纠缠这个问题反问道:你说你家蔡姐姐也很好她愿意家中多你这么个姐妹她甚至可以允许你的官人再娶无数个姐妹但是她绝对不会允许金莲进门。 金莲对于男人是一团火只要经过她身边的男人都得象飞蛾一样去扑那火哪怕烧成灰烬也没有半点悔恨;她自己却也是一只迷茫的飞蛾也在寻找着自己的那团火一旦找到了也便扑上去将自己全都烧的干干净净。 方百花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半开半闭似乎在看着面前一个不存在的东西直到话说完了才恢复过来。她拉着金芝的肩膀郑重地说道:金芝你可以去求蔡大娘也可以去求高知府但是我告诉你高知府会答允你蔡大娘却绝对不可能答允你。金莲这样的女人她一生所要地并不是常人的生活。而只是那场能令她把整个生命都扑上去烧尽的火焰般的情爱这样的性情又是这样的容貌她是明尊降下来拨弄男人的使者也是所有女人地天敌。 金芝已经听的傻了呆呆的不知如何是好方百花看她这样子。深深吸气附在金芝的耳边极低微也极坚定地说道:金芝你记着金莲是个好人只要是与男人无关的事你尽可信她助她;若是与男人有关的你便不可信她;若是她与你的男人扯上了干系。你要用尽一切力气将她从你的男人身边推开去要不她会毁了你们所有人。 这明教圣女撂下这么一番话也撂下了自己的亲侄女就这么扬长而去。 金芝站在当地直到黑夜散去太阳升起依旧待在那里。动也不动等到吕师囊晨起练剑现她时这女子已经被晨露打湿了全身却似一无所知。 当天晚些时候金芝就开始起烧来很快便全身火烫口中喃喃地说着些莫名其妙谁也听不懂的话。高强接到消息自是心急如焚。蔡颖也是担忧异常小环李师师潘金莲等都来探望这位未来地家中一员。青州府的名医请了个遍这高烧却还是不退高强急得无法可想脑子里已经在考虑用生理盐水扎针的若干技术问题了。 这中间蔡颖对金芝最为关切自从金芝病倒以来蔡颖几乎是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守在床榻旁边。亲手将一包包药煎成浓浓的汁灌进金芝的口中。人都道如此厚道的大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加上高强自己官声甚好知府一家俨然就成了这青州的善之家了。 这般过了两天到了第三天夜间蔡颖已经实在熬不住了昏昏沉沉地靠到了金芝身上半梦半醒之间也不知是哪根神经被触动了陡地觉金芝的体温居然已经接近了正常他还不敢相信将额头伸过去与金芝的额头贴住又把手伸进锦被中果然觉得金芝的烧已经退去了。 她又惊又喜正要去叫大夫金芝却已经醒了过来只手颤巍巍地伸向蔡颖口中一开一合好似说些什么苦于语声低微听不清楚。 蔡颖忙取了一碗蜜水一勺一勺地给金芝喂了下去。一碗蜜水下去金芝总算有了些力气。她拉着蔡颖的手将方百花对潘金莲的那几句话原样说了一遍末了直视着蔡颖的眼睛弱弱地道:蔡姐姐你告诉我我姑姑说的对还是错 蔡颖想不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来一时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便恢复镇静:不错你姑姑说的都是对的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容潘金莲进我高家的门决不容许她夺走我蔡颖的夫君 大凡人在守护自己认为珍贵的事物的时候所散出的气势会无比强大此刻蔡颖并没有大叫大嚷语声中却蕴涵着山一样的气魄。 金芝怔怔地看着蔡颖忽然叹了口气:蔡姐姐你待我方金芝恩重我原不该叫你为难。只是我觉得金莲姐姐是好人不忍心看着她独个儿孤苦伶仃若是就这么嫁过来我心里必是不能安心地。凭着你我的姐妹情分小妹求姐姐一件事 蔡颖听这番话时神情前所未有的肃穆像是面临无比艰难而重大的抉择隔了良久才终于应承。 她放下药釜转身对一个下人吩咐了几句那下人出去过了片刻潘金莲便来到这个房间。蔡颖慢慢起身经过金莲的身边时顿了顿道:金芝有话对你说她刚退烧莫要叫她动气。 金莲答应了见蔡颖退了出去忙走到金芝面前只听金芝强提身体道:金莲姐姐我与蔡姐姐商量好了她说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这一夜高强在外面与城中将领喝了些酒回到家中时微微醺然却见自己房中一片漆黑连盏灯都不亮。 心中大感奇怪高强正要摸黑打亮了灯火就听黑暗之中一声擦响一盏孤灯幽幽亮起那灯持在一个女子手中这女子身上披着一块产自淮南真州的蝉翼冰绡在微微摇曳的灯光辉映下可以清楚察觉这女子在冰绡下面竟是全身 第四章 (下) 这等情景不要说是在自己的房中把高强现代看过的av大宋目睹的各种风月场合种种经历加起来却也不曾见过。等到他看清楚这女子的真面目时更是大吃一惊三分酒意立时就被抛到三十三天外兜率宫去磕磕巴巴地说道:金金莲你你怎么会在我房里我家我家娘子哪里去了 金莲却不回答只持着那盏灯摇曳生姿地走到近前微微俯身凑到高强的面前用那种从鼻子的后面喉咙的里面出的声音问道:高叔叔奴家这般站在你的面前你不想说什么不想作什么 乖乖不得了金莲本来就是绝世的尤物一举一动无不是直叩男子的心弦而今夜这种相对封闭的环境一盏孤灯又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那完美的躯体上。这哪里是用完美二字就能形容的这应该是完美的性感才对那一瞬间高强的脑子里不知怎么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眼前金莲的一切一切给他带来的却是极为纯粹极为彻底的性浪潮的冲击。纯粹到没有任何杂念只剩下人类最本源的情感男女之间的情感。 不错就是了 若是在刚认识金莲的时候经历这样的场面高强八成已经缴械投降了。既然生而为人便具有人所应有的情感而由男女之间的相互倾慕而产生的吸引正是其中最本源的部分。眼前潘金莲即使不说一句话不作任何动作她那么自然地站着将自己完完全全地呈现出来便是这种情感最好的注脚。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在与潘金莲相处两年之后。一直设法抵御金莲的魅力这样的经历使得高强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想起武松来:金金莲你这般做法叫我哪里有脸去见武二郎啊 若在往日提起武松的名字。潘金莲必定会有所动摇。然而今天却不知出了什么事乍听武松的名字。潘金莲却只是轻轻一笑跟着伸手到脑后拔出了一根簪子那一头如云秀立时瀑布一样散落下来。服服帖帖地垂散在金莲的身体四周。 她又向前一步已然与高强的身体紧紧贴住但两人不知怎地竟一个都没有伸手去碰触对方的身体就这么借由站立的姿态让彼此的身体犹如磁铁相互吸引一般。在无言中越贴越紧。 潘金莲的身体构造似乎与旁人不同于极度柔软之中偏又是极度地丰盈乍一接近时似乎已经彼此深陷若稍一放松却又会被弹离。这两样加起来便造成了一种独特的魔力。高强竟觉得自己面前是一个沼泽自己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被吸了过去。纵然想要抗拒也是有心无力。 基本上到了这个时候高强再有定力也只有缴枪投降的份了。好在这最后关头他还能想起问一句话:金莲你今天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金莲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将两人的身躯又贴紧了几分直到彼此几乎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呼吸着彼此地呼吸心跳着彼此的心跳这才轻轻地答道:高叔叔你可知道金莲这一生之中其实从来没有一刻真正任凭自己的本性放纵的。 你你还叫我高叔叔我们不该如此 听到这话金莲微微退后一分迷离的双眼蒙上了一层雾火光中看起来犹如琉璃一般明净嘴角挂着一弯微笑:好似我能够真心交付的人都是我的叔叔呢 这声音听上去已经不是从金莲的口中说出而是从高强自己的脑海里翻出一般更犹如一把烈火瞬间将整个世界全部点燃 高强再也按捺不住双手蓦地环抱过去将金莲紧紧地搂向自己耳中听着那丝丝空气因为受不得压逼从金莲的喉头缕缕逸出脑中再也没有任何念头就只有将眼前的这个女子抱紧再抱紧直到彼此再也无法分离。 那一夜之后高强便没有看到潘金莲了而包括蔡颖在内合府上下好似对这件事全都一无所知根本就好像从来没生过这样的事。事实上如果不是高强次日在自己的身体上找到了若干痕迹连他自己都要怀疑那一切是不是都只在自己的梦中出现。 又过了几天方金芝的身体痊愈了。这一次生病她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从前的天真依旧更多了些若有若无的明悟以至于原本纯净的美貌更显得玉洁冰清。 当婚事最终底定高强送别前来为自己住持婚事的鲁智深时才在鲁智深身后的行列中现了潘金莲的身影。只是此时的她已经剃去了满头青丝头顶烙上了六个香疤身穿着宽大的僧袍低眉敛目站在一群僧人当中除了和光同尘再察觉不到任何尘世间的气息。那一夜的潘金莲似乎只在这世界上存留了那一夜随即就翩翩而去犹如羽化蝴蝶。 此后潘金莲便在二龙山宝珠寺后山的一间草庐里开始修行据鲁智深对高强的说法潘金莲在那一夜之前就已经由他亲自剃度出家了按照五台山文殊院的排行鲁智深还给他赠了个法号叫做妙真另有佛偈两句道是:若求菩提心须证波罗密。 高强在那间草庐前站了一会又回头跑到宝珠寺盯着鲁智深看了一会看得鲁智深开始浑身不自在的时候就一言不地走了。 等他走到山下回头望着山顶隐约可见的黄墙红瓦听着暮鼓晨钟忽然对身边的许贯忠说道:你说这事就算完了么 许贯忠沉默了一会忽然又笑了笑那是一种很少出现在他脸上的笑一种莫名的讥笑:完了佛还有三世劫呢 高强大笑转头又看了看山顶狠狠骂了一声:别忘了武松可也是出家人拜佛拜你的大日如来罢 第五章 (上) 衙内你提错劫了。右京拢着袖子轻轻地说道。 啊哦哦。高强讪讪将手中的几颗棋子丢在棋盘上按照商议好的规则提错劫就算判负。这时代的围棋与后代在形式上已经没了多大区别但胜负规则却有所不同高强不管那么多直接就把现代的围棋规则拿来用了反正和他下棋的也就身边的这个糊里糊涂成为心腹的女人自己人么爱怎么玩不行 论起围棋的水平高强也就是一级往上初段往下的档次前面得加上业余俩字。这种水平被人追上当然是小事一桩右京脑子很好用情绪平稳正是下棋的好材料所以俩人下了这些时候高强已然输多胜少按照死了没几年的苏东坡的说法胜固欣然败亦喜那是亦喜的次数要远远多于欣然。 好在和右京下棋高强还真不是图个胜负或者消遣如果那样的话常常借口公事繁忙而高挂免战牌的许贯忠倒是更好的选择这厮虽然绝顶聪明偏偏下围棋就是少根筋已经给高强带来了不少浅薄的胜利快感。 由于与右京之间那淡得若有若无的心灵联系围棋又是号称手谈的游戏俩人下棋的时候彼此的心绪入神而坐照在高强觉得好似面前放着一面光亮的镜子可以将自己心底的每一点波动都映照出来一样相应的也就平静了许多。 右京抬眼看了看高强微微笑了笑道:衙内还是不肯回内宅住么 咳。高强端起茶杯来先喝了一口而后仔仔细细研究起那天青色薄瓷上的花纹来。 自从出了潘金莲那档子事高强除了迎娶金芝进门之外。再也没回内宅住过一天。没费多大劲高强就查明了那晚的事情乃是出自几名妻妾的合谋连带着对小环也有点腻味倒不是说他分不清是非曲直胡乱迁怒于人不过在前世的时候他看电视剧最烦的就是宫争闺怨。一帮老娘们或者半大不小娘们聚在一起吃饱了没事做就在那针尖大小的心眼里计算来计算去末了呢不过就是为了跟个男人多睡几觉而已把些天生地性灵统统抛却了叫人看着就俩字:没劲 这么没劲的戏码如今却在自己的身边上演了。给高强的感觉就像是自己乐滋滋地走着阳关道转过弯却现还是要过那条独木桥一样。因此。他现在看自己这青州府的内宅那是怎么看怎么像金枝欲孽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怎么看怎么不乐意接近索性就把外宅书房改造了一下两床被褥一铺赖着不走了。 衙内 见右京又要开口高强虽然不晓得她具体要说什么但也能猜个大概把茶碗往几上一顿。撇嘴道:右京啊你就别说了你既然能知道我的心思我又哪里不晓得你要说的话到你这下棋喝茶。就是图个清静懒得想那些破事。要是你这也不清静那得了我直接上城外军营去住叫你们谁都见不着我。原本右京与高强的内宅并没有多少联系高强在这乐得逍遥不过这几天忽然就热闹起来了用不着时迁多汇报。高强也晓得自己的一妻俩妾使了什么手段。 好在右京在这方面与众不同她基本上没有自己的利益立场。和高强偏偏又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因此近似于无欲则刚属于高强身边最用不着猜忌的人之一这也是高强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所在。听了高强牢骚右京也不在意将茶壶拎过续了杯水道:衙内心里都明白原不必奴家多言自来内宅就是女人家的事衙内对这些事看不上眼那也使得。只有一桩妇人家的心思男人家虽然未必尽皆知晓可也不能就全当作那等无聊无味的物事了须知但有点去路哪个妇人愿意将大好春光虚掷在这些东西上头 这个使完了性子高强还是听地进话的想想自己的几个妻妾蔡颖呢满腹诗书的才女金芝则是一身的武功若是男儿身他们的世界该有多宽阔呢起码比起现在头顶只有家宅四墙那么大的一片天空要好上许多了。 想了想叹了叹:得了你这句话我听到心里去了原本也没想着就要把她们几个怎么着现在就更不必了。见右京正露出一丝笑容高强赶紧加了一句:不怪是不怪我也没眼睛去看这事你就不用插手等我自己慢慢缓过劲再说。 右京笑着答应从茶几下拿出一封书信来:杭州小乙哥又有信来许总管外务忙叫我递给衙内看。 切高强嗤之以鼻许贯忠输棋输怕了偏偏高强这人棋品不大好只要赢了棋少不得要得意洋洋讥笑几句结果闹的许贯忠绕着走只要他在右京这里待着干脆就来个不照面公务都是由右京转交。 展信一读前面是例行汇报钱庄流水多少赢利多少船队进出多少收益多少明堂的筹建一切顺利所费几何等等等等。后面就有两条重要的消息单独列出:新式纺纱机已经初步研制成功正在向各地推广同时尝试研制更大型的机器。 高强大喜这可是一条天大的好消息。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后随着生活的深入就现了一件令他极为不解的事:在这个时代穿绫罗绸缎的人从比例上来说要远远多于穿棉布衣服的甚至穿麻布的都要多些。等到了杭州有时间深入了解宋代的民生这才知道在这个时代棉花虽然已经种植但范围不广重要的原因是相关的生产技术跟不上就连高强记忆中陈旧落伍的弹棉花的大竹弓在这时代都还没有出现。 导致了什么结果呢从官员们的俸禄就可以看出放的衣料都是绢帛绸缎为主棉布基本没有丝绵也就是棉絮用来作棉袄地也不是很足。于是就出现了传说中大宋极度富裕的一个标志:汴梁城门小吏的一双鞋就顶上欧洲一个小领主一年的收入废话这鞋可是缎面麻底经过丝绸之路的捣腾到了欧洲得值多少钱 第五章 (下) 现了这个事实之后高强眼中就闪现了极大的商机他虽然不懂纺织技术初中历史却学的还行知道棉花生产和纺织技术是元代由黄道婆在中原推广开来的而她也不是原创乃是学自海南黎族地区。于是一声令下便有人以商贾的身份前往琼州在当地搜罗懂得相关技术的机械和人员带到杭州应奉局进行研究现在终于出了成果。 当然这成果并不是什么大型纺纱机甚至连历史上第一部纺纱机珍妮机也远远比不上只是将手摇纺车改成了脚踏而已同时能运作三个纱锭。可不能小看了这个简单的机械结合从皮棉初加工弹棉花等一系列工序的改进据燕青的估算同样的布匹其成本要比绢帛低三倍甚至更多这还没计算棉花种植面积提高收获量增加以后所减少的时间成本。 高强越想越乐原本以为自己空抱着一堆物理化学公式却不懂技术应用在这时代只能干瞪眼却不料仅仅是传播一下现有技术也能带来如此大的变化:右京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大宋在十年之内所生产的布匹量至少能增加一倍更意味着有许多不能种粮食的山地贫地从此也能为国朝的百姓提供财富;还意味着他兴高采烈下面就要滔滔不绝什么国民生产总值增长多少货币化财富增加多少经济流动性增加多少乃至于向工业革命前进多少畅想未来心潮澎湃啊 意味着衙内的事又多了一桩吧离得这么近就算右京与他不能心灵相通却也能清楚知道高强目前亢奋的情绪。不过她的心湖久经风雨几乎已经是点尘不起丝毫也没受影响只是淡淡地抛了一句过去。 呃没错。何止多了一桩高强头脑稍微冷静了一下立时就是一堆麻烦冒出来。单单是棉花推广种植就已经是一个大难题。远的不说真宗朝以国家的力量大力推广占城稻这个优良品种。结果一百多年下来东南五路都还有很多地方不懂得种况且他自己对于棉花的种植是一窍不通手下更缺少大批相关专业技术人员咳咳任重而道远呐 不过无论如何。这么个契机不容错失。在历史上西方的工业革命从纺织行业开始这并不是历史地偶然因为衣物大概是在落后条件下最为人们所需要的工业品了有效的需求带来市场这才带来了工业展的推动力如果大宋能从这里取得突破其意义无法想像。这当然不是说纺织技术的变革一定是工业革命地前奏其余许多方面的准备也是缺一不可的。但不管将来如何起码现在这眼前的好处就是大大的。 他这里已经盘算开要用什么方式最快最有效地推广这些新技术那边右京看了看他手里的书信忽然道:衙内。还有一桩呢你怎的不看了 啊还有高强猛醒忙拿起信来继续看。嘿哟轴承他原本就已经从椅子上蹦起来了现在更是一跳三尺高差点没蹦到房梁上去。 衙内何事如此高兴闻声而进的乃是许贯忠。高强一把扯住将手里的信递给他。一边说一边笑:你看你看好事大好事啊 许贯忠将燕青来信看了一遍原来除了棉布之外燕青也按照高强的建议用上好镔铁作刀具制造出了初步的铣削车床而这种车床目前最大的用途就是用来制造轴承。对于我国的机械展史高强当然是两眼一抹黑不过在塞外见识了奚人所造的车辆之后他回来也观察了一下大宋的车辆结果就现:原来大宋的车都不用轴承轮毂是直接套在车轴上的像这样的车其运动效率之低下与部件磨损之严重都可想而知。 只要是学过初中物理的人大概都懂得滚动摩擦好过滑动摩擦的道理因此高强给燕青下达的技术攻关任务就是生产出轴承来并改造适用的车辆。在北宋后期高硬度钢也已经不是什么太稀罕的物事虽然产量很小但用来作车床的刀具还是绰绰有余再加上燕青已经有了明确的方向因此完成这项技术只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之所以拖到现在才汇报是他已经制造出了一些大小规格不同甚至稀奇古怪的车辆以试验这种轴承安装在车辆上所能挥的最大功效。 对于这些技术攻关许贯忠当然也是心中有数眼见有了成果他也是满面喜色:衙内这棉花且不说单单轴承一项石三郎麾下车行脚夫何止万数若是都用上这种车辆运力必定大增。更有一桩好处衙内若将这车轴献上朝廷用作军前转运乃是大功一件。宋朝官府对于新技术态度非常开明凡是进献新技术有功的赏赐相当优厚对于高强这样身份来说更是一种很特别的政治资本。 高强光顾着高兴了可还没想到这上头经他这么一提醒才省起:正是你说的有理。不过若要进献朝廷可不能光拿个车轴上去最好是造出几种军前合用的车辆来你叫小乙找几个懂得兵事的人商议一下务必要在明年春天郊祭之前弄出来。眼下他还不知道蔡京那里已经安排了让他过了明春的郊祭就转去大名府上任但是宋朝郊祭乃是一桩大事皇帝祭天之后就是大笔赏赐给臣下同时论功行赏大家升官地升官财的财这等机会不容错失。 许贯忠应了却将话锋一转:衙内东南有小乙坐镇眼见是万无一失了不过咱们山东这里一个梁山到现在还没拿下可莫要叫小乙比了下去。 高强挠了挠头有点汗颜的感觉心说这事办得还真是够拖拉宋江上梁山也有个小两年了到如今这梁山大位还是在晁盖的手里被动了话说回来从这两头对比就能看出这世上最难办的事既不是挣钱也不是技术革新还就是人事。 光着急是没用的得好生想个法子解决了晁盖才行眼下梁山上有了武松又有了公孙胜一票人马不怕宋江坐大正好放手干了这位托塔天王。在这点上水浒的情节大概是帮不上忙了原书晁盖是死于攻打曾头市一役可如今这惹祸的照夜狮子马已然成了自己的坐骑和梁山什么关系也没生晁盖不晓得脑子要搭错多少弦才会去打曾头市了。 没了施大爷的提示高强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好在手下有人:贯忠啊计将安出 许贯忠早知道他有这句面不改色:衙内莫非忘了前日咱们杀奔祝家庄解围梁山虽然退兵了根子可还留着那柴进眼下还在大名府大牢里关着呢 第六章 (上) 无独有偶这里青州城中高强和许贯忠等人在谈论柴进梁山大寨中也在提起这个名字。柴大官人于我山寨有恩如今被狗贼陷害身陷大牢之中我等前次前去攻打祝家庄却又被官兵袭扰无功而返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柴大官人丢了性命说话的乃是水军头领之一阮小五。 如今梁山势力大张山寨聚义厅已经扩大了几倍数十把交椅坐的济济一堂阮小五这一句话好似鸭子塘里丢进了一只野猪登时吵的不亦乐乎。 按照一贯的规律这种众口纷纭的时候关键人物都是不开口的居中的晁盖以及其上宋江下吴用都是默不作声。宋江偷眼看了看晁盖见这位天王沉着一张脸对于下面的众头领好似漠不关心心中有些忐忑:攻打祝家庄是自己带队结果吃了个败仗不但没打下来王英还被官兵捉了去自己也没敢去找高强要人。虽说王英在山寨人缘不怎么样又是自己带上山来的人倘若他宋江没什么表示晁盖多半也不为他出头但这个败仗吃下来对自己日渐上升的地位正是个不大不小的打击若是晁盖够聪明抓住机会大做文章的话山上的局面会生什么变化 眼看越吵越凶两个大头领都不说话吴用只得按住了局面:众家兄弟听我一言 黑帮里头。这军师乃是相当有威信的人他这一说话。众头领都闭了嘴。只听吴用道:众家兄弟咱们梁山好汉义气当先那柴大官人被奸人陷害。岂能不救先前攻打祝家庄乃是为了捉拿奸人为柴大官人报仇虽说大队官兵四处来援咱们先撤回山寨。不过咱们从水泊里出兵到那祝家庄不过两日水程官兵大队到此没有半个月休想办到只消咱们不停骚扰他官兵总不能几万人马都守在祝家庄等着咱们过年吧 众头领听见说的有理。纷纷大笑起来阮小七便叫:军师说得在理咱们隔他十天半个月就去祝家庄左近作上一桩买卖叫他不能营生官兵也来不及救援倘若来地多了咱们就往水泊里一藏。叫那狗官兵连个影子都摸不到看看谁耗的起 他说的兴起众头领也都兴高采烈。原本这就是盗伙强盛的一个根本原因在盗匪有了稳固巢穴之后周围地百姓要想正常生活就必须和他们搞好关系否则的话就算是祝家庄这样有强悍的武力保护的地方。他们终究是庄户人家不可能长年累月地对抗下去。通常都是定期付出一定的财物了事也就是保护费啦。这次祝家庄向官府告密捉了柴进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触犯了盗伙的大忌就算不为了柴进只是为了维护梁山山寨的保护费收入也必须作出强烈的反应如若不然水泊周围几个州县的富裕庄户都来个有样学样梁山就会失去最大的一个稳定收入来源了。 吴用等他们叫了一会手中白羽扇挥了挥止住了几个资深盗匪头领的自由挥微笑道:祝家庄自然是要打地否则我梁山何以立足只是眼下当务之急却不是祝家庄而是营救柴大官人若是咱们将气力都用在攻打祝家庄上头迁延了时日官府给柴大官人定了罪名甚或用甚奸计坏了柴大官人性命传扬出去的话恐怕要被人说我梁山没有义气。 他这一说一时倒没人接口了。隔了一会刘唐才道:军师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柴大官人关在沧州大牢离此几百里路咱们打不得。阮氏兄弟杜千宋万等人纷纷点头应和虽说梁山眼下实力强悍凌驾于绿林道中但刚刚打完的祝家庄一战却让他们看清了自己的力量连一个庄户联保的庄子都打不下来官兵的战斗力更是出乎想像的强悍如果要远离水泊去攻打沧州城不亚于痴人说梦。他们当然不知道倒霉的王英碰上了大宋目前唯一的一支连环马部队在那种情况下不要说是没打过什么硬仗的山贼就连真正的国家级精锐也只有败仗一条路。 吴用此时倒不说话了眼睛向晁盖望了望宋江立时心中就是一凛:看样子晁盖和吴用事先已经有了默契了直娘贼的坏鬼书生果然不是好人亏我待他如此之厚连天机星的帽子都送上了这厮居然还是脚踩两条船与这晁盖勾三搭四 他腹中大骂吴用却见晁盖忽地挺直了身子两手一按大厅中渐渐安静下来:好教众兄弟得知眼下柴大官人已经不在沧州狗官将他押到了大名府交给了留守司看押。 柴进转到大名府关押一路都是秘密押送不要说是绿林道连寻常的官吏都不知道宋江也是从高强那里得到的这个消息只因没有想好要如何处理眼下地局面他就一直隐忍不不想晁盖却也知道了 这边宋江心中暗自警醒下面众头领却被晁盖这个消息提起了精神。要知道大名府离梁山不过二百里且有河道可通这些港汊都是当初黄河决堤东流入梁山泊所留下的大船走不了不过梁山人众多半都是用地小船自然可以通行。 阮小七性子急躁已然叫了起来:既在大名府那便好过沧州刘唐哥哥公孙胜哥哥还有新近上山的几位兄弟都是大名府左近人氏。 这几人被点了名却一时都没说话。刘唐已经倒向了宋江一边而公孙胜等都是高强派来的卧底若没有指示谁敢说去攻打大名府须知这大名府不同寻常州县乃是大宋北京所在河北第一重镇建有皇帝行宫的地方打这里好比是直接给大宋官家剃眉毛高衙内就算手眼通天这等大事能否罩的住 他们没主意眼睛自然都看着宋江阮小七等人见状眼睛也都看宋江一时间聚义厅上数十道目光大半都落在宋江身上。 第六章 (下) 形势所逼宋江也没法子只得起身道:众家兄弟柴大官人与我山寨有恩顾着伙中义气自然须得相救倘若柴大官人已然到了大名府咱们便好行事。只是有一件不知柴大官人原在沧州怎生到了大名府此中恐怕另有蹊跷还得打探清楚从长计议。他这是打了拖延时间的主意要向高强请示。 晁盖却似早料到了他这招摆手道:宋江兄弟不必多虑我这里有个人柴大官人与他交情莫逆自从柴大官人失风之后他就一直设法相救因此打探了这个消息前来山寨报信。众兄弟要知端倪只问他便是。说话时传了号令下去。 宋江此时已经落了被动根本不知道晁盖的底细只得低眉顺眼。 过不片时有一人大步走进聚义厅来团团唱了个喏朗声道:某家张青见过晁盖哥哥宋江哥哥山寨列位兄长。 听其音见其人宋江心中大吃一惊:这人竟然是江湖上失踪许久的菜园子张青高强必欲得之而后甘心的人 当日高强在塞外追踪马贼一伙末了将其全歼点算人数时独独少了张青一个。当时一路向南追下来线索到了大名府卢俊义那就断了碍着燕青的面上又没有卢俊义和张青深入勾结的证据这件事就此耽搁了下来高强只是命石秀动手上的人手通过绿林道打听张青的下落想来这等人在江湖上也不是无名之辈不管走到哪里。都得留下点蛛丝马迹。其时宋江还没上梁山当然也接到了石秀的协查通知。 不想这一年多来张青居然就像消失了一样别说山东河北道上没有他的消息就连北地辽境东南各路都没现有时高强想起来。都以为这人已经死了。不想如今却像天上掉下来一样好端端出现在宋江地面前 张青也是江湖上有些名气的人物别的不说十字坡的人肉包子店那是大大有名虽然几年前被高强一把火烧了这名字却还有不少人记得。当下报了名众头领都上来厮见看架势这人是晁盖面上来入伙的。往后山寨有他一号。 一番扰攘张青也坐了一把交椅晁盖便道:张青兄弟擅长财计。当日咱们山寨作那贩盐的买卖张青兄弟也有份相帮柴大官人说来早已不是外人大家要多亲近。 宋江闻言恍然大悟看来张青失踪了这些日子多半是柴进给藏了起来而晁盖忽然间与柴进搭上线走起这摊私盐买卖。也和这张青脱不了干系毕竟据高强所言张青在北地辽国有许多门路这辽国的白盐恐怕也是通过他才能流进来这许多。现今柴进被捉断了他们的财路这张青没法子。也只得再次跳出来了。只是按照衙内当初的消息张青和那大名府卢俊义关系非同一般这两个人再加上柴进到底是什么干系 这边宋江心里转念头那边张青却道:承蒙晁盖哥哥与众位兄长抬爱小弟心中感激自不待言。沧州柴大官人有大恩于我。当日我得消息迟了不及相救于他。只得辗转央人打探柴大官人下落。于是将柴进被捉之后的情形说了一遍如此这般柴大官人现下押在大名府留守司监牢里此事千真万确那狗日梁子美也知道柴大官人身上干系重大因此看管甚严小弟力量微薄只得前来央求众位哥哥相助。 不管是从江湖义气的角度还是从梁山自身的利益出柴进都是非救不可因此宋江非但不能加以反对还要表现出积极的姿态至于事后如何想办法通知高强才是要紧。他当即慨然道:张青兄弟不必担忧营救柴大官人我梁山义不容辞。只今柴大官人关押在大名府大牢中咱们当务之急须得设法保住柴大官人性命再者打探清楚大名府的情形商议个万全之策。 说得对有理宋江哥哥见的明白朱仝雷横等宋江的亲信赶紧叫好。 他这个主意四平八稳晁盖和张青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当下商议要派两个得力精干的人去大名府打探柴进的消息设法买通当地牢子节级保住他的性命。这人选可以说是一个小小的关键不但要机敏变通熟悉大名府的环境也是个必要条件张青当仁不让另外一个则是新近上山的锦豹子杨林担任宋江的亲信一个也没入选。 造成这种结果宋江手下提不出合适的人是一个方面却也是他故意放水的结果。此刻他心里盘算的当然不是如何救出柴进当日高强已经给他交了底一时半会柴进的性命无忧;相反由于张青的意外出现尽快通知高强这新地变化才是急务。好在张青再次下山去打探柴进的消息正好是宋江所要的结果柴进现在关在大名府大牢里你若要救人势必要打通押牢节级的关节往里面递消息这一递不要紧押牢节级是谁石秀的结义兄弟病关索杨雄就这一下你张青就得在那高衙内眼前现了形 宋江心中暗喜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算好时间当高强知道张青出现的时候他的使者也要到达高强的面前而后高强自然会作出指示他宋江依计行事就是。 他心里这些盘算自然没什么人知道。石秀的江湖势力虽然庞大但由于他本人的军官身份连带的他这股势力也是半红不黑绿林道中是不予认可的因此他全力追查张青的下落绿林道却没有多少反应加上张青地辽国的行事又很谨慎大宋境内没什么人知道因此梁山大寨上下真正知道张青与高强恩怨地只有宋江一个而已。 晁盖自然不知他只看到自从自己与张青有了联络之后随着私盐买卖给梁山带来的滚滚财源晁天王在梁山山寨的地位日渐上升大有压过宋江重新掌握山寨大权的势头。在这种情况下更加容不得柴进被官府捉去断了他的财路。 众家兄弟晁盖志得意满蓦地站起身来大喝一声:即日起山寨加倍警戒内外不得我腰牌都不得出入以免走漏了风声众兄弟整顿军器操练精干士卒只等张青杨林两位兄弟打探消息回转某家便要亲自率领兵马救援柴大官人以全我山寨威名与义气 堂下众人自然大声应和宋江的亲信们却都脸色一变被晁盖抢先说出这率领兵马的话来宋江在这局面下如何反驳难道这就将成为晁盖重新夺回梁山控制权的开端 第七章 (上) 宋江这个卧底的烦恼身为他直接上司的高强当然是知道一点的。最起码看多了警匪片和间谍片类似的狗血桥段门清的很。 知道归知道他才不管堂堂的衙内么总之宋江的把柄抓在他手里干的好有赏干不好就喀嚓没得讨价还价例如现在接到了两个途径送来的消息得知自己苦苦追查了近两年之久的张青居然就在梁山山寨高强激动的差点要直接下令宋江在梁山上大火并立时砍了晁盖一伙的脑袋。 好在还是有冷静的人的许贯忠和石秀一左一右拉住了他。张青半夜摸到大名府押牢节级杨雄家中的时候石秀正在大名府办事而且就住在杨雄家里只可惜当晚无巧不巧石秀并没在杨雄家中被索和关胜请去喝酒了。第二天从杨雄口中得知此事石秀气的飞起一脚把桌子踢了:多好的机会杨雄杨林再加上他拼命三郎收拾一个张青算得了什么只是错过了也就没辙在查明张青二人天一亮就出城而去之后石秀一面派人飞鸽传书一面自己飞马赶奔青州而来。 翻了翻手上宋江派人送来的信又问了石秀关于当时张青与杨雄接洽的情形许贯忠皱起眉头向高强道:衙内这张青做事恁地把细该当是将大名府眼下的诸般情状都打听明白了最后一晚才与杨节级接触要他暂且保住柴进的性命。亏得石三郎这两年来一直不曾放松了对卢俊义府上地监视。张青在接触杨节级之前确实在他府上出现过这也解开了小人心头的一个疑团。 疑团什么疑团高强现在的心理绝对不适合作复杂的情报分析与处理工作一面强压心中的亢奋和怒火一面随口反问。 当日衙内从塞外归来可以说与那张青最多就是前脚后脚可是石三郎星夜返回大名府时这厮居然当晚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时间上未免也忒以的巧了如今看来这柴进想必是早就与张青和卢俊义有了勾结他在边境附近接着了衙内所在的使团确认了衙内还安好。便随即传讯给身在卢俊义府上地张青这才令他得以及时逃脱。 一语惊醒梦中人高强这才明白。刚压下去的火立时又窜了上来:原来如此好一帮贼子不杀了这几个贼子如何消我心头之恨 石秀在一旁听了。也是连声痛骂他自从跟了高强诸事顺遂交代下来的差事几乎没有失败的偏偏在捉拿张青上头栽了个跟头想想也是窝囊奋然道:衙内。如今水落石出小乙须不能怪衙内心狠何不立刻下令捉拿大名府卢俊义宋江那里火并晁盖再拿了张青并已经下狱的柴进三个狗头一起砍了 高强一听。这砍地痛快正合我意刚叫了一声好。许贯忠忙拦住了道:衙内咱们在梁山下了这许多功夫若是现在火并宋江便完全失去了在绿林中的威信再者晁盖一伙现在梁山上仍旧势力不俗起码水军都还是他的旧部这么火并起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不够稳妥。 听到稳妥二字高强险些要作心说现在是仇人见面本衙内没有变身成红眼兔子已经算是冷静人了还稳妥当唧硬邦邦地顶了回去:要依你说怎么样才算稳妥 高强与许贯忠几年的搭档还从来没用这种口气说过话明显是急火攻心了许贯忠知道急切说不得自己肚里叹了一声缓道:衙内你胸怀大志可不能在这点私人怨恨上乱了方寸坏了大事这么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几个跳梁小丑的性命非智者所为 呃深呼吸深呼吸说到胸怀大志在这时代恐怕真没什么人能比地上高强了他的每一点举动那都是可能产生深远的历史意义的张青这厮甚是奸猾如今好容易他自己跳了出来错过了这个机会再抓他可就难了抓不到他卢俊义也没法抓我是想及此节这才心急若是贯忠你有万全之策何不直言 见高强冷静下来许贯忠拉着石秀也坐了下来这才道:这几个贼子对衙内下这样的毒手自然不能饶了贯忠是想此番机会难得照宋江传出来的消息那晁盖已经放言要亲率山寨众人前去营救柴进想那大名府虽不是铜墙铁壁却也不是寻常州县可比的柴进又是留守司的重犯要劫牢救他谈何容易卢俊义既然是和柴进早有勾结又是大名府的地头蛇此番无论如何也要亲自出手相救正是捉他的好机会。 听到这里石秀已然明白了许贯忠的计策:许总管你是说借着晁盖等人营救柴进的时机咱们将计就计把这几个贼子一网打尽既报了衙内的仇又帮着宋江夺了梁山的大位将河北山东一带的隐患一举都拔了去 许贯忠开颜道:石三郎果然精细这么快便猜到我的心思衙内此番正是机会难得晁盖这厮平日深藏水寨之中要夺他的性命当真不易那卢俊义更是老老实实在家中作他的财主连门都不大出若不趁这个机会怎么要他的命张青那厮更是老江湖油滑的紧。而此番大名府救柴进难得这几个贼子都要出动咱们有心算无心大名府又是大军云集的所在再加上宋江给咱们做内应这一战必定能尽歼贼党。 高强连连点头似这般说法比他刚才那种破釜沉舟的打算确实稳妥的多如此一来那柴进还真是杀不得多好的香饵啊 更有一桩妙处柴进乃是前朝子孙家有丹书铁券若非谋反大逆不但杀他不得连刑都不能上的哪知沧州府胆子太大区区贩盐的罪名就把人拿了而后又丢给大名府去背黑锅。现今的大名府留守梁子美不明不白接了这个烫手山芋眼下正不知道如何愁吧说到此处许贯忠大笑几声:若是捉了晁盖一党定他个串通谋反的罪名杀他柴进可就是名正言顺了梁子美若能立下此功不但甩了黑锅更是大功一件由不得他不拼了老命为衙内办事。将来衙内入阁此人又是一股助力。 高强和石秀齐声叫好这么好的机会若是不好好加以利用那真是白生了这吃饭的家伙了。只是这样的计策对于执行自然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当下几人细细商议先拟了几条出来。 第七章 (下) 此番引敌入彀主战场就是在大名府因此第一个任务是石秀他要负责选拔一批可靠的江湖好汉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混入大名府各处安置。 第二件高强亲自修书一封由石秀带着求见大名府留守梁子美说道梁山草寇就要下山来劫柴进大闹大名府高青州有将计就计的打算向其说明厉害以便取得这位大名府最高官员的支持和配合。在经由梁师成的途径得知梁子美已经向蔡京求调回京并且推荐高强接任大名府留守的消息之后对于这位梁留守急于甩掉黑锅的心情高强是非常理解并且也乐于借此机会成全他一下的。 第三件将这个打算透露给宋江要求他必须第一时间将晁盖等人的计划和布置打探明白再传递给高强这边知晓俾可一一应对达成最好的效果。 最后一桩就是行动时间了表面上看来这次是要等候晁盖一伙前来劫牢再作出相应的反击然而这么轻易将主动权交给对手岂是智者所为 如今已是十月下咱们可以放出消息去说道明春郊祭大礼柴进作为前朝子孙也有赏赐大名府必须得在这之前作出决断便可引敌来攻。这是石秀的提议。 高强想了想又问许贯忠:这也不错眼看入冬若是梁子美想神不知鬼不觉了结了这事多半要让柴进在牢里过冬若是冻死了。那就是疲毙他不用背太大干系若是柴进能熬过这冬郊祭他就熬不过去了因此多半过了上元节就得问斩。如此一来晁盖和卢俊义要劫牢也得在这之前动手了。不过这中间也有几个月的功夫咱们还是拿不准他们什么时候动手啊 许贯忠却笑道:衙内晁盖他们也不是傻子更有卢俊义这个地头蛇在。自然会挑选最好的时机。如今已到年底兵马校阅的时候大名府又是河北重镇操练兵马是顺理成章的事衙内只需请梁留守在大名府内外驻扎大军壁垒森严。借他晁盖个胆子也不敢来劫牢。如此一来他唯有等待大军松懈的时机明年郊祭之前。最合适的机会也只有一个 上元节三人异口同声说了出来接着对望了望都大笑起来。 痛快痛快就这么办这么商量事实在是叫人爽利高强也不拖泥带水立命石秀赶回大名府打前站不但要与梁子美建立起联系更要整顿大名府牢城的防守。不要被晁盖等人打个措手不及这边还在商议什么将计就计那边柴进都被人劫了去了丢人可丢大了。 石秀答应了片刻也不停留在青州府换了匹马又赶奔大名府而去。 高强与许贯忠将他送出衙门一面目送骑影远去高强不禁心潮起伏:想不到书里有个大闹大名府。我这里居然也要上演类似地一出了只是坐牢的从卢俊义换成了柴进。劫牢的则是宋江换了晁盖至于原本救了卢俊义又陪他坐牢的石秀如今却成了催命的阎王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本衙内这只蝴蝶翅膀扇的颇有几分水平呢 他这边刚要转身回府忽听不远处有人叫:那边可是青州知府高相公 声音不熟却甚是洪亮还带着几分与刘琦相似地陕西口音高强循声望去只见三五条汉子身上穿着平民的褐衣手里牵着马匹马鞍上挂着包袱一身的风尘仆仆好似远路来的。 看其人听其声遮莫是刘琦的故旧或者兄弟高强肚里嘀咕口中应答:正是本府来者何人 那几个汉子闻听都露出喜色当先一条大汉最为雄壮抢上几步叉手施礼道:青州相公在上小人等是应鲁智深大师相召自陕西华州前来投托青州相公门下小人史进这几个都是小人的兄弟伙。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掏出书信一封。 高强乍听这名字耳朵就震了一下:陕西华州地史进九纹龙鲁智深干的好事什么时候把他给找来了还一声不吭的要给本衙内一个惊喜还是怎么地 名人见的多了虽然高强对于水浒书中的史进颇有几分喜爱但现实归现实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将那书信接过看封皮果然是鲁智深的笔迹展开一读乃是鲁智深亲笔的荐信几行大字歪歪扭扭剑拔弩张有几笔甚至划到了纸边都没写尽:高强徒儿史进史大郎乃为师故友其人熟习武艺乃是义士今荐去你处好生相待。落款不名画一根禅杖一头是八棱锤一头月牙铲此乃鲁智深独门兵器疯魔禅杖。 高强心说这信可真够鲁智深的将信折好交给一旁的许贯忠立时堆出一脸欢笑:原来是史大郎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幸也何如不知这几位好汉如何称呼 难得见一个绯衣的大官如此礼贤下士史进心想鲁达的面子真是不小这徒弟也收的煞好。赶紧将身边几个人引见了不出所料正是与他一同落草的好汉神机军师朱武跳涧虎陈达独缺白花蛇杨春史进不说高强也不好问。 余下一人却是个少年看着身量不矮筋骨显然还没完全育看着瘦小的很一双眼睛却极为有神闪动之间精光四射相貌迥非寻常高强平生见多了英雄见了此人情状却也心中一凛忙道:不知这位好汉 史进有些为难那少年却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知府相公不必在意我是史大哥的朋友听说他要来山东访友跟着来游历一番的可不是投托知府相公这名姓么不足辱相公之耳。 居然不肯报名高强心中大奇若是个狷介狂生在他面前摆出这样的姿态高强是眼角都不看他偏偏这少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叫人看了却不讨厌用现在的话来说此人虽然衣衫不显满面风尘却依旧潇洒自如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有这样的气度会是什么寻常人物么 高强眼睛望着史进九纹龙忙扯了那少年一把向高强道:知府相公这是小人的一个小兄弟山野之人不懂得礼数他姓李叫做孝忠宁州彭原店人。 第八章 (上) 李孝忠高强脑子里百度了一下愣是没找到这个名字同阶段历史中匹配度最高的一个是李显忠可如今才大观三年底李显忠还在吃奶呢眼前这位怎么看都已经断奶了吧;况且李显忠原名李世辅后来是高宗赵构给赐了显忠之名根本对不上号眼下赵构好像也在吃奶呢 得了荒野之中本多英杰眼前这位多半就是了看这气度不是一般人却不晓得有什么才能。高强不敢怠慢忙将史进一行请了进去又命人找刘琦和韩世忠来大家都是陕西人老乡见老乡不说两眼泪汪汪吧话总能投机一些。 当晚自然摆宴接风史进听说鲁智深作了二龙山宝珠寺的住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白什么改了名更了姓寨主改住持早知如此史进当初要是把少华山上的庙占下来如今难道也能改作住持 这等笑话说过便罢好在高强虽然是五品大员一点架子没有言语举止中对史进一行显得甚是器重叫几人颇为心折。酒酣之时史进向高强笑道:鲁大师果然收的好徒弟对我等山野之人也这等厚待实不相瞒我兄弟几人在陕西华州时乃是绿林中人。说出这话时朱武和陈达都停杯不饮凝神看高强的反应。 倘若换了别个官员听了这消息都得打个愣神唯独高强全不在意谈笑风生那当然了他早就知道了道:草莽之中本多豪杰难得史大郎身在绿林心怀忠义愿意为朝廷和官家效命。本衙内钦佩之至。如蒙不弃便请史大郎在我这衙门里权且作个牙兵都头安身。陈壮士可为副都头朱先生便委屈作个书吏如何 这几个虽然不是什么正经官职却都是高强身边亲信的位置史进等人喜出望外知道高强没把他们当了外人。纷纷拜谢大家将酒杯端起一饮而尽。 那少年李孝忠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又看了看一旁作陪的刘琦和韩世忠忽而端起酒杯道:高知府。小人年纪虽然不大却爱结交天下英雄像你这样的官从来不曾见过。少不得要敬一杯酒。 这时代的酒比啤酒还不如以高强在现代啤酒论箱喝的肚量自然是不在眼里闻言立刻就把酒碗端了起来刚要去碰那少年却又将手中酒碗缩了缩笑道:且慢高知府咱们先说好我虽然是跟着史大郎来的。却只是游历不须你给什么官职只是往后一段日子怕是要叨扰知府相公这可使得 使得高强一口答应心说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年纪这么小。又是跟着史进从远路来的总不成你还能是个奸细其实说到史进的性格。颇为粗疏这少年若真是奸细处心积虑的通过史进来接近高强难度也未必就有多高。 俩人酒碗一碰干了酒高强便问:李哥儿看你模样不似绿林中人怎地与史大郎作了一路 李孝忠一笑史进脸上有些尴尬还没等说话朱武忽然插进来道:高知府莫要看这李小哥年纪不大却是智计百出。说来惭愧我们与他还是不打不相识。 原来史进作了山贼他武艺是好的但对于经营山寨是一窍不通又爱劫富济贫因此山寨没什么钱粮积蓄。年景好的时候日子不难过今年各地大旱陕西也不例外史进这少华山一伙不但抢不到多少粮食还时不时要拿出点存粮来赈济灾民山寨就有些青黄不接起来。 朱武是实际上的当家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说不得要史进带队出去吃几个大户。有道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史进又是本地庄户出身更加下不了手这次吃大户的目标就选在了邻州的一个庄子。 哪晓得这次出兵倒了大霉也不知怎地走漏了风声史进一路上吃尽了苦头东边一支冷箭西边一阵锣鼓到了晚上更加不消停吵的众山贼连觉都睡不着。如此情形显然对手已经有了防备史进和朱武一合计当即退兵而后又连夜进军杀了对方一个回马枪。 高强听到这里胃口已经都被调了起来:此计大妙寻常庄户人家能如此调遣已经不易看到史大郎回兵多半要大大庆幸哪里还有防备不过看样子这回马枪恐怕没落什么好下场。 果然史进率军先退后进一昼夜跑了近百里虽然众喽兵跑的叫苦连天仗着史进平素御下有方队伍倒还没散。看看到了地头已经是黎民时分史进便下令休整队伍。这一休整不要紧立时听见一声号炮响跟着锣鼓喧天杀声动地周围好似千军万马杀来一般一片声地叫不要走了一个贼人。 所谓的奇兵都是建立在不被敌人识破的基础上一旦被敌人识破打了个反埋伏士气立刻崩盘史进手下地几百喽兵登时就溃不成军史进眼见兵败如山倒气的两眼冒火自己带了几个心腹喽兵望前冲哪晓得那条路上不是绊马索就是陷马坑连同史进在内一个都没跑掉全当了人家的俘虏后来还是朱武出面给赎回来地。 高强看了看李孝忠心想多半这就是出自这少年的手笔的:李哥儿不知这一仗你带了多少人 李孝忠一笑:三十人而已多了我也调遣不动。 座中皆惊三十个乡丁经这十来岁的少年一调教居然能把数百精壮喽兵都给打垮了甚至活捉了对方主将别的不说这少年的胆略高得惊人 刘琦和韩世忠都有些不信但这话既然是史进说的他是高强师父的朋友看性情又颇为豪爽好似不大会在这事上撒谎。俩人对望一眼都来了精神座中话题一转大家就聊起了兵法来。 第八章 (下) 说到这时代的兵法高强可就算外行了别看他打了几仗又整天和这些武将混在一块但其本质上还是现代的一个市民哪里懂什么冷兵器战争根本插不下嘴去只能看着几个人用陕西口音在那里谈兵讲武那少年李孝忠虽然满不在乎但刘琦和韩世忠也都是良将之才韩世忠更是亲身见识过北边辽夏金各族劲旅论起对外族兵马的认识当世算他一号因此三言两语之间几个人就说的很是热络。 高强见自己已然被晾在了一边他也不恼很知趣地转到许贯忠身边坐下低声道:贯忠你看这个少年什么来路 摇头:看不出来既不是将门军户也没读过书草莽气虽重却没寻常盗匪的那股横劲看来看去顶多是个游侠儿。游侠儿这种职业汉唐都是多的汉时有五陵年少唐时则有空空儿聂隐娘等豪杰都是历史留名的人物。只是到了大宋朝承平日久官府重文轻武游侠儿已经是越来越少了。 高强转过头看了看正说的高兴的几个年轻英杰忽然有点好笑。他现在有些明白这史进为何被李孝忠擒住了之后不但没有翻脸俩人还成了好友按照水浒书中的描写这位九纹龙为了学武和交朋友结果把一份偌大家私都给败的干净典型的游侠儿作风这俩人敢情是臭味相投吧 当日酒宴尽欢而散次日高强领着史进等人去二龙山见过了师父鲁智深。从此史进一行就在青州衙门里住了下来。这一住不要紧那少年李孝忠不知怎的和李逵对上了眼他年纪虽小却机变百出李逵根本不是对手很吃了些苦头。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年底。这一年南边北边西边都有大灾河北和山东一带却小小丰收。高强治下地方太平。百姓不免要大大庆贺一番知府衙门堆满了各地送来地土产。以表对这位父母官的敬意。 只可惜父母官自己可没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高强眼下全部心力都已经集中到了即将到来的大名府之战上头。按照之前的安排石秀在取得了大名府留守梁子美的配合之后先调集兵马加强牢城的防守由杨雄率领这就把牢城掌握在了高强的手中;其次则是梁子美命大名府的几员统制大刀关胜天王李成还有急先锋索等人把手里的兵马都收到大名府四周扎下十来座营垒。三万多人马每天操练有时连当地地乡兵都被动员参加声势着实浩大。 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不管什么样的山贼也兴不起强攻地念头于是摆在晁盖等人面前的就只剩下了劫牢一条道。杨雄那边自然很配合在梁山的金钱攻势下虽然不能私放了柴进但牢城的防守布置都一一泄漏了出来。 此时在梁山的聚义厅里晁盖等人就围着一张地图。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说了一会晁盖直起腰来重重地吐了口气骂道:贼厮鸟这大名府的官兵恁地多法有关大名府的兵力和部署晁盖也已经从张青那里得到了详细情报以梁山的兵力就算全寨人都堆上去。也拿不下大名府这样坚固的城池甚至有可能在城下就吃败仗。 宋江此时已经知道了高强的打算。他巴不得晁盖乖乖上钩把性命丢在大名府随声附和道:兄长勿忧此等官兵虽众却不能廖战待小弟领一支兵马下山为兄长破敌 晁盖横了他一眼豪笑道:何劳贤弟愚兄早已说过此番搭救柴大官人愚兄必定要亲身前往贤弟不必多言。眼下梁山地兵权三分之二都已经落在了宋江手中晁盖能信任的除了他本寨的人马就是三阮水军了张青虽然算个军事的人才却是光杆司令一名当真上阵厮杀派不了多大用场。 这种情形对于讲究实力和地位的绿林中人当然是要极力避免的晁盖联络张青等人也正是为了扭转目前的颓势。至于他与卢俊义等的联系更可以上追到打劫高强应奉纲之前。 想到自己率军救出柴进之后卢俊义也得跟着上山从此自己不但声威大震更添了许多膀臂再设法恢复私盐买卖将这条财源抓在手里到时候压服宋江重新作回名副其实的梁山老大那种日子啧啧 有了这样美好的愿景晁盖大把心情与宋江周旋以至于这段日子里俩人的关系从表面上看比以前竟是更为密切了连兄友弟恭都不足以形容。 吴用在一旁摇着白羽扇时值隆冬煽风是能免则免这纯粹就是玩个姿态白羽扇那是智慧的标志两位哥哥莫要争竞以小弟之见这营救柴大官人一事须得内外相应一面智取一面力胜。 此话怎讲 一面咱们须得点选精干兄弟趁着上元之夜门禁大开的时机混入大名府中相机制造混乱令官兵疲于奔命而后趁乱打开牢城将柴大官人救出城外;这是智取。到了城外众家兄弟须得尽撤回梁山一路上须得过黄河渡口再穿过飞虎峪隘口到了清河边咱们水军才好接应上船这黄河渡口飞虎峪隘口清河渡口三处都有官兵把守须得力敌。 仗着敌情明白吴用绞尽脑汁想出的这个计划确实是目前唯一可行了凭借上元节时不但大名府金吾不禁各处驻守的官兵也大多防守松懈出其不意地突袭成功可期。 反复推敲之后张青也露出了笑容:军师果然妙计算无遗策 晁盖却有些不爽现在看来梁山大军须得分兵两路自己有言在先这潜入大名府劫牢一路自然由自己率领另一路大军攻打沿途隘口接应劫牢军回程这重担看来还是要落到宋江身上了。 可转念一想让宋江带兵出征总比留他在山寨要来得放心彼此勾心斗角了这么久晁盖对于宋江的能力和野心不敢有任何低估天晓得这黑矮子眼看自己在山寨的权势即将不保一个人会在山寨弄出什么事端来 于是一番虚情假意的推挡之后这个晁盖突前宋江接应的行动方案最终底定带着各自都很满意的结局托塔天王和及时雨分头行事了。 第九章 (上) 年关将近爆竹声声大街小巷都是一片忙碌景象高强的青州府衙也不例外虽然上元节就是半个月之后的事可算起来也还来得及再加上晁盖还没有离开梁山高强这里只能秘密行事索性就过完了年再动身。 此时高强正站在正堂前拢着袖子看家里的女眷放鞭炮。这几个月来他还是没有回内宅歇宿一晚但却不再回避与几位妻妾的见面简单说来就是正常说话就是不回去睡觉看那架势大有将外宅书房当作长期住所的打算。 这当然不是高强要开始修炼葵花宝典了他是想通过这样的姿态来给众妻妾之间刚刚出现的争宠苗头施加压力。这样的心思也通过右京向一众妻妾进行了传达而蔡颖等妻妾的态度也相当恭顺对高强的强硬回报以最大限度的耐性因此到了这个时候彼此间已经渐渐恢复了当初的融洽。当然了夫妻间长期没有夫妻生活这种局面必定会产生某种张力从而使得空气中呈现出淡淡的怪异气氛这一点是无法避免的。 看着天井里金芝在那里点着爆竹时不时拿来吓唬小环和师师又将几个丫鬟拉下水闹的不可开交高强与身边的妻子蔡颖对望一眼正觉得心中欢喜忽地耳边荡起一缕悠扬的笛声。 呀这是谁吹的笛子真是好只听了两句金芝便第一个叫了起来大概她是负责放炮的相对而言比较少受影响。 师师侧着耳朵听了一会笑道:是好倘若燕官人不是到了杭州。我都要以为是他在吹了。也不知是哪里的乐师吹的这样好法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能与燕官人相比的笛声。 高强原本也在欣赏这笛声。听到师师这样说法忽地想起一事来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提高了嗓门道:敢是小乙来了么怎么人不进来站外面吹起笛子来了 话音刚落。笛声顿止过了片刻院门推开一人青衣小帽。僮仆打扮手中持一根笛子躬身唱喏道:小人燕青见过衙内此来匆忙无以为贺。唯有笛声献技。 燕青这么突然出现除了不大熟悉他的金芝内宅众人都是惊喜莫名蔡颖正要说话眼角晃见高强脸色很是难看心里一个机灵这才觉得不对:小乙怎地这么一身打扮官人又怎么脸色如此难看 看看高强瞪着燕青嘴巴紧紧闭着一句话都不说而燕青则泰然自若。回望着高强院子里的都是灵性的女孩子到这时候也晓得不对了。蔡颖见机地快赶忙找了个借口将众人都拉了进去。 院子里只剩下两个人高强站在堂前燕青则独立天井中。 耳听着墙外的鞭炮响高强冷眼扫了燕青的装束。淡淡道:小乙你穿这一身。是想作哪家的童子 燕青面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衙内忘了当日大名府小人是被人送了给衙内的今日穿这么一身自然也还是衙内的童子。 高强气往上冲喝道:你想干什么我忍了两年整整两年几乎不需要任何预热和前奏他的情绪就爆了出来一个箭步跳到天井中面对着燕青那俊雅无双的面庞高强几乎是恶狠狠地叫道:就是为了能给你个交代我忍了两年差点把我自己的命都扔在塞北的荒原上了索索替我死了一回到了今天你还想求我放过他 面对如此认真的高强燕青脸上也失去的惯常的笑容或者说此时的他才是真正摘下了面具:衙内 以我的身份地位对付卢俊义这样的人只要我想对付他我还用得着对谁交代么我还用得着抓他的把柄么高强这次是真正火大了本来他就怕多事没打算将自己要对卢俊义下手的消息告诉燕青寻思着到现在才动手已经足够对燕青交代了不想这厮不知怎的得到了消息居然还来了这么一手到今天这份上你还要替他求情你到底站那头的我倒真想看看哪天要是我死在这头玉麒麟的手上你会作什么 他并不是什么帝皇之威王霸之气起脾气来也就是一般人的档次但是轻易不脾气的人一旦真动了火可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平息地。 可燕青偏偏就还是那副古井不波的神情:衙内听小人一言。 你说你说我看你有什么话说高强又狠狠盯了盯燕青的眼睛接着把身子一转干脆就不看他了。 衙内小人得了这个消息星夜飞马前来只为了向衙内送一句话:若是衙内真个下决心要对付卢俊义那便不能有丝毫疏虞。 这倒是一个叫人意外的答案高强瞥了燕青一眼撇了撇嘴:得了吧就为了这么一个警告值得你千里迢迢从杭州赶到山东来还特意换了这么一身装束再说他仰起头看了看西边的天那里是大名府的方向:什么玉麒麟什么河北枪棒第一在我眼里算得了什么捻死他就跟捻死个蚂蚁一样这两年我是没动手对付他可也能叫他拢共只踏出家门二十三次自从两年前出使归来在大名府卢俊义家里丢了张青的踪迹高强对卢俊义的监视就从来没间断过从各个方面对其生意的挤压也是从不放松如今的玉麒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河北枪棒第一兼家财第一了。 燕青望着高强忽地非常开心地笑了起来虽然高强依旧是一副气咻咻的模样但是凭他的了解高强心里已经没多少火气了:衙内你盯卢俊义盯得这么紧却怎么连他通过柴进和晁盖贩私盐都没察觉 这个高强语塞这事他还是从宋江那里得到的确凿讯息严格说起来到现在他都没能挖起卢俊义等人的贩盐网络。当然在这个经济较为落后的时代获取他人的生意情报比现代也不容易到哪里去别看高强在情报网络上下了大功夫死角照样大的吓死人。老实说在大宋这样的技术条件下要搞出象现代的xx调查局之类的组织根本就是痴人说梦顶多是情报的搜集整理和传递比较有系统而已。 第九章 (下) 不过虽然有这样的客观条件限制对于被燕青击中软肋高强还是觉得不爽因此要予以反击:那是因为你不肯插手 见高强这么说燕青反收起了笑沉声道:衙内你说的没错最适合对付卢俊义的人就是我燕青。也正是如此我才要告诫衙内若要对付卢俊义就不能有丝毫疏虞。 第二次听到同样的话高强也不由得有些重视起来但当他问起卢俊义有可能采取什么行动的时候得到的回答却是:小人不知。 这下高强是真的懒得理他了拂袖而去一边走一边嘟囔:什么玩意 望着高强把门在身后重重摔上燕青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又一脸的决然。 你还是来了。不必回头燕青也知道这必定是自己毕生的好友许贯忠。 我不得不来贯忠因为你犯了一个最严重的错误一个你从来没犯过的错误。他依旧望着高强消失的那扇门一面缓缓道:在你的计划中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要如何对付卢俊义没有考虑过卢俊义要作什么而这恰恰是曾经让衙内最接近死亡的对手 许贯忠施施然地走过来用手玩了玩燕青头顶那小帽上的绒球皮皮地笑道:我是没考虑过因为那是你要考虑的东西。要不我干吗把你叫过来 燕青头一偏将好友的手让开鼻子里哼了哼没说什么。 许贯忠不依不饶手又追上了那朵绒球燕青终于不能容忍。脚下一个垫步退出五尺远斜着眼睛道:得了我既然来了。就不能眼看着你们吃亏。 许贯忠原本还想继续骚扰听了这话打了个愣神。他对燕青的判断力有着极高的评价如果是其他事情。燕青这么说了。他会想也不想就接受下来。但是现在不同燕青的意思居然是按照这么展下去他们会因为忽视了卢俊义而吃亏这怎么可能。对手的一切行动几乎都在掌握之中了这是必胜地局面。 许贯忠凝神看了看燕青道:小乙这次因为涉及到卢俊义所以我叫你来希望你能在此与过去彻底了断可不代表我没办法对付卢俊义。关系到一个智者最为珍视的能力。许贯忠也难得地正经了起来。 燕青看了许贯忠好一会摇了摇头:贯忠。你跟在衙内身边过的太顺了顺的你都忘记了我刚才说过的事实虽然失败了可是卢俊义是差点让衙内送了命的人你指望他会乖乖地跟着晁盖的步子走 许贯忠一时语塞随即反问道:他一直在石三郎的监视之下这两年我们不断地试探都没得到什么反应现在这种局面咱们占据绝对优势他能作什么 得到地回应是片刻的沉默而后:我也说不准但我知道一点从头到尾卢俊义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衙内所以这一次我会紧跟在衙内身边。 听到这里高强也不在门后面待着了几个大步走出来背着手冷笑道:他的目标是我那可真是巧了这一回我也是绝对不会再放过他的说话的时候他眼睛紧紧盯着燕青。 言外之意燕青自然了然他一摊手展了展身上标志着僮仆身份的青衣小帽:衙内燕青只是你的一个侍僮而已由始至终并无改变。这样的说法乍听起来有些难以理解高强很费劲地理出来敢情这身衣服是为了在卢俊义面前坚定燕青自己的立场 要得到一个真正人才的心怎么就这么难虽然没有对自己的王八之气抱有多少幻想但在现燕青经过这么久这么多事情之后依然不能坚决彻底地在自己和卢俊义之间作出选择高强还是免不了有些失落。不是么需要用外在的形式来影响内心的决定这就是决心不够的标志。 三人之间一时陷入了略带尴尬的沉默。 忽然高强觉得脸颊一凉抬头望时天空中有片片雪花飘落落到地上三人的身上脸上片刻就化为无形。 高强仰望着头顶的彤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脸色顿时也阴沉了下来:贯忠立时招集诸将这场雪一下咱们可得提前上路了倘若等到雪下大了再出那路上可不是一般的难走了。 许贯忠答应一声飞奔出去遣人传讯好在此番是蓄谋而动有份参与的兵力和将领都已经齐集城中做好了一切准备现在只是等候命令而已。 高强转身向房门走了几步回头看见燕青还站在原地忍不住扔了一句过去:站着干吗你不是本衙内的侍僮么我到哪你就得到哪 燕青微微一愕随即又笑了起来身子轻轻一纵迎着几片雪花已然到了高强的身后垂手侍立真就是一副侍僮的模样。 作衙内还真够奢侈的燕青当侍僮李师师作乐师混到这份上实属不易高强暗自摇头刚转过身去忽听身后的燕青低声道:衙内忍了这两年燕青佩服。 你佩服高强又回头看了看他咧了咧嘴:那我也算值了忍这两年我可不是因为没法对付卢俊义。以他的身份和势力如果只是想要对付卢俊义那真是大把手段之所以隐忍到现在纯粹是因为燕青的缘故在高强的全盘计划中对于燕青的才能有极大的借用处因此必须要获得这位侍僮出身的燕小乙的全部忠心才行。相比之下卢俊义的私仇其实真的算不上什么这次下决心解决这个问题也还是因为卢俊义刚好又拦在了高强的路上。 走吧去跟大家商议一下咱们这就要出了 第十章 (上) 半天之中雪已经下大了出得青州城来四望尽是白茫茫的一片白的树白的房子白的草偶尔跑过一条白的狗身上肿的白狗。 这不是什么王师出征自然也没有什么誓师和训话。在接到金牌卧底小密探宋江宋公明的情报后对于梁山军的计划高强这边已经是一清二楚随即也拟订了相应的策略。 此次从青州出的兵马计有高强的牙兵两百领兵曹正史进;连环马军精兵五百领兵呼延通青州军一百名领兵韩世忠秦明。燕青许贯忠和刘琦跟随在高强身边。 因为是秘密作战并没有通知在外领军的杨志和6谦出兵协同要知道这些驻军不管再怎么整顿军将们和梁山这样的大山寨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大过年的调兵打仗怎么说也难以保密。 身为主帅高强是最后一批出城的他在马上控着缰绳向送行的呼延灼拱手道:呼延统制今番又要劳你守城。 前面几仗打下来呼延灼守城已经成了惯例身为高强身边级别最高的将官高强又不大好指挥他确实是最适合守城他自己也习惯了叉手道:知府相公望安末将自当谨守城池包管直到上元节过了这青州城内外才得交通。这次与别不同保密性被高强再三强调呼延灼守城的任务中这一条放在第一位。 有这宿将留守高强自然也心安。他探头看了看城中不见有人追来放了心笑道:今番将吕通判也一起瞒过了呼延统制须代本官分说则个。没事出去算计山贼尤其是涉及到和山寨卧底宋江的合作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青州通判吕颐浩虽然与高强相处融洽但为人有些刻板这等事高强能瞒就瞒。若被他知道了就好生麻烦。 呼延灼闻言苦笑心说你一走了之放我在这里忍受吕颐浩的责骂也真忍心通判是从七品的官跟呼延灼只是平级但大宋文尊武卑平级官里面。武官就得被文官领导。 虽然腹有牢骚无奈他本来就是被高俅调到青州来给这个宝贝衙内保驾的也没什么好说。待要嘱咐自己的侄儿呼延通几句时却见这小子犹如脱缰的野马早已去的远了只索罢了与高强别过转身吩咐关上城门。拉起吊桥。 高强呼出一口白气他身上穿着新作的丝棉袄。外面套上锁子软甲飞身上马时姿态也有几分矫健将手向空中一举大队马军踏雪而行沿着官道向西急行而去。 雪地行军艰苦处比平时更胜逾倍好在这次行军从几个月前就开始筹备。所用的马匹都经过精心调教匹匹养足了膘蓄好了脚力防冻防滑等措施一应俱全加上官道上地面上了冻雪也没积的太深将将没过马蹄而已。大队跑起来甚是轻快。 这次行军的目标是飞虎峪隘口此处原有索地三千军马把守。乃是梁山到大名府的必经要道。自从梁子美接了高强的书信得知梁山大伙贼人有意大闹大名府各处的军兵就更添三分尤其是飞虎峪这等紧要去处更是壁垒森严。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以大名府的军力和防卫只要内部不乱单用强攻十万大军也打不下来因此上元节就成了梁山劫牢的唯一机会这是大宋子民一年到头最大的狂欢节不但百姓狂欢军兵也放假就算有那坚守营盘隘口地军士也有酒肉赏赐防卫必然松懈根本不用梁子美刻意安排。 衙内已经都联络定当虽有这场雪咱们中途到独龙岗李家庄歇脚正月十五前后定能赶到飞虎峪附近到时候宋江大军停留在清河渡口咱们联合索将军的三千兵前后夹击管教这伙贼人一个都过了得飞虎峪。韩世忠有份参与计划军事上主要是他和刘琦在搞。 刘琦将门虎子虽然知道了高强在梁山山寨中安插了钉子他也不去管这钉子怎么来的什么身份对他来说能够明了敌情才是最重要的:正是这场雪下的正好贼人都是步军大队难行从大名府一路赶到飞虎峪光是跑路都能要了他们半条命有咱们这八百马队一扫就是来个上万贼众也不在话下。 高强点头笑道:何来上万贼众就算加上城外接应的张青一队能过黄河的我料不过两千人再经黄河渡口的关胜将军掩杀一番飞虎峪前最多几百残兵败将手到擒来几个年轻将领哈哈大笑都是胜券在握。 许贯忠和燕青稍稍堕后并马而行虽然没有参加讨论却也听地分明。 小乙你倒说说看在这种情况下卢俊义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接受了燕青的劝告后许贯忠念念不忘地就是卢俊义可是他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出卢俊义能有什么惊破天的举动兵力优势情报优势再加上战场主动权这仗还用得着打么 燕青沉吟片刻轻轻摇头:卢俊义能作什么眼下我也没想明白还得等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许贯忠疑惑他们这一队马军出了城大雪天野地里什么消息都接受不到了就连友军除了已经准备接应他们的独龙岗李应也找不到他们的下落。在这种情况下燕青能等到什么消息 我要等的是大名府劫牢时卢俊义究竟会不会出现。燕青抬起眼帘望了望彤云密布的天空中忽悠闪现的片片雪花悠然道:他若要有什么动作就一定不会和晁盖一起去攻打牢城营到那时候咱们才能真正开始对付他。 这个年大概是杨雄三十多年生涯中最难过地一个了。 自打年前张青夜访光灿灿的五百两上等紫磨金往他面前一放却并没有什么天大的要求只是央他想法吊着柴进在牢里的一条命杨雄就知道必定有大事要生了。 他不是什么有着野兽般直觉的厉害家伙自从老婆潘巧儿被他杀了他也没有续弦只是前后养了几个女子因此在这种时候也没什么人会用女人的直觉来帮助他。不过先是张青软中带硬的话接着石秀又对他多次提点杨雄就算再迟钝也看得出来围绕着牢城里这个罪囚将有一场恶战。 第十章 (下) 年三十的晚上石秀就住在杨雄家中他脱了自己的军装收起了军器只说是杨雄的兄弟以前开过肉铺的石三郎又回来探亲周围邻居也都没看出来。其实在石秀看来杨雄的脾气耿直粗疏根本不适合做内应无奈他作这牢城营的节级已经好几年张青又和他接上了线没得选择只能赶鸭子上架。 在这个计划中杨雄无疑是极为重要的角色梁山要劫牢必须要取得这位节级的配合强攻牢城营风险太大。而通过杨雄石秀就可以第一时间获得梁山具体人员和军力的配备等等情报。 只要牢城营一打开紧紧跟着晁盖我手下的孩子们未必都认得晁盖但都认得你你跟着晁盖我们就能钉死他这就是石秀交给杨雄的任务打开牢城营之后杨雄作为接受贼人贿赂私放罪囚的小吏只有跟着上梁山这一条路晁盖势必会将他带在身边。至于卢俊义石秀就用不着杨雄帮忙了但凡在大名府混过些时候的有几个不认得这位河北玉麒麟 杨雄晃了晃脑袋把一些犹豫都抛开了正如石秀说的收受罪犯亲眷的贿赂这种事他又不是头一次干了这次只不过是比以前的什么夹带私藏之类要做的更多点得把牢城营大门也打开罢了轻车熟路有什么不好作的 他正这么想着院子里忽然有些响动侧耳听时好似是几个石子丢了进来前几日雪下的不小河北这几年一年比一年冷入冬下的雪多半到开春才能化因此这几个石子丢在积雪上声音极细若非有心人便觉察不到。 杨雄翻身而起将窗子推开。手中晃亮了火折子在窗前晃了几下。 隔了片刻墙外两条黑影飞了进来。几步窜到窗口跟着就跳了进来。来人夜行装扮正是已经数次联络杨雄的张青和杨林。 张青开店出身平常与人说话甚是和气他与杨雄又是接触了几次这牢头拿钱痛快办事有些犹豫。正是他眼中最好控制的那种官吏因此这几次接触下来张青对杨雄的戒心早就消弭了大半。 杨节级休怪小弟本当早些来与节级情商不过节级家中住了那位结拜兄弟实在是不好露面。说来也巧高强火烧十字坡的时候石秀还没有到他手下。后来也不曾跟着出使加上张青多数时候都在塞外勾当。因此他并不认得石秀。再者和他一道的杨林也是大名府左近的地头蛇若是石秀有什么问题他也能听到些风声。殊不知这杨林也是个卧底 杨雄哼了一声也不理会只道:看知府相公的意思大抵过了上元节就要了结了这案子。若要劫牢。就在这几日你们可布置定当了 见张青有些吞吞吐吐好似不大愿意将全盘打算脱出杨雄很是着恼将桌子一拍圆睁双眼道:此番某家可是提着脑袋当当若是还不信我。不妨一拍两散 张青自然不会信他不过面子上却装出懊悔兼感激。安慰了杨雄几句随即从怀中取出上等紫金五百两笑道:杨节级义薄云天慨然相助山寨晁盖哥哥与诸位头领都是倾心些许财物不成敬意。异日杨节级上了山寨还有厚礼相赠亏待不了节级。加上这一笔前后张青已经送给杨雄一千二百两紫金换成铜钱就是将近三万贯这么大地财富凭他一个押牢节级拼了老命搜刮也是几辈子才能挣到的张青绝对有自信看在这些灿灿紫金面上任何一个官吏都无法抗拒。 杨雄自然也不例外根本不用假装脸上已经被金光照的乐开了花适才地恼火自然抛到九霄云外一面嘴上客气一面手上已经将那一堆金子搂了过来掂起一铤在那里体会这金子带来的充实感一面向张青笑道:些许小事何必客气杨某有甚效劳处张头领只管开口。 张青很满意他的表现却并不说具体的行动只道:左右便是这几天了杨节级最要紧将柴大官人身体将养好免得他身子太弱行动不便到时出城都是麻烦。 杨雄皱眉:上元将至牢城也要轮值你这里定了日子我才好安排人手若是事到临头才知会了我牢城里外人多了打不开门休要怪我 张青心中一转情知这也说的在理便笑道:节级恁地把细非是小弟有意相瞒此刻众家兄弟大多还在城外要到上元节才能尽数到这城中晁盖哥哥的意思也是等众家兄弟齐聚这才知会节级。既是节级这般说了咱们权且就定正月十八后半夜如何动手的信号小弟却实在不知了须得请晁盖哥哥与军师示下。 杨雄听了只索作罢又将柴进在牢里地情形说了一下两个多月没受什么罪柴进早就把身子养好了牢里没什么地方给他作运动看着还胖了几分到时候跑路绝对没问题。 张青听了心下甚喜连声谢过杨雄随后便即离去。 次日天明在青楼睡了一晚的石秀才回来待听杨雄转述之后他只是一笑:贼人举动都在算中兄长你便只管去作你着倒反大牢的节级旁的事都不需理枝节多了反露出马脚。 这话杨雄已经牢记连连点头不在话下。 石秀仰起头细细揣想前后各个关节没现什么岔子便自回房睡去他为了给张青和杨雄制造会面的机会昨夜在青楼熬了一晚顺便部署自己的众手下着实累的不轻。 只是刚到门口却又想起一事转身道:兄长你这就要上山落草了许多金银细软不得收拾一下以小弟看来兄长须得将家中细软都存到大通钱庄里开出银钞来随身带着这才是落草的打算呐 第十一章 (上) 大观四年正月十四。 明天就是上元节。从正月十五到正月十八整整四天里不单是大名府一地大宋全国上下都进入狂欢各地以灯会为中心到处都上演着万人空巷的景象好比现在社会的某些国家的狂欢节一样热闹至于国内一些城市搞的什么啤酒节呀海鲜节之类的草台班子压根就没得比。 大宋民间经济活动极为活跃这样的日子正是做买卖挣钱的大好时机自然不能错过自打过了年四里八乡的百姓就拉车带货地往城里赶各种艺人更是缕缕行行犹如百川归海一般。若是站在大名府的城门处站一天任何人都会对即将到来的繁荣景象充满期待。 去年上元夜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吟着六一居士欧阳修的词高强不禁回想起自己经历的几次上元节的热闹场面东京汴梁杭州乃至青州大宋的百姓虽然仍旧处在朝廷和庞大官吏们的剥削之下但是建立了最完备的文官体制的宋朝为中国百姓提供的堪称是中国历史上最为富足安定的生活环境。 苦啊人家忙着准备过节本衙内满怀锦绣抄来的却得在这里顶风冒雪现实是残酷的脑中的幻想在这一刻离自己犹如十万八千里远从青州城出以来三百里路足足走了十天再加上中途在李家庄歇了两天高强的八百精骑直到今天才赶到飞虎峪附近。 这十来天中。下雪的天气占了一多半哪怕雪停了路上地厚厚积雪无人清扫。路也是越来越难走若不是风雪最大的那几天在李家庄躲过了这支队伍能不能按时抵达都还是个未知数。 幸好早有准备。取得了当地驻军的支持在这片距离飞虎峪不过十里路地小山坳中早已建起了一片隐蔽的营地树木间杂着栅栏聊以抵挡风雪。帐篷住人马圈养马这小小营地中各种物资都有储备总算让高强这支骑兵得以休整。 受命建立这片营地的正是扈成。经过祝家庄一战他算是明白了梁山的问题一天悬而未决独龙岗就不会安全因此在得知高强此次有意毕其功于一役之后。他可说是石秀帐下积极性最高的人了这个营地在短时间内就整顿的井井有条。赢得高强身边一众军将的点头赞誉实属难能。 全军安营已毕等刘琦安排了岗哨巡视完营地回到中军帐时几乎所有大员都已经聚集于此凭他的经验这大概就是出战前最重要地会议不必人提点当即凑了上去。 只听扈成向高强道:衙内。石三爷最新的消息晁盖已经离了梁山。眼下该是在大名府外某处躲藏。虽然还不晓得大名府内何时动手左右也只是上元节后两天梁山上传来消息二头领宋江是十七日下山想必是接应大名府那一队贼人回山寨的。高强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宋江这个秘密是不能再提了因此扈成只能透露出梁山上有高强的内线。 杨雄加上宋江两头都有最直接的情报来源再加上石秀遍布梁山和大名府的众多耳目这个结论应该是事实不远高强点头稍稍提起声音道:诸将梁山贼人近来气焰日炽日前大众围攻独龙岗荼毒地方现在居然敢向我大宋北京进攻我辈食君之禄岂可不为君分忧 他也不用说什么豪言壮语这时代忠君思想深入人心在座的又都是属于大宋统治阶层地成员这样的水平已经足以激他们快要被风雪冻僵的士气了帐中一片呼喝之声就算是知道高强和宋江关系的却也对此战充满期待毕竟对手是晁盖和卢俊义高强的直接敌人大可放手大杀。 通报情况激励士气之后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命诸将安抚部下保持战备这会议便散了。高强看着刘琦略显失望的眼神却也有些空虚若不是怕被人认出来打草惊蛇其实现在在大名府里和晁盖卢俊义等人玩暗战的应该是他才对。 当然抢了被高强这么惦记着的美差的石秀丝毫不会因为衙内的小小遗憾而感到幸运大名府中地外来人口在这几天中增加了将近一倍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这场面使他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在杭州摩尼教端午大会。不过眼前的局势比那时还要混乱摩尼教好歹有组织这大名府汇集了商旅艺人工匠以及周围州县众多前来游赏灯会地百姓全都是一盘散沙的人要在这种条件下掌握全局根本是做梦。 据他在梁山上的眼线所言此番晁盖下山只带了最为亲信的不到一千人头领则有刘唐公孙胜杜千宋万等几人凡是表面上和宋江走的比较近的这回晁盖是一个都不带。梁山上两雄不能并立的局面到这时大概连傻子都能看出来了。 石秀坐在大名府南门大街的一个酒楼上一只手挑起棉帘俯视那大街上忙碌的人群一对剑眉紧紧皱着。明天就是上元节了他却迟迟不能掌握晁盖的行踪而另一个重要目标卢俊义却仍旧死赖在家里不出门导致这位拼命三郎只能死守着牢城营玩起了守株待兔实在不合他的性格。 这么些人要是有人知道了今年的上元节大名府要有一场好厮杀不晓得会是什么结果石秀百般无聊眼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忽然看见一个人。 准确的说开头吸引他注意力的并不是这个人而是这人手上持的幌子那是一面幡上写着九宫山清一真人驱魔解祟祈禳风水。 清一真人石秀立时来了精神他将窗帘掀了起来略略将头探出那持着幡的道士若有感应恰好在这时抬头上望露出的是一张石秀期盼已久的脸。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只一交会便即分离。石秀放下窗帘心满意足:公孙胜已经到了晁盖大概也不远了罢 第十一章 (下) 他并不需要与公孙胜会面那样作未必能获得多少情报此番梁山一众下山晁盖的保密工作前所未有的好除了他身边的人谁都不知道他的行踪但是公孙胜既然出现了晁盖也就不远了。给我钉死那个道人不可有任何举动谁要是打草惊蛇立斩 公孙胜低下头仍旧是若无其事信步由缰地沿着南大街向鼓楼走去。彼处有一座高楼三楼五阁四角飞檐曾经一度遭受祝融之灾如今依旧是大名府第一等的奢华所在美轮美奂的销金窟翠云楼。 楼顶一双眼睛跟着公孙胜走过了整条街反身向坐在上的一条大汉道:主人梁山的公孙胜已经入城了晁盖大概也是这时候进城。 卢俊义这位鼎鼎有名的河北玉麒麟就坐在那里手中捂着一个酒杯杯中半杯残酒。这杯残酒他已经喝了足足半个时辰。隔了片晌他才缓缓道:你还是不知道晁盖在哪里么 张青苦笑道:晁盖这厮防人防的太狠了连我也不放心除了约定十六日晚在这翠云楼汇合余外我也不知。 卢俊义冷笑:拉了个宋江上山结果是引狼入室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晁盖如今又想拉我入伙由不得他不小心行事这厮还不算傻到了家。 张青却笑道:他这时候才知道提防已然晚了主人神机妙算这梁山的大业迟早还不是主人的囊中之物 卢俊义笑而不答转道:张青你这便去吧小心耳目众多石秀那狗头竟然一日也不松懈地盯着我。莫要叫他抓着你尾巴后天晚间聚集之前若非十万火急你也不要露面了。 张青答应了想起杀妻之仇未报。这几年又像老鼠一样被人赶的东躲西藏胸中有气狠狠道:高强这狗贼爪牙恁地多不要被我撞见否则必要捅他十七八个透明窟窿 卢俊义听见高强的名字却连眉毛也不颤一下就像是一个全不相干的人反而有闲心向张青打趣:小不忍则乱大谋。不用某家说了。待我夺得了梁山大位以水泊梁山的地利和声势数万雄兵一呼可集到时候还怕报不得仇 张青答应了。头上顶了一顶范阳斗笠。披起大氅走了出去。 卢俊义并不看他缓缓站起身来。穿过身后的一扇小门来到一个房间之中。 这房间没有窗户四壁尽是灰仆仆的痕迹好似经过火烧一般上半部则完全是新砌的墙显然经过了重建。房中除了些破烂器具就只有一张少了一条腿地桌子桌上放着一盏琉璃灯灯前一面铜镜。一个妆奁盒子还有一个骨灰盒。 他走到桌前。伸出手去轻轻地摩挲着那盏琉璃灯似乎是不敢用力。 大观四年正月十六。 仍旧是卢俊义俯视长街的那个房间此刻除了卢张二人又添了三人晁盖领着刘唐和公孙胜一个时辰前忽然出现在大名府如约而至。 对着晁盖卢俊义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脸的仰慕自至诚言语举动都是极尽恭敬甚至一见面就来了个纳头便拜亏得晁盖手快一把扶住惊喜交集:卢员外如此大礼晁某怎生受的起 张青帮着打圆场宾主讲了一会江湖汉子的场面话便商议起眼前地大事来。 听说张青已经买通了押牢节级杨雄约定明晚十七之夜就要劫牢反狱救出柴进晁盖又是一喜。他之前已经命人去牢城营踩了盘子此地已经加了两倍的兵力守把端的铜墙铁壁一般晁盖等人又是装扮作寻常百姓混进城来的身边顶多藏起几把尖刀几支花枪对比起全副武装盔甲鲜明的官兵来也只比赤手空拳好那么一点这牢城营若是没有内应单凭他们的力量绝难攻破。 今番相救柴大官人张兄弟可算头功一件晁盖大大夸奖了张青一番忽又想起一事:张兄弟那杨雄纵然受了许多金银作这件事还是担了血海的干系此事了后他便如何自处 张青笑道:还是哥哥想得周到小弟也曾探了他的口风此人如今并无家小孑然一身有意追附哥哥骥尾同上梁山共兴大业小弟派人暗中查他已是将许多金银细软存进了大通钱庄此地的分号换了银钞出来果然是作了出逃的准备。 晁盖点头称善又问起牢城营那边的守卫这一问不要紧脸色登时就难看许多。原来梁子美当初背上了柴进这个黑锅当即就加强了牢城营地戒备不但兵力增加还添了许多装备甚至有数十个弩手装备了大宋制式弓弩中威力仅次于神臂弓的马黄弩。可想而知在巷战之中这种射程两百步以上的劲弩拥有多大的威力 今次晁盖亲自带队一心想打个漂亮仗想不到碰到这种硬骨头就算杨雄如约打开了牢门牢城内的战斗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弄不好把晁盖眼下在大名府中这一千来号喽兵能填进去一多半。 此时张青就不说话了卢俊义适时开口:晁盖哥哥不必多忧咱们既然已经收买了杨雄牢城营就着落在他身上。来日小弟命人备办酒肉金银叫那杨雄招集牢城营中守军宴饮待官兵酒足饭饱守卫松懈再偷偷打开牢门哥哥的梁山精兵攻其不备岂不是手到擒来 这种计谋晁盖当然不是想不到但是却不具备实施的条件旁的不说片刻间要备办牢城营中二百多守军的酒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听得卢俊义献上此计晁盖已是大喜不想这位玉麒麟当真是义薄云天竟又提出他府中有些军器甲胄一取出来由梁山军使用刀枪弓弩应有尽有余外尚有精壮家人数十名可担当向导之用。 面对这样贴心设计晁盖真是感动莫名双臂把住卢俊义的肩膀道:兄弟不料你一个富家翁竟是如此义气深重只是兄弟这份家业来之不易此番做下偌大事来这大名府可住不得了吧 第十二章 (上) 大观四年正月十四。 明天就是上元节。从正月十五到正月十八整整四天里不单是大名府一地大宋全国上下都进入狂欢各地以灯会为中心到处都上演着万人空巷的景象好比现在社会的某些国家的狂欢节一样热闹至于国内一些城市搞的什么啤酒节呀海鲜节之类的草台班子压根就没得比。 大宋民间经济活动极为活跃这样的日子正是作买卖挣钱的大好时机自然不能错过自打过了年四里八乡的百姓就拉车带货地往城里赶各种艺人更是缕缕行行犹如百川归海一般。若是站在大名府的城门处站一天任何人都会对即将到来的繁荣景象充满期待。 去年上元夜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吟着六一居士欧阳修的词高强不禁回想起自己经历的几次上元节的热闹场面东京汴梁杭州乃至青州大宋的百姓虽然仍旧处在朝廷和庞大官吏们的剥削之下但是建立了最完备的文官体制的宋朝为中国百姓提供的堪称是中国历史上最为富足安定的生活环境。 苦啊人家忙着准备过节本衙内满怀锦绣抄来的却得在这里顶风冒雪现实是残酷的脑中的幻想在这一刻离自己犹如十万八千里远从青州城出以来三百里路足足走了十天再加上中途在李家庄歇了两天高强的八百精骑直到今天才赶到飞虎峪附近。 这十来天中下雪的天气占了一多半哪怕雪停了路上的厚厚积雪无人清扫路也是越来越难走若不是风雪最大的那几天在李家庄躲过了这支队伍能不能按时抵达都还是个未知数。 幸好早有准备。取得了当地驻军的支持在这片距离飞虎峪不过十里路的小山坳中早已建起了一片隐蔽的营地树木间杂着栅栏聊以抵挡风雪。帐篷住人马圈养马这小小营地中各种物资都有储备总算让高强这支骑兵得以休整。 受命建立这片营地的正是扈成。经过祝家庄一战他算是明白了梁山的问题一天悬而未决。独龙岗就不会安全因此在得知高强此次有意毕其功于一役之后他可说是石秀帐下积极性最高的人了这个营地在短时间内就整顿的井井有条赢得高强身边一众军将的点头赞誉。实属难能。 全军安营已毕等刘琦安排了岗哨巡视完营地回到中军帐时几乎所有大员都已经聚集于此凭他的经验这大概就是出战前最重要地会议不必人提点当即凑了上去。 只听扈成向高强道:衙内。石三爷最新的消息晁盖已经离了梁山。眼下该是在大名府外某处躲藏。虽然还不晓得大名府内何时动手左右也只是上元节后两天梁山上传来消息二头领宋江是十七日下山想必是接应大名府那一队贼人回山寨的。高强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宋江这个秘密是不能再提了因此扈成只能透露出梁山上有高强的内线。 杨雄加上宋江两头都有最直接的情报来源再加上石秀遍布梁山和大名府地众多耳目。这个结论应该是事实不远高强点头。稍稍提起声音道:诸将梁山贼人近来气焰日炽日前大众围攻独龙岗荼毒地方现在居然敢向我大宋北京进攻我辈食君之禄岂可不为君分忧 他也不用说什么豪言壮语这时代忠君思想深入人心在座的又都是属于大宋统治阶层的成员这样的水平已经足以激他们快要被风雪冻僵的士气了帐中一片呼喝之声就算是知道高强和宋江关系地却也对此战充满期待毕竟对手是晁盖和卢俊义高强的直接敌人大可放手大杀。 通报情况激励士气之后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命诸将安抚部下保持战备这会议便散了。高强看着刘琦略显失望的眼神却也有些空虚若不是怕被人认出来打草惊蛇其实现在在大名府里和晁盖卢俊义等人玩暗战的应该是他才对。 当然抢了被高强这么惦记着的美差的石秀丝毫不会因为衙内的小小遗憾而感到幸运大名府中地外来人口在这几天中增加了将近一倍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这场面使他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在杭州摩尼教端午大会。不过眼前的局势比那时还要混乱摩尼教好歹有组织这大名府汇集了商旅艺人工匠以及周围州县众多前来游赏灯会地百姓全都是一盘散沙的人要在这种条件下掌握全局根本是做梦。 据他在梁山上的眼线所言此番晁盖下山只带了最为亲信的不到一千人头领则有刘唐公孙胜杜千宋万等几人凡是表面上和宋江走的比较近的这回晁盖是一个都不带。梁山上两雄不能并立的局面到这时大概连傻子都能看出来了。 石秀坐在大名府南门大街的一个酒楼上一只手挑起棉帘俯视那大街上忙碌的人群一对剑眉紧紧皱着。明天就是上元节了他却迟迟不能掌握晁盖地行踪而另一个重要目标卢俊义却仍旧死赖在家里不出门导致这位拼命三郎只能死守着牢城营玩起了守株待兔实在不合他的性格。 这么些人要是有人知道了今年地上元节大名府要有一场好厮杀不晓得会是什么结果石秀百般无聊眼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忽然看见一个人。 准确的说开头吸引他注意力的并不是这个人而是这人手上持的幌子那是一面幡上写着九宫山清一真人驱魔解祟祈裱风水。 清一真人石秀立时来了精神他将窗帘掀了起来略略将头探出那持着幡地道士若有感应恰好在这时抬头上望露出的是一张石秀期盼已久的脸。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只一交会便即分离。石秀放下窗帘心满意足:公孙胜已经到了晁盖大概也不远了罢 第十二章 算计(下) 张青也是尸山血海里过来的人面临大事也晓得谨慎从事的道理卢俊义既然有这个感觉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只是两人细细参详始终不得要领眼看天色已交四鼓拖延不得张青无奈道:主人事到临头没有许多空闲小人也曾听闻三军之难起于狐疑眼前已经没多少选择的余地就算并无十足的把握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若是主人心中不安不如明日暂且不要出面只混在乱军中出的城去看了风色再作理会纵然晁盖等人失利主人也可脱身。 也只得如此。卢俊义点头答允张青见再无别事便即告辞。 这屋子中又一次剩下了卢俊义一人两年多来绝大多数时间也都是这样而已。 他看着面前的琉璃灯忽地冷笑:玉莲我怎么觉得这次我又要和那个高衙内碰面了虽说他应该是在青州作他的太平知府不该出现在大名府当初若不是他我这家也不会散你不会死小乙他深吸了一口气面目变得狰狞起来:小乙也还在我的身边我还是接着作我的河北玉麒麟天可怜见不要叫那小贼撞在我手里 月落日出便迎来了即将改变许多人命运的正月十七日。 这一天上元节的狂欢进入最留守司衙门前的鳌山依旧闪亮但没有了官府组织的表演人们将注意力更多地转移到各处瓦舍街巷大宋的百姓将要尽情展现他们的喜悦享受这太平盛世。尽管去年刚刚经历了灾荒。可灾荒哪年没有大小而已。尽管开春会青黄不接官吏们又要强派青苗钱以这种官方高利贷牟利甚至是不贷款光收利息。可大宋的老百姓一年一年不也就这么过来了有钱没钱洗干净过年么哪怕明日这天就要塌下来了今朝先快活了再说事实上。青苗法早已废止了然而贪官污吏要收钱只需有个名义就可以了老百姓上哪里去申冤 从杨雄那里石秀也知道了十七这一天就是动手地正日子并且连梁山军攻打牢城营的布置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当杨雄向石秀请示牢城营里的那二百多官兵该当如何保全之时。却得到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你确知那玉麒麟卢俊义将会出手攻打牢城营 杨雄愣了一下摇头道:这个却不知杨林只叫我接了外面送来地酒食安排众官兵饮宴作乐。到丑时将牢门打开旁的没说。 石秀来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语。神情却越来越兴奋:是了是了晁盖等人远来不可能安排这样的计策唯有卢俊义出手才行。也是柴进若是救不出来迟早要把他给咬出来由不得他不出手了今番还看你往哪里逃 抬起头来见义兄杨雄正不知如何是好石秀才觉自己有些忘形。忙笑道:小弟自己想些心事倒叫兄长笑话了。兄长不必多虑。贼人如何教你你便如何作万事有衙内。 杨雄却惦记着自己牢里的那些同僚急道:贼人用这计策我若依计行事牢城营必定是破了那营中还有二百来兄弟性命堪忧却怎生是好 石秀有些不耐烦起来无奈对面这人对自己有恩有义作不得只得耐着性子道:兄长贼人既然用计就是不愿硬拼你何必过虑只消将牢城中的军士都灌醉了这等劫牢地勾当讲究的是以快打快哪个不开眼的手痒会去对一个醉倒的军士补上几刀 道理是这个道理杨雄却是担心到时候打开了牢城只要有一个兄弟没有醉倒遇上这帮杀人不眨眼的强人只有死路一条杀自己红杏出墙的老婆杨雄可以毫不手软但是这种害了兄弟坏了义气的事他一时就下不得狠心。 兄长石秀对自己这个哥哥是了如指掌看出了他的犹豫低声喝道:你可不要妇人之仁此事干系重大若是坏了衙内的大事这二百多兄弟一起掉脑袋都不够让衙内息怒的 杨雄吃了一惊这才认命收拾了应用物件去了。 他前脚出门后脚石秀也走了不过走的是后门。刚回到自己的窝点就有人递上讯息展开一看燕青来信:三郎务必尽快查明卢俊义的动向若有异常飞报飞虎峪。 石秀不以为意心说你说的倒轻巧飞报飞虎峪你那里带的有我大名府地信鸽那飞虎峪可没有咱们的鸽场这大雪封路的叫我如何飞报不过同样地信笺这已经是第三封可见燕青对此事的重视程度石秀想了想提起笔来: 卢已于牢城营现身将与晁盖同行。随即叫过一个心腹命他趁着城门开放飞马赶去飞虎峪交给燕青。 从目前的情况看卢俊义必定是在攻打牢城营时现身等这封信送到了时间刚刚好。这个小乙过了这许多时候却还如此看重卢俊义这厮亏得衙内肚量大容得下他。石秀盘算再三自觉天衣无缝便开始调度自己的手下准备应付今夜的战事分武器配属各队调度与当地官兵配合的人手石秀忙得不亦乐乎不片刻就将这事丢在脑后了。 此时大名府留守司却也是一派紧张气氛今夜就要开战北京留守梁子美文官出身不曾经历战事乍听这个确凿的消息脑子里一片混乱都不晓得要作什么好。好在他虽然庸碌却有一桩好处前任梁士杰将大名府的防务整顿地井井有条他自己没本事改动便也不乱指挥一切都交给梁士杰一手带出的两员悍将来处置这次也不例外立时命人传召李成与关胜二将。 时间不长二将赶到俱都全装结束盔明甲亮梁子美见了心中稍安便将这消息说了:二位将军如何是好 第十三章 劫牢(上) 石秀抬头望望天黑沉沉的天空根本看不出时候在牢城营对面的房间里守了半夜却一直没现动静饶是他久经历练却也有些心焦起来。 那批酒食送进去多久了 三爷足有两个时辰了听那牢城营里的声响这酒闹得也差不多了。 听到部下的回答石秀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杨雄肯定是他为了自己牢城营的同袍能少死几个这厮必定是打定了要把每个人都喝躺下的主意 石秀紧握着手中的刀柄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牢城营心里已经有股火要烧起来了。时间时间如果只为了几个寻常兵士的性命耽误了打开牢城营的时间最终影响了整个计划这个黑锅只有他石秀来背。 忽然石秀的手又松了开来他叹了口气吩咐部下继续监视自己却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很久了自从跟了高强他从一个流落江湖的平头百姓一步一步成为黑白两道都炙手可热的人物一路走来都这么顺利石秀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这样焦虑的滋味了。 没法子再怎么说他是我的义兄事情也是我安排的万一出了岔子这黑锅我不背谁背说来奇怪想到这里石秀的心境居然坦然一片刚才有一度都差点按捺不住的心火仿佛顷刻间就化作一缕青烟随风飘散了。 这世上的事往往就是这么有趣你死等活等等不到不等了立马就跳到你面前:三爷三爷。牢城营打开了有一队人马已经杀了进去 石秀一个激灵腾地跳了起来凑到窗前张望果然对面牢城营门口多了两个人穿着官兵的军服。却并不是原先的那两个而牢城营里面虽然没有传出多少响动但以石秀的经验轻易就觉察出了里面大队人马活动的迹象。 片刻之后牢城营的大门再度开启杨雄率先冲了出来四下望望并没有什么扎眼的人物忙向后招手。大队人马随即涌出郎中小贩神汉艺人农民柴夫各色人等一体手持利刃。杀气腾腾地向东面冲去。 恰在此时牢城营里飞起一个流星直到半空之中轰地炸响却是一枚火箭。 如响斯应大名府城中最高点地翠云楼立时燃起了火苗不片刻已经延烧至全楼在这满城彻夜不息的灯火之中散着最为耀眼的光芒。 上元之夜。满城狂欢彻夜不眠。是以这火光燃起的时候立时就引起了一些百姓的注意。随即翠云楼周围的百姓就将此地着火的消息传播了开来引起阵阵混乱原本沉浸在欢腾气氛中的大名府百姓们已经有人开始惊慌起来。 还没等街市中严阵以待的救火队冲出人群赶到翠云楼火场这场混乱已经以难以置信的度蔓延到了整个城市。梁山军见了这个信号原先散布全城的他们立时取出随身携带的利器三五成群地开始制造混乱在街上随意砍杀百姓再砍下头颅和四肢向人群乱丢或者将火种丢到木屋当中再不然就将一车燃着的柴草停到交通要道的街心。 在这种强度地骚动之下承平已久的大名府百姓立刻陷入了极大的恐慌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相互践踏推挤欢乐天堂顷刻之间成了人间鬼蜮。 石秀呸了一声原先已经预计到了梁山军必定会制造混乱可当这种景象真正出现在眼前他也不禁有些战栗起来面对这样的乱局纵然事先有了布置可到底会去到什么地步 三爷三爷几个部下的声音已经有点变了调显然眼前的局面已经混乱得出了他们心理承受的范围。 石秀用力摇了摇头极力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喝道:除了东城其余的信炮都给我点起来孩儿们随我冲出去盯紧了杨节级还有卢俊义按照事先的计划杨雄应该紧紧跟随着晁盖因此盯紧杨雄也就是盯紧了晁盖。 哪知这个命令一下却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回应:三爷杨节级是向东门去了可咱们没见着卢俊义 竟有此事石秀脸色大变他立刻想起燕青给自己的连续三封传书以及自己那想当然的回应来。完了完了这下真正是闯祸了小乙是我们之中最熟悉卢俊义的人他如此做法而卢俊义又确实如他所料没有出现这中间一定有问题 着急归着急眼前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石秀急中生智连忙叫一个精干的部下带一队人马去盯着卢俊义的府上既然翠云楼点燃了卢俊义就注定已经卷入了这场风波中现在问题只是要找出他的下落而已。 而后石秀大喝一声孩儿们随我来一脚将自己藏身处地门板踢开一个箭步蹿了出去数百健儿潮水一样的涌出立时将街心还在乱冲乱跑地一些百姓给挤到了街边一股黑色洪水朝着东门就冲了下去。 与此同时全城各处升起几处信炮。这是事先约好的信号关胜和李成早已将手下将近两万官兵分布在全城要津戒备但见信炮一起各路官兵随即杀出凡有手持兵器者一体严拿其余人等以最快度赶到街边坐好有敢妄自行动者立斩不饶。 这时代的官兵虽然多数都是草包但大名府的两员大将关胜和李成却都是良将之才手下的官兵也颇有战斗力加上事先有所准备占据了城中的各处要害因此一旦杀出立时就将一片混乱的大名府全城分割成了许多小块随即有精干部队扫荡各处不由分说予以弹压遇到有手持利刃烧杀掳掠的自然是刀枪齐施格杀勿论。 第十三章 劫牢(下) 原本这种混乱的局面官兵倘若没有防备对于混在百姓之中的梁山军只能束手无策只能任凭善于打乱仗的一众山贼在这种混乱的城市中如鱼得水。但有备而战各部又得到了明确的命令情况就大不相同担负扰乱任务的梁山军不过数百人分散在偌大的城市中最大的集团也不过是十余人遇到严阵以待的官兵根本不是对手几个照面下来就或死或降。自然大名府官兵在这阶段的战果要远远大于这数百山贼历来城市中的混乱局面最可恨的就是趁火打劫之徒别看刚才从翠云楼火起到官兵出动不过是短短两盏茶的功夫城中却已经出现了许多此类无赖汉口中喊着莫名其妙的口号企图浑水摸鱼。 对于这样的人众官兵自然不会客气也是格杀勿论。乱军之中误伤自然也免不了有些百姓并非歹人只是被这混乱场面吓的没了理智众官兵一时也无法分辨撞到枪口上也都是一样招呼。而有些机灵的梁山喽兵看到官兵早有防备也赶紧丢下了手中的兵器混进百姓堆中冒充良民官兵只顾剿杀明火执仗的强人哪里顾得许多。 虽然未必公平效率却着实惊人几乎是用了相同的时间大半个大名府就已经恢复了秩序。当然街边成群成群瑟瑟抖的百姓地上墙上一片一片的血迹这里那里受伤百姓的大声哭喊还有满地被踩踏的不成样子地花灯都提醒着人们。这个烂摊子还有的收拾 不过眼下全城最热闹的地方非东门莫属。晁盖率领着数百喽兵冲进牢城营之后有杨雄地指引。片刻间就将柴进给救了出来。原本劫后重逢晁盖很应该对柴进好生慰问不过眼下形势紧迫须得赶紧杀出城去因此也只是给了柴进一件兵器。大队山贼便火向东门冲去。而且看柴进的状态晁盖也不觉得现在慰问他是一件很要紧的事。这厮在牢里被杨雄照顾了将近三个月不但将养好了身子甚至白胖了许多哪里有坐牢的样子 大队刚冲到离东门还有数百步远。后面石秀已然追了上来与晁盖的后队只一接仗立时砍翻了十来个喽兵。这倒不是晁盖的兵有多孱弱这样一逃一追。追击者的优势是极为明显的谁地背后能生出眼睛来 晁盖却有些受不了正要带人回去冲杀一阵却被几个心腹拉住:大寨主这事可不大妙后面追来的乃是京畿一带有名的拼命三郎石秀他怎么会管咱们这路买卖 晁盖并不认识石秀然而身为梁山的寨主要是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那只能是耳朵和眼睛出了问题。他不但知道石秀甚至还知道石秀地军官身份。而从这个身份联想到把自己害惨了的高强高衙内几乎连脑子都不用转一下。 大事不好顷刻之间晁盖就意识到了自己处境的危险石秀会在这里出现差不多就意味着高强已经介入了此次大名府之乱中。要说起来晁盖也真是命里犯高衙内他上次被高强迅雷不及掩耳抄了东溪村的老巢逼得逃上梁山落草到今天才是第二回下梁山居然又碰上了高强的部下 情知不妙晁盖不及多言怒喝道:有埋伏大伙不必管身后追兵只管向东门冲冲到城门自有山寨兄弟接应停下来就是死路一条话音未落梁山大寨主已然身先士卒冲了出去当然方向与他原来的计划就截然相反了。开玩笑明知有埋伏要是走得慢了被人堵在城里有几个脑袋也都被人砍了。 众喽兵都是经年的老贼见此情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大头领都已经率先逃跑了谁还不跟上呼啦一下一起撒丫子狂奔起来。 这东大街也是热闹的去处此时满大街都是惊惶失措的百姓给晁盖等人的逃跑大计增加了不少障碍众喽兵逃命心切不免挥舞手上兵器大声呐喊哪晓得这一来火上浇油处于混乱状态中地人群几乎不具备最基本的思维能力见到有一队人马手持刀枪狂奔而来唯一地反应就是陷入更大的混乱之中。 要说晁盖还真有些本事不愧梁山之主就在这种局面下居然被他率先冲到了东门口。此处早已安排了公孙胜和杨林夺门两下会合看看眼前是出城大道回头望去一片乱象石秀根本过不来晁盖也略略安心。 片刻之后杨雄带着柴进也赶到这里晁盖检点人数进城的重要头领除了刘唐之外一个不少都聚集在此而刘唐原定就是在南门负责袭扰和夺门这时候也没法通知他。余外尚有喽兵十余人大部却都陷在东大街的乱流中无法脱身了。 晁盖当机立断不管掉队的喽兵就这一小队人马迅向城外撤退刚一退出城外便放出一支火箭告知南门处的刘唐自己已经出城你也赶紧逃命吧 说到逃命乃是作山贼的前提条件就像海盗必须得会游泳一样某些靠啥啥果实混日子的海盗除外难得晁盖虽然养尊处优却不忘本这一小队人马行动迅猛直扑原先预定的城外汇合处:东门外五里处的一片小树林张青就在这里带着二百喽兵负责接应。 看到比预计更早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晁盖等人还有那比预计要少的多的人数张青立时就意识到了危险大声问道:晁盖哥哥出了什么事 晁盖气喘吁吁这一口气跑了好几里路没歇气也真是难为他了。好容易把气喘匀了只丢出一句话:某家被石秀追杀到此 张青差点被憋死怎么到哪都有高强的影子他经验丰富虽然晁盖并没有说的很详细但是原本应该是乱中取胜从容撤退的计划变成了晁盖等人差点连城门都出不了这只能说明自己已经落入了别人的算计之中。 他抬起头来望了望远处的大名府预期的熊熊大火并没有出现那点点红光反而渐渐衰弱下去喧闹的喊声也已经低不可闻显然局面已经得到了控制。 张青咬了咬牙向晁盖道:哥哥倘若真个中了那小贼的圈套哥哥只怕连城门都出不来如今哥哥平安到此一则是哥哥洪福二则那小子恐怕也未必有什么严密的圈套。以小弟之见此地不可久留咱们须得急渡过黄河在对岸用马匹代步赶回梁山才是。 晁盖累的只想休息不过他头脑还算冷静知道张青说的有理只得强打精神应允了迈开双腿便向黄河渡口奔去一面跑一面想起自己的亲密战友宋江来:天可怜见这宋黑子可不要出什么岔子乖乖把飞虎峪隘口给我打下来才好 而另一边张青却悄悄打自己的一个亲信单独向南而去:告诉员外情况有变晁盖这里已经完了咱们恐怕要靠自己了 第十四章 狭路(上) 正月十八日傍晚时分 高强骑着自己的照夜狮子马站在一处不到一丈高的小土坎上拿着一个单筒望远镜四下张望身边跟着燕青和史进还有那个来历颇有些神秘的少年李孝忠。这个望远镜是按照高强的指点制作出来的因为宋朝人已经认识到了小孔成像的物理现象载于梦溪笔谈高强的这些理论倒也没被看成什么划时代的贡献。不过这时代烧玻璃的水平显然无法与后代相比不但产量很小烧出来的玻璃质量也不高主要是杂质多分布也不均匀象这只望远镜上所用的透明玻璃价值足有五百贯之多。也只是圆圆的一小片。 产量小价值高这种玻璃完全不具备量产的可能性直接导致了高强心中一个财梦想的破灭令他很是郁闷了一阵子:见鬼了怎么就有那么多人回到古代凭借着烧玻璃了财呢无论是技术角度还是商业规律这根本就是行不通的吗腹中大骂了几句yy害死人高强也只得抱着这具四倍望远镜过起了干瘾。 燕青见高强东照西照很明显是在打时间和别人的表现完全不同那些人头一次通过望远镜观察世界的时候没有一个不是大呼小叫的不由有些纳闷问道:衙内这望远镜莫非不够清晰 高强仍旧架着望远镜向北边了望满不在乎地答道:还行了放大倍数虽然不够玻璃片算是透明匀净。放到海上想必用处大的多这大地上么作用有限。这么一架望远镜燕青对外直接叫价五千贯就这样还是供不应求按照目前一个月只能保证生产两具的度接受的订单可以做到郑和下西洋的时候了。 这也是无奈之举一方面玻璃本身价值高适合用在望远镜上的材料更加稀罕。另一方面中原根本没有专业的磨玻璃工匠因为原先玻璃乃是宝物多半用来制造装饰品燕青好不容易才培养出了两名能够磨制镜片的匠人。这么几样加起来这望远镜的产量能大的了才怪了现在都是优先供应给探索未知航线的船队使用就连常年往来东瀛贸易的船队也只是旗舰上有一具而已。 大宋的高手匠人明的类似于经纬仪的定位装置日趋成熟的造船和航海技术。加上高强先进的海外贸易理论和组织以及这么个望远镜几样加在一起。就促成了应奉局下属商船队的高展。 不过现在这会高强的心思根本没放在杭州的事务上面。这天的早些时候石秀派出来给燕青送信的那个部下已经赶到将大名府的情形讲述一遍之后又把石秀那个关于卢俊义行动想当然地结论转达了燕青。 尽管半信半疑但燕青一时也没有找到怀疑的理由。只得暂且收起了对卢俊义地戒心毕竟按照现在的形势展这飞虎峪绝对就是晁盖一伙的葬身之地如果石秀和大名府的官兵能在城中和黄河渡口处给予其沉重的打击。再加上一路上冰雪封路乐观点看来大概高强的八百精骑都不用动手索那三千兵马就足以终结这一切。 明知这种简陋的望远镜绝无可能看到大名府的情况现在这种失去联络的情形还是让高强有些郁闷他一面百无聊赖地看着镜头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雪景一面向燕青道:小乙你算算这晁盖一行人眼下走到哪了。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到达此地我都等不及了 燕青笑道:衙内少安大名府到此地百十里路。纵然是天气晴好快马奔驰也须半天时光眼下大雪封路纵有好马也得走上一天他正在计算忽然心中咯噔一下脱口道:不对 高强怔了怔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诧异道:什么不对 时间不对燕青已经意识到了危险他心中飞快地计算口中已经说道:衙内小人自幼生长大名府熟知地理这种天气又是这样的路纵然有好马轻身飞驰赶到这里也要一天时间。按照三郎的情报贼人昨夜动手攻打牢城营就算石三郎一看到卢俊义立时就派出信使也得到此时才能抵达这使者今天辰时就到了我营中他难道是肋生双翼这中间必定出了什么问题。 高强皱起眉头石秀的情报搜集和分析能力都是一流以往最多是情报不足还从来没出现过情报错误的情况这次的反常究竟是什么原因卢俊义又在何处 他这边与燕青商议那少年李孝忠却对高强手中的望远镜垂涎已久好容易等到高强不用了忙半讨半抢地拿了过去也四下照了起来口中不时出真正惊叹引得一旁的史进心痒难搔。 忽地李孝忠咦了一声一面从望远镜往外看一面道:怎么有大队骑兵从北面过来居然还不是官兵 高强一听就知道不对劲了大宋马匹缺乏不要说大队骑兵民间连百人以上的骑队都找不出一支来。而这样的天气在此地出现一支非官兵地大队骑兵这意味着什么 他赶紧将望远镜又讨了回来向李孝忠方才所看的方向照了过去。这一照不要紧高强顿时就全身僵硬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慢慢地把头转过来向燕青道:小乙到了今天我才知道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句话确乎是至理名言。 燕青吃了一惊忙接过高强手中的望远镜从镜头中望去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队骑兵从已经露出身形的人数来看这一队骑兵足有千骑之众为一员大将身穿亮银明光铠胯下一匹青骢马掌中一杆枪端的威风凛凛。 等到看清了这员大将的面容燕青的表情和高强只有极为细微的差别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向高强:衙内确实是卢俊义没错。 第十四章 狭路(下) 要死石秀的情报果然出错了头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高强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不过他旋即就意识到面前出现的这支骑兵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力量相比起石秀情报出错的缘由来这似乎是个更虽待解决的问题。 此时大队骑兵都还在营地中休息高强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回营。哪知他刚一拉缰绳马头还没拨转那少年李孝忠忽地一把扯住高强的缰绳奇道:高知府你去何处 去何处当然是去营中集结将士准备应敌 若要应敌知府便须在此回营作甚少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高强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心说在这应敌我们四个人抵挡人家上千骑开什么玩笑他根本不打算理会这少年的话正要力抖开缰绳忽听燕青沉吟道:在此应敌衙内或许正该如此。 嗯高强有一桩好处对于身边优秀部下的能力有充分的信任燕青也这么说的话他就会给予足够的重视:小乙可有定计 燕青不答却问那少年:李哥儿你是什么章程 李孝忠素来是一副满不在乎此刻敌人出现他却像是变了个人显得极为兴奋:此事易知敌人兵力居多咱们就算全部拉出来也还是略居下风到时候只能硬拼;倘若在此应敌的话敌人只能看到咱们四骑不明我军虚实一时不敢冲上来的正可调集兵马占据有利地形再向飞虎峪的官兵大营求援一举围歼对手。 这个高强苦笑摇头:李哥儿。你有所不知换了别个敌人你这兵法或许妙极不过这个敌人么若是看到本衙内亲身在此身边又只有数骑纵然明知有埋伏恐怕也会二话不说打马就冲杀过来。卢俊义眼下已经彻底翻了脸。跟高强还用得着虚与委蛇么说给鬼都不信 他正要回营哪知那李孝忠却又拉住了缰绳:高知府这敌人可是敌方大将 燕青代为回答了这个问题:不错此人一去余众不足为虑。 李孝忠嘿嘿笑了起来好似碰到了什么极其狗屎运的好事:高知府既然如此你就更不能走了正可在此一举破敌接着附到高强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 高强神色阴晴不定。若果真如这少年所料确实是一条妙计但若有差错。那可就是把自己的小命搭上了他正在犹豫。却见一旁的燕青不慌不忙从马鞍旁取出手弩来上了一支箭又将身旁的马刀拔出来提在手中掂了掂不由奇道:小乙。你这是要作什么 燕青一笑:衙内在此诱敌小乙职当翼卫万死不辞。 高强俩眼一翻心说得了敢情你们都替我拿好主意了那本衙内也别婆婆妈妈了人生能有几回搏史进也将坐骑靠拢了过来手中铁枪虚舞两下也是轻松写意:史某自当卫护知府相公安全。便请李哥儿回营调遣兵马。 李孝忠答应了却不动身。笑嘻嘻地看着高强。 高强略一转念便即明白伸手从腰间解下那柄大马士革宝刀递给李孝忠:此刀我从不离身你持此刀去见韩都监和许总管他们自然听你调遣。事到临头高强总是很想地开的既然已经下决心在此应敌那后面的事就一都交给这少年来办了。 李孝忠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伸手接过那柄刀又望了望渐渐接近的骑影难得地正色向高强道:知府相公望安此战我军必定全胜。说罢拨马下了小土坎向隐藏在树林中的营地狂奔而去。 那边卢俊义见到此处有几个骑影原已生出戒备之心理由和高强最初的反应几乎一致都是因为大宋境内战马奇缺料定这几个人并非常人这才挥军向此地前进。 哪里知道那几个骑者中忽然少了一个另外三骑却一直待在小土坎上不动显得颇为怪异。卢俊义心下越审慎自己身后的千余骑兵都已经拉开了阵势随时可以包抄过去对方不但无动于衷更是连起码的探询举动都没有作出。 难道说他们竟然是专程在这里相候于我bsp;双方距离拉得越近卢俊义心中的疑虑便越浓只是随着他眼中对方身影的渐渐清晰却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在心中产生。于是就这么一边心里嘀咕一边慢慢接近直到看清了对方的面目 卢俊义倏地止步他身后的千余骑也立时跟着停了下来显见绝非乌合之众。 玉麒麟的心中一阵翻滚震撼无比。会在这种情况下在此见到燕青以及这个仇恨入骨的高衙内出了卢俊义最大的想像极限以至于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陷阱还是偶遇敌人只有三骑不对刚才明明有四骑的那一骑去哪里了难道附近有大队人马他去求援了还是虚张声势卢俊义心中反复权衡却越来越糊涂。然而在理智运作的同时潜藏已久地仇恨却也开始慢慢掌控他的身体了。 高强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对方千余骑虽然人马都没什么甲胄轻得不能再轻的轻骑但从刚才地进退就能看出精兵一队自己这可怜地三骑就算个个都是三头六臂那也是一个浪花都翻不起来就会被吞没了。 眼见卢俊义忽然止步高强过于激动差点从马鞍上摔下来:卢员外你是不是闹不清本衙内的虚实在那犹豫不决没关系慢慢想想到天荒地老山无陵江水为竭我都不来催你 他正在胡思乱想身边的燕青却作出了一个险些吓得他心脏停止跳动的举动:这燕小乙忽地从马鞍旁取出手弩对着卢俊义就是一箭 第十五章 拒战(上) 手弩的体形小巧玲珑相应的威力也就有限就说这射程不过二十步之遥而双方眼下相距百步之遥纵然燕青这一箭是斜斜射向空中落下时也还是离这边更加近一些。 可就是这么毫无威胁的一箭卢俊义心中的天平顿时就失去了平衡。他怒吼一声:高强小狗纳命来说话时抬手从马鞍旁摘下描金鹊画弓照着高强就是一箭。 喂喂这也太不讲究了吧那一箭又不是我射你的要还你也还燕青呐高强心中大叫冤枉不过卢俊义这一箭却不咋地箭力准头都乏善可陈高强轻轻松松就躲了过去。 看来这位河北枪棒第一在弓箭方面呈现出严重的偏科倾向显然卢俊义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他射出这箭后提起银枪就要挥军掩杀陡然间听得有一人大喝一声亚赛平地起一道春雷:呔好胆贼子吃我一箭 声先出箭后至这一箭与卢俊义的那箭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又劲又准闪电般直射卢俊义的心窝。玉麒麟眼疾手快掌中银枪一挑只听当的一声金铁交鸣那箭已经被挑在一边。 好强的弓以卢俊义之能挑开这一箭虎口竟也有些麻。他心中暗惊抬头看时那山坡上已经多了两骑都是弯弓搭箭用的好似是大宋的尖端武器神臂弓。 一般人或许不了解神臂弓的威力但卢俊义却知道这种武器的可怕在现在这种距离上神臂弓恰好能够挥最大杀伤力纵然是两重钢甲也未必能挡住这种弓上射出的透甲箭。何况对方拥有两只这样的武器 在这种情况下要以身犯险显然是很不明智的行为卢俊义虽然心中对高强恨之入骨。却也不愿搭上自己的性命。他正要号令身后大军掩杀过去瞥眼间忽然现了燕青的装束。竟然是象征着僮仆身份地青衣小帽不由一怔。 他耳目众多对燕青的展虽不能说了如指掌却也不是全无所知以小乙哥眼下的身份地位无论如何不该这样打扮:出了什么事 仿佛是从卢俊义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心思。燕青在马上微微躬身朗声道:昔日河北一别今朝道左相逢燕青特备青衣一领以报员外昔日养育之恩 卢俊义先是不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不由勃然大怒燕青这么说法显然是说今日高强已经吃定了自己他这是顾念旧情准备给自己送行来了。 燕青是他一手培养出来。对于他的天分和性情卢俊义自问知之极稔既然有这么一句话那么基本可以断定高强一行确实是为了他卢俊义而来的了。只是这怎么可能 卢俊义现在出现在这里当世除了张青之外并无别人能够知晓。这一支兵马是卢俊义的底牌平素分散在河北各地。最大地一股就藏在沧州柴进那里由张青率领。所用的坐骑都是北地买来的上好战马骑者大多曾在辽国境内当过马贼个个精擅骑射勇悍善战卢俊义让张青混进辽国赵家兄弟的马贼伙中至少有一半是为了训练这么一支精兵。 此番卢俊义下定决心要上梁山落草身边少不得亲信的强兵因此一早已经下令集结就在飞虎峪左近的一个隐蔽所在而由于谨慎起见他在决定不参与大名府营救柴进地战斗之后便决定要带领这支骑兵向飞虎峪进俾可配合梁山的宋江军夹攻把守飞虎峪的索打通撤退地道路。 这么一件临时起意的事若说会被别人料中他卢俊义打死都不能信。可偏偏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是他一手培养成人的燕青以燕青重情守义的本性在这种时候又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假话来的。就算话可以编那一身青衣可不是能变出来的若不是为了自己和他主仆一场的情分以燕青堂堂的东南应奉局提举太学上舍出身所谓的天子门生又怎么可能再穿上这一身 就这么一句话再加上一身衣装卢俊义已经完全搞不清对方的底细和来意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推论却偏偏都显得极为合理令他无所适从。 正当彷徨无计时卢俊义忽地觉高强身边那两个神臂弓手都在极细微地移动着手中的弓弩。他心中一动随即恍然大悟怒不可遏地叫道:燕小乙枉我待你不薄你竟用这等诡计惑我心神想要暗箭取我性命好不卑鄙众儿郎与我杀上前去说罢掌中银枪一招身后众马贼早已等地不耐烦了齐齐一声喊如狼似虎地冲杀过来。 高强方才见到刘琦和韩世忠在身边出现刘琦还用神臂弓射了卢俊义心里刚刚有些安心。要知道一千骑兵就算站那不动气势也不是一般人能抵受得了的。不料这卢俊义不知怎的忽然开了窍就算高强有伏兵这么近的距离也未必能保的了他说不定一轮冲锋下来就能要了高强的性命最差的结果也能逼得高强的伏兵都现出原型来好过现在的神神秘秘。 韩世忠见机的快连忙拉着高强的马缰落荒便走其余几骑紧紧跟上一转身就消失在那小土坎之后卢俊义的部下几十只羽箭失了目标纷纷落空。 见此情形卢俊义不怒反喜自己这一冲堪称是打破闷局的最佳办法当即大喝道:贼子要走众儿郎与我追嘴上喊的凶这土坎后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挥军掩杀比较保险总之今日狭路相逢卢俊义是不打算放过高强了。 哪里知道众马贼刚刚驰上那道土坎许多人大声惊呼乱作一团有些试图勒住马的后面的煞不住冲势就这么直撞上去一时闹的人仰马翻。 这这是什么马队若不是亲眼见到卢俊义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在梦里离土坎数箭之地整整齐齐排列着数百骑人皆披重甲马也有皮甲刀枪闪烁甲光耀日站在当地虽不作声却犹如鬼神一般恐怖的气势。卢俊义的手下人数虽然较多却都是轻骑面对这样武装到牙齿的连环马阵简直令他们犹如赤身一般缺少安全感。 第十五章 拒战(下) 似这样的军旅卢俊义现有的这点兵力根本不够看不说别的由于分散藏兵与大宋境内这千余轻骑所使的兵器多半都是马刀花枪等等能够穿透那种冷锻钢甲的劲弩更是一件也没有无法制造有效杀伤一旦开战就只是单方面的屠杀而已了。 还没等卢俊义转过念头来那连环马不知接到了什么号令前面几列呼地将马槊高高扬过头顶在空中虚打了一个盘旋带起一股风跟着一列列的连环马犹如移动的钢铁堡垒一般横冲直撞地杀将过来。 肉眼可见的实力差距再加上卢俊义的部下缺乏严格的军纪约束还没等接战心里就已经输了也不知谁一声喊千余轻骑顿时作鸟兽散。 卢俊义又惊又怒情知若在这里全军覆没自己纵然能随晁盖上了梁山一个光杆头领也没什么权势想要在梁山上作出一番事业来真好比水中捞月。他纵马飞奔竭力试图招集队伍就算不能对连环马的军阵组织起有效的抵抗至少不能这么溃败下去。 无奈这次的对手与往日不同乃是真正懂得兵法的奇才卢俊义利用连环马利于冲锋回转却比较笨拙的特点好容易聚集起数十骑正想要进一步扩大队伍韩世忠所率领的一百轻骑适时杀到对这刚刚组织起来的小集团来了个迎头痛击只是一个回合卢俊义身边的战士就少了将近一半而韩世忠和秦明双战卢俊义更是打的他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一面打卢俊义一面忧心如焚。身边是兵败如山倒眼前左右都是武力极为强悍的敌手一个虽然不惧两个一起上就不是他能应付了的在这种时候空自担着河北枪棒第一的名头他又能有什么能为 思前想后一天以前还在大名府养尊处优。以为自己即将走上新地道路却不料转眼兵败于宿敌之手万事成空。卢俊义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梦中。接连抵挡了秦明那狼牙棒地几下猛击卢俊义气血浮动手中银枪把握不定被韩世忠觑得破绽。大槊一个横扫卢俊义挡无可挡只得滚下马来。 这当口李孝忠挥动旗帜指挥着一列列的连环马在战场上来回纵横渐渐把溃散的一众马贼都给圈到了当中。纵然有些零散脱出圈外的也有曹正和史进分头拦截八百官兵纵横来去犹如塞北的牧民赶羊一样将千余马贼都赶成了一团。 此时中军竖起大旗。众官兵齐声高喝:降者免死下马弃兵 见到身为头领的卢俊义已经叫人打下了马众马贼再无半点斗志纷纷丢弃了手中刀枪滚下马来赶到那面降旗下跪地求饶。 这一仗打的如此干脆利落大出高强的意料之外这少年其貌不扬。调兵遣将地本事却恁地了得区区八百骑在他手中用出来。直有千军万马的气势真是挡者披靡摧枯拉朽。 李哥儿了不起高强一翘大拇指甭管这位在历史上有没有留下痕迹这场战斗已经可以证明他的军事才华尤其难得地是他表现出来的是指挥骑兵作战的才能这样的人才在大宋几乎像大熊猫一样珍贵了适才多有怠慢万望勿怪即今却当如何 打了这么个漂亮仗李孝忠也不如何在意将那柄腰刀递还给了高强懒懒道:值得什么不须介怀接下来打扫战场同时打探敌人后续部队斥候我已经派出去了。倒是知府相公好似与这敌将有些恩怨是否要趁现在了结 这个高强沉吟眼看卢俊义髻散乱低头站在战场中央残阳将他孤零零地身子拉出长长的影子来显得颇为凄凉忽然竟有些可怜起他来一时拿不定主意要如何处置这玉麒麟。 他想了想正要找燕青等人商议忽听东边飞虎峪方向隐隐传来杀声登时动容:不好这必定是梁山贼人在攻打飞虎峪隘口我等须得赶去救援他扫视了一下战场立命曹正和许贯忠带领一百牙兵打扫战场押解着以卢俊义为的成千俘虏和马匹缓缓跟来其余七百骑一声令下翻身上马铁蹄溅起冰雪和冻土直奔飞虎峪而来。 十里之遥大队骑兵转眼即到不过诡异的是那杀声居然消失的更快高强等人才刚看见飞虎峪隘口前面就已经结束了战斗到得近前一队人马迎上前来为的出乎意料竟然是史文恭 两下厮见了高强这才知道史文恭是接到了燕青传讯从曾头市调了数百骑一路赶来驰援到达飞虎峪左近时恰好遇上这数百梁山军隐藏在道旁地树林中。 原本他急于赶路又不晓得这路人马的来历并不欲多事。也是命里该着史文恭飞马而过的时候竟然被他看见了张青。要知史文恭早年游历江湖与张青也有一面之缘后来随同高强出使张青差点从他手下要了高强的命这史文恭心高气傲哪里咽的下这口气。 今日道左相逢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史文恭马队对步兵生力对疲弱这一战胜地毫不费力张青以下公孙胜柴进杨雄杨林等人悉数被擒众喽兵则或擒或杀一个也没走脱来了个全军覆没等到飞虎峪的索闻声率军赶来已经只有帮着打扫战场的份了。 晁盖如何高强听了半天却没有得到这个要紧人物的消息不免有些着急。 史文恭见他问起神情有些尴尬领着高强来到一具尸体前吞吞吐吐道:衙内乱军之中小人只顾厮杀这厮看着是个头领脚下滑溜的紧险些逃了出去小人便一箭将他射死了好似好似便是那梁山的托塔天王晁盖。 高强呆了半天长长舒了口气俯身看了看晁盖只见他额上一个箭创两眼睁得滚圆正是死不瞑目。他是现代人本不信什么冥冥中的天意只是这件事实在太过凑巧了些看罢晁盖又看看史文恭直把这人看的浑身不自在却不明就里。 晁盖居然还是被你史文恭给射死了天意啊除了这俩字夫复何言 第十六章 试军(上) 兜了偌大一个圈子晁盖虽然没有去攻打曾头市却还是被史文恭一箭射在额头上了却性命这等巧合实在令高强这个穿越的小蝴蝶也目瞪口呆。 除此之外大名府一战筹划良久战线从大名府到梁山拉了过百里参战人员前后算起来多达数万战果也是辉煌一如预期晁盖死于乱军其余头目一网成擒连小喽啰也没跑了几个更重要的是活捉了与自己有深仇大恨的菜园子张青。按理说作为掌控一切的高强高衙内本该对此踌躇满志得意洋洋才是。 奈何细细一算大名府之战是石秀主掌扫荡一众喽啰是关胜和李成二将与卢俊义的遭遇战是李孝忠指挥才能的一次展现而晁盖一伙则败亡于史文恭所率领的曾头市乡勇敢情他高强竟然是一点功劳也无反而险些出了一个大丑。 他这么盘算脸上神情就有些不大好看一旁的史文恭会错了意以为自己射死梁山的大头领打乱了衙内的什么大计心下立时惴惴起来。不过这人心机深刻和高强的关系又不像燕青等人那样铁杆一旦生了疑虑都是埋在心里这时候权且乱以他语:衙内这几位便是小人的徒弟曾头市的几位小郎君左边曾涂右曾密。 说话间上来两个青年箭袖青衣披着软甲虎虎有生气见了高强叉手施礼。高强听说是曾家兄弟赶紧好言相待当初在塞北若不是曾索索的舍命相救他这条小命早已喂了塞北的豺狼了每念及此不免要感慨唏嘘。今日一战擒了张青高强总算也能对曾家有个交代:二位小郎君。本府身受曾家救命大恩没齿不忘今日得曾家援兵一战将大仇张青擒获实乃天赐。 曾涂与曾密都是女真人温都部大字不识一个礼节什么的自然也欠奉好歹跟着史文恭学了些中原武人的礼节没有对高强行那女真人的左摇右晃的大礼。此刻俩人听见高强说捉了大仇张青都是一脸的悲愤。齐道:知府相公大恩小的们没齿不忘还望相公容小人们手刃仇人仗着从小来到中原汉话说地也还顺溜。 同态复仇乃是习惯法下的惯例高强自然理会得不过张青身上背着的仇可不是曾家一家的哪肯轻易就给曾家俩小辈嘴上自然说的堂皇:二位小郎君武勇过人甚可嘉赏。不过战局未定。前面飞虎峪乃是要害去处梁山贼一路逃窜到此本府以为并非无因。恐怕另有接应人马二位小郎君可愿鼓其余勇。再建奇功 也不知是女真民族的骁勇性格还是高强煽动有方总之曾涂曾密两个一听还有仗可打立时意气昂扬踊跃当先。史文恭在旁暗自捏一把汗他还没闹明白高强刚才为何面露不豫之色呢哪里放心让这两个愣头青再去冲阵急中生智忙向高强禀告:衙内现今擒了张青。他对此番贼人的布置必定熟知不如先审问明白。再作打算 若是一般情况这算得上是老成之见现代刑侦中就经常采用突击审讯的做法对于刚刚捕获的嫌疑人进行审讯可以得到非常有价值的线索。不过此时情况特殊负责接应地乃是宋江部队其行程早已书面呈送高强的案头哪里用得着审 高衙内把手一摆:不必军情紧急那张青与我等仇深似海焉肯相助于我贻误军机不免坏事史虞候请你立即整顿军马押送众俘虏起行与本府一同前往飞虎峪大寨不得有误 史文恭见高强说的斩截当即遵令要紧加问一句:衙内那晁盖的尸如何处置 高强微一沉吟便道:尸身慢慢搬运级枭下带好若遇着梁山余众也叫他失了念想他是想叫宋江放心见了晁盖级之后立即回转山寨趁热打铁地把梁山的事搞定免得再出什么岔子。bsp;史文恭却偷偷放了一颗心看衙内这等处置晁盖显然不是什么要紧人物否则哪会这么快就枭示众这一声得令喊得格外畅快转身去安排石灰桶装载晁盖的头颅去了这等东西原是军中常备措手可办。 大队赶了一程不片时到了飞虎峪军前那急先锋索听得这边厮杀声起一面又记着自己把守要地不能轻离正派了许多探马往这边来撞着高强的人马得知贼人已经覆灭飞一般地回营去。 少停索出迎得知高强已经大获全胜一面赞叹一面惋惜赞叹者高青州年少善战惋惜者自己没捞着仗打急先锋翻作清道夫。 高强正要宽慰几句就听飞虎峪前一声号炮有小校飞报进帐:启禀索统制山前有大队人马前来意似不善远望旗号散乱仿佛梁山贼寇模样。 索闻言大喜这一遭可撞在他手里忙请高强坐镇大寨点起两千兵马开了营门就冲杀出去。 原本高强想要拦住他免得宋江吃了亏却被许贯忠眼色止住便权且止住。待索出营他便偷问:贯忠因何阻我 衙内宋江此番下山兵马大队不下万人凭索这点人马料他讨不了好去。更有一桩衙内将天书交于宋江命他在梁山练兵有时倘若梁山兵马连这点官兵都抵挡不住又有何用 高强一想不错宋江所部的战斗力确实应该好好检验一下虽然听说宋江上山之后梁山势力大张左近山贼纷纷败降州府官兵无人敢加正视但就自己所见祝家庄王英被擒此次晁盖阵亡这两仗打下来梁山的战斗力可不咋地。当然了这两战情况也特殊王英那一战是被前后夹击而且是以步兵而受到精锐骑兵的突袭晁盖这一伙则全是溃兵而且也是被骑兵突袭不足以说明情况。但也正因如此梁山军的真实战力更加值得好好研究一下。 小乙你出营给索统制观敌了阵刘琦与史大郎领一队牙兵相随。 三人领命而去高强稳坐中军与史文恭等人聊起此次大名府之战的前后经过史文恭听说高强将晁盖一党玩弄于股掌之间不禁大为叹服谀词潮涌。 第十六章 试军(下) 说的正高兴高强看见一边曾家兄弟摩拳擦掌的模样想了想忽然向他二人道:二位小郎君此次出兵一路踏雪而来这坐骑的脚力可还堪用么 曾家兄弟见高强问起这事可算搔到痒处曾涂便笑:青州相公实不相瞒我曾头市的马场也算远近闻名马种都是父叔们当年从北地携来的良马又历年与各地良马配种匹匹都是上好战马耐寒能冲膘肥体壮这点路程算不得什么。 高强正要他这话随即道:既是如此我大宋历年向四夷买马所费银绢茶叶种种无虑百万你等因何不向官府进奉战马这也是他的一个疑问战马是大宋的紧缺资源曾家握着上好的马群应该是抢手货才对怎么好似被人整的象小媳妇一样。 曾密性急叫道:大宋官府好不糊涂买马都是用丈量给的价又不足那些马夫又不懂得养马将我这上好战马当作驽马劣马一般养好被他养废了我曾家怎肯卖马于他 史文恭没拦住忙向高强赔罪高强自然不放在心上。再细细问起才知曾家也曾向官府卖马不过大宋历来买马都有条例按照马的身高付钱提举官吏们拿着一根根木棍去量四尺高的马给二十贯多一寸给一贯。这等买法用来框一下身高和马齿也还罢了哪里分的出好马劣马曾家养的都是上好战马被官府这么精粗不分一股脑儿收了去自觉大大吃亏再看见官府的马夫将自己精心调养的战马与那些拉车的驽马混作一群心疼地要命。因此自此之后所养的战马再不肯卖给官府也便与官府有了嫌隙。 高强这才恍然。他以前看史书宋朝虽说缺马每年四夷买马都有几万匹。日积月累下来怎么算也不至于缺马到那个程度。如今才晓得虽然买了那些马真正堪用于战阵的只怕十中无一大笔财富都化作流水。 一面叹息。一面向曾涂曾密道:原来如此。家父执掌三衙每年经手马匹无虑万数却大多不堪战阵今你曾家既有上好战马又有善能养马驯马之能若愿为大宋出力本府不但请太尉府优价给予更保举你曾家子弟从军为大宋整练骑军出力你等意下如何 曾家身为外来人。在大宋可算受尽了气若没有高强庇护早几年恐怕就被高唐州的高廉赶绝了哪里不想出人头地见高强说的爽快要利有利。要权给权曾家兄弟喜出望外连声答应。待与家中父叔知会了自当供青州相公驱使 高强点头微笑心说等你们商量好了再来该叫我大名府留守相公了吧 这边正说地高兴帐外一人如飞奔入叉手道:衙内贼人厉害索统制抵敌不住就要败下来了。声如洪钟。正是与燕青一同去了阵的刘琦。 高强明里一惊暗里一喜:宋江这仗打得不错。索好歹也是大名府一员猛将麾下出战官兵两千居然片刻功夫就不行了众将士军前安排强弓硬弩射住阵脚待本府前敌观瞧 前呼后拥高衙内出了大帐来到寨墙上。这飞虎峪乃是个关卡用三合土夯就了寨墙并没有用城砖包砌墙顶约有一丈宽也没有城楼高强只得站在寨门旁的墙上听已经上了敌楼正用望远镜了望的燕青传递消息。 这当口索已经抵敌不住对面的梁山小喽啰非比寻常打起仗来人人踊跃个个争先远用弓弩近有刀枪那军阵更是井井有条。索先是轻敌率军冲阵不想梁山大队一个变化大阵变成无数小阵顷刻间将索军马裹在中间乱作一团。 索仗着武勇先还不惧一个冲杀下来身边的人已经只剩五七百个再看梁山贼兵四面八方源源不绝正不知有多少这才慌了神慌忙四处招集部下翻身再向飞虎峪方向冲杀沿途收集部伍等到冲出乱军再看身旁部曲竟然又少了一半。 回头看时只见梁山军一撮撮一队队将官军分割开了混战彼此间又有呼应犹如潮水般此起彼伏将众官军裹的身不由己七零八落已经是败相纷呈。 索本是急脾气吃了这样的大亏哪里按捺的住奋然道:从军杀贼有进无退众将士随我再去厮杀 他这等豪语却只换来稀稀拉拉的应和。众官兵原本是欺软怕硬欺负起老百姓和零星蟊贼起来那是勇不可挡一旦遇到大敌眼见四面八方都是刀枪箭矢身边一起嫖院赌钱的同袍纷纷倒地不起那点士气早已被打的七零八落哪里还鼓的起勇气来再战一轮 索再三催逼这队官兵这才乱哄哄地又冲杀回去一面冲有的官兵心中已经在作最后地忏悔人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我的儿啊你可要用功读书考状元莫要学你枉死的爹 哪知贼人却似被索这一冲打了个出其不意甫一接仗便纷纷败退下去。索见状大喜也不及思索其中奥妙只道是自己勇者无惧大呼酣斗正杀的兴起忽然被部属拉住缰绳大叫:统制且慢贼人势大我等不如暂且回营谨守再作理会 索一愣再看前面已经换了人间:整整齐齐的梁山军排成阵列一眼望去不下万余人而且盔甲鲜明军容甚盛显然不是好对付地。再回头看自己的部下两千人马已经折损近半余下的也大多带伤军士疲敝欲振乏力。 两边对比明显即便是索这样比较纯粹地猛将却也一眼看的分明正在犹豫是不是要撤兵时那边梁山阵中一声号令排头几队长枪兵和刀斧手已经大踏步地冲了过来。 当此紧要关头索不愧是大名府军中猛将当即喝道:贼人势大众将士且退入营中某来断后大斧一横正要号令亲信官兵一同迎上前去抵挡一阵回顾身边竟已经只剩十来个亲兵那千余残兵败将已经远在身后百步之外。 直娘贼恁地快法此情此景身经百战的索也不禁瞠目结舌好在那剩下的亲兵有机灵的拉起索的缰绳不由分说向后便走急先锋这才一路败了下来。 从燕青的口中得知这一战经过高强心中窃喜不过索既败这场面就得他来收拾了当即传令:来人将晁盖级高高挑起连环马出营列阵墙头安排神臂弓以防贼人冲营 第十七章 复仇(上) 不出所料架势惊人的连环马一出顿时就引起了对面梁山军的注意大队随即就停了下来几下呼吸之间原本已经进入冲锋状态的几队人马就收了回去三转两转在梁山大队里没了踪影。 趁此机会索的一众残兵退回寨中不大的飞虎峪营寨中顿时嘈杂起来兵器甲胄的碰撞声受伤士卒的哀叹声加上杂沓的脚步声闹的大营像鸭子塘一样吵闹。 高强皱起眉头看着脚下迤逦歪斜来到面前的索哼道:索统制先叫你麾下官兵都安静下来吧这么吵嚷一来乱了军心二来也叫对面的贼人看笑话。 索本是好面子的人被高强这么一顶立时闹了个大红脸只可惜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只得依言吩咐下去而后向高强道:青州相公末将索出战不力望相公责罚。 贼人势大将军非战之罪高强不来说他心里却有些得意心说刚才几下接触梁山军表现不赖不枉我苦心栽培宋江一场你索输的好输的妙输的呱呱叫本府看那贼众不下万人且悍勇惊人如今我营中官兵不过三千不可力敌只可谨守营寨一面启请大名府大军来援方是道理。 索原本不愿依着他的脾气定要再选精兵下去冲杀以报前仇怎奈高强只是不许俩人官位差的太多高强的身份又特殊加上一向也有些交情不便顶撞于他只索罢了。 见索服软高强心说我也看过宋江所部的战力了正该好戏开锣:来人。亮出本府的旗号来给我向贼军喊话告诉他们晁盖已经伏诛叫他们缴械投降寨墙上立时竖起青州知府高的旗号有那大嗓门的军士来到阵前依言传达。 这晁盖的级一挑出去再经官兵一喊梁山队中好似风过水面一样起了一阵骚动原本静寂整肃的军阵立时就不那么整齐了显见军心有些浮动。 宋江适才还在担心。到了飞虎峪前没接着高强任何消息先跟索带领地官兵开了一仗好在这队官兵战力有限他也怕杀的过狠高强那里不好交代把对方冲回去了便不追赶。此时见到高强旗号竖起恰似没娘的孩子闻着奶味。心里立刻就踏实了下来。再侧耳一听那寨墙上高挑的居然是晁盖的级这一喜好悬没从马鞍上摔下来。 还好反应快。宋江那是实力演技派顺势滚鞍下马。大叫一声:晁盖哥哥痛杀我也捶胸顿足号啕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不要紧吴用在一旁可吓坏了心说两军阵前主帅先乱对面官兵要是杀过来了可怎么得了花荣武松等都上前扶着宋江苦苦相劝。宋江的演技有的挥更是撒泼打滚。乱踢乱踏声声只唤晁盖哥哥只哭的那铁人也流泪北影厂彪子哭泰勒也不过如此。 吴用见不是头他读书人心里转得快:咱们前来攻打飞虎峪为的是接应晁盖回山不料晁盖失风被杀再打飞虎峪已经没有意义;如今梁山没了主这宋江可是一心要当大头领地此次出来都是他的亲信部下别看现在哭的惨当真有多少心思为晁盖报仇那可就是天知地知了眼下军心不稳还是趁着对面官兵没有杀过来的意思大队赶紧回山把这晁盖死后留下的身后事给办了是正经。 想到这吴用下了马扶起宋江将这番话大致说了一遍劝他退兵。 不料宋江当真是义气深重大叫道:我等梁山兄弟义气为先如今晁盖哥哥尸不全纵然回转山寨有何面目好歹要杀上前去夺回哥哥尸身。 这下连吴用都要被他唬住遑论其余头领三阮兄弟等晁盖的亲信更是热血沸腾心道宋公明哥哥果真是不愧呼保义之名那阮小五和阮小七都是霹雳性子掂起手中钢刀一声呼喝就冲上前去后面众头领一拥而出大队喽兵呼啦一下就冲了过去。 高强虽然离得远有燕青用望远镜看得清楚暗骂宋江演得到位大可再送一个外号赛润。喝道:连环马退入寨中神臂弓手预备 五百连环马次第退入阮氏兄弟堪堪到了两百步外那敌楼上韩世忠抢先一箭射倒一个余众见贼人已经进了射程登时千弩齐劲矢如一阵风吹过梁山喽兵像风中野草一样顿时倒下一片。 若说梁山地喽兵多经操练也懂得卧倒躲避箭矢再加上训练有素身上有甲手中有牌原本是不惧矢石。不过这神臂弓乃是大宋军中第一利器二百四十步外可洞穿一层铁甲韩世忠又将其改造的更为强劲梁山军的装备根本抵挡不住因此一阵箭雨落下阮氏兄弟地部属伤亡惨重就连阮小五也被一箭射穿了大腿钉在地上。 吴用见不是头宋江又像着了魔一样只说冲锋忙大叫鸣金匡匡锣响适才一股脑冲出去的梁山人又退了回来重新列成阵势。 宋江见此情景又哭又闹说什么要夺回晁盖的尸身。一旁转过花荣拱手道:哥哥节哀官兵弓箭厉害又据寨为守咱们大队远来不曾带得甚攻城器械若要强攻众兄弟折损必多。小弟不才只凭这一弓三箭好歹要夺得晁盖哥哥的级回来。 说话间也不等宋江号令小李广上了青骢马走马来到飞虎峪寨前高声道:兀那官兵莫欺我山寨无箭识得小李广花荣否言罢张开三石强弓觑的亲切飕地一箭射出正是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一箭正中晁盖级上的髻那级晃了两晃跌下地来。 第十七章 复仇(下) 高强听见花荣之名这员将甚得他喜爱当日在清风寨不曾见着今日总算看见了果然是偶像级人物实力也是出类拔萃。反正是演戏高强索性成全他的名声叫人又把晁盖的尸身给挂起来叫道:你那贼人适才一箭不过是凑巧若能再中便容你收了这贼的尸身去又如何 花荣不意有这等好事倒小小吃了一惊晃眼间看见敌楼上一人身长傲立手挽神臂弓依稀正是当日道左对过一箭之人心中雄心陡起喝道:兀那狗官今日叫你看看花荣神箭一箭射去又把晁盖的尸身给射了下来。 高强鼓掌大笑向左右道:不意草莽中也有这等人物今日我军众寡不敌且由他去来日调遣大军踏平水泊便了这话实际只说给索听。 索刚吃了败仗胸脯直不起来自然只听高强吩咐。当下花荣大摇大摆来到寨前将晁盖的级和尸身都捡起放在马上自己牵着缰绳往本阵回转官兵得了高强的号令都只看他施为。 才刚走出百步另一处敌楼上一人洪声道:大胆贼寇敢欺我官兵无箭否说话时那敌楼上已经一箭射出 高强闻言大惊不想刘琦要坏军令。此时阻拦不及只见一点寒星直奔花荣而去。 花荣听的分明他这等箭手已经到了化境自然知道有人对自己箭心中不惊反怒转身正要用弓去打箭却打了个空。跟着手上一轻那提在手中的马缰绳竟已断了。 他心中一凛抬头看时。却见并不是当日与自己对箭的那位箭手不禁暗惊:官兵之中神箭如此之多 只听对面刘琦大声道:某家关西刘琦贼将可记住了来日我家相公踏平水泊再与你分个高低原来他见了花荣的技艺虽然高强说了放人也忍不住技痒年轻人要上位这种时候该出手时就出手了。 花荣点头。也不多言径自回转大队。 晁盖的尸身夺回来了花荣又出了一回风头那边高强也摆明了不欲交战宋江再不退就是脑子有病了当下抚尸大哭一场扶灵而归回到山寨安排给晁盖风光大葬一连七七四十九天罗天大瞧梁山上下一片缟素。顺理成章地将晁盖旧部都给收编了真正坐上梁山大位按下不提。 这里高强见宋江退去吩咐三军依旧戒备。派出探子跟随梁山军自己回到中军帐坐定。唤过索温言抚慰几句话语中对他败阵之举只字不提却说他率军奋战以寡击众。终令贼人退走言下之意是要替索担了这场败仗地干系。 索心性耿直可也不是愣头青这一场败仗着实不小若是如实报了上去不但自己要倒霉手下战死的将士也得不到封赏留下的孤儿寡妇如何生计是以对高强这样无私地袒护索心中着实感激。有道是大恩不言谢急先锋打定了他日当以身相报的主意。自去抚慰营伍。 他一去这中军帐就成了高强的天下高衙内心说也该到了了结一些事的时候了当即将案头的虎威就是一块木头放县官那叫惊堂木一拍喝道:带张青 工夫不大张青带到。高强闪目看时这位原书中并不起眼却给自己带来了很多麻烦的前黑店店东此时虽然身上有伤形象狼狈却一副革命烈士慷慨就义的模样对着帐中一众仇恨的眼神横眉冷对。 高强一看此景心中顿时大怒骂道: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也有落到我手上的一天 张青把打散的髻一甩怒视高强:你这狗官杀我妻子烧我家园坏事做尽有何面目骂某家禽兽不如今日落在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某张青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还要来取你性命 高强怒极反笑:好你张青你那黑心店伙杀人越货图财害命卖那丧尽天良的人肉包子你算什么好汉说你禽兽都是抬举了你那是辱没了禽兽本官骂你禽兽不如有何不对 张青本是豁出一条性命去此刻正是一言一语也要争当即怒道:有灭门的县令自然有卖人肉包子的店东若不是官府无道我大好男儿为何落草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都卯上了高强还要再骂一旁转出许贯忠沉着嗓子向张青道:官逼民反且不去说我那老母一生持斋行善竟有何辜落得被你那妻子麻翻了害了害了性命不说一身骨肉都不得保全 适才高强扯着嗓子破口大骂张青夷然不惧此时许贯忠这么轻轻一问他倒说不出话来了嘴巴张了张终究是把头低了下去。 许贯忠旁若无人踏上两步走到张青面前一把揪住他头把他的头抬起来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你给我听好了:你那母夜叉就是我亲手杀了来世若要报仇便记紧我这张面孔莫要寻错了仇人纵然九世轮回我等着你这样的话语这样的神情即便是正在激动中地高强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张青被他目光中和话语中的寒意所慑正不知如何回答一旁早有曾家兄弟按捺不住跳出来向高强道:青州相公这人害死了我家索索此仇不报枉为人请相公恩准容我兄弟手刃此贼为我家索索报仇 高强望着这两张同样被仇恨烧红了的脸再望望张青忽然从心里升起一股疲倦:刚才我的脸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吧仇恨啊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又能说什么 也无心去理会了勉强抬手道:拉出去乱箭射死吧当日索索也是这么死的 曾家兄弟一声暴喝将张青横拖竖拽拉了出去随即就是弓弦声响以及箭簇射入骨肉的声音。只是却始终没有听到张青出半点声息。 大帐中一片寂静听着外面传来这不祥的声音一时并没有人开口。 高强仰头看着帐篷顶部想着那头顶的天忽然自言自语道:我曾见一只狗冻饿之际见有人食狗肉也并不上前啃食骨头反而默默流泪。人为万物之灵长究竟要如何才能堂而皇之地把自己的同类的尸骨拿去卖作银钱 他低下头环视一周:你们谁能告诉我 帐中寂静无声。 第十八章 召见(上) 原本高强还想要和卢俊义好好算一算账只是经过张青这么一闹全没了半点兴致况且卢俊义和他之间到底恩怨如何也实在难说的很。环顾大帐高强忽然道:小乙卢员外的事交给你处置便了。 此刻帐中除了高强也只有许贯忠对于燕青和卢俊义之间的关系了解较深当日随同高强一起北上大名府的诸人之中鲁智深在二龙山作住持逍遥快活林冲在京师享他的温柔乡清福杨志6谦都是带兵在青州地面驻扎不曾从征。因此高强此言一出大半将佐都不解其意。 旁人也还罢了刘琦年轻气盛对燕青的身份也不大了了只知道是东南应奉局提举原先却是高强的家僮此时燕青偏偏还是一副僮仆打扮几样加起来刘琦哪里将他放在眼里不免扬声道:青州相公那卢俊义统领千余马贼乃是本朝少有的巨寇赖相公神算将士用命才将他擒获。此乃大功一件当上奏朝廷明正典刑岂可付之一幸臣说着睨视了燕青一眼。他刘家是西军世代将门刘琦又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血气方刚放起炮来冲的很全不顾旁人的脸面。 高强听的也不大高兴心说什么叫幸臣本衙内安身立命靠的就是这幸臣二字自己和燕青这几年来忙忙碌碌为大宋江山可没少操心满朝文武不见得有几个人就功劳大过我的。幸臣便如何转念一想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解说起来可就费劲了何况上嘴唇一打下嘴唇人家也未必真个放在心上人地思想这玩意还是用事实去慢慢改变得好说不得。 贤弟不可如此卢俊义此人干系重大。不比寻常盗贼小乙曾得我指令深明其中厉害叫他处置最是合适不过。情绪不高。懒得废话高强对刘琦支吾了两句拂袖便去临走前不忘丢个眼色与韩世忠叫他安抚好刘琦。 自始至终燕青不一言。脸上表情也没多大变化好似他人口中的事与他毫无干系一般。直到此时他才缓缓站了起来低下头看了看身上的装束将那身青衣一弹忽然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出帐去了。 这一夜并无事故飞虎峪大营经历着大战之后的平静。死者的收殓伤者的安顿军前功过的文簿处理一切都照常进行。而燕青则在关押卢俊义的小帐中呆了整整一晚。 次日天明高强被亲兵请到了这座单独关押着卢俊义的小帐之中。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叱咤一时的风云人物河北玉麒麟卢俊义就静静地躺在毡上尸骨已寒。 沉默片刻他将目光转向燕青:他说了什么 燕青微微低着头:说了些事也不打紧有句话是交代给衙内的说很佩服衙内并没有仗势欺他。言下之意。其余的事和高强也没多大关系了。 高强哼了声也晓得燕青和卢俊义之间。这恩怨纠缠恐怕没什么人能搞清楚而自己为了燕青这个难得的人才能做到这个份上总算是够意思了吧 燕青见高强不说话停了停又道:衙内卢员外的身后事 高强手一摆:你办吧旁人都不妥帖。所谓好人做到底这点事情只是小节难道还指望着擒斩卢俊义这点功劳升官财么要认真论起来大名府遇贼根本就和他这个青州知府没什么关系才对在官面上说只是凭空给北京留守梁子美搅扰了一场。 燕青听高强爽快二人经事有年许多话并不必细说彼此心中也都分明。有主如此燕青心下也自感动忽地抬头道:衙内待送卢员外时小人这身衣衫也想要一并送了。 这话说到高强心里去燕青这样的姿态表示是和过去完全划清界限了。这么一个丢开包袱展翅翱翔的燕小乙方才是他所要地人才 这么一来卢俊义就不能算在贼人伙中了否则他家中偌大一份家私都得充公高强半点好处也落不着。好在击溃擒拿卢俊义的都是高强的亲信部下纵然有人如刘琦这般不大理解高强略施点手腕也便平服。 于是一天之后在率领大军来援的关胜面前这一战就成了这个模样:梁山贼寇侵扰州县飞虎峪官兵在索带领下奋力抵御赖天子威灵三军用命大获全胜杀敌数千格毙贼晁盖诨号托塔天王的大小匪十余员贼寇不逞而退河北匪患为之一清百姓父老额手称庆云云。赴战之时尚有青州知府高强因赴大名府观赏上元灯会适逢其会亦从旁协助另有凌州乡勇曾氏勇于公义奋身杀贼云。 这等官样文章高强现在作起来熟极而流可谓刀切豆腐两面光皆大欢喜。于是整件事最大的得利者就成了打了败仗的索不但败仗变胜仗就连格毙晁盖的功劳都落到他头上只是这匪晁盖就变成了死于乱军之中尸哪里找去 消息传回大名府梁子美悬了半天的心这才安了下来赶紧修了表章奏称沧州柴氏子孙柴进对大宋心怀怨愤时常结交绿林贼寇意图不轨与上元之夜悍然勾结梁山贼人攻打大名府。赖祖宗神灵庇佑天子洪福臣子美督帅士卒分头缉捕生获柴进之身格杀贼人数千余众窜至飞虎峪亦遭殄灭。 表章一上赵佶亦怒亦喜怒者柴进前朝子孙竟敢谋反罪大难赦梁山贼寇胆大包天竟敢公然侵扰州县清平世界怎容此魉魉横行喜者河北官兵勇悍善战贼氛为之一清实堪嘉赏。当即下旨柴进谋逆本该族诛念其一人胡为族人不知且太祖曾誓言维护柴氏子孙故赐其一死不必暴尸市曹家产自然是要充公的可怜柴进死时还顶了这么个大逆的罪名却没多少人晓得他刚开始入狱的时候罪名乃是贩私盐;大名府官兵技艺精熟临敌向前忠勇可嘉皆有赏赐不等。另外梁山贼人胆大包天责令州府督领吏士严加防范。 第十八章 召见(下) 为何只是严加防范盖因这梁山盗贼早已是本朝一个痼疾历任州府都拿他没什么办法即便是怎样严刑峻法也管不到这八百里水泊深处。赵佶虽说并不是什么明君但脑子可不糊涂顶多是性格轻佻好大喜功而已这上头看得分明并不如何苛求。 只是这奏章之中有一件事叫皇帝看着喜欢那就是高强又一次立下了功劳。于是御崇政殿与两府议事的时候赵佶特地把这奏章拿在手里向蔡京笑道:公相你这孙女婿可真是干城之才啊 按理说赵佶和高强老爹高俅的关系更为亲密这话该是对高俅说才在理。不过两府奏事高俅只是个三衙太尉没资格列席因此赵佶只能向蔡京说。 皇帝对自己的子弟如此夸奖蔡京自然要逊谢一番。 赵佶笑眯眯地听了又问道:年前公相已经保举他去大名府留守司任上原任梁子美该当进户部为官可到时候了 蔡京暗吃一惊他对赵佶的脾气摸得门清看赵佶笑嘻嘻的很是开心提起高强来必定有好事再联想去年赵佶给高强下的善理财的评语心里顿时就打起小鼓来:这官家莫不是要给高强再来个三级跳 心里盘算嘴上不敢怠慢:磨勘之期乃是三月春郊之后便当调任了。 赵佶点了点头:高强年少为官所到有声也算难得算算他离京外任也有两年朕意趁此机会。调他与梁子美一同进京好好奖掖几句。公相意下如何 蔡京脑子飞转不晓得赵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不成是官家对高强想念不已要调他回京这件事不大好办大宋官员的宰执之路须得是选人官亲民官侍从官政事堂这么一路上来其中前三个档次都需要多次沉浮历练。积累足够的政治资本才行以高强才刚刚作了两年亲民官的资历要进政事堂大大不妥。 好歹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高强若是被架到火炉上烤了蔡京这里未必就能风凉。他赶紧用言语试探奈何赵佶居然口风甚紧滴水不漏。蔡京不得要领只得权且应下了叫人文调高强进京觐见。 这闷葫芦终究是要打破的蔡京一下朝就开始侧面迂回叫人向宫中天子身边收风。 要说蔡京的消息网络在这方面效率无人可比加上此事关系到高强。太尉府那里的宫中势力更加庞大几下合力当天晚间一条消息就漏了出来:官家最近关心最甚的乃是今年郊祭的用度一事。 拿着这条消息蔡京一时沉默不语。旁边的蔡攸按捺不住:爹爹调高强进京。与郊祭用度有何干系去年的明堂造作一事内有梁师成总揽外有应奉局支吾蔡攸卖出老丈人的脸面从高强那里很得了些好处一时间对这女婿大为改观。这倒不是说他赤膊上阵去作包工头了自然有那相关的商人从他这里接了活计去作这帝国时代但凡大一点的商人。哪个不是在朝中有点门路的 蔡京不答却向梁士杰道:士杰。今年统算起来郊祭的用度还差多少大宋郊祭是一件大事皇帝要亲自到南郊祭祀天地还有那莫名其妙上位的赵公元朗这是宋朝皇室生造出来的一个道教神明自称是赵家先祖虽说历朝皇帝都得给自己祖上贴金不过把老祖宗升格成神仙宋朝算是调子够高了。这么大的阵势花费自然少不了余外又要大肆封赏所有宗室以及文武百官公务员人人有份多少不同而已。尤其是真宗朝封禅泰山之后这祭祀上地花费越来越多仁宗朝最多一次郊祭花掉了两千多万贯之巨这么搞法谁也吃不消于是从一年一祭改为三年一祭封赏的标准也是逐年有降。即便是这么着架不住大宋的官员和宗室数目翻着跟头往上长一次郊祭的花费最少也是以千万计的。 今年又是大郊之年秋郊之时就得大封蔡京主掌朝政这事自然要放在心上。本朝自元丰改制之后撤了三司使这职位财计都交到户部手中六部则都归中书省管辖因此蔡京不问别人只问中书侍郎梁士杰。 这私房议事有话直说梁士杰听见蔡京问起郊祭大大叹了口气:说不得户部已然算了数目今秋郊祭约须钱一千八百万贯奈何去年大灾各地忙着赈济官家又要造明堂怎么算今郊的用度都还缺着四百万贯。 蔡京眉毛一扬这才醒悟:赵佶多半是得了这个消息了那皇城司是天子的耳目可不是吃素地缺了这么多别处腾挪不出 梁士杰苦笑掰着手指道:明堂现在已经支领了八百万贯梁师成那里只能保证不再向我伸手要钱挪是挪不出来的;去年大旱今年直到夏收才有新粮收成各地放粮赈济都伸手要钱粮;西北童贯那里已经三年不曾大打不过童贯一直不安分三不五时地蚕食几个西夏城寨那边多半也按捺不住郑枢密给我提点过今年怕是又要不稳当。 蔡京听的不耐烦打断道:历年都是这么着虽说去年大旱赈济时也没费了朝廷多少钱粮怎的就一些儿转圜余地也没有语气已是不满。 梁士杰无奈:我手上倒还能腾挪些钱粮出来大约三百万贯不到些可这得防着万一若是所料不差去年大旱今年恐有水患这笔钱得花在河工上头动不得。 蔡攸听了半天到这时可算逮着机会说话:那水患可说不得如何拿的定今年定有水患河工年年修今年且容让一些也使得。 他还以为得计不过蔡京老于政务一些儿也不糊涂哼了哼道:修河工花钱再多好过河决好在时方二月离春天开河还有些时候尚可转圜既然官家有意向高强问计老夫也想看看他高强善理财是否能作这无米之炊 第十九章 河水(上) 大观四年三月丙寅高强再度奉命入京。 这次回京与前不同乃是正式的一方父母官回京述职且将要调任四京之一的北京大名府留守一职。这个职位非比寻常大宋的地方官中除了开封府之外就数到三京的留守司地位最为尊崇拿现在的话来说那是好比直辖市市长而高强年纪不过二十三岁以如此冲龄而遽然登此高位虽然还没有正式邸报通传京城脚下善之地这小道消息却早就哄传开了。 凡是开封城的老市民对于当年的花花太岁多半还记忆犹新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高强这几年的种种作为老百姓大多不大清楚前几年横行街巷抢男霸女的英姿却都历历在目一旦惊闻这高衙内居然能作北京留守过两年怕是就要改称高相公宰相专称了如此起落之快比起他老子高俅从踢球的佞幸直上三衙也是不遑多让叫人不得不感叹子承父业世风日下。 而绝大多数世人都没料到的是此时高强却还在慨叹:本衙内这官还是升的太慢呐说这话时高强正搬了张椅子与许贯忠对坐在船头望着眼前的滔滔黄河水慢条斯理地对酌。要说这嫌官升的太慢高强还真不是矫情他掰着指头算算眼下已经是大观四年明年就到政和年了政和二年完颜乌雅束身故三年阿骨打继任生女真节度使四年辽金之间就要开打了虽说两边要打上好几年才能看出端倪但要想让大宋拟订正确的应对策略非得尽快进入中枢才行。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啊高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慨然长叹。 对面的许贯忠玩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高强只是好笑:衙内如此上进说出去谁人能信入仕即为知州三年而迁北京留守你算得本朝第一人了。还嫌太慢 越快越好高强心说这算什么历史上徽宗朝的第一人太多了王甫升宰相的那次一天之间连跳了八级呀我和人家比差远了贯忠我的心事你也知晓北边辽主失政又是天灾频频眼看就要生出大变了。我大宋这里可还没做好准备。由不得我不着急。实际上有一桩高强还没说不是信不过许贯忠而是这事说不得:大观四年五月。彗星再现朝中宰执又得换人。蔡京熬过了去年的大旱这一次无论如何也熬不过去了。自己这一路顺风顺水蔡京这个硬靠山起了很大的作用若是宰相换了个人自己未必能再升的这么快法。想到这里高强也有些庆幸趁着蔡京还在位子抢到了北京留守这个有利地形也算有点收获。 此番回京。高强还是走了当初自己赴任青州的老路坐船经济水出海。再经由黄河入京。船行甚这日已经到了曹州。此时冬天刚过黄河初开水位甚浅风平浪静只是嗖嗖小风带着春寒吹在人脸上有点刮人。 仗着习武经年身上穿的又厚实高强也不在意复向许贯忠道:贯忠此番进京说是官家御笔召见据家父派人送来的消息许是和今秋的郊祭有关你给我参详参详官家到底召我何意 此事高强是动身前得的消息因此并没有多少时间去进一步摸底眼前横竖路途无事家眷又都留在青州便与许贯忠拿这事磨牙。 许贯忠身为智囊参赞此等要务责无旁贷:衙内郊祭之事用到臣僚不外乎礼仪和用度今上虽说好复古礼自有大群的博士为他考据厘定用不着衙内。贯忠以为怕是这用度上头出了岔子。 高强眉头一皱:皇帝郊祭要本衙内出钱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事由不得他纳闷虽说应奉局够着内库也跟天家的用度扯的上关系但郊祭是国家大事自来是户部主掌财计不行的话才找内库郊祭纵然用钱要排多少位才能轮到他高强 许贯忠摇头:衙内此事须怪不得旁人你自出京之后每年都是大手笔别的不说咱们大通钱庄这两年可没少作大买卖那船队一年四次往返这真金白银可都是人人看的见地。平日咱们打着御前应奉地旗号旁人纵然看的眼红一文钱也不敢沾手不过人家越不得沾手这心里就越是难平少不得要撺掇个能沾手的人出来 得这就撺掇出官家来了倒真是个好人选高强不禁咬牙这应奉局的大旗顶的住别人顶不住皇帝无他原本就是打的他的旗号么 此刻只是咬牙当高强得知郊祭的花费动辄千万贯时切齿不足以形容其怒了:这还了得本衙内这两年拢共也没赚多少到处的花销就更多自己可没落下几文来上哪去弄千万贯来给大宋官家作法事用 许贯忠看他气急败坏心中好笑高强的一应账目他都是清楚的几下里加起来高强还真能拿得出上千万贯来。只是这笔钱拿出去高强这一摊子基本上也就废了而这笔钱扔到大宋官场这个无底洞中除了换得一点官家的圣眷之外怕是连个响都听不着。再者说了凭高强眼下的圣眷哪里还用得着这些 衙内以贯忠看来不至于此。千万贯钱乃是敌国之富衙内的这些生意也不是桩桩件件摊开叫人看的那大通的种种财源有些人就是眼睁睁看着只怕也想不通钱从何来官家再受人撺掇也决计想不到衙内能有这样的身家。 这话高强听得入耳他在后代的时候对于金融业何以能有那么大的利润也曾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到了这大宋朝虽说他经营的只是金融业的初级阶段商业资本离工业资本乃至金融资本都还很远但就这已经是越时人认识的现象了。 更有一桩这郊祭乃是国之大礼纵然国库空虚也没有叫臣子出钱的道理否则国体何在因此贯忠想来官家恐怕是想问问衙内有什么法子能把这郊祭的用度给填补上毕竟衙内善理财的名声早已简在帝心了。 高强听的有理这才稍稍放心倘若只是出出主意以他来自现代的知识想必还有些花头可玩吧又与许贯忠商议了些时才算有点把握了。 第十九章 河水(下) 俩人正说的高兴忽听前面岸边一阵大响不知有多少人齐声呐喊响声在这河道上直传出老远去吓了高强一跳。 忙举目看时见那河岸边一道大浪凭空而起呼啸着向自己这边冲来声势极为不同寻常高强几乎要错以为自己身在钱塘江中正面对那举世闻名的海潮了。 好在到了近前这浪已经小了不少船老大又是经验丰富的早已将船头迎着浪的来势顺直那船趁着水势一下跃上半空一下又跌进浪谷等到略微平稳下来那一道浪已经过去老远了。 高强死死抓着栏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伸着脖子问船工:如何有这样大浪那岸上人何事吵嚷 船老大晓得这位衙内身份不比寻常忙上了船楼陪笑道:青州相公受惊了这是河工在放卷埽。那些人汉在一旁喧嚷便是喊落卷埽以免过往船只被浪打了。 什么什么卷埽高强一头雾水大概知道是个专业术语不解其意。 一旁许贯忠到底是饱读诗书又在黄河岸边长大也曾听说过此事便向高强解说一番。原来这卷埽乃是古时河工的重要手段宋时黄河经常泛滥自熙宁年到现在甚至是隔年就要决口一次王安石变法中阻力最小的一项就是农田水利法也未尝不是因为朝廷对黄河这头凶兽实在是头疼。 这黄河既然经常决堤因此每年春天开河之后就得修河工在一些容易决堤的河段都会采用卷埽之法。此法是设一个卷埽台用草绳密密铺上一层。然后铺上柳梢和稻秸压上土石中间再横放一条长长的竹索而后众人拉着竹索和草绳。沿着草绳的方向卷成一个大大的圆柱形两头再用草绳捆扎这就成了卷埽。之后再由许多人牵着竹索将这卷埽放入水中竹索头则埋在岸上地途中以大木来固定在有些水流较急的河段还得用长木桩穿过卷埽打入水底来作固定。 许贯忠解说了半天高强也只听明白了几分。不过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看上一看也就明白了:船工将船靠了过去本府要看卷埽。 不片时移船稍近只见那岸边清出了一大片空地上千人在那里忙碌来去现在刚刚下了一道卷埽。正准备下第二道空地上已经铺满了草绳。高强从船舱里取出望远镜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河工施为。直到一个硕大的卷埽再次放入水中又响起一片喊声放卷埽咯这才算看了明白放下望远镜笑了一声:好大一个草包 这时船舱里的几个人也都出来此次高强进京只带了身边亲随刘琦以下曹正李孝忠。史进朱武陈达几人领了几十名牙兵护卫着听见外面动静不小都涌上甲板观看听见高强这句冷笑话几人都是乐不可支。 许贯忠也笑了几声却道:衙内莫要小看了这草包。费了这许多工和料便护得堤岸一季平安。我大宋近几十年来水患极重。黄河多次改道一是向东一是向北如今分了两溜北溜直冲白沟 一旁李孝忠讶然道:冲到白沟那不是宋辽间的界河 许贯忠点头道:不错黄河北溜入海之处现今正在辽境。 高强闻所未闻他那个时代多听说黄河夺淮南侵却不想这河还曾经摆到北边去了。 那朱武晓得些韬略沉吟道:黄河本是天险国朝赖以立国若是北溜入辽则此险便是辽与我共铁骑南下可以直抵河南大大不妙啊 许贯忠摇头道:神宗皇帝时便是以此君臣日夜商议决议要将黄河引流向东。可这河水哪里是人力能改流的空自决了归德府的口子整理出一条河道来那黄河主流却还是要向北去曹州这里再次决口黄河重回故道依旧北去。可这么一来东流又留下了一条河道元丰年间这里又决了两次口到如今仍旧是两道并行水量互有大小还是北道居多。 他指了指岸边的卷埽工人:咱们现今所见的便是修整曹州北岸的河防了。也不知朝中大老们今年又想要如何治水。说话时神情颇为黯然他身为大名府人对于黄河水患实在是切肤之痛。 高强听的却有些着恼心说河工闹的这么不堪十有还是朝中大臣外行瞎指挥导致否则我华夏民族从大禹开始就治这黄河怎么可能没有经验的积累像眼前这卷埽的法子还真不是容易办的凝结了祖先多少智慧后代抗洪抢险的时候都用草袋装土来筑坝怕是也是这法子的滥觞了。 船行虽缓这一段河道还是渐渐过去众人不住回头看着那忙忙碌碌的河工们在渐渐深沉的夜色中隐去身形心中都是有些沉重。都说黄河是我们华夏民族的母亲河可这条河在灌溉了沿岸的土地的同时更给流域地人民带来了极大的痛苦。后世有历史学家研究中国第一个朝代是夏朝而夏朝则自大禹治水奠基这绝对不是偶然的现象正是治理黄河这样大范围大工作量地工程才促使了统一的华夏族的出现第一个华夏国家的诞生从这个意义上说黄河名副其实就是我们的母亲河。 而这些刚刚开河就在河堤上洒下自己汗水的河工们他们就是华夏民族的脊梁 河道所见的一幕事先并没有什么预兆却给高强地心中带来不小的震撼身为后代来人的他更加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正身处与历史的长河中见证着自己民族的兴亡。 犹记得自己刚来到这个时空正陷入迷茫中的时候也是听着黄河的名字振作起了精神的呢心中一股豪气陡生高强想着当日师师所唱的曲调忍不住荒腔走板地大声唱了起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朝如青丝暮成雪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怕什么皇帝要钱怕什么朝廷政争白了少年头我高衙内就是要黄河落尽走东海万里写入襟怀间 大观四年三月甲戌青州知府高强回京 第二十章 杨戬(上) 高强此次回京虽然是御笔钦点但并没有算在正式的官员调动表中因此码头上也没有多少人前来迎接。 但还是有人来接了船刚一靠岸石秀便抢上前来满面笑容:恭喜衙内行将高升 他如此殷勤有一多半倒和最近高强对他的责难有关。当日大名府一役燕青三番五次要求石秀提供关于卢俊义的准确情报石秀却马虎大意随便捏造了一条讯息就派人送了过去结果卢俊义的马贼大队忽然出现打了高强一个措手不及若不是少年游侠李孝忠临阵指挥得法高强帐下又是精兵强将这一场遭遇战恐怕要死伤不少。 原先高强指派石秀去整合各地市井人员并没有指望他能弄出个克格勃或者fbi来在这种交通和通讯手段还都比较落后的朝代就算有什么情报组织也绝不可能象武侠中那种能随手把某个人每天早餐吃了几个包子又吐了半拉之类的资料都弄到手。他的主要目的只是希望能利用现有军队和市井中的无业人员能拧出一股有效的力量来在大宋工商业刚刚开始蓬勃展的时候他深深知道这样的自由劳动力是多么的难得。事实也证明在各地的粮食收购商品转运地方实际状况摸底以及情报传递上石秀手下的人力加上大通钱庄的物力生了令人可喜的化学效应。 但是对于情报工作不报太大的期望并不意味着高强可以允许部下在情报上出现捏造这样的巨大错误说白了干不了不是你的错干不了就蒙我那是绝对不行的更不用说石秀这次完全是想当然耳。 若不是考虑到石秀本心并非有什么恶意只是在情报人员的专业素养方面还处于比较业余的层次。高强早就把他给一撸到底了。饶是如此这事也给高强敲响了一个警钟随着自己的地位日渐走高脚下地根基也必须夯的越结实越好尤其是像石秀和燕青。他们手上抓着的都可以说是自己的王牌不容半点闪失。 有鉴于此高强在飞虎峪一战结束后便下定决心要趁此机会好好地关心一下石秀这一块。是以从石秀跟随关胜大队赶到飞虎峪的那一刻起高强就没有给石秀半点好脸色看一直是不阴不阳不哼不哈。对于他在大名府成功击垮晁盖和张青一伙之功也只字不提。 对于高强地责难石秀倒没什么别的想法。他这几年是混的好了头脑可还保持着一向的清醒现在手上这块市井势力说白了都是建筑在大宋遍布各地的禁军和厢军官兵之上的那些车船店脚牙的三教九流人员若是离了有组织暴力约束。那还不是一盘散沙石秀对于高强确切地说对于这个有个三衙太尉老爹的高衙内那就是如来佛手里的孙悟空再怎样也翻不出天去。 另一方面来说石秀却也不是什么利欲熏心的人物当日在河北一见高强立时从一个江湖浪荡子摇身成为军中新锐将领同时更在江湖中呼风唤雨。对于高强的知遇之恩他是一百个铭记在心。此番又是他犯错在先拼命三郎是光明磊落的汉子只想着要将功折罪可没有怨隙之心。若换了是6谦可就另外一说了。当然高强也绝对不会考虑把这么要害的口子交到6谦手中。 高强看看石秀见他垂着手抬着头也不怎么谄媚也不怎么沮丧也不怎么桀骜只是没有往日在一起的那种随性眉宇间隐隐带着江湖儿女一向的傲气。看着倒顺眼。这样的精神状态正是他要地效果。很可靠很男人。 既然达到目的也就不必再继续晾着他了:三郎辛苦了同车回府 石秀一怔看了看高强的眼睛却见后者浑不在意心中不由一喜忙挺了挺胸大声道:得令衙内请先登车那马车只一排座位勉强能坐三人余众便牵马跟在后面。 高强挠了挠耳朵便上车坐定。这一坐上去就觉得有异透着平稳舒服马车上下颠簸时少了以往那种硌愣劲。 这就是小乙新弄出来的马车 石秀坐在高强左手拍了拍车厢壁:正是衙内小乙造了这车出来本是要送到青州去的我晓得衙内要进京之后就命人送到汴梁来了。据小乙说这车与众不同之处一是用了西域传来的技术整个车厢底都是用铁弓吊起来不似其余车辆直接架在车轴上二是用了春秋时的安车技法前后装了两根车轴四只轮子大路上走的平稳三是用青铜铸造车轴铁作了轴套再用牛脂润滑马儿拉起来格外的省力。 高强听了大为满意。在现代看穿越时很多人都回到古代去搞四轮马车当时高强也以为是个好创意但自己穿越之后就觉这玩意对于古人来说非不能也是不为也所谓的前轮转向其实在春秋时代就已经实现了古人不大搞四轮马车最主要的原因则是在没有弹簧避震系统之前四轮马车根本就无法很好地适应当时简陋的道路条件就好比九十年代的中国你买辆法拉利也没法开上街其次呢就是拉车的马匹不易养活在这个农耕为主的国家养一匹马大概就和现代人养一辆车是一个概念了豪商大官用来摆谱还行普及使用就谈不上。而要用来摆谱的话却是轿子的谱摆的更加地道一旦形成了风气坐马车的人就更少了。 而燕青所督造的这辆马车在使用了金属车轴之后使得车厢的悬吊成为可能虽然没有弹簧但用生铁和熟铁几重锻造出的铁弓也部分实现了避震效果;汴梁的道路都用青石铺设马车走在上面也还平稳。 第二十章 杨戬(下) 这马车走了一程高强大为满意晃眼却见一旁的许贯忠不以为然的样子心中纳闷便问:贯忠你以为这马车如何 许贯忠笑了笑:衙内小乙这马车弄起来是不容易现时的用处却不大可惜呀可惜。说着摇头叹息。 高强闻言心中不爽这车虽然是燕青督造点子可是他出的许贯忠这话等于是直接在扇他的耳光了:哦怎见得用处不大 许贯忠摸了摸黄铜打造的门把锦缎包裹的车厢摇头道:此车造的华丽非常坐上去也是舒适多半是用来给达官贵人出行之用。但这车轮可还是以木制成城中若是车行的多了路面便容易磨损出车辙来此车比常车更为沉重磨损必多到时候汴梁城中三天两头撬起路面来重铺青石扰民何甚 呃这倒是高强没有想过的再仔细一想可不是这么回事么没有橡胶作的轮胎车轮对路面的磨损之大简直难以想像这青石路面看着坚固但要是满城都跑起马车只怕个把月就能刨出两条深沟来另一方面木制车轮走在青石路面上自身也容易损坏万一官家乘车出行半道车轮开裂那可就是有辱国体了。难道还得弄轮胎天晓得橡胶在哪旮沓 一腔热情顿时浇灭高强颇有些垂头丧气再次暗骂yy害人不浅。石秀一旁看不过眼伸出手去推了许贯忠一把:那也不是这般说马车若是真如此不堪怎的千载之前就行用于世了 许贯忠望着石秀道:三郎休得误会贯忠适才所言只是这四轮马车并不适宜享乐之用但若是道路铺好用来长途搬运货物。却能俭省人力畜力。以往大车都是两轮一小半分量都得压在拉车的畜生身上此车就省却了这个毛病再加上这车轴省力石三郎麾下车行脚夫若能都用上这车再将道路铺好运力何止倍增 这么一说高强和石秀都是开颜横竖用来哄骗赵佶的新鲜玩意高强有的是。不缺这一样而马车能促进物流效率的提高对于大宋百姓却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三人一路说笑讲些闲话不片刻就到了太尉府前。下车之后。高强眼角瞥见石秀正望着自己心中暗喜头也不回丢了一句:三郎今日莫走了。就在我那小院歇宿。 石秀大喜忙应了跟着高强望府里走只觉得脚步也轻快了些。 率众进了府门早有家人飞报给太尉高俅高强身为人子也须先去拜会父亲一面走一面却想:眼下自己也是一方大员了是不是该在东京再置一处宅邸不过好似古代分家独立门户是一件大事老爹高俅就自己这么一个养子。恐怕不那么容易吧 许贯忠等人自去高强的小院安顿牙兵等在班房歇息。高强自己到了书房见到高俅大礼参拜。看高俅精神抖擞不愧是一代球王挂靴了还是很注意身体锻炼看样子还能当不少年的佞臣真是做儿子的好靠山。 高俅有这么个飞黄腾达的儿子闲常都拿来对人炫耀的这时也是乐得合不拢嘴连说罢了请起父子说了会闲话。商强想起途中自己和许贯忠商议的自己回朝事宜眼前这位乃是政治经验丰富的一条老狐狸。要紧向他咨询。 高俅显然早就胸有成竹脸上却是一沉:劣子还不是你多方营商与民争利结果落下了财名官家才想到了你今番你梁世叔早已从宫中传了话出来官家今年郊祭用度不足这次调你回京怕是要你拿个章程出来。 拿个章程对于高俅的见解高强还是非常重视的听见他并没说赵佶会要钱暗自松了口气却还是没找准感觉。 去年官家要修明堂朝野上下都说没钱还不是你弄了个什么预算书出来揽了这档子事去如今郊祭用度见乏户部左库那里钱粮都拿去赈济灾荒内库又要支吾明堂建造朝廷上下也没什么好法子官家自然又想到你了。高俅横了高强一眼几句话说得明白。 高强这才恍然敢情赵佶经过上次的明堂事件之后对自己的理财本事已经有了很高的评价此次郊祭乏钱皇帝便又想到了自己大概是觉得蔡京等人不大会主动向自己问计干脆亲自开口了。 既然目标明确那就好办许多:爹爹既是官家御笔调我回京躲是躲不过的若是趁此机会显显孩儿的手段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然则此事关系朝廷财计孩儿是不大明白地合当去与梁中书商议妥当拟个条程出来再报于官家。 这方面就显出高俅的老道来了赵佶叫你回来可没明说是为的什么事呐你这么自己跑去找梁中书不是等于明着告诉官家你已经揣摩出了上意么这可是犯忌讳的事且不忙待官家见你之后再作道理不迟今年乃是大郊到秋郊才是用钱最多的时候有的是时间让你慢慢思量。 高强连连称是这等官场里的小门道真得浸淫多年才能得其三味这方面高俅的火候纵然不及蔡京那样老道却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了他高强纵然懂得这些道理到底年纪轻道行浅未必能事事作的滴水不漏有这么个人耳提面命实是他的运气。 不过高俅虽然明事却也没料到赵佶的反应这么快高强这人还在书房说话宫里的使者已经到了只见一个家人飞也似地进来禀报说道入内内侍省都知杨戬求见高太尉高青州。 咦这入内省都知不是梁世叔的位子何时换了这厮高强纳闷杨戬这名字他可不陌生也是徽宗朝有名的祸害之前却没和他打过什么交道。 高俅瞪了他一眼:官越作越大的了也不晓得多学点东西你梁世叔掌了明堂的造作入内省都知地职事哪还忙的过来现下只是挂了个衔头罢了如今内侍的头领就是这位杨都知此人心计阴沉不可小觑了 高强心说这个我理会得此等青史留名的人物哪个是省油的灯忙将衣衫整理一下随同高俅出迎去见这个带着赵佶的意旨而来的杨戬。 第二十一章 博览会(上) 杨戬的年纪比梁师成还要大了几岁相貌有些阴沉却不大猥琐。 事实上大概是出于赵佶这位艺术家皇帝的品位他所简拔的大臣很少有长的不好看的自蔡京以下朝堂上姿容英伟相貌儒雅的官员一把一把的抓御史中丞张商英也是出名的美男子。这杨戬近年来很得赵佶的欢心相貌自然差不到哪去这相貌虽说阴沉不过挂上一张谄媚的笑脸的话估计也够瞧的。 高强心里嘀咕着面子上可得作足依足了礼数与杨戬相见跟着高俅将杨戬迎到内堂说话。太尉府历来交结宫中内侍杨戬平日得的铜钱里面姓高的着实不少因此对着高家父子也是和颜悦色。 将来意一说原来赵佶已经知道高强回京帝躬甚喜叫杨戬来个话晚间官家要微服前往丰乐楼高俅父子御命帮闲。 高强连声答应这活他也不是头一回干了当初丰乐楼刚开的时候就勾引着赵佶前来听曲顺便给蔡京复相还出了一把子力气;据说燕青去了杭州之后这丰乐楼由铁叫子乐和主持生意依旧兴旺行白沉香的名气越来越大和赵佶的关系也一直保持亲密甚是可喜趁着这机会正好去巡查一番。 杨戬消息带到赶着回去准备晚间圣驾出游的事也不多话告辞而去。 这边高家父子约略准备一番高强吩咐石秀调集精干人手保证晚间丰乐楼的安全其余人等俱都带去丰乐楼也算犒劳一下这些跟在身边的忠心之士。 到得晚间酉时华灯初上丰乐楼依旧客似云来挤的满满当当。那架势看得高强很有一股开卖挂票的冲动。赵佶来的却早离白沉香登台还有半个时辰这位大宋天子已经进了丰乐楼。那条传说中从皇宫直通丰乐楼的地道早两年就挖成了官家到此不过是闲庭信步而已。神不知鬼不觉。 君臣礼毕各自落座赵佶心情显然甚好高强小心应对着捡些这几年所经的可笑事说说大众都笑。 等到高强说起白沉香正在后楼梳妆准备登台少停便来伴驾时。赵佶却说不忙:高小卿家此次朕调你回京乃是因为卿家以冲龄而守北京开国朝未有之局面恐有人心不服。故而朕有此命。 高强赶紧谢恩一面大拍赵佶马屁说道国有英主下有忠臣赵佶听了连连点头高俅身为老子也得跟着称谢。 虚文一过便到正题:高小卿家朝野多有人传你雅善理财去年明堂造作一事。足见传言不虚朕今日有个题目想要考一考你。 官家请出题臣尽力而为。 甚好国朝自真宗皇帝之后敬礼天地宠信道教。每逢郊祭之时须得郑而重之遍礼神明恩泽百官宗室这你也是知晓地。只是适逢灾年朕怜悯百姓大开府库赈济如今这赈济的钱粮不敷支用若是你为户部。有何良方 高强心说你倒直接开门见山啊说起来。赵佶选择在这种场合向高强问计却是比较合适郊祭是脸面上的事要是皇帝因为办这事缺钱而向臣子求助说出去好没面子。 先是装模作样客气两句高强话锋一转进入正题:官家国朝府库充盈宰执都是治世能臣料来必然应对无碍。只是官家既然出了题目臣便尽力一答。他之前与许贯忠商议过已经有了些大约的腹案这时便斟酌着说了出来。 要说郊祭这件事在高强看来完全是没事找事大张旗鼓地拜祭天地和各路神仙这也就罢了却还要下一回金钱雨来显示皇家的泽被苍生这又是什么道理完全是粉饰太平收买人心的伎俩。 既然是收买人心这出手就不能小气了祭祀典礼有严格的礼仪要求这一块是没法动地而且也不是大头高强不去管他:重点是对百官和宗室的封赏宰臣赐钱两千贯绢两千匹以下各级官吏皆有赏赐最低的书吏也有两贯钱拿大宋现在的官吏几十万再加上十几万宗室规格比官吏更高这么算下来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想要克扣那是下下策。在现代时高强就明白这一点工资福利这玩意属于刚性支出只能涨不能扣的一扣就得人心惶惶若是像后代日本备战那样全民勒紧裤腰带搞军备那是另当别论如今北宋徽宗朝正是大搞形象工程的时候万万减不得。 既然减不得那就得另外想办法而高强从后代的公务员福利中吸取经验就想了这么一个法子:官家郊祭的赏赐那是天家的恩泽这一节俭省不得;只是臣以为这赏赐依然照旧却可以换个法子一部分钱绢照另一部分则先给货钞。 货钞赵佶大惑一旁的高俅则捏了一把汗。 正是。臣以为宗室百官得了赏赐总是要花用的这钱绢么倒有一多半要流进商贾的手中。既然如此臣索性将一部分赏赐换作货钞下一面延请四方万国的商贾前来汴梁于郊祭之前开一个万国博览会会中有饮食玩乐有诸般珍奇百官宗室在其中游玩宴饮处处皆可以货钞支给众商贾持了货钞再与朝廷算清钱绢等物。 这主意放到现代一点也不新鲜哪个商场到了年底不代币券购物卡什么的中央虽然三令五申这玩意也禁止不绝这郊祭既然属于福利自然也用的着这一手。 不过赵佶身为宋朝人听在耳中可透着新鲜皱起眉头道:高小卿家如此说来朝廷只是将一些钱绢支给了各路商贾而已并未俭省用度货钞有何妙处 第二十一章 博览会(下) 官家明鉴面上看来确是如此只是多了这么一重转折便好勾当。高强微笑犹如拨拉着小算盘一样其一这货钞只好在万国博览会期间使用别处用不得朝廷当划出场地好生营建造他一个大大的花花世界出来引得人乐而忘返也显出今世之太平顺手一记马屁惠而不费这博览会有货钞作底四方商贾争利必定争相来求臣便先收一笔进场费凡欲跻身博览会之商贾皆须以财货向朝廷支请会引方可进场售卖货物。 这是现代大商场最要紧的财源之一妙就妙在只要你这商场销售额有保证众商家不但掏钱掏的心甘情愿更自觉守口如瓶外人难得窥见其中玄虚。高强将这些关节一一解说赵佶拍案叫绝连称卿家果然是理财之圣手也 高强没口子称谢续道:这是其一。其二博览会中朝廷亦可将些官造器物拿出来售卖例如应奉局供奉宫中的香熏衣物还有东城二十八作诸般新奇造作并御药局所合良药等等。此等货物乃是宫中所用如今取些残次之品出来蔫卖于民也显得官家与民同乐的恩泽。他这里就玩了个马虎眼残次不残次的那还不是个说法只要开了口子怎么卖都随他了。 再者这时代皇帝地位尊崇百姓心目中凡是和皇家沾边的都是好东西没见现代说什么古董哪朝哪代皇帝用过的立马身价暴增么以高强的眼光看来这就是当时的第一大品牌金不换呐况且现在皇家用的东西一大半都是应奉局造的他自己还是生产厂家这钱不赚就是傻子了 赵佶听他说的漂亮。也是大乐。他本是太平皇帝为人也甚随和一向以亲民自诩的高强这提议正合了他的心意:甚好甚好这点子要是换在其他朝代难免有与民争利的嫌疑不过宋朝重视商业。并不那么拘谨高利贷都放过青苗钱哪还在乎这个只要不是宫里直接卖东西出来应奉局卖货有什么打紧。 见皇帝听的入港。高强趁热打铁抛出了自己的第三道计策:万国博览会虽然只有郊祭之前但人气已聚格局已成这会场散了可惜待郊祭之后朝廷可将此处立为官市招徕商贾常驻于此。设一百货大市。臣以为这大市必定为我大宋东京再添一处胜景 百货大市赵佶想了想问道:可是与大相国寺月市天汉州桥夜市相仿 也相仿也有不同。到这时就开始进入半忽悠时段了高强开始贩卖起远期规划来:这百货大市既有四方万国的商贾诸般珍奇玩物。又有各地名酒饮食杂耍技艺人若进到其中必定终日流连不去。此市一成身价倍增周边亦必人气汇聚一铺难求因此臣以为须得于筹建博览会之初。便将周边铺面街市尽皆收购统一规整。届时一一售卖与各路商贾朝廷可坐收其利。这只是很初级的房地产增值计划高强信手拈来毫不费力。至于将那百货大楼的地产拆分成许多份卖给百姓再以租用的名义收回这等狠招基本上属于坑人了在现代上当的老百姓已经不少高强也就不打算再让大宋的老百姓受苦了。 他挥口才将这百货大市的美好远景一一描述但见天上掉钱雨地上出金花句句皆财源字字尽珠玑听的赵佶是心花怒放哈哈大笑:卿家竟有如此之能真乃社稷之福朕之能臣也事不宜迟卿家将此事与蔡公相梁中书等商议定当拟个奏本上来即日便可着手施行。 高强吓了一跳心说关键问题还没说呢官家明鉴此事有诸多精妙之处臣深恐行之不得其人反而坏了良法美意熙丰不远前车可鉴呐 赵佶立时入耳他登基以来处处标榜绍述熙宁元丰的法度而当时变法的失败也确实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主事的人执行出了问题。如今高强又把这话拿出来赵佶微一沉吟便道:此事由卿家所出处处有精妙过人旁人纵经解说胸中也无全豹行法职事非卿家莫属。待此事议定朕便命卿家为大名府留守兼万国博览会都大提举总掌其事如何 高强心说你要把我劈两半呐大名府和东京汴梁隔了近千里路呐不过一边是早就定下的职事通往政事堂的必经之路另一边也是责无旁贷没有他这后代人的见识古代人第一次搞这么高难度的商业运作不搞砸才怪了臣领旨谢恩 高俅也跟着称谢杨戬却忽然冒了一句出来:高青州适才你说的这博览会确是妙手只是原本百官宗室所领的赏赐并非都要拿来玩乐若是有人不愿花用货钞岂不是令臣下心寒 赵佶一愣这才现还有这么个问题眼睛便望高强。 高强早有准备便笑道:此事易与尔原本这博览会办在东京汴梁而此番受赏之人遍布天下这货钞总不能到外任之人处吧凡不能回京参加博览会之人依旧放恩赏才是。至于有人不愿用货钞也好办既有人不愿用也就有人嫌不够用了博览会中设一货钞兑换处许百官宗室并万民自行算清货钞出入不禁两全其美。 赵佶见高强说地简洁明白一派胸有成竹当下再无异议就此定案。一面回头向杨戬道:杨戬呐高小卿家这番谋划比你那括田之法如何 括田这俩字一入耳高强这眉毛不由得就是一跳:西城括田所这可是徽宗朝一桩臭名昭著的恶政啊如果说方腊起义是因为花石纲弄得东南民怨沸腾的话那两淮山东的民变就和这个括田所脱不了关系难道说就是这个杨戬弄出来的玩意 却见杨戬慌忙逊谢:高青州理财圣手下臣如何能及只是臣心系国用庶几有拾遗补缺之功罢了 高强偷眼看赵佶的脸色好似对这括田所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也不晓得杨戬到底是怎么对皇帝说的这封建帝王时代皇帝和臣子的信息处于严重不对称状态好多事情都是底下办的坏事皇帝担了骂名。想想自己现在已经御封理财圣一下这件事:臣愧负圣恩却不知这括田之法何关国用 第二十二章 括田(上) 这一问不要紧杨戬来了精神起手就抛出一个大题目来:方田均税法 此法乃是熙宁变法的一个重点项目目的在于改革田税重新丈量土地增加税入。无奈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宋朝立国以来与士大夫治天下对于土地采取的是不抑兼并的策略一百多年下来天下七成的田地都已经到了大地主的手中。 这些地主多半都与当地官府关系密切小小弄些花招朝廷就没了这些田地的资料于是巨额的田赋都进了地主的仓库朝廷半分也落不着。自打真宗朝起宋廷就开始采取各种措施对付这种尴尬的局面方田均税法其实也是从仁宗朝的千步方田法中演化而来的可这就要触动统治阶层的利益要那些官员自己变自己的法革自己的命这不是与虎谋皮么因此方田均税法几兴几废崇宁二年蔡京也曾推行过一次也是仅仅一年就不得不宣告废止谁也没能力改变这个局面。 然而偌大钱财流入私门朝廷总是看着眼红尤其是在国用比较困窘的时候更是如此。这次赵佶因为郊祭的用度愁便又想起这田赋的事情来他也只是随便说说哪知一旁侍奉的杨戬就留意上了。 下臣心想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方田虽然艰难却不妨从小处做起若能设一处政所于各处检括荒田无主之地化为公田再招谕无地流民耕佃既可增加国用又可泽惠百姓乃是一桩美事。杨戬说到这里低眉顺眼。一副慈悲相。 高强面上点头称是。心里可就开骂了: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什么捡括荒田无主之地在史书上看得明白这事到了实际操作马上就走样执行官吏是看到哪里的田肥美不由分说就指为公田了跟明抢差不多。百姓有田契不好抢好办你这田是买来的吧找上家要田契上家有的话再找上家。直到没有上家为止。既然找不到上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这田就是公田现在物归原主吧别担心朝廷体恤百姓照样给你种记得交租米就行 这等巧取豪夺的办法试问执行官吏又怎么会用到那些官吏家属地方豪绅身上到头来倒霉地只有平头老百姓。为数不多地自耕农再次遭受灭顶之灾史书记载单单京东一处催缴田租活活杖毙的百姓就不下千人 高强到底是年纪轻心里想着这样的惨事脸上表情就不那么好看起来。杨戬看着还没反应过来。一旁高俅到底是老姜够辣连忙桌底踢了高强一脚哈哈笑道:杨都知这等良法美意又是这等的纯忠之心实在叫人佩服啊真乃国朝栋梁也这叫万金油对话什么时候都好用。 高强被他这一脚也醒悟过来眼下这西城所还没立呢杨戬说的这么漂亮。自己要是揭了他的底他大不了装作不懂政务。被皇帝骂几句了事而自己可就和这位眼下的宫中红人结了大仇了。这还不是关键最要紧的是你就算说了此事扰民那也是执行中的问题杨戬大可推说当择良吏为之半点抓不到他的马脚。 想到这里他赶紧调整心态跟着高俅一起打哈哈:是极是极国朝田赋不登乃是百年痼疾杨都知此举乃是小中见大行见必有大功于国啊 杨戬是什么人能在皇宫里头混出头地察言观色的功夫绝对都是绝顶高手高强适才一时的神情不豫焉能瞒过他去只是对方面子功夫作的到位他也不便作便也是一通套话丢过去肚里已经存了一份心思。 三个臣子之间的小小转折赵佶身在上位哪里看的清这许多一面笑道:三位卿家都是朕的忠臣不必说许多了杨戬这括田之法纵是不成也无害于国若是有效便为国朝田赋之制立了一功。杨戬这括田所便兴办起来可于内库中拨些钱粮使费。 听了这话高强便有些庆幸刚才幸亏没有作这括田所的创办既然有内库的拨款那么收益当然也是入了内库了等于是在给赵佶地小金库添砖加瓦自己若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岂不成了给皇帝找不自在一个不好皇帝心情不好了没准还要问问自己那应奉局怎么就从来没给内库缴上几文使费呢 于是正事说完皆大欢喜这当儿白沉香梳妆完毕盛装而至与赵佶打情骂俏了几句又见过了久不回京的高强便径自登台献歌。赵佶今日心情愉快听着白沉香的歌声格外悦耳动听到了爽处大笔打赏是夜尽兴而归不提。 酒席散后高俅拉过儿子训道:适才说那括田之事何以对杨戬作色此人褊狭必定怀恨在心所幸不曾露出言语还来得及转圜。 高强想起来就有气:爹爹这等鬼话只好偏过官家这括田之法除了侵扰良民又能括的甚田他说的理直气壮可看到高俅眼中不以为然的神情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高俅的心中看重的是权位仕途哪里管得了许多 果然高俅出口就是一堆官场形势分析总结起来就是几句百姓不妨牺牲朝中不要轻易树敌杨戬要祸害百姓只要没闹的自己头上理他则甚你莫要作了两年外任把做官的诀窍都抛到脑后了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高强一旦明白了在这事情上与高俅找不到共同点立即就放弃了努力。这样也有好处高俅看儿子对杨戬有想法年轻人火气大一时不容易转过弯子来杨戬那里只得由高俅亲自出面去转圜省了高强的气力。 次日一早高强起来走了两路拳棒便拉着曹正史进去拜望师父林冲彼处又见到了久违的金枪手徐宁和金钱豹子汤隆说起昔日情事都是好笑。高强对林冲说起自己这几年来练兵和所经阵仗林冲与徐宁都是大为艳羡。要说这两位武艺自然不必说都是好的林冲身为禁军教头拳棒功夫那是吃饭的本钱若没有惊人艺业怎能立于禁军之林徐宁则是家传的金枪法能作御前班直的手底下都有两手绝活。身有真才又是武官谁个不想在两军阵前耀武扬威为国立功尤其是林冲看着自己的徒弟青云直上四处有仗打就连曹正这个记名弟子都混了个牙兵都头心中真犹如猫抓一般难受。 第二十二章 括田(下) 他这么想着嘴上也就说了出来高强先是一怔随即便笑道:师父若要领兵却不是难事只消徒儿向家父开口大宋的军职还不是任凭师父拣选只是一样师父要去到两军阵前厮杀有道是刀枪无眼可须得问过师娘方去得。 师徒间说到这样的话那是相当随意了也是高强身份比林冲高又不大在意这时代的尊卑之分这才冲口而出。不过他是随口说说林冲可就有点想法当初这高衙内调戏自己娘子的情景可还历历在目呢虽说自从拜师之后高强表现不错对师父也尽了礼数可林冲表面粗豪心计却半点不差这件事又是他的敏感神经一经触碰顿时就有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他这一作脸气氛顿时就冷了下来高强也随即醒悟自己失言忙乱以他语胡乱混过林冲也不再提调军之事。吃了一顿午饭曹正和史进留在林冲家中讲习拳棒徐宁却与高强一同告辞带着汤隆一起出来。 到得外面徐宁拉着高强低声道:青州相公你有所不知林教头近年来内宅时有不宁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你可莽撞了。 高强诧异敢情这里头还不光是我的事啊再一问就明白了原来林冲年已三十出头夫妻俩却始终无子。古人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林冲娶妻五六年却还没生子家中早就闹的不可开交。那时不像现代打开电视全是专治不孕不育地广告。生不出孩子来。这压力全都堆在女人身上尤其是林冲乃是单传张氏夫人更受责难。偏偏林冲和娘子甚是恩爱又不想纳妾。张氏于是又多了个善妒的罪名。 这么几样一来林冲的家里可就不大好过了他刚才有意外任也是有眼不见为净的想法高强却偏偏要提起他娘子这叫标准地哪壶不开提哪壶注:南京方言中有用提壶代指 话既挑明高强也是无奈他电视广告看的虽多这治病可是一窍不通再者。这玩意原因是非常复杂的外人哪里弄地清楚徐教头生受你了来日我当设法再讨师父欢心还望教头代为美言我作徒弟的有些话实在不方便同师父说起。难道叫我去问林冲你们做爱姿势如何师娘月经准时否不被豹子头一棒打翻才怪 徐宁连连点头:末将理会得只可惜末将是家传的御前班直。等闲不得外任军将的不然若能在青州相公麾下从军。必是一件快事言语中抱憾不已。 高强笑着客气几句看到汤隆站在旁边忽然心中一动笑道:汤待诏军器监可快活否对于技术类的官员时人多半尊称为待诏。 汤隆大摇其头军器监现在死气沉沉对于工匠的人身限制又极其严格汤隆是野惯了的在那里怎过的快活若不是他是高俅面上投进来的早吃了断棒了。 高强闻言笑道:既是如此不如我向少监讨个情将汤待诏调来我麾下专责打造兵器铠甲如何 汤隆喜出望外没口子地答应忽道:青州相公如此厚待小人无以为报恰巧近日得了一条兽皮新打造了一副唐猊铠在家就便取来献于相公以备军前使用。 高强闻言甚喜徐宁的那副唐猊铠他是见过的在这时代算是极品护甲既轻且固刀剑难入只是材料可遇不可求没法大规模装备部队形成不了战斗力。如今自己也能弄一副穿在身上也是好事。只是忽然想到自己原已有宝刀一柄现在再加上一件护甲在身几时去打造两把火枪防身的话这身装备大概也和韦小宝韦爵爷有地一拼了与自己的衙内身份倒也合衬当下谢过了汤隆几人分头而去那汤隆自将一副唐猊铠送来太尉府不提。 高强却没马上回太尉府脚跟一转却径直到了蔡京的府第报名求见的时候若不是门上有人认得他还有人不信这位现今的红人高强会这么单车前来。 时候不大里面传一个请字有家人引领着高强到了蔡京书房。一进书房却见梁士杰也在高强心说来的早不如来得巧一一见礼。 宾主落座高强开门见山将自己已经奉了圣谕要搞个万国博览会的事情说了一遍。梁士杰今日来寻蔡京原也是得了风声却并不晓得博览会这事这时听见高强解说他和蔡京两个眼睛越睁越大直到高强说毕好半天也没消化完。 半晌梁士杰才轻轻吐了一口气摇头道:世侄难为你怎么想得出来这等敛财的法子真是闻所未闻。 蔡京那一对细长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高强手捋长须道:强儿老夫自幼攻读圣贤之书却从未想过有这等敛财之计如今听你这么说来却是别开一片天地。只是知其然不如知其所以然贤侄你这些财计究竟如何生出来 问我商业理论高强这可有点犯傻要是放在现代他这点玩意顶多算是外行看的热闹哪里能深入剖析什么其实这种商业企划在现代应该是以经济学为主兼及社会学消费心理学等范畴地别说高强不懂那么多他就是懂也找不出一个办法能深入浅出地说给这两位古代的大臣听。 但要说他真的一无所知那也不对起码能想到这一点上高强还是有他的思路的。当下便道:恩相梁世叔小子幼时不学只爱市井游荡圣贤书是不大读的却懂些商贾之术。要说这博览会的念头还是从钱法上头得到的启确切地说是因为我大宋的钱荒由此生开去又触类旁通才有了这个念头。 蔡京听见钱荒这两个字眼睛立时一凝:此话怎讲 第二十三章 钱荒(上) 钱荒这个字眼对于任何一个北宋中期以后进入政事堂的大臣都不会陌生。随着承平日久朝廷各方面支出开始疯狂增加而传统的两税则只能保持在一个稳定的水平上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快增长。在这种情况下北宋朝廷挖空心思想出了各种手段来增加财政收入盐法茶马市舶等等不一而足到王安石变法又兴青苗市易等法这些手段虽然各有各的不同有一点却是共同的:征收的多半都是货币也就是铜钱。 征收铜钱形式的赋税有一个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单一载体能够大大降低行政管理的成本否则这家缴一头猪那家纳两匹绢的不说价值无法准确衡量单单是文簿记录的成本消耗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了。然而统一征收货币财富带来的一个直接后果就是各地铜钱需要量飞快上升一到征收赋税的时候民间就很难在市面上看到足够的铜钱铜钱都到哪去了都拿去缴纳赋税了 铜钱不够使用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给商品流通拖后腿进而给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带来极大的不便。有鉴于此神宗朝的货币铸造数量也伴随着王安石新法的推行而创造了中国历史上铜钱铸造的最高峰峰值达到年铸钱五十多亿之巨 按照当朝君臣的想法造这么多铜钱那总该够用了吧事与愿违越是加大铜钱铸造的数量钱荒现象反而越严重了当时人缺乏足够的商品经济经验和理论支持对这种现象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继续努力铸造货币于是货币贬值。然后钱荒进一步加重。然后再加铸钱币。这么恶性循环下来。直到前几年蔡京被逼的采取铸行当十钱事实上在这个时候。大宋的整体经济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身为后代来人高强对于货币流通中所能说明地经济状况有着远远越这时代人地见识。他原本以为说服了蔡京等人。慎重进行钱币地行再用出口贸易所获得的金银投入流通能够解除这种钱荒然而金银究竟不是货币高强的大通钱庄虽然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商业领域大宗货币交换地需要但对于普通百姓获得铜钱途径的缺乏还是没有多少帮助即便是行了新的钱引。也不过是货币形式的变化钱引最小地面值就是一贯有很多百姓一年都赚不到一贯钱这对他们基本上没有什么影响。 好在高强现在的触角已经开始向大宋社会经济的各个角落开始延伸。比较各地反馈的资讯之后他现。所谓的钱荒呈现了一种很怪异的走向钱荒的走势是东南重而西北轻如果把流通铁钱地四川暂时排除在外的话那么钱荒最严重的是东南五路京畿一带则流通最为顺畅而在西北各路非但没有钱荒反而很多军兵官吏手里的钱花不出去。 对此许贯忠从本朝历代名臣的奏议中也找到了答案当年苏轼知杭州的时候就明确指出东南钱荒严重根源在于大多数百姓所能生产的都只有粮食和绢帛而这些货物地收成是有季节性的于是到了粮食和蚕桑的收获季节市面上的收购价立刻就大降;百姓必须出自更多的货物才能换到足以缴纳赋税的铜钱。而这些铜钱被朝廷征收之后又源源不断地调往西北作为军费使用。 与此同时西北战场聚集了大量不从事生产的官吏军兵这些人能够获得固定的货币收入当地所能提供的消费品却又有限于是当地货物贬值物价飞上涨朝廷被迫一再向这个区域增加投入。这种单方面的货币流年复一年东南的钱荒怎么能不越来越严重呢 不过虽然看到了这种钱荒现象的成因当时的大臣却没有什么太好的解决办法苏轼就提出了他自以为是的妙招:取消货币征收而直接征收实物。这种方法一旦实施先崩溃的不是大宋社会而是朝廷本身因此只在几个小范围内施行了很短的时间很快又废止了。 弄清了来龙去脉高强便运用自己在课堂上学到的那点知识对此进行重新解读。社会经济的运行遵循着生产一分配一消费一再生产这样的规律而很明显在钱荒这个问题上货币财富的流通呈现出了单方向国家财富的主要出产地东南的百姓和货币财富的主要消费者西北的官吏军士之间由于地域上的距离出现了明显的断层一边拿着钱花不出去一边是生产者无法进行扩大再生产长此以往经济只有走向崩溃。 于是高强就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要使得这个循环重新流畅起来很简单一面要为东南百姓的产品提供更多的销路开辟新的市场使他们不用终年疲于应付赋税对外贸易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另一方面要促使货币财富的主要拥有者朝廷官员和宗室等人进入消费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花钱之前由于高强自身地位和权力的限制他没有办法朝这个方向努力此次的郊祭则给了他一个绝好的机会。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高强总算把自己的这点道道给捋了一遍蔡京和梁士杰都是默然无语。半晌蔡京仰起头望着头顶的天花口中喃喃自语:钱荒自王荆公秉政之后朝廷连年苦之久而不决 梁士杰向高强道:世侄你说的这些前朝君臣也多有人见只是苦无良策。然则如此说来加铸铜钱其实根本无益于缓解钱荒 非但无益甚且有害高强语出惊人;钱荒在于何处在于百姓缴纳赋税之时东南百姓力耕终年纵遇丰年仅足一饱他们要想有钱缴纳赋税只能卖粮卖丝。古语有云二月卖新丝五月祟新谷医却眼前疮剜却心头肉所卖与之人只是各地商贾而已。公相梁相朝廷纵然铸钱再多只是放于百官宗室军将之手哪里有一分一毫能到百姓手中而自仁宗天圣之后坑冶铸币务年年亏欠铸钱越多亏钱越多到今上登基一枚小平钱之铸工料足费三钱这等亏法还是铜矿都在朝廷手中的缘故若是这铜矿要向商贾去买的话还不知要亏掉多少 第二十三章 钱荒(下) 蔡京大为意动他执政之后别的都还好说钱法最为头痛小平改当三当三改当五当五改当十铜钱不够铸铁钱铁钱不够印钱引结果是钱越铸越多各地意见却越来越大。若不是这两年钱引的反响还不错到现在钱引的流通已经基本得到了各地的承认他这宰相位子恐怕远不如现在稳当。回念一想这钱引的好一大半的功劳还不是眼前这个高家衙内的 喟然叹道:贤孙婿理财之能殆出天授也这是古代人常用的逻辑一个人的才华出众经常归结为上天的赐予比如苏东坡的学识人家自己就号称书到今生读已迟老子的学问是娘胎里带来的你们羡慕吧 蔡京转向梁士杰:士杰强儿这番谋划小中见大规谋深远不可不察。此事你中书省可详加看详精诚配合务必要办的漂亮 梁士杰自然满口答应自从当日大名府一见高强他就极为欣赏两边也是越走越近他梁士杰在朝中和蔡党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能够一直稳压蔡京长子蔡攸一头说起来其实和这位高衙内的倾向大有关系好似从结婚之后高强就一直没怎么走蔡攸这条门路只是不冷不热的。 高强心中大喜今天跑这一趟又费了半天唇舌死了几万个脑细胞为的就是得到这两位目前政事堂掌控者的全力支持如其不然此事难谐。当下谢过了又道:小子今日登门。主旨乃是通禀官家的此次郊祭圣意余外还有一桩细务要与公相和梁相商榷便是此番博览会中小子意欲启请官家开放铜禁。 铜禁二字一出蔡京和梁士杰同时变色都是极为难看若是换了旁人时。恐怕当场就要作。所谓的铜禁也就是说大宋境内所有的铜矿冶炼全部都控制在朝廷手中如果有人制造铜器。轻则杖责重则徒流。真宗朝以前甚至有处斩之刑。在当时人看来这是最合理不过了铜是用来铸造钱币的如果任凭民间买卖那么人人都能铸钱了还不是天下大乱 好在高强此时已经身份不同在理财方面算得是一个学术权威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蔡京也要掂量掂量分量。微微平复一下情绪他并不开口。只听梁士杰皱眉道:世侄铜禁自古有之关系国家法度和财用你要开铜禁是何道理 高强不慌不忙:公相梁相。本朝铜禁禁的是庶民自行铸钱防的是汉时吴楚之祸用意原是好的。不过呢铜乃是山泽所出既可用来铸钱又有多般器物应用若是一概禁止怕是民间欲求一铜镜而不可得。 事实上。既然市场对铜器有需要靠官方的禁令就根本禁不绝。你不是不许铜的公开买卖又把矿山都给控制了么好办我直接就拿铜钱熔化了来铸铜器贩卖由于大宋朝币制的问题铜铸成钱之后其价值比铜本身竟然要低很多而铜器由于官府地厉禁其价格却又高企于是就造成了这么个怪现象把铜钱熔铸成铜器后竟可以获得数倍的利润。 这就等于朝廷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却白白将巨大的利润送到了铜器铸造者的手中。以前这样作那是出于无奈即便是朝廷铸钱亏本总好过私铸铜钱泛滥扰乱经济秩序乃至培养出汉代吴楚那样地叛乱势力来当年吴王就是因为自行铸钱从而获得了足以与汉朝中央对抗的财力。 然而在逐步将货币形式转向纸币之后高强就觉得再像以往那样厉行铜禁已经没有必要了相反朝廷应该果断地把这一块利益拿回来从亏本转为赢利这一进一出之间那是什么概念小子所请者就是今年各地坑冶务所得原铜削减铸钱所用而解往京城及杭州地铸造务打造诸般铜器在此次博览会上鬻卖。 他说完之后只等着再一次欣赏蔡梁二人惊讶佩服的精彩表情哪知蔡京却仍旧皱眉:这事也不为奇当日安石相公秉政时就曾出此议后来终因钱荒一事而作罢。你如今重提旧议前车之鉴不远呐 啊已经有失败的例子了高强大败心中有些郁闷敢情这事王安石早就玩过了失算失算小看古人是要扑街的呀 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高强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哪知梁士杰低头想了会却向蔡京道:公相此一时彼一时高强这次重开铜禁条件比当初王相公时可要好了许多。这开铜禁的好处王相公与高世侄所见略同然而当日王相公之议不成者一来钱荒难解铜禁之开铜钱更少;二来当时朝野中奸党人多势众每项新法之行稍有半点差池立时就是物议汹涌言纸雪片也似是以新法难行 他话还没说完蔡京立刻来了情绪重重地一跺脚骂道:一班腐儒误国误民孔子所谓乡愿者司马光当属魁新旧两党对骂旧党骂新党是小人新党骂旧党就是乡愿而后来北宋亡国执政的新党就承担了绝大部分的责任旧党把握的历史中的话语权把新党大臣骂地狗血淋头除了王安石和薛向之外所有新党大臣统统打入了奸臣传中可见彼此怨毒之深而后世人所读到的也就是这样的历史。 高强却有所不同对于新旧两党的党争他是不大感冒的你们争来争去到最后国家亡了还不是大家一起完蛋不过就眼下来说既然自己是站在蔡京阵营里的当然要表现出比较坚定的立场才行起码是表面上。 等蔡京骂了一会梁士杰笑道:现今便又不同今上一意绍述熙丰公相当国有年朝中并无多少奸党有力大臣因此推行起来阻滞之人少了许多。而公相印行钱引之后各地坑冶铸钱比前大减这余下的铜么倒不妨拿来铸造些铜器如此公私两便只需在运铜铸铜售铜器这几样上把持定了也出不了乱子。 高强连连点头他所接触到的这些宋朝大臣有很多都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在考虑问题的时候很多都能从实际出切实可行地思考和解决问题老冬烘之类竟是少数派。包括北宋的进士科基本上也都是考策论大约是明清以后八股取士越来越盛才把我们的国民智商弄的整体下降了很多吧 第二十四章 理财(上) 宋朝的坑冶有一个特点开矿和铸造基本上都是合一的在铜矿方面尤其是如此。不过如果开了铜禁冶炼出来的铜不拿来铸钱而要打造别的器具的话坑冶务的铸造力量就不足以应付了他们只懂得铸钱而已。 于是乎要开铜禁的话先就需要把铜矿生产管理的制度作一个变更把原先按照铸钱额向开矿丁户征收和赎买铜钱转为像管理金银矿那样直接以一个官方价格用钱购买成铜。当然了出于封建官府的强制力这个官方价格多半是要低于市价的但不拘多少各处都需要准备相当数量的钱财作为本钱才行。 而一说到这个问题梁士杰就有点挠头了由于朝廷历年来铸钱亏本各处坑冶的铜本连年亏损严重恐怕无法适应收铜的需要而冶炼出来的铜无法全部由官府收购的话就很有可能出现多余的铜被坑冶丁户偷偷卖到民间的状况一旦私铸铜钱大量出现就算蔡京权倾朝野提议开放铜禁的高强多半也要一身麻烦。 不过高强却并不担心这些坑冶的所在都是铜钱流出的地方自然也是大通钱庄重点设置分支机构的地方因此高强的提议就是:由邻近的钱庄派员进驻矿山与当地官吏一同经手成铜收购的工作然后直接交由应奉局打造铜器既不需要当地坑冶务负担铜本也不必增加坑冶务的工作量一举两得。 事情议定。高强长长舒了口气想到铜器铸造又将为他的钱庄增加一个财源心中不由暗喜。事实上他的好处绝对不止这么一点大通钱庄既然取得了成铜的收购权他就大把手段将从日本运来的成铜混在其中轻易地将这些不大能见光的货物洗白。同时也为应奉局手中的庞大商品体系再增加一个经济增长点。 他暗自窃喜梁士杰可是满面欣然这么三言两语就指出了一条新的道路如此施为下去要在几年之中初步扭转大宋积贫的局面。竟是大有希望身为当朝参政。哪能不心中感怀 而蔡京的眼神就复杂许多高强这些想法说来奇妙却也大多都是前朝大臣想到过的即便是行钱引以替代铜钱神宗皇帝也曾同王安石吕惠卿等人商议过当时神宗就曾提出只需百姓万民习用长久之后自不需许多铜钱作本。然而种种良法到了执行阶段却每每不能成功甚至取得与初衷完全相反的效果。令人扼腕不已。 他人的失败愈映衬出高强眼下成功的可贵而能够轻易越前朝名臣的此人却仅仅只有二十三岁年过六旬的蔡京忽然觉得自己的背脊有点不那么挺拔起来 对于蔡京的心思高强向来是不大看地透的。纵然有些聪明但他的自知之明绝对不会认为自己有能力看出蔡京这样老油条的神情中会有什么一道精光一层阴影甚至于满意中带着些许怅惘这等高难度的情绪来对于yy中的这种描写高强只能认为不是他们的眼睛已经达到了计算机精密扫描的程度就是对方的表现力远远越奥斯卡获奖的级别。 正说地高兴高强忽然想起昨日杨戬所说的那个括田所来此事隐藏着一些危机。而面前这两个则是越老爹高俅的政坛老手既然在高俅那里得不到什么建设性的意见。高强便趁此机会问计。 他只略略说了几句梁士杰便知其意:世侄此事我已知晓实则这括田之法乃是起于汝州胥吏杜公才。他熟习农事查知汝州有无主之地堪种禾稻便经由一个亲眷向杨戬那厮进言可由内省将此类田地收为公田再招募流民居住。主意是好的不过交到杨戬这等寺人手中此辈哪里有什么恤民之心定是要曲意科敛务要多括公田的贤侄一眼看破足见其明。 蔡京瞥了高强一眼淡淡道:此乃小事强儿理他作甚杨戬纵然要兴什么风浪手下不过一些内侍小吏没有各方官吏参与其中的话所括公田有限闹不出多大乱子来。 高强心里一凉蔡京这说法和自己老爹高俅是大同小异根本没把黎民百姓的利益放在心上完全是各家自扫门前雪的姿态想要从他们这里得到什么支持无异于痴人说梦看来这件事只能是自己暗中留心了。 又说了会话蔡京究竟年事渐高现在又是春寒时节有些疲乏起来梁士杰当即拉着高强请辞出来。到得蔡京府外梁士杰拉着高强笑道:世侄你这博览会的法子大的理路是清楚了细处可还有的商议今日天色尚早何不就去我那府上细细说个通透 高强原有此意梁士杰身为中书侍郎中书省统管六部他要趁着郊祭开博览会那是牵扯到全天下官吏的大事正需要中书省的全力配合当即满口答允。 二马并行沿着汴河而行梁士杰望着汴河两岸的垂柳口中吟道:春江水暖鸭先知贤侄你乘船回京那大河水可暖了 高强不明其意随口答道:水暖不暖小侄不比鸭儿不懂得地不过两岸已经开始修筑堤坝想来是该暖了吧 梁士杰点头转向高强道:贤侄倒是有心人不日将要前往大名府任上公车到任头等大事多半便是那御河与大河的河工处处留心乃是要务。 高强这才听出点苗头来晓得梁士杰话里有话忙谦虚几句向他请教河工之事。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中书府门到了梁士杰地书房坐定这位大宋中书才缓缓道:大旱之后多半大汛大河两年不曾决口并非河工得力还是天时所致。今春河东来报上游凌汛甚早已经比往年为大看来今年大河又有大汛贤侄到任之后须得小心应付。 第二十四章 理财(下) 高强吃了一惊人说水火无情即便是以现代的生产水平中国有华东水灾美国有佛罗里达飓风都是墙倒屋踏死伤涂地的惨剧在这种落后的时代一旦黄河决口对国民经济所造成的巨大损失无法估量。 要紧虚心求教:相公小侄河上行船曾见曹州民夫在河边行卷埽之法以此整修河工不知此法有何妙处所费工料几何 梁士杰看看他忽然笑了笑:卷埽之法历年行之民间通晓之人甚多胥吏之中亦多能者何须贤侄亲历亲为所须者不过钱粮二字尔贤侄理财有方大名河工定当无忧。话锋一转这才上了正题:只是治水所费不赀去年大旱今年又适逢郊祭几样加在一处户部的钱粮不凑手是以惊动了官家才有官家问计于贤侄之事。好在贤侄是一家人若是落到旁人眼中蔡相面上须不好看。 高强心说最不好看的大概是你这个中书侍郎吧 梁士杰续道:实不相瞒今年在在皆须使钱尤其是这河工晚修不如早修小修不如大修因此某请了贤侄过府是要个精当数字若是按照贤侄之法办成了万国博览会郊祭所需究竟几何有了这个预案某才好拨支钱粮于都水使者前去整顿河工。说着向高强一笑:这须是师法贤侄故智去年那明堂预算书某也是受益匪浅呐 高强连忙逊谢心中却打起了算盘。老实说眼下他只是有个想法计划书还拿不出来这个计划书涉及到各个方面。比如官员和宗室的数目货钞在所有赏赐中所占的比例招商工作的方向各个商品范畴的利润率。场地拆迁和建设费用等等只是粗粗这么一算相关的项目就令高强开始头痛起来。如果是计算机时代这些数据或许并不为难敲几下键盘就搞定了但是在这时代光是账本拿出来就能把活人给埋了啊 见他沉吟不语状梁士杰是办实务起来的人自然心中有数。即道:此事牵涉极广某自然理会得无奈河工不等人若不趁春天土坚地实水量不丰之时修葺好到了夏汛来时便已不及。是以某向贤侄要地只是个大致的数目郊祭所颁赏赐在汴梁大约要用去多半某已然算过。计有千万贯文贤侄。你那博览会。可能从中省下五百万贯 高强吓了一跳心说你可够狠的开口扣下一半去要说博览会的销售额达到五百万贯还有可能要是利润率达到百分之百何异痴人说梦那些货钞只是用来代币地招来的商人收了货钞可还是要向你户部要钱的你不是打算索性阴了这笔钱。不予支付吧 想到蔡京治下就曾经有过这样的事例。盐法变革之时就曾一夜之间将未曾兑现的盐引全部作废许多人一觉睡醒万贯家财立时化为流水投河上吊的各地都有。梁士杰乃是蔡京的得力干将难保他不出这样的损着大宋天子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可没说过和商贾共治把政府的财政赤字转嫁给商人原本是封建王朝地拿手好戏。 他越想越惊心说你要是来这一手本衙内辛苦经营这几年的生意可全叫你毁了别的还好那钱庄作的就是信用的声音信用破产了谁能放心把银钱交给你汇兑趁早不办这博览会的好啊要紧出言试探梁相公明鉴适才小侄也说得明白这博览会须得广招天下万国商贾举国盛举郊祭的赏赐换了货钞买了诸般珍奇货物到头来还是由这些商贾向朝廷算清钱绢朝廷的所得只是其间地一些收益而已 梁士杰见他小心翼翼心念一转已知其意大笑道:世侄何必如此这货钞自然是要朝廷出钱去赎回的某地算计只是今年郊祭若能只花去一千三百万贯省下五百万贯便有足够地钱粮去整顿河工因此才问计于贤侄你。 高强这才释然想想第一次搞博览会代币券顶多只能一半也就是五百万贯这万国博览会的销售额也就初步定为五百万贯了。后代商场的利润率多半在三成左右自己的应奉局在其中要占有很大份额利润再高一些也就四成上下至于周边衍生的收益很多都是中期和远期才能取得眼下指望不上了。 二百万贯梁士杰将这个数字重复了几遍语调有些低落:如此说来今年朝廷的用度只是差堪支吾那河工是不得大修了只能捡些重要河段加以修补罢了但望上天好生少开几个口子吧 听了这话高强很有些郁闷心说郊祭就要保证河工宁可不修这是哪门子道理那河工一出毛病可就是成千上万条人命呐原本因为博览会这个大项目而雀跃的心顿时就低回了许多。 他看着梁士杰的脸写满了忧虑忽然有些激动勉强定了定神道:梁相小侄有一问今年朝廷的用度中用在灾民赈济上的能有多少 梁士杰一怔答道:约支三百万贯却是如何 高强精神一振:何不以工代赈就以这笔钱粮招募工人修整河工 梁士杰眼前一亮心中盘算片刻却又摇了摇头:去年大旱乃是江淮荆湖为主京东京西与河北灾情不重流民不多这笔赈灾钱粮多半是要用到江淮荆湖去的与河工搭不上边。再者这赈济钱粮多半是从各地常平仓广惠仓中拨支户部只过一个账目而已。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又道:也还可行河北路京东两路再加京畿几处的赈济加起来也有近百万贯这笔钱粮用在河工上却是上佳。 这么算起来还有两百万贯的缺口了高强想起老人家的指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啊:梁相小侄请问这河工所费是否就是工料两途 不错最费工料者一则卷埽工料一则石料其中石料采集与运输不易若要俭省只得在这上头着手在那些最为紧要的河段才用些石料罢了。 听到这里高强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开采石料这玩意我有办法用火药炸啊梁相这却易与的多小侄得一西域秘笈能配新式火药功能开山破石用来开采石料最是省工不过;至于运输石料亦有新式四轮马车能载重可行远两样结合岂不是上佳之法 梁士杰闻言大喜这时代开采石料用的是土办法将铁钎子打到石头缝里再架上木柴火烧烧完了泼水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使石料开裂可以说是费事之极如果真有高强说的那种能开山破石的火药不啻是仙家法宝啊 第二十五章 开户(上) 虽说这是一条好路明路不过没有具体施行过高强也说准在河工中使用火药和四轮马车究竟能节省多少工料进而带来多少利益。毕竟河工是一项由众多官员和百姓参与的巨大工程这其中新技术从引进到最终形成生产力需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绝对不是拿来就能上马上马就能见效益的最简单的例子多大的石头要打多少个炮眼装多少火药没有经过足够的生产实践有谁知道 因此梁士杰并未因此就认为河工的用度可以大幅俭省了因为如果贸然采用不成熟的新技术带来的风险或许会更大。与之相比他提出的另外一项财务新政却是能够切实降低行政成本的:为各处官府以及有品级的官员在大通钱庄开设户头以后凡是货币形式的俸禄一律通过大通钱庄放 这个建议的提出令高强颇觉匪夷所思。作为一个穿越者虽然并没有多少技术革新能力他也早已习惯了拥有比身边的古人们更加高瞻远瞩的历史目光。然而此刻这位梁士杰却实实在在地给高强上了一课:我们的祖先绝对是有着乎后人想像的聪明才智的当创设钱庄的高强自己还谨慎地把钱庄业务限制在商业汇兑范畴内的时候人家已经看到了工资账户的可能性了 惭愧啊老人家说的总有道理步子要迈得大一点。再大一点啊高强心中感慨万分。而梁士杰显然对于大通钱庄有了一定的研究也是有备而来;大通目前的资金调动主要还是使用方便运输的金银。而不是通行的铜钱。不过随着钱引的行大通也开始越来越多的进行铜钱业务。如果各地的官府都在大通开户将用来放给官员的铜钱都存放在钱庄中的话立时就能解决大通各地分支的铜钱来源问题。而以此为契机朝廷就把一直都极为头痛的资金调度这个大包袱甩给了大通钱庄即便要支付一些汇兑的抽水也与从前动辄运钱一万运费三千的高昂成本不可同日而语。 由此带来的财政支出的俭省才是最直接的看得到的钱财 这算盘打地噼啪响啊难得作了一回冤大头高强的心情却很是舒畅。原本大通钱庄的建立就是要改变大宋资金流动的落后面貌若能借此机会将大宋目前最大的一股资金流纳入钱庄地体系中来无论对大通钱庄的地位。或者是对大宋的经济体系。都是一个极大的飞跃。 而这个具体的契机就又落在了郊祭上头这么大笔的资金调动现成的好业务啊不抓白不抓。两人商议妥当来日便要上奏皇帝赵佶。 诸事议定天色已经快到二鼓了高强这才觉得腹中饥饿梁士杰当即吩咐传上晚膳来。酒菜送上高强颇有些意外。他作了这几年蔡京的孙女婿。早已知道蔡京平时极为讲究饮食起居标准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对于勤俭持家的那一套根本嗤之以鼻这一点也是后世的史书上对他大肆攻击地要害之一毕竟在传统观念中勤俭都要好过铺张的。 梁士杰作为他的女婿在这方面当然也要追随老丈人的骥尾。不过今日端上来的酒菜酒只一壶菜仅四位一小盆粳米饭外加一碗鲜鱼汤让高强看的很有些眼熟这玩意四菜一汤吃到中央啊 梁士杰见他神情便即问起待晓得高强是在奇怪他不如蔡京的讲究时不由哈哈大笑:贤侄不知莫看仅仅这些酒菜这一味雀肫一味羊腰都是上品那壶酒也是相府所造的玉壶春坊间叫价五贯文的好酒样样精致不可等闲视之啊只是我食量与酒量俱都不宏分量就不大起眼了今日若不是贤侄在此怕是更少些了。 高强这才释然这梁士杰的举止无不深合蔡京意旨就是极为讲究品位这是读书人有钱以后的生活方式与暴户式的铺张浪费大有不同算是这时代真正的贵族格调。 梁士杰心情甚好就此扯了开去给高强说了一个故事:本朝有两位兄弟同时中举都作过翰林学士便是前朝的宋郑公兄弟俩哥哥宋庠大比抡元历转政事堂与枢密院弟弟宋祁亦官至龙图阁学士翰林学士承旨与三陈兄弟并肩为本朝的名臣兄弟。这两位在饮食起居上可完全不像一家人宋郑公节俭度日宋祁则纵情声色。有日宋郑公命人传话于其弟责曰曾记否当日上元日州学中以腌菜送饭宋祁却回话当日州学食腌菜所为何来 高强笑道:却是妙论真宗皇帝作劝学诗说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万钟粟宋龙图可称得之矣 梁士杰大笑道:正是如此真宗皇帝劝人读书向学亦是以功名富贵相诱我等如今身当宰府能为国家做些事情报得君王恩便是了眼前这些君王恩泽不享用则甚可笑司马光一班腐儒终日以圣人自况殊不知圣人之道岂仅在于口腹 这一节高强却没想过看来北宋新旧两党的分歧绝不仅仅在于政治观点而有更深层次的理由。其实这样的争论不要说在北宋千载之后照样闹得沸沸扬扬又哪里能得出一个简单的结论起码有一点一个人生活的方式未必能与政治才能划上等号。 再结合自己现在的治国思路高强惊奇的现原来自己还真是个新党派。别的不说在鼓励消费这方面他的路子和旧党就格格不入象造作明堂兴办博览会落到旧党的眼中全都是劳民伤财奢侈浪费的货色;而大搞海外贸易则更是没必要出口的是绫罗绸缎精美瓷器进来许多犀角象牙玳瑁珊瑚都是无用的玩物。 抱残守缺顶多是独善其身无补于国啊 第二十五章 开户(下) 吃完这顿难得的工作餐高强告辞回府此时天过二更汴梁城的夜市却正是最大街小巷都是各色小商小贩摩肩接踵繁华异常灯火通明处几疑不似人间景象令策马缓行其间的高强忽然有些恍惚起来却又感到无比的真实。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样最鲜活的人间空气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自己奔波南北劳心劳力看见眼前的这一切正是中国历史上老百姓生活最为富足安定的时候还能有什么怨言呢 大观第四年那是一个春嗯嗯嗯天有一个衙内在中国的北边画了一个圈 哼着改编的小曲高强优哉游哉地回到太尉府忙了这么一整天他也着实有些疲倦了。哪晓得今天似乎注定要成为高强最忙碌的一天一只脚才下马门房里就迎出来一个人标志性的大嗓门立时向高强表明了他的身份:衙内怎的这时方回小将等的好苦正是刘琦。 高强先是一怔随即漫应道:不妨不妨中书相公相请饮酒回来晚了些。这汴梁城中有甚叵测你也恁地把细了。 他甩手将缰绳交到刘琦手中正要迈步入府瞥眼间看见刘琦神色焦急欲言又止不由好生奇怪:看这样子好像不是在为本衙内的安危担心啊否则的话我人都好好回来了。他干吗还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 倘若不是在为自己担心那么刘琦这么苦等自己就有点说道了高强停下脚步向刘琦道:信叔有何要事 刘琦迟疑了一会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扑通一下就跪下了:衙内。刘琦斗胆要请衙内救一个人衙内若是不允刘琦长跪不起 咦有这么严重高强心中纳闷脸色却已经沉了下来:那你就跪着吧 刘琦一愣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高强硬邦邦丢下一句话:该救的人不用你求我也救了若是不该救的。嘿嘿你以为本衙内是那等妇人之仁么你跪一跪就有用了 刘琦闹了个大红脸却也看出高强现在心情不错忙跳了起来赔笑道:是小将短了见识了衙内恕罪则个此人英雄无比衙内向来爱才必定愿意救他。 高强这才开颜。心说找我办事没问题这种毛病不能惯个个都来讲人情不讲道理以后我不要做事了:进来说话。 不想刘琦牵着缰绳不放:衙内事已急请衙内与我前去会见此人。 这下勾起了高强的好奇心刘琦虽然还年轻但将门之后眼界之高不必说了此人能得他这样推崇。又是这么不管不顾地央求自己真不知是哪路英雄罢了带路 刘琦上了自己的坐骑领着高强三弯两绕走了盏茶时分到了一处民房。二人下了马。早有人出来接过缰绳高强灯光下看去那牵马人一身的红色军衣长相却是高鼻深目显然是西域番人。 他沉住了气不作声刘琦领着进到院内院中又有七八个军士或站或坐虽然神情镇定。却有些隐隐不安。再进了屋中迎面坐着一人。泰然自若向刘琦笑道:信叔你这是给某家带了什么人来说话和刘琦一样是西北的口音。 高强瞪了刘琦一眼:原来这位根本就不知道你来请我你刘信叔唱地是哪一出 刘琦也是逼于无奈才出此下策到这时算是豁出去了硬着头皮向那人道:种使君这位便是刘琦眼下的上官青州高知府。 种使君高强有些明白了果然刘琦转过身来低声道:衙内这位乃是老种经略之后今日御封的忠州刺史泾原都钤辖御赐名讳师道便是。 高强点了点头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位宋末名将见这人年纪大约与宗泽相仿相貌举止不似赳赳武夫于沉静中透出几分威严来气度乃是平生所见人中的翘楚油然生出一股敬意忙抢前施礼道:种钤辖久闻大名一见幸甚 种师道听见这人就是高强他与刘琦的父亲刘仲武兄弟相称也晓得刘仲武与高俅的关系之前刘琦也曾多次说起高强又见他举止恭敬便也以礼相待只是言辞中淡淡地并不如何热诚。 高强热脸贴了冷屁股不由看看刘琦心说你火急火燎找我来救人到底要救谁啊不会特意拉着我来和这位种师道拉交情吧看人家的意思好似不大领你我的情呢 看见种师道这么隐隐的拒人千里之外刘琦在一旁也急了顾不得许多向高强道:衙内种使君今日面圣原本颇得圣眷御赐了姓名眼看将有大用。不料童节帅今日向官家奏本要调山东河北各路弓箭手入西北参战 刘琦刚说到这里种师道重重咳嗽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向高强道:高青州深夜过访足见诚意只是夜深不便肃客还请青州相公见谅。说着抬手一礼竟是下了逐客令。 高强这时倒不忙着走了听见刘琦提到童贯他也有些明白童贯要调各路弓箭手到西北参战大概这种师道向皇帝表示了异议结果显然胳膊拧不过大腿身为西军将领得罪了童贯哪里有好果子吃刘琦这么着急也不是没道理。 他原本与种师道并没交情只是从史书上知道他曾经参与了徽宗朝的许多重大战役有名将之声现在有个机会结识一下也是好的索性老起面皮将种师道的逐客令当作耳旁风自说自话起来:种钤辖不知麾下可有一员将佐东京人氏唤作王进的 种师道不意他有此一问微微一怔随即扬声道:王教头入来 高强心中暗喜他原本从水浒传上知晓史进的师父王进当日得罪了自己老爹高俅逼得远走西北投托种师道麾下不想这人真的在此倒是个表现的机会。 一员武将应声而入见了种师道施礼口称末将王进。 高强一见不待种师道开言抢上唱个肥喏道:王教头下官高强家父便是当今三衙太尉尊讳不敢妄称。当日家父有负教头今日下官这厢赔罪王教头恕罪则个。 王进先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忽听高强自报家门眼中立时闪出一片怒火来 第二十六章 种师道(上) 这王进不同一般乃是林冲之前的禁军教头只因与高俅有宿怨被刚刚飞黄腾达的高俅整的在京城站不住脚只得奉着老母远走西北投靠种师道麾下。今日听说是高俅的儿子高衙内那西北寒风中受的苦楚立时就翻了起来二目圆睁瞪着高强直似要喷出火来。 若是换了个烈性的汉子怕是一听高强的名号当场就要翻脸。无如王进是个本分人开头一阵恼火之后随即就按捺住了更见高强代父赔罪是真是假不知道俗语说的好凶拳不打笑面这么眼睁睁看着难道就是一拳照脸闷上去 无可奈何只得胡乱应了却待要走哪知高强蹬鼻子上脸:王教头一向可好令高足史进现今也在本府门下行走教头若是还记得这个徒儿来日本府做东贤师徒共谋一醉岂不是好 王进一怔不料史进竟然到了他处暗骂徒弟不知好歹你真要投军华州到泾原又不是关山万里直接来找为师我就是何必巴巴地去找自己的大仇家儿子他却不知道史进乃是曲线救国先落草后来才从军的。 种师道一旁冷眼看着见王进被高强堵住了作不得暗想:这膏粱子却有些门道他久历官场沉浮有年刘琦一提高强的名字就晓得他是想求高强为自己向童贯说项保住自己刚刚重新获得的兵权。只是以种师道的心性又怎肯受高强这种纨绔子地恩惠 当下依旧不动声色。再下逐客令。这下高强也有些恼了心说原本我就是糊里糊涂被刘琦拉过来的你种师道虽说历史上名声不错。和本衙内可不沾亲带故的难道地球离了你就不转了没得在你这里自讨没趣 将手一合说声告辞便扬长而去。一旁的刘琦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也似有心要劝劝种师道一来这位种钤辖有些油盐不进。二来怕高强翻脸只得胡乱对种师道告了罪又追着高强去了。 种师道哼了声他世代将门自然晓得朝中大老的嘴脸尤其高俅又是他爱将王进的大仇人连带着对高强也没半点好观感。只是这次半夜相会高强频遭冷遇却并未显出寻常纨绔子那摸不得碰不得的嚣张面目。最后走时也不忘了礼数种师道心下不由对他有些好奇起来。 这边高强大步而出飞身上了照夜狮子马正要扬鞭而行刘琦一个箭步窜出来。拉着缰绳。压低了声音道:衙内刘琦今日鲁莽恕罪则个只是兹事体大刘琦惶恐无计只能求衙内相助啊 高强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你是够莽撞地别说本衙内到现在都不晓得究竟为的何事纵然我有意援手你看看这位种钤辖的老脸是我高攀得上的休要在这里啰唣。回府再说罢说罢一抖缰绳拨马便走。 刘琦先是一怔。跟着又喜欢起来:衙内这般说法好似仍旧有心相帮连忙答应了也飞马赶来。 两骑飞也似回到府中到了高强的小院许贯忠和史进等人久等高强不回居然都还没睡这时都迎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话。 高强不管许多大马金刀地在屋中坐下仰天打个哈欠吩咐家人浓浓沏一壶茶来提神一面拿手点指刘琦向众人道:莫要问我只问信叔适才夜半三更拉我到何处去 众人齐齐转向刘琦史进嘴快已经叫了起来:信叔你莫不是在青楼瓦舍惹了是非央告衙内去为你做主李孝忠嘿嘿笑得像个小坏狼。 刘琦涨红一张俊脸道:史大郎莫要胡言没得教坏了小孩子李孝忠的笑容立时就凝固了哼了一声也不言语。 适才我拉着衙内可见着你业师王教头了 这下史进也换了脸王进竟然在汴梁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立时开始埋怨刘琦怎的不知会他同去。眼见话题越扯越远高强要紧拨乱反正:说重点信叔今日种师道面圣究竟怎地忤了童贯 众人见说的厉害都静了下来听刘琦讲述事件的来龙去脉。原来种师道少年早达神宗时就已经从军作战屡立功勋历经三朝本朝徽宗皇帝即位时他已经做到了秦凤路提举常平。无如蔡京上台后便倒了霉不知怎的入了元佑奸党名单中屏废至今。 童贯近年来在西北养精蓄锐招兵买马对于种师道的将才颇为爱惜便有意提拔他这次春郊回京便把他也带上了。哪知今日面圣时童贯提出征调河北山东各路弓箭手前往西北参战种师道居然跳出来唱反调弄得童贯在皇帝面前很是下不来台。 刘琦与种师道也是世交平日持子侄礼的今天知道了这事很是为种师道担心赋闲将近十年好容易有了重新掌兵的机会怎忍见他再次沉沦他一个新晋军官能倚仗的人也只有高强于是就拉着高强去找种师道商议哪知却被顶了回来。 三言两语把话说完刘琦眼巴巴望着高强听他的主意。高强却望许贯忠只不说话。 那许贯忠自始至终一言不到这时轻轻笑了笑向刘琦道:信叔这等古道热肠大有秦陇侠士之风啊只是许某几事不明还得请信叔解惑。本朝元佑党籍都是文臣种钤辖一个武将怎的会入了此籍再者童节度面请官家征调内地弓箭手所为何来种钤辖不与此事又是持的什么道理又者你究竟想要衙内如何相帮 这个刘琦张口结舌一问三不知这些事情他都是听来的没有掌握一手资料哪里弄的清楚内里的门道 高强摇头道:这个不是头贯忠你明日拿我帖子去找叶起居朝议的事他最清楚。所谓叶起居指的是叶梦得此人现今官居中书省起居舍人朝议记录都是他的事一向与高强走的近。 再者叫石三郎查下种师道此次进京的人员行藏童贯那里也安排耳目给我看着不可轻忽了。这是高强的第二道令。 许贯忠应了:衙内望安这汴梁城中帮闲无赖之人大多都是咱们的耳目包管童贯合府上下都逃不出咱们的眼线。 第二十六章 种师道(下) 甚好。高强并不意外经营了这些时候也该有点收获了。明日早早给我请闻参谋来西军之事大概他最清楚。此事莫要走漏风声若让家父知晓唯恐节外生枝。说着看了看史进。 史进却大大咧咧他投奔高强是经由鲁智深介绍也没指望去巴结高俅这些日子跟着高强办事却也痛快因此并不以为意只盘算着明日怎生去会师父王进。 史大郎可是要去寻师父么被高强一口叫破史进小小一惊随即便混笑起来。 你去见王教头须是生徒应有之义只有一桩言谈之中莫忘了给我打听一下种师道的打算。高强见史进有些抓耳挠腮知道他肠子里没多少弯弯又加了一句:可请朱先生与你同去。史进应了想那朱武外号神机军师心机自然了得。 安排了些时高强实在是困了来到这时代以后又没电灯又没电脑他早就不惯熬夜现在虽说才不到一点钟已然困的不行挥了挥手大众皆散。 次日一早众人分头行事。高强请来闻涣章向他询问种师道其人。 这闻涣章大概是整天闷在太尉府里没事做天下各路军将的文牍都看了个遍种师道又是出挑的人物连文牍都不用翻随口道来:衙内种师道这名字眼下太尉府的文牍上都是没有的。 见高强大惑闻涣章笑道:他原名叫做种建中本朝官家即位之后头一个年号叫做建中靖国因为避讳改为师极。师道这名字乃是今次进京面圣时。官家亲自赐的名字。算来不过两日太尉府的文牍上何来此名 原来如此。高强讪笑两声。 闻涣章续道:此人乃是前朝名将种世衡之后叔父辈中种愣种谊也都是西国名将种家算得本朝军中名门。不过这种师道有所不同年少之时曾经师从张载习学经书。 张载这名字高强是听说过的某届电视大专辩论会上有个辩手慷慨激昂地喊出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气势强横令人印象深刻高强回家一百度找出这话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位北宋大儒张载。 种师道入仕之后。因为张载的缘故作了几年文官不过本朝元佑党籍中张载名列其中而党人地子弟门生都受牵连不得叙用因此种师道也就因之罢官归田。近年来元佑党人老成大多凋零官家地恩泽。渐渐将这些被弃用的子弟门生起复种师道向有声名童节度有意借重他的将才因此保举他为泾原都钤辖却是转了武官。 这算是解除了高强的一个疑惑。送走闻涣章高强就在家里开始转圈。 转了一会许贯忠和石秀先后回来将所见所闻向高强禀明。这才慢慢把这事的脉络捋了出来刘琦性急只在一旁听着。 原来童贯在西北这两年没有大动作终日秣马厉兵图谋大举进攻西夏。战事将起将才难得他经人提点就准备把种师道提拔起来为自己领兵作战。本以为种师道身入党籍。犯着蔡京的忌讳除了自己这样的实权派。无人敢用种师道受此知遇之恩还不感恩戴德 哪晓得昨日面圣之时童贯启请征调各地弓箭手到西北参战美其名曰不费朝廷军资立致雄兵十万可横行夏地。赵佶这时就显出他并不是个没头脑的笨蛋皇帝虽然听上去很美总觉得有点不保险恰好种师道在殿上言语应对都很得徽宗赏识便即问计。 种师道也不管童贯的脸色直接就道:这些弓箭手到了西北未必能安心作战而军器路费粮草等费取之于民则扰民取之于官则官费是以勤远之功未立而近扰之患先及矣直接把童贯给顶了一道。 徽宗连连点头此议遂寝。童贯下得朝来恨地咬牙切齿若非这里是东京汴梁不是他那西北军中怕是这位领兵大太监就要喝令左右将这个不知好歹的种师道给拿下了。饶是如此以童贯的脾气种师道多半也是没好果子吃了按照叶梦得的话说聪明的话就自请辞官避之则吉。 问明了石秀童贯那里进进出出很有些蠢蠢欲动大概明面上不好动手也要给种师道来点颜色看看高强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这事管不管论道理是该管地可我管的着么别看童贯对我不错那是身后有个老爹顶着另外还有蔡京就凭我自己和他西北六路宣抚三镇节度使枢密副使童贯可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再者说了我就是想管看他种师道那个又臭又硬的茅坑石头脾气我也插不上手啊没听见么人家老师可是张载旧党的领袖之一若是犯了蔡京的忌讳连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他想来想去正要下决心置身事外抬头看见刘琦渴望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转问许贯忠和石秀:你两个如何想法 石秀对于朝廷派系争斗基本上属于两眼一抹黑他到现在都还没认得多少字呢只道:咱们军中有上下阶级种师道是童枢密一手提拔童帅若要对他不利衙内哪里禁止的住只得由他去罢了若是衙内庇护于他童帅面上须不好看。 刘琦大为失望再听许贯忠说道:衙内此事殊难抉择难就难在此人与衙内并无交情咱们插不了手。 刘琦按捺不住腾地就跳了起来正要作被许贯忠一把拉住笑道:信叔少安毋躁虽说有难处却也非全然不可为待我慢慢道来。 第二十七章 渊源(上) 衙内适才贯忠去查了这位种钤辖的文牍已知他师事横渠先生张载。衙内可知这位张载先生究竟何人许贯忠旁出斜枝忽然把话题转到种师道已故的业师张载身上。 高强虽然读过些史书但并不是什么专家学者况且现代很多所谓专家学者的专业素养比之很多业余历史爱好者都大大不如许贯忠现在这问题显然不是要考张载的生平而是他的政治地位这可不是高强的知识范畴了:知之不详似乎是元佑党人 许贯忠点头道:不错。张横渠三度入仕连京朝官都没当过一直沉沦选人之中。但他本身虽然并未腾达一手创建的关学却大大有名后与西京二程的洛学相合合称关洛学派。其关学弟子遍布关中且均为贡生官吏或者亲贵子弟等此等人在关中盘根错节潜力极大其表表者如吕大防兄弟范育等自张横渠身故后东入西京洛阳师事程伊川门下关学与洛学至此合流。 随着他的讲述高强渐渐意识到这件事隐含的意义。张载其人在仕途上没有什么建树但弟子一个比一个有名吕大防是什么人元佑党人名单中位列第四蔡京一手炮制了党籍案这样的人正是他必欲打倒在地再踩上一只脚的童贯怎么竟然会主动去起用种师道 几个人闭着嘴。瞪着眼听许贯忠继续上课:本朝神宗时有张横渠的关学洛阳二程的洛学川中三苏的蜀学王安石相公的新学。几个学统都是广收弟子到熙丰变法时这种学统之争又进而扩展至朝堂之上越演越烈。如安石相公司马相公等贤人尚且止于言辞门人弟子则交朋结党彼此倾轧元符太后当政时旧党惩于曾被新党诸人压制一时遂奏请太后立元丰党籍斥逐新党诸人。说到这里。许贯忠笑的非常苦涩今上招还蔡公相又立元佑党籍施行反攻倒算说起来也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我大宋的元气也就在这一次次党争之中渐渐消磨今日之朝堂。哪里还有仁宗朝至神宗朝时那样少长咸集群贤毕至的盛况 这个这个还真是世界真奇妙啊后代多只晓得蔡京利用党籍案打击政敌殊不知他用上这种狠招居然还是因为自己吃了别人这样打击的亏高强一时无语他虽然不大明了也知道读书人这种道统和学派的斗争。看着并没有硝烟血火其中地险恶诡谲处却远远过之以他这样现代人的知识结构绝对是理解不了的想要理解的话先去弄明白理学的核心理论体系到底是怎么会展到裹小脚吧 咳咳。贯忠你这么长篇大论本衙内哪里懂得明知我少时不读书目下便如何高强晃晃脑袋决定先尽力把自己能弄清楚的事弄明白再说。 许贯忠一笑也就不再挥:虽说还不知童枢密的用意但此番起用种师道恐怕别有含义而蔡相那里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对应。才是更值得关注 听到这里刘琦已经彻底昏了头。天晓得他最开始只是希望高强能帮帮种师道让他能够保全这好不容易重新得到的兵权啊怎么竟然扯到新党旧党这学那学。武人的思维比较直接既然搞不明白立刻放弃单刀直入:许先生依你说来此事我等无能为力 许贯忠也晓得和这些人说这种道统之争纯属对牛弹琴也转换成他们可以理解的语言:不错种师道此事绝不是仅仅个人的官位所谓牵一而动全身一个不好能把如今朝野几乎所有的势力都牵进去因此衙内决计不可轻举妄动。 呆有这么严重么刘琦有些丧气要是面前有千军万马他也有胆子匹马迎敌无非是个死字么大丈夫马革裹尸何足道哉可这种另一条战线的斗争叫他这样的将门子弟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只觉得一身的力气被憋的半点使不出来难受的几欲吐血。 高强也有这样的感觉在现代他也只是个普通百姓这种政治路线的斗争那是极为高端的看不见摸不着谁都是一口的大道理谁都是极力标榜自己贬低别人平常老百姓根本连他们的话都听不大明白哪里能明了内里的玄虚很是无力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刘琦的肩膀道:信叔你也听见了我能有什么办法纵然我有意为种钤辖向童帅求情他都还未必领情哩 刘琦还没说话门外一阵风进来一人正是史进。他一见高强风风火火便叫:衙内师父跟我说了种钤辖已经决定向圣上请辞官职退而提举长安宫观。 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看来种师道明白得很啊早早抽身了。 几人唏嘘一番刘琦心中郁闷拉着史进去较量拳棒了石秀还去作他的事现在高强已经把搜寻博览会地点的任务交到他的手上注意重点不是叫石秀圈地而是要利用他的市井人力方便圈定地点之后进行拆迁这事可不是小事高强可不想在这件项目上出现什么史上最牛钉子户当然了暴力拆迁更是不能允许的。 众人已散高强想想自己现在手上几件大事正要拉着许贯忠详细商议忽然有个家人前来传信说道高俅有请。 一摇三晃高强到了高俅的书房刚刚嬉皮笑脸还没说话高俅劈脸就是一句:你昨夜去了会种师道 高强吓了一跳心说这事高俅怎么知道的这么快是孩儿一个下属与他世交 刘琦吧这孩儿不知半点轻重高俅面沉似水在屋中踱来踱去;眼下童枢密手握西北兵权便是他父亲刘仲武也只得俯听命他又有何能为 高强有些不耐嘟囔道:便是去见个世交的叔父童枢密又能如何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也总须给爹爹几分薄面呐 高俅扫了他一眼倒拿他没辙:你又知道什么了现在官作的大了连我的话也不听 不等高强施展唇舌功夫高俅把手一挥:有什么话去对童枢密说吧人家已经差了使者在外面正等着请你过府。 第二十七章 渊源(下) 高强大为意外依言到前厅一看一员大将统制官的服色旁边跟着一个衣甲光鲜小将见了高强满面堆欢一起施礼:童帅麾下末将王禀小将刘光世见过青州相公。 罢了一回到汴梁城就出现名人泛滥大概一块砖头扔下来砸中十个人里面就有九个是听过名字的另外一个呢是改过名了的。这两个人王禀是童贯直属亲兵胜捷军的统制历史上打过方腊两次征辽最后死守太原殉国的算得一员良将;刘光世更不用说现今西军大将刘延庆的三公子南渡四大将之一不过名声不大好听最出名的是畏敌避战外战外行内战呢也不算多么内行。大概这次童贯回京这两个都属于亲信将领带着一起来汴梁城这花花世界享受一番。 高强想了想叫人传来刘琦带上几个亲随前往路上抽个空子拉住刘琦叫他设法从刘光世口中套些话出来大家都是西军将门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么 不一会到了童贯府上他这是升了枢密副使之后新造的宅邸以童贯的财力地位自然是美轮美奂京城里除了皇宫之外排的上号的美宅。门子送信进去少停传出个请字高强当先而入登堂入室见到童贯端坐堂中忙大礼参拜。 童贯赶紧上前搀扶一脸的欣慰笑容:当日塞北出使情状历历在目不想两年时光贤侄已然青云直上此番本帅回京得知贤侄不日就将出知大名府实乃不胜之喜。霍哈哈哈仰天大笑。腔调犹如京戏里的铜锤花脸只是略微嘶哑了点前面说过童贯的声音完全不像太监那样尖利。 高强陪着应付了几句。恭维了几句大家几下不痛不痒的推挡童贯淡淡道:贤侄你与那陕西种家可有交情 只闻其名不曾交接。 童贯眯起眼睛上下打量高强。忽地又笑:令尊当日曾在西边军中可曾受了种家的照拂 家父不曾提起小侄不知。 童贯三问:这几年来贤侄差人往我军中贩运军食可曾经由种家之手 无辜的笑:这些下人的事。小侄哪里晓得这辈子也不曾到过西京更不用说陕西了 三问三答。高强口中推托心下却像开了锅一样:童贯这是啥意思这死太监比刁德一还刁德一啊跟我玩智斗 好在闷葫芦总是要有人打破童贯开始进入正题:托贤侄的福我大军粮草军械连年充足将士日夜操练。士气高昂而夏贼日渐窘迫辽人则方遭大灾国中乏食必然无力援助于他。此千载难逢之良机也只是夏贼虽蹙国中犹有控弦之士数十万我大军与之相当守土有余进取不足。这兵力不足。贤侄可有妙法 高强明白这是童贯给自己这边的面子。他请求调用内地的弓箭手正是要大举进兵而种师道在这件事上和他唱反调那是不能容忍的。 心说我也没打算管你们这事啊都是刘琦给我惹的祸一面笑道:童枢密兵法淹通必然无碍纵然需要添兵加饷打造军械也是枢府和政事堂列公的事小侄哪里懂得来个一推六二五。 本来若只是官场上的暗斗高强话说到这份上已经间接表明了立场不会介入到种师道这件事上头然而童贯却似乎意犹未尽追问道:贤侄当日你我一同出使辽国便存了灭夏之心如今休战数年士饱马腾正是大举之时若能一举平灭夏贼解我大宋百年西顾之患则国家何幸黎庶何幸贤侄何不与我戮力同心同此大业 汗高强心说我哪敢嘴上不住客气只是一味搪塞。 那童贯却恼了起来一把攥住高强的手将他拖到侧厅高强顿时就睁大了眼睛:这里居然放着一只巨大的沙盘 本以为这玩意只有后代建立了参谋制度后才会出现高强这可是被古人震撼了一把尤其这位古人还是向来被认为不懂兵事瞎指挥的太监童贯反差之大尤其明显。 童贯放开高强拿起一根木杆来点着一处得意洋洋地说道:贤侄此乃古之堆沙象敌之法。你来看。说着左划拉右指点将西夏边境的地形说了一遍最后道:我筹划经年此番若能一举攻破夏之左厢尽取横山之利将盐州夏州收归大宋则夏贼漠内无法立足以后若要入宋则必经瀚海集兵筹粮皆大不易而我以逸待劳立于不败之地 他放下木杆双眼放光看着高强:贤侄今可知否此役若胜西北百年边患可一朝而平此后我大军据横山而窥兴庆中国日兴而夏贼日蹙不出数十年可尽灭夏贼此万世之机也 见他如此慷慨激昂高强也只得配合一下作惊喜状心里却还是有点糊里糊涂刚才童贯指点地图说地那一堆战略分析他根本就左耳进右耳出接受度无限趋近于零。 只是如此大举如今西北兵力不敷使用本帅此番入朝就是想要请官家再调劲兵入陕纵然不能上前敌杀贼只需能稳守现有诸寨壁垒维护大军粮道馈饷不绝俾我大军主力无后顾之忧方可成功。贤侄你道是也不是 是极是极高强被他弄的无可奈何又不好作只能随声附和。 童贯蓦地将脸色一沉好似川中变脸之法阴森森道:贤侄若有人横加阻挠使我不能获得援兵错过这大举时机此人该当何罪 高强差点顺口说出罪该万死来好在嘴上把门的还没下班急忙吞了回去换了一种比较温和的说法:夏贼为祸百年国朝迄今不能平息朝中若有人不知军机一味持重也是有的童帅须得耐心开解俾可上下一心共破此敌 童贯盯着高强看了半天才道:说得不错只是此人久历边戎深明西边厉害就连这沙盘之法也是他创制出来的你说他不明军机叫人如何能信 这个高强顾不得研究一下这沙盘的专利权是否属于种师道这是要紧时候自己可得坚持住:童帅明鉴此人既然深明军事厉害何不索性听听他的全盘之计或许这援兵并无大用反而有贻误军机之险呢 第二十八章 解劝(上) 其实这话刚一说出口高强就开始后悔了。童贯是什么人:徽宗朝自始至终把持着西北大权的实力派人物人称媪相蔡京有时都得看他的脸色大宋第一个在活着的时候就被封王的大臣包括所有名将名臣在内这样的人能允许自己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挑战他的尊严么如果高强真的只是一个这个时代的寻常纨绔子你就算给他再多好处也绝对不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种师道而去对抗童贯这样绝对重量级的人物即便这种对抗只是一点点小小的异议要知道太监的心理承受能力大体上都是不如常人的他们更加敏感反应更加激烈。 无奈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但后悔没用就算想要再砌词掩饰高强也很怀疑在童贯面前这种把戏能不能收到效果或许沉默才是更好的选择起码不会有反效果 屋中一片沉寂。之前童贯接应高强的时候已经将堂中的亲随人等一并逐出显然由于将要说到的内容牵扯到大宋最高等级的军事机密童贯有相当的保密意识。 高强低着头不敢看童贯的眼神他的后脊背已经开始在冒汗了粘着贴身穿着的细绫感觉极为难受却又不好伸手去整理一下。好似过了许久就在他已经觉得背后像有一条虫子在爬啊爬的时候童贯终于开口语调前所未有的深沉: 贤侄你我当日出塞之时都看出北边将有大乱辽国自顾不暇甚至有倾覆之祸。而我大宋。北有契丹西有李夏吐蕃南有大理倘若不能辽国变乱之时我大宋仍旧陷身在与李夏的纠缠之中则彼时只能坐看北地诸胡相互并吞陷于完全的被动。 他绕过沙盘踱到高强的面前逼得衙内也只能抬起头来看着这位太监大帅一字一句地说道:某家童贯。生逢其时若能趁此机会逼得西夏与我一决结束百年来西北各路缠战不休地局面。则身前身后皆可留名。他的脸上忽然现出一些自嘲和讥诮来:高贤侄。你等治世之臣只需能入朝堂史书便可有传;某家麾下那些大将上阵杀敌一战成功也可后人铭记。而某家这等内侍黄门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老死宫中朽骨也无人记得 高强大为震动想不到童贯不但没有作相反还说出了这样的肺腑之言。如果一个人能将他的生理缺陷在你面前这样坦然说出岂不是说你已经取得了他完全的信任这这好像我并没有像这童贯散多少王八之气呀 童贯好似看出了他的想法呼地将身子转了过去。油然道:贤侄你不曾去到边陲不晓得我这番心意从何而来。这三年来你每年分布属下筹措军粮即便是去年那样的大旱我数十万大军却也不曾饥馑甚或有余粮来赈济百姓招谕流民。自来治陕的名臣无数却也鲜有能至此者。那时。本帅就已然明了若是西北大举这馈粮输饷一职非贤侄你莫属 他再次转过身来双眼凝视高强:贤侄本帅在此明言此番大举若是没有那二十万弓箭手我仍旧有七成把握进取横山而若是没有你坐镇后方转馈粮饷则此战胜机不过四成而已。 倘若连你都不能认同本帅这片心血筹算那我又何必将数十万将士上百万民夫的性命拿去填在那无定河边 冷静冷静局势的展已经完全出了高强的预期原本是就种师道的问题打哑谜的怎么说着说着变成要我去配合他童贯出征西夏了你知不知道今年我真的很忙很忙啊再过几个月彗星就要出现蔡京就得退位那时候才是最要命的啊 高强稳住心神勉力作感激涕零状:童帅且放宽心小侄不懂军机大事可不敢说什么战胜战败的筹算若是朝廷决议西北用兵这粮饷输运么自当尽力支吾。盘算一下手里湟州边市的贸易权已经延展到十五年了吧据燕青的统计去年边市的利润已经上升到百万贯以上了这笔买卖是不会吃亏的。 先给童贯吃颗定心丸这才把自己受赵佶御命在郊祭时筹办万国博览会的事约略说了一遍一身不能分两地童贯虽然失望却也只得认了。 至于军机大事自有枢府与军中诸将参赞小侄不敢妄言 高强正说到一半童贯冷笑切入:你不敢妄言有的是人敢妄言甚至是在官家面前妄言 可算说到正题了高强也实在是厌恶了这样兜圈子就好比蹩脚的作者想要留悬念提到暂时不能出场的人物时一口一个那个人一样。童帅种师道将门世家纵然言语不当冒犯了童帅也是他屏废多年心中一股怨气郁积以致进退失据罢。童帅既然起用此人若是旋即又罢不免令军中狐疑 出乎意料真正说到种师道的时候童贯却一点火气都没有甚至笑了笑:贤侄种师道若没有才学本帅焉能用他莫忘了他的业师可是张载公相的死对头如今用人之际纵然言语冒犯本帅也不放在心上我所恼者此人在官家面前沮败我大计却没有真正可用之方反而还意图自请去职这不是忍看我西北将士走上不胜的战场么似此不能担当才是本帅不能容者 你伟大高强心中狠狠夸奖了童贯一句这是个明白人既然要建功立业就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如果因为区区的个人恩怨挟私报复最终把自己的前程都毁了这种人或许可以在宫里当个太监头却绝对不可能像童贯这样把西北的几十万兵权牢牢抓在手中。你以为抓着一张圣旨就能立于大军之上了平时无所谓一到战场就要你好看了而童贯可是结结实实打了几场胜仗地。 第二十八章 解劝(下) 童帅海量汪涵事事以国家大局为重小侄心中感佩万分这西北平夏之战自当尽力已效只恨小侄御命在身不能自己否则自当效法家父投身西北军前好歹杀些敌人立下军功。表决心的同时也给自己留下后路不是我不帮你身不由己啊 童贯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原本也只是想要借重高强的力量来整顿后勤罢了只是贤侄如今那种师道想要独善其身本帅格于身份又不好亲自劝说于他你既然已经见过他一面想来也是说的上话的。今日请贤侄过府是想要贤侄将本帅心中所想一五一十说与这厮好歹叫他回心转意同襄大举。说到这里童贯也是暗地出了一口气兜圈子也是一门艺术啊尤其是和面前这个滑不留手的小衙内兜圈子那是个技术活 高强恍然大悟叫我来是做说客啊好办多了原本我还以为要说服的对象是你童贯童枢密呢现在换成了种师道那就好多了最起码无论怎么惹毛了种师道自己还是不痛不痒没什么损失风险很小很值得一试。当下满口答应择日不如撞日趁着种师道请辞的文书还没交上去高衙内立时便告辞童贯要去说服种师道。 他出得府来把这事和刘琦一说刘琦差点没蹦起三丈高来连声叫好二话不说便当先向种师道的下处而来。 不多时到了地头那些种师道的部曲见这衙内昨夜来了今天又来。都是不知所以但刘琦终究是种师道的世交子弟礼数还是要的。这边牵马寒暄那边已经有人飞报种师道。 片时。出乎高强意料之外。种师道居然慨然出迎言语中也比昨夜热络许多:高青州劳动过访种某何幸 形势大为好转高强也是兴致勃勃他与种师道寒暄几句。二人并肩进了厅堂分宾主落座。高强在来路上早已想好了说辞这时便开口道:种钤辖实不相瞒本官今日来此之前先到了一个人的府上便是那童节帅。 种师道听见提起童贯眼皮都不跳一下。笑容满面:哦却是巧了若不是青州来访某家也正要去访童节帅哩 所为何事 请辞军职。 哎呀呀不可呀不可高强连连摇手种钤辖岂不闻。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钤辖文武全才如今国朝有事于西北此正英雄用武之地奈何甘心终老林泉 种师道微微一笑并不接口旁边有个青年将领喝道:朝廷奸佞横行忠臣斥退英雄如何用武 高强被顶得翻了个白眼。那边种师道已经喝止:师中不得无礼。退下 是那青年将领硬邦邦地应了掉头便走。 原来是种钤辖之弟失敬失敬在种师道这里找不到下嘴的地方高强赶紧起身拉住种师中笑道:将军气概叫人心折古语云关西出将种家不愧世代将门。 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种师中向来以家族自豪高强这么把他全家一起来夸倒让他听地进去。 不过下面就不是好话了:可惜啊可惜只为一个匹夫这满门忠烈就此报国无门 种师道眉毛一扬种师中更是性急听见高强说匹夫很明显是骂的种师道他因为胞兄决定再度请辞本来就郁闷了好久这下子正好作出来右拳一挥照着高强的脸上就打了过去好歹是将门之后庭训甚严动手时不忘叫了一声大胆照打 高强唬了一跳心说咱们这说话呢你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啊好在江湖历练有年被人拿着刀砍也不是头一回了遇到争斗并未不知所措脚底一错身子向后一拧同时拉着种师中的手往前一送这一拳就走了空。 种师中一怔没料到这一拳居然没打着随即垫步近身左拳再出依旧是奔高强的面门。高强适才推了一下种师中的手已经有了分寸晓得这家伙到底是从小练武地底子比自己厚很多单这爆力就强了不少空手肉搏肯定打不过但是一意躲闪种师中一时半刻也未必能奈何自己。 当下眼睛盯紧对手身子左摇单臂上举只听啪的一声那一拳正打在高强手背上一条胳膊当时就有些酸麻高强一龇牙心说好大的力气 两拳没打着种师中这好胜心就上来了正要拉开架势追击种师道沉声喝道:住手 古语长兄为父种师中只得悻悻收手依着兄长吩咐上前给高强赔罪。 高强甩了甩酸麻的胳膊将种师中拉了起来笑道:我说种家名将代出果然不假小种将军这两拳端的好本事下官自幼延请禁军教头教习拳棒却也只挨得若不是种钤辖回护于我不免要败在小种将军手上了。 凶拳不打笑面种师中再有火气现在也作不得了给高强赔礼毕便出门去。 这边种师道对高强却有些另眼相看自己弟弟的武艺他当然是最清楚的看刚才高强抵挡的身手很明显缺乏实战地经验但底子打的很好显然下过苦功。平生所见的纨绔子弟中能像这样认真习武的倒还真没有几个。 更难得的是这位高衙内年纪轻轻已然做到了青州知府却并没有什么骄狂之气即便是方才与种师中过了两招也还是谈笑自如一个人的器量如何也就在这些关节上看得出来了。 种师道再次为兄弟地莽撞向高强道歉便问:青州相公适才所说我种家的匹夫恐非某家莫属了只是不知从何说起倒要请教。 高强心说好难啊总算和你也能比较有效地沟通了只是从何说起呢 种钤辖适才来时童节帅曾对本府说道国家行将有事于西北钤辖知否 第二十九章 谈兵(上) 这属于没话找话种师道世代名将又是张载的子弟故旧同窗遍布关中又是知兵的人童贯想要用兵纵然不知会他种师道焉有不知之理不过嘛陌生人之间的沟通多数都是从废话开始例如今天天气哈哈哈你的手表几点钟之类因此高强这也不算是纯粹没用。 种师道也算闻弦歌而知雅意他想的又深一层:高强开口提到童贯又说西北兵事显然已经有所了解那么自己不如开门见山把问题解决了省得大家在这磨牙:青州相公来意某已尽知童帅锐意进取其心可嘉但种某以为时机尚未成熟恰好官家垂问便据实以答冒犯了上官却也顾不得许多了。 明白人就是好说话既然触及核心问题高强也就顺水推舟:种钤辖实不相瞒童帅来时叮嘱本府说道种钤辖文武全才兵事熟稔既然不赞同他的方略应当畅所欲言不可存了私心大家都是为国尽忠而已。 种师道看了看高强心下颇为意外。他因为受到业师党籍案的牵连原本蓬勃向上的仕途强行腰斩三十多岁年富力强的时候却被迫赋闲家中那种滋味可想而知。因此童贯拿着天子御命请他出山的时候尽管对方只是一个宦官种师道还是决定尽力相助。 不过呢想法是一样作出来就是另一样了。童贯虽然是宦官中少有的知兵者却终究是半路出家和种师道这样浸淫多年又有相当天分的将门虎子是不能比的。偏偏种师道自视甚高。俩人之间有点外行领导内行的意思。渐渐就生了嫌隙。此外。西军中种家和关学的势力又极庞大种师道这一出山短时间内就在他身边聚集了一批人才。这种人心所向是童贯无论如何都及不上地。 身为大军统帅又是个心理比常人更敏感地宦官童贯对这种情况地不满可想而知不过用人之际。他还是极力隐忍种师道也是个懂得世务的人俩人还算相安无事。可是童贯要求调派内地弓箭手入陕参战种师道极力反对也没有效果这种矛盾终于在皇帝赵佶面前爆了出来才弄得这步田地。 高青州某家进京仅只几日。却也知晓青州相公乃是当朝公相之孙婿不知青州相公对崇宁初的党籍案如何看法元佑党籍案是皇帝钦点御笔书写地党人碑就算入籍的党人有意见也不敢直说。现在这么直接提出来种师道也是不想再多费唇舌了。事实上他下定决心归隐弓箭手一事不过是个导火索而已。 高强心中一跳。知道是要害问题了硬着头皮道:种钤辖本朝党争之烈实在叫人扼腕似令师横渠先生洛阳二程先生王荆公司马温公三苏学士等若能戮力同心为国尽力我大宋岂是今日模样偏生你有你的法我有我的法一人行一法弄得百姓不知所从国力都在这内耗中损尽了岂不可惜 种师道大为惊讶高强的立场竟是比较中立的出乎意料之外。也幸亏他是将门出身对于学统之争不那么坚决否则高强这么一说必定要遭到当头棒喝邪法岂足为法所谓邪法当然是不符合他关学理论的了。 但学统不必争是非可要争:青州相公这般说足见是办实务的人。既是如此公相只因治国之念不同将我关学同窗尽数屏废不得为官何以至此 高强这时再看种师道已经不复平时那种淡然自若的模样了胡须微微颤动双眼透出悲愤之色显然这份怨毒极深而情愿退隐林泉多半也是因为现在仍旧是蔡京当国怨愤难消的缘故。 实际上在高强看来元佑党籍案虽然阴损毒辣换作他在蔡京这个位子上很有可能还是采取这种办法。当时的情况是大家都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拿实践结果来说话。神宗登基决定变法的时候也曾经咨询过张载的理论但是王安石一上台张载就回家种田这是典型的儒家作风穷则独善其身司马光隐居洛阳不问朝政也是这种姿态。他们是道德文章的大家能够沉下心来让王安石实践他的新学其余门生弟子可不答应因此王安石变法在执行过程中旧党官员使绊子穿小鞋的行为层出不穷本来就有缺陷的法律就更没法推行下去了。 那么怎么办呢以现代改革的经验来说改革总是有错误的不管有什么错误有一点不能变那就是坚持深化改革xx年不动摇认准一条道就要坚持走下去。结果呢神宗一死司马光上台半年时间就否定了神宗朝十几年建设的成果;而高太后一死哲宗亲政元佑法又被全部废止他们你来我往折腾的痛快了损失的是民力是朝廷的信用是宝贵的展时间。 因此真正要做事的话干脆把这些有可能捣乱的人统统清理干净蔡京用党籍案这样的手段部分原因是向当初同样迫害他的旧党报复部分也是为了消除隐患。虽然旧党中有很多人才废了可惜然而留着这些人在官场中的话风险却更大了。索性让他们回家种田哪凉快哪待着去当然了随着时代的进步引入选举制才是更好的选择。 其实你们很幸运了要是在元朝以后对待政敌何止是罢官贬黜直接安个罪名将你满门抄斩了高强心里嘀咕嘴上可不敢说面前这位是受害者呢 张载的学问他一窍不通要评论也无从说起只得说道:种钤辖本府少时顽皮不晓得潜心向学这治国的道理你师从横渠先生想必比我懂得多些。只是有一件事本府不解你种钤辖一身的本事有用之身到底是为我大宋的社稷百姓出力呢还是为了当朝的哪位相爷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种师道也听得进去但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蔡京整了一次他是不想再被整第二次了那种踌躇满志正要一展抱负却被人一棒子打落深渊的感觉谁能受得了 青州相公你拳拳心意种某尽知只是某心意已决休得再劝。 第二十九章 谈兵(下) 高强大为失望情知只要蔡京一天不下台这种师道是不会再出山的。长叹一声道:也罢人各有志不能勉强只是可惜了种钤辖一身文武艺。难得有缘相聚本府忝为地主不如今日作个东道相请种钤辖并诸位将士大家不问其余只喝个痛快如何 种师道答应的爽快一番长谈之后他对高强的印象还真是不错。 于是呼朋引类出的门来高强要请客选自然是丰乐楼了种师中等早听说丰乐楼是东京第一等热闹去处只是无缘见识得知高强做东都是兴高采烈。内中只有王进虽说事隔多年史进又从中说项他对高家也没那么衔恨终究是心结难解不肯喝高强的酒。 一众到了丰乐楼包厢里开出酒席来又叫几个上品的歌女助兴三杯下肚高强已经和那些年轻将校打成一片中国人的事情果然还是酒桌上好办。 酒酣耳热高强转向种师道:种钤辖本府却还有一桩疑惑前日你殿上进谏说童帅那调度内地弓箭手的主意不成可没说如何才能成呐 种师道前途已定这时候也放开了心索性畅所欲言:高青州我先师家居关中年方弱冠就曾向范文正公上兵事九策因此我关学子弟无不以西北军事为己任。某多年潜心观之我大宋国力百倍于夏贼所以迁延日久者限于地理敌骑我步故而我分敌专。多不能胜寡也。今相持数十年陕西六路沿边数千里尽是堡寨相连要害之地尽在我军掌握童帅以此为进取之时确实不错。只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将杯盘划拉开蘸着残酒在桌子上左画右画。而后指点道:我大宋自崇宁三年尽复河湟之后羌人束手夏之右厢也在我掌握全线数千里地不得不分兵把守形势日蹙。若非辽国横加插手当日王厚经略必要图谋夏贼。今日欲攻夏横山为必取之地此地乃是党项嵬名氏祥之地唐时始封于此。此地水草丰美又可耕种人谓之曰塞上江南更有青盐出产。其质绝佳不下于解池所产夏以此向我中原换取铜铁打造兵器国势始强。因此横山一地出兵出粮。出盐铁实乃夏之命脉失之则夏国本动摇。 听见说起兵事在座的都是军人个个都竖起耳朵高强对于西夏前线的态势少有研究此刻也是个难得的机会。 敌之必救我之必取。然而欲取横山西夏必以倾国之兵来援。彼多骑射之士来去如风。散而复聚若不能聚而歼之我军纵能得意一时久后必定乏粮而败。童帅欲请弓箭手入陕以此辈守各地关隘输运粮饷以青州相公历任所见内地弓箭手可当此任否 别的不说这一点高强是相当有言权的想想杭州青州和大名府地那些地方武装真正能上战场的能有几人弓箭手可不是正规军甚至连厢军都不是拿现在的概念来说顶多相当于武警这种部队拿去和西夏的劲旅相争俩字找死 见高强如此说种师道一时大笑:不想青州相公倒也知兵有趣有趣。说得高强一阵不自在心说你也给本衙内留点面子好歹我老爹手握三衙呢咱也是将门咧 种师中见他们说的热闹忍不住插嘴:要夺横山那府州一军也可派上用场了啊未必就敌不过。 种师道点头:府州折家将数十年来力抗夏左厢军而不倒近年更攻克晋宁军将河东与漉延连成一体实属难能只是有一桩那府州地处辽夏交界彼二贼历来呼应若是辽军出一支兵攻打府州折家将腹背受敌也就有力难施了。 折家将这个名字高强原先就有些了解他少时听评书什么杨家将啦穆桂英挂帅啦十二寡妇征西啦那是烂熟于胸后来翻历史书时对于这个与杨家休戚与共的折家将也留了不少心。此刻听见种师道论兵忽然有了个念头笑道:种钤辖你且莫管契丹人只当他辽人决计不会管夏贼死活这一仗又如何 种师道大讶看高强的样子却又神神秘秘的深吸一口气精神陡长:若是如此另当别论了。横山脚下无定河从府州境内直通往盐州若是能于从河东向府州转运粮饷预存足够的粮草军械再用木排沿无定河向前线转输有折家将的精骑保卫粮道无忧矣 若我掌兵西边命湟州刘仲武一支兵出统安中间姚雄刘法一支兵出萧关此二路乃是偏师;集主力越葫芦河向无定河在此两河之间择地建城有水路运送版筑诸具筑城不难。城就之后留一军坚壁大军退保粮道沿河布防不与夏战彼兵利于野战不利攻坚顿兵坚城之下久而必败。 高强皱着眉头听了半天:种钤辖我怎么听着你都是要和夏贼耗钱粮兵力啊为何不设法逼其决战 种师道苦笑道:青州相公夏贼的长处在于精骑冲突那横山之外一片旷野咱们大军若是离了坚城真个决战难操必胜。而我大宋兵多粮足只需占据形势夏人没了横山膏腴之地他是耗不起的只能求和。到时咱们把横山收入版图借此地休兵养武操练精骑相机进击兴庆府那时才是真正灭夏之时。以我之长攻彼之短方为兵法正道。 这下高强终于明白为何方才在枢密府上童贯对自己那么亲热了敢情这个战略要想成功就得往塞外囤积极大数量的粮草军械。要死真是拿我当神仙啊照种师道这个说法一打起来就是几十万军队上百万民夫的规模还动不动就成年累月的打这得耗多少粮食有本事你们帮我造铁路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第三十章 议定(上) 一顿酒喝完种师道的对夏战争策略也说了个大概总的核心就是借助大宋的国力步步进逼设法改善后勤运输压迫夏的生存空间最终解决西夏问题。这个策略到底是否正确高强无法从自己的历史知识中寻找到答案因为西夏真正灭亡是被蒙古人给消灭了。不过仅从西夏独力抵抗了蒙古二十多年来看这个不起眼的党项国家生命力极为顽强恐怕还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消灭的。 当然眼下这还不是高强操心的事他连续第二晚拜访他人这次是将自己劝说种师道失败的消息报告给童贯顺便也将种师道的平夏方略说了一遍。 得知种师道退隐决心已定童贯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尽管高强说明双方之间并没有那样明显的隔阂仍旧无法使童贯开怀。而高强转述的种师道的平夏方略只换来了童贯的长久沉默。 这却令高强有些诧异他原本以为童贯既然冒着开罪蔡京的风险起用种师道又带着他进京面圣必定是引为臂助这平夏的方略应该是彼此达成了相当的共识才对怎么看童贯的神情好似他所准备的是另外一套方案 想起历史上童贯急于进取曾经造成整整一支军队全灭的惨剧高强这心又有点扑腾起来试探着问道:童帅去年中原大旱虽然未雨绸缪西北军食不乏总还没到能够供给数十万大军深入攻敌的程度。童帅有意大举攻夏若要再加屯粮草须得早早知会小侄才好。 童贯盯着那片沙盘看了半天摇头道:贤侄不必劳心。去年大旱国无积贮非到夏收之时哪里来的粮食我一意大举也是仗着前两年有些余粮。春季夏贼部落分散马又疲瘦想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罢了。只是如种师道这等说法太过持重我却等不及的。说着胸膛一挺。傲然道:他种师道说不行我偏要打个胜仗给他看纵然打不下盐夏等州好歹要将半个横山握在手中如此与河东府州联系更为紧密日后再图大举。 高强见他一意进兵。自己也无可奈何嘴里唯唯诺诺心中七上八下对付了几句眼见天色又要三更便即告辞回去睡觉。 次日种师道上表自请宫观徽宗赵佶挽留再三。还是去了泾原都钤辖的兵权挂了个忠州刺史的官衔算是折中。而童贯调遣内地弓箭手参战的请求也不再提起对种师道留个情面日后好再相见。 这件事高强却没有再掺和了既然西北开战没他多少事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万国博览会和黄河河工上来。经许贯忠提议。这件事必须要有应奉局的配合是以又飞鸽去杭州取燕青来京一同商议。 至于用火药开采石料用于河工一事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时间这么紧迫根本无法将这个技术全面用到各地河工之中高强只能传书青州的凌振命他带人研究火药炸石头的技术细节一面调运大批火药到大名府。准备自己到任之后修河工之用。 一晃过了半个月燕青已经到了汴梁。那石秀也圈定了地点几人一同查看过后都说不错这万国博览会的计划书就此炮制出炉。 翌日朝堂之上先是宣布人事案高强不出所料改任大名府旬日之后便即上任。之后就由梁士杰与高强联名抛出这份计划书不出高强所料立时在朝堂上激起了轩然大波别的不说单单这在京宗室百官一半赏赐以货钞形式放就被台谏称为公然克扣圣恩雨露引经据典炮轰不已。 高强心里有底随你们说的如何漂亮今年国库没钱本衙内这计划就算是克扣了那也是奉旨克扣你们说破了天去只要拿不出真金白银来还得听我的。 他脑子里转着念头一面冷眼看那御史台的官员你一言我一语不着四六地说个没完不由有些不耐烦起来。忽然现一件事身为御史台领袖的张商英在此过程中却一言不与往常大异其趣好生奇怪。 他还不具备殿上议事的资格这次也是徽宗特赐上殿就站在起居舍人叶梦得身边想到就问:叶起居为何张中丞不一言莫非是要等到决策之时才来给我致命一击 叶梦得一笑:焉有是理张天觉可不是傻子朝廷府库里的情况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这博览会么只要能节省国用不开也得开。依我看他倒是乐见其成不为别的就为你奏本里请求解除铜禁一项。 高强不解追问之下才晓得原来张商英笃信佛教而哪个寺庙没有铜钟磬儿镍儿镜儿等种种法器更是清一色的铜器甚至佛像的金身也是用铜作成很少有人真金往上贴的大概只有木鱼不是用铜作。原本铜禁之下这些用铜都得反复申请还很难批下来就连已有的法器都时常会被朝中的一些大臣惦记上张商英作为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对此自然是忧心忡忡。是以此番高强提议解除铜禁张商英乐得差点拍手叫好。 俩人正嘀咕着已然有人提出铜禁一事论点无非是影响币制动摇国本的老一套。对此高强一方早有准备梁士杰逐条反驳有理有据末了再提出当年王安石开铜禁的例子来赵佶一听大喜绍述熙丰良法么正是他一贯标榜的。 吵到现在反对的声音已经渐渐弱了下去赵佶再一表态高强这奏本就算通过了。只是具体提举的人选皇帝本来属意高强亲自出任不过大名府留守可不能没人因此高强一力保举许贯忠为同知万国博览会事高强总揽其事。既然是高强一力保举赵佶也就允准得知许贯忠还是白身之后御笔一挥恩补他为员外郎。 此事议罢高强的岳父蔡攸出班奏事出乎高强的意料之外他竟然是提议建立西城括田所此事并无争执很快就允准了只是如此一来蔡攸和杨戬之间的关系之密切就呼之欲出了。 头痛啊杨戬这个括田所干的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个混蛋老丈人也跑去插上一脚万一闹出乱子来会不会把我也扯进去高强心里犯合计忽然一个念头划过心中他悚然一惊:蔡攸牵涉到这件事情中来会不会是杨戬因为忌惮我特意将他拉来地 越想越像当日自己听说杨戬这个念头的时候可是表现的不大赞同的而杨戬将蔡攸拉进来之后自己立刻变成了投鼠忌器哪有做女婿的给老丈人拆台的道理更何况他高强还得依靠蔡京一党的势力呢。 第三十章 议定(下) 暗自咬牙恨杨戬高强就有些走神直到听见赵佶喊他这才清醒过来再一听原来已经是梁士杰奏事说的是今年河工之事赵佶在问他火药一事。 赶忙出班瞄了一眼朝笼上的小抄高强奏道:陛下臣以西域秘法所造火药比前大不相同功能开山裂石若用以采石料功效百倍矣只是此物新造采石之法不曾看详至于能用火药采石之石工则更付阙如故此不能广加推行。今臣愿在本处大名府河工各段试行此法一面培养熟练石工来年分交各路此法方可大行。 赵佶听高强说得头头是道心中甚喜正要准奏忽然蔡攸出班道:陛下适才听高留守所言火药需用硝石硫磺与木炭等物这木炭还好说硝石硫磺采集不易广备攻城作用以制备诸般火器尚且不足哪里来的余料造药炸山况且此物威力巨大若经由各地石工之手外流歹人持之戕害人命甚或抵抗官兵则流毒无穷矣伏望陛下明察。 赵佶一怔心说这也是道理便看高强。 高强事先也没想到这个问题只想着这时代已经开始使用火药自己不过是把比例改了改又采取湿法制药将颗粒磨的更细更匀点而已却没想到如果大规模推广火药原料用量就要大幅上升。至于火药的安全问题诚然需要警惕。但这只是小问题又不是核武器用得着为了这个原因就不许将火药用于生产么 想起中世纪英国曾经专门设置官员可以自由冲进百姓家中的厕所刮取土硝。甚至规定百姓的厕所不许用石头建造方便硝石官们掀起地面来刮硝。高强便不由得一阵恶寒忙奏称:陛下以往火药制成不多。盖因火器威力不巨不值得多花国用在此如今新式火药威力倍增。用于河工采石可大大俭省工料为了这些俭省的工料便是在火药上头多花些工料却也值得。届时不但河工可用火药广备攻城作的火器造量亦必大增; 至于硝石硫磺采集不易臣曾听年老匠人说起茅厕之旁。常生土硝。今可命各处茅厕旁建化粪之池内中拌以黄土则硝如盐集日逐刮取即可。此事无需官为径由百姓自刮自售则官私两便矣。硫磺一物中土虽少臣在杭州时有商旅来自东瀛海外。彼处有火山名阿苏者周围遍布硫磺。土人随手取弃犹如泥瓦一般可广州泉州杭州诸市舶司博买之必有人越重洋万里而致此物于中原者。 赵佶见高强回答地有理许多事情都是闻所未闻听得津津有味一时叹息道:卿家春秋虽盛处处留心真乃博闻强记者。如此才智若用于圣贤之书本朝又可多一位大儒矣 高强大汗心说本衙内去搞儒家经典你还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况且这种实用的经世之道一百个饱学大儒也弄不出来对国民生产能有什么好处当然了既然用儒学治国大儒的社会地位和作用都是值得肯定的譬如现在虽然人人都晓得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可愿意当公务员的人数和愿意做科学家的人比起来那还是压倒性的优势呀 最后说到火药带来的安全隐患只能是加强生产和销售管理除了各地河工和广备攻城作其余人等一律不得造作火药高强这配方和制法也得上交朝廷不许外传。高强一面答应一面肉痛心说封建国家太没人性一句话就把我的心血给拿走了专利费也不晓得给一点啊 好在高强圣眷甚隆这又是一桩功劳赵佶特旨录其功允转一阶官并赐带紫金鱼袋服紫以正五品上中散大夫出知北京大名府留守司。 诸事议定各奔前程。高强差人去青州搬取家眷前往大名府汴梁城留下许贯忠和石秀。石秀职责就是场地拆迁和建设凭借他手中的人力搞搞拆迁是绰绰有余不过高强很是忧虑这时代人的观念有道是故土难离祖业为重一处宅子多半是祖上留下子孙若是守不住都要被人骂不孝的。虽说选地时考虑到了这个因素特意选了一处城外没多少房产的地面主要都是官府的产业不过还是有百十户百姓居住于此。 若是有百姓恋栈祖业不去或者嫌给的搬迁钱和置业钱太少大可细细商议多给些钱财也无所谓有那故意缠夹不清的可商请开封府一同行事。有一点给我记住了绝对不许动手打人亦不得有强迫迁移的情形要是出了乱子本衙内可是要杀人的高强对下属们讲话极少有这样的口气石秀吓了一跳知道衙内的决心非比寻常连声答应了。 许贯忠则是全盘统筹现阶段是协助石秀建设场地另外最主要的是招商工作万国博览会么就是要有万方来聚才显得出气派来。这方面高强是不大担心的杭州船队和钱庄刚刚起步的时候都是许贯忠在那里忙活现在海外商人这一块有杭州燕青帮衬许贯忠地招商方向主要是西域和北地余外大理南诏等处也有商贾往来汴梁按照高强的意思招来地商人那是越多越好人多价才扬这博览会的进场费才能收足了。 诸事安排妥帖高强便途望大名府去。算来已经是三进大名府了今次以当地父母官的身份来此高强的心境与前面两次大相径庭处处都带着一种我的地盘听我的感觉。 只是他刚刚把官印放好好心情立时不见了踪影大名府不愧是大宋北京建有皇帝行宫的地方他这留守司的地位在地方官中仅次于开封府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甚至还兼管本路提刑转运常平诸监司事务烦琐的一塌糊涂。 这可是高强破天荒头一回实打实地自己处理政务以前在杭州应奉局是随便他怎么搞都行到青州万事都丢给通判吕颐浩现在可算尝到了苦头一天下来就已经头昏脑涨巴望着青州的那位啰嗦通判吕颐浩能早点赶到好让他从这公文的海洋里解放出来重现衙内本色他可不傻早就提请吏部将吕颐浩转为大名府留守司通判了。 四月乙未高强的家眷还没到吕颐浩却如高强所愿轻车赶来见到高强的第一句话就是:留守相公河工修的如何了 第三十一章 河工(上) 河工这档子事高强委实是头痛得很了。原本他今年许多事又是筹办博览会又是西北童贯要用兵再加上惦记着五月份彗星出现蔡京极有可能再次下台大宋的权力中枢将生又一次动荡不大的脑袋里填满的全是事。 正因如此他才越急于从大名府留守司的烦琐政务中解脱出来事情越多才越需要保持头脑的冷静。无奈事与愿违燕青许贯忠石秀几个能商量事的人全都不在身边甚至韩世忠都还在青州都监任上调动命令虽然下了交卸军务还得费些时候此刻的高强几乎重新回到了当初刚来的时候那种孤家寡人的状态错了那时候出门身边还有富安等一帮恶奴帮闲呢。 逼于无奈只能再提新人身边的史进和朱武都被他派了别的任命朱武在乡学中念过书便作了留守司的书办史进则升任大名府巡检也就是北京公安局长高强可不想自己治下生像今年大闹大名府之类的状况。 于是乎当高强好容易安顿下来开始有心关注河工的时候他就已经收到了黄河都水使者那里来的催促公文说他大名府地段的河工进展太慢再这样下去夏汛不等人。吕颐浩在这个时候到来对他真是犹如天上掉了个金元宝一样。 将都水使者的来文递给吕颐浩高强一脸苦相:吕通判那前任梁子美情知身将离任。河工半点不管等我到任之后已然时间紧迫。话说这黄河都水使者又是什么官职几品官高强步步高升还是头一回被一个不知什么来路的官指手画脚有些摸不着头脑。 青州共事有年吕颐浩对他的性子知之甚稔这位小衙内头脑是好用的。人情世故也懂。就是懒得下苦功夫肩膀一溜能躲就躲。将那文书接过。吕颐浩正色道:留守相公黄河河工乃是本朝的要务朝廷特置都水使者总揽其事。所需工人物料都由其统揽调度各段地方官领职督办而已可免去人自为阵出事则相互推诿之患。 原来如此。高强点头黄河河工这样的工程跨越许多州府。是得有一个统筹的机构难怪叫什么使者看来还是中央直属机构。 俩人一商量时间紧任务重吕颐浩也顾不得路途劳累了拉着高强就出城到河堤上去看。待到了岸边站在高处了望高强就有些纳闷。眼前这黄河水比他前些日子回京的时候要浑浊许多。简直快要赶上后代那种一碗河水半碗沙的状态了。 吕通判本朝仁宗皇帝之后黄河水患连年频仍本官翻了一下史籍居然两三年就要决口一次比前代更要肆虐此是何故莫非本朝治水不力么 留守相公本朝连年治水历代官家和朝廷都是全力以赴何尝松懈半分只是这黄河水确是连年肆虐水中沙土也是逐年递增究其本原上游不治土则下游受其害也吕颐浩长叹。 咦这时代黄土高原的水土就流失严重了高强诧异他一直以为黄河流域地水土流失应该是工业化以后地产物全球气候都变暖了么黄土高原自然也就难以避免了。可听吕颐浩的话再看看眼前的这滚滚黄河不由得他不信。 留守相公本朝立国以来西北连年征战各地伐木取土建造堡寨又开荒屯田不已加之土质越干各地河水冲刷夹带而下便都入了黄河。下游河床连年加高河堤亦只得随之而增年增不已吾恐长此以往这滔滔大河将成地上之河矣吕颐浩说着忽然转头看了看高强眼中露出一丝讥诮之意:留守相公去年建议造作明堂汴梁左近并无大木乃以浮桥大船自西山运来如此说来这河水流沙里也有相公地一份功劳哩 高强立时无语身为一个从小接受环保教育的现代人来到古代之后却主动参与破坏环境虽然是无意之举仍旧显得很没有觉悟。这个这个吕通判西北夏贼非朝夕可定水土也不是一朝可复的眼前要务咱们还是来商议一下今年地河工要如何修吧。 吕颐浩看着他心中也有些赞赏作为一个纨绔子这高强对于臣下的讥嘲却并不动气器量非常人所及。留守相公明鉴下官得知相公急于河工轻车前来带了相公当日所拔擢的炮手凌振并有新造火药一千斤余外数十军士都经凌教头操练善能点炮用以开山取石工效必备。 高强大喜这是他现在可以倚仗的王牌之一正要叫好吕颐浩又道:下官故旧之中亦有老成河工今有人献新式河工之法相公不妨见上一见。 新式河工要是会烧水泥本衙内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啥叫新式河工情知这只是自己的yy在中学化学课上就学过水泥的生产高强非常明白以这时代的工业水平要烧水泥也不是不行大概一年花上几百万贯人品爆能烧出那么十几二十包水泥来完全不切实际。诚然在古代就有原始的水泥但用在河工上的水泥最大的要求就是水硬以后的凝固力原始的水泥完全满足不了需要还是脚踏实地一点的好。 甚好招来一见。 功夫不大来了一个老农打扮姓名也是高强从未听过的:李义。中国历史上这类默默无闻的工匠车载斗量儒生的历史是不会记载他们的因此高强得不到历史提示权且以礼相待:老丈吕通判说你进言有新式河工不妨说来若是有用本府重重有赏很没有创意的对白。 那老丈显然没有见过这样大的官很是畏缩好半天才把话说得明白加上吕颐浩从一旁解说高强算是知道了什么叫新式河工。原来这老农久在河工深觉卷埽法虽然有效但必须要清出一块埽场若要卷一块百步的埽就得有七百步以上的埽场而且这埽场还不是清一块就完事了那卷埽是卷完了就望河里放的埽场卷了一块埽以后就没用了。如此一来光是沿河清理埽场就花了将近一半的工。 这老农的建议就是不用埽场而在河上用大船在河与船之间填充埽料一层一层的土石压上去中间打上木桩像钉子一样钉牢然后撤去船只河堤就筑好了。简单说来是把原先成卷状的埽工转化为了一层层因此叫做厢埽。 第三十一章 河工(下) 高强听的一脸疑惑:吕通判此法是否有用你可曾亲眼见他试过 吕颐浩摇头:据这李义说道小的厢埽他与乡里曾经试过大的却不曾。但下官以为不妨先作一埽试上一试余段先积好物料。若这一埽有用则依法行之若是无用便依旧卷埽好歹并无延宕工时。 有理。试验一下又没有损失。高强正要答允那老农忽然道:两位相公这厢埽虽说省工却少了卷埽那竹索牵贯之力小人与乡里试验此法时那埽工只能仰仗打入的签桩固定。如今沿河各段底土实滑不一恐怕签桩未必万全若能于埽工前多抛石料便更稳妥。 高强大喜心说我这正安排人火药炸石呢正用得着看来这法子有点天作之合啊即刻吩咐吕颐浩率同大名府相关臣僚督办河工准备草绳柳梢粘土等物料再调拨船只预备厢埽。 此时自有当地石匠将凌振一行领到附近石场高强关心这新技术的应用情况毕竟是自己弄来的少有明之一。那凌振对人木讷世务大多不通干起技术活来却是条理分明领了高强之命后他晓得自己不懂采石之法先问石匠如何动作。 这时代的石工都是用铁锤铁钎在石头上打出眼来架上木柴烧而后再用水泼那石块便沿着打好的洞眼开裂而后可采。这打眼可是个学问若非经验老到的石匠很难一眼看出那山体的大块岩石之间究竟有什么纹理走向要如何打眼才能挥出最大的功效。 高强到时石匠们已经在一块大石附近打出了许多洞眼依着凌振的请求这一块石头比之前都要来得巨大。若是依照传统采石法须得多次打眼烧火才能采下。此时凌振领着几个徒弟将那些洞眼中塞紧火药。再用泥土封住中间有捻子牵出再拧成一股。拖的老长正拿着火把准备点火。 见高强到来。凌振吓了一跳扔下火把迎上来说什么也要让高强离开这里说道第一次炸石不知用量多少他是可着分量装药。若是一个不好。山体崩塌高强有个好歹他吃罪不起。 高强不以为然心说这才黑火药呢就这么胆战心惊的本衙内在现代时每逢城市拆迁搞精确爆破时都要赶到现场去看的那场面才叫壮观呢至于真正看着爽的爆炸非某大楼被飞机撞塌莫属啊你这点场面小bsp;不妨不妨此地离炸点甚远。又有掩体怕什么来。给我来点火不由分说将凌振手里地火把一把抢过将那条棉线点着了撒手把火把扔了老远抱头蹲在地上。 好半天却不见半点动静高强大奇抬起头来看时却见凌振等人看着他呆不免有些尴尬:怎么回事没点着 凌振摇头:留守相公小人不知石块崩裂的威力是以这引线铺的极长足有一里照这么烧法大概得半个时辰才能烧到药上。 凌教头你这引线之中难道没有加上火药高强就纳闷了这宋朝鞭炮制造业很达啊难道凌振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不想凌振一脸惊喜好似现新大6:留守相公小人竟没想到此节引线中若有火药不但传火迅捷火力一威烈不惧阴湿哑炮之事亦必大减说着兴奋无比跳起来就望前面跑。 高强吓了一跳一把没拉住跟着后面大叫:你往哪里去要炸地 凌振头也不回撂下一句:不会炸了引线都熄了 一波三折等到终于响起炮声已然过了两个时辰天都快黑了。轰隆巨响一阵硝烟散尽眼前的景象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偌大的山体整个崩塌堆起地石头足足有一座小山那么高 高强却丝毫不在意这样的效果他早有心理准备。也幸好他没有太过惊讶才成功拉住了凌振:凌教头少待你适才可数了是否所有炮眼都已经炸过了哑炮炸死人的事现代都时常生那还是用电起爆的这种棉线起爆实在叫人说不准。 凌振被他提醒了只得按捺住性子与众石匠一起眼睁睁地看着那堆石头直到半个时辰过去才开始检查这次炸山的成果。 头一次试炸没有哑炮生在高强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至于其余的小问题什么炮眼数目位置装药量布线等等留给凌振和石匠们慢慢总结就好了炸的多了自然就会了。现在的主要问题就是炸石的效率提高了运石的效率可还不怎么样仍旧是独轮小车一车一车往外推幸好这个采石场附近有条沟渠直通运河安排了船只运石为了提高运输度还有专门的纤夫。 天色已晚高强索性就在石场对付了一夜等到第二天与运石头的船只一起返回河堤施工段只见一艘大船已经泊在岸边下了碇石船上和堤岸之间密密麻麻拉上了草绳河工们正向上面抛洒柳梢。 见到高强来到吕颐浩迎上前来双眼通红嗓子也有些哑了显然是在工地熬夜。见到高强身后一长溜小船都装满的大小不均的石块吕颐浩一脸的惊喜:留守相公这石头就是昨日炸山所得一日之功便已如此火药果然功效巨大 高强看他一夜下来就累成这样心中颇为感动这样的官才是百姓需要的官啊。后代人读宋朝的历史常常认为这个朝代过于重视文官而忽视了武备腐儒误国之声不绝于口。殊不知北宋科举取士中举的寒门才俊比例是历史上所有朝代之最正是象吕颐浩这样贫苦出身通过科举获得官位的人多了才能够最切实地关心百姓的生活因为他们就是从百姓中来地 第三十二章 钉子户(上) 随着实践经验的累积新技术逐渐被工匠们掌握工作效率也大大加快。与此同时高强也得以见识了传说中劳动人民的智慧对于火药这种新技术石工们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他们的经验也给凌振改进爆破方式提供了许多益处装药量和炮眼的设置都在不断改进最终则要按照高强的要求形成书面的技术规范。当然这一环节是不能靠工匠了他们中间绝大多数的人都不识字高强从身边亲随中找了个读过书的来担任记录和整理工作。 厢埽也被证明有效原本高强还怕这些土啊草的被水一冲就会垮了但事实证明这种工程在含沙量高的黄河水中格外的有效那些水中的泥沙能够在厢埽里面的缝隙中存留下来然后被水的压力越压越紧再加上外沿处抛洒大量石料河防的坚固程度更以往而所用的工料却更加节省。 这些节省下来的工料高强也并没有白白浪费原先曾经计划在河堤中间加一层三合土的这部分材料就被高强用来沿河铺设道路一直通向大名府城。所谓的三合土就是用石灰粘土和黄沙相互混合铺在路面上再用骡马拉着石磙碾平就是一条大道如果要更加坚固的话可以掺入藤汁糯米汁比例适当的话硬度不下金石让看惯了现代柏油路的高强着实开了回眼界。 热火朝天的工程景象让高强情绪一直保持高涨眼看自己虽然起步比较晚但河工的进度已经赶上了其余河段这种感觉非常不错。乐得他三天两头自掏腰包给工地的工人加餐直到京城传来一个令他异常震惊的消息:博览会馆死人了 石秀啊石秀气死我了高强看罢书信怒气勃走时千叮咛万嘱咐拆迁绝对不能出乱子居然还是死了一个人 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送信的扈成吓得不敢作声垂手站立。这时候就现出高强身边没有心腹的坏处来碰到这样的事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好容易冷静了些。高强向扈成问道:这件事许先生可曾知晓 扈成小心翼翼:许先生当天就晓得了。他吩咐小人传话给衙内若是脱的开身还是回京城走一遭此事另有玄机不是许先生和石三爷他们能应付的。 高强暗吃一惊。许贯忠这般说法难道这事背后有人捣鬼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在这件事上头和自己作对要知道这可是郊祭皇帝都会一只眼睛时刻盯着的 唤了吕颐浩和史进朱武等来商议之后。既然河工已经接近尾声大名府各项政务也都上了轨道高强倒不妨抽身一段时日虽说外任官员擅离职守乃是大忌不过现在是博览会出了事情好歹这博览会都大提举的名头还是高强兼着也算分内该管。 当下安排吕颐浩总揽大名府政事。军务仍旧是关胜和李成二将处理这两人都是有能地武将史书上都有记述的高强平时很下了些笼络功夫内堂不必说蔡颖原本就是大家出身安排地井井有条再加派书办朱武连通内外曹正负责保卫大名府仍旧铁桶一般。高强飞马回京身边只有寥寥数骑。传信的扈成少年李孝忠。以及右京。除此之外本来不想再有别人不过那李逵也来了大名府他对李孝忠很是服膺得知高强要回东京黑旋风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汴梁城还有几个泼皮欠了他的赌债闹着也要回来高强懒得和他啰唣便一同带了上路。 五骑快马日夜兼程第八天头里便赶到了汴梁。人还没进城门已然被石秀亲自拦下了路边找了一处茶铺石秀的手下四下看住了拉着高强道:衙内这件事透着蹊跷许先生和我都认为是有人暗中陷害。 高强已经有了这个心理准备点了点头:从头说起。 原来当初圈定了场地这块地占地极广大半都是工部和殿前司的划定地这两处不用说有分管尚书六省地左丞吴居厚乃是蔡京死党殿前司更是高强老爹高俅的地盘两边一声令下几天功夫就把地方给腾了出来。 余外尚有百十户居民也没什么大宅邸石秀安排人手挨家挨户地谈心。这些百姓一听是官家亲自下旨的要说京城善之地老百姓对官府的拥护度还是很高的况且这些使者更给了钱让你另置新居一个个答应地都挺爽快。 内中只有一户老爷子这片祖宅住了十几代据说初建的时候还是唐宪宗时候所谓故土难离说破了天也不肯搬那老汉又是年事已高差点背过气去石秀的手下无奈只得先行离去。 哪晓得当天晚上就出了事那老儿的宅邸后面不知怎的走了水那时代都是木制建筑居多城市里着火是件大事街坊里敲响警钟救火队不一会赶到将火扑灭之后现竟然是有人故意纵火。再一查老汉死在房中好似受了什么惊吓屋子里有人进出的痕迹。 这一来那家人就不干了只说是石秀的手下逼迁不成纵火惊死了老汉抬着尸体去到开封府告状。当任开封府宋乔年是蔡京的党羽晓得这事厉害想要压着不受状纸不想蔡京府里传出话来说道此事必须严查彻查宋乔年只得立了案。 高强听到这里已经晓得不对这时代不同后世黎民百姓的地位比起官府来天差地远开封府若是有心不受理大把的手段能把这事给压下来。可现在官司一打上案地的宅子自然是封了下面一应工程都动不了。 第三十二章 钉子户(下) 更有一桩不好开封府万国商旅辐辏聚集这些时候许先生招商消息都已经轰传开了有许多商旅都要参加博览会天天派人去会场看。出了这桩事会场只能停建一时间许多商旅都犹豫不决许先生那里已然冷清了许多。 高强叹了口气:三郎你说说吧。 石秀双眼一立咬着牙道:经办此事的人我已经绑起来了听候衙内落 我不问你这个这件事摆明了有人和我们捣乱。眼下的要务是把这会场尽快建好时间不等人到秋郊满打满算还有五个月了拖上一天咱们就少了一天。高强那个郁闷拆迁果然不是好办的差事啊。 衙内若只是要尽快动工那也容易只需开封府那里断了案那户苦主好安顿大不了多给些银钱某亲自出马好歹要叫他连夜搬场。石秀在这件事上也是憋足了火气若不是高强再三叮嘱不能胡来以他手下的那些人手这点小事还不是信手拈来。 高强不语眼睛抬起来扫了一圈见周围都是石秀的手下猛地一怔急问石秀:三郎在这里迎我是不是贯忠的主意 正是许先生吩咐小人务必要在衙内进城前接着最好是不要叫人看见衙内回京却没说缘由。石秀见高强的神情。看来许贯忠这要求中必有深意只是他一时还没参详明白便问道:衙内何事为难 高强哼了声:无妨既然是贯忠的意思。咱们照作就是。三郎去找辆车安排我回京。也不必回太尉府寻个宅子先住下你替我寻贯忠前来相见。 石秀大惊。向来跟着高强都是横冲直撞的几曾这么偷偷摸摸过一壁答应。一壁琢磨:到底这中间有什么玄虚能让衙内如此忌惮忽地一震脸色也有些变了。 时候不大高强便进了汴梁城在东门里一处院落住了下来此地乃是石秀的一个手下的产业出门走上一条街便是预定地会场所在。 晚间许贯忠来到。三人见面不及说什么别来无恙关上房门就开始密议。 事情始末石秀已经告诉了高强许贯忠不再赘述劈头就道:衙内蔡家有问题 在此之前高强和石秀都已经想到了这点因此并不如何震惊。高强点了点头:我也想到了你只说你的。 事之后。小人先就递了帖子到开封府那少尹宋乔年满口答应。片时之后却又将苦主状纸收了那时小人就觉得不对。这宋乔年向来唯公相马是瞻的这么拆咱们的台只能是相府里的意思。小人还怕看差了又亲自去见宋少尹言辞之中也透出是得了相府的传语小人这才确信。 难道是蔡京要和我过不去高强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别的事情还有的说这博览会是当初大家一起商议的蔡京身为公相郊祭要是办不好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他有什么理由要给自己下绊子要是事情通了天赵佶恼了起来大家最多一拍两散蔡京什么好处也落不下。 贯忠你可曾设法探听相府里的消息 梁中书现在不在京城到西京去视察河工了公相又不是小人能见的起居则全然不知。若是衙内再不回京小人只好去求高相出面向公相周旋了。许贯忠也是无奈他虽然智计百出毕竟不是官府中人和这些站在大宋权力金字塔顶层的大佬说不上话。 高强咋了咋嘴这也是麻烦蔡京党羽中和自己走的最近的就是梁士杰和叶梦得这俩人现在一个都指望不上叫他自己去找蔡京的话想到蔡京的那对细长眼他都有点头皮紧。 可是眼下这情形要是自己不去找蔡京那该怎么办他正这么想着抬头看见许贯忠表情古怪忽然觉得不对:贯忠你叫三郎这么秘密截住我必定已经有了些成算还不快说等着看本衙内出丑么 许贯忠开怀一笑:果真瞒不过衙内小人是想衙内若是回京与其去找蔡公相说话不如直接去请御笔圣旨。 有理高强眼前豁然开朗这博览会是得到赵佶大力肯定的现在工程受阻如果被他知道了定是龙颜不悦自己若能请了圣旨开封府再顶就是犯傻了到时候不管官司怎么打先得把房子给我拆了工程动起来再说。至于官司输赢如何我是衙内啊还能怕和人打官司 他想通这一节看来工程进度不大会被阻滞正要松一口气忽然又把心提了起来:这般说来倘若请了圣旨这工程是不成问题了但蔡相那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可要紧呐 许贯忠称是:衙内青云直上中间得蔡家之力者甚多如今蔡家动向莫测甚是可虑。若只是争这博览会的筹办还是好说就怕蔡相对衙内有了什么猜忌之心那才真正堪忧。 这话说到高强心里去了越是对这时代的政治生态了解的深他对蔡京就越忌惮在大宋这样的环境里蔡京的政治手腕绝对是人级别的凭他现在的实力如果和蔡京一党正式决裂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不分胜负大家彼此掣肘。 倘若他只是个衙内这么由着性子乱来也是无妨可他心里明白头顶上悬着一柄来自北方的利剑随时都会落下来大家一起完蛋的因此对于在朝野根深蒂固的蔡京一党他只有极力争取一途。 事已至此咱们分头行事我写一封密信三郎派人给我送往西京务必要亲手交到梁中书手上有他在的话和蔡相之间也易转圜;贯忠你安排我秘密回府找家父商议此事一面还得将消息送往宫中让梁师成将此事上达天听。三郎你给我带人把那户苦主看守好了不能出半点差池就算是押进了开封府的大牢你也得把人给我看好了 石秀轰然应诺这才是他的长处眼下的京城能够一呼而调集最多人手的除了几员高级将领之外就数到他了即便是开封府大牢中听命于他的也在所多有。说得明白一点倘若高强只是要将那户苦主给杀了的话一个时辰以后开封府牢中就会多了几具疲毙的尸体。现在是要好好保护虽然难度高了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疾步向外赶一面招集几个得力的手下一面心中嘀咕:衙内什么都好怎的在这件事上这么婆婆妈妈若是任我施为三天之内就能将那片地面拆的干干净净。 生在专治的时代有谁能懂得高强心中对于强制拆迁这件事的愤怒 第三十三章 诡谲(上) 少年得志语无伦次当高强在石秀安排下悄悄潜回太尉府见到老爹高俅之后迎面而来的就是这类口水余外还有同类词若干高强毫无心理准备差点被喷的受不住。 好容易高俅来了个暂停高强已然一脑袋的浆糊了全然不知道他到底在为什么事生这么大的脾气。幸好高俅对这假儿子还是不错骂够了开始说正题:总算你还晓得事情不妙连夜赶回来没有呆到了家。你回来你那内人可曾知晓 管儿子的老婆叫你那内人高强听着就新鲜:孩儿走的急只说是公干不曾说是回京。看这样子果然是蔡京那里出了岔子否则高俅不会提到蔡颖。 高俅见说气又消了三分便道:我来问你你离京之前敢是与那关西种师道有来往高强点头这事他也没作什么保密功夫京城里这环境说白了就像一群猴子坐在树上上面顶着要拍的屁股下面踩着别人的脑袋左右看都是耳目这种事又不是单线联系瞒得了谁 高俅见他答应的爽快还没有什么懊悔之意这火又上来了拿手点指:你倒答应的轻巧那种师道是什么人你都不查一查若是反贼乱党邀你喝酒你也去气得把手一甩转身晾个后背给高强。 见说的僵了一旁闻涣章上来解劝:衙内。那日小人已经向衙内说明这种师道乃是元佑党人轻易交接不得。也是小人的疏忽以为既然是童帅相邀。总是无碍却不料童帅会要衙内去与那种师道交涉。 说了半天。高强才明白高俅为何着急。种师道这个人在蔡京眼里是很犯忌讳的不仅因为他是张载的弟子。也因蔡京第一次入相时种师道曾经上书论免役法和雇役法的利弊按照他旧党的一贯观点。当然是说免役法好雇役法不好这恰好是与蔡京的执政纲领相悖也是触动了旧党与新党党争中的一条高压线故此才被打入党籍屏废至今。 高强好像是明白了些却又更加糊涂:既然如此。为何童帅先要去起用他甚至还带着他面圣难道童帅就不怕开罪蔡相 高俅更恼火转身骂道:没脑子的泼孩童贯是什么人帐下一员将领的起废用得着旁人么更何况是苦口婆心劝你去他童贯就这么手下无人倘若真是无人当初他怎么把种师道给请出山的你呀你被人当枪使了。却还在梦中 高强闻言立时惊出一身冷汗。敢情自己小心翼翼还是着了童贯的道儿高俅眼见这蜡烛不点不亮只得耐着性子道:童贯用了这人那是他没办法张载身后关学子弟遍关中不但在各地官衙连童贯军中许多将帅都受其影响要想大举凭他一个宦官出身再有多少圣旨也得不到将士死力。说着呸了一口这京城的禁军若是真个到了两军阵前能为为父效死的却也没有几个一个个身后都有人马。 高强心说你这跳跃性思维有点快吧我都跟不上了不过这貌似是高俅和童贯的同病相怜他也不好说什么耐心听高俅骂了几句继续道:童贯要用这人又怕犯了蔡相的忌说不得要找个能转圜的人别人都识得厉害能找的也只有你这呆子若拉你作一道不但蔡相那里不好作更有为父在后头撑腰以蔡相之能亦要掂量几分。说着人现出几分得色他虽然是个明白人但轻易就做到大宋武臣之巅心中不无自满。 高强这才全盘明白这等政治人物间的小手脚都是犹如绝顶武林高手的对决一般无数条线牵扯成一团牵一而动全身地。像他去会种师道这件事若只是他与种师道的私人交往蔡京并不大放在心上毕竟种师道并不是旧党的旗帜性人物又已经从文官转为武阶兴不起什么风浪;而他高强在文官系统中也没什么根基还得仰仗蔡京集团。若只是童贯起用了种师道蔡京也未必放在心上童贯向来和蔡京就只是结盟的关系彼此相互依存利用谁也缺不得谁。 但就是童贯通过他高强去找种师道这就由不得蔡京不重视了因为这其中隐隐现出童贯和高俅两派联合又结合旧党残余这样的苗头来。对于蔡京而言这种联盟即便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那也必须扼杀的摇篮之中那是可以致他蔡京于死地的 说不准童贯还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不知道蔡京地底线在哪里因此利用我来作一次试探而种师道先被起用进京之后又自动请辞也是因为承受不了蔡京所施加的压力高强猛一晃脑袋决定暂时放弃对这中间的弯弯绕的猜测人说长考出臭棋想多了也没用对解决眼前问题没有好处。 孩儿受教只今开封府压住了博览会拆迁的案子不放大约也是蔡相对孩儿的一次警告却并未明言孩儿当如何应对 高俅冷笑一声不过这次大概是对蔡京的:你所料不错既然是通过开封府宋乔年作的警告那么蔡相也不想闹到不可收拾只是告诫你不要生出异心罢了。你秘密回京那便甚好也有个转圜的余地若是蔡相那里知道你回京了却不去向他输诚纳款大约要以为你不把蔡家放在眼里那时节他必有厉害后着必要打得你不能翻身为止。 以爹爹看来孩儿该当立时去蔡相府上请罪高强实在有些不甘心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居然还是不能对蔡京构成任何威胁就连和一个旧党的弟子吃一顿饭就得弄到登门请罪的地步 糊涂此事如今只在开封府蔡相分毫不曾出手你去请的什么罪最多也只是去请教一下执政之道或许再把博览会的职事分一些与蔡家这才是道理。高俅在这点上看得甚是透彻上头要权下头就是要钱了。你高强说起来是蔡家的女婿博览会预定的销售额就有五百万贯之多这偌大的肥肉独吞下肚蔡家上下一些儿油星也见不着哪能不心生怨怼这种怨怼平时看不出来一到这种瓜田李下的时候随便三言两语就能让蔡京对你生疑最是厉害不过。 是是高强这算见识了政治啊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背后有多少暗战此时此刻蓦然想起当年读鹿鼎记时韦小宝那一声老子不干了是在什么心情下才能喊出来的。他是太平盛世捞足了银子想不干就不干带着七个老婆自在逍遥。本衙内不行啊这大宋的天眼看就要塌下来了可眼下还没看到一个能去顶的人呢我虽然个子不高也得伸一伸脖子不是什么你说缩一缩不行不行头破了一个窟窿而已缩头乌龟不能作万万作不得 第三十三章 诡谲(下) 孩儿明白了这便连夜出城去明日再进城来前往太师府上向公相请教政事之道。要作戏么就得作全套本衙内索性装作什么都不晓得傻小子一个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赶回东京去了开封府就去相府连家都不回一趟叫你蔡京落个安心。 高俅听儿子这等说法果然是悟彻了这才放心少不得又唠叨几句官场险恶好自为之万事听为父的包你青云直上云云高强唯唯应了心中只是郁闷。 这太尉府中并无他的家眷因此也不逗留匆匆又回到那临时的下处。进门就见几个人都还没睡李孝忠和李逵在那里相扑李逵力大李孝忠却比猴还滑溜李逵捞来捞去碰不着他衣角李孝忠力气太弱又奈何不得李逵俩人风车一样转右京抿着嘴一边看着。 见到高强回来一脸的晦气右京自是心有灵犀晓得他懊丧一双眼睛看着并不说话那李逵跟着高强南来北往的已然混熟了也不顾半夜三更的扯着嗓门就嚷:衙内怎的这脸与我铁牛一般黑了敢是什么人不开眼冲撞于你 自从青州道上结识了李逵这些年带在身边彼此也混的熟了高强也知他性子若是称了他心的人这李逵便直是一根筋的好全不管其余王法天理不及你对他一星儿好这样的小弟那是极品中的极品。有时想起来高强都有些可惜自己不是混绿林的。白白糟蹋了这么一个好材料。 现今刚刚被几个政治高级动物联手耍了一道耍了你还没处申冤去高强正是郁闷的时候。看到李逵这憨憨的样子旁边再看看右京一脸解语知心的笑登时一阵温暖:看到没这才是咱们的队伍心在我这呢 若是有人冲撞于我你便如何 高强本是说笑李逵是个棒槌见到了同类棒槌却当针的转身从墙角操起板斧。哇哇乱叫:那个不开眼的鸟人冲撞衙内便是赵官家也吃俺一斧 高强唬魂飞天外心说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这话你也敢喊掉脑袋的慌忙上去捂他的嘴连叫使不得好容易将他劝住说道自己只是说笑。李逵见只是说笑。却又恼:没得只是来消遣铁牛将两柄板斧一扔蹲在地下生闷气。 高强叫人四下一望好在外面无人听见也没有见到打更的路过这才松了口气。叫过许贯忠来吩咐了几句便又披上斗篷出城去李逵还在生气。李孝忠却是他克星走过去几下就说的他动。 话说汴梁城此时繁华冠于当世又是街市无禁来往自由即便是大唐时万国来朝那时节商旅都只在长安东西两市不似如今市民百姓都能随意买卖城管都不见一个堪称盛况空前。这街市四鼓方歇。五鼓又出早市几无片刻闲暇。加上城内城外都有街市因此城门彻夜不闭眼下只是三更高强等轻轻巧巧便出了城到了城外一处石秀手下的车马行歇息。 待得天明几人换了马匹逍逍遥遥望城里来。这一进一出李逵满肚问号高强一句两句又解释不清楚只拿话诓着他走李孝忠在一旁看的有趣也跟着有一句没一句逗他李逵赌气不理只顾低头走。 走了一段李逵抬头一看前面好大一片空场一旁堆了许多砖瓦木料许多工匠正在啃炊饼。那空场中央却有一处宅子两边是断瓦残垣那宅子墙上也有火烧痕迹看着甚是突兀这黑旋风又是乡巴佬进城头一遭见到开封府中居然有这等所在咧嘴一笑:衙内你看这处所在好不有趣好似当初青州道上那片瓦砾场也敢是经了哪处山寨地好汉 高强一阵眩晕心说你还真会联想啊就算这地方和青州道上被王英烧了的那片瓦砾场有点像那也不可能开封府里被贼烧成这样吧那得闹腾成什么样了。 一旁李孝忠和右京却没经过青州一役的正要问许贯忠哪知却有人不以为这是什么玩笑话那宅子里大吼一声一个全身重孝的汉子冲了出来抱着哭丧棒大叫:不错正是遭了贼了遭的乃是欺君害民的黑心贼 李逵见了这架势莽脾气又上来了喝道:兀那汉子洒家自顾说话干你鸟事不看你身上热孝时叫你尝尝洒家的拳头李孝忠心一听李逵与人合口吵闹怕他动蛮伸手就把李逵身后的两柄板斧给抄了下来。 那人正是那户宅子的苦主老爹死了尸身停在家中还没丧正觉得全世界都亏欠他的时候有人这么撞上枪口来哪有不暴跳如雷的道理冲上两步正要同李逵再吵晃眼看见高强骑着马在后面负责拆迁的差人跟在他身后毕恭毕敬料是债主来了立时血往上冲破口骂道:没天良杀千刀的狗贼逼我祖产害我老父只道是哪家的欺心贼却不料是你这花花太岁这般坏事做绝哪日天开眼收了你 若是平时在街上遇到了高强这人就算再恨也是脚底抹油的份。不过话说狗急跳墙人急拼命现在家里祖业保不住老爹又死于非命这人逼到穷处哪里顾得许多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骂了两声之后操起哭丧棒就冲了上来目标直取高强的6阳魁。 若以这人的武艺原是不入流地高强习武经年随便两下就能打了。无如高强对他家的遭遇本是同情眼下这情势又说不清楚要是再把这人打了激起民怨来这博览会还办不办了花花太岁强行拆迁打死人这等标题放在后世也是极其逆天的现在两边可也上千双眼睛看着呢 他不动手不代表没人动手只听一声虎吼一个硕大的黑影已经向那孝子扑去高强大叫一声不好 第三十四章 反目(上) 眼下已经够被动了若是李逵把人给打死了高强真不知道要如何收拾局面。当即飞身扑上一把抱住李逵的腰叫道:铁牛慢来此人乃是孝子孝义二字乃是李逵的软肋这当儿能拦住这头蛮牛的东西不多孝子儿子便是其中之一没看水浒中李鬼都能哄得李逵不杀他么 若只是高强抱住还不足以拉住李逵幸好右京在旁她与高强心灵相通不待吩咐已经出手一条白绸带席卷而出恰好缠着李逵的手腕口中娇喝一声一脚踏在绸带中间将李逵的手生生向后扯了尺余那拳头才没打到那孝子的脸上。 论起李逵的力气两个高强也拉不住他只是一下被扯住之后又听得高强说那人乃是孝子铁牛不由得一怔以他的简单脑筋似乎到这时才意识到对方的身份实则方才何尝不知只是头脑一热就顾不得了。 既是孝子李逵也就不打他也没甚啰唣转身就要走却觉自己被高强拦腰抱着右手也不听使唤跺脚道:洒家不打这厮便是怎的还要抱住 高强见他不打兀自不放心想起李孝忠对他颇有几下散手回头看时却见这少年抱着胳膊在一边看热闹不免心中有火:李小哥且来劝住铁牛莫要容他伤人。 李孝忠摇了摇头。走上来将李逵拉住口中却冷言冷语:留守相公你便忒以婆妈似此等浑人正该铁牛对付他何必闹地这般 高强懒得解释这里面的关节太多一时说不清楚只摇头道:此人家遭不幸急火攻心。本人未必就是这般。 那人惊魂甫定见高强居然对他甚有回护之意。一时只疑身在梦中满腹狐疑但脑子转不过弯来愣了一会照旧骂道:何用你假慈悲却也不敢再上来打了只恐那黑大汉又来嗔怪。 闹了这片时总算有人出来干涉两个开封府的捕快分开围观人群走上前来对着高强点头哈腰。对那孝子却挺胸凸肚说话的大意倒也相同就是开封府有请。 原本高强来这现场看过之后就要去开封府的当下也不推辞瞥眼在人丛中看见石秀向他打个眼色命他依旧看好这处便即上马奔开封府。那孝子本是平民百姓。向来信奉民不与官斗的原先对高强是一股邪火所谓猪油蒙了心。这时见了差人先矮三分顺顺当当就跟着来了。 一行来到开封府宋乔年见到高强满面堆欢降阶相迎只差没把自己的位子让给他坐了。高强口中客气心里赞叹;此人明知蔡京对我不满却仍旧表现的如此热络当真是刀切豆腐两面光。 今日请到高强来开封府宋乔年本也没什么预备不过这案子的苦主一口咬定是拆迁的差人放火惊死了他家老汉高强顶着博览会职事论理也该走个过场。实际上彼此心里都明白就这么个案子。告到几百年后也告不倒高强只不过开封府借题挥。一天封着那宅子不让动土高强这博览会地筹备时间就少一日而若不是蔡京在背后给宋乔年撑腰他又哪里敢拦着博览会这样的工程 草草问了几句宋乔年便将那孝子打了拉过高强假意应酬了几句而后一脸无奈地说出不是自己不给面子出了人命到底不是好糊涂判的高强若要尽快了结不妨去公相府中商议一二。 高强也不多话径自来到蔡京的太师府虽然不甘心但从一向以来与蔡京的明暗几次交锋中他依旧没有把握能够正面对抗这个大宋政坛头一个真正的权相自从蔡京开了这个先例之后南宋的政坛就全部成了权相的天下秦桧史弥远贾似道一个接一个的权相将大宋最终推向了崖山的大海中。由此也可看出蔡京建立的体系其巨大的威力对权力的极强控制力。目前高强仍然没有挑战这个体系的实力因为他本身的地位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于这个体系。 但到了蔡京府上之后出乎意料之外迎接他并不是蔡京而是他的老丈人蔡攸。 公相入朝议事未归贤婿有何要务值得只身从北京任上赶回来莫不是颖儿与你有甚争执闹到娘家来了也许是从来没有和高强这个女婿有多么深入的交流蔡攸一时不知道要如何与高强建立语境一肚子的圣贤书对于这位从来不好好读书的衙内自然是派不上用场的只好打亲情派居然难得地还说了点笑话。 无奈高强对于这老丈人从来就没什么好感。蔡京虽然是权相毕竟是从熙丰那种剧烈的政治动荡中生存下来的老狐狸其才能还可以得到高强的尊敬。可蔡攸这人就纯粹是个马屁精他升官一是仗着老爹给铺平了道路二是从徽宗还没即位时就大拍马屁等到赵佶登基之后这位翰林学士的满腹学识就都用在给皇帝作捧哏逗乐子上头了偌大的年纪还来作宠臣说白了这人和高强走的是一条路子可称为老帮闲。 好歹自己屋里头那位是人家的女儿高强也不敢露出鄙夷不屑再者蔡攸少露口风好似这件事他倒明白就里说不准蔡京就是故意交代他来敲打敲打自己的当即将眼下官司押在开封府失火地宅子被查封了工程无法进行的事项说了。 岳丈这火来的蹊跷又闹出人命开封府要严查原也使得。只是这博览会乃是御笔亲提今年郊祭就要用的若是就为了这点事耽搁了到时候误了郊祭大事小婿可担待不起咱们蔡家也要在大宋天下官属宗室面前大大丢一个脸。兹事体大开封府林少尹不敢做主小婿只得来请公相出面斡旋不知岳丈可有吩咐直接把台阶丢给了蔡攸。 果然不出高强所料蔡攸装模作样讲了一堆道理而后同意了高强的说法不管案情究竟如何总不能拦着工程不让动土等到公相回府便当请他函告开封府宋乔年叫他派仵作勘察现场而后撤了封条允许施工。 第三十四章 反目(下) 场面话说完了戏肉上演。蔡攸摆着岳丈的架子与高强拉了会家常便道:贤婿你坐镇北京那里乃是我大宋第一等去处若能在北京任上三年五载调回京来直可径登宰府实乃终南捷径也贤婿不可轻忽。 高强诺诺。蔡攸又道:如今贤婿兼着两样差事虽说是官家对你的信用我蔡家与有荣焉却也有分身乏术之嫌。这么两头都牵系着不出事情还罢了一旦出了事情你贤侄岂不是要来回奔波就譬如此时你河工还没修葺好京城一件小事就非你不可若是此时河工再出了岔子贤婿你难免要担个失职的罪名。 高强唯唯:岳丈教训的是如今该当如何是好 蔡攸见高强态度甚好他这岳丈作了好几年头一回在女婿面前如此威风心情大好打个哈哈道:贤婿于今之计只得权且舍了这博览会的差事托付有能之人专心于你大名府留守司才是。 高强心中大骂心说你好大的胃口想抢我这博览会的差事啊一时难以抉择他倒不是舍不得承办博览会能给自己带来的金钱收益堂堂衙内还缺钱么可这博览会非同小可乃是赵佶对他理财能力的一次考验如果这一关胜利通过了就能为日后入相增加一颗重重的砝码甚至提前登堂。也未可知。 贤婿休得误会老夫岂会贪你那一些权位总是为你着想若是舍不得只索罢了。蔡攸见高强犹豫拂袖不悦作撇清状。 高强忙道:岳丈何出此言小婿虽说不才岳丈的金玉良言尚还听得入耳只是这博览会的职事御笔亲提若此时小婿再说不作官家面上须不好看。 蔡攸哼了哼:贤婿说的也是有理。为今之计莫若再选一员良才。签书博览会职事身在汴梁为你分忧。你那原有的许总管不妨仍旧留着一同署理此事如此岂不是好想来这博览会一应思量都是出自你手外人初到未必能办的如意吧 呸你倒不傻高强恨恨地想。这厮说得明白。博览会这档子事在这时代是没有人能完全弄清楚里面的运作理念根本离不开他高强况且其中最为吸引人的还是来自应奉局的诸般新奇产品以及杭州大通船队的海外奇珍旁人想要撇开高强另起炉灶搞这个博览会根本无法完成预定的目标。说白了这蔡攸就是瞄上了招商所能带来的好处。想要高强给他搭台唱戏他只管大把大把捞取政治和金钱双重资本。 答应还是不答应这这还真是个问题高强心中委决不下虽然来之前已经作了相当的心理准备想到这次恐怕要作出很大牺牲才能表明自己的立场但对方提出的这个筹码。却是自己难以接受的。一方面从感情上来说博览会不光是他的创意更加是建立在他一直以来改善大宋商品流通环境的种种措施基础之上可以说完全是他的心血结晶怎么舍得白白让蔡攸这样的奸佞小人摘了桃子那比吃苍蝇还难受 另一方面要是对方并不仅仅想摘桃子更想着趁此机会将手脚伸到自己现有的体系中来呢要知道。这个博览会并不是办一届就算的在高强的计划中。这博览会已经纳入了以后大宋商业的整体规划之中钱庄也好应奉局也好船队也好甚至是自己以后入朝为相之后也会有许多计划要借着这个博览会施行若是被蔡攸这样插了一手进来万一到最后这些成果都被他剽窃了去那自己还混个什么 不行决计不行就算只是派人进来收钱那也不行这个口子不能开当初刚到苏州应奉局的时候高强因为外出察访朱缅一案曾经将应奉局的事务交给蔡颖办理当时留下了内应奉的制度后来这批人都跟着蔡颖北上杭州应奉局全部都被燕青掌握在手中。 然而有了这么个内线若是蔡攸再伸进手来应奉局都有可能被他们给渗透了。 这些东西在脑中只是一转念高强抬起头来见面前的蔡攸已经现出不耐烦的意思一咬牙摇头道:岳丈此事出于御笔小婿不敢擅专恕难从命。 你蔡攸大怒心说给脸不要脸的小子仗着我蔡家才能爬的这么快现在问你要个敛财的位子你就推三阻四果然是生了异心了不由得冷笑道:好啊好啊好你高强人道饮水思源你竟敢如此对我蔡家今日言尽于此送客 既然下了决断高强就不再犹豫。其实他也明白自己依附蔡京的局面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随着自身权力和地位的日渐增长还有他那无法与人分享的秘密势必会显示出与蔡京的离心倾向这一天迟早要到来只是没想到是在这个时候以这个方式。 天不遂人愿呐如果能再给我两年或者是等到入相之后再与蔡家决裂那时节我的实力厚了蔡京也更加老迈无法一手遮天蔡家也须得更为倚赖于我那时节自立怕是更加好些。可是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正是蔡京身边像蔡攸这样的人决定了他不可能一直在蔡京身边存在下去既然如此那就战吧 高强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转身恭恭敬敬地向蔡攸行了个大礼:岳丈在上受小婿一拜小婿身受公相与岳丈大恩自与颖儿结缡以来夫妻亦称恩爱小婿心中对于蔡家终究是香火之情难舍不论如何蔡家的荣华也就是小婿的富贵。如今为了一点误会被岳丈逐出实非小婿本意当设法剖白己心以求他日相见地步。今日就此告辞岳丈保重。 说着大步走出更不回顾。身后咣当一声好似蔡攸摔了什么东西在地上。 望着高强的背影蔡攸气愤难平脚下一转来到屏风后面一脸怨愤地道:爹爹这小子的狂态你一一在目此人早已目无蔡家不但勾结童贯更交接旧党张载门人现在口称是登门求教连一点小小的职事都不肯让出眼里哪里还有我蔡家如此狼子野心不除必为大患呐 端坐不语面沉似水正是大宋宰相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行尚书事加太师蔡京蔡元长 第三十五章 动员(上) 选择在这个时候和蔡京一派叫阵高强并不是完全的意气用事原本在他的计划中再过半个月左右大观四年的彗星就会横空出世到那时蔡京必定是要下台的。由于他当时应该是在大名府任上因此这次中枢的权力变动基本上和他没有关系现任中书侍郎梁士杰尚书左丞何执中枢密使郑居中以及御史中丞张商英不出意外的话新的相位将在这几个人中间产生而他要做的就是利用这次机会扶植起对自己最为赏识的梁士杰占据相位一方面为自己将来入相扫清障碍另一方面梁士杰是蔡京属意的接班人由他接任宰相的话蔡京不会像上次罢相时那样急于采取各种手段复相从而为自己暗中分化瓦解蔡党争取更多时间。 今天的这次与蔡攸的会面由于高强拒绝了蔡攸参与博览会筹办的提议实际上是拒绝了以这种方式来表明他对于蔡京集团的忠心势必会招致蔡京的进一步打击和报复。然而在高强看来这个时机虽然意外但未必完全是坏事很简单在之前的情势中即便有种师道事件的影响从表面上来看高强也并没有显示出很明显反对蔡京集团的倾向种师道事件更像是一次少不更事被人利用的结果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因而蔡京这次对于高强的压迫完全是一次小小的警告或许在蔡京看来这样的警告并不会引起高强的反弹一个非正式职事的副职仅仅与高强的一名手下同列这样的地位根本不会对高强日渐成形的小团体构成威胁同时也可以满足一下他这位长子的敛财。 于是高强这样强硬地拒绝甚至展现出不惜与蔡京集团决裂的姿态。完全是蔡京意料之外的结果。也就是说这次大家都是仓促迎战 都是仓促迎战未必本衙内可是从很久以前就已经想到有这一天了想到将要和大宋第一权臣来一次正面的较量高强不由得身心都战栗起来有一些紧张更多的是兴奋。 从蔡府出来之后他径直回到了太尉府在这个时候取得高俅的支持是至关重要的。 不出所料当高俅得知高强正面拒绝了蔡攸的提议。相当于对着自己的老丈人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之后恨不得也朝高强的脸上狠狠扇一耳光。一连串市井骂词咆哮而出太尉府的书房瞬间变成了高俅少年时踢球地齐云社一般。 好容易等高俅骂的累了高强不慌不忙。倒上一杯茶送上:爹爹骂的口干了莫要坏了哽嗓。 见到这等惫懒模样高俅反而没脾气了。对于这个近年来飞蹿升的养子高俅其实很是欣慰的每当看到那些对他这个踢球起家的三衙太尉作出不屑表情的文官们高俅多半都会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他们:你们有什么本事十年寒窗宦海浮沉到如今不过如此我那儿子花花太岁出身。玩的够了就来做官几年间可就把你们全都压下去了 身为徽宗朝少有屹立不倒的佞臣直到赵佶逊位才让出了三衙太尉高俅的思维方式与寻常的官员并不那么一致。在儿子已经狠狠得罪了现今最大的权臣之时看到儿子还是这么一副满不在乎高俅忽然有些心疼起来眼前的这副表情好似还是当初那个无法无天到处惹是生非的小衙内。京城的花花太岁 事到如今为父骂你也是无用。我来问你。那蔡攸总算是你的丈人你就这么一点颜面都不讲究竟有何打算 高强哭丧着脸:爹爹不是孩儿不看他的情面我这丈人老爹惯于四处伸手爹爹心中自知孩儿一向又和梁中书走的近些梁中书颇受公相宠爱自然遭他嫉恨连带着对孩儿也恨上了此番漫天要价孩儿一时气愤这才出此。 这话倒也说的是对于蔡京集团内部的小小暗流高俅自然不会一无所知。他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你只是不愿这么被你那丈人要挟并没打算公然与蔡相作对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要是就这么承认了高俅会是什么反应大概是会大惊失色直接把高强禁足在府中然后亲自去求得蔡京的谅解吧高强当然不会这么笨现在他只是想获得高俅的支持而已。 甚好强儿现今朝堂之上公相一手遮天咱们当初帮着他复相的那点功劳早已时过境迁了你若要青云直上登堂拜相还得仰仗公相的提携才是。先教育了儿子几句高俅随即展现出极少被人看见的英雄形象来傲然道:只不过即便是以公相之权势我太尉府也不是任人欺凌的孩儿与那种师道交接小小无心之失而已又这般屈膝登门蔡家兀自得寸进尺未免欺人太甚若不显些手段倒叫他公相小觑于我。 高强大喜这正是他要的结果当即放出恶少嘴脸跟在高俅旁边煽风点火:正是正是孩儿也是这般想那蔡攸虽说是我岳丈也不能就这么骑到孩儿头上拉屎这屎拉到孩儿头上还不是臭在你老人家脸上 高俅被他说的乐了想骂又绷不住脸表情苦怪之极大大吐了口气:事不宜迟我这便送信给梁师成请他将此事始末报于圣听求一御笔出来先把那博览会的工程给动起来此事现今已是我太尉府与公相角力之所不容有失。 正中高强下怀却叫一声苦:爹爹那开封府 高俅脸一板:开封府有差人我太尉府难道没有禁军况且你那石秀麾下一呼何止百应若这点小事都被开封府压过了休说是我高俅的孩儿 高强连声答应又听高俅道:这么一来开封府执法受阻蔡相驳了面子必定由台谏上奏章弹劾于你我父子因此为父须得托人去与张商英疏通一来要他约束谏官不可一味受蔡相摆布二来也须得由他向蔡相示好咱们终究不是要长久地与蔡相斗下去有甚益处 这一点也是高强赞同的至于人选就不是他操心的了高俅既然这般说自有手段。父子二人计议已定高俅只叫高强这几日谨慎出入以免节外生枝高强却说晚间便要出去高俅双眼一瞪:要去何处 孩儿闷在府中无事要去丰乐楼戏耍 第三十五章 动员(下) 高俅只道他要饮酒作乐也不管他。高强领了许贯忠并右京诸人上马径自奔丰乐楼乐和出来接着了安排下清静无人的所在在京城里这丰乐楼才是高强最安心的所在。 先叫李孝忠带着李逵去楼里耍待石秀到来几人把门一关高强将前后诸事说了一遍说起自己惹了公相府座中几位居然都是面不改色高强心中甚喜笑道:这公相府么别人怕他我却不怕惹了也就惹了谁叫他蔡攸欺我太甚对老丈人直呼其名的虽然不是高强一个人不过叫得这么肆无忌惮却也不多。 许贯忠笑道:衙内说的是那蔡相年过六旬的人衙内却正当盛年蔡相纵然眼下权势滔天总要想想身后子孙衙内有恃无恐何必怕他只消圣眷不衰咱们便稳居不败之地最多不过一时起落罢了。 石秀听说要和开封府较量较量意气昂扬:衙内望安不是石秀夸口只要小人一声号令开封府八百差人在这汴梁城中寸步也难行他开封府宋乔年一个人都使不动。 高强大喜心说这才是我的兵养兵千日啊就用在这时了:不忙不忙待我爹求了御笔出来开封府只是癣疥之患。贯忠梁士杰现在何处 昨夜已经传书出去这时节算起来梁中书也该得了消息了。若是他接信即刻动身回来西京那边的飞鸽传书该是个多时辰之后便能到。 高强点头向石秀道:三郎博览会那里小场面。你派人看着即可只等御笔一到我叫太尉府里派人出去揭了那封条。开封府若敢干涉你的人马便得给显一手漂亮的;梁中书这里须得你亲自盯着我修书一封你务必在他进京之前送交不得有误 石秀识得厉害当即允了自去招集他的部下无非市井无赖之流。 这边高强了号令。忽然不晓得要作什么了很茫然地说道:总觉得我还漏了什么右京看他样子扑哧一笑:郑居中 高强一拍大腿:正是此人右京真可谓知我心意 许贯忠闻弦歌而知雅意:是否请郑枢密来此一会 郑居中现今官居枢密使和宰相府号称是东西两府虽然仁宗以后宰相府的职权渐渐凌驾于枢密院之上但郑居中仗着宫中郑贵妃的势力仍旧在朝中炙手可热近年来由于西北用兵与童贯也是走的甚近。此人与高俅向来是一派。都属于徽宗赵佶的亲信一个鼻孔出气与蔡京就颇有嫌隙当初帮着蔡京复相之后蔡京却没有兑现帮助他进入宰执的承诺还是高强帮他设计借着蔡京献两头龟的时机进了枢密院。 这着暗棋安排下之后一直没有人觉其中奥秘。此时也该到了动用的时候。而这丰乐楼乃是冶游之地最适合朝廷官员在此密会。 当下许贯忠出去联络高强这才放松下来。他喝了口茶见右京东张西望一脸好奇笑道:此地本是我一手建造小乙将他光大的如今正是汴梁城中第一等去处若非有事正该带你们好生玩耍一番。 右京不以为意。却想起另外一件事来:衙内听闻这丰乐楼中的行白沉香。人称色艺双绝艳冠京城官家也是她入幕之宾未知确否 想起自己将师师收入府中却找了个白沉香出来勾引赵佶高强失笑道:这白沉香也算当今的奇女子天生一副金嗓子自来少见。只是这艳冠京城那也只是传言夸大纵有七分姿色还要三分噱头若不是本衙内一手捧她出来落了这个名头官家平日里多少国色天香看遍了哪里显的出她的好处来这乃是高强从后代的报纸八卦中得到的概念有权有势的人往往不在乎什么美女而在乎名气。 右京听了若有所思房外忽然娇滴滴莺呖呖一声唤:敢是衙内来到么奴家白沉香 高强一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房门开处白沉香一身白衣盈盈而入对着高强盈盈万福瞥眼看见右京在一旁先是一怔而后很是哀怨地白了高强一眼:怪道衙内将奴家忘却了原来身边有这等美人。 高强看她两个虽然都是白衣但白沉香就是这一身白衣也显出隐隐的挑逗来不愧是风尘中的行而右京就那么清清冷冷好似不在人间虽然近在眼前犹如远在天边不由笑道:哪有此事白行自得官家青眼本衙内凡胎俗骨自然不入白行法眼了。 白沉香正在和右京套近乎以她的口角生风右京虽然素性冷清却也和她有说有笑。闻言又飞了高强一眼:衙内说哪里话来若不是衙内的手脚奴家又怎能与官家交接 高强大笑这个女人虽然看着馋人却是赵佶的禁脔京城里看着她吞口水的男人何止千万一个都不敢动手:今日有缘本衙内在此饮酒作乐白行今日好似并不登台何不共饮几杯 哪知白沉香却道:官家即刻便至奴家若不是听说衙内在此一时也不得稍离的这便要前去准备迎驾了。 高强大喜赵佶居然不期而至正合了他的心意。要知道内臣与外臣沟通这是皇帝的大忌高俅通过梁师成向赵佶传讯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能在这丰乐楼由自己对赵佶恳求效果要好上百倍而且还不用在皇帝面前暴露梁师成这一层关系。 想到这里将白沉香拉过附耳叮嘱了几句白沉香应了自去。 少停乐和进来告知高强官家已至高强即刻起身若是去的晚了恐怕赵佶要以为是白沉香接驾之后再去通知高强的反而不美。 第三十六章 关扑(上) 自从燕青太学上舍及第前往杭州接手东南应奉局事务之后丰乐楼这座大宋第一青楼就交给了他的得意弟子铁叫子乐和来经管说起来燕青和乐和也就差了五六岁年纪但燕青自幼生长在北京繁华之地又经过卢俊义的悉心栽培来到东京汴梁之后更与周邦彦李清照白沉香等这时代最顶尖的艺术家们朝夕打磨可谓先天既壮后天更足燕青的才情气质是一日千里堪称一代大众偶像的级别。而乐和自幼虽好音律本人也颇有天资然而生长在登州那种偏远地带从小欠了阅历和燕青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他自从跟了燕青之后仰慕这位浪子的才情一言一行都紧紧盯着燕青的作为这丰乐楼交到他手上虽然并没有什么大的成就出来但照着燕青定下的制度施为古有萧规曹随今有燕规乐随丰乐楼在东京汴梁依旧是头一等的奢华去处。乐和本人也自然在东京的风月场中博得了小浪子的名号。 此刻引着高强向丰乐楼五楼中的红楼走去这丰乐楼楼分五座红楼乃是接待达官贵人的所在亦是高强的一项恶搞只可惜在这时代知音寥寥按下不提乐和一面将赵佶房中的情形简约说了一遍。 高强先还没怎么放在心上只看着乐和身着青衫腰间插笛鬓角簪花模样恰与当日北京翠云楼前的燕青相仿佛心下正自叹息耳边忽然飘过一个名字陡然一个机灵:你待怎讲官家今日前来陪驾的是杨戬 乐和身在京城又是丰乐楼这样人烟稠密冠盖满堂之地对于朝中的各派势力和政治生态。比许多在朝的官员还要看的分明杨戬与蔡家走的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岂有不知之理忙应道:正是除了杨戬还有那枢密使郑居中二人齐至。 郑居中这人倒是高强要找的没想到也送上门来且慢高强猛然就觉不对了怎么有这等巧法我要找皇帝皇帝就来到丰乐楼逍遥要找郑居中这郑枢密也跟着来了却又多一个站在对头老丈人蔡攸那边的宦官杨戬 在大宋的权力中心周旋了这么几年。虽然没有终日浸淫但高强对于这时代人的政治智商早就有了足够的评价要是全都按照yy里地那些套路来对待他这高衙内早就被人一口吞了下去连根骨头都不剩了很显然赵佶的这次出宫绝不是看上去的这般巧合。 只可惜身边少了许贯忠这样的智囊又来不及找人商量高强眼光落在乐和身上。心中一动低声道:乐和兄弟你给本衙内参详参详。今夜官家到此可有什么玄机 若换了一个旁人高强这般问法定是叫他满头雾水。不知所云。但乐和生来机灵又执掌丰乐楼有年早已不是当初来自登州的轻狂少年见高强下问。振起精神道:衙内日内博览会拆迁生事。开封府封了工程这东京城有心人看在眼里都晓得咱太尉府和太师府怕是生了甚嫌隙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官家虽然身处宫中那皇城司可不是吃白饭的恐怕收到了些风声也未可知 咦你这一说难倒官家是来找我的高强大讶这佶在他的印象中可不是这等精明强干的帝王自己今天进京他就能立刻做出反应 乐和摇头:小人揣测官家若真要见衙内该是先传消息出来不当这般忽然来到。不过咱太尉府和太师府都是能够在官家身边开的了口说地了话的因此官家此次来到多半是有心人推动的结果。 这么一说高强就明白了大半赵佶这次来丰乐楼玩耍身边这两个帮闲可不是随机产生的一个杨戬是蔡攸的党羽一个郑居中则是表面中立实际上已经倒向高强这边这么三个人出来逛青楼背后不知是经过了什么样的角力 暗地吐了口水高强忽然有些愤愤逛个窑子都搞的这么累还让不让人活了好在本衙内雄才大略抢先开了这么个大宋第一青楼来到我的一亩三分地一切都得在本衙内的掌握之中了 当下略一思忖已经有了计较:那杨戬是蔡攸的耳目想必是今天自己和蔡攸翻了脸他料到自己会去向皇帝求援预先叮嘱杨戬看好了皇帝不能让自己钻了空子;而皇帝这次忽然来到丰乐楼玩耍也说不定就是自己老爹和梁师成两人商议之后设法给自己创造的机会乖乖一个个手脚都这么快从自己和蔡攸翻脸到现在这才几个时辰呐 高强心里转着念头脚下已经到了赵佶所在地密室门外有人通传进去此时赵佶已经从白沉香口中知道高强恰在此地金口出一个宣字高强应声便进少不得一番礼数。 赵佶生闹来到这丰乐楼之后他的心思就是与民同乐连带着礼数上也不如何讲究吩咐免礼便问:高小卿家因何从大名府任上匆匆返京莫非是博览会一事出了甚岔子 几番面圣对于这位徽宗皇帝的脾气高强也把握了不少知道在皇宫外头他最好说话也不隐瞒便将博览会拆迁一事说了:今有圈地之中一户失火伤了人性命开封府以为官司非小封了那火场不许动土累得博览会因而停工臣接讯之后忧心如焚只得飞马从大名府赶回正要与宋少尹看详此案。 这博览会关系到大宋今年郊祭大事赵佶心下看重的很闻说因为一桩人命官司被迫停工淡淡两道眉毛顿时就竖起来:竟有此事开封府糊涂因小失大高小卿家且宽怀待朕明日降御笔命他去了封条依旧施工便是博览会国之大事岂可耽搁时日 高强连称圣明转眼瞄见杨戬却见这老太监一脸的得意心中一跳想起一件事来:不好正给了他可乘之机 杨戬果然向赵佶道:官家容禀高留守乃是国之重臣不但镇守北京留守更担负东京万国博览会的重任可称才干过人。只是这两职分隔数百里高留守不免难以兼顾就如今次这案子高留守就得亲自赶回来处理不免延宕时日。以臣之见须得另派一得力之员勾当博览会之事方才万全 第三十六章 关扑(下) 高强跳脚暗骂自己不小心蔡攸这次难主要目的之一就是要抢了自己这博览会的职事来作杨戬哪能不在这上头下工夫他本来安排了乐和设法将杨戬引出去不想赵佶过于爽快自己刚一开口立刻就允准了下御笔结果让杨戬找到了话头提出了这档事来。 眼下他是不好说话了好在旁边还有人帮忙便是枢密使郑居中:内相此话诚有其理却也只是无奈当日朝堂之上便已经议过此事博览会乃是本朝未有之举千丝万缕非创意者谁能办集满朝之中唯有高留守可当此任。 杨戬这就吃亏了他身为内侍没有资格列席朝班被郑居中拿出朝议一压登时有些抵挡不住。仗着在赵佶面前有些体面还想辩驳两句:郑枢相朝议虽然有成议恐怕也没料到如今的局面高留守无法兼顾已成定局如之奈何 当天决议让高强分领两职也是赵佶御笔钦点如果因此出了状况也等于是削了他的面子于是皱眉。郑居中却早有准备当即长笑一声:无妨此番博览会停建乃是格于大宋律法开封府按律办案无可厚非。以臣之见月余来博览会筹办井井有条高留守所用之人实称才干无非是新人新衙门事权不足因此掣肘而已。官家若要博览会能如期办集成为本朝第一盛况恐怕还得加权。 高强心中大喜这郑居中还真帮忙三言两语不但不用将自己的这份差事撸掉还帮自己要权杨戬一旁大急趁着赵佶沉吟急忙再进言什么事权不可轻与。易出而难收什么京城善之地。不容政出多门这厮竟也读过不少典籍说话间称引典故出口成章。 那边郑居中是直学士院出身肚子里墨水半点也不差两人唇枪舌剑越扯越远搅得赵佶头都大了。这位皇帝不愧是能够将大宋江山给败光的人物这种政事委决不下他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旁边的白沉香身上:两位爱卿一心为国。朕心甚慰。此事诚如两位爱卿所言若不能给高爱卿再加事权便须另择干员。两端各有利弊朕难以委决今可委之天意。 白行 奴家在此。 赵佶哈哈一笑:便借行这控商引徵的玉手行一关扑之事予以定夺一切委之天意。二位卿家也可安心如何所谓关扑乃是当时市井中流行的一种赌博游戏。六枚铜钱定大小正面曰字背面曰纯街头巷尾都有人扑。彩头有的多达千贯宫廷之中也多有人及大抵宋朝开国太祖赵匡胤出身市井因此宫廷对于民间游戏大多持开明态度。蹴鞠如此关扑也如此。 有道是金口玉言。皇帝既然这般说了在座又都是拍马屁出身的没有哪个会跳出来说什么国家大事怎能托付博采之戏之类的诤言当即就把注意力都转移到白沉香身上。 这京城美妓中的行掩口一笑:官家既叫奴家扑一扑却也使得只是奴家素来不曾省得此道怕要惹官家和列位相公笑话。 几人都道无妨无妨赵佶更笑:正要你不懂得关扑借你之手得窥上天之意。 此时乐和拿了一个关扑盒子进来趁人不备向高强使个眼色又瞥瞥白沉香。高强偷眼看看白沉香心说难道这白行居然有赌后的本事说扑什么就能扑出什么来大凡赌戏内中都有门道因此赵佶要找一个看似不通赌技的白沉香来掷钱。 也罢既然到了这步田地说不得要赌一把。这次和蔡京集团叫板高强那是鼓足了勇气到这时候有进无退索性也豁出去了只需这一把博中就是给了老丈人蔡攸一个响亮的耳光在这第一回合中获得胜利。官家臣以一身兼任两职虽说是忧心国事却也有些不自量力誓愿此扑浑纯则臣便舍身为国行事还请官家委臣以此任;错非浑纯则愿将博览会职事交卸良才专意为官家镇守北京。所谓浑纯就是六枚铜钱全部背面朝上几率是比较小的。 郑居中暗惊杨戬暗喜赵佶却龙颜大悦:高小卿家心系国家不恋权位实堪嘉赏今就依卿家若能浑纯则朕将御笔命博览会事一众政务可先行办集有司不得阻挠;若不得浑纯朕另择良臣署理此事高卿家亦当悉心辅佐玉成这博览会之举。 到这份上也没啥好说了几人都呼万岁。 此时眼光都集中到白沉香身上这位行久惯登台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在她只是平常便即轻舒玉手慢拢香袖将六枚铜钱拈在手中双目在周围一溜哗啷一声掷将下去高强定睛一看心中狂喜:六枚铜钱个个朝上正是浑纯 顾不得一旁杨戬脸色铁青高强急忙跪倒山呼万岁赵佶眼见白沉香一手浑纯也是大笑将高强扶起: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卿家可安心回去明日朕便降下御笔自今凡博览会职事一应众司不得稍加阻挠纵有异议也须得朕御笔方可插手。 郑居中也在一旁道贺杨戬眼见大事已定也只好收拾起脸色上前向赵佶道贺。当下赵佶吩咐赏了白沉香又命她歌舞一番酒酣耳热拥美入帐度三位帮闲任务完成虽然阵营不同却也都松了口气。 官家在此风流快活几位帮闲也可自行其是高强拉起郑居中便要出外杨戬不愧是政坛老手丝毫不介意彼此的阵营不同上来笑嘻嘻地问:两位相公要去何处 高强刚刚胜了一役心中大畅也有闲心和他磨牙:杨内相本官要与郑枢相去这楼中寻些乐子杨内相如若有意不妨同乐 杨戬登时脸色一僵这丰乐楼是什么所在大宋第一青楼对于别的男人来说这里的乐子大大的可对于他这个内侍不完整的男人身处这莺歌燕舞柳绿桃红之中只能感到莫大的痛苦呀只得皮笑肉不笑:两位相公自去咱家在此候驾便了。 两人忍住笑到了无人处这才爆了出来。一面笑那郑居中一面向高强道:高留守这话应得妙极否则那厮怕是还要厚颜跟来。 高强却冷笑不止:无妨。他若还要跟来你我便向那茅厕去到了地头问他是进男厕呢还是进女厕 第三十七章 邀援(上) 这等话说出来是恶毒到极点了倘若杨戬听到不当场翻脸才怪。但落在郑居中耳中却有种异样的意味:高留守直恁地不喜杨内相 高强心说你也别打马虎眼了京城里混了这么久的个个都是老狐狸彼此之间一有点风吹草动马上就满城皆知:郑枢相适才你也见到为了本官这桩博览会的职事杨内相一再向官家进言为的还不是将这职事另与他人前次他杨戬建议设立西城政所行那括公田事得了我那丈人的大力相助今番看来是想要投桃报李将这件职事奉还于他。若不得郑枢相相帮高强今日险些吃了他的大亏 郑居中喜笑颜开拉着高强到一个僻静所在坐定了这才道:实不相瞒今日我与官家出游乃是得了令尊高太尉的消息存了相帮高留守之心。只今已然胜了一仗却不可掉以轻心高留守若有后手即可。 高强心里明白这郑居中语气关切其实也是在探自己的底牌这次似突如其来大家都没做好准备这次丰乐楼的私下交锋高强仗着主场之利和一直以来的经营算是得了小胜博览会这职事太师府那头是别想再插手了。但这并没有改变蔡京在文官集团中的领导地位郑居中和蔡京明争暗斗这么久深知对方的手段毒辣。根基深厚一个不好离奇暴卒的前任枢密使张康国就是前车之鉴。 不过高强也是早有准备郑居中这条线。他从崇宁五年帮助蔡京复相那次就开始经营一直到暗助他坐上枢密使的宝座经营了这么久也该是开花结果的时候今天这点小小助力。又岂能满足他高衙内且不忙将自己的计划托出先提点一下这位郑枢密: 枢相去年王皇后薨了听闻官家今秋郊祭就将重立新后未知哪位嫔妃将有母仪天下 郑居中闻弦歌而知雅意本朝的官吏制度甚严外戚不得担任宰执之前他帮助蔡京复相之后蔡京也曾推荐他进入枢密院。却也斗不过这条规矩两人交恶由此而来。如今费尽周折郑居中总算入主西府却眼看又要好事成空:他的族妹郑贵妃如今宠冠后宫虽然并未诞下皇子却仍旧被视为准皇后人选。等到郑贵妃封后之时蔡京必定会趁机难以外戚不得入宰的理由弹劾他下台。 高留守郑某如今得居西府。多得你的提点只是贵妃一旦封后某这相位必然不保说不得还须请你指点迷津。郑居中倒也光棍顾不得对方比自己小了一辈这便放低姿态虚心求教。 高强暗笑正色道:郑枢相。此事我已尽知只是一事不解那郑贵妃纵然进封郑皇后却膝下无子若是朝中没有得力的大臣这后位怕未必争的过王贤妃如今正是用到郑枢相你的时候怎会弄得你这般心灰意冷 郑居中咳了一声:还不是那童贯搞的鬼他眼下作着枢密副使得陇便要望蜀。眼睛只盯着我这正位。仗着他是内侍身份与宫中另一位大宦官黄经臣朋比为奸。那黄经臣又是郑贵妃的心腹因此童贯便被郑贵妃引为奥援。有了童贯支持她的皇后之位不在话下有没有某家又何足道哉 这里也有童贯高强现在对童贯很是腻味这次的事情弄的一地鸡毛说起来还是不小心着了这死太监地道被他当了一回枪使现在自己和太师府反目必定要向他那头靠拢这死太监不定乐成什么样呢死太监没屁眼本衙内也是你耍弄得地就叫你好事落空这枢密使仍旧不动 当下点头:童贯如此一来借了蔡公相的刀夺了他自己的枢密使这一招借刀杀人可谓高明我虽不才却有一计在此可以敌他:唤作釜底抽薪 郑居中大喜他这枢密使的位子若没有高强几番暗助绝对不能到手因此对于高强着实有几分信心:怎见得釜底抽薪 童贯虽要赶枢相下台无如台谏御史都是清流张中丞更加不对他的胃口势必不会听他的摆布童贯所倚仗的只是公相与枢相交恶会趁机策动台谏弹劾枢相而已。某这釜底抽薪便是在此若是到时候公相不在相位台谏大臣们又力保枢相那便如何 郑居中又惊又喜兀自不信有这好事:怎得到此一则公相如今炙手可热去年偌大灾异他却硬是恋栈不去就连官家都颇为疑忌短短数月之中怎得他去相二则台谏诸官多是公相心腹纵然他罢相而去亦必暗中策动若某家有份赶他去相。必被他怀恨报复如此一来 这人到底是老政客大宋官场里的这点门道他是门清眼下看来蔡京的相位确实是稳固如山若不是历史上明文记载今年地彗星高强心里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当然这一招心里有数说出来未必管用别说什么夜观天相之类的鬼话似郑居中这样的老滑头半点不会相信:枢相你适才也说道公相去年大灾之时恋栈不去官家也颇有猜忌依我看来去年不去今年必去岂不闻大旱之后防大涝今年适逢郊祭国库空虚某自大名府任上所见来各处河工多未竣工若洪水一来大河决口两岸灾情严重公相这番如何不去 郑居中闻言大喜今年的国用捉襟见肘他的枢密院向中书省要钱的时候也吃了不少闭门羹高强这等说法正中他的下怀:如今已是四月末到洪水之来不过月余某可权且隐忍待得大河决口暗中助他太尉府一臂之力则大事必成。 两人计议已定又说会闲话乐和进来禀报说道官家已醒来郑居中职责所在赶紧陪王伴驾回宫去高强自然跪送不提。 第三十七章 邀援(下) 送走这几位高强顾不上松一口气许贯忠已经回报:衙内那梁中书接到书信连夜自西京河工赶回衙内若要见他这刻便须动身当可在中牟一带截住。 高强皱了皱眉梁中书身为蔡京的女婿又是蔡京一手提拔至今的其对于蔡京的忠心无可置疑。原先他并无把握能化解蔡京对自己倒向童贯和旧党的猜疑是以急书告知梁中书希望他能赶快回来在自己和蔡京之间斡旋一二让局势不至于恶化。然而短短一天之后情势生了巨大变化自己已经与蔡攸翻脸又从皇帝赵佶那里得到了承诺眼见蔡攸插手博览会的图谋就要碰个头破血流虽然是胜了一仗却也令双方的嫌隙进一步加深在这种情况下与梁士杰的会面还能起到什么效果 将这份疑虑与许贯忠一说那许贯忠不愧是跟随高强日久的已然能起到另一个头脑的作用:衙内谬矣眼前之危虽解未来大事堪虑敢问衙内蔡公相一旦去相朝中政局如何变化衙内又将如何自处 这两天局势变幻高强忙于应付却并没有好好沉下心来梳理一下思路在他从大名府赶回京城的时候又何曾预见到自己这次居然会当面和自己的老丈人翻脸仗着记忆中彗星将至蔡京即将下台他很有些有恃无恐许贯忠这话却给他当头一棒:是啊我的目标。难道是把蔡京斗倒就算完了 许贯忠续道:衙内当日与贯忠商议也曾言明必有一日与蔡京分道扬镳那时贯忠曾对衙内言道蔡公相沉浮三朝执政后厉行新法又多方排斥异己如今我大宋士大夫在朝者多依附他甚或出自他门下其心腹遍布各路帅臣监司以贯忠看来。这势头若在展下去即便是天子御笔。不得公相肯也不得出京一步。以如此根基衙内万难与之对敌分化其间。取而代之。才是良策。 高强苦恼道:这原是你我议定之策怎奈计划赶不上变化我那老丈人非逼着我和他翻脸眼下我才是一个小小的大名府留守连门下省地边都还没摸着蔡京就算眼下去相。我哪里能捞到什么好处 许贯忠微微一笑道:衙内所谓取而代之并非一定是蔡京去相衙内入相。这宰执若是换了一个既能号召蔡党群臣又能与衙内联手的大臣岂不是妙 一语惊醒梦中人高强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借此机会索性把梁士杰扶上相位梁士杰深为蔡京器重。是蔡党的骨干中坚本人又甚有才干。若是蔡京去相他确实大有机会得到蔡京众党羽的拥护登上相位;而以他一向的政治立场都是主张与高强这一派保持良好关系的可以想见如果高强能辅助他入相对于修补与蔡党的关系必定是大有益处。这种修补要的是大宋文官集团的善意与合作却不是一味妥协否则的话高强何苦现在就和蔡京翻脸 深夜中牟城中驿站。 此时距离接到高强的第一封信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梁士杰两日两夜不歇从西京河南府境一路赶回来虽然一路换马这人可实在吃不消了眼看距离汴京只是一天快马行程他也只得在此歇脚。 只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梁士杰身体虽然疲倦不堪却怎么也无法入睡。高强地信中并未细说只寥寥数语说是不知为何与公相生了嫌隙眼下开封府逼着博览会停工请他急回京调停。 自从在大名府留守司任上见了高强梁士杰便对他的能力有极高的评价及至后来高强怪招迭出所到之处风生水起越坚定了他与高强联盟的想法。在梁士杰看来高俅的太尉宝座是牢不可动地再结合梁师成的内侍势力这一派的政治地位极为稳固有了这样的靠山高强本身又表现出极强的政治潜力蔡党与其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对高强这小子公相向来也是肯的为何会弄得这般田地梁士杰心中叹息蔡京与高强敌对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这意味着他一直以来拉拢双方联盟的努力化为乌有也意味着他失去了一桩原本足可倚赖的政治资本。 唏嘘片晌苦于不知汴京中究竟生了什么梁士杰正要入睡忽听窗纸上剥啄之声他猛吃了一惊低喝道:谁 出乎意料窗外传来的声音虽然低微却无比熟悉:梁相公是小侄高强夤夜前来。 梁士杰心中一紧难道汴梁的局势恶化到这种程度逼得高强要连夜赶来向自己求援他急急赶回又不是因为公务中书随员大多扔在河南府只带了随身的家人眼下夜半更深只得自己披衣起来开了门闪进一个人来灯下看他满面风尘一身灰衣。不是高强是谁 梁士杰正要叫人高强却笑道:相公莫叫小侄已命人服侍相公那几个家人入睡了。 梁士杰一皱眉已经知道他是要密谈便将门掩上两人坐定。 事已至此高强彷徨无计只得来求相公做主这便是高强的结束语一番言辞之中只说是蔡攸觊觎博览会职事所代表的巨大收益硬逼着他让出来而高强心知这博览会关系到今年大宋的财政大局而此事内里含有许多越时代的商业内涵决计不是蔡攸这种只知道读圣贤书和拍马屁的人所能胜任的因此大义凛然地予以拒绝。 对于高强的这种姿态梁士杰当然是嗤之以鼻蔡攸固然是贪财你高强处处生利又好到哪里去了只不过你生意作的大贪污这点小财不放在心上罢了。但对于高强将责任推到蔡攸身上他倒是信之不疑对于自己的这位大舅子梁士杰可谓知之甚详去年商议建造明堂的时候因为高强斜刺里杀出将明堂造作的差事揽了去这蔡攸就险些和自己的女婿翻脸还是梁士杰劝说蔡京保持与太尉府的关系高强又将明堂工程中的不少利益分给了蔡攸这才罢休。有此前鉴这次博览会的财路更广倒真值得蔡攸翻一下脸。 只是蔡攸固然贪财蔡京可不是这么小家子气的贤侄如此说来你并未见到公相的面 第三十八章 遇险(上) 说起来这次从头至尾高强压根就没见到蔡京的面。据他后来和许贯忠揣测蔡京应该是不想把双方的关系直接推到对立的分上因此由蔡攸出面多少是个缓冲。 正是小侄若能面见公相剖白己身些许误会何足挂齿只因公相患病不出逼于无奈只好求相公回京斡旋。蔡京到底生没生病高强是不知道的不过蔡攸这么搪塞他他也就这么应付梁士杰。 哪知道梁士杰的脸色却阴了下来接着沉吟片晌问出了一个令高强意想不到的问题:贤侄蔡学士与你份属翁婿之亲因何你一向对他不假辞色年前听闻你与颖儿夫妻不谐可有此事 呃这个高强这才觉在这次冲突的前前后后各种盘算筹谋之中他一直就没把和蔡攸的亲戚关系放在心上这也难怪他身为一个现代人对于这时代无论怎么投入最多是把自己和这个时代融和而私人感情上即便是亲为父子的高俅也很难令他产生父子之间的濡慕之情更不要说蔡攸这个在他眼里一无是处的老丈人了。 至于蔡颖如果从结婚的那一天起心中就已经做好了总有一天会与对方的家族对立的准备又怎么能对这个妻子产生真正的爱情花前月下闺房调笑也总是春梦一场了去无痕罢了 高强这一出神就没顾上回答梁士杰的话其实他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梁士杰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贤侄所谓子不言父过。不料你到了如今这地步却还谨守尊卑之礼可谓知礼也只是国家大事不容私谊存身。若是在博览会这件事上你因为蔡居安而妥协了从大处说今年郊祭大事乃至国体都会受损从小处说你的理财本领已然检在帝心此番官家将如此重任交托于你也存了让你一展所长的心思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怕是会立时毁掉你的宰执之路 正是。正是高强感动的眼泪水都快掉下来了天晓得当时对蔡攸的严词拒绝不过是由于他对蔡攸本人的反感而想要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已;这点小心思到了梁士杰地口中。就找到了这么几条大义名分而且冠冕堂皇的连高强自己都快要相信了还得说人家读书人脑袋和嘴皮子都那么好使那么多书不是白读的。 他这般表情梁士杰更是以为说中了他的心思重重叹了口气道:贤侄你且宽心公相那里我自会周旋。虽然蔡居安乃是他老人家的长子不过学问秉性也不为公相所喜事关国家大事公相自会分别轻重 高强越听越不对味看来蔡攸和梁士杰的分歧不是一般的严重啊现在梁士杰已经完全站到自己这边而把双方冲突的责任全部归到蔡攸的贪婪无度之上了。虽然这种状况听起来让他觉得蛮爽可实情并非这么简单。这里头还有好多事呢起码种师道那事得说明在先否则梁士杰这么冲回去在蔡京面前和蔡攸对喷到头来对正事毫无补益弄不好还会令自己失去这位难得地盟友。 当下拦住话头将自己受童贯摆唆与种师道交结的事情说了一遍。不愧是本朝的宰执大员梁士杰在听说之后立时就换了脸色。盯着高强的脸上下打量半天这才叹道:贤侄。这就难怪了若只是旁的事公相断不至于在博览会这样地大事上任由蔡居安行事涉及到旧党和童贯么却又不同原也怪不得你你毕竟年幼令尊高太尉拔起至今也不过十多年新旧两党之争可上溯仁宗庆历之时绵延纠结到元丰元符年间为最盛公相几番沉浮其中遭际一言难尽都是拜这党争所赐也难怪他老人家闻党争而色变。 既然对方把自己当作了政治幼稚派高强也乐得扮猪吃老虎一脸无辜兼倒霉相地诉苦把自己装扮成最无辜纯洁的小羔羊。 梁士杰失笑:贤侄何须如此事有轻重缓急虽然涉及到党争公相却也不该这个误信了蔡居安的言辞话说的溜了梁士杰险些对蔡京也非议几句好在及时扭转高强听的暗笑脸上只作不知听梁士杰续道:为今之计还得设法取信于公相只消他老人家对你不疑蔡居安便作不起风浪。 高强赶紧谢了又问:此番小侄行事不谨说起来也是不该该当如何向公相剖白己身还请梁相公指点迷津。 梁士杰最满意他的就是这点小聪明笑道:你且宽心崇宁五年间公相复位说起来你高家出了大力眼下朝堂的形势又没有什么旧党大臣能对公相产生威胁区区一个关学弟子种师道又能兴起什么风浪来只需我从中说明你再对公相表白一番这一天的云彩也就都散了蔡居安那里最多弄些钱财送他便可。 高强连声称谢心里可有点打鼓看梁士杰这说话的意思还得自己亲自去见蔡京啊。这老狐狸可不是好见的那对细长眼似乎可以看到人心的最深处每次在蔡京面前说话高强都得动员起全身心最大的力量才行。而这一次在他已经策划着利用彗星行天的机会对蔡京的相位作出重重一击的时候他还能在蔡京面前表现自如么 这点心思若是被梁士杰知道了怕不要立刻反目将高强打出大宋政坛再踏上一只脚而后快。因此高强也就赶紧告辞推说自己是秘密到此还得连夜回去处理京城事务。 他前脚出门后脚梁士杰的脸色就变了拧紧眉头喃喃道:公相病重若不得公相本人允可蔡居安万万不敢这般擅专地可高强交接旧党这么一点事又哪里值得公相如此大动干戈其中必有玄机只怕高强那小子自己也不明白吧无论如何我这次连夜赶回来倒似是来对了 第三十八章 遇险(下) 梁士杰的烦恼高强无从知晓眼下他所忙的就是要撑过这彗星来临前这十天半个月的时间然后借着彗星经天借着他这点先知的本领在任何人都没有做好准备之前一举把蔡京从眼前的相位上下来。如果相位换了一向与他走的近的梁士杰那么目前大宋的政坛就不会生对他高强不利的重大变化而他更可以趁此加强与梁士杰的结盟进一步分化蔡京派系的势力。 似乎梁士杰与蔡攸之间的矛盾是个可以利用的要素呢 仗着胯下宝马的脚程高强赶在日出之际就回到了京城他前脚进了太尉府后脚梁师成就带着御笔驾临。于是犹如戏文上演过无数遍那样一个太监站中间一群大臣跪下面高强从御笔中得知自己的勾当博览会职事权力被大大加强虽然没有类似赐尚方宝剑代天巡狩那么夸张起码是大宋目前的绝大多数官方权力都不能予以干涉了。 事实上类似的宣旨场面在宋代其实并不多见绝大多数时候朝廷的政令都是通过中书和门下省下达皇帝的旨意也必须经过朝议之后再经由这类程序执行那种一个太监一封旨意一群大臣撅着屁股照办的情况只有到了明清以后才成为常态尤以满清朝廷为甚这也就是现在很多人难以理解。宋朝的文官权力到底大到什么程度的原因。 而御笔手诏这东西到了宋徽宗赵佶这才开始泛滥也正是由于其非常态才造成了历史上徽宗朝政治的混乱状况更给了许多钻营之辈执掌权力的可乘之机。而在正常情况下这类人是很难从科举的激烈竞争中脱颖而出的。 眼下身为受益者高强当然不会抗拒御笔给他带来的好处即便要限制。那也是等他稳固地执掌了权力以后的事。宣旨已罢高强接旨循例给梁师成送了好处那是大通钱庄所出的银票若干由于面值是白银因此并不算在货币范畴之内而这种见票即兑白银若干的票引现在已经迅成为官场送礼的抢手货隐蔽便于携带而且数目可以巨大。这正是贿赂的必要条件。 梁师成收他的贿赂也不是头一回了自然笑纳一面道:贤侄此番你可谓极险呐什么准备都没做好居然就敢与你那丈人顶撞若不是我与令尊商议请动郑枢密说动官家出游你又怎有机会求得这封手诏 高强连连称谢。赵佶前日去丰乐楼的游乐果然背后有着自己老爹和梁师成的作用如此手段既给了自己以机会又使得梁师成能置身度外这等老滑头的手段令高强大开眼界。 高俅在一旁却面沉似水:求得官家御笔这博览会的职事是没人与你争竞了。你那丈人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又怎能善罢甘休倘若真个与太师反目我看你这官儿也作不长久 高强唯唯应道:孩儿也明白此节已经命人快马催请梁中书回京斡旋此事有他从中说项爹爹你稳执禁军大权眼下蔡家又没什么人能比孩儿更值得栽培的谅来公相也不至于太过难为孩儿才是丈人那边最多送份重礼。自当无事。 梁师成见状也就出来圆场:世侄。你这般想法便是最好蔡公相如今权势熏天弟子门生遍及朝野咱们都不是读书人出身那些官儿是不大卖咱们的账的若想荣华富贵还须抓着蔡公相不放呐。 听说高强已经请了梁士杰出来说项自己这边在这次权力遭遇战中又已经占了上风所谓见好就收正合了高俅的心意当即面色也缓和了许多点头道:这便最好咱们一面示威一面示好太师纵然权势滔天也压不过官家去他既然动不得咱们高家就只能彼此各让一步。还有一桩强儿你那娘子乃是蔡攸亲女身边又带着许多蔡府里来的护卫丫鬟家中许多行事都在她耳目之中今番既然惹了你那丈人从今起可得小心在意。 这已经是第二次有人提醒高强要小心他的妻子了可这事委实令他头痛无比一向以来由于有心提防蔡颖对他的事业并没有产生什么害处当然好处也谈不上她与自己家族之间的联系基本上处在对高强没有威胁的程度以下。可这种状况显然不会再继续下去了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没什么好办法多想无益。 爹爹梁世叔小侄这便奉了御笔去催促博览会场动工。 告辞出来高强领着一帮亲兵上马出府李逵听说要去拆那钉子户的房子立时摩拳擦掌要来高强也懒得理会只叫李孝忠好生看顾于他不得号令不可擅动。 不片刻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来到那钉子户门前如此动静一路上惊动百姓无数等到高强下马站定周围已经密密层层围了数百人。 在此之前高强已经命令石秀带领手下揭了开封府在那户钉子户门上所贴的封条而代之以白粉画出一个大大的拆字。好在强制拆迁的场面过于后现代在高强的授意下一时并没有出现但目睹了开封府的几名官差在石秀面前点头哈腰不敢越雷池半步之后那钉子户显然对于正常途径的官府救济也开始绝望了。 那汉子心伤老父惨死火中本来是宁死也要抗争的尤其在有心人的暗中撺掇之下一片怒火全都喷向了要拆他家祖产的博览会职事。眼见大势难敌这汉子索性将家人都迁了出去寄居在亲朋家中自己独个穿了白袍手持哭丧棒死守在祖产门前。所谓匹夫之怒流血五步这一人拼死也是一件棘手之事尤其高强又再三叮嘱不可再闹出人命因此石秀对他也没办法这钉子户迁延日久目下已经成了开封城里地一大景观。 此刻见高强大队来到那汉子也晓得怕是到了大戏落幕的时候了他连日来耗尽心力到这时也是撑持不住勉强鼓起力气撑着哭丧棒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嘶声喊道:花花太岁我爹爹尸骨未寒你就要来拆我祖产今日俺舍却这条性命也不容你动我家宅分毫 这场面极为煽情周围许多百姓感同身受个个义愤填膺望向高强一伙的目光之中不知夹了多少无形刀剑人群中已经隐隐有些骚动起来犹如一堆火药只差一点火星。 在来此之前高强已经想了几个法子怎生与这汉子拉近关系又怎生提出高额补偿再加上手中的御笔手诏软硬兼施之下谅来并无大碍。但是见到这汉子血红的双眼耳中又传来周围百姓的指点私语高强立时明白自己已经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不该亲自来这里 第三十九章 脱困(上) 原来的高强在京师里横行霸道以至于博得花花太岁的美名其实前后也不过两年不到时间毕竟高俅迹也只是崇宁年间事。然而这点恶名留下的影响极为深远大概是花花太岁的外号太过琅琅上口的缘故到如今还有很多人记得及至这拆迁案一出高强的恶名再次传遍京城与往日的劣迹一加印证老百姓的朴素道德观立刻就站到了高强的对立面上。 原本经过这几年的经营高强以为自己的名声已经好了不少但是眼前的事实充分说明所谓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句话是多么的富有哲理其哲理程度不但在空间上挥作用甚至可以跨越时间的洪流他所承继的这个名声就是最好的例证。 眼见对面的汉子已经处于无法沟通的境地高强不知如何是好。如果采取强硬手段自己立刻就会成为官府欺压良善的反面教材对于今后的仕途势必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即便是出示御笔恐怕也无济于事甚至于会因为拖累了皇帝的声名而导致赵佶对自己的疏远。 这绝对不是杞人忧天如果高强的对手只有这些平头老百姓他大可放手而为哪怕打死了人只消对上面遮掩的住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一旦落人口实不要说蔡京出手只要自己那位老丈人对赵佶进几句谗言再来个御史弹劾这条草菅人命的罪名就足以把他这几年在官场的努力一举打消。 高强正在踌躇不前一旁的许贯忠附耳上来道:衙内不可莽撞。旁观人中已经有御史台的干办在看着。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高强急的冒汗权衡再三他不得不承认不管是不是对手有意为之眼前显然不是硬撑的时候这口气只能生生咽下去。 他正要出撤退的号令旁观人丛中忽然有人高喊一声:且慢可否听我一言 一言既出满场顿时安静了片刻。人丛一分一员白衣儒生缓步而出。此人三十许年纪中等身材相貌堂堂颔下微有髭须手拿白纸扇头戴逍遥巾却是一位太学的学生。 高强看这人时却有些眼熟只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既然人家说话了。总不好视而不见只得向前道:秀才何许人也不知有何见教 生自姓陈名朝老。适才听这位孝子所言有几事不明要请这位相公为小生解惑。 这人的名声显然比高强好听许多名字一报大众哄的一声。又热闹起来不少人面上都现出兴奋之色。高强却也听过这个名字当日他中榜之时这位陈朝老就曾在金明池前愤愤不平而历史上此人率先伏阙上书弹劾蔡京更是开中国学生运动地先河。 要命这人现在站出来八成是要打抱不平的倘若只是动手架梁。本衙内人多势众也不怕他;无奈这等嘴上官司是打给观众看地。现在这场面显然对自己不利高强暗自思忖硬着头皮向陈朝老唱个喏道:原来是陈秀才本官大名府留守司高强执掌博览会职事这片场地便是博览会施工之所在今日前来巡视秀才有话请讲当面。秀才一词汉时已有东汉避光武皇帝刘秀的名讳改为茂才宋时多用来称呼太学学生。 陈朝老听见高强报名显然是想起了当日的金明池之恨陡的精神一振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声道:原来是高留守前年才中了上舍不想如今便做到了大名府留守高位升迁如此之除了令尊高太尉本朝罕有其比呀。 高强就知道他没好话出来特地把自己的老爹和自己并论这不是明摆着煽动群众要知道京城的百姓对于皇帝都是比较忠心的多半都会将自己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归结到奸臣身上而所谓的佞臣更是矛头所向。 匆匆应付两句高强正要离去陈朝老冷不防又喝道:且慢高留守适才那孝子曾言有人杀其父而拆其屋此事生在博览会场中高留守难道坐视不理他这么一说旁观群众都叫嚷起来有些激烈一点的已经在叫人贱有天收 去你叉叉的人贱有天收你怎么不去对那些yy的主角喊现在最流行的就是这种贱角高强心中大骂不已正要落荒而逃旁边伸过一只手来将他拉住看过去时却是许贯忠对他微微摇头。 高强心下大奇难道这陈朝老的出场另有玄机他又看了看许贯忠后者一脸平静隐隐带着笑容。好似真的有玄机待本衙内上前应酬几句。 陈秀才请了本官奉命管勾万国博览会职事因此来此查看至于人命官司自有开封府办理非本官分内之事。 敢问高留守那万国博览会究竟是何等样事 这句话一出高强心中就是一喜在这种情况下提起万国博览会的话题肯定会将群众的注意力从眼前的官司上引开使自己避免现在的尴尬局面。难道这陈朝老居然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这个问题显然不适合在现在的场合澄清高强打起精神将即将在今秋闪亮登场的大宋万国博览会用极为煽动的语言描述了一番诸如史上最大万国盛会奇珍异宝交相争辉能人异士各显神通万族美女争妍斗奇种种标题亚赛后代某书站中的yy简介听的大宋百姓们愣头愣脑不知不觉地心向往之。 陈朝老跟着赞叹几句又道:如此说来高留守身负重任如此大事岂可耽搁时日为何迟迟不见这博览会动工 高强此时已经确定了对方的目的是帮助自己作出无奈地苦笑道:这博览会乃是国朝未有的盛事本官奉命建造会场不料日前失火这位孝子地老父葬身火海他不许本官动土兴工定要等到凶手归案之日本官念他丧父之痛不忍逼迫于他故此迁延不得动工。 哦人群出许多恍然大悟的声音目光齐齐转向那孝子只不过此刻的目光中除了同情又多了许多责难按照高强的说法就是这小子不识大体导致博览会这样的大事被延误了。 一旦对手从声名狼藉的高衙内变成了人人向往的大宋万国博览会虽然没人见过不过听上去不错人吗都是喜欢猎奇的这孝子的小小坚持立刻就显得不那么正气凛然了。认真分析起来被恶少仗势欺压这件事这其实是关系到大众自身的利益的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百姓也可能受到恶少同样的欺压或者是其他恶少或者是什么官府中人因此大众的同情心很容易的就生了倾斜;但是阻挠博览会的兴办这就妨害了这些汴梁市民的利益显而易见这种盛事的举办会给所有汴梁市民带来好处即便他们无法从中获得什么实打实的利益但汴梁城的兴旺自然就会给他们带来光彩就好比后代中国能够举办奥运会大众都那么欢欣鼓舞一样其实很多人都并不清楚奥运会究竟会带给他们什么 第三十九章 脱困(下) 感受到周遭视线的变化这孝子立刻就乱了阵脚他读书不少眼前的局势又因为陈朝老和高强的一搭一唱而进入了他完全不知玄妙的领域顿时就令这位存心拼死一搏的孝子失去了拼命的方向。他站在当的手足无措只觉得勉强聚集起来的气力正在从身体里飞快地溜走毕竟是连日的煎熬丧父之痛又是民与官斗这样巨大的压力下他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强弩之末。 茫然之间那陈朝老转身向他走近几步唱喏道:这位孝子闻听令尊仙逝痛何如哉还请节哀想那开封府自己分遣官差捉拿凶手不日定当还你一个公道。小生适才所闻那万国博览会实在令人心向往之如今却碍于孝子的丧事而不得兴办叫人扼腕不已以小生愚见死者已矣孝子当存此孝敬之心另寻安身之所奉祀令尊他日我大宋博览会开千秋之盛令尊九泉之下也当含笑矣 高强见那孝子神情沮丧不复勇决知道已经到了分际忙向许贯忠使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忙托出铜钱若干其上更有几锭大银黄白辉映看起来好大一笔钱财。几步抢上前去托到那孝子面前沉声道:令尊仙逝我家相公也是痛惜区区丧仪不成敬意更备下新宅一栋以便孝子奉养令尊灵位。 这姿态作的恰到好处那孝子昏昏沉沉接过了银钱。却因为精疲力竭险些托不住亏得许贯忠手快。一把托在下面就手扶着那孝子陈朝老扶着另一边。三人转进那幢宅子中。少停出来时那孝子已然捧着一块牌位。 高强情知这是作秀地好时候连忙抢上几步对着那牌位双膝跪倒重重磕了三个头顾不得脑袋上磕的生疼大声道:老爹爹本官奉命行事拆了你家祖宅。害你灵位不安。实该万死期望你英灵不远看着本官兴建万国博览会起来为你家祖地更增光彩 那孝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应该答礼呢还是当面吐一口唾沫一旁早跳出黑旋风李逵。也不知何时将两柄板斧都取了出来阳光下舞的灿灿生光粗着嗓门叫道:哪家黑心的狗贼害了这家老丈俺铁牛必不与他干休待俺找到那狗头时一斧将他劈作两半 很令高强意外的是李逵的这种造型和表态方式居然深得一众百姓的喜爱人丛中叫好声不迭那孝子终于崩溃。大声哭嚎着将灵牌抱的死紧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许贯忠和陈朝老扶着那孝子渐渐走出圈外。石秀赶紧冲上去将高强扶起来高衙内抹了一把天晓得有没有的眼泪大手一挥:开拆石秀一声令下众青皮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等到尘土消散那大宋第一钉子户已然化作乌有了。 撂下一句赶紧动工高强拉上李逵匆匆离去沿途有人指引着不片刻到了朱雀门外此处有一酒楼名唤状元楼乃是在京的太学生们最爱流连之处。上了二楼进了包厢座中早有二人相候正是先行离去的许贯忠和陈朝老。 几人见面高强对陈朝老连连称谢今天要不是这位太学生横空杀出险些落得凄惨下场同时也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轻视任何人哪怕你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也可能带给你意想不到的大麻烦 这陈朝老面对高强的谢意却显得若无其事淡淡道:高留守小生今日助你乃是看在张随云兄长和燕青贤弟份上可不是趋附你的权位区区虚文也就免了罢 这话倒解了高强的疑惑叫来酒菜后追问之下才知道陈朝老在太学时与张随云本是好友后来大观二年高强中举时又叫燕青着意接纳此人那燕青是何等样人若要讨你好时任是铁石心肠也抵敌不住陈朝老将他引为生平知己两人一直书信不绝。这次高强遇到麻烦许贯忠便想起这个人来将他请到现场借用他太学生的清名果然起到了极好的效果。 高强开怀大笑连连敬酒那陈朝老开头还端着架子故作矜持几杯下肚便也软了加上许贯忠在一旁帮腔几人言谈甚欢。酒过三巡陈朝老忽然停杯不饮向高强道:高留守此次博览会拆迁一案坊间传闻乃是太师府对留守相公暗中作梗故命开封府横加阻挠不知传闻可确实么 所谓皇城根下最多八卦市井传言往往能够揭示最隐秘的政治真相陈朝老身为太学生出于其政治敏锐性当然更能从其中获取有价值的信息方能有此一问。 高强一愣虽然这话问的结实他却不好直承其事含糊应了几句。那陈朝老把脸一沉不悦道:高留守随云兄长与燕青贤弟对你多所称道小生又敬你能为人所不能之事因此相助于你不想你却如此待我如路人这酒么不喝也罢说罢拂袖便起。 高强连忙拉住心说这人真是政治幼稚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干吗一定要说出来不过这样的脾气看来也不是什么有城府的狠角色倒让人放心。拖着陈朝老坐下高强苦笑道:不是小弟不以实相告近日公相称病不出小弟也不曾见到他面前后都只是开封府拿着大宋律令来与我说话至于他宋少尹是否受了太师府的指使小弟又哪里晓得 这话乃是千真万确的实话只是没有任何八卦而已。陈朝老沉吟片刻也只得接受了高强的解释却又随即提出一个问题:随云兄长曾对我说留守相公允他昭雪苏州章诞一案如今留守相公威权日重又与公相不同路这案子可到了昭雪的时候 第一章 苏州章氏假钱案乃是当时极为轰动的一桩案子崇宁二年蔡京当十钱一枚当十大钱的工料可以造四枚小平钱币值却规定为十文于是就给私造币者留下了巨大的利润空间。许多人都把原先的小钱融了再私自铸造成大钱其数额之大根本无法计算。 货币体制的混乱必然造成经济的混乱尤其是在钱荒严重的东南五路这种私造钱币的行为使得物价的上涨过人们的想象否则的话也不可能生方天定等摩尼教徒进京请求废止当十大钱的事件。 当蔡京还在相位上的时候碍于当时人的思想局限他不可能使用各种巧妙的经济手段来调整这种货币体制。再加上蔡京本人的行政风格向来是用行政强制力来保证政策的推行一旦遇到阻力他第一反应就是抓人治罪就像他当年在开封府任上只用了五天时间就将境内的雇役法改成差役法一样。 但这次的情况比较复杂铸钱这种行为在当时还是很有技术含量的一般人不要说哪里来的资本去收购小平钱和铜器单单要铸造出能够与官方质量相比的铜钱来就不是一件小事。因此有能力私铸钱者多半都是豪门大户而这其中很多人家甚至只是出于保护自己所藏有的铜钱不会贬值太快也不得不将已有的小钱转铸为大钱。 如此一来当十钱的推行在大宋各地都引起了轩然大波市面上很快就流通起了无数私铸钱币物价一时扶摇直上不可遏制。蔡京这下慌了手脚局势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应对只能是严刑峻法于是一声令下。各地提刑衙差等众齐出拘执鞭打带枷游街处处可见。 苏州当时是铸造私钱的重灾区为此而受刑者不下千家。蔡京老于政事法不责众的道理他是明白的这许多犯法的不可能都重办只能抓典型这其中章家与他的政敌刘逵乃是亲戚关系就成了他拎出来儆猴的那只小鸡。 章家铸钱案前后审了一年多。主审官换了三任最终章家破门十余人充军沙门岛好在大宋宽待士大夫这样的罪名再加上政争的怨恨居然都没杀人比起其他朝代来要好上许多。至于案件本身高强没大留意史书上的记载到底章家私铸铜钱是真是假他也不敢说不过据他那位曾任两浙路提刑的好友张随云所言。当时情况非常混乱。苏州铸造私钱者几乎遍地都是章家又是当地的大族要说屁股上干干净净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不像蔡京认定的那么严重罢了。 本来这事和高强是没什么大关系章家和他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别说只是充军就算满门抄斩他也是眼皮都不眨一下。但张随云在这方面有些认死理蔡京这案子明显是办的政治案人情案为了杀一儆百以及趁机打击政敌章家也确实有点冤张随云在两浙路提刑任上查到了这案情后。心心念念就想翻案。 无如蔡京这几年权势熏天他一个小小提刑想翻案就连高强也不敢帮他好容易劝得他消停当时只说两年之期等到蔡京下台再翻案不迟。原本在历史上章家这案子也是平反了的章诞后来入京为官在御前挂了个虚职。只是充了一回军。脸上照例要刺金印章诞这老兄一腔怨愤难平连皇帝叫他拿药把金印抹平了他都不肯还叫嚣要在金印下再刺三个字太师错拿自己的脸当作射向蔡京的匕和投枪了可见心中怨毒之深。 张随云虽然人耿直些年轻热血些不过自幼受老爹张叔夜教诲可不是什么没脑子的冲动之辈有高强提醒着他也知道蔡京势大一时搬不倒他说不得还得饶上自己连累朋友因此这两年一直隐忍不。只是这件事憋在心里难受少不得要和知己好友倾诉一番这陈朝老一来是他好友二来又是白身的太学生张随云与他书信来往之中多次提到此事要他留意京师政局若是蔡京罢相就是翻案之时。 此番陈朝老受燕青和张随云之托眼见高强有难也帮了一把就便提起这事来。 高强拿眼睛弹一弹许贯忠心里就犯嘀咕:自己现在与太师府有龃龉看来京城是个长眼睛带耳朵的都知道了这事可不大好啊毕竟自己要在政坛上更进一步不可能抛开蔡京所代表的文官集团单干要是完全站到其对立面去以后这路就窄了许多尤其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民族战争若是背后有这么一个强大的政敌挚肘那还怎么办事 有道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高强哪里会为了这么小小一桩铸钱案而停下自己的脚步更不可能为此就和蔡京一党彻底翻脸否则的话他又何必去请梁士杰回来为他斡旋。 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却不晓得怎么和对面这位太学生沟通一来此事牵涉极广中间许多机密根本不知从何说起;二来这位明显是热血青年一位热血青年的特征就是既不听话也难沟通只能利用不能重用在眼下这么复杂地形势中高强可不敢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但这陈朝老好歹刚刚为自己解了围又是张随云和燕青的朋友总不好当面给他冷脸看高强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得把皮球踢给许贯忠。 不愧是同为年轻书生许贯忠片刻间就找到了感觉先问了陈朝老的表字便笑道:良佐兄适才我家留守相公多得兄言语之助这厢谢过。苏州章氏一案我家留守相公不曾办理亦不知内里情由却说不得昭雪不昭雪的大宋刑律自有提刑官与有司掌管纵使宰府重臣若非庭议大案也不得插手。 这话虽然有些推脱之意却也是常理只是热血青年自有热血青年的道理只见陈朝老冷笑一声:许员外这话只好哄骗旁人须不得对小生。随云兄长对我明言留守相公曾允诺他待得蔡相退位这案子就到了昭雪之时怎的如今又说什么官司有司的话若果真如此当初又何以阻着随云兄长要他不可上告翻案这可是他提刑官的职司所在吧 被他这么一逼高强没办法只得答道:良佐兄教训的是小弟这便传书随云兄请他即日上变请求平反章氏一案便了。 心想这你就满意了吧至于张随云那里虽然那也是个耿直的人到底几代为官自己也在官场打滚几年比面前这个热血青年可要强胜不少起码比较容易沟通。 哪知陈朝老接下来的表现让高强大吃一惊他把酒杯一捧先敬了高许二人一杯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高留守章氏一案原非小生所该管只是路见不平而已眼前倒有一件大事还望留守相公赐教:蔡公相辅政已近四年可是该挪一挪位子了 你要死啊高强差点跳起来他想让蔡京下台是真然而这计划除了他和许贯忠之外也只有燕青知道一点其余就算是高俅梁师成等人也只道他不肯任由蔡攸欺压想要在蔡党中提升自己的地位哪里想到他高强会直接把主意打到蔡京身上这等隐秘的心思被陈朝老这不相干的人一口道破由不得高强不吃惊连他都知道了天下人哪里还有不知道的 他正要分辨陈朝老却把手摇的像风中树叶依旧面不改色道:留守相公勿惊蔡公相如今相位不稳并非小生一人所见去年大旱经年蔡公相恋栈不去朝野多有怨声眼见已经是一触即的局面只消一夫作难必定八方声援。加之蔡公相近年来日渐跋扈去年为了扳倒张康国枢相居然出到下毒暗害的手段虽然是一举成功未免不遭官家所忌今年若不下位更待如何 他一面说着一面睨视高强手中转着酒杯拖长了声音道:留守相公既然身在朝廷眼前可不能只放着丁点大的权力倘若蔡公相这棵大树倒了留守相公往哪里去 高强惊魂甫定对这陈朝老的话却越听越不是味。忍不住试探道:良佐兄说的哪里话来公相二度入朝辅政数年以来政绩斐然去年那等大旱尚且保住相位今年风调雨顺又怎么会骤然罢相再者说了即便公相罢相小弟见作大名府留守司却不到得也跟着罢官总不成一人罢相。亲戚子弟都成了党人罢 陈朝老看了看他忽地又是冷笑站起身来拱了拱手脸上尽是年轻的傲气:高留守。小生人微言轻你不听也罢只是他日有变还望高留守记得今日之言告辞了说话将袍袖一拂转身竟下楼去了。 留下高强和许贯忠面面相觑好半天高强才皱着眉头:贯忠你看这陈朝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话神神道道 许贯忠想了半天摇头道:小人不知。只是听他话音竟是欲有所为此人虽然是狂生一名却有些名望如今形势微妙若被他搅了局虽然未必对咱们不利却也没什么好处依小人之见。须得暗中命人盯紧这厮看他到底要作什么。 高强回想自己脑子里那些历史记载说到陈朝老的文字也只有短短一节只说这人在大观四年蔡京罢相时几度上书指点朝政开了中国学生运动的先河不过结局大多是书寝不报并没有激起什么波澜。想了半天不得要领摇头道:也不知这人是哪一国的明明和咱们说的都是大宋官话面对面却不晓得他到底说什么没法子也只得如此你去知会三郎对这陈朝老要加倍严密监视连他进门先迈哪条腿都得查清楚了从今日开始一天十二个时辰这陈朝老必须时刻都在咱们的眼中。 这边高强和即将出炉的中国第一位学生运动领袖有了一次小小的接触那边梁士杰日夜兼程也回到了蔡京的家中。 依旧是那间书房依旧是蔡京和自己的长子蔡攸女婿梁士杰三人一堂但气氛迥异往日的表面和谐梁士杰与蔡攸之间针锋相对若不是大家还是读书人出身这种程度的紧张甚至足以导致肢体冲突。 高强小儿欺我太甚眼里哪还有我这个丈人若是就这么放过他往后不要说我这个丈人怎么作只怕颖儿在他那里也要立足不住了蔡攸一生起气来脖子会变粗嗓子却会变细乍听上去像个宦官一样。 梁士杰之前受了高强的挑唆已经把蔡攸对高强的压榨当成了他对自己的一次间接警告和挑战这时哪里还买他的帐冷笑道:高强逢年过节给你这丈人送的礼一样不落蔡家上下那许多做官的子弟门生哪一个送的礼有他重了何以一个博览会的职事抓着不肯放手眼里就没你这位丈人了 这话说的倒也不错高强手上钱多虽然并不怎么巴结蔡京这边一应的礼数也还周到所送的礼物每每都能给人带来些惊喜。只是人性是永不满足的蔡攸丝毫不管什么拿人手软那一套向自己女婿讨要点东西在他看来天经地义扯着尖嗓子叫道:他高强一个不学无赖几年间做到大名府留守这样高位若不是我蔡家提携于他何以至此如今居然因为一个小小的博览会职事就与我翻脸是可忍孰不可忍你这般回护于他莫不是也与他一样心思借着我蔡家的裙带窃据高位之后就得意忘形 住口蔡京这可听不下去了由着蔡攸这般胡说的话等于是把梁士杰这个自己一向栽培有加的干城给逼的离心离德。士杰这些年来为我蔡家作了多少事合府上下都是有目共睹怎容你在此胡言还不住了 梁士杰气的满脸通红若不是蔡京先开口阻止怕不要上去和蔡攸好好理论一番。定了定神晓得和蔡攸是说不通的还向蔡京道:恩相高家如今站的甚稳高强圣眷亦隆等闲不得动摇他只可设法羁縻不可压逼于他若是逼的紧了恐生异心 恐生异心恐怕早已有了异心了 梁士杰不理蔡攸依旧向蔡京进言:此番小婿连夜从西京赶回来就是接了高强的消息代为向恩相分说内中情由。他既有此心可见仍不欲与我蔡家反目成仇怎么说他高强也是我蔡家的女婿这几年步步高升多得我蔡家之力这几年正是他参政入宰的关键时刻少不得我蔡家提携拔擢试想高强怎敢与我蔡家分道除是他不想在这官场中升迁了罢 听到这里蔡京一直板着的脸才松动了些哼了哼道:博览会之事按下不说那种师道一事他高强又如何说法 第二章 风起 梁士杰身为蔡京的心腹人自然晓得他的顾虑。高强在娶到蔡颖之后并没有像得到恩赐一样对蔡京俯帖耳摇尾乞怜蔡京却也怡然只因高强与梁士杰的情况大不相同梁士杰出身只是寒门士子被蔡京招婿之后一步登天他的所有一切都是和蔡京集团紧紧联系在一处的;而高强本身就出自太尉府即便没有和蔡京这边搭上任何关系他依旧可以逍遥自在从他这两年剿匪的表现上来看如果高强被送去西北战场捞些军功镀一下金在武臣中的前途不会亚于他老爹高俅如果一直以文官领军的话将来入主枢密院也大有可能蔡京对他的提拔很大程度上只能称为锦上添花。当然这种锦上添花的重要性在高强眼里就大为提升因为这给他带来最大的收益就是缩短了高强走向权力中心的时间。 蔡京久经宦海如今领袖大宋群臣他的肚量远非蔡攸这个草包儿子所能比拟对于高强的驾驭蔡京也一向采取较为宽松的态度。然而这次高强与旧党党人种师道的接触却触及了他的一条高压线。 蔡京的从政经历几乎可以说就是一部旧党新党相互倾轧的斗争史虽然由于大宋士大夫阶层的矜持和自律并没有采取其他朝代动不动就满门抄斩的残酷然而彼此倾轧起来依旧是不遗余力只要其中一方上台等待另一方的必定是一竿子全部打翻门生子弟永不录用勒令到边远军州居住的下场。当利用元佑党籍案将旧党一网打尽甚至新党中如吕惠卿等能够威胁到他地位的大臣也被贬窜略尽蔡京环顾四周志气昂然的同时却也暗自警醒谁能担保。一旦失势的人换成他眼前的这一切不会生在他自己的身上 为了保持手中的权位蔡京甚至可以将自己的亲兄弟蔡卞也排挤出京城最终自请致仕他又怎能容许高强去和旧党勾连在一起形成一个新的权力中心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可能他也不惜采取最为严苛的手段将其扼杀。 在这样的考量下蔡京让自己的长子蔡攸出面。以博览会的职司作为筹码企图逼迫高强屈服。这里不得不说蔡京虽然是宋朝少有的重视商贾的执政大臣但他对商人的也仅仅止于利用博览会这件新鲜事物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临时性应付财政危机的敛财工具这样一个工具无论放在谁的手中都不会构成根本的差异如果高强能够让步并且表示恭顺那么在小小警告了一下高强的同时。他也顺便满足了自己这位长子获得权力和财富的。何乐而不为 不料面对蔡攸的要求高强的表现意外的强硬。甚至不惜决裂蔡京在吃惊之余与蔡攸的愤怒不同他更加忧虑高强的立场:难道说高强已经对自己的政治资本有了如此的自信居然要甩开蔡家单干了 蔡京不同于蔡攸经历了数度沉浮他深知由于徽宗赵佶天生的轻佻性格那些嫔妃内侍们拥有多么巨大的影响力由此收益最大的一群人就是童贯和高俅。或许还要加上郑居中。粗粗数一数枢密院太尉府内侍和嫔妃这些人居然已经结成了一个牢固的联盟别的不说最致命的军权已经牢牢掌握在这些人的手中了 蔡京不是傻瓜任何政治联盟的形成都必定有其针对的目标。而放眼大宋天下能对这个集团的权势形成威胁的无疑只有文官集团具体而言就是他蔡京。这种局面的形成很大程度上出自徽宗赵佶的放任和有意为之对高强的拉拢和提拔也就是出于对这个集团的分化和拉拢。也正因为高强的特殊地位蔡京越不容许他有丝毫的离心。 此刻听到梁士杰说高强并没有打算真个与蔡家对立而是试图通过梁士杰重新和好蔡京的第一反应先竟是庆幸其次才是怀疑。 士杰你须深知高强这小子早已不是吴下阿蒙自从官家御批他善理财之日起他便大有希望入朝秉政老夫今天这个位子迟早是他的。蔡京蹙起淡得几乎没有的眉毛额前现出深深的法令纹:今日这小子能这般寸步不让显然已经有了分庭抗礼之志趁着老夫在日还能镇服于他若是眼下姑息一时等到再过几年老夫年高不能视事我蔡家除了你以外更无一人能制的住他。你可莫要看轻了他上了他的当 对于蔡京的这种说法蔡攸当然大为不满只是积威之下并不敢多言只能暗自咬牙。 梁士杰脸现郑重之色:恩相待小婿恩重如山小婿怎敢稍忘不知恩相可还记得当日小婿在河北道上初见高强此子曾批了四字乃是不学有术 蔡京目光一凝细长眼眯缝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高强根基浅薄纵然能入朝也无力主政 正是高强自小不学经书科举又是恩相帮他过关谋的出身此事在大宋士大夫中并非机密他日就算他登上都堂秉政群臣又岂能服膺于他国朝乃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高强纨绔幸臣无论如何也不能领袖士林他若要秉政只能依附我蔡家门下怕他何来若他无意秉政则此人全无威胁我蔡家更不须无谓树此强敌。 眼见蔡京微微点头似乎已经被梁士杰的说辞说服蔡攸大急这次对高强的小小敲打原本就是他看准机会挑起来的。身为岳父之尊女婿高强的强硬姿态让他很下不来台到了这个份上如果梁士杰三言两语就劝得蔡京回心转意又重新接纳高强那他不但以高强丈人的身份输给了女婿更以蔡京长子的身份输给了妹夫蔡翰林的人生再怎么失败也不能灰暗到这个份上吧 且慢蔡攸越想越着急赶紧跳了出来:爹爹万万不可听信此言那日高强小儿如此强横半点也不把我蔡家放在眼里倘若就这么既往不咎他必道我蔡家怕了他高家的权势日后更加有恃无恐孩儿只恐错过今番的机会那就是养虎为患呐 蔡京踌躇难决经过梁士杰的劝说之后他也有所软化毕竟双方的主要阵地一文一武并不是在同一个领域彼此利益的互补性大于冲突没必要生死相搏;然而蔡攸说的也是在理不恰当的挑衅招来对方的强硬抵抗在高俅梁师成郑居中等人纷纷卷入之后现在的局面已经是骑虎难下。说的更具体一点在高强成功获得赵佶的御笔博览会的职司进一步被强化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在这场很可能是由蔡京一方先挑起的冲突之中高强一方显然占了上风这个时候如果妥协很有点签订城下之盟的意味对于把持大宋宰执前后已逾八年的蔡京来说这样的失败难以接受。 干咳一声蔡京向梁士杰道:士杰那高强既然请你回京斡旋他如何说法 梁士杰心头一喜蔡京既然这般说那就是有意妥协赶紧道:恩相高强对小婿说道博览会关系国用兹事体大除了他之外大宋并无多少人能明了其中的玄机若要他将此事交于他人委实放心不下因此当日睨视着蔡攸居安逼他交出博览会的职司他一时情急才说出那等话来实则心中并无此意好比明堂造作工程浩大其中之利不下于博览会他却并不贪图将许多好处都分润于我蔡家便是明证。 蔡京看了看一脸尴尬的蔡攸微微点了点头又听梁士杰续道:至于那种师道一事高强坦陈其事不过他乃是受了世交之托又听了童贯的言语这才与种师道见了两次面种师道不听他劝已经自请宫观。显然并没把高强放在心上若这也叫勾结的话真有杯弓蛇影之叹矣 然则眼前之事如何了局经过梁士杰的一番说辞蔡京对于高强的立场也有所了解了看上去自己这次是有些冤枉了高强所作出的试探也不大合适才导致了眼下的尴尬局面。不过虽然犯了错误但蔡京是什么人用冤案整人正是他的拿手好戏他才不会因为这点小错误向别人低头更别说高强比他足足低了两辈。 梁士杰放下心来微微笑道:如今已交五月再过月半便是恩相六十四岁寿辰不妨大肆操办一番将家中小辈能招回来的都招回来为恩相上寿。到那时高强与颖儿一同为恩相上一杯寿酒不就漫天云彩都散 蔡京沉吟。还没等他说话蔡攸已经跳了起来指着梁士杰骂道:一提到高强你便千好百好我蔡家对一个小辈如此忍让早晚有一天被他骑到我蔡家头上说罢气冲冲地站起身来往外就走总算还没忘记自己老爹在场走到房门处还回头向蔡京行了一礼。 望着自己的这个长子蔡京颇有些无奈好在到生辰不过月余。如果到那时高强表现不佳再想办法对付他也不迟于是便将此事放下不提。殊不知这位被蔡京和梁士杰都不大瞧得起的翰林学士承旨蔡攸蔡居安却无比深刻地了解自己的女婿高强虽然绝大多数是出于巧合。 经过明里暗里的几度来回京师这场小小风波渐渐平息下来一直留心的各方对此并不了然不晓得这是真正的安宁还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眼见博览会的工程顺利进展。招商工作也大有起色高强便又匆匆赶回大名府去督修他的河工。其实由于采用了新的工艺和火药采石大名府河段的河工比预期的更快竣工这当中少不了吕颐浩这位能吏的功劳。 事实上促使高强匆匆赶回大名府去的原因乃是避嫌。彗星来临在即到时候蔡京的相位风雨飘摇他可不想在这样的敏感时刻留在京城尤其是在刚刚与蔡京有了一场小小冲突之后。在他离京前一天收到的消息更坚定了他的决心。 什么消息可确实么听到石秀的禀报时高强第一反应就是真实性。 千真万确石秀自从上次大名府一役在情报上犯了错之后这方面的专业性加强了不少这个消息关系重大他更是经过了几个渠道的综合比对之后才向高强禀报。小人多方查证都说陈朝老联络了百余名太学生预备要伏阙上书弹劾蔡太师所欠者只是一个时机而已。 要打探太学生的动向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这个时代的太学生们并不是待在象牙塔中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他们朝夕聚会游山玩水在太学周围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消费区。尤其是蔡京改革学制以后太学生们的门第迅向官吏富豪阶层转化寒门士子因为承受不了长期在京城学习的巨大消费而渐渐淡出导致汴梁城里已经出现了类似于后代大学城的消费生态。 在这中间最为典型的就是青楼瓦舍学生们也不知是青春躁动还是风流自赏总之招妓纵酒蔚然成风每逢聚会不点上几位红牌那就要被同学笑话的。而年轻人的一大特点就是爱现在美妓醇酒的影响下鲜少有人能保持冷静和低调的因此陈朝老一伙的打算就被无数只耳朵所接收。在这些青楼妓女和帮闲人中石秀的耳目遍地都是再加上接到高强的指示之后针对太学生的情报搜集工作大大加强于是就在短短几日中形成了这份报告。 沉默片刻高强忽然笑了起来要说这陈朝老运气还真是不错这么大张旗鼓地搞运动能瞒的过蔡京所幸过不了几天就是彗星经天蔡京就算知道他们的打算也来不及对付他们了青史留名原来就是这么简单。 衙内因何笑许贯忠见高强笑得诡异要紧凑趣作回捧哏。 无他只是当初这陈朝老说话费解累得本衙内牵挂却原来只是这般并不费我一分气力他就自己跳出来倒蔡了。高强摇头失笑不过前世倒扁的例子也告诉他打倒政治人物只能依靠真正的权力民意是绝对忽视的对象:御史台那里可探的明白 衙内放心张中丞前几年贬窜远地好容易才回到中枢他不敢错过这个机会的。 可靠么张商英当年贬逐时曾受蔡太师恩惠若是一念之仁弹劾不力那可要坏事。高强对此有些担心张商英这次起用蔡京出了不少力气。 许贯忠微微一笑:区区小惠谁会放在心上当日的赵挺之张康国也都是经由蔡太师一手提拔上来的而今安在哉 高强哑然失笑看来蔡京还真是不大招人待见所提拔的人当中白眼狼不在少数而且还是那种扭头一口能咬下一大块肉的类型这中间或许还要加上高衙内吧 第三章 星变 大观四年五月丁未彗星出奎娄间光芒万丈焰尾绵长威势比崇宁五年高强初到此间的那一次更甚。 在许多蔡京的反对派看来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崇宁五年时当时如日方中的蔡京因为一道彗星而丢官罢职从崇宁二年蔡京次入相时算起恰好四年。如今蔡京二次登相又已四年 己酉仅仅是彗星出现的第三天以陈朝老为百余名太学生跪伏在禁宫正门乾元门前上书称此次彗星乃是上天降下应在国家宰执因告蔡京大罪十四条曰:渎上帝罔君父结奥援轻爵禄广费用变法度妄制作喜导谀箝台谏炙亲党长奔竞崇释老穷土木矜远略。末尾引左传之语要求徽宗将蔡京投诸四夷以御魑魅。 此书一上京城耸动开本朝学生运动之先河一时间人人侧目只看朝廷有何变动。 矛头所向的蔡京却稳如泰山一般并没有作出任何回应甚至有臣子提出学生议政不可为后世法应当加以治罪的时候蔡京还予以反对理由是本朝太祖与后世子孙约定不以言事而降罪士大夫太学生虽然是白身但也是士大夫的一员应当宽宏以显示朝廷气度。实际上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正因为学生议政没有先例可循朝廷也就没有任何回应的责任蔡京大可以装作没有事情生。 但接下来的展就令蔡京坐不住了三日之后五月壬子日御史台监察御史毛注上章弹劾蔡京称他骄恣枉法大兴冤狱要求平反苏州章氏私铸钱案案牍证物俱全。出自现任京东西路提刑官曾任两浙路提刑官张随云上奏。 按照宋朝的制度台谏官一旦提出弹劾即便弹劾对象是宰相也必须作出自动请辞的姿态即便以蔡京的权势也不敢违反这条铁律。于是次日蔡京上表请辞。 接着形势就一泻千里毛注的这一道奏章就好似打开了闸门一样。台谏官一反以往对蔡京趋附奔走唯唯诺诺的模样争先恐后地上表弹劾蔡京。甲寅日徽宗依照惯例因为彗星出现避正殿减膳食下诏侍从官与台谏等群臣上章直言。当天御史中丞张商英就弹劾蔡京从章氏铸钱案出。连书数十条罪名。几乎件件都办的铁实原本声威赫赫的宰相蔡京一夜之间就成了罪大恶极的奸臣。 所谓疾风知劲草。其实疾风之前最先现形的就是墙头草彗星当空学生上书台谏弹劾许多大臣都意识到这一股倒蔡的风已经形成纷纷暗中思虑要如何应对。很快就有人跟风上书弹劾蔡京的种种罪责。 按照制度臣下弹劾宰相请辞。这时决定权就来到了皇帝手中如果皇帝一意孤行地相信宰相驳回群臣的弹劾奏章那么宰相位子还是能继续坐下去。原本由于蔡京的书画功底还有事事讲究绍述熙宁元丰法度的政治纲领都能迎合赵佶地口味他的圣眷不可谓不隆等闲的弹劾根本不在话下。 然而。在这关键时刻蔡京惊恐地觉原先一直为他所倚仗的圣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渐渐退去了。当彗星还没有降临时枢密使郑居中就为徽宗赵佶引见了方士郭天信这位方士一番胡侃瞎掰之后居然说太阳之中有黑点乃是上帝降怒应在宰执中有奸邪之人。徽宗虽然迷信这时候还没到后来那地步本是将信将疑不料那方士早有准备取出一面黑色透镜称为先天法器八卦镜交给赵佶仰视艳阳。 赵佶拿起镜子来一看果真日中有几点黑点寻常人若无这透镜遮目哪里看的清楚这下眼见为实由不得赵佶不信以为真再想到蔡京近年来威福日盛去年那等大灾都能赖着相位不走对于政敌张康国还能用出毒杀这样的狠辣手段心中早生疑忌。 及至彗星一出弹劾蔡京的奏章雪片般飞来赵佶当时就生出废相之心只是毕竟蔡京积威日久一时还下不了决心。 与此同时蔡京的众党羽们自然乱作一团事情来的仓促还没等他们想出应对之法形势已经急转直下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原本以为江山稳固大可作威作福的蔡党众人莫不惶惶不可终日。 蔡京是何等人数次沉浮之中早已炼得他心坚似铁现在这倒蔡的阵势虽然日渐浩大皇帝那里也传出不信任的信号蔡京却依旧保持镇定。在他看来如今的胜负关键在于彗星能存在多久如果在彗星消失之前皇帝都没有作出罢相的决定那么就还有的挽回。一番计议之后蔡京决定三管齐下一方面需要有足以告慰宗庙的大功比如边疆大捷之类的功劳六百里加急告诉西疆和南疆的边臣们就算没有大功造也要造一个出来例如前几年羌人奚哥臧征归降其实只有妇女老弱十七人边臣为了夸大其功愣是给弄出了龙床龙椅朝天冕这一下规格上去了功劳自然大大的;这远水不解近渴第二方面寻找擅长忽悠的方士来给赵佶下点迷魂药所谓以毒攻毒蔡京与赵佶君臣相知深知他就是吃这一套;第三方面就是策动所有能策动的势力向徽宗赵佶施加影响哪怕不能让皇帝改变心意至少要让他迟迟不能下定决心罢相拖到彗星消去那就有希望了。 书信四出蔡京的党羽们都行动起来。只是有一桩难处当时的通讯条件有限书信从汴梁出要到达西北和南疆的话最短也需要一个月哪里赶的及现时蔡京能作的也只有在赵佶面前扮出一副可怜相博取同情争取时间。 求援的书信到大名府已经是八天之后。高强拿着这封蔡京手书的书信心中暗自冷笑。实际上这次彗星倒蔡运动自始至终都在他的眼中陈朝老伏阙上书张随云上告御史台请求昭雪章氏铸钱案张商英大力弹劾蔡京乃至于郑居中利用方士给蔡京背后捣蛋桩桩件件都有高强的影子在其中晃荡。 官人官人语声惶急髻散乱脸上连妆容都不及整理蔡颖已经慌了手脚。自从高强从汴粱回到大名府之后蔡颖接到了父亲蔡攸的书信得知汴梁事件的始末之后夫妻俩就进入了冷战之中。蔡颖身为蔡家拉拢高强的最大筹码和监视者对于高强居然敢正面反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他的老丈人深感极大的耻辱和怨愤夫妻之间原本已经渐渐和睦的关系再度进入冰河期。 以蔡颖的聪明自然知道自己父亲的料子先前明堂造作一事蔡颖就曾经为父亲出面向高强要求分润工程利益这次因为博览会的职事双方正面生冲突在她的心中对父亲蔡攸也不无怨言。她原本只想着既然蔡京已经出了和解的信号至多到六月份蔡京寿诞之日双方的关系就可以修复那么不妨暂且冷落高强一段时间等到彼此都没有那么激动了再来慢慢拉近彼此的距离。 但仅仅隔了半个月彗星的出现就改变了一切为了能够对皇帝造成影响蔡京不得不拉下老脸来向众人都知道极得圣眷的高强求助。 官人今番天降灾异公相相位堪虑若是公相去位官人也顿失强援不论如何官人须得援手则个以高强自己的政治前途作为筹码蔡颖还是希望暂时不用放下自己的矜持向一个还没有正式对自己低头的男人求助。 然而一手操控了这一出倒蔡大戏的高强又哪里会回应她长叹一声道:说不得说不得公相这几年威福日重官家也忌他三分此番天降灾异又有术士进言百官交章百计弹劾公相大势已成我又哪里来的回天之力难难啊 蔡颖原也晓得大事艰难此番最大的败笔是在于时间上蔡京这边毫无准备对手却仿佛约好了一样一起出招在蔡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局面已经到了几乎不可收拾的地步眼看赵佶接受辞呈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她虽然聪明却也只是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已经嫁了人的女人在娘家遭到危机的时候除了自己的丈夫又能指望谁听到高强的话。不管这是不是事实蔡颖心中一腔怨气不可抑制地了出来:你你好公相待你不薄几年之间将你从白身直抬举到如今的高位一旦公相有难要你相帮你却只是一个难字你再难难的过公相么想他老人家一生勤劳。实指望再过几年便求致仕自可悠游林泉若如今被人参倒了我蔡家我蔡家说到这里自觉所托非人这男人一些儿都指望不上蔡颖的眼泪犹如断线珍珠一样落了下来。 眼泪。女人的眼泪。美丽女人的眼泪。自己家美丽女人的眼泪。 好似是很让人难以抗拒的东西可是我怎么觉得有点厌烦呢高强心里很清楚虽然蔡颖并不清楚但一手造成这个局面的他。怎么可能因为蔡颖的哀求而放弃初衷也正因为如此。他就越不能忍受这女人的眼泪。 好了哭有何用若真是为了蔡家着想眼下大事已去公相就该自己请辞。以此来换取来日的地步安排下人手收拾残局莫要去了公相一人蔡家就被别人连根拔起高强的语气中已经带着不耐烦和一丝怒气自己的枕边人却是潜在的敌人承受这压力到如今眼看就要摆脱他难免心浮气躁。 女人的直觉若是用来感应身边男人的心意的时候往往有着惊人的准确性。蔡颖也不例外。如果高强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怀着的是对蔡家的赤诚之心更有壮士断腕的悲壮和痛苦蔡颖也许会收起眼泪认认真真地和他一起面对不可逃避的现实。然而高强流露出的那种不耐烦却分明是对于蔡京的下台抱有至少是放任自流的态度。 她的反应非常直接气得身子直打颤尖声道:高强。高强我蔡家待你不薄我蔡颖更一心一意作你贤内助想不到啊到头来你竟是如此回报难道说我爹爹向你要一点权位就让你把我蔡家上下都视作仇寇一般不成人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同床共枕三年整我蔡颖在你心目中究竟算个什么东西 平心而论高强确实从蔡京那里得到了许多好处至于这位妻子蔡颖美貌大方知书达理一向也没有什么过犯。虽然由于历史的教训高强在图谋对付蔡京的时候可以问心无愧但当问题落实到个人层面他却实在拿不出足以说服眼前这位即将暴走的女人的理由。 长叹一声高强摇了摇头:颖儿你所言又何尝不是我所思只是形势比人强我纵然有心却也无力回天不管你能不能接受我总是这句话。公相罢相也不是头一回了上次我可以设计让他复起这次也一样可以只是若一味恋栈不去每迁延一日官家心中就添一分恶感日后复相的机会就少了一分因此上我才说晚辞不如早辞。 蔡颖听了这话激动的神情略略平复当初她之所以会嫁给高强不就是高强帮助蔡京复相的总计划的一个部分么如今又到彗星出 定了定神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双目凝视着眼前的男人:若依你公相自动请辞后事当如何 高强明白这女人既然生了疑心就不是那么好消除的在某些方面女人顽固的出男人的想象。蔡颖这么说法并不是赞同了他的观点而是想要从蔡京罢相之后的局势中找出高强的目的所在最大的受益者就有最大的嫌疑这个道理并不是只有现代人才明白的。 虽然如此高强仍旧是坦然道出:蔡家之中继公相之后最有望留在宰执中的非梁中书莫属 我就知道蔡颖好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尖叫了起来:你与梁中书早就结为一党只等着公相去位就好篡夺大权如若不然我爹爹与你翁婿之亲你何以连区区博览会的职事都这般吝惜现在又想要联结梁中书将他老人家排挤一旁你说你说 够了高强完全失去了耐性面前这头愤怒的母狮已经失去了理智:你整天只想着蔡家蔡家浑忘了自己是高家的大妇你如今是高门蔡氏同是宰相家妇当日在汴梁那李清照谨守门户连见我一面都不愿偏你时时刻刻只记得你姓蔡 一时爆出的言语高强从面前的女子脸上看到了至今为止最可怖的神情他这才醒悟到不经意间已经触犯了女人心中最不可碰触的东西嫉妒 第四章 易相 五月壬戌皇帝出了一个令蔡京几乎绝望的信号:广南西路宣抚使王祖道妄言拓地靡费军资无数数年不见拓土将士苦于军前民夫疲于道路国家资财虚耗一空特贬为昭德军节度副使。 王祖道是蔡京的心腹之一大观初在广西开拓疆土建南丹州立下的功劳是足以告慰太庙的当时蔡京借此大做文章又弄了一枚秦玺献给徽宗连同天子六宝和另外一枚不知是真是假的古玺合称八宝。如此大功当朝蔡京自然功不可没进位太师也就是在那时候。然而现在这位蔡京的功臣却受到了贬逐虽然只是勋阶降了半级但由此出的却是皇帝已经决意舍弃蔡京另择宰相的信号。 蔡京久历宦海对于近来的局势展自然是了若指掌皇帝的心意在这个看似不相干的贬斥决定中表露无遗这等于是在逼迫蔡京主动请辞连理由都给他找好了就是广西拓地失当之罪。在北宋时代还没有明确的国家外交观念除了与北地辽国大宋并没有对周边的各国平等交往的愿望对于南边的异族甚至是采取了拿人不当人看汉族人口的急剧增长使得宋廷对于这些异族所占据的土地垂涎三尺即便这些地方原本都是没人愿意去的蛮荒瘴疫之地。 由此带来的边境事务统称为边事。这类事务的性质特殊朝廷主要是依据所占土地和花费之间的比例来计算得失如果花费过高占地不多则要担负擅开边患的罪名那没的说必须由当朝的宰执们承担责任。此类事务以西北和西南两边为主西北自从神宗时王韶取熙河不断向西边开拓。迄至王厚童贯西北拓地已经到达了青海湖将唐时属于吐蕃的土地一并纳入最西边的州叫做西宁州也就是现在的青海府西宁市所在;西南则是从广南路向西目标是一直打通到大理国的另一条道路。 蔡京近几年来的政绩边事的进展顺利是其中的重要一环。相比之下国内的治理反而不大显眼在当时的统计条件下没人能用国民经济指标来衡量统治集团的治理成效。而现在恰恰是在蔡京最得意的西南拓地的功绩上皇帝给予了否定这足够让所有人认清皇帝的心意如何了。 墙倒众人推次日御史张克公上奏除了将原先张商英等人弹劾蔡京的罪状重申之外。更加上了蔡京与方士张怀素等人勾结。妄言巫蛊煽惑天下的罪名。这一条非同小可张怀素乃是崇宁四年的一桩谋反案主角。此人携道术游历公卿之间宗室大臣多有他的信徒后来有人告他谋反连坐者数百家。其实当时蔡京与张怀素交游甚深彼此引为知己一旦出了谋反的案子幸亏蔡京的党羽众多当时知开封府的林揍利用职权将此案中涉及到蔡京的信件证据一把火全都焚尽这才将蔡京摘了出来。 而今旧事重提。显然是要将蔡京置于死地而后快了。 到此地步蔡京也没了指望就算他党羽众多就算能借助高强这样的人来影响皇帝也扭转不了大势所趋弄不好还伤了自己的根基。五月甲子日蔡京以年高力衰不堪国事为由自请致仕。 倘若真个按照御史台诸臣的弹劾罪名。那蔡京绝对不是辞职就能了事的按照宋朝的官场惯例那就得一连十几道旨意把你的官职一级一级的撸下来直到除名编管甚至流放沙门岛除非谋反宋朝的大臣很少有被杀头的。 蔡京之所以自请致仕也是他善于揣摩上意。皇帝用贬斥王祖道来敲打蔡京并不仅仅是以此来逼迫蔡京请辞这里面也包含了皇帝对于接下来如何处置蔡京的一种暗示。倘若是要治蔡京的重罪那么王祖道就不会仅仅只降半级。到目前为止对于御史台的弹劾奏章皇帝一次都没有正式点批真正能牵连到蔡京的罪状也只有这一条而已显然皇帝是暗示蔡京趁早自行请辞那么无非是将相位交出其党羽大多可以保全。 君臣之间的这种无言沟通正是官场地不传之秘。果然次日即五月乙丑皇帝在便殿接见蔡京君臣若无其事畅谈本朝建中靖国以来的诸般往事这两位都是书画大家自然免不了谈风说月诗词唱和一番君臣和乐融融。对于蔡京的辞呈赵佶垂问公相身体康健否慨叹流年似水之余垂问相位谁属。 蔡京出乎意料大赞现任御史中丞张商英公忠亮直为国之柱石历经前朝才堪大用可继相位。这般以德报怨的行径大出赵佶意料之外他原本确实有意让张商英入相顾忌的是蔡京根深蒂固张商英既然是倒蔡的急先锋入相之后的行政难免会受到蔡京党羽的暗中抵制国事不免受到影响。对于蔡京这般说法赵佶在宽心之余却又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照蔡京以往的记录凡是招惹过他的人没一个好下场当年赵挺之被蔡京赶下台之后那可是不到三个月就忧病而死的他怎么会对张商英如此宽待 无论如何蔡京现在是不能再留在相位上了五月丙寅皇帝降诏以蔡京擅开边事广南拓地无功去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落太师降授太子太保衔剥其旧功特封鲁国公。以蔡京历经前朝士林领袖特命编修哲宗实录。其长子蔡攸除枢密直学士得参议朝政出入两省。 至于众人瞩目的相位结果几乎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既不是枢密使郑居中也不是御史中丞张商英而是将现任尚书右仆射何执中进位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原中书侍郎梁士杰进为尚书右仆射原御史中丞张商英为中书侍郎原吏部尚书梁子美进为尚书左丞刘正夫进为尚书右丞。另以户部尚书侯蒙为枢密副使。 这样一份名单的出炉可以说令所有人都不满意。先相何执中是天子亲信在赵佶还只是端王的时候就已经是太傅堂堂正正的天子师却在士大夫中一无声望二无根底他既不是新党也不是旧党同大家都保持一定距离也就意味着哪一方都不会信任他;其次刘正夫和张商英这两人都是经蔡京的手提拔上来但也都是以直言敢谏著称的大臣所谓的直言敢谏当然就是敢于和一手遮天的蔡京唱反调;再次梁士杰和梁子美这两个蔡京的心腹依旧盘旋宰府尤其是梁士杰占据右相的宝座可谓坐二望一蔡京集团依旧在宰执中保持了相当的权势。 群臣之中最为失望者大概就是现任枢密使郑居中了他在背后搞了许多小动作力图倒蔡但新鲜出炉的两相三参却压根没他的份偷鸡不成好歹米还没蚀掉白忙活一场。 听罢许贯忠对新任宰执成员的分析高强立刻就想起了后代的一句名言当一战结束后凡尔赛条约出炉有一位法国将军就评论:这不是和平而是二十年停战。这个新的宰执班子明显是赵佶想要用自己的亲信来控制宰执这个年届而立的皇帝显然已经不满登基十几年来政坛大权一直被蔡京把握的状况想要将权力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只不过大宋立国垂两百年士大夫阶层早就把持了绝大多数的权力他们与皇帝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权力体系又岂会把已有的阵地拱手让出不管是何执中刘正夫还是张商英都不具备领导士大夫阶层的资格而相位则是整个文官体系的最顶层如果这个位置上的人不能为整个文官体系服务的话。那么下面的人就会立刻起来将他们赶下台代之以他们能信任的人选。 蔡京虽去相位不宁啊至少一年之内大宋政局围绕相位必定还有一番争斗只看新相登基之后有何举措便可知端倪了。对于高强这样的结论许贯忠深以为然。只不过眼下蔡京退相新相位又不稳大家忙于争夺对于他这个暂时还摸不着政事堂台阶的大名府留守却是个绝好的空闲最起码他现在又已经成为蔡京极力争取的对象而先前的那点小小龃龉就像阳光下的露水。蒸了。 贯忠啊。我爹日前来信叮嘱咱们不可轻举妄动须得谋定而后动。咱们先前谋了那么久。才只是把蔡京弄下了台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现在可不是松劲的时候来来且谋上一谋。高强晓得厉害当初崇宁五年时蔡京也是因为彗星而下台结果不到九个月就重新入相权势更胜从前。虽说那次他高强出力不少但历史上蔡京四次入相那可是实打实的记录。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蔡京就会从此老老实实过上退休生活人家现在可还在京城住着呢。 许贯忠正要开口门外有亲随喊一声:夫人到闻声立时住口。 房门开处蔡颖跨了进来面上没有半点表情看了许贯忠一眼冷冷道:官人许总管若是有要事商议。奴家少停再来便是。 大娘言重了小人只是说些钱财琐事大娘自便。日前高强和蔡颖又大吵了一架许贯忠自然晓得俩人刚才还商议着要怎么对蔡京乘胜追击呢他还怎么对着蔡颖说话当即起身退出。 看着蔡颖脸上犹如雕像一样的表情高强一阵气闷夫妻间冷战最伤感情闹到像他俩之间的地步换成是现代人的话早就一纸离婚协议丢到脸上来了。只可惜这时代是不能随便离婚的就算是休妻也得按照法律规定有七去三不去什么理由能休妻什么理由不能休大宋律法写的明明白白。 话说回来就算他想休妻这种政治联姻也不是随便就能休掉的除非他高强已经将蔡京打的不能翻身这桩婚姻不再会给他造成任何束缚 娘子何事大家都是读书人起码高强在这时代虽然不学经书在现代好歹也是高等教育产物彼此就算心里疙瘩再大总还是能说几句话的。 蔡颖面无表情眼睛虽然望着高强视线却在看着高强身后的某个空处好似高强忽然成了透明人一样:月中十五乃是家祖寿辰你与我一同回京为他老人家献寿。 这个高强一阵踌躇蔡颖作这样的要求应该不是有意彼此妥协受蔡京指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站在蔡京的立场上既然是和五年前一样因为一次彗星的出现而丢了相位当然少不了和他这个上次的有功之臣见面商议而寿辰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对于这种要求什么职责所在不能擅离的借口是用不上的蔡京老于官场哪会吃你这一套就算是敏感时期他不便召集众党羽议事不过高强自己在汴梁还兼着博览会职事随便找个由头就能回京。况且从高强本心来说现在正是对蔡京进行追击的大好机会军事上来说大部分的战果都是在适时的追击中产生的这时候能和蔡京见上一面也是好事。 正该如此恩相方经致仕若这寿辰办的冷清了他老人家心中想必难过。如此我命人筹备金珠寿礼不日便动身回京祝寿便了。主意拿定高强表现得相当干脆。 不过这种表面的善意也并没有给蔡颖带来多少变化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很机械地将身子又转了回去不顾而出。 伤脑筋啊高强揉着太阳穴这次从汴梁回来的时候右京并没有一同而是去了山东刘公岛那里事务日繁须得她前去料理一下李逵想念老母也就跟着同去结果高强回到大名府之时身边只得少年李孝忠一人而已。 右京不在身边他又和蔡颖陷入冷战结果就是高强再次孤身一人搬进了书房。目前高强的后宅之中乃是一妻两妾不过这个妻子太过强势小环不敢与她争宠而金芝则与蔡颖交情极好看着俩人吵架她并不知道内中的情由却也不许高强进门。 直娘贼看的时候大家的梦想都是弄一个级大后宫也不想想三个女人就是一台戏后宫的事根本不是咱大老爷们能搞的清楚的一旦真形成了后宫管理方面就是个大问题啊高强郁闷眼中忽然觉得有一个身影抬眼看时却见书房门口站了一个少女身材娉婷如柳拂风面容春花灿烂桃笑李妍望眼前一站眼前就好似流过了一句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师师啊几时来的高强嘴上说着心里却不大不小吃了一惊什么时候这姑娘已经出落到如此艳色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我家师师初长成。 第五章 惊变 要说起来待在高强身边的女性师师算是资格很老了如果以现任高衙内的角度来说师师甚至是他第一个交往的女子小环是从前任高衙内那里继承来的排除不论。 只不过虽说古代和现代都有不少人沉沦于萝莉控的地狱中甘愿变身为到处散棒棒糖的怪叔叔高强显然不在其中也因此对于初见时仅仅十二岁不到的小师师他根本就没把她当成真正的女人来看待。如果被那些萝莉控们看到这样的场景多半会跳脚大骂高强暴殄天物吧 只是一直这么以比较单纯的感情来对待着今天陡然一见高强忽然觉这位历史上最有名的名妓之一在他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成为了不能忽视的对象仅仅是那如春花初放般的美貌就足以令人心动了。时间这东西总是会带给人以巨大的改变尤其是对于成长期的少女来说口胡这种腔调就是变身为萝莉控怪叔叔的前兆口牙 师师自然不知道高强心里转的念头大概就算高强大声说出来她也是听不懂的:衙内你很心烦么师师给你吹个曲子解闷可好见高强没表示反对她便自顾取出腰间的笛子嘴唇鼓动房内顿时乐声悠扬。 换作平时听师师吹曲本是高强少有的业余爱好之一只是现在他却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听曲。穿越时空的人在现代很受羡慕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古代施行一夫多妻制可以正大光明地娶一个老婆很多人振振有辞地宣称现代离婚率高企出墙率暴涨根源就在于一夫一妻制。姑且不论这观点的对错起码一夫多妻制下女人的醋意并不会得到现代那样广泛的支持。 但是现在。高强就亲身体会到了一夫多妻制下男人可能遭遇的一种尴尬境地那就是由于大妇过于强势结果众多老婆都划入了不可信任的范畴。如果只是夫妻感情问题高强好歹看了许多狗血的剧集和大把手段可以使用至不济还能鬼畜调教一下但是现在这位妻子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和她纠缠美则美矣味同嚼蜡现代心理学告诉我们性吸引力越来越多地取决于心灵的感受而非。 听着师师的曲子脑子里转着莫名其妙的念头等到高强醒过味来师师的曲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啊吹完了师师啊你的乐艺又长进了 衙内你根本就没在听。还说什么师师的反应相当可爱。一点也不显寻常少女在这情况下常有的刁蛮相反却是一脸的失落和黯然。之所以让高强觉得可爱是因为他现在并没有什么耐心去哄一个女孩子。但是说几句场面话安慰一下失望的美少女还是很乐意地毕竟尊重别人的劳动是一种美德。 很明显师师具有一种很难得的品质那就是善解人意并不需要高强费多少言语她就很快摆脱了刚才的氛围轻轻走近几步双眼透着一丝小心地看着高强。 呃高强很有点吃不消。这个年龄的师师好似已经开始崭露出历史上她那种颠倒众生的魅力来即使是不说话那双眼睛依旧能吸引人的心神:师师你今天来不是特意来给衙内吹曲的吧 衙内师师有件心事只不知当讲不当讲 欲说还休很老套的吊胃口手法。但在高强看来这位美少女好像确实是被什么事情困扰着无法作出决定。遇到这种情况高强的好奇心立刻开始运作无奈他惯常四处奔波十天半个月不回内宅都是平常事哪里有多少机会来和师师沟通此刻想起来他才现其实在身边的这几位女子他竟然都不怎么了解她们的心思。 联想到方才师师的表现高强忽然产生一个念头:姑娘大了别是有什么想法了便微笑道:师师你跟着本衙内到如今也有四年了吧 正是奴家自十二岁上被衙内带回府来今年已经十六了。 哦高强点头:十六了古者女子十四及笄你也是大姑娘了怎么可是有了中意的人家想要嫁人了 啊师师见问意外地叫了一声俏脸顿时就红了双手捂着脸蛋羞道:衙内你你说的哪里话来奴家几时想要嫁人了 好吧那么你明说好了到底什么事女人心海底针不管年龄大小一律通用高强一不中立刻决定尊重这条自然规律。 师师好似也放下了什么走到高强身边低低道:衙内自从金芝姐姐进门之后你就再没回过大娘房中睡过尤其是这次搬到大名府往日你与大娘那般恩爱怎会变成这样 若是换了个男人问这个问题纵然是许贯忠和燕青这样的心腹高强也多半懒得回答古人云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反之闺房之苦也不是那么容易为人所了解的。不过问话的换了一个美少女而且这美少女还表现的非常体贴和温柔高强就没那么抗拒。 只是这问题牵涉复杂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高强苦笑道:一言难尽这事你就不必管了安安心心练你的乐艺有空帮衙内我解解乏闷也就是了。 师师见他这么说也不好追问只是接下来所说出的话却是高强怎么也想象不到的:既恁地奴家便由得衙内。只是一件事蹊跷奴家思想良久恐怕还需报知衙内事关大娘和6谦将军 嗯高强的神经立刻紧张起来没法子不紧张哪个男人听到自己的老婆和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联系在一起能不在意不过这事来得还真蹊跷啊蔡颖和6谦八杆子打不到一起 是什么事你莫急慢慢说。 师师见高强神情郑重也有些畏缩无奈说都说了也只得硬着头皮更新:衙内6谦将军有个身边的虞候曾经带了几封信到内宅奴家见了两回都是在无人处交给蔡家的家人那家人乃是大娘的心腹之人平时都没什么差事的却与外人有来往因此师师便留了心。 高强目光一凝心里顿时收紧了。6谦这个人他知之甚稔此人热衷名利女色财物都不大放在心上因此高强仗着自己老爹身居太尉抓着他的军中前程对6谦一直很放心虽然并不带在身边参与机密却也是大力培养的对象。像这样一个人若说和自己的妻子有什么男女私情太过不合常理可是如果他们之间是因为什么利害而联络那么目标是谁就呼之欲出了 师师你说那送信之人是6谦身边的虞候你向来足不出内宅又如何知晓 是师师不曾出过内宅只是见了这人两次之后觉得蹊跷便趁便问过了刘虞候他是认得的。所谓刘虞候便是刘琦他是高家世交子弟在高强身边出入不禁师师自然认得他。 既然提到了刘琦的名字那便不是假话起码对于刘琦高强还是能够信任的。师师这件事你可曾对他人说过不拘何人。 事关内宅师师不曾对谁人说过。 甚好此事我已心知你只当从来没有此事生除非再见到那虞候前来送信否则不可再提起此事可记住否高强声音虽低神情却极为郑重师师重重点了点头也不敢多说告辞出去。 高强当即又把许贯忠找来许贯忠听闻6谦和蔡颖的手下暗中接触也是大吃一惊。现在还不知道6谦到底为什么和蔡颖接触双方作了什么又有什么计划但是在高强已经针对蔡京展开对策的时候这种联系无疑具有极大的危险性。 高强在屋中来回踱步。脑子里转的像风车一样快:自从到苏州应奉局做官开始6谦就逐步远离自己身边到青州后更是一直带兵在外对于那些机密大事他知道的不多。但是毕竟追随自己日久难保知道些机密蔡颖那里就更不好说虽说一直都有所提防凡是蔡家带来的家人都不曾重用但近在肘腋。他们想要打探什么的话。大把机会 蓦地想到一事高强脸色大变抬起头来时。看许贯忠也是脸色铁青看来是想到了同一件事:杭州杀了方腊一伙那事可是6谦亲自执行的万一被方金芝知道了怎么好要知道自从高强在杭州创办大通钱庄又兴办远洋船队摩尼教徒便源源不绝地进入到高强的事业中来这批人起点虽然低但是改变现状的决心很大。再加上方百花等摩尼教高层都极为重视与高强的合作因此摩尼教徒们在高强的各项事业中已经占据了极为重要的地位别的不说单单方天定在日本主持开矿和贸易就是一个极要害的口子。 如果这件事情泄漏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这原也不算高强的失着6谦原本没有读过书现下年纪也大了不可能在文官道路上有所展他若要升官财。就只能紧紧抱着高强这条大腿;另一方面蔡颖身为宰相的孙女对于军中将领多半没什么好感当时文尊武卑的观念极为严重在高强的记忆中对于军营事务蔡颖从来就没表现出任何关心。 这两个人怎么会搭上线的真是活见鬼了 许贯忠见高强在屋子里来回乱转越走越急只得劝道:眼下情势不明衙内不可轻举妄动须得先探明详情再作打算。 这我也知道可是从何查探起颖儿的家人那都是她从娘家带来的眼下这局势我一个也不好动;6谦那头大军驻扎在青州还没调过来军中又都是他的人想查也无从查起你叫我如何不着急原本仗着石秀的手下遍布江湖高强还总觉得自己的情报搞的不错可是这件事一出来他就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这才知道什么叫祸起萧墙啊 左思右想一咬牙高强眼露杀机:有杀错没放过6谦一个武将少了也无关大局干脆找人把他杀了一了百了。 许贯忠忙拦阻:衙内且慢此事既然与蔡家有关眼下正是要紧关头衙内的当前大敌乃是蔡京除一个6谦并不为难但若是被大娘知道衙内存了异心知会蔡京那可就坏了大事 高强一想不错如果只是6谦一个人自己白道黑道都能捻死他强似捻死一只蚂蚁。然而听师师的话6谦和蔡颖有联络已经不是一天的事谁知道他们有多深的联系现在蔡京刚刚下台正是自己设法让蔡京永远不能进入中枢执政然后伙同梁士杰掌握大权的关键时刻如果在这时候让蔡京觉察了自己有异心那么自己现在的盟友梁士杰都将站在蔡京一边反对自己。 事情难就难在根本不晓得6谦和蔡颖之间的关系因此也无法预测到一旦除掉6谦蔡京那边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这老狐狸虽然离了相位但根基犹在只要他一天还有可能重新执掌相权他的那些党羽就一天都不会背叛他在这个时候对蔡京表现出明显的敌意就等于是为自己树立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大敌以后这日子除了和蔡京这样的老狐狸明争暗斗直到女真人打进来大家一块完蛋之外高强简直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好作的事来了 然则如何高强是没办法了只好问计。 许贯忠却也摇了摇头:衙内目下多事不明咱们只得以静制动虽然不知那6谦为何要联结大娘不过若是没了蔡京的权势6谦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来眼前大事还须尽快对付蔡京务必要想个法子叫蔡京永世不得翻身方才万全 高强只觉得头皮有点麻又是紧张又是兴奋:蔡京蔡元长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所遇到的最强劲的对手 第六章 面斥 虽然没多少头绪但蔡颖和6谦的联系还是让高强紧张。好在他手中并不缺乏人手石秀很快就往6谦所部派遣了手下而大名府这边蔡颖所带来的蔡府家人也都被许贯忠安排了监视。 这种手段作用有限毕竟这个时代不同于现代没有窃听器没有卫星照像更没有占士邦每次出动前都得去拜访一下的古怪科学家要想探听别人躲在自己的地方作什么难度相当高。石秀和许贯忠所能作的绝大多数都是在行踪和联系人方面的监视。 没过几天高强便与蔡颖一同回返京城。此次回京是为了给蔡京贺寿所谓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虽然对付蔡京已经是高强眼下的头等大计但表面上高强仍旧要装出一副恭顺的模样为了弥补之前双方之间的嫌隙高强毫不吝惜拿出大笔钱财置办寿礼其价值不下二十万贯之巨。 等到上路的时候高强才意识到这次自己所带的财物乃是一笔实实在在的生辰纲其价值是中梁中书送出的那笔的双倍之多。只不过这笔财物数额巨大高强很自然地就选择了水路运输航船可以从大名府直接开进汴河的码头高强夫妇自然随行。 古怪啊既然水路这么方便里杨志押运生辰纲为何要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巴巴地跑去黄泥岗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等着人劫道么高强百思不得其解看来水浒的作者深得现代yy的个中三味只要情节写的好看人家才不来管你书里面有多少bug咧。 此番进京既然携带大批财物高强便将自己的牙兵百人一起带上刘琦史进曹正朱武等人一体随行内宅则带了师师出来。表面上是给蔡颖做伴实际上当然是希望能多个人监视自己的枕边人。 船行甚数日便回到汴梁。夫妻二人回到太尉府拜见了高俅蔡颖便先带着自己的家人回了娘家原先高强也不会在意这种行为但心里有了这个疙瘩之后便处处看蔡颖及其手下行踪诡秘起来。 父子二人独处自然少不得说些近来的朝廷政局。高俅近来心情舒畅。此番蔡京去相他这个宠臣派的中坚再次成为各方拉拢的对象高强之前与蔡京之间的暗中冲突落在某些人的眼中仿佛就成了可供利用的破绽纵然高府与蔡府之间是秦晋之好也挡不住政敌的觊觎眼光。 身处其间高俅自然如鱼得水也不看看他是靠什么起家的不就是踢皮球么此乃高太尉的强项也。只略施手腕便弄的八面玲珑左右逢源。 听高俅这么得意洋洋自夸自赞了一番高强也跟着拍两句马屁。要紧问一下实在地:爹爹如今蔡相罢相咱们该当如何自处 高俅溜了他一眼鼻子里哼一声:何须问我你这次与你那娘子一道回来给蔡相上寿心中早就有了定议了吧崇宁年间蔡相第一次罢相也是你弄了许多鬼门道让蔡京复相成功这几年的官作下来该当更老练了才是。为父这些日子处处圆滑也就是要给你留下行事的余地。我来问你你又作何打算 高强苦笑心说这便宜老爹的脚法当真厉害对着自己儿子都能这么一脚把皮球踢回来你老人家不愧大宋第一名脚啊只是问起蔡京之事高强那点小心思是不容于口的胡乱应付道:爹爹明鉴蔡相恰才去位眼下是没什么理会处。所幸梁中书进位右相形势尚有可为。待孩儿见过蔡相再作理会。 高俅任他施为这儿子虽然政治上偶尔还不大成熟却好在能听人言凡是涉及朝廷大事的都会先向他这个高太尉请教一路走来倒也顺畅。 次日乃是六月十三高强刚回京城懒得到处乱跑赖在家里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方起带着众手下去到了一遍眼见工程进展顺利主体已经接近完工下个月就可以开始进行内部装修。进度顺利高衙内自然满意的很吩咐奖赏一众工匠又嘱咐加紧周边工程的修葺眼见左右无事大队又奔丰乐楼来前次史进等人随他回京来去匆匆都没来得及去这大宋第一青楼逛上一逛这次好容易空闲又是大老板带队自然不能错过机会都闹着要来见识一番。 择日不如撞日高强索性命人回府把师师也接过来一都到丰乐楼去耍。等到了丰乐楼前这一百多人往偌大的楼子里一散居然连点水花都不起此楼端的不负大宋第一青楼之名。 衙内亲至乐和跟前跟后地服侍领到一处豪华包厢中坐定吩咐开上酒席来自然水6杂陈各色时鲜果子南北干货粲然齐备史进等人见识了这等繁华都大叫不虚此行唯一不爽者衙内不吃窝边草不肯叫这里的小姐相陪累得他们也只能吃素酒。当时的勾栏中称呼妓女多半都是叫小姐的却与今世暗合像白沉香那样做到一家青楼的头牌的才能冠以行之号。 好在史进等人这素酒也没吃多久白沉香闻听高强亲来飘然而至。今日既不是登台表演的日子又不闻官家要微服前来白沉香大把时间陪伴高强横竖这京城中人人都知她和皇帝的暧昧关系竟是谁也不敢来戏她。 白沉香进得包厢一个万福行的周全待起身时一眼看见高强身边的李师师眼中登时暴起一团神采犹如寂寞高手遇到了难得的好对手一样趋前执起师师的手一面上下打量一面口中啧啧称奇:这位妹子真个是芙蓉为面柳为眉秋水为神玉为骨天下竟有这样的人物今日可叫奴家见着了衙内从哪里采得这朵名花来 师师虽然是瓦舍出身毕竟年少脸嫩。对着白沉香这样的大众偶像颇有些吃不消。还是高强大笑替她解围:白行莫要戏她此乃我府中乐师唤作李师师近日学乐有成我特意带她出来见识见识我大宋第一金嗓子白行的风采。 原来是衙内私房爱宠啧啧白沉香目光闪动。已经觉师师还是处子之身眼光中登时又多了几分戏谑之意闹了半天这才平息。 既然是两位美女兼音乐家聚会自然要歌舞一番于是师师奏琴沉香唱曲座中史进等人高声叫好乐不可支。高强看着面前这两个美女一个是自己一手捧出来的绝色一个是历史上风尘中的奇女子。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俯视历史长河的豪情。 歌了数曲白沉香好似有意与师师较量一番二人又换了角色。师师唱曲沉香吹箫。那师师甫开口唱了一句声如雏凤之清立时就是一个满堂喝彩连包厢门外都有人喝一声好唱的煞好 高强脸色一沉就有些不喜心说这是哪来的狂徒在这乱叫高尚娱乐场所不许大声喧哗 乐和在一旁侍奉着见高强面色不豫。赶紧出去看不一会回来后面跟了个富商模样还带了几个随从。高强见了这人却是认识的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起身相迎:我当是谁原来是张相公。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新近升任中书侍郎的张商英字天觉。 论起年纪张商英比蔡京还大了四岁官运却远远不如了崇宁初年蔡京拜相的时候他正是翰林学士蔡京拜相的诏书正是由他草制制文褒美传诵一时。也就从这时开始张商英和蔡京搭上了关系不旋锺即登宰执连拜尚书左丞和尚书右丞。只是此人素来直肠敢言对于蔡京上任后的一些做法有所不满公然就说了出来用词还比较偏激这下惹恼了蔡京将他所作的司马光祭文翻了出来说他反覆打入元佑党籍中一连数贬从副宰相贬成散官峡州安置。后来还是蔡京不知怎的开了恩将他重新起用调任御史中丞不想这次还是被他参倒。 对于这位张天觉高强一直没什么好印象。中国的传统中对于直言敢谏的大嘴巴向来是予以嘉赏的以至于明朝时皇帝和文官集团关系不好大批臣子抓着芝麻绿豆大的事就对皇帝不依不饶以受廷杖为乐反而把正事都耽误了。这张商英还要离谱神宗时他就作了监察御史参宰相文彦博不成被神宗贬到地方上作了十年小官。后来哲宗时多次向宰执大臣自荐结果说话又讨人嫌被吕公著贬到地方上作了好几年的小官恨元佑群臣入骨结果到头来自己被打入元佑党籍为天下笑。 就这么一个人如今也坐到了中书侍郎的位置上而且朝野对于他入相的期望还很高。造成这种局面的最大原因就是蔡京一手炮制的党籍案将朝廷上资历老有名望的大臣一扫而空放眼大宋数十万官员像张商英这样在神宗朝时就做官的人几乎成了珍稀动物而他这许多年来辗转各地上下数次到现在也成了资本之一好歹也是把大宋官职中那些较为关键的口子都作了一遍。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高强心里悻悻然心说就是你们这些大臣不争气一个个都争不过蔡京才害得本衙内不得不向蔡京靠拢连自己的婚姻都拿来作交易。想是这么想如今人家炙手可热在这丰乐楼自己又是地主身份面子上还得热情招呼一下:张相公今日来的倒巧白行等闲也不唱曲既然来了便是有缘。 张商英今年已经是六十八岁的老人好在相貌堂堂看着倒不猥琐不过眼睛扫到高强身边的师师还是好一阵挪不开视线。听见高强招呼他乐得找个位子坐下呵呵大笑道:久闻高留守乃是本朝奇人今日一见果然洒脱过人佩服佩服。白行天籁妙音本相也曾听来只疑此曲不似人间得闻不想今日又见一位行歌艺竟似不在白行之下啊 高强当时就不乐意咳嗽一声道:张相公差矣此乃本官府中乐师并非此楼之人。 张商英见说又狠狠看了师师几眼这才转向高强笑道:高留守此番回京想是为了那博览会一事一身而兼两职高留守为国辛劳本相敬你一杯 酒桌上端起来就是面子高强自然一饮而尽。双方你来我往扯咸扯淡渐渐转入正题张商英将酒杯放下便问道:久闻高留守善于理财所到有声官家也多有称道如今本相甫登都堂正欲有所建树不知高留守有何见教 高强属意栽培的对象是梁士杰自然不会对张商英推心置腹胡乱客气了两句哪知张商英却恼了大嘴巴又开始作:高留守虽然古语说献丑不如藏拙可不要太分彼此大家同是为大宋行政为官家效命莫要念一点私情。 高强有些冒汗难怪这人到哪里都不招人待见大家从没深交这理财大计又不是我高强该管的凭什么我一定要帮你官场之上讲究一个圆滑这张商英可好一言不合就翻脸哪里像个宰相的气派就这样人再多熬十年也不是蔡京的对手啊 当下也懒得理他只是一顿太极推手张商英拿他无法只索罢了。只是这人还不消停临了要走了却又向高强笑道:高留守府中这位乐师色艺双绝本相实深爱之不知可否割爱本相明珠美玉任由高留守自求。 高强大怒心说我若肯将师师放手当年就不用把白沉香捧出来献给皇帝了你算哪根葱敢惦记本衙内刚刚养成的美少女袍袖一拂喝道:嘟张相公听了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叫君骨髓枯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张相公还是保重贵体莫近女色的好本官逆耳忠言还望张相公勿怪这话说的极其恶毒意思就是你这老家伙好安耽一点了这般老牛啃嫩草小心命不长 张商英极少遇到这种情形他几时见到有人比他还要大嘴巴的登时气得脸色铁青匆匆而去。 座中都是高强的心腹见高强怒喷人喷的还是号称本朝第一能喷的张商英都是一阵哄笑。笑声中白沉香扫了一眼双颊绯红的师师向高强很是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衙内为了这师师妹子居然把张相公的面子落成这般不堪真是用心良苦啊 身旁这位少女的娇羞容颜令高强也有些心旌摇动哈哈一笑道:冲冠一怒为红颜区区张相公又算什么来干杯 第七章 三论 嘴头上占占便宜当然很过瘾只是眼下朝廷的局面不是一般的乱。新的领导班子根本就是大杂烩和稀泥的结果蔡京虽然退位党羽依旧分布要津他本人身在京城蛰伏不出又让人回想起崇宁五年的那次起落结果就是人心惶惶多怀动静。 当日丰乐楼饮宴作罢回到家中蔡颖却早已回来夫妻俩对面如路人只随便说了两句闲话什么家中长辈身体还好后日寿辰你我早点登门之类便各自回房安歇。高强心情重又沉重本来还想找师师来做伴不料这小姑娘见到蔡颖如见鬼生怕在这风头上撞了大娘的晦气早早就躲了个人影不见待高强问起时却说又回去丰乐楼找白沉香切磋技艺去了。 当年的花花太岁如今落得孤家寡人高强郁闷了一会终于决定男人以事业为重还是找来许贯忠和石秀商议眼前大事。 摆在面前的最紧要的就是和蔡家的关系。从大的计划来说高强是以帮助北宋改变靖康之耻为目标的那么手中执掌足够的权力并且获得朝中实力派的支持就是一个必要条件。纵观本朝政坛蔡京集团的强势无与伦比纵然徽宗赵佶通过种种办法来分化瓦解其权势甚至不惜给予童贯梁师成等宦官以军政大权依旧改变不了本朝君权与文官两分天下的局面。 从这个角度来说高强原先的策略并没有错他一方面利用自己的宠臣身份博取皇帝的信任和重用另一方面则通过联姻和政治上的合作与蔡京集团保持紧密的联系逐步提升自己的地位。到目前为止高强以仅仅二十三岁的年纪荣登大名府留守司。已经创造了大宋政坛的一个记录。 安全运转下去的话如今蔡京已倒高强的地位必然再度提升蔡京将要更加倚重他来保持自己的权力。但偏偏变起肘腋蔡京集团内部梁士杰与蔡攸的争斗波及到了高强头上蔡颖和6谦的联系之所以让高强如此紧张也正是由于6谦所知道的高强的把柄。如果被蔡京和蔡攸有效利用足以把他治的不能翻身前功尽弃。 眼前这两位乃是心腹高强也不隐瞒将这些盘算合盘托出淡淡道:后日蔡相寿筵蔡京势必要与本衙内会面商议行止往后该采取何种策略他定会要本衙内拿出个章程来。前次贯忠劝我还不晓得6谦到底和我那娘子说了些什么。又是为何联系。不可轻举妄动只是眼下形格势禁由不得我以静制动了。贯忠。三郎可有妙策 许贯忠已经在这个问题上提供了意见因此石秀是高强今次问计的重点只可惜燕青不在此人机变更在许贯忠之上在这种千头万绪的局面下当是他有最大挥。 石秀拧眉想了片刻到底是江湖出身一开口就和许贯忠的稳重论南辕北辙:衙内要小人说来。你忒以把细了6谦那厮自来功名心重纵然得到衙内重用也必不愿足;大娘的娘家权势滔天他想方设法去攀高枝份属应当也未必就是大娘想要如何挟制衙内了。今既然已经洞烛其心大可设计图之谅他身在军中。还能翻的出衙内的掌心去 高强大为意动他毕竟还是来自现代的一个小民对于权力中人的逻辑有时不那么精通类似6谦这种情况真正的上位者第一反应就是清除异己。至于手段问题有心算无心上司算下级更有何难 不过话说回来经石秀这么一提醒6谦这边不足为患却又绕回原先的困扰上来:对于6谦所掌握的信息蔡颖知道多少蔡京又知道多少自己要如何应对才能顺利达致原先所期望的目标 这种高级政治游戏就不是石秀这江湖豪杰的所长了他挠了半天头皮也只说加派人手监察6谦及其心腹的行踪动向必要时候将那传信之人设计擒拿问出口供来也罢。 许贯忠却以为不大妥当抓一两个人来问口供这不成问题但是以6谦的心机和城府真正的机密大事必定是尽量不让别人知晓的甚至6谦的这些信差恐怕连6谦的信到底是送给衙内还是送给大娘蔡颖都蒙在鼓里。 照许贯忠的推测6谦性格阴鸷他手中的筹码不但要用来巴结蔡家更要防止事情败露之后衙内的报复决计不会轻易透露出去。说到底高强现下自身的政治资本已经不容小觑即便是蔡京也不敢说能把高强就怎么样了多半还是要挟高强为他所用到时候为了安抚高强的情绪没准还会反手把他再给卖了。 高强听得连连点头却又想起一事不解:那就怪了照此说来那6谦只消依旧忠心于我自然升官财不在话下。本衙内也不曾亏待了他他何以要去联络大娘走上这条险路岂不是自找麻烦。 许贯忠摇了摇头:此事小人也曾想过大约6谦如此行事必有隐情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正因如此更加不可轻举妄动。 这般说来也是在理高强还是被许贯忠说服暂时不采取石秀那种激烈的方法毕竟目前情报不足其后果很难预料。嘱咐石秀加紧调查6谦便又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政局上来政治的斗争根本上还是看大家的实力以及由此产生的阳谋。 蔡京乃本朝士大夫领袖人物若此番被他再度复起势必更加无人能治因此本衙内才要扶持梁士杰上来。高强这些日子反复考虑蔡京这次罢相绝对不能让他再翻上来了一切考量都以此生开去。 从历史上来看徽宗年间的政局是从政和初年开始糜烂此前朝廷的主旋律是蔡京夺取和巩固他的权力顺便也以绍述的名义施行了许多新法。但从政和之后蔡京独揽大权的恶果开始显现为了制约蔡京的权力徽宗赵佶不得不把许多自己的亲信提拔起来以对抗蔡京而由于赵佶自身的禀性喜好这些亲信又都是像童贯和高俅这样的幸臣几乎无一出自大宋中坚的士大夫阶层直接导致了宠臣派和文官派的尖锐对立这其中蔡京作为文官派的领袖时而打压宠臣派时而又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而拉拢这些宠臣最终使得朝政一团糜烂不可收拾。 有鉴于此尽管眼下高强还不具备入朝执政的资格他也不打算再让蔡京上台那以后的局面展是他无法控制的扶持一个比较倾向于他的梁士杰上来执政才是对高强最有利的结果。 目下衙内所虑者乃是大娘从6谦那里得知衙内的秘事之后告知令岳蔡学士或者蔡相令得衙内受人挟制只得再帮助蔡相复位或者分薄手中权位给蔡学士。许贯忠一直跟在高强身边忝居智囊前后尾自然明白。 高强苦笑道:落在蔡京手里虽然不甘心也还罢了蔡元长好歹是经世之臣行事自有分寸;若是被我那岳丈挟制了哎一声苦叹道不尽心中酸楚倘若输给了蔡京人家好歹是一代权奸小奸不如老奸输也在情理之中;可要是输给了蔡攸妈的这家伙是个出征燕云的时候敢问皇帝要宫女作奖赏的混蛋纯粹的财色小人一个死不瞑目啊想到这高强怨气冲天。你说人家yy的主角遇到的牛人们都是把自己女儿洗白白双手送上再附增家产权势神功若干俯甘为猪脚的垫脚石本衙内可倒好摊上个胳膊肘往娘家拐的老婆也就罢了还饶上这么一位提不上筷子的老丈人人比人气死人啊 他在这里自怨自尤却听许贯忠沉吟道: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咱们与其在这里为蔡家到底掌握了多少咱们的隐秘而烦恼倒不如下点功夫看看能不能绝了蔡元长复相之望。如此一来蔡家为保权势只能托庇于衙内伞下还怕他翻上天去 一语惊醒梦中人掌控蔡家有创意我喜欢有理有理。若是蔡元长无望作宰。以他这几年来整治政敌之狠辣手段想必结仇无数要想往后这日子过的平安。少不得朝中要有人庇护蔡家。高强回嗔作喜心说论起本朝的政治新星舍我其谁自己的圣眷加上理财有方即便没有蔡家的支持顶多就是升官慢一点而已将来还是能爬到高位的若非如此他蔡京当初怎么会巴巴地把蔡颖嫁给我还不是看好本衙内的前程么 只是转念一想。难度不小历史上蔡京四次拜相到最后年届八十昏聩不能理事事务都交由自己的子侄处理却还是手握大权这等老而弥辣要指望他主动放权无异于痴人说梦。 高强仰起脖子。脑子里开始转悠类似的情节和概念:玄武门之变不妥虽说李世民把自己老爹赶上了太上皇的位子自己掌握大权可那一则是以武力达成二则李世民是李渊的儿子自己只是蔡京的孙女婿蔡京要选继承人八辈子也轮不到自己 雍正九王夺嫡更不靠谱那雍正是凭着生了个儿子讨康熙欢心上位的自己老婆的肚子这几年都没动静现造也来不及啊再者说了照现在的夫妻关系来看往后这日子过不过还两说了生娃靠后。 想来想去不得要领照旧撒手:贯忠计将安出道道是你想出来的总不能没个下文吧记得天龙八部里西夏一品堂有位赫连铁树大将军对待手下献计都是甚好你去办来这种处理办法极为高明一下就堵住了那些只管献策不管执行的人高衙内不妨师法一下他老人家的故智。 好在高衙内颇有识人之明许贯忠也不是赫连铁树身边的活宝自然是有下文的:蔡元长沉浮宦海数十年为了手中的权位连自己兄弟都能下手排挤想要他自行退位势比登天。好在蔡元长一生睚眦必报树敌无数别人不说如今朝中那几位新登政事堂的大臣哪个不怕蔡元长卷土重来咱们只需暗中推动借蔡家政敌之手将蔡元长一贬再贬甚至罗织罪名流放海岛到那时蔡元长年事已高莫说回朝执政就算想埋骨中原也得仰人鼻息还怕他不仰仗衙内么 高强看了许贯忠几眼心说还是你够狠明知蔡京手里可能有我的把柄下手居然更重不过仔细一想这却是一个出奇制胜的法子要想对抗阴谋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阳谋你蔡京想要挟制我好办我先把你彻底打垮打败让你就算抓着我的把柄也没法利用试想你若有求于我还敢拿着把柄来胁持我 可是可但是但可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蔡京眼下虽然罢相了乃是败于天时朝野中反对他的势力根本不成气候而高强自己身为蔡京的孙女婿别人还是把他当作蔡京集团的一员哪里会和他合作倒蔡而且眼下蔡京的处境远远不像历史上这个时候那样糟糕由于高强这两年的折腾大宋的整体环境比以前要好很多东南没有花石纲相反由于外贸船队而增加了许多工作机会西北的粮草也调运及时军费充足眼下大宋朝廷的财政比历史上要健康许多。得益于此蔡京原先应该采取的很多聚敛政策也没有施行远没有到那种人皆以为奸的程度。 这算不算作茧自缚 对于高强的这种顾虑许贯忠嗤之以鼻:衙内莫要天真朝廷大臣之间的争斗只有想不到没有说不出蔡元长近两年执政虽说多有可采却大都是些不见急效的事例如东南钱荒缓解了多少谁能说的清至于西北军费俭省了多少人家只消一句崇宁之后边事不兴就敷衍过去了甚至钱引之行功在社稷若要弹劾你时也只消扣上一个以虚无之绢纸替有价之金宝的罪名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新党旧党倾轧数十年难道还真的都以国政为重么 似乎是要证明许贯忠这番论断的正确性次日朝议中书侍郎张商英便抛出了两条奏议:第一条废除方田均税法停止土地的重新丈量。第二条钱法再改废止钱引和目下流通的各种钱币统一铸行新的小平钱。 第八章 上寿 六月十五蔡京寿诞。 眼下这府第已经不能叫做太师府了蔡京日前因彗星出现御史台弹劾不得不自请致仕降授太子太保因此这府第现下只是寻常的蔡府。 府中挂红结彩一片歌舞升平不过在蔡京的书房之中寿星公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气房中一片寂静四个人呼吸可闻偶尔外面传来几声爆竹响声却也没有给房中带来什么动静灯火摇曳间这一间屋子好似处于别个时空。 高强只觉得手心开始冒汗了原本六月天里天气就热虽然这时代没有全球气候变暖一说相反北方又干又冷乃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温度低点但局促在这小小书房中他还是觉得非常气闷。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他的心理压力。自从蔡京命人将他请到书房里梁士杰蔡攸四个人坐定之后只说了几句寻常的贺寿话语便陷入了这种沉寂。 话题的中心当然就是昨天由中书侍郎张商英所提出的两条新政。自来新官上任三把火张商英虽然目前只是执政但他却是五人宰执班子中资历最老的一个而在声望上碌碌无为的相何执中远远比不上他。是以张商英提出的新政便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蔡京之所以对这两条新政极为不满盖因张商英的矛头直指他的存在。本来蔡京是因为彗星而罢相皇帝也并没有指责他施政不当但张商英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蔡京一定要从政绩上把蔡京打倒才能断绝他卷土重来之望。 料不到张中书虽然被我顶了一下腰却在作本衙内最想作的事呢加油努力高强正在暗自欣喜。忽听蔡京沉哼道:张天觉一朝得志语无伦次浑忘了他一向不得志当初还是老夫将他引入政事堂如今这两条新法正正冲着老夫而来若被他得志则老夫复相势比登天你等有何计策 自从前阵子因为博览会一事被高强顶撞之后蔡攸对自己的女婿一百个不顺眼。今日虽然没有当面扯破脸皮还是看在自己老爹寿辰的份上。听见蔡京问他正眼也不看高强一下抢先道:爹爹张天觉不自量力胆敢与爹爹作对乃是自寻死路那方田均税法乃是熙宁法度今上最讲绍述张天觉一开口就废了这一条他这中书也作不长久了。 高强翻了翻白眼。心说还有这么浅薄的家伙。赵佶讲绍述难道还真是要继承神宗变法的遗志么那还不是在登基之初想要巩固自己的地位拉拢新党而提出的。现在他在位已垂十年皇权早固岂会还捧着绍述二字当大旗别人不懂其中奥秘也就罢了您的爹爹蔡京用这绍述名义打击政敌用得出神入化难道你蔡攸也被忽悠进去了 蔡京不动声色对于蔡攸的话恍若不闻转问梁士杰:士杰你怎么看 方田之法乃是元佑群臣最为痛恨之法。梁士杰显然早有准备。不过这话倒似有些说给高强听的模样:本朝不立田制不抑兼并巨室豪家隐匿田土无数官吏有司历年辛劳两税也没有多大起色朝廷用度都仰赖诸般禁榷之法而来此乃本朝心腹之患因此神宗行方田之法立万世之基。只是此法矛头指向豪门大户。形势之人旧党大臣多出于此因此诋毁最烈又因其中涉及地方胥吏奸猾之徒从中取利扰民滋甚熙宁法度之败泰半由此。大致从出身上来说新党诸大臣以王安石所提拔的许多年轻士子为骨干而旧党大臣中则许多人都是宗室高门子弟因此这条以打击豪强势力将他们手中的财富还给自耕农为目的的新法就成了旧党的眼中钉之一。 梁士杰续道:如今张商英建议罢行方田法愚意乃是意图取悦旧党士大夫市恩卖好以为他将来独霸政事堂张目。在现今的宰执之中粱士杰的地位有些尴尬他是前任宰执成员又是罢相的蔡京的女婿如果蔡京不是因为彗星这种原因而下台的话他本该一起滚蛋的。饶是如此现今新任中书侍郎张商英咄咄逼人如果被他巩固了地位梁士杰这尚书右仆射多半也坐不稳当。 我所虑者张天觉会以此为饵招引旧党群臣再登朝堂以为羽翼那时我等恐怕要老死岭南了罢 蔡京点头不语却转向高强:强儿这钱法上头你最精通有何见解 当初高强顶撞的是蔡攸蔡京一直都没有出面如今大家对面对坐着蔡京居然若无其事好似高强一直都是蔡京的好女婿一样这份功力令高强大为叹服。不过人家摆出这样姿态高强总不好说咱们还没和好呢我懒得理你这样的话也只得当作什么事都不曾生:恩相张天觉倡议变钱法乃是自寻死路钱引之法靠的是朝廷的信用张天觉若要废止钱引就得拿出财物来收兑百姓手中的钱引如今朝廷国用已然不足他去哪里找这笔钱财来 高强只是泛泛而论却见蔡京的细长眼溜了他一眼神情甚是古怪登时心下一凛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一时猜想不出加上高强原本心中有鬼立时就紧张了起来。一旁梁士杰却冷笑道:世侄说的不错张天觉倡议废止钱引矛头指向的一是恩相二就是贤侄你的大通钱庄了 高强恍然大悟一块石头落了地原来不是自己的小算盘露了馅慢着矛头指向本衙内的钱庄直娘贼我说他张天觉怎么敢说收回钱引敢情是打算把这笔损失全部转嫁到我的大通钱庄头上 目前的钱引行大通承担了京畿和东南五路数额占了全国钱引的一半以上这两个地区也是钱荒最为严重的区域如果蔡京今年还在台上原本是打算将西北的钱引也交给大通来行的。倘若张商英的倡议通过老百姓的钱引自然还是拿回大通钱庄的柜面上来兑换等到大通拿着兑回的钱引找朝廷讨要银钱的时候小脖子可就捏在人家手里了。 在这个时代当然不会有成熟的金融体系之前大通同意为朝廷承担钱引行的任务其实只是起一个代办的作用正是有了大通对钱引自由兑换的承诺才保证了朝廷的钱引能被官吏百姓所认同。然而一旦钱引废止的消息传出各地必定是生挤兑风潮高达数百万贯的钱引会第一时间涌向各地的大通钱庄由此带来的现金流阻塞问题甚至可以在一夜之间摧毁高强心血寄托的大通钱庄就算事后这些钱引能被朝廷以银钱回收大通的信用也已经毁了。 一想及此高强心急如焚心说老东西张天觉我不就是不肯把师师卖给你就出这样的狠招对付我啊封建的条件下新生的金融机构何其艰难一旦蔡京不在台上大通立刻就面临了生死存亡的考验本衙内的条件算好了吧可怎么觉着比那后代的乔致庸还难呢 现在也顾不得怎么对蔡京使坏了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吧:恩相此事万万不可行自熙丰以后钱荒之祸令朝廷上下束手雇役法之所以难行被旧党司马光等人称作扰民恶法肇因正在于此。如今钱引之行无需铜本。眼看钱荒之祸大有好转此物之要在于一个信字朝廷若真个将钱引废止则信用全无钱荒如故百业凋敝就在眼前也实际上钱荒的成因当然不仅仅是钱币本身的问题。 蔡京还没说话。蔡攸却一声冷哼: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如今可知道厉害了么若不是大树底下好乘凉你还真以为你那些旁门左道真能大行于事你 蔡京长眉一扬拂袖道:休矣如今正是要紧关头正该捐弃前嫌和衷共济强儿一向也未存什么异心些许龃龉不必再说。 高强算明白了敢情这爷俩一搭一唱。在这等着本衙内呢话说回来。也实在是立竿见影了点蔡京这刚一下台就惹出了这么大的危机。而回想自己一路以来的作为有多少不是仗着朝中有蔡京的支持无奈啊你蔡元长一代权相实在不是本衙内能够驾驭的了往后国家大难来临之际这大权若是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一个处置不当大宋就是覆灭之危这样的风险我冒不起啊所以还是要得罪了 面上还是要作足功夫。高强少不得与蔡京父子敷衍几句接着拍胸脯道:钱引之事孩儿当尽力而为必当设法向官家进言要这张天觉不能成事。只是那方田之法 蔡京摆了摆手:方田一法法虽好而难行废了也无大事老夫所忧者张天觉此举是为了其后拔擢旧党群臣。养其羽翼而张目。 自从元佑更化以后新党和旧党间有一件事是大家都很清楚无论哪一方上台必定要把另外一方统统打倒一个不留只要一点手软留下的那个人就会成为日后的祸根张商英之前是借着蔡京的手爬上来的却又因为弹劾蔡京而上位这种行为势必会遭致在朝的新党诸臣的鄙夷他要想拉拢够分量的帮手只能去找旧党。 好在这种事也不是高强能解决的蔡京沉浮多年在党争这个战场上堪称顶级强者这方面术业有专攻自有他老人家去操心。几人商议地结论就是钱引主要的理论和操作都是由高强进行因此主要由他来实施反击而党争自然由蔡京主持梁士杰负责执行。 商议已毕梁士杰和蔡攸告辞退去蔡京却留下了高强。 说实话高强在这时代最头痛的就是面对蔡京这老狐狸城府如海当面对着根本就不晓得他在想什么加之高强现在对于如何对付蔡京一直不得要领这二人相对带来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好在蔡京并不打算对他如何当前非常时刻还是以恢复他自己的地位为要务高强乃是前次复相的有功之臣今次蔡京依旧问计于他:贤孙婿我两家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那钱引一事可见一斑。老夫此番罢相乃是天不与我该当如何复相贤孙婿还须仔细筹谋才是 怎么办若不是这两年来历练有成高强险些要脱口而出你老人家回家养老吧往后的事情交给咱们小辈来办就好了好在即便是来自现代他也了解领导干部年轻化的难度从前不是有那么句话么八十岁的人召集七十岁的人开会讨论六十岁人地退休问题凡是尝过权力的滋味的人有几个能淡然而退的尤其是蔡京这样一生打击政敌不遗余力地更加不能忍受大权旁落那可是任人鱼肉的境地本朝的一位宰相被贬窜之后死于远地连尸都被老鼠咬掉了一个脚趾这等悲惨下场他哪里能忍受 见高强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蔡京不悦道:贤孙婿有话直言便可。 高强把心一横心说不管成不成好歹要作一次尝试:恩相孩儿这话或许不大入耳只是以如今的局面若要恩相复出还不如一力扶持梁相公取何执中而代之。 出乎高强意料蔡京居然眉毛都不动一下:怎么讲 前次恩相罢相圣眷未衰况且官家新立除了恩相之外余人不堪大用是以即落即起。今次有所不同官家登基十年大柄在握而恩相手握中枢八年称得上权倾朝野试想官家春秋正盛又怎容得下恩相独揽大权此番何执中为相官家用意正在于此。既然是豁出去一试高强索性也不避讳了连揣摩上意的想法一并托出横竖蔡京自己就是揣摩上意的大行家这些东西他也都想得到。 果然蔡京仍旧不动声色:若是如此士杰乃是老夫的女婿为何又得以登相 这还不是因为你厉害朝中有名望的大臣被你一扫而空斟酌了一下语言高强将如今蔡党一支独秀的局面说了一遍顺便不轻不重地捧上蔡京两句续道:如今所虑者只有张中书一人只需设计将他扳倒恩相再作出谦退的姿态官家一要借重我蔡家之力二又无需心忧恩相握权过重梁相公登相便是情理中事了岂非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蔡京忽然冷笑一声:贤孙婿为何你所欢喜的竟是士杰登相而非你的岳丈 第九章 弄权 为何为何自己身为蔡攸的女婿居然会一直站在梁士杰这一边;为何蔡京对自己称得上不薄自己却一直存心要夺取他的权力为己所用;为何蔡颖这样才貌双全大家闺秀的女子自己要和她弄到如今这样同床异梦的境地 我怎么说我根本没法对任何一个人说要不是明明知道任凭你蔡京这么一人擅权搞下去最后大家都得完蛋的话本衙内用得着花这么多心思搞这么多事么放着我这花天酒地快活的衙内日子不过 被蔡京这么一问高强几乎要爆出来说到底他这人生中绝大多数的日子都是作为一个并无多少压力和愁思平安度日的小老百姓而渡过的现在这样的生活肩上的重压无时不在到现在还没崩溃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了。 你这蔡京老儿当了八年太平宰相也算是有福气了怎么不懂得见好就收呢一直作宰相作到大宋亡国留下万世骂名自己饿死在道路难道是什么好事 满肚子的怨念无处泄眼前的日子还得一天一天过高强只得作无辜状:恩相梁相公治世能臣自可承受恩相衣钵岳丈虽说学问泱通政事上却似不如梁相公孩儿见恩相一向提拔梁相公如今已身居右相一步之遥触手可及而岳丈现今仍未染指中枢是以 蔡京眯起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微微点了点头:以你说来士杰登相大有希望不知你可曾想过士杰一向都是老夫一手提拔官家那里圣眷不重不独难以与你相比甚或连老夫也大有不及。你岳丈虽说政事上未曾历练一向只作得侍从官不曾一日当过亲民官。司监官却胜在与官家结恩潜邸乃是旧眷这一节上士杰可万万不及了。所谓结恩潜邸就是当赵佶还没当上皇帝的时候蔡攸已经开始巴结他了通常对于皇帝登基之前的处境都是用东宫来指代。不过赵佶不曾为皇储因此叫做潜邸。 咦高强大为惊诧蔡京听到他劝说其放弃罢相转而扶持梁士杰上位的话语后居然没有翻脸作色相反很是耐心地探讨起梁士杰和蔡攸两人的优劣来。这一下大出意料难道说蔡京居然也有引退之意若真如此善莫大焉 高强这下来了精神肚子里打了打腹稿趋前道:恩相。论起梁相公和岳丈。确实各有利弊粱相公少了圣眷岳丈短了资历。孩儿以为。圣眷不足可以由孩儿代为设法岳丈的资历不足却须得多经历练方可。目下张天觉入相对我蔡家咄咄逼人一是借着彗星经空天人感应的当口参倒了恩相二就要废罢方田和钱引更变恩相所立诸般法度之后想必更有新招。誓要令我蔡家永无翻身之日而后快因此当务之急便是保住梁相公的大位进而将张天觉贬出中枢去此心腹之患。至于岳丈与梁相公之间同是为了保全我蔡家富贵孩儿以为不须分了内外彼此反而伤了自家情分。为了能打动蔡京高强不惜一口一个我蔡家。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以防蔡京看出他锦袍下藏着的小来。 蔡京闻言沉吟半晌终于道:张天觉历来严苛当初借老夫之力而进如今又反戈相向老夫一日不亡他岂能安枕说到这里蔡京的眼睛眯的几乎看不见眼中看不到有什么凶光厉芒之类语声却寒似冰雪听的高强差点忘记了如今已是盛夏时节几疑身处三九寒天。 忙即抖擞精神跟着大骂了张商英几句又道:恩相且宽心张天觉生性嚣张似此小人一朝得志便语无伦次此次上书求罢方田和钱引一天之内就闹的沸沸扬扬若是再过几天势必满城皆知如此行事不密哪里是宰执大臣的手段要想抓他的短处逼他下台丝毫也不为难。在历史上张商英就有一个志大才疏的评语每逢要作什么事的时候都是大大咧咧地在公众场合与人议论全然不晓得权谋手腕因此才被人扳倒了。高强前世看电视剧大染坊里就有这么一句话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几事不密则成害充分说明了保密的重要性人家陈六子可是大字不识一个啊比这位大宋执政的张商英都要强多了。 蔡京点头而笑:如此甚好你且去筹谋老夫也当命人计量他的短处伺机而动一举将这狂徒参倒才好何执中庸庸碌碌不足为虑那时节宰执中便是士杰的天下老夫大可悠游林泉矣 高强心中大喜却不敢得意忘形奉承了蔡京几句什么你老人家身如苍松体如翠柏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蔡京也不以为意只捻须笑眯眯听着忽然道:贤孙婿前日颖儿归省我听你那丈母说道你夫妻近日合口吵闹为的就是老夫这相位之事可有此事 高强心头一凛心说这话儿来了从蔡京的话里听不出蔡颖说了什么隐秘但切不可大意谁知道蔡京是不是在试探自己恩相明鉴确有此事只因恩相此番去相乃是受天时之累非人力所能挽回颖儿一时情急迁怒孩儿是以争闹其实也无大碍 蔡京把手一挥:朝廷大事妇人家懂得什么贤孙婿无须挂怀我已命你岳母训责于她今后夫妻和睦才是正理。 咦在自己和蔡颖的矛盾中蔡京居然站在自己一边我花花太岁高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招人疼了这等幸福来得太快以至于高强压根就不敢当真一面嘴上谢过蔡京一面肚子里给自己不断上条:小子莫要上了这些老狐狸的当上次被童贯耍了一次教训还不够深刻么眼前这位可是蔡京蔡元长不是啥善长仁翁 国事家事都说完又说了些闲事高强说起大名府的政务蔡京少不得又提点几句见这小子却是一脸地蒙然无知好似全不相干一问才知原来这位新任大名府留守乃是甩手掌柜一流将一应政务统统丢给大名府通判吕颐浩去处理不禁哑然失笑:贤孙婿毕竟是平步青云实务上头还需多多留意才是日后如何登朝入宰 高强唯唯应诺眼见月将中天时候不早了便即告辞离去。 他那边身子刚刚出了院门书房屏风后转出一个人来却正是蔡攸蔡居安 爹爹高强此子诡诈多端爹爹莫要信他蔡攸刚刚说得两声蔡京抬手止住冷笑道:诡诈多端终究是嫩了点现下为父罢相张商英猖獗一时正是用人之际为父故以言语动其心固其志而已。待到张商英既去为父复相再来徐徐治他 蔡攸闻听大喜过望连称爹爹英明神武明察秋毫洞烛其奸反正堂堂的枢密直学士别的本事没有肚子里墨水还是实打实的出口成章不在话下。 知子莫若父蔡攸有多少斤两蔡京自然清楚的很只当没有听见又道:非常之事须用非常之人颖儿那里须命她潜藏隐匿不可令高强生出疑心一切须以老夫复相为先 蔡攸正要答应蔡京忽然瞥了他一眼:攸儿你如今也进位枢密直学士位在诸阁直学士之冠侍从诸官以此为尊是否也有意入相 蔡攸吃了一惊他醉心名利这相位乃是大宋士大夫的梦想他又岂能免俗只是蔡京向来提拔梁士杰他却一直都只能混侍从官心中一向愤愤不平现今蔡京正在一意筹谋复相却忽然点到了他心中所想不由得惶恐至背上出汗讷讷不知所云。 蔡京此刻的面孔若是被高强看到必定要大叹他生不逢时若在后代出现奥斯卡没有华人影帝的历史即刻改写:只见他满面慈和一片砥犊之情:攸儿你我血肉相连老夫年事渐高这份家业将来若不交给你又能指望谁士杰终究是外姓我蔡家诸多儿孙前程身家也只能由我蔡家来掌握这千斤重担。日后还是要交到你的手中但望你戒骄戒躁循序渐进待得为父复相之后自会为你铺平道路休要急于一时误了大事 面对老爹少有的谆谆教诲蔡攸激动的热泪盈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抱着蔡京的大腿只叫得一声爹爹已然双泪两行喉间哽咽竟至不能言语。 父子俩上演一出濡慕戏码而后蔡攸恋恋不舍地出去转过一个弯角脸上顿时就换了一副表情面目狰狞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老而不死。是为贼如今已经六十四了。还想着复相执政让你这么把持着大权何时才能轮到我上位偏生又一味袒护那梁士杰 高强这小贼。虽说千般诡诈却也想这老贼引退不出如此说来或许有机可乘也未可知只可惜颖儿向来敬重那老贼未必肯一心为我出力否则倒可借她之力与那小贼试探则个蔡攸皱着眉头月光下渐行渐远声音渐息。 对于自己走后蔡家父子的丑态。高强没有万能上帝视角自然是一无所知。他来到前堂此间寿筵已散问到自己妻子蔡颖时却说她老娘想念女儿留在府中歇宿请高姑爷自行回府。 今日所获得的信息太过惊人高强正要找个地方好好消化一下当下也就独自出得府来。迎面却见停了一辆车正是梁士杰在此相候。 大会开完开小会见完蔡京见梁士杰高强心中不由得古怪这一家子到底搞的什么名堂有话当面都不说好在我已经出来了否则怕不还要和那丈人老爹周旋一下。 贤侄你可知道恩相已经有疑你我之意车轮滚动梁士杰眼望窗外口中说出的话却令高强大吃一惊刚刚还和蔡京说的好好的怎么梁士杰就作此危言 原本恩相去位我却进位右相已经是不同寻常前日你夫人过府省亲内子偶然听见她与令岳母私语说及你曾称道恩相该当自行引退保我相位不失可有此事 高强额头冒汗心说都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啊自己和蔡颖的闺房言语不必任何人宣扬几天之内好象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话说这位梁士杰的老婆会去偷听自己的嫂嫂家事回来告诉自己丈夫如此心机真不愧是姓蔡的女人却有一桩好自己老婆是向着娘家这位梁夫人兼蔡小姐却心向婆家。 既然已经点破高强也不隐瞒梁士杰向来是他的拉拢对象以高强的资历要想做到相位不知要等几年未来的朝中政权就指望梁士杰为他掌控了这个盟友是一定要抓牢的。便即直陈其事又将自己适才同蔡京的说话都告诉了梁士杰他也不担心梁士杰是蔡京派来试探他的若当真如此瞒着不说才更显得心怀鬼胎。 梁士杰静静听罢面无一丝表情:贤侄恩相说他愿意自行引退不图复相以保我相位和蔡家不坠你信也不信 呃高强很想说我当然相信不过对于蔡京这种量级的对手他一辈子也不敢说能完全掌握至于说这种权臣会自行放弃政治前途那还是蔡京么哎心理学上说人们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真是至理名言就像现在虽然我心中明明知道蔡京绝对不可能就此放弃权力退隐但这结果实在太过理想理想到我都几乎想要蒙骗自己了 梁相公你追随恩相多年对恩相知之甚稔却怎么说 梁士杰毫不犹豫:决无可能恩相一生沉浮宦海深知官场之中权位当前父子可为仇寇兄弟可比路人纵然日后为相者是他亲子恩相自身仍旧是风光不在又怎能甘心就此终老更不要说你是想要本相接替恩相的权位 他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深深盯着高强:贤侄你我虽隔一辈都是蔡家地女婿恩相纵然再有怜才之心也不会将自己手中权柄让与你我切不可有侥幸之心 高强心中直打冷战心说你们真牛啊丈人女婿彼此之间亲密无间背后却还是这般枕戈待旦换了本衙内呃好似我和自己地丈人比你和蔡京的关系要差的多了难道蔡家嫁出去地女儿都是找的白眼狼作女婿 梁相公既是这般然则莫非恩相属意岳丈继承他的权柄 梁士杰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蔡居安心中多半也是这般想法只可惜恩相胸中沟壑又岂是区区这般我意他必定是想要扳倒张商英之后趁势再起三度拜相到那时本朝上下再也无人敢与他抗衡就连官家也要让他三分你我除了拜服其下为恩相效命还有什么话说 高强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眼前梁士杰眼中所闪现的光芒与刚才书房中的蔡京何等相似那就是对权力的极度渴望 第十章 心曲 月夜之下灯火阑珊。 高强独自坐在自己的小院中抬头望了望头顶的那株老槐树满天星光和月色透过树荫撒下来槐树下仿佛是一片独立宁静的小天地。 从蔡京府上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坐在这里。当初刚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这个地方就是他最喜欢的穿越时空离开自己的家乡来到这个落后的时代生活上的极度不适应再加上自己所顶着的这个花花太岁的不良身份高强一度很有些迷茫而这个宁静的小小院落就是让他最感到安心的地方。 好似已经很久了像这样一个人独处什么都懒得去想原本他是想要在这个地方好好地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近来身边生了太多的变化快的让他这个从信息爆炸时代过来的人都无法适应。自己的部将有异心自己的妻子有异心自己的盟友也有自己的打算自己原先可以利用的靠山不再那么可靠而且更多了新的政敌 只是不知不觉之间仰望着头顶的星空高强却渐渐将这一切都抛开了将心神都沉醉在一片沉静宁谧之中不能自拔也不想自拔。 于无声处有箫声起轻扬宛转飘渺优柔其声如涓涓溪流水声一路叮咚又如山间云雾蒸腾韵味令人心向神往。 一曲既罢高强哑然失笑:师师啊似乎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你都会来吹曲子给我听吧槐树背后转出一人杏黄衫子罗褥裙髻用一条白丝带松松的挽着一张俏脸在月色下溶溶如水正是师师。 她单手挽着一管玉箫袅袅婷婷地走近来轻轻嗯了一声:衙内曾记否。师师第一次给衙内奏曲就是在这小院中树荫下。 记得当然记得高强又怎会忘记那时的他心中满是迷惘不知道前路何方正是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正是从师师的琴曲之中他拾回了指点江山的豪情振作起精神来面对这个时代。当日你所歌的乃是青莲居士的将近酒调子我还依稀记得只是不大准了。 高强说了几句忽然觉得有些别扭这才觉师师侍立一旁一站一坐目光都不相交根本不是谈话的样子随笑道:左右无人你便坐下与我说会话也罢莫要冗谈什么没有你的位子本衙内向来没有那些规矩。 师师嫣然一笑。用手将鬓角的丝挽了挽依言坐下道:衙内自四年前收留师师待师师并无半些儿差池寻常大富人家的女儿也不过如此莫说什么规矩倒要将师师宠坏了呢她一面说着忽地幽幽叹了口气:师师当日从教坊随衙内回府时还不大懂得事理这次回京在丰乐楼里见了白姐姐。才知道自己少时便得以遭际衙内竟是何等的幸运若是仍旧留在那瓦舍之中如今怕是已经 高强听见她说起丰乐楼才想起自己也是个开妓院的只不过身份比寻常妓院老板高了一些所开的这间青楼格调也高了一些而已。不过话说到底青楼就是青楼自己顶多是办了一桩大清朝一等鹿鼎公韦爵爷想办却一直没有办成的事情而已。只得挠了挠头讪笑两声:我当初办那丰乐楼也只是为了给白行一个向天下人一展绝艺的舞台这楼子在小乙手上能办得这等兴旺却是我也不曾料到的。只是这等去处终究是苦了一些女子的终身 话犹未了师师忽地将头抬起连连摇头道:衙内何出此言天下女子皆有宿命风尘之中也尽有白姐姐这样的奇女子只叹造化弄人又怎能事事如意丰乐楼中的姐妹都道衙内的这楼子乃是一等一的所在若是在别处瓦舍纵然被豪商官吏买去作了姘头妾媵也还是一般的受苦倒不如此间众姐妹聚在一处还来得心安。 高强莫名惊诧他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自幼耳朵里灌的就是新中国建立以后就消灭了妓女长大了也没敢找小姐什么的总觉得脏得很不想今日从师师口中听到这么一番道理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不过回心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古人说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即便是景况不好只要周围人都是差不多水准大家都安之若素起码心理上就安定许多吾心安处即是家啊 点头叹息道:当初办这楼时我只叮嘱小乙此楼乃集大宋之精华娱乐大众不当得把些可怜女子的血泪拿来抛洒想以小乙的风流倜傥也不会干出辣手摧花的煞风景事来。不想这一点善念到你这里却成了莫大功德了却哪里当得起我记得曾听人说过公门之中好修行一点善念即是如来依你这般说倒还真是了青楼之中亦好修行哩 师师微微侧着头听他摇头晃脑地挥忽地轻笑一声:衙内你莫不是一直都以为自己办这楼子有些损德是以今日听师师这般说便大大松了口气 嘎高强的挥戛然而止心说这小娘子恁地冰雪怎么就能看出我的心思不由得把脸一板想要正色以对无奈眼睛里对着这样纯美的笑靥耳朵里听着柔柔的笑声随风吹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女儿体香高强忽然觉得这脸怎么都板不起来。 费了半天劲高强的努力终告失败很是泄气地吐出浊气悻悻道:你本是好好的女儿偏生与那白沉香一夕畅谈之后就多了这许多鬼灵精的花样必定是她调唆于你看本衙内来日去丰乐楼收拾她拧眉怒目作出狰狞之色眼光却从师师的脸上移开了。 哪知这李师师不知是忽然开了窍还是怎地对于高强这般作态全然不放在心上咯咯笑道:衙内白姐姐果然不好么那么为何男人提到她的名字个个心向往之就连官家见了白姐姐也是沉醉不知归路说着轻轻唱了起来:吴盐胜雪并刀如水纤手破新橙若不是情浓之极又怎能写出这样好句 咦呀呀这小娘子好似怀春了也高强睁大双眼看着眼前这一脸神往的美少女那一股怀春少女的娇羞神态以高强这样见惯了后代铺天盖地的美女眼球轰炸的人也是怦然心动。只要是真正美丽的事物就算见了再多遍还是会给人一样的震撼和感动啊 忍不住调笑道:你这话遮莫是周邦彦那老不修教晓于你的么 师师一怔:衙内怎的知道周老教给我时还说这辞决计不能流传出去哩 高强大为兴奋笑道:莫要小看本衙内我不但知道这词还知道这词是怎么来的我且问你周邦彦教你这词的时候白沉香可在旁边 不用回答师师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她一手捂着嘴唇看向高强的眼光全然没有了适才的戏谑满是不可思议。高强心中大乐这八卦如同历史上的一样上演只不过主角换成了自己一手捧起来的白沉香而原先的主角现在却正坐在自己的面前。 周邦彦这老不修躲在床底听官家的壁脚居然还敢将这等龌龊事将来说于你听不怕教坏了小孩子师师呀师师你果真学坏了太令我失望了高强摇头叹息。 师师见高强这般作态反笑了起来大眼睛蕴满了笑意横了高强一眼:不论是跟谁学坏了总之是在丰乐楼里的人丰乐楼是衙内所办这笔帐若真个要算的话也只好算在衙内身上咯 被人反戈一击高强一时哑口无言心中却更被师师方才抛过来的那一眼所震撼这位历史上的一代名妓此刻虽然仅仅是十六岁的花信年华却已经开始展露出她那惊心动魄的美丽。这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真是真是真是太女人了 忽地惊觉高强这才醒悟不知不觉之间俩人的关系已经从原本淡淡相处遥遥相知。转变成了眼下这样言笑不禁如坐春风也似。有多久了上一次能和一个女人这样愉快的相谈没有半点负担没有半点机心更没有任何的勉强一切都犹如流水一般于无声处沁人心脾那仿佛已是久远的叫人记不起的往事了啊。 四目相望高强心中感觉的变化立时带来了眼神的转变男人的这种时候。眼光中定是会透露出极为明确的信息的。如师师这样兰心慧质地女子又怎会感受不到似若娇羞不胜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微微将头低下去修长的脖颈沐浴在月光下单薄的黄衫随夏夜轻风起伏。 风中送来的可是那处子的幽香 高强此时只觉得身心一片舒畅平和喜悦一切烦恼都似远离自己而去忽地微微一笑:师师你长大了长成这样一个大美人了。当初我把你带回来真是一个英明的抉择。 听见高强这般说。师师羞不可抑口中嘤嘤两声好似说了些什么却多半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只顾将头深深地再低下去低下去含在胸前抬不起来。 高强怦然心动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走到师师面前。然后作出了一个标准的衙内式动作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端着面前美少女的下巴缓缓地将她低垂的头抬起来让那容颜慢慢慢慢地迎着月光悄然绽放。 师师很温顺顺着高强地手势就这么仰起了脸双眼不由得闭了起来高强这么看着心中只是赞叹:要多少天地灵秀才能造就这样的美丽奇怪的是这样的少女就在自己身边日渐长成为何直到今天自己才能领略她的美难道真应了那句话这世界从来都不缺少美而是缺少现美的眼睛 凝视着师师的脸高强只觉得她脸上的光芒忽明忽暗待细细一看才现她长长的睫毛正在急地颤动着映带着月光下的浅浅影子也便在那脸上曼衍。知道这小娘子生平头一次和男子这般亲密接触不晓得紧张成什么样子了顿时兴起一股戏耍的念头俯身下去渐渐接近直到彼此呼吸可闻鼻端都能感觉到师师鼻中呼出的香气却就这么凝定不动眼睛死死盯着师师那不停颤抖的长长睫毛。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师师就算闭着眼睛又怎么会感受不到纵然她是天生的这般女人却始终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豆蔻少女此际心乱如麻自不消说偏偏那可恶的男人又没了动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忍了半天只觉得那张脸已经近在咫尺浓烈的男子气息已经令她全身心都为之震颤偏生久久都没有下文师师怯意渐去好奇心渐生忍不住微微睁开双眼 啊出乎意料的景象令师师惊的直跳起来正不知如何是好高强一手伸出捧着她的脸颊一手已经揽着纤腰将这浑身颤抖的美少女搂在怀中一口噙住已经在他面前施展了半天红唇诱惑的樱桃。 说来奇怪刚刚只有一根手指和下巴那么丁点大小的接触师师已经紧张的双眼不敢睁开此刻倒在高强的怀中经历着生平第一个吻她的眼睛却睁的越大了。 高强并非初哥见此情景便浅尝辄止又放开了她的唇依旧保持着刚才那样极近的距离眼睛凝视着师师那不知是因为惊恐还是紧张而睁大的眼睛却不说话。 师师怔了怔:完了就这样了好奇怪 衙内唔刚刚开口高强忽然又吻了上来将师师要说的话都闷在腹中噙着她的嘴唇只顾吮吸过了片刻才又放开。 师师的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眼波像是被春风吹皱的湖水一样盈盈流动着。待高强第三次吻上她的唇她的眼睛便缓缓闭上身体也放柔软了。此时高强手上稍稍用力便将师师紧紧地抱在怀中一手抚着她的肩背一手沿着腰间的曲线慢慢地爬上娇挺的臀峰。 师师只觉得一波生平从未经历的浪潮席卷全身在与身前男子全方位的接触中她全身不住颤抖变得越来越柔软等到高强第三度放开她的时候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 此刻再看这美少女髻已变得散乱双颊一片晕红软软地倚在高强的怀中好似全身上下没半根骨头只有口鼻间呼吸声清晰可闻。 情知怀中的少女已然情动高强看她如此娇态心中一阵得意双手一抄将她轻若无物的娇躯抱在怀中大步迈入房中。 第十一章 计赚 当第二天早上许贯忠看到高强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迎着初升的朝阳高强居然正在自己院子旁的练武场上挥洒汗水将一根花枪舞的呼呼作响一旁持着杆棒督促的正是他的师父教头林冲 在许贯忠初初认识高强的时候这种场面乃是每天都有的功课高强如此习武不辍再加上林冲和鲁智深两位明师教导他的武技在一两年中已经有了相当的水准按照水浒传中的衡量标准那也是等闲五七个壮汉不得近身和宋江大概处于同一水平线上。当然了由于高强的宝刀厉害现在又多了一件唐猊铠装备上好了太多真打起来的话宋江这种水平的选手多半不够他杀的。 只可惜自从高强去了东南为官林冲就留在京城其后不久鲁智深和武松先后离去高强身边没了可以和他一起练武的良师益友这练武的场面就越来越少见了到后来就连寻常活动筋骨的运动都不是每天必作。韩世忠等人虽然是每天习武的但他们都是自己练出来的野路子杀法和林冲鲁智深这样掌握了军中千锤百炼的武技截然不同没法教给高强。 看衙内今天的气势虎虎有生气啊莫非是有什么好事许贯忠摸着下巴思忖着之前高强一直在大名府和汴梁城之间来回奔波身边的麻烦一件接着一件而且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那种饶是以这位衙内一向以来的机警和强势也有些疲于奔命。虽然到目前为止高强仍旧保持着状态但在许贯忠看来高衙内的心理压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增长到了一个相当危险的境地否则他也不大可能在丰乐楼对张商英采取那样强硬的态度。在高强状态好的时候或许会有更加巧妙的应对。 不过今天高强的精气神与昨日截然不同根本就像是换了一个人看他赤着上身双手把那支花枪来回舞动一个身子窜高扶低口中呼喝连声。完全就是一派投入练武的气势这些日子以来缠绕在他身边的纷扰全然没了痕迹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见许贯忠到来高强只略点了点头依旧将一路枪法使完又对林冲行了礼算是做完了今天的功课这才拿起一条丝绵手巾来擦汗一面同许贯忠走到场外一面道:贯忠。你看我今日这路枪法走的如何 许贯忠自然实话实说。枪法是不怎么样精神倒还健旺可喜可贺。接着话锋一转就开始八卦:衙内不知今日有何喜事小人观衙内的气色红光满面印堂亮必定大有所得。 高强得意洋洋正待卖个关子却立时被许贯忠的话噎了一下:遮莫是阴阳调和天地交泰这厮怎么一猜就中 见高强脸上尴尬。许贯忠笑的极其讨人嫌:衙内自从娶了三娘之后足不入内宅算起来已经有大半年没近女色了衙内自己不知其实神色间已经有了一丝戾气乃是阳火太旺所致。不过现在看来神气安然血脉通畅冲正平和。正是天地交泰之征 打住打住高强立刻头大敢情你不但智计过人中医也有一套啊不过这几句话似是而非中医不像中医相面不像相面听着还真头晕可也真说到点子上了。 想想昨夜的风光高强这久旷之身逢着师师这样的处子少女那是意气风气派豪迈开头还顾着她初承雨露小心在意不过后来了性便也顾不得许多挺枪纵横驰骋床上战场七进七出威风凛凛好似当年长坂坡英雄赵云赵子龙。话说师师这女子真是天生媚骨虽然是处子之身却胜在适应的快一夜下来除了身体极为疲累之外竟也没显得被摧残的如何憔悴 想着想着高强竟有些把持不定赶紧将思绪都收了回来咳咳适当的性生活是有益身心健康的不过一旦过度沉迷其中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况且对着师师这样女人中的女人更须把持己身只是她刚刚开苞就已经如此令人着迷一旦花开初绽从青涩少女蜕变成真正的女人那又该是何等的旖旎风光没完了你还 送走了师父林冲高强换了身衣服与许贯忠来到自己的书房眼下高强也是一方大员的身份高俅特地在自己的太尉府划出一块地方作他的别院因此高强的书房独立一院周围都是他的心腹牙兵把守着大可放心议事。 高强先将昨夜在蔡京府上几次会谈的经过说了一遍许贯忠一直静默只管听高强叙述直到一切说完沉吟半晌才微微摇了摇头。 怎么莫非是我做错了什么事适才一路说高强自己也在整理思路一夜过来脑子是清楚了不少可还是没完全理清见到许贯忠这样表情不免在意。 非也衙内的应对眼前来看并无大错贯忠所虑者眼下几方交错形势诡异之极衙内既有外患又有内忧错综复杂煞是棘手。许贯忠的话高强自然是明白的眼下对外界来说自己还是蔡京一党的人目前蔡京罢相张商英反对派咄咄逼人朝廷大局走向混沌不清而蔡党内部来说蔡京想要利用高强复相梁士杰想要保住他右相的地位甚或再进一步蔡攸多半也有他自己的想法高强身边甚至还有一个定时炸弹6谦无论换了是谁面临现在这样的局面都会头大如斗。 倘若没有6谦这一层我还可以静制动等着对手出错至少现今几人之中本衙内年纪最轻大不了多等几年。只是有了6谦咱们后院随时有可能起火教我实难镇静自若。高强不住摇头:再说外务张商英好容易入朝为相誓要将蔡京打得不能翻身本衙内因着姻亲的关系也在他的打击之列此人不除我难以安枕。偏生蔡京要作宰相梁士杰要保宰相我那丈人也想要尝尝宰相的滋味自己内部都不齐心如何共御外侮到头来一团乱麻无从下手。 许贯忠一面听着一面默不作声待听到高强说出一团乱麻这四个字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双掌一击道:衙内岂不闻俗语说快刀斩乱麻局面复杂咱们就想办法将其简化先为己之不可胜而后待敌之可胜。 高强莫名其妙:我之不可胜我有什么不可胜 衙内春秋正盛圣眷正隆老大人与梁师成内相郑居中枢相童贯枢相等都是交情莫逆加之小乙那里的财力石三郎的人力无论衙内自身官居何职只单单凭着这几点衙内就是扳不倒的纵然一时政坛不利久后自然出入宰执无疑。如今衙内所忧者当以6谦为光此人手中握着衙内的阴私一旦揭露出来再被如蔡京张商英之流加以利用夸大后果堪忧。 你的意思是不管蔡家的反应咱们尽快将6谦给干掉对于6谦这样的人高强根本不会考虑作什么思想工作一旦有了这种打算要么不动要动就必须斩草除根。 正是许贯忠重重点头:除掉6谦咱们就是铁板一块后果无非就是蔡家知道大娘曾私下联络衙内的部属彼此间再生龃龉只是衙内这些日子以来与那蔡家之间的龃龉还少了么只需一日他蔡家还需要借助衙内之力他就一日拿咱们没有办法。 罢了高强一咬牙看来也只得如此了两害相权取其轻与其等着看什么时候6谦会把自己的事情捅出来干脆先下手为强。一味顾忌蔡京的反应这么前怕狼后怕虎的到最后没准就是两头不着。 那张商英这头呢高强接着问理清楚之后6谦是最近的。张商英是最远的蔡京等几人是最复杂的当然先从最简单的弄起。 张天觉的头等大敌乃是蔡京一天蔡京仍不死他这相位一天作不安稳因此他对付衙内是辅对付蔡京是主。许贯忠显然已经想地通透不假思索:是以小人以为。衙内的上策就是只需张商英不惹到咱们头上咱们就不理会他比如今次他上奏要废止方田和钱引两法这方田法涉及新旧党争和咱们可没大关系大可丢给蔡京一党去头痛咱们只求官家驳回废钱引之议即可。如此既可向蔡京交代又不至于被蔡京当枪使了。 高强恍然:你是说咱们要尽量让蔡京和张商英去狗咬狗。自己不作出头鸟 正是眼下衙内资历尚浅。朝廷政争就算有什么波动也轮不到衙内入朝执政何必理会许多只消将咱们手中的钱庄船队应奉局抓牢了。任凭宰执如何厮杀也伤不到衙内一根汗毛。 高强听的倒爽利却又想起一事来:未必吧就以钱引一事而论那张商英就能对付了我这宰执里面有这么一号实在叫人头痛。 许贯忠笑道:衙内莫要欺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今年国用匮乏连官家都要舍开宰执大臣向衙内问计。那张商英又不是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只消衙内向官家剖白利害说明这钱引乃是关系国用的大事一旦骤变势必要用大笔财物赎回钱引朝廷用度必定应对艰难。如此一来官家哪里还容得张商英胡来 高强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好在大通钱庄的名字也是赵佶提的。多少有点香火之情张商英这废止钱引的理由又甚是荒唐说什么钱币太多要搞统一那天下货币无数有许多唐朝五代的铜钱都还在民间流通又岂是说废就能废的驳了他这一条并不为难。 至于蔡京复相一事虽然对高强的影响最为严重许贯忠倒以为不妨放到最后来处理。一方面蔡京刚刚罢相而且官家对他颇有疑忌之意短期内不大会考虑重新起用另一方面蔡京最大的威胁是张商英俩人不分出个高下雌雄来蔡京是不会再树立高强这么个敌人的。 而梁士杰虽然是高强属意的宰执人选但这个目标在目前来说过于理想化只能放到最为次要的地步来考虑按照许贯忠的说法:至不济将蔡京蔡攸梁士杰统统打倒在地衙内自己去作宰相又有何妨最多是多花些时间大宋的元气多伤几分而已衙内纵然花上七八年等到三十岁再拜相那也是本朝未有的盛事了。 许贯忠说地轻松高强却听的冒汗再等七八年好么那时节都到宣和了海上之盟一签就凭大宋眼下手头这点家底折腾不了几年就得完蛋本衙内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不要到时候国破家亡剩下本衙内开着大船跑去日本造了天皇的反而后再反攻大6这味听着怎么有点不对罢了 这只是最坏的打算事情大有可为远没有到这种程度高强收回自己的遐思将视线转到眼前最为急切的问题上来:适才你说干掉6谦乃是眼下急务却未说究竟该如何下手想必是有了定计 许贯忠摇头:不曾有定计还得与衙内商议则个。 呃高强觉得这夏天的太阳有点大啊背后冒汗说到阴谋诡计他其实并不擅长以往的几次突出表现其实都跟他了解历史或者水浒书中的情节有关这次要实打实地把自己的一个手下干掉并且这厮还颇有些心机手段高强不免心中打鼓。 见高强沉吟不语许贯忠便道:衙内若是并无良策何不叫石三郎过来商议前次议事石三郎就曾提出先行解决6谦那厮现在看来这倒是最为直接有效的手段。 高强连连点头对方既然是武将交给石秀这种行动派来解决那是最好当即吩咐人去请石秀。 石秀下处就在太尉府旁片刻即到听说高强决意以最快度干掉6谦拍手叫好若不是顾着高强这个顶头上司的面子定是一堆我早就说了云云。 说到这类定点清除石秀显然是行家里手他当初在大名府内受杨雄之疑外无奸情实据却干净利落地将潘巧云奸情案翻了个底朝天手段何等爽脆现今经过这几年的历练一手掌控了中原偌大地面的江湖市井麾下人众无虑数十万堪称中国第一教父自然更加今非昔比。 只片刻间石秀就拿出了三套方案:上策命6谦出征战场上安排人手暗算他有道是刀枪无眼这么死法谁也没话说至于作战对象不妨交给梁山宋江;中策石秀直接组织高手刺客设法刺杀6谦不过此人向来机警本身武技过人又常在军中恐怕时机难觅;下策借着高俅这太尉的势力设法栽赃嫁祸用军法处置他只是这法子费时更久仓促间怎么安排得天衣无缝 高强听到这里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水浒书中关于6谦的情节来拍手道:有了 第十二章 误闯 却说6谦自从跟随高强之后不复往日在东京众多下级军官当中厮混那般郁郁不得志的模样一夜之间飞黄腾达几年间已经做到京东第五将麾下五千将兵屯驻青州端的是威风凛凛意气昂扬。昔日太尉府的同袍提起他来哪个不叹一声人走时运马走膘兔子走运三箭射不着在他们眼中看来6谦攀上高强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好友林冲当了衙内的教头因而得到高强的赏识由此一飞冲天。 今年年初高强转任大名府留守司明眼人一看便知6谦八成又要转去大名府任上了。纵观他一路升官的经历其实都是和高强挂钩高强到苏州作应奉局提举6谦便当了苏州兵马都监嗣后应奉局升格为东南应奉局6谦便转为杭州兵马都监;之后高强升任青州知府这6谦便跟着去青州带兵荣膺京东第五将把守清风寨要地。如今高强作到了大名府留守司此地乃是河北第一重镇辖下官兵不下三万新任留守自然是要几员亲信大将作膀臂的6谦和杨志一路跟着他提升哪里少的了 莫说旁人就连6谦自己从打接到高强调任大名府的那一天起就吩咐手下人打点行装只等着调令一下便即登车上路手下中哪些是马屁拍的好的哪些是有手段用的上的也都一一留意等到了大名府安顿完毕之后少不得禀明留守司统统调去大名府。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原是应有之意。 这一日果然东京太尉府传下号令调6谦进京述职并称随后便有新职派遣6将军须得火进京。6谦接令只带两三个心腹亲兵。一路飞马赶奔汴梁。 不一日到了汴梁进到太尉府拜见太尉高俅交还京东第五将的虎符印信循例述职已毕。高俅满面笑容问起路途辛苦清风寨把守不易6谦一一逊谢了只说衙内在京东和大名府几番剿匪有功。只恨6谦守土有责不能亲在军前为衙内牵马坠镫心中撼甚。 旁边几位将校听了不免为之侧目心说就算你是巴结着高衙内在军中升迁甚也不当得这么挂在嘴上自从神宗皇帝推行将兵法之后知州对于各路将兵只有名义上的监督权而已6谦和时任青州知州的高强之间严格说来并没有统属关系。 高俅却不以为意。原本这6谦就是儿子高强一手提拔起来的。若他对高强表现的不关痛痒高太尉倒要大大光火眼下这等做派。正合高太尉的心意。当下大大嘉赏一番挥手批下犒赏军资若干让6谦在汴梁城悠游数日稍后便有新的军令下达。 6谦谢过下了白虎堂来自有军中同袍接着大众讲谈酬酢呼朋唤友自去耍乐。 这般过了几日该应酬的也都应酬了。6谦便闲了下来。他的家眷乃是在杭州任上讨的之后在青州又纳了一房小妾因为晓得不久便要去大名府上任家眷都留在清风寨中打点行装刻下京城里却只是他孑然一身。 这日6谦从林冲处饮酒出来趁着三分酒意扯开了衣襟在街上行走眼下已是七月初光景。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6谦酒意升腾兴致甚高领着一个亲兵只顾在汴梁街头闲逛。 久在外任好容易重见汴梁繁华6谦不免有些沉湎不去正逛的开心市中忽然有一人凄惨大嚎:一文钱憋死英雄汉可怜我投亲不遇访友不着一场大病险些命丧汴梁没奈何只得将一柄家传宝刀出售货卖识家不看莫买 6谦原是武将听见有人卖家传宝刀心中就是一动。须知冷兵器时代不像现代化工业的标准生产铁匠打铁都是凭经验撞运气好兵器不是人人都能打的出来的因此若有一把好武器多半都会当作家传之宝留遗后人举凡祖上有些遗泽的军官多半都有一两件这类传家宝比如徐宁的唐猊铠杨志的家传宝刀都是一般。 6谦与杨志都是早期跟随高强的将领俩人一路都是并肩升上来的彼此间甚为熟稔对于当日杨志因为卖刀杀人而结识了高强的故事6谦自然知之甚详。现今听说汴梁城又有人卖刀难免勾起他的好奇心便站在人丛中观瞧。 只见那汉子相貌平平精神萎靡好似大病初愈模样一脸灰仆仆地吆喝起来也是有气无力怀中抱着一口刀卖相也是凄惨无比刀鞘上若干个空洞想是之前镶金嵌玉都被挖下来当作盘缠了如今只得一个光秃秃的刀鞘。 那人吆喝了一会围观人虽众却无一个上来问价的。自来大城市人烟聚集之地骗子就不会少了东京汴梁甚至有一处专门作假货骗人的唤作颜家老巷所出产的都是仿冒货品当时人称为颜子其名声类似于九十年代初某些沿海城市的运动鞋。开封市民见多识广对于这汉子的叫卖都抱了观望的心态况且他们平常都是用的菜刀居多什么家传宝刀与他们有什么干系 6谦看那口刀时却觉得不比寻常形制上就很是特出刀刃更长地离谱比寻常腰刀长了一尺有余单单那刀鞘虽说其貌不扬6谦却看出乃是正宗的绿鲨鱼皮鞘不比等闲。他看了一会已然有些意动心想此去大名府留守司那里乃是河北大兵汇聚之地到了彼处少不得要争一个上游衙内纵然有心提拔自己总也要干出些名堂不是倘若有一柄宝刀傍身也是多点倚仗。 当下并不出面叫那个亲兵出头询问。那人见有人问价精神便长将自己情由说了一遍无非是关西人氏来到东京投亲不着又在客栈生一场病身边盘缠用尽只得将随身带的一柄家传宝刀出售。待问起要卖多少钱时那人开口不二价:三千贯 观众一片哗然6谦却暗自点头杨志那口刀他也看过当日在汴梁出手时要价也是三千贯若真是那等好东西等闲有钱也难寻的。此时已经有些意动再见那汉子拔出刀来明晃晃亮如秋水拔一根头吹毛立断赊十个铜钱削铜如泥又说更有第三桩好处杀人不见一丝血迹6谦听的好笑这不是和当日杨志的说法一般若不是那杨志还在京东第三将任上6谦几疑是见了鬼了。 此时已拿定主意自己分开人丛走出来一口要下。6谦却是把细生怕被人骗了跟着那汉子去到下处找来当地的保和客栈掌柜作保问清楚了那人来历立了一张契约身边取出大通钱庄的银票来吩咐亲兵去钱庄兑了银子出来按着市价算成铜钱恰好三千贯买了这口宝刀。 此后与同袍应酬6谦便时常拿这口刀出来显摆众军中袍泽见了都称羡不已说他运道冲天升官财又得宝刀此去大名府前程不可限量。 过了两天太尉府来了个虞候说道新的调令已经下来了叫6谦跟着去却又说起高太尉听说6将军得了一把宝刀想要看上一看请6将军随身带了去。 6谦不虞有他兴冲冲带了宝刀跟着那人到了太尉府中进得白虎节堂时那虞候说道:请6将军在此少待片刻小人进去禀报太尉。 6谦道一声有劳便在原地等候。今日这白虎节堂与往日不同空无一人偌大的堂上只得6谦孤零零的一个。若是换在他日6谦断不会到此境地一看到白虎堂中半个人影也没有他立时就会生疑压根不会踏进来也断不容那虞候一人脱身。只是这几日处处受人恭维高俅也是笑脸相待今日接了号令此去大名府又是一片崭新局面正可放开手脚大干6谦豪兴满怀一时也没多在意。 过了片刻他到底是精细人隐隐觉出不对来虽然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证据但眼前这空空如也的白虎节堂怎么看怎么诡异猛可里心中一凛:我却差了怎好带刀闯入白虎节堂 正要退出门外一声号令。涌进数十官兵来不由分说将6谦按到在地夺去宝刀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而后从堂后涌出将校无数军吏若干最后登场的正是高俅高太尉面沉似水怒目而视:胆大6谦。竟敢携带利器闯入军机重地白虎节堂你眼中还有军法么遮莫是要行刺本帅 6谦见了这情状哪里还不明白中了人家的圈套他又惊又怒挣扎着要起来却被身后的军兵牢牢按住动弹不得口中只叫:太尉冤我小人不服 高俅不由分说吩咐军吏将6谦定了罪戴上五十斤重的大铁枷投入太尉府的监牢中这案子乃是犯的军法。高俅根本不必多此一举地送交开封府。 6谦躺在监牢冰冷的地面上。口中大骂不休只说自己冤枉被人引得带刀闯入白虎节堂。心中还存了一丝侥幸不敢骂高俅父子只恐是军中有人嫉妒自己得志故意设了这个局来陷害不到得就此断了自己的生路。 只是这般骂了几个时辰不但没人搭理就连送食水的人也没个踪影6谦饥肠辘辘也只好住口不骂心中惊疑不定:若是军中同僚有人害我。石三郎现在京中大家都为衙内效力多年知道我受人冤屈定当设法照拂。怎似如今这模样水也没的一口遮莫是想到有可能是高强要对付自己6谦这一颗心顿时如在海底寒气直渗到了骨子里。 等到夜半三更牢门终于打开。6谦赶紧抬头望时却被几个灯球晃的看不清只听得灯后有人叹息一声:6谦啊6谦你这是何苦来由这声音无比耳熟正是高强 原本应该身在大名府的高强出现在这牢里6谦已经接近绝望了情知自己是中了高强的手脚只是不知哪里露出了破绽而高强又要如何对待自己他城府深沉一刹那间心中已经流过了若干念头打定了主意不到最后一刻也不能放弃口中应道:衙内小人冤枉冤枉啊 高强的那一声叹息确实是自肺腑地。对于6谦这个人虽然从原书中知道他卖友求荣人品不好当日为了跟随自己他又是亲手杀了和他本是同路人的富安那时6谦那杀人时的果决和镇定深深地刻在高强心上。也正因为这些6谦虽然追随高强这么久资历更胜许贯忠和燕青等人却始终不能和他相处融洽。 然而这并不能妨碍高强对于6谦的能力作出高度评价。这么久以来6谦不论是带兵打仗还是为高强作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件件都办得妥帖尤其为高强所看中的是他处理复杂局面的能力和心机石秀和他相比多了三分勇决却少了一些深沉。 6谦你有什么遗言就在这里说了吧沉吟再三高强却不知说什么是好。他并不如何讨厌6谦卖友求荣这种事过去有将来也一样会有多少人都以各种各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干出同样的事来哪里就多了6谦一个为了自己的前程而卖友这样地真小人行径倒还让高强能够接受一些认真说起来其实高强更多地是对6谦感到戒惧如果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最后活下来地一定是6谦而不是他。 这话听到6谦耳中却是一阵沉寂。隔了半晌再次开口时6谦的语气已经没有半点波澜:衙内你全都知道了 不我知道的不多。高强很老实事实上对于一个将死地人他懒得去玩什么心机:至少我到现在都没弄清楚你到底因何要与我家娘子暗中联络。只不过单单这一点足够我决意杀你。 6谦沉默片刻忽地轻轻笑了一声:衙内你当真是仁义啊若不是你负我在先我又何必如此 我负你高强不由得诧异尽管他知道此时最好是不要生出什么好奇心但自问一向待6谦不薄一手将他提拔起来并且对于6谦的才能抱有相当大的期待当高强决意要杀6谦的时候他心中的惋惜更多于恨意。可他怎么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对不起6谦的 第十三章 黑杀 黑牢之中灯火不显那两个灯笼静静地立在高强身前6谦根本连这位衙内的脸色都看不清楚。听得高强语气甚为诧异6谦不由悲愤莫名:衙内当初小人杀了富安向你输诚纳款时已然将自身的前程性命都交托给了衙内实指望将这一身文武艺卖了给你追附衙内的骥尾。只不知这几年下来衙内可还记得当初6谦之言 高强仍旧是一头雾水回想当初之事6谦借着他与林冲和鲁智深等人化解误会的时机杀了富安灭口借此来向高强显示他的忠心和狠辣既是一招险棋也是一招妙棋正是看着他这样知趣能舍得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跟着自己才令高强将他纳入自己的心腹范畴。虽然由于水浒书中的不良记录高强实在很难对6谦采取像对杨志那样推心置腹的态度。 眼下6谦身陷囹圄死到临头看似也没什么说谎兜圈子的必要语气中却好似六月飞雪一样的冤屈着实让高强摸不着头脑。身边的许贯忠和石秀俩人也帮不上忙这二位跟随高强的资历都还比不上6谦呢。 正要将6谦的这番话视为故弄玄虚高强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皱着眉头问道:你当初之言遮莫是指得要将富安一案手尾了结不可落下后患 6谦听了这话情绪顿时激动起来将那副五十斤的铁枷在地上敲的叮当乱响惨笑道:想不到啊衙内居然还记得我还道衙内耽于温柔早把下属的这点肺腑之言抛到爪哇国去了 居然是为了这事高强沉默不语他都是刚刚才想起来身后的许贯忠和石秀又哪里知道遥想当初6谦为了向自己表忠心一刀杀了6谦当晚也曾孤身来见自己。说道要想手尾干净富安的家人断断留不得矛头直指自己身边的小环。这提议在6谦看来最是合理不过为了他的将来着想倘若高强的枕边有这么一个人在他又哪里能有片刻安枕为了得到一员大将地死力区区一个还没正式收房的丫鬟根本无足轻重。 倘若换了眼下的高强。没准还真的就把小环给处理掉了纵然不会杀人也当将她远远寻一个妥当的人家安置。偏偏那时高强初到此境不久满脑子还是现代人的文明观念加上富安罪不致死他心中对小环甚是愧疚竟是不忍下手反而决意善待小环。 自那以后小环身处内宅不出6谦又是军中将领。不似燕青许贯忠等人乃是高强的亲随。因此6谦始终不知道高强不但没有杀小环相反一直将她留在身边。以他的身份。总不好追着高强后面问:衙内那个小环你有没有杀掉没杀掉的话我可不大安心呐 高强沉默半晌才道:你是何时得知小环跟在本衙内的身边 前年衙内中榜出任青州知府时小人曾去富安那厮坟前拜祭彼处见来。此时6谦的语气便不像方才那样悲愤激越他心机深沉。对于高强语中的动摇和犹豫哪里不丝缕分明眼中陡然现出一线生计这位6虞候的脑子立时就大转特转起来。 然则你与我家娘子暗中联络高强刚问了半句石秀从后面扯了他衣襟一下许贯忠又在他肩头按了一按这话也就说了一半。石秀的意思是眼见情况开始像事先没有预料到的方向展不是什么好事既然衙内要杀人。就莫要多话直接砍了就是;许贯忠则思虑较为缜密想的多了一点横竖6谦眼下乃是刀俎上的鱼肉任凭宰割哪怕让他临死作个明白鬼也是应当。 6谦见问忙不迭地应道:衙内明鉴小人是一时糊涂只怕只怕衙内有一日受了这妇人的唆摆来与小人为难这才想要巴结大娘仗着大娘的庇护谅来那妇人要忌惮几分谅小人这等人物如何敢对衙内生出异心一壁说一壁将肩上的铁枷晃了几晃。 这肢体语言甚为直观言下之意:你瞧我还什么都没干呢你衙内略施小计就能要了我的小命 此种伎俩在高强眼中当然无所遁形在这种情况下6谦要想活命就得放低姿态。不过事情的真相倘若真是像6谦说的这样他私下联络蔡颖只是为了在小环的枕边风下自保那么还真是自己冤杀了他 不禁摇头道:6谦啊6谦你也忒以小觑本衙内了我既然用你便是看中你的才干又岂会因为区区妇人之言而自坏羽翼你将我看作那等酒色纨绔不成话音刚落高强就想起来这位6谦可是一直看着自己那位前任衙内真正的花花太岁在汴梁城里飞鹰走狗没准在他眼里这就是咱高衙内的本性虽然如今身处高位前程远大也依旧未改呢 6谦的默然以对更是座实了高强的想法。此时高衙内心中忽然想起一句革命电影中国民党将领常用的台词来:误会这都是误会 事以至此多想也是无益不过有一桩事情要紧:我来问你你为了向我家娘子卖好都作了甚事倘若并无甚过犯本衙内念在你多年鞍马有功或可免你一死。 后面这句话即便在最希望相信的6谦看来也多半只是水中月亮一样的幻影但人到绝境救命稻草哪里会嫌多他又不是什么风骨之人虽然文武均有可观究其本性也只是与富安一类的小人而已:衙内明鉴衙内明鉴小人阿附大娘只为自保哪里敢作什么有害于衙内之事也只是送些钱财物事大娘面上而已。只是去年至今大娘多要小人将衙内属下一应往来文书奏报小人心想大娘与衙内本是一体自然也就遵从其实机密之事也不敢泄漏分毫啊说着连连磕头怎奈身戴重枷。想要磕几个响头也是不能。 高强这下挠头他身边的具体事务多半都是交给许贯忠掌管的一应往来文书也是先经他的手整理才向高强禀报而后再将高强的指示向各地传达涉及到部属间的往来倘若是不涉及改变既定方针的高强多半是看也不看。如今6谦这般说法。他也不晓得这些往来文书当中究竟有什么不好被蔡颖知道的机密。不过有一点让他安心的是类似设计杀死方腊一伙的绝对机密从来不曾在文书中提到任何蛛丝马迹倘若6谦此言属实那么这件事应当还没有泄漏。 身后许贯忠忽然微微一震高强立即察觉身子微微向后仰许贯忠已经凑了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衙内。咱们刘公岛的买卖。还有同渤海郭药师那里以盐换粮的事有许多都是经过6谦这里。这两桩事尤其是后一桩。若是被蔡府那里捉到把柄其祸不小更有一件可虑者这几桩顺藤摸瓜恐怕要连到梁山宋江那里。 高强不听还罢了这一下顿时冒出一身冷汗。6谦知道他杀死方腊一伙的事虽然关系不小却未必能危及到他在朝中的地位杀几个作乱的反贼打什么紧反而是这几件事若是被蔡京捉到了真凭实据那时一个勾结外国和国中贼寇。图谋造反的罪名是跑不掉的到时候自己最好的下场也只有开上大船跑路下南洋了。 抛下一切出国旅游听上去还算逍遥自在不过把之前的一切努力全部化为流水乃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这种下场怎么听上去很像民国时那些大佬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来个通电下野出国考察 许贯忠又问了两句6谦还道自己小命有了指望答的分外爽快。原来他倒不曾违反高强定下的纪律一应来往的机密文书都是看过之后立刻销毁交给蔡颖的情报中最多也就是些转述。而且6谦也不是傻瓜与蔡颖的来往信笺都是无头信姓名花押一概没有根本不能用来作凭据的。 高强听罢吁了一口气:倘若是这般还有得挽救。此刻事情已经明白这6谦身上背了太多的机密而且极有可能成为蔡京手中对付他的筹码哪里还能留得再懒得在此停留向石秀扔下一句:用盆吊吧留他全尸。起身便走浑不理身后6谦那惊惶而凄厉的惨叫声。 是夜京东第五将6谦死于狱中仵作敛尸时道他是隐疾作瘐毙狱中高太尉闻报时尚且叹息两声说他误闯军机重地本来罪不致死如此下场甚是可惜吩咐厚加敛葬又命人访他亲眷优给抚恤将那误闯白虎节堂一事轻轻揭过。如此宽宏大量太尉府众人自然感恩怀德齐赞太尉御下有恩宽严并济。 这样一番做作高强自然没心思去管他用飞鸽传书给京东的杨志叫他带人去接管了清风寨查抄6谦家中搜检得并无甚要紧文书情知6谦所说不虚这才略略宽心。 只消没有人证物证纵然蔡京明知我作了这些事也难奈我何这叫做宁叫人知莫叫人见嗯嗯。高强深知蔡京的城府对于蔡京来说就算抓到了高强的把柄最大的好处也就是胁迫高强一心一意为他蔡家出力真要大家闹起来拼个鱼死网破对蔡京一点好处也没有。须知高强的正妻可也是姓蔡的大家同气连枝说不好扳倒高强的时候蔡家也得受不小的牵连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蔡京和高强的争斗其实属于内部矛盾。 所谓内部矛盾的特征就是对内争夺对外勾结眼下消除了内部的隐患高强便要将注意力转到对抗外敌上来。新任的中书侍郎张商英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把火烧向新法的核心之一方田均税法这方面涉及到新旧两党的历史恩怨甚为敏感不过自有蔡京和梁士杰等去应付还轮不到高强插手。 另外一桩罢行钱引统一用小平钱可就戳到高强的痛处了此番他从大名府紧急回京名义上就是为了此事向皇帝进言。 这日崇政殿上高强慷慨陈词将此事的前后一一剖析:陛下此事万万不可钱法关系全局乃是重中之重如今钱引刚刚了两年正渐渐为百姓信用的时节一旦捐弃不光是将前两年的努力付诸流水更伤了朝廷的信用。 崇政殿并不是皇帝正式朝议的地方因此眼下只有高强对着皇帝说话。一个人的独白可不是那么好说的尤其是这件事涉及到许多先进的金融理念高强自己也并不是什么经济专业出身的要让他将这些货币理论深入浅出地讲给这位醉心艺术的徽宗赵佶真是难比登天。几句下来高强已然额上冒汗。 他说的辛苦赵佶却听的兴味索然什么金银天然不是货币而货币天然是金银这东西他听起来比道家天书还要费劲。还好高强一向是他的宠臣理财方面也颇受重视这才强忍住打哈欠的冲动待高强告一段落便赶紧切入道:高卿家钱引之行乃是你一力主之近日中书有意兴废朕招你回来正为此事。说着语声一扬:请张中书 听见这声高强也不意外他本预料到要和张商英打对台也作了些准备。 功夫不大中书侍郎张商英字天觉上得殿来向皇帝行了礼。此时这位老中书脸上可全无当日在丰乐楼征歌逐色的模样一脸的肃穆正气好似马列主义老太太看的高强几欲翻白眼不由得慨叹:姜还是老的辣啊就这变脸的功夫没有三十年苦功莫办。 高留守进谏不可废止钱引可是因这钱引多为你那大通钱庄所代之故恕本官直言高留守当初允诺以己力佐朝廷行此钱法实乃一片忠心如今也当公忠体国佐助朝廷废止此法不可但念一己私利啊呵呵哈哈 不得不说张商英老于官场开口就给高强出了一个难题在皇帝的眼中上书言事的大臣多如过江之鲫能干是次要的忠心才最重要。倘若高强之前对皇帝陈述的理由中有提到他的钱庄将遭受重大损失的话张商英这一下就中了要害。更高明的是他并没正面攻击高强的钱庄好坏如何这钱庄怎么说也是皇帝御笔提的名字若是被他说的太过不堪了皇帝金面须不好看。 哼哼好在本衙内早有防范宁可大讲乏味的金融理论而闭口不提废止钱引的实际可行性问题高强也就是为了避免落入这样的陷阱。现在张商英一拳落到空处便轮到他出招:张中书所言甚是下官虽然年少不才平生只愿为大宋官家效命芶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之所以进谏不可废止钱引正为大宋为朝廷计。 剽窃自林则徐的警句果然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不但赵佶悚然动容就连张商英也要对这位小衙内刮目相看。 第十四章 掌钱 这等经历了时间考验的名人警句当中自有一股浩然之气赵佶和张商英又都是满腹诗书之辈自然齐齐动容赵佶更是大声叫好:早知高卿家出口成章这两句端的好句诗想必经纶之道也是好的正要听卿家畅所欲言。 高强心中暗笑诗词好和懂经济这两者之间有哪一点能搭上关系无奈这皇帝喜好诗词书画只要是对了他的脾胃的便是一俊遮百丑。高强自从四年前凭借丰乐楼与赵佶相交之后早就摸准了他的脾气不然又怎能数年来圣眷日渐宠隆 面上作出慷慨之色侃侃道:本朝自仁宗朝以来钱荒日重至熙丰变法之后商贩不行公私束手都道是钱荒之祸东南诸路尤然。钱者权万物之轻重通财货之有无理财大事莫过于此 他刚刚开了个头张商英立时就跳出来:高留守差矣国朝承盛唐两税之制又有盐茶之利哪里见得钱法有什么大利莫要危言耸听 倒不能说他是有意刁难当时人对于商品经济缺乏足够的认识朝廷大臣的理论基础都还是管子中轻重散敛的那一套所谓钱者权万物之轻重就是管子中提出的。高强拿来当作自己的开场白其实是打着挂羊头卖狗肉的主意。 张商英在这个问题上难倒正中了高强的下怀:张中书休矣钱法之重不在其赋税之入而在乎钱之大用。曩者熙丰变法言者汹汹钱荒便是其中重要一节。神考有言不患无财患不能理财钱荒不除则绍述难行。因此今上和朝廷行钱引用意正在于此。敢问张中书一旦废止钱引则钱荒依旧危及绍述大业将如之何这一番话虽然不长却是绕了几个弯子高强知道在赵佶面前说什么理论效果不大。得挑他爱听的说因此没两句话就把钱法和绍述新法给扯上了关系而钱荒和新法之间的关系才是他的杀手锏所在。 所谓的绍述就是指继承和扬神宗朝熙宁元丰时的诸般新法。自从哲宗亲政斥逐旧党这绍述就成了连续两代皇帝的大政方针哲宗讲绍述神考赵佶就讲绍述父兄蔡京之所以上台。也是高举了绍述大旗。如今张商英才刚刚上台。他就算胆子再大也不能在绍述这个问题上当面剃皇帝的眉毛。 说实话张商英提出废止钱引。其主要目的还是打击高强的钱庄。他上任伊始孜孜以打击蔡京的残余势力为务尤其重要的是要消除蔡京党羽在朝野各个环节的影响力以免他这个中书的政令被蔡党的官吏阳奉阴违甚至是暗中穿小鞋到时候倒霉都不知道怎么摔的跟头。而高强的大通钱庄近两年来表现极为抢眼单单在钱引一件事上头就承担了大宋钱引行额之半若是任由展下去要不了多久。朝廷的钱法就得受到这个大通钱庄的钳制他张商英的政令也不例外。 是以张商英第一件事就是想要削减大通钱庄对钱法的影响。原本要达到这个目的只需要将钱引的行全部由朝廷来承担即可但是要想做到这一步朝廷就得额外拿出一笔不小的财物来当作钱引行的准备金以目下朝廷郊祭的用度都还不够的现状来说这又怎么可能办到再者也达不到他趁机打击蔡京一党的目的。因此张商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奏请废止钱引。同时废止蔡京所行的当三钱一律恢复到小平钱。 听见高强将钱引和钱荒联系起来张商英不禁冷笑道:高留守是何言哉钱荒者自是钱货不足之故当饬令各处钱监鼓铸新钱。钱引一介帛纸而已若是区区钱引便能了却钱荒前朝神考时为何此法不行 神宗朝时曾经动念大规模行钱引这事高强也听蔡京和梁士杰说过。古人对于货币的本质缺乏足够认识偏重于钱币的商品属性而忽视其一般等价物的属性于是一旦钱荒出现不去考察钱荒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一味增铸钱币元丰年间最多一年铸钱五百万贯大宋百姓平均每户能摊到三十多文结果钱荒却越来越严重。新法中免役法是最能够减轻百姓负担的也就因为引了较为严重的钱荒最后半途而废把已经赋闲的王安石给活活气死了。 高强闻言也是冷笑:敢问张中书若是增铸新钱便可化解钱荒为何前朝铸钱如此之多钱荒却未见半点轻缓而况且一面是公私苦于钱荒一面却是销钱为铜获利十倍这又如何解释 张商英顿时心中暗凛他是个佛教徒而佛教法器中铜制的占了绝大多数因此当初朝议博览会时高强建议开铜禁他也持赞成态度。不料现今高强将铜禁和钱荒又联系起来由不得他不生疑心。要知道当时人的观念这钱荒很大原因就是因为百姓私自将铜钱销毁成铜器因此一提到应付钱荒第一个就会想到厉行铜禁。 而张商英出于他自己的宗教立场却支持开铜禁这就使得他失去了一个很传统的应付钱荒的武器。一时想不到什么应对只得避重就轻道:百姓销钱为铜获利十倍即是朝廷以国家税赋山泽之宝为百姓谋十倍之利。因此官家圣明前已饬令弛行铜禁将此利收为国有。如此一来百姓可向官府购置铜器也就无需销钱为铜这钱荒岂非便无存了自以为自己这番对答连消带打张商英甚为得意。 高强心中暗笑心说解除铜禁是我提出来的你表什么功不过张商英如此上道他乐得顺水推舟:当日下官借着博览会之机向官家建议解除铜禁也正是此理。只是铜贵而钱贱正说明了铜是铜钱是钱因此钱引虽然是一介帛纸却也能载行百货。张中书以为然否 张商英还没说话赵佶已经拍手叫好:高卿家说的透彻钱乃铜铸。然而铜贵而钱贱此一节朕百思不得其解今日始知钱是钱铜是铜然则钱引一纸为何能代铜钱而行 高强抖擞精神将货币作为一般等价物的职能略微解说一遍听的赵佶摇头晃脑:原来如此。只需通行无碍钱引便是钱了。高卿家果然是理财圣手此一举直有点纸成金之功 张商英暗叫不好被高强这么一路说下去他必定糟糕当即反击:高留守说的天花乱坠实情未必如此吧敢问高留守这钱引如今市价几何可都符合那引上之价么 并不符合。高强坦然的叫张商英都难以置信莫说赵佶了。 官家如今在市面上。钱引并非都能换到等量铜钱。低至一贯钱引兑得五百文高者一贯可兑千文处处不等。大抵远路商贩。贪图轻省多愿意得钱引甚至情愿溢价换取;就臣所知西北官兵有得钱引者多有卖于商贩易铜钱者其间价可百端不可胜计眼下已经有商贾专事转卖钱引为生。当高强得知这个现象的时候他也大吃一惊在现代银行达的情况下。有些人就专门靠帮人贴现票据赚取贴水为生没有想到的是钱引才刚刚出现就有这等人应运而生了真不知是古人嗅觉灵敏呢还是他这个越时代的钱庄催生了这些金融衍生职业。 赵佶虽然秉性轻佻好享受却不是个颟顸懵懂的皇帝历史上这位皇帝甚至曾经和宫女太监们在宫中玩真人强手棋搞了一条模拟商业街。皇帝练摊古今罕有。这样的皇帝听见高强谈及钱引行中的种种趣事一时间兴味盎然不住追问君臣两个一唱一和将中书侍郎张天觉完全晾在了一边。 说了半天赵佶才绕了回来:钱引既已为百姓官吏所信用更不必擅行废止。张中书以为如何 张商英听见皇帝开了金口晓得大势已去自然只得唯唯应从。哪知高强还不罢休又追了一句:官家圣断即是。这钱引本是一纸而已之所以能博易财货背后乃是官家与朝廷信用。信用一节得之至难而毁之乃在一朝倘非扰民恶政似不宜轻言兴废否则因小失大朝廷失信于民以后其他政令也要步履维艰了。张中书历事三朝当然深明其中厉害咯 张商英暗骂小儿无礼要你教我怎么做事么不过眼下失了风头只得虚与委蛇不想赵佶却语出惊人:高卿家当初朕为你那钱庄题名时却不料其利国如此。这钱引一事既是干系重大臣僚中却又多不明其意至有妄议兴废之论甚是可虑不若一都交由卿家的钱庄主理朝廷大臣虽宰臣亦不可妄议如何 高强吓了一跳心说皇帝的步子迈的好大这是要直接把我的钱庄升为中央银行么单从充分挥他的钱庄作用来说这样当然最好不过省得下次再来个不懂行的大臣又要对钱法指手画脚。但俗话说的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钱币乃是国家重器汉朝时就因为放开私人铸钱结果藩国浸强最终生吴楚七国之乱。如今高强的钱庄要是揽了这差事顷刻间就得成为火炉上的烤肉了。 眼看旁边的张商英就要挥他的专长引经据典加以进谏高强抢在头里请辞不迭:官家过信实不敢当钱货乃是国之重宝不可出自私门臣下的钱庄也只是代为行兑换而已岂敢擅专况且百姓所信者国家也非钱庄也钱引若出自私门亦只是一张废纸而已 这几句话把张商英要说的话都给说了弄得昔日的御史中丞失去了一个进谏的大好机会只能随声附和。赵佶这个建议也只是头脑热不过宋朝皇帝甚少刚暴之人即便是赵佶这样的亡国昏君对于臣子的谏言也大都采取宽宏的态度前年左正言陈禾进谏说童贯的坏话这位皇帝不爱听就想走人陈禾拉着皇帝的衣服不放结果把衣服都扯坏了。要按礼法说起来治个大不敬的罪名也不为过偏偏这位徽宗皇帝就没当回事还叫太监把这衣服给挂起来说是表彰这位直言进谏的大臣讽刺的是饶是如此对于人家的谏言这位皇帝照旧是当耳旁风。 不过进谏的人若是像高强这样的宠臣那皇帝就不光是宽宏大量了简直从善如流:卿家一心为公上善皇帝说出口的话转眼就收回去了。既是如此这钱引从明年起由卿家地钱庄提出预案交由宰执议定后再下施行如何这可是师法卿家那预算书的故智呢赵佶一脸得意的笑。 这下高强可有点受宠若惊皇帝如此盛意拳拳他也不好再推辞便即应了。 话说到这里正事也算说完了。张商英自然心有不甘按照他的脾气要真是卯起来了对着皇帝也照喷不误无奈今日舌战败给了小小高衙内要是乱喷一气皇帝也不是一味的好脾气呐 当下自有内侍去宣了待制来拟诏赵佶和高强便在那里讲些闲话张商英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宛如天书什么蕾丝边最能表现妇人柔媚半罩杯更适合梨形双峰薰衣草精油安神利眠种种新名词层出不穷张天觉纵然也想插两句嘴却哪里张的开口 自来高强与皇帝见面少有空手的今日也不例外袖中掏出一个筒儿来递给皇帝:官家请看此物乃是臣下请了应奉局的高手匠人所造名曰万花筒内中千变万化奥妙无穷。 赵佶接过来看时一面看一面啧啧赞叹再听高强讲解说道这万花筒乃是一个纸筒内中三面铜镜再放入花瓣即可变化万花之形不由笑道:小小一个玩物果然不负万花之名甚是有趣。 张商英在一旁暗恨当即跳出来大讲了一番玩物丧志的道理。他是饱学儒士说起话来子曰诗云大道理一套接一套登时将进献此物的高强骂成了佞臣小人要赵佶亲君子而远小人此先汉之所以兴隆也具体说来当然就是要亲他张商英远离高强这样的小人罢了。 赵佶这个皇帝或许有千般不好但是对于臣下绝对是很宽仁的张商英这么当面扫他的兴驳他的面子居然也不怎么生气迅即将手中的万花筒揣了起来随口敷衍了张商英几句便罢。等到待制将诏书拟就用了御宝便交给张商英带去中书施行转身便回后宫去了。看那走路时急迫的样子大抵是要回去拿这个万花筒向哪位宠妃炫耀炫耀。 高强和张商英送了皇帝彼此互看一眼张商英沉着脸一言不地自去了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后面高强冷笑一声:钱引这事本衙内算是搞定了接下来自有蔡京和你老慢慢玩我自忙我的博览会去 第十五章 炒金 在朝廷做官有一个诀窍那就是看风头火势做人不但要看皇帝的心意脸色揣摩上意朝廷中各派势力的消长也是一门必要功课。大宋官员有才干的未必很多但是做官的本事却是必修课看政治风向几乎人人精通。 原本蔡京因为彗星而下野张商英上台后就摆出一副与蔡京别树一帜的架势朝中官员除了双方的个别死党外大多怀着骑墙观望的态度。但这次高强和张商英御前议事以他为官四年连京官都没摸着边的资历居然能把张商英的废止钱引一议给生生驳了回去更令得皇帝御笔赐予代全国钱引的权力这样的结局大大出乎许多官员的意料之外。 高强是什么人蔡京的嫡孙女婿他能把张商英给挤兑到这种程度在大多数骑墙派看来这就意味着张商英完全无法撼动蔡京一党的地位。一方是把持中枢近十年的权相对相位依旧虎视眈眈一方是朝廷新贵像前几年的赵挺之一样巴结蔡京上台而后又自立门户这两派之间何去何从他们自然要好好掂量一下。 旁观者尚且如此权力漩涡之中的蔡京和张商英自然更加洞若观火。有关钱引的御笔刚颁下的第二天侍御史张克公就上奏说方田均税法关系到国家田制不得轻动新任中书虑事不明因人废事应当弹劾。 废方田法废钱引这是张商英上任之后的两把火现在第一把火已经被高强给灭了若是第二把火再被人灭掉他这屁股还没坐热的中书侍郎都保不住更不要说再进一步登上大宋相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是故这奏章一出。立时引起了张商英的强力反弹大家各显神通朝廷上吵成了一锅粥。方田均税法不像钱引那样简单涉及到的乃是本朝最为要害的田制。有宋一代国家不立田制不抑兼并只要你有钱土地随便买卖。这种政策当然是有利于豪门富户的。当时商品经济虽然渐渐达但毕竟是自然经济占统治地位有土斯有财的观念在大多数人心中都是根深蒂固一旦过上太平日子手头积蓄了财富第一个念头就是买田置产。 在国家不加以任何限制的情况下土地的买卖到达了一个空前的程度甚至朝廷也会拿出手中的官田来进行买卖贴补国用和现代政府部门卖地有异曲同工之妙。而按照当时的法律。官户宫观宗室等人的田地是不用交税的。为了逃避赋税农民情愿将田地卖给这些人然后自己转为佃户。事实上这样作并不是全然不好。农民放弃自耕农的身份转化为佃户实际上也是双向选择的结果富户们为了招揽有经验有生产资料的佃户往往会提出比朝廷赋税更为优惠的条件两湖和太湖等地区就出现了类似于包产到户的定租制度。 但是按照古典的儒家经济理论这种情况当然是绝对要避免的自耕农越来越少也就意味着财富集中到豪门富户手中这些人历来是朝廷笼络的对象要想从他们手中抠出钱来。难度无疑大大过了欺压那些分散弱小的自耕农。以前历史书上说到封建王朝衰落的时候都是把土地兼并加剧农民生活困苦不堪作为一个重要原因。 然而到了宋朝朝廷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田制就根本不能动那么赋税从哪里来只能搞盐茶酒专卖等经济活动创收。到了王安石变法的时候各种财源罗掘俱尽只好又把主意打到田制上头方田均税法就此出炉。这可就捅了旧党大臣的要害了。本朝田制下最大的受益集团怎能容许别人在他们头上动土当然儒生们对于如何把话说圆说漂亮都是很有一套的况且占据统治地位的儒家学说其核心也就是小农经济什么圣人云子曰地全是为了他们辩护的话信手拈来毫不费力王安石一党自然而然就成了儒家最为痛恨的一种人小人。这种论调展到后来也就是宋史在中国历史上头一次出现了所谓的奸臣传新党的核心大臣们除了王安石之外统统被划了进去无一例外。 这个时候就适用毛老人家的斗争理论了新党虽然企图改变传统但他们自身和旧党大臣们一样也是官僚的主阶层的一员按照老人家的话说革命立场不够坚定具有软弱性缺乏了足够先进的理论武装很快败下阵来神宗朝这方田均税法很快就被废止甚至没能坚持到元佑更化。 等到徽宗登基蔡京执政情况又是一变。蔡京秉承上意高举绍述大旗将熙宁新法统统照搬方田法作为新法的核心之一也被复兴。然而很快又遇到了同神宗时一样的问题下面的阻力太大各级官吏阳奉阴违暗中捣蛋这方田法步履维艰到了崇宁三年时已经又一次宣布暂缓推行直到大观三年初才重新开始推行却也是雷声大雨点小等到大旱灾一来朝廷的精力都放到赈灾上头连雷声也听不见了。 正因为方田法的这种敏感背景张商英上台后致力于清除蔡京施政的种种影响方田法也就成了他眼中最好的突破口之一。而蔡京为了避免自己的施政策略被人一一推翻进而动摇他赖以觊觎相位的政治资本也只能策动仍旧在朝的党羽们奋起反击。 大观四年七月到八月地这段时间朝廷上下就卷入了这么一场大辩论当中双方每天都是几十道奏章呈到皇帝面前朝议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政事堂上几位宰执更是一天也不消停右相梁士杰和中书张商英针锋相对险些连读书人的脸面都要撕下来了亏得左相何执中善于和稀泥还算能共戴一天。 在这种大背景下高强却过得很是逍遥。自打御前辩论一举把张商英给驳倒他这个小衙内的能量已经得到了张商英的充分重视。像张中书这样的老狐狸当然不会把当日丰乐楼中为了一个乐师而产生的小小冲突放在心上。反而是对高强礼敬有加。至于蔡京那头在高强显示了足以对抗张商英的力量之后他在蔡京一党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颇有些人如叶梦得之流要他出来和张商英在方田法这个问题上再斗一回只是都被高强一一拒绝了理由一是此法牵涉太广他资历不够二来博览会越紧迫。分身不开。 开玩笑正要张商英和蔡京斗的热闹本衙内的行情才见长否则蔡京一旦再度得势说不得就要腾出手来对付本衙内了到时哪里还有这等逍遥日子所谓的逍遥日子高强这些日子一直住在汴梁城身边有新近宠爱的师师做伴又不用回大名府去和蔡颖玩冷战三不五时再去丰乐楼开个party乃是他来到北宋朝以后。难得的一段衙内生活。 许贯忠正在一旁整理博览会的文牍资料。忙的昏天黑地听见他这么说法却有些好奇:衙内。如此说来这方田法也甚是好议 高强端起定窑出产的薄釉茶杯喝了一口笑嘻嘻地道:方田法么好还是好的就是不切实际。这法令要每年清丈土地把那些被豪门富户隐藏起来地田亩统统纳入朝廷赋税之中等于是从人家手里夺食而对象又是本朝所与共治天下的士大夫等如是自己家人造自己家的反这种法令要是能真个推行下去。倒还真是奇哉怪也了除非本朝的各位士大夫都是孔门圣人箪食瓢饮不改其乐的颜大师兄 师师在一旁听高强说的有趣不由失笑将高强的茶杯续了一杯水抿嘴不言。 许贯忠自己就是儒生出身对于其中的利害自然一清二楚点头道:衙内说的不错本朝与士大夫共天下。这确实痛疾。然则朝廷赋税日减长此以往终将难以为继这中间却又是无以调和有识之士均以此为忧小人听说那关学大家张载张横渠先生就提出应当恢复三代的井田之制并且率领弟子在关中躬行此道以辨其中得失。 高强嗤之以鼻:井田制做梦早就被丢进故纸堆的东西哪里还能捡地起来他怎么不说要恢复府兵制呢 衙内明鉴前朝宰臣文彦博就主张恢复府兵制只是未及施行罢了。 还真有这般巧法高强大乐:孔子曾言天下乃是由乱世经治平而至太平只可惜啊由乱入治儒学是管用的但是一旦要达致太平圣人那一套就不管用了。看看我中国历朝哪一代不是大乱之后有大治大治而后再渐渐大乱无知者说是天命其实不过就是如此而已。 许贯忠眼前一亮衙内的惊人之语也不是头一回听了不过像这么高屋建瓴地话语还是头一回听到倘若真能补完儒学达致太平那简直就是圣人在世了似此说来该当如何才能由治平而至太平 呃嘿高强大汗他也就是凭着从网上看来的一鳞半爪知识进行无责任转贴根本连儒家的核心学说都搞不大清楚怎么可能解决的了这么重大的历史问题这个本衙内注重实干空谈误国啊哈哈哈还是说说这博览会的事吧只消这件事办的妥帖了大约入朝执政也在不远了吧 许贯忠知道他的脾气也不追问便道:好教衙内得知今番博览会招商甚是便当本朝万国商贾皆至汴梁城中胡商有家资巨万者一听说有博览会这等盛事都是争先恐后若非衙内只给了百家店铺的空位恐怕整个博览会都得被他们包了下来。 高强毫不意外商人对于利润的嗅觉是这时代最灵敏地博览会这样的好事销售额五百万贯打底而且还不是一锤子买卖那是什么概念打破头都要往里面钻呐 百家胡商每户缴纳进场费五千贯指定铺位者另加价若干总计进场费已达百万贯之多许贯忠翻着手里的账本一面说一面啧啧赞叹:衙内实乃大才这进场费叫人掏了心甘情愿百万之财举手而至难怪今上也要夸奖一声理财圣手了 高强现在脸皮厚的很坦然而受现代大卖场的利润中这进场费乃是要紧一环只要掌握了销售终端还怕生产商和销售商不低头况且这些胡商很少能和大宋的朝廷拉上关系这正是他们打开局面的大好机会更是不怕要钱多只怕不要钱。 许贯忠续道:还有有六十多家胡商听说这博览会往后要常年开放任凭百姓官吏游玩购物都想要个长年铺位照着衙内的吩咐都签了半年约半年之后视销量调整。 他放下文牍问道:衙内如今朝廷用度拮据为何不签长约也好多收些钱 这你就不懂了高强来了精神:饭要一口一口吃这博览会不是办一届就算的今年把铺位都卖了以后几年就没进项了。现在半年一调而且还是视销量调整各铺位之间有旺有衰想要旺铺地这半年都得落大气力兜售自家的财货。须知一节这些商人原本都是有自己的生意的来咱们的博览会只是想多赚些可是这么一来他们就得渐渐将主要精力都投进我这博览会当中哪还顾得上原本的买卖天长日久就再也离不开博览会了。 他竖起一个指头点指许贯忠:贯忠你记着咱们这博览会要诀就是招商而后有财咱们的钱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从这些商贾手上分来的因此重中之重就是要让商人心甘情愿在咱们这博览会里面营生如此才能财源滚滚。 许贯忠连连点头师师在旁不禁失笑:衙内口口声声财源滚滚倒十足像个大商贾哩 高强摇头莞尔心说你没来过现代大街上随便讲两句股票都会惹来一堆人议论那种全民经商理财的劲头哪是你们这些古代人能想象得到的而商业理念的深入人心更不是这时代所能比拟的。 股票倘若能在这时代搞起证券市场来还愁什么理财光收印花税都噱翻了想想现代的印花税能够一年暴增十倍高强不由得大为感慨只是这时代法人根本还没出现工业更是处于手工作坊阶段总不能搞个证券市场编号6oooo1张家剪刀6oooo2李家刺绣吧技术方面还是次要的当初股票市场刚刚起来的时候还是十九世纪的事那时还没计算机呢。 他这厢胡思乱想那边许贯忠却在说:当初听衙内派人去东瀛开采金银其财富之巨已经令贯忠叹服不想衙内还有这等妙手直是于虚空中生出万贯钱财来称为点金之手也不为过 有了股票搞不来金银却可以卖的何不搞一个金银交易市场高强腾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兴奋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最初的交易所也就是买卖货物而没有证券现在本衙内就是大宋最大的金银拥有者搞个交易市场大家炒着玩岂不是好 第十六章 交易所 说自己是大宋最大的金银拥有者高强却不是信口开河单单日本方天定那里开采的金银如今已经达到一年金三万两银四十万两以上。这个数字是什么概念大宋对于金银是采取部分抽买部分直接征收的政策称为金课银课熙宁九年时全国总收金三万余两银近三百万两其中坑冶所出的金一万两出头银不过十二万两绝大多数都是来自贸易和各路征收的赋税折成金银。 这倒不是说高强派人在日本用了什么魔法能生产出这许多金银来而是中国自古都没有多少金银富矿日本国虽然小却自古产金银汉书上就说其国东奥州出金西别岛出银后世的统计来看日本在历史上大约生产了全球四分之一的白银守着这么一座银山又采用日本的廉价劳动力和大宋先进的坑冶技术才有了这样的成绩。 如果再算上杭州船队的贸易所带来的金银大约当世除了朝廷之外再没有个人能拥有如此数量的金银了。原本高强还一直嫌不够因为大通钱庄这几年迅向各地扩张分号开的一家接一家每家都需要运送大笔的金银作为本钱。然而大宋毕竟是以铜钱为货币的金银在使用中多半还是折成铜钱计算等到钱引慢慢推行开来之后钱庄需要的金银本钱更是逐渐下滑。 这个时候高强就得担心如何将手中的金银转化为流动资金投入到经济运行当中去了守着一堆金山的话对整个经济大局又能起到什么作用但是当时的金银市场多半限于奢侈品的打造和个人收藏保值朝廷每年还要支付数十万两白银的岁币给辽夏两国因此对于金银的公开买卖持比较保守的态度少了还好说要是如此大量的金银持续投入市场。户部不被震翻天才怪了。 倘若能够建立一个成熟的金银交易市场那么高强手中的金银便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入流通当中随便找几个马甲开户就是。若是引入交易机制成了气候那么官员富户们手中的大量资本也势必被引入到这个市场中来朝廷不但可以从中抽取大笔的交易税更可以掌握最新的金银价格对于钱法的进一步完善也有莫大的功效。 对于期货这样的概念。许贯忠自然是闻所未闻听说高强要由钱庄担保给入场交易者提供资金杠杆时这位年轻的智囊惊的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贯忠啊你也知道咱们钱庄办了这几年手上的银钱是越来越多现今全国上下大的州军去处都建起了分号若是日后官员的俸禄也由咱们放的话。那手上的钱就更多了。高强到底是现代人。对于资金流动性的重要性比这时代的任何人都要认识的深刻照目前的局势展下去沉淀在他这钱庄的资金会像滚雪球一样壮大。如果不找寻合适的途径进行投资的话这笔财富迟早要把他压垮的。 这许多钱压在手上不能吃也不能穿咱们可不是成了守财奴了因此想尽办法这钱得花出去以钱生钱才能生生不息。高强自己是懒得抓这些琐事的一律丢给身边的各位能人打理对于许贯忠的培训是不遗余力。 哪知许贯忠愣了半天却冒出一句来:衙内。既然要作交易所也不必限于金银稻米粟米丝绵绢帛木材香药举凡种种货物皆可入交易所交易甚至盐茶 且慢这回轮到高强楞了心说你倒真是举一反三啊这么快就想到还有很多东西都可以作交易的。不过别的还好说这盐茶贯忠莫忘了本朝榷茶榷盐都是朝廷不许私下交易的如何能够炒卖 许贯忠笑道:衙内盐茶自然不能卖不过盐引茶引可就不同了吧国朝招募商人入中军粮物资多是以盐引茶引支付乃至边市之上博买也常用此。那些商贾未必都肯贩卖盐茶的未免到京城将这些钞引变为现钱是以京城钞引铺子鳞次栉比南通一巷尽是此类店铺。只因引价不一商贾自可从中高低贵贱坐地牟取暴利。倘若能有这等公开交易指明引价则商贾也有指引连带朝廷行政亦有凭依实乃妙策。 有价证券贴现这玩意好象和金银不是一路啊不过照这么说起来搞搞也不是不行。高强皱起眉头想了想才道:适才我说可以作金银交易那是咱们手上有大笔的金银足以稳定市场;若是要连钞引也一并弄起来的话非得朝廷也介入进来不可事不宜迟你我去梁士杰府上寻他商议。 许贯忠并无二话二人起身出府到了右相府上高强是时下京城的名人门子不敢怠慢一面飞报主子一面便引领进去。 梁士杰正在书房闻听高强求见正不知何事。待宾主落座高强说了来意梁士杰眉头紧皱显然不得要领:贤侄你这交易所不过是金银钞引铺子与朝廷何干总不成朝廷来与你交易金银 高强笑道:梁相公这交易所若不得朝廷允可小侄如何取信天下况且此事也是生财之道一笔交易之中无论涨落交易所得值百抽二买卖双方合计便是四厘之息一半留作本金一半上交朝廷若是一年交易额有一亿贯的话那也是二百万贯 什么竟会有一亿贯之多梁士杰大吃一惊。 许贯忠接口道:梁相公明鉴我家衙内说道一亿贯也只是虚指。据小人所知当今左相何相公家中便治金银铺子家财不下二千万贯之巨;郑枢密治钞引铺子家财亦不下此数。两位相公只有几家铺子便得如此巨资若是交易所合大宋之力每年一亿贯还是少了。 对此高强也是极有信心历史上靖康之变时。金兵从开封府掠走的金银达到金三百多万两银近四千万两这些金银大多出自朝廷府库和百姓之手没交出来的至少不会低于此数。只要有三分之一的数目进入交易所那么交易额就将达到五千万贯再算上各种钞引的交易一亿贯不在话下。 梁士杰心下盘算:此事不需朝廷出一分本钱坐地取息而已。按照高强的说法只是提供一个担保正是何乐而不为不过虽说汴梁城的各种金银钞引铺子由来已久搞成交易所毕竟是未曾有过况且正如许贯忠方才说的何执中和郑居中家里都作这种生意开办此类交易所怕不要断了他们的财路 高强听了这话也是有些犯难不过转念一想。随即开颜:梁相公。何相公与郑相公若治此道那是再好不过索性一将他们也拉了进来。大家分润一下。 梁士杰大惑不解不晓得高强葫芦里卖地什么药不过对他的种种奇思妙想都有所领教这点信心还是有的当即命人拿了自己和高强的帖子出去说道在丰乐楼设宴宴请两位相公。 当日晚间何执中与郑居中如约而至此地乃是大宋第一青楼官员们脱下官服便可公然狎妓。此所谓风流韵事御史台多半也不来参正是官员聚会的绝好去处即使何执中一向不与官员交通却也敢来赴宴。 中国人的事情向来是在酒桌上最好办错了在高强看来最起码得在这酒桌前面再加一个定语:花酒酒桌这句话才算贴切。像何执中这样的老臣曾经当过皇帝赵佶的老师。又是朝廷中负面新闻甚少地一个宰相之前高强见到他的时候多半都没捞到什么好脸色看不过今日左右各一个美貌小姐陪着酒说着话眼前是丰乐楼花样翻新的奇妙舞蹈耳中是大宋第一歌伎白沉香的天籁之声这老儿的嘴脸不旋踵就变得极为松软谈笑风生中哪里还有半点帝王师的矜持 一曲既罢白沉香应酬了几句便即离去以她御姘头的身份在座却也没人留难于她。何执中好容易将自己的手从身边小姐的怀中拔了出来向高强举杯道:久闻高留守这丰乐楼乃是大宋第一青楼声色之乐妙绝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来来来满饮此杯 高强举杯相迎心中暗骂老头无耻这丰乐楼你难道是第一次来么假撇清 放下酒杯说正事高强干咳一声道:何相公郑枢相今日下官宴请两位乃是有一桩要紧事须得与二位相公商议。说着便把自己关于金银钞引交易所的构想说了一遍。 何执中和郑居中都是官场老手对于高强的话一听便知就里除了对于集中交易和估值的规则还不大了解之外金银和钞引的交易都是当时极为达的商业这两位都是个中老手岂有不知之理。 郑居中与高强基本上算是一丘之貉接受度相对较高笑道:高留守请了本相来商议此事遮莫是担心本相顾着家中产业阻了留守的大计么 高强连连摇头:非也非也此事不但不会妨碍两位相公的家中营生反是一桩大大的美事。下官的意思是这交易所由民间创立朝廷监管创立之本钱划为百股任凭百姓认购待一年了结时凭股份从交易所的抽水中分润。 听高强的意思却是大家一起赚钱何郑二人的注意力就转到交易所的利润前景上来了。以他们现有的生意规模和家财那一些抽水还没放在眼里但高强所说的两点却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二位相公家中一治金银一治钞引都是个中豪商当知其中要诀。方今国朝太平无事百姓官商手中多少有些钱财除了收买良田和纵情享乐实在并无什么用处。而下官这交易所若是设立金银价位随买卖多少而上下浮动倘若今日买入金价十五贯一两明日价升至十六贯一两时售出则坐地获利一贯投入越多受利越大以两位相公的家财咱们联起手来操纵市价虽亿万之财也可坐致矣 听到这里何郑都是动容他们家中买卖金银钞引干的就是低买高卖的营生但是一家两家店铺终究是小打小闹照着高强这般弄法起码整个汴梁城都得卷进去而汴梁城是什么地方举国上下万方辐辏之地不要说大宋的钱财就连外国的商贾也多从此地转输钱财在这么大的市场面前利润大的难以估量。 郑居中已经跃跃欲试了何执中却还犹豫不过既然上了道这老儿也把那副嘴脸抛开了认真探讨起个中利弊来最主要的一点这交易所明显是一家托一家如果最终没有人接盘子那不是没地玩了 高强笑道:何相公所虑甚是只是有一节未曾想到如今大宋的钱财多在豪门富户手中这些人岂是仰赖商贾为生的哪个家中没有万顷良田再者朝廷年年俸禄优厚纵然在交易所中蚀了本来年收了米支了请受便又有钱可花生生不息何愁无人接盘再者若是无人接盘那便是有卖无买市价必跌咱们手中有钱大可逢低吸纳而后再行炒高吸引百姓跟进岂不又是一轮财喜 何郑二人见如此说都是喜笑颜开高强又说道为了鼓励本钱较少的百姓敢于参与到交易中来由大通钱庄支持施行十倍杠杆制度如此一来利润空间陡增十倍市井之人嗜利必是迫不及待地入场交易这些散户一多市场更加好操纵了。 到此何郑二人再无疑虑慨然认购股本各五百万贯接着就商议几时能够开张捞钱。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梁士杰才开口道:高留守这交易所的提议自然是极好的不惟能令朝廷多一条财路更可令那些藏钱巨万的人家乐于将手中钱财投入街市之中庶几钱荒可解百业兴旺。前此朝廷也有买钞之所以朝廷本钱收买钞引那却是为了称提钞价便于入中法之推行无违不若高留守这交易所思虑深远诚为良法所谓的称提就是当时官府为了稳定其行的各种钞引而主动介入市场交易的行为目的是为了保证其所行的钞引不会过分偏离其面值。 话锋一转:只是如今朝中大议方田法张中书为了收买士心一意要废方田对我与何相百般攻讦此时若将这交易所之议报上去难免受到党争波及。今日请两位相公前来也正是要商议此节如何寻个稳妥的法子方好。 第十七章 尝鲜 这话若是在开头就拿出来说郑居中还罢了何执中一向以清正标榜自己从不参与党争他是一定不会接这个话头的。但现今由于交易所一事他也算是搭上了同一条船态度自然又有所不同。 梁士杰说张商英奏请废止方田法是为了收买士心基本上说到了点子上。作为一个新任的宰相要想坐稳现在的位子乃至更近一步取得臣僚和下级官吏的支持是至关重要的。蔡京的相位之所以稳当和他一直致力于提高官员的待遇扩大官僚队伍有直接的关系史书上说他在位时官员猥冗行政机构叠床架屋虽然是事实却并没有说清楚背后的原因所在总不成这许多受惠的官员都是蔡京的党羽吧即便都是恐怕有多半也是因为从蔡京的政策中受益才会转变为他的党羽的。 而张商英上台后既要稳住自己的位子又不能冒着增加财政负担的风险学蔡京那样大肆给官员加俸禄于是便将目光瞄准了方田法企图以此来取悦那些掌握了大批土地的官僚地主们。双方争斗的如此激烈甚至蔡京一党还渐渐处于下风也正是因为张商英这一手拿准了要害有大批官员和豪门富户在背后给他支持。 何执中和郑居中两个家财万贯手上的田地当然也少不了张商英要求废止方田法对他们也不是没有好处只是以他们的位高权重再怎么清丈土地也落不到他们头上因此切身利益还没受到多少威胁。 何执中皱眉道:梁相公所言极是如今中书为了方田法一事争执不下此时若将这交易所提出恐遭池鱼之殃还是先将方田法一事议定。再提此事为好。 座中几人都是默然无语眼下在这个问题上张商英占据了优势朝野关于废止方田法的呼声越来越高梁士杰已经感到了很大压力如果在此时对方田法下一个结论的话多半会照着张商英的奏请将此法废止。 高强这些日子来冷眼旁观。对于朝廷形势看的透彻的很暗想:现在的局面张商英只要动不了我和蔡京一伙斗的越凶越好本衙内已经将他废止钱引的奏议驳回了若是这方田法又能保住张天觉这中书位子恐怕都把不牢。他一旦下台换了蔡京那个老狐狸上台对本衙内又有什么好处了 眼珠一转当即笑道:小子无知。敢问列位相公。这方田法行了又废废了又行究竟是可行呢。还是不可行 郑居中摇头道:若论这方田法倘真能一一按行乃是万世良法也无奈本朝不立田制真宗皇帝只欲清丈京畿左近的田地尚且不能更何况举国方田均税 高强见梁士杰面色难看却不反驳便又续道:如此说来纵然留着这方田法也是无济于事倒不如干脆顺着张天觉。废了这法看他又能如何 粱士杰霍然抬头正要说话高强赶紧道:梁相公莫慌容小侄把话说完。这方田法之所以在诸多新法中地位重要实由财赋之制而来方田法若废了朝廷财赋还得另辟财路以填补这个口子那时节张天觉又该如何应付 梁士杰摇头道:贤侄。你有所不知此事张天觉已经向官家说明一旦废止方田之后可以将现有官田出售一些以维持国计。 卖地够狠高强也要佩服了原来卖地增加财政收入并非是现代政府的独创啊古人的创造力真是叫人叹为观止倘若当真如此那便是张天觉自讨没趣了此法乃是饮鸩止渴救得一时却难保长远官家乃是圣明的只需我等臣僚进谏此事岂有不明之理那时我等可将这交易所之议献上以佐朝廷财计与张天觉的仓促行事相比高下立判矣 郑居中立刻叫好自打崇宁年间高强策划为蔡京复相开始在一次次朝廷争斗中高强出手不凡郑居中对他极具信心况且这法子釜底抽薪却是妙手。 何执中与梁士杰一同舒展了眉头彼此对视一眼哈哈笑道:高留守果然妙计如此我等便可照此施行来日朝议中待张天觉再议此事时便依计而行高留守须得将这交易所前后章程拟的细密届时我等联名上奏俾可压倒张天觉。 几人商议已定继续歌舞饮宴直至深夜方休。撇开何郑二人高强与梁士杰寻了一间静室说起今日的计议时梁士杰犹自赞叹:贤侄果然是智计过人。 高强客套了几句便即问起:梁相公蔡相近来如何自从当日蔡京寿筵梁士杰在高强面前明显地表露出上位的渴望之后这两人便干脆走到了一起一有机会就碰头密谋。高强日前杀了6谦断了蔡京伸到自己腹地的一只手自然要问问对方什么反应。 梁士杰却摇头道:终日闭门读书习字甚是悠闲。倒是蔡居安忙个不休近日那杨戬的括田所进展颇蔡居安自以为有功官家面前也时常夸耀。 括田所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暂时与本衙内搭不上关系无需在意。高强放下心来向粱士杰道:相公小侄现今操办博览会一事亦是诸事顺遂待十月秋郊大祭之时博览会盛况可期到那时不但小侄沾光相公因了当初引荐之功这相位也必定稳固不少不必再惧那张商英。若交易所再能顺利开张再立一两件功绩相公要正位左相指日可待啊 这便是他与梁士杰商定的对策要想防止蔡京复出现在还在右相位子上的梁士杰必定要作出一番成绩来向世人表明他并非倚仗蔡京的庇护有能力在大宋政坛上占据一席之地。要知道蔡京执政多年赵佶对他的权势增长过快早有警惕若是梁士杰的地位不断上升赵佶就更不会再度起用蔡京一个权相总好过两个权相吧 梁士杰笑道:还须贤侄大力襄助。这博览会干系重大切不可轻忽了说着忽地叹了口气:只可惜童贯无功否则仗着边功我这相位又可稳固三分。 高强也是摇头历史上这一年宋夏之间并没有大仗还处于崇宁四年大战之后的休养期。然而由于高强的介入这个休养期大大缩短了春夏之交时。童贯已经督领西北漉延路泾原路兵马向西夏左厢以及横山一带起猛攻连同河东路担任策应攻击的麟府州地折家军共计动用大军不下十万民夫三十万。 西夏措手不及被童贯的猛攻打的连连后退不但丢掉了横山连重镇银州都差点被攻了下来当时童贯趾高气扬号称要席卷夏国十三州直逼兴庆府云云。 只可惜好景不长。银州坚守不下。夏军开始集结起来骚扰宋军后来又展到不断派出部队迂回到童贯大军后方试图切断其补给线。眼见攻城不下。为免陷入当年神宗朝时五路大军败于灵州城下的惨剧童贯组织了一次相当漂亮的撤退行动一夜之间甩开了夏军的追击撤退至原永乐城旧址将该城修葺了一番后大军撤回了出地。 不过撤退行动再漂亮总还是师出无功童贯虽然脸皮不算薄也没像现代英国人那样。把一次撤退宣传的光辉灿烂老老实实就对朝廷承认低估了夏军的力量。好在他深受赵佶地宠信也没落什么罪责加上朝中两派正掐的火热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再树敌人因此竟连一道弹劾童贯的奏章也没有。 二人又讲论了一会见天色已晚梁士杰便即告辞。 过得两日朝议上张商英再次提出要求废止方田法的时候。出乎意料地得到了梁士杰和梁子美的交口赞成就连一向保持中庸地何执中也表示赞同张商英预备好的一计重拳打在了棉花上难过的不知如何是好。 接下来一如高强所料梁士杰等人揪着方田法废止后落下的财政亏空不放对张商英穷追猛打将他的卖田提议驳斥地体无完肤。 等到高强出场时张商英就知道大势已去凡是涉及到理财的事情当朝几乎无人敢于高强打对台这小子别看年轻理财上头屡有惊人之举在钱引一事上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等到高强将交易所一议托出时博得了君臣一致好评纵然有人提出此议有鼓励投机奸猾之民的嫌疑却也在朝廷用度缺乏的大背景下落得苍白无力。 九月十八日博览会诸事粲然齐备再过两天就可开张试营业高强恭请皇帝赵佶亲临现场观看博览会盛况这种尝鲜的好事当然要留给皇帝享用。 赵佶生玩好奇心重这博览会又是亘古未有的盛事按照高强的说法乃是通天下珍宝聚万方商贾有多少平日难得一见的珍奇异宝都将在此次博览会上出现岂可不先睹为快 皇帝换了便装几个亲信佞臣如梁师成郑居中高俅等人跟随左右梁士杰因是当初一力支持高强此议的也蒙圣意得以随行引路的自然非高强莫属。至于中书侍郎张商英却根本没有插足这个小团体的资格了。 一行到了博览会会址所在抬头但见一座三层高楼巍然耸立雕梁画栋飞脚流檐虽不似皇宫大内那般富丽堂皇却自有一股气派看的赵佶点头称道:甚好这才有万方来朝的气魄 高强暗笑心说我看过了那许多会展中心这区区三层楼算什么 进得门来赵佶满拟看见满目珠光宝气却只见烟雾升腾;以为要听见丝竹缭绕却只闻锅碗瓢盆整个博览会的一楼前半部分尽是各色小吃摊点南北大菜时鲜果子不一而足。 见皇帝意似不解高强赶紧解释:官家臣下以为这博览会为万国盛会当令人流连往返因此楼下聚集各地美食名点不但令到会嘉宾一饱口福更可显示我中华上国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之风。 赵佶这才了然闻到最近地一个摊点传出的香味异乎寻常立即赶了过去只见一个黑炭头一般的人持一把木勺正在锅中搅来搅去再看那锅中时只见金黄一片香气扑鼻却看不出究竟煮的什么。 高强在一旁笑道:好教官家得知此乃天竺国名产汇聚十余种香料而成彼处人称为咖哩用以熬制肉食最是鲜美不过这锅中煮的乃是精选牛腩肉陛下不妨一试。说着拿一个木碗盛了一块肉递上来。 赵佶吃过只觉回味无穷大声叫好少不得分赐左右再赋诗一。 接着往前那一个摊点前摆了十来个箱子都是用楠木制作见到赵佶一行到来摊主打开其中一箱挖出一个球来装在碗中呈上。赵佶见这东西冒着丝丝寒气正不知是何物高强忙道:官家此物叫做冰淇淋乃是将冰雪混以奶油果浆等属在这冰箱中边冻边搅拌而成。 冰箱在当时也是有的用硝石溶于水便可制造低温但高强按照现代冰箱的循环方式用隔热性能极好的楠木来制造顶部放上装有硝石的铁盒要制冷时只需注入水即可甚是方便这才实现了现场制作冰淇淋。至于在冰淇淋中加上奶油则是高强的独门手法了。 中国古代早有吃冷饮的习俗赵佶在微服出游时也吃过街上卖的冰饮。不过那都是将冰打碎后拌上果浆和白糖按照现代的分类来说应当算是刨冰而不是冰淇淋。因此大宋皇帝将这奶油果味冰淇淋纳入口中时只觉得口感幼滑入口即化清凉直沁心脾险些把舌头都冻住了。 梁士杰在旁见赵佶兴致甚高各种口味都尝了个遍少不得凑趣卖弄一下:昔周礼有冰人之设为天子掌凌室此物称为冰淇淋正合古礼之治。 赵佶近来踌躇满志老想着要大兴礼制对于周礼兴趣甚浓梁士杰这马屁拍的正到爽处自然龙颜大悦忽又摇头:不然古人之冰凌碎冰而已怎及这冰淇淋入口即化舌滑霜浓 一众帮闲哪还不省得连忙恭维道:此正乃国朝太平盛世上追三代之意古制亦有所不及也赵佶大乐信步再往前行见一个厨子守着一个铁盘内中一个面饼上撒了许多肉菜不由诧异招过高强来问:此乃何物 官家此乃匹萨饼出自极西外海匹萨城乃以面饼烤制上铺奶酪肉菜之属而成。说罢正要切一块给赵佶品尝哪知这皇帝哂然道:极西之民果然不知我天朝神妙这饼显是学我国之馅饼却只得一点皮毛将馅料都铺在面上如此鄙陋实属可笑 鄙陋鄙陋可笑可笑高强口风转的快赶紧跟着鄙视老外心中大骂不已:狗屁匹萨饼为见现代那许多人追捧本衙内特地整出来显摆一下哪知道被咱们的老祖宗狠狠地鄙视了今次扑街了呀 第十八章 东坡 整个博览会的一楼面积广大丝毫不亚于高强那座大宋第一青楼。而这一楼的一半面积划出来作为小吃城其规模可想而知高强的应奉局虽然实力雄厚菜式新颖却也只占了十来家铺面余外大多都是他派遣手下从全国各处请来的名厨特色菜点什么涮羊肉火锅金华火腿葱油饼羊肉泡馍油炸臭豆腐虾爆鳝面炭烤羊肉串蟹黄包子等等一个个摊点一字排开放眼望去热气蒸腾各种香味混在一处令人未尝其味先见其色闻其香不禁胃口大开。 汴梁城虽然是万方都会市民生活丰富但像这样汇聚八方美食的盛况却还没有过唯一能相比拟的也就是大相国寺每月两次的万民集市但那集市却哪里能吃到这许多新鲜美食更不用说有许多都是高强授意应奉局造作的后代名点了。 赵佶是每摊必过每菜必尝还没走过十来个摊点早已吃的肚子滚圆连走路都有些费劲了放眼望去这片美食城起码有二百家摊点中间的一片空场上足足有上千个座位想见那博览会召开之日汴梁城的大小官员宗室百姓纷纷涌入其中人潮涌涌争相品尝各地美食盛况可期。 原本对于博览会克扣了本该放给宗室和官员的赏赐赵佶还颇有些担心不过单看这美食城的架势就足以让绝大多数人忘记抱怨了而要想把这许多美食都尝一个遍按照高强的计算尽管大多都只是少则十几文多则几贯文的花费但这许多家累积起来少说也有二三百贯扔下去。 官家明鉴这百姓官吏前来享用美食鉴赏珍宝。多半都得呼朋引类携家带口那时一人之费须供数人其费数倍矣。只这美食城一项臣下预计足可消费货钞百万贯之多。 赵佶连连点头他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尽管吃不下了却耐不住好奇心。所有未见过的摊点都要一一逛个遍。皇帝是满腹诗书的吃也要吃出风雅来高强早有准备对于一些名点小吃每一样都附带介绍民间传说若干听的赵佶津津有味对于宋嫂鱼羹中的宋嫂过桥米线中那位贤惠的妻子更是大感兴趣一时间诗兴大。口占数绝。至于为各种美食题名赐字。更是不在话下例如火锅涮羊肉赵佶取其从滚烫白水中捞出雪白羊肉之意。赐名为拨霞供;金华火腿以其色泽鲜红故赐名云霞蒸等等。 一路吃一路玩忽然走到一家铺子门脸乃是一个书斋模样看上去甚是新奇赵佶抬头看时不由大奇只见一个匾额上提着三个大字东坡居。 奇哉。此地尽是美食怎有东坡居士的书斋在此 高强见问赶紧上前禀道:官家有所不知臣下奉旨招引各地美食名厨其中以东坡居士命名者不下十余种东坡肉东坡鱼东坡豆腐东坡羹东坡饼东坡酥东坡肘子东坡豆腐脑是凡可烹之菜全有东坡之名。臣下一一访查有些是东坡居士手制的有些则是地方名菜名点一经东坡居士品题之后立时身价百倍。既是如此臣下索性将这些以东坡居士为名的菜式统统聚集一处建此东坡居以纳之也是一桩美事。 赵佶闻听不由神往当时苏轼逝去已近十年但其名声反而越来越大朝野民间仰慕者甚重文学和人格的魅力可见一斑。苏轼与欧阳修司马光等名臣名士相比另有一桩不俗之处就是诙谐成性当时人谓东坡滑稽对于老百姓来说倍感亲切因此人多以与之攀上关系为荣。 高强建这东坡居时原本颇有些担心只因苏轼乃是元佑党籍中的重点人物其姓名是由赵佶亲笔题写在党人碑上的生平著作更经圣旨宣谕各地不得刊行虽然后来得以赦免但其人在从海南返回的途中就病逝下场甚是凄凉。有这样的因果在里面他在博览会这样的盛大活动中大肆纪念苏轼不晓得皇帝会作什么反应如今见赵佶神色如常更颇感兴趣这才放了些心。 一行进了东坡居因为赵佶已经吃的饱饱高强便吩咐旁的不要上了只捡苏轼最有名的菜式东坡肉上来。赵佶尝了一块只觉入口香甜不腻顷刻便化与平日所食的猪肉大异其趣不由得大声叫好:如此好肉不知苏轼怎生弄出来的 高强笑道:官家东坡居士曾作猪肉颂咏的便是这东坡肉了有道是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他自美。猪肉难调本朝富贵者多食牛羊而贫者不知如何煮食因此无人问津其价甚贱实则此兽好养易长生育度更胜牛羊数倍用为百姓肉食正是合适不过。 赵佶闻之欣然原来苏轼烧个猪肉都能对民生有益正要夸奖几句身后忽然传来几声呜咽不由诧异。回头看时只见梁师成口中含着一块东坡肉眼中泪水满盈那块肉都咽不下去神情极是悲苦。 梁爱卿因何悲泣 梁师成见赵佶问起慌忙将口中的肉匆忙咽下边擦眼泪边诉:东坡居士乃是先臣下臣不孝不曾有机会承欢先臣膝下想及先臣谪居黄州生活拮据无有肉食致使亲手烹调猪肉为食虽然先臣豁达不以为意下臣实在心中酸楚因此哭泣。恐扰圣躬伏祈降罪 赵佶沉默不语。当年苏轼贬谪黄州这事是他兄长哲宗在位时作的跟他是没有大关系。不过崇宁年间党争苏轼死了也没逃过不但其门生弟子都遭到株连苏门四学士如今死的只剩下张来一个其身后著作都被下旨厉禁如此下场实在是凄凉得有点过分。说到底苏轼并没犯什么大错无非党争而已。 这事要是换了一个强势的帝王那多半是死不认帐。拂袖而去要是像明崇祯那样的暴君碰到臣子当面揭他的短八成立刻推出午门斩了。赵佶却不然吃着东坡肉听着东坡词眼前跪着东坡的后人他倒心中恻隐。全然不以自己为意沉吟半晌之后长叹一声道:苏轼虽是元佑一党其实并无大过当日朕已赦其过只可惜天不假年终致客途之恨朕心实甚悯之。今因卿之请当饬令将苏轼削除党籍饬吏部议其追封之事并尚在坐之苏门弟子一并叙录。 他说一句。粱师成就磕一个头等到说完早已磕了十七八个头。就连一旁站着的高俅也跪了下来跟着谢恩。口称臣本东坡门下刀笔小吏亦感圣恩高强郑居中梁士杰等人也一起磕头称颂皇帝仁慈。 高强一面拍马屁一面心中有些感慨:赵佶这样的皇帝往好了说叫宅心仁厚往坏了说叫妇人之仁历史上徽宗朝弄得这样乌烟瘴气至少有部分原因和他一味姑息自己宠信的大臣有关。即便是持反对意见者他也没有杀过人。这一点和后来即位的高宗则形成了鲜明对比大宋皇帝对于上书言事者开杀戒自高宗赵构始。这种性格对九五至尊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好事缺少了杀伐决断的皇帝。自然会朝纲大乱但若不是这样的皇帝自己恐怕也不能像现在这样逍遥自在了吧 东坡居已经是美食城的最后面了。一趟转下来吃了美食又降下德音赵佶的自我感觉颇为良好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向高强问道:高小卿家朕品鉴美食。觉其中甜者尤其出色与平日所食大不相同莫非用糖有所分别 高强大为惊诧想不到赵佶这舌头当真了得连这个都吃出来了。他走到一个铺子拿出糖罐捧到赵佶面前赵佶看时只见那糖罐中一片雪白晶莹绵细看上去煞是洁净与平时所看见地那些黄兮兮的糖大不相同不禁大奇:这糖怎的如此玉雪清净 高强娓娓道来原来当时烹饪也用蔗糖但是其纯度就大成问题和现在用的白糖比起来其差别大概类似与大盐和精盐的距离因此当时是没有白糖的说法的通常都叫黄糖。用这样的糖作出来的甜食味道可想而知。 高强得悉此事后苦于这时代工业提纯手段的落后一时也无良策。忽然有一日燕青从东南传来消息说从福州民间访得白糖制法居然是用黄泥水将熬好的糖冲淋一遍留下的糖洁白如雪口感细密甜度也大大增加。 高强当然不知道马可波罗游记中就记载了福州之糖洁白如雪明朝的天工开物更详细记载了黄泥水制白糖的流程起因不过是一个意外屋顶的瓦片漏了导致泥水流入糖罐而已。但是不知道历史也不打紧有了这个办法应奉局很快就组织了对甘蔗的收购并且迅生产出大批高纯度的白糖来这次美食城中的数百家店铺无一例外都采用了这种白糖是以甜味和口感都大大提升。 听罢这一节赵佶刚赞了几句梁士杰忽然开口道:官家既然高留守有如此制糖良法此白糖必定大行各地农人若种甘蔗其利数倍于种粮米朝廷赋税亦可获利。伏请官家诏饬户部及各路转运使司劝民多种甘蔗一面教学黄泥水淋糖之法。 此事原是高强与梁士杰商议好的这办法对于不懂的人甚是奇妙一旦拆穿了一点花头也没有根本没有保密价值况且要想加大蔗糖产量推广甘蔗种植势必要通过各地的官府和掌握土地的地主他一家保密是没有意义的。 赵佶听了刚要点头称是郑居中却摇头道:如今各地民田多种米麦若要令百姓改种甘蔗费时必久缓不济急。如本朝真宗皇帝时取三万斛占城禾稻之种散于各路饬令士民改种区区改用良种而已至今也未在东南湖广各路推行开来梁相公还是莫要对这蔗糖期望太高为好。 粱士杰原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这件事毕竟是好事作跟不作大不一样因此一面肯定郑居中的言论一面还是向赵佶进言。赵佶正踌躇间高强忽然插言道:二位相公所争者这劝民改种甘蔗见效甚缓以臣下所见若是能有新开土地适宜种甘蔗由官府招募各地无地流民前往种植其制出的蔗糖统一由官府博买岂不是好 对于高强带来的惊喜赵佶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听到有新开的土地赵佶那近来被田制吵的头昏脑胀的头脑还是为之一振忙问是什么土地 自泉州出海东行百里有岛曰澎湖过澎湖再行数百里海中有一大岛即古夷州流求之地臣在杭州应奉局时曾有船工报称此处。彼岛甚大遣船绕岛一周须经月之久计此岛之大不下于两浙一路。其岛东多山而岛西土地肥沃堪种禾稻种甘蔗也极便当岛上土人不众更无渠帅国王之属原是历朝福建一带居民渐次浮海而往若蒙朝廷置官属以羁縻之伏王化极易。 赵佶一听大喜他是好道家的对于海外仙山这种东西极为热衷一听说现了古书中的夷州立刻联想到蓬莱瀛州连连追问。高强措手不及满肚子关于台湾的地理风俗都没处说只得现场从脑中搜索一些修真里看到的内容来忽悠皇帝至于台湾当然是没有现神仙这一节不敢乱说否则要是皇帝叫他学徐福入海求仙那可真要了高衙内的小命了。 皇帝的兴趣偏移大臣却知道这片新土地的意义梁士杰和郑居中这下也不用争了异口同声请求皇帝下诏招募各地没有土地的人民前往台湾屯田种植甘蔗和禾稻并且要派军队前往驻扎以保护屯田之民。皇帝听说台湾没有神仙正大为失望对这奏议毫不在意:卿家将此议拟订条陈饬户部遵行便是。 高强和梁郑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是大喜。自来北宋朝廷有个惯例一旦遇到荒年就将流离失所地人民给招到军队中这么作当时是有好处的将原本可能扰乱社会治安的因素给消除了而花在这上面的军费在高强看来其实是应当算作社会福利开支。 既然是社会福利开支那就应当设法将这部分劳动力投入生产中而不是留在军队里军纪和战斗力。因此苦思冥想就想出了这个屯田台湾的办法当地粮食生产不成问题而经济作物甘蔗的种植又足以保证屯田的利润。这样一来朝廷安置了灾民又增加了收入更可以巩固中国对台湾的控制一举而三得何乐而不为 第十九章 献宝 事实上高强的美食秘诀当然不只是精白糖这一种。在东南沿海的船民渔民当中早已有人使用一种海藻晒干磨成的粉末来增加汤料的味觉这种汤经过高强的品尝之后基本上可以视为添加了某种类似味精的佐料因此在应奉局自营的十几家美食铺面中无一例外都使用了这种海藻粉末使得食物的味道格外鲜美香飘四邻。 但这海藻粉的性质和糖不一样其本身并没有很大的价值也不适合用来大量生产相反添加了这种海藻粉末的食品却可以带来极大的利润因此高强将这海藻粉末列为最大的商业机密之一严禁外泻。包括那些在博览会场烹调的厨子在内最多只知道使用这种粉末对于其究竟是何物如何来的也是一无所知。 既然赵佶不问高强乐得揣着明白装糊涂领着皇帝等人来到一楼的后半部。此处乃是划归胡商经营的地盘百多家胡商在此摆开阵势将各自地方的特产一一亮出。 这就很符合赵佶原先对博览会的想象了举凡当世闻名的珍宝在这小小的空间中无一遗漏来自北地的皮毛人参北珠来自西域的虫草柴胡苁蓉红花经由海路到来的天竺香料玛瑙犀角象牙甚至远从极西威尼斯等地辗转运来的玻璃制品辽夏吐蕃大理高丽日本占城安南真腊渤泥国麻逸国三佛齐国锡兰天竺大食龟兹于阗。乃至西欧的地中海各国简直就是当时世界上文明国家的一次大聚会。 这种聚万方于一堂的效果当然不是高强搞几支船队作几年外洋贸易就能办到的。中国自从千年前秦汉以后一直以富强和文明傲立当世中国的陶瓷和丝绸历久不衰以至于陶瓷就和中国等同起来统统被人叫做支那高强是来到这个时代才知道。支那这个词其实是古代西方人对中国的称呼是从梵语的秦字演化而来的估计是到近代才成为日本人对中国的蔑称;及至盛唐更是万国来朝虽然五代以后西域被战乱侵袭丝绸之路断绝但海上丝绸之路随即兴起凡利之所在各国商人不惜远涉重洋万里冒倾覆客死异乡之危前来贸易有的干脆就在中国定居娶妻生子开枝散叶像高强在杭州应奉局所用的那个大食人杰肯就是一个典型的移民后代。倘若华裔在海外的叫做香蕉人。那么类似杰肯这种就可以叫做香瓜人了外面白里面黄 赵佶身为皇帝对于当世珍宝的眼界自然非等闲人可比东西的好坏他拿在手里一看就能知道价值多少眼见这些胡商拿出来的商品一件比一件珍贵件件都是上等良品即便以赵佶的眼界却也为之目眩神驰。 他走到一处摊位前拈起一枚北珠在手中仔细端详那北珠足有荔枝大小。珠光四射耀人双目。丢在玉盘中时周围百十颗小珠都围拢过来团团围在那大珠周围好似众星捧月一般。 赵佶见此情景不禁失惊道:此珠莫非是北珠中万不一见的奇物珠中之母 那摊主却是李应的手下这珠子正是从北地女真人手中用兵器换了来的见到这人气度不凡连高强都是他的跟班。哪里不晓得是大人物到了赶紧应承道:正是大官人好眼力此珠极为稀少一珠百子若有神灵堪称造物神奇所钟。 赵佶啧啧称奇回头向高强道:似此直是无价之宝了放在这寻常摊位中哪里有人能识得其珍贵之处 官家自是圣明似这等珍奇异宝臣下当在三楼之上设一拍卖场任人竞价价高者得庶几不致于明珠投暗美玉蒙尘。今日并未开门迎客这些珍宝自然还在各路商人手中后日试营业十天臣下待将这些珍宝一一收集起来耀宝十日到了郊祭之后再行拍卖必定应者如云也。这类造势拍卖的小手段对于当时的商人也算不上什么稀罕招数了高强自然是信手拈来。 皇帝却不大知道这些商业中的小门道倍感新奇之下连连追问高强被他问的不知如何解释百忙中向那个摊主使一个眼色。那摊主能被李应派出来自然有些机灵劲适才听见高强口称官家哪里不晓得面前这人的身份接了高强的眼色并不犹豫当即双膝跪倒将那盘北珠连同玉盘一起高举过头向赵佶道:原来是我大宋官家当面小人自幼只盼一睹天颜今情愿将此珠盘献上足慰平生。 赵佶见骤得重宝不由得大喜当即好生夸奖了那摊主几句金口一开补了那摊主一个承务郎的小官。那摊主磕头称谢不已高强在一旁却着实肉痛这一盘珠子总共一百零八颗从女真人手中换来都花了足足一百副全装重铠单是将这些珠子拆开了单卖一颗也能值它千儿八百贯一百零八颗加在一起再连同万金难求的一个珠母弄不好能拍出几十万贯的高价去到了赵佶嘴里只换了这么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要是当真作买卖的人这一下就得把老底给蚀穿。 高强跟赵佶接触的多了晓得这皇帝倒不是多黑心还是不懂行情所致抢上一步低声道:官家本朝景德年间有纳粟为官之例大理寺丞不过一万贯如今这盘珠子市价少说也值得十万贯官家只封一个从九品承务郎传出去恐怕有损国体。 在这种事情上宋朝的皇帝绝对是乎现代人想象的异类。通常对待外国的入贡皇帝都会责令有司计算其价值然后赐还稍稍过其价值的中国财物说起来是回赐其实近乎等价交换类似来人进贡则数倍赐还这种冤大头只有明清那些呆瓜皇帝才干的出来。因此高强将这其中的利益天平略一解释赵佶就明白自己占了人家大便宜了当即从善如流。补承务郎之外再赐黄金一千两白银两万两。虽然还是没抵上这珠子的市价对于皇帝来说却是难得了要是换了那不讲理的皇帝直接拿走了事。 吃了这么一个亏高强再不敢领着赵佶到处逛了很有技巧地带着皇帝周游列国一番后。直奔二楼。这里才是国内商人集聚的所在天南海北的货物济济一堂。不过这种地方对于皇帝来说就没有多少吸引力了国内什么好东西他没见过各地每年都要把最好地土产上供给皇帝的这里的东西再好也好不过贡品。 匆匆一瞥之下只有应奉局卖布的摊点引起了赵佶的注意。此处出售的是燕青组织织工精心织就的棉布并且延请民间工匠采用蜡染印染等工艺印上颜色其色泽比丝绸也不遑多让。不过最吸引赵佶眼球的还是店铺前站的两个真人模特都是高强从丰乐楼中选出来的美貌小姐。完美的身材用旗袍包裹起来。女性的妩媚展露无遗赵佶这样声色犬马的皇帝当时眼睛就直了陷在这两个小姐身上拔都拔不出来。 其余几个大臣也都是同样表情。高强忍住笑便将这棉布的优劣和生产向君臣一行解说一遍。赵佶是左耳进右耳出注意力全集中在这两个模特身上梁士杰则不然听说棉花可以纺出比丝绸更结实的布料而且产量更大费工更少双眼灼灼放光。他虽然不晓得什么科技就是生产力但同样的道理还是清楚的这棉布一旦推广开来大宋的百姓所能创造地财富无疑是蹭蹭地向上增长。同时节省下来的丝绸又可以大量出口换取更多的金银这次第怎一个妙字了得 启禀官家这木棉造布传自南蛮之地然织造不易种植不广因此中国不行。今高留守能访得其术。若能劝谕百姓多种棉花则田亩所出倍增矣。且按高留守所言这木棉能耐旱能抗寒山地贫地皆可生长不必与粟米争地是无异于平添无数良田也臣敢请官家即日降旨责令全国各路大力推广种植木棉并教习百姓木棉织布之新法期以数年则税赋可陡增无算。梁士杰倒真是个当宰相的人才用现在话来说事业心是很重地这也是高强愿意与他合作的重要原因。 赵佶到这时才把魂从两个女模特身上收回来却也没怎么将梁士杰的禀报放在心上随口应承了只叫宰执议定便可一手拉过高强指着那两个模特道:高卿家这两位行身上所穿的衣饰朕从未见过偏生又如此娇媚莫非是卿家的应奉局所造新衣 高强早知道这皇帝会有如此反应便将旗袍的设计理念解说一番运用起现代电视中常见的时尚节目的文案来什么腰部剪裁凸现女性的曲线了背部收紧使得女性身姿挺拔了什么腹部承托使得胸形优美高耸了只听的赵佶目瞪口呆连夸奖的言语都顾不上说了。 赵佶是什么人有什么新鲜好玩物事一定是要尝尝鲜的当即命高强织造千件木棉布衣那时所谓的布衣其实是指麻布衣因此要讲明是木棉布衣送进宫中装备后宫的嫔妃宫女克日起造不得有误这正是高强所要的效果在当时的环境中皇宫和青楼是掌握流行的两大场所尤其以皇宫为甚这两个地方率先流行起棉布衣服的话必定会在全社会形成一股穿棉衣造棉布的潮流到时棉布地需求势必大涨。市场决定生产需求决定生产这样的消费潮流比什么官员督导奖劝种棉来得有效百倍只有在这种气候下新兴的棉布才能以最快度传播开来棉花的种植才更能让农民有利可图。 二楼看罢是三楼这里是高强为即将开办的交易所准备的场地平时这里是交易所到了初一十五的朔望之日则会举办拍卖会。现在还是培训人员的时候赵佶一行上得三楼的时候此地正在举行模拟拍卖会一群刚刚结束了交易所模拟培训的红马甲在这里扮作商人你争我抢地参与拍卖再加上台上主持人的煽动语言。场面极为热烈。 如此盛事自然少不了开赌因此三楼一角就开设了赌场赌的不是大街上的各种骨牌骰子关扑等戏而是大宋民间极为盛行的格斗游戏相扑。这相扑并非后代日本那种两座肉山堆在一起地恶心玩意而是介乎摔跤和自由搏击之间的一种格斗燕青便是个中的顶尖选手号称小相扑天下无双的。 此处除了进行比赛性质的相扑供人下注博采之外。日常也进行表演性质的相扑乃是高强参照现代美国流行的摔角节目而设一个极具表演性和刺激性的节目必定可以为博览会增添人气无算。赵佶转了一圈连连称奇忽然看见一块摔角场中间却不是寻常地木板场地乃是一洼泥池不禁大惑不解:高小卿家这是何故 好教官家得知。此乃是泥浆摔角之处。日常有健妇摔角为戏。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市民生活给高强带来的最大冲击莫过于妇人也参与相扑了。要知道相扑这玩意都是要脱光上身的当初高强头一回看到两个女人在公开场合只穿着小坎肩玩相扑的时候直接就把下巴和眼睛都交代在那了那模样大概和经常受到德鲁比父子欺负的麦克狼差不了多少。也难怪他现代人多以为古人保守古板哪里能预计到如此火爆的场面不过现代人到底是现代人从最初的震惊中醒转过来之后高强立即现了这个状况与现代理念结合的契机于是便弄出了这个妇人的泥浆摔角出来。 赵佶果然是识货的玩家一听说妇人玩泥浆摔角。顿时双眼精光四射大声叫好旁边郑居中高俅等人虽然不敢大叫却也是眼中放光:两个美貌妇人窄衣小袖在泥浆之中相互角力满身泥浆滑不留手丰乳肥臀兴波起浪何等地香艳刺激这几个能被赵佶视为御用帮闲那自然个个都是所谓的玩家。只凭几句言语脑中自行就勾勒出无数精彩画面。 高强一面向赵佶解说一面心中却叹息不已;还是时代局限呐这要是在现代弄几个只穿比基尼的美女泥浆摔角一旦全球直播出去广告费和转播费都是论亿算的你别嫌多还是欧元计算可惜了在这时代只好赚几个包厢茶水钱再来就只能指望这表演集聚人气把博览会的生意作的更大了。 赵佶自然不晓得高强心中的花头当即拍板定下了最佳位置的包厢一座随行大臣们纷纷从龙而进各自占据有利地形像郑居中这样前的人甚至拉着高强走到一边开始探讨起由大臣富豪们拿出府中的美貌姬妾来参与角斗的计划来。 这倒是高强没有想到的当时太平日久出现了一大批豪门富户彼此斗鸡斗狗斗名马只要能斗的全都斗了个遍郑居中就是个中翘楚。在这些人眼中姬妾也就和好马好狗差不了多少现在有这么个新奇玩意正好拿来斗一斗岂不有趣 高强心中暗骂嘴上却是满口答应这时代男尊女卑乃是无可辩驳的轮不到他来搞女权解放运动既然拦不住那就不如好好利用一下。这郑居中倒真不愧是金牌帮闲看赵佶在一旁心痒难搔却又苦于身为皇帝不好派宫女参加这泥浆摔角当即慨然表示愿将府中姬妾分出二十名来算作皇帝的参赛选手博得龙颜大悦。 到此整个游览总算大致完成一行出了博览会高强早已安排下笔墨纸砚恭请皇帝赐名。赵佶欣然命笔大笔一挥瘦金体峭峻有力地勾出七个大字:大宋万国博览会 其实要按照高强的想法这博览会属于会展并不是商业常态像这么一个吃喝玩乐购物集于一身的新型商业中心起码应该叫个百货大楼什么的才像样。 无如此事就是因郊祭而起以博览会为端现在皇帝御笔题名也就算定了下来。回头一想还是鲁迅大爷的那句话世上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焉知日后这博览会不会在商业展史上写下自己的一笔 第二十章 开博 自九月二十日起博览会开始试营业。试营业之前高强充分运用手中的资源大造声势先从五月开始长达数月的招商活动就已经开始预热等到八月下丰乐楼每张桌子和包厢中都张贴了精心设计的版画宣传各处车船码头客栈等人烟汇聚去处更少不了宣传。朝廷方面已经由尚书省牵头吏部和户部共同行文将大宋博览会一事周知汴梁城以及附近的宗室官吏。 郊祭的赏赐类似于后代的所谓年终奖因为宋代冬至大过春节郊祭都在十一月冬至日举行因此在十月间就要开始放赏赐给宗室和官员。这些赏赐的形式并不一致大体以钱币为主另有相当数量的金银绢帛薪炭等物而今年由于用度较为窘迫朝廷将汴梁左近的赏赐中的钱币都转为货钞当然嘴上是说大宋盛世建博览会以招万方珍宝俾我士子得共享太平。以此为理由十月一日开始将货钞放至宗室官员手中让他们自行去博览会玩耍自十月二十日起可凭手中货钞赴户部关领钱币。 当然大宋官员们对于朝廷的这项新举措反应不一守旧派大声疾呼朝廷败坏祖制克扣赏赐相与串连绝对不去上一眼花上一文只等着十月二十日一到拿着货钞到户部去换现钱就是。 有守旧派就有追新派博览会乃是前所未有的盛事自然惹得人心中好奇再加上高强到处大作广告甚至不惜出动美貌小姐作模特在汴粱城的热闹去处搞预演一时间吸引眼球无数。如此声势不但是汴梁左近的官吏百姓引颈而盼就连远路的商贾也都闻风而动行商坐贾络绎前往开封府想要赶这场商业大会。有条件凑热闹的富户更是乘车坐船地进京揽胜。 就在这种火热的大气氛中大宋万国博览会在九月二十日开始试营业当天即涌入官民士庶数万人之多会场虽然广大却也被塞的满满当当走路都得跟着人潮一步一步挪。 如果是纯粹由古人来操作这样的企划一下子应付如此汹涌地人潮十有要出大乱子。可是高强是什么人在现代的都市中。什么就业招聘会市卖鸡蛋大米商场过年大促销类似的大型商业活动见了不知多少次对于这样的局面早有准备现场有上千名禁军精锐手持木棒维持秩序人流的走向和停留地都经过精心规划再加上这时代的老百姓对于官府的管理还是比较听话的因此人虽然多现场除了显得拥挤之外竟也井然有序。 收回投向脚下人群的目光。石秀向端坐太师椅中的高强笑道:衙内果然算无遗策这场子比大相国寺多涌进来几倍的人却几无滞涩之感。看来这大宋博览会成功可期。 高强安坐不动手中捧着一盅红糖姜茶笑眯眯地道:这博览会经过咱们数月筹划当得起汇聚天下珍宝的美誉凡是进来看的人都得流连忘返此乃人之常情。他们的心志都被各种美食物产和珍宝吸引了去自然就没心思闹乱子了咱们管理起来也就行若无事。只是眼下才刚开始不可掉以轻心。尤其是奇珍异宝展示区更加不得有失。 石秀笑道:衙内宽心那一处有大内金枪班把守足足五百精兵又有徐宁班直和林教头亲自弹压万无一失。况且他一指下面的人潮:场中挤成这般模样就算有歹人心存觊觎抢得了珍宝。却也是寸步难行除非他能上天入地罢了。 此时楼梯声响许贯忠走了上来初冬时节居然也弄的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来喝了两大口这才喘匀了气:衙内事先虽有预计却再也没想过人一多竟会如此恐怖小人自问也有几分勇力却半点也使不上只能跟着人潮慢慢挪到楼梯上来。 高强笑着安慰他几句便问情况许贯忠在下面是监督收钱的此时朝廷的货钞还没有放到宗室官员手中所以对于试营业期间的销售高强自己心里也没底。 许贯忠笑道:初时衙内主张博览会中只许用货钞一概不收现钱小人还不大领会。只是见了如此多的百姓才知此举深意若不是全用货钞现钱哪里收的过来 在这博览会内外高强设置了几个地点专门负责供应货钞然后场中所有摊点统统只接受货钞买卖。这样一来就在这个小范围内实现了完全的纸币流通。莫要小看了这一点在人流和货币流大的时候纸币的轻便优点完全显露了出来就连防盗也比银钱要容易许多抓在手上就是了。 而从商家一方来说纯用货钞结算也大大节省了他们的时间别的不说一旦销售额大了几百贯铜钱想找个堆垛的地方都有点犯难而货钞就完全没有这个顾虑了。借此机会让市民和商家体会到纸币的好处让他们习惯于使用纸币这也是高强的一个打算。 主从几人正在谈笑下面却生了一点小小乱子只是迅快就平息了下去。石秀下去一打听原来是有人用手绘了假的货钞想要浑水摸鱼被商家认了出来立即招呼在场的禁军。这人好似也有些身份一面叫着冤枉一面报自己靠山的名字可这些禁军早已得了高强的号令来到现场不管何人统统视为小民当下二话不说几根杆棒一叉将这汉子从人头上架出去跟着在博览会大门外一顿乱棒打的他半天爬不起来。 这么快就有人仿冒了事先也估计到了这个问题但是试营业第一天就有人动手高强还是有些吃惊。好在货钞上使用了当时最先进的防伪技术在纸张的制作过程中就加入水印透光一照真假立辨无所遁形想来能够短时间破解这种技术的人万中无一。 今天来到博览会的人当中普通市民占了多数就连朝廷官员也得用现钱来换货钞。因此场中最受欢迎的莫过于一楼的小吃城上千张桌子座无虚席各路名厨抖擞精神煎炒溜炸烹蒸煮十八般武艺一起上阵刀勺锅碗碰的叮当乱响香气四溢地同时油烟也是大起。好在高强早命人安装了各处烟道场外设了十来个巨大的风箱。强劲的吸力将油烟大部吸出会场中才没有变成火场。 从早至晚人潮川流不息到了下午二楼的卖场也开始热闹起来汴梁城百姓的消费能力和之旺盛令高强也吃惊大宋承平百余年的积累显然不是说笑的就算没有货钞的支持他们也有足够的热情去接受新鲜事物更不用说。二楼的这些卖家汇聚了大宋境内的精华。有许多原本都是只能上贡的精品现在只要你有钱也能享受和皇帝一样的待遇。这样的诱惑谁能抵挡 在这样百业兴旺的背景中有一道风景格外令人瞩目:每一个商家头上都有一根细长的铁丝经过直通到一个高柜上那柜台高出楼面三尺周围尽是栏杆内中坐着几个掌柜模样。但凡各商家做成一笔交易便将买卖金额与所收的货钞夹在一个铁夹上用力一推那铁夹便飕地一声。从大众头顶滑到高柜处众掌柜取下货钞再将盖过戳子的票子夹在铁夹上掷回去这买卖才算大功告成。 衙内小人于此节甚是惶惑为何要添一道环节石秀问道。 三郎啊你须知咱们这些商家都是从各地招揽来的他们手头都有自己的生意。怎么指望他们的东家整天都在这地方守着买卖若是东家不在了却又怕掌柜的吞没了所收的货钞我这么一搞所有的交易在我这里都有个记录货钞统统入我的帐那就万无一失各东主只需按时来照账本算请现钱就是省心省事。正所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只有商家在咱们这里获利才能让他们齐心合力将咱们这博览会越作越兴旺。这种铁丝加铁夹的结算方式在计算机普及使用的现代商业中自然是难得一见了但高强却记得他幼年之时那些国营百货商店里都是用这种结算方式满天噼里啪啦的铁夹响构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许贯忠在一旁也道:以小人之见这铁夹和收银柜之设还有几样好处一可以监控各处商铺防他们利用货钞套利二则帐目尽在我手半年调整商铺的时候有所依凭三则利用货钞结算的空闲便有一笔不小的银钱存在我博览会手中可充作流动之钱。接受了高强几年的熏陶这位青年士子说起商业道道来也有模有样了。 大宋博览会第一天虽然三楼的拍卖场交易所还有摔角场都还没有开张单单是一楼的美食城二楼的卖场便吸引了官民共计五万人次销售额共计二十二万贯其中半数来自美食城开封市民之好吃可见一斑。这五万人回去之后个个意犹未尽在自己的圈子里大肆炫耀口沫横飞引人入胜于是口碑相传此后几天的人流量节节攀升而在人们熟悉了卖场中的各种新奇商品后购买迅高涨卖场的销售额随即将美食城远远抛在后面到了十月一日博览会正式营业之时日销售额最高已经达到了五十万贯之巨。 这种结果再次印证了高强的理念大宋市民有的是钱问题是你要设法提供给他们足够多足够好的产品让他们心甘情愿把钱掏出来。十月一日郊祭赏赐的货钞放到官员手中之后博览会的销售额出现了井喷火箭一样直窜至二百一十万贯来自天下万国的奇珍异宝拍卖会在其中占了大头现场的火爆让高强笑的合不拢嘴几乎所有商品都拍出了远高于市价的价格。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这就是集中贸易的好处行商的有句话叫做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到了这拍卖场上那就是不怕货比货就怕人抢货就算是一只老母猪只要有两个男人去抢那也立时变貂禅反过来就算是貂禅。倘若和昭君西施放到一起男人却只有一个这貂禅也只能变母猪啊高强现在是标准的数钱数到手抽筋兴奋的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许贯忠在一旁失笑却给高强泼上一盆冷水:衙内莫要高兴的太早咱们准备的珍宝只够拍卖会卖上三天的三天之后可就没这么好的事了。 那又何妨到时候。就轮到咱们二楼卖场的那些货物唱主角了。高强浑不在意依旧手舞足蹈:凡是新出来的东西要为人习用都得有个过程用的人渐渐多了口碑相传自然越来越多人买。咱们弄的那些不管是新式的衣料也好抽水马桶冰箱也好都是新玩意。大头在后头呢。 事实上。选在博览会这样的场合集中推出新产品高强当然是有他的考虑的。在这博览会上手持大把货钞的宗室官员当然是购物的主力军之一。但这批人的消费观念却相当保守要想让他们能迅接受新产品难度不小。但人们使用货钞的时候有一个特点一旦手中花出去的不是平时习惯的现钱而是货钞很容易有点拿钱不当钱用就像现代有许多人刚用上信用卡的时候一样消费额那是哗哗往上张生似卡上刷出去的只是和自己不相干的数字一样。在这种心理状况下消费地推动力就大大过了保守消费心理地限制力。导致新产品的销售一帆风顺。 这中间涉及到信用时代的商业经验便不足为外人道了是以高强也不明言。 正式营业与试营业地一大区别就是三楼相扑场的开张。原本只是用来招徕人气吸引眼球的摔角表演在郑居中起意用作赌博场之后便迅成为大宋豪商巨户们的新玩具。早在九月十九日也就是皇帝巡视博览会的第二天大宋相扑社便隆重成立理事由老中青三代衙内一同出任。老一代的代表乃是神宗皇帝之女淑寿长公主的驸马前朝名臣韩琦之后韩嘉彦中一代便是当今外戚中风头最劲者枢密使郑居中青一代自然就是入仕三年不到就已经做到大名府留守司小一辈中最有望入主宰执的高强了。除此之外另有理事若干本朝名臣宗室后人中的好事者大都入围。 在这样强大的理事阵容号召下美女泥浆相扑立刻成为大宋纨绔圈子里的新宠这些纨绔哪个家里不是姬妾成群美女如云就算不肯出家里人随便买些奴婢回来也可充数相扑社登记的参赛选手迅突破了三百人若不是名额有限恐怕还有多上数倍。 十月一日开扑头一天举行比赛五场其中高强预先准备好的表演赛成了垫赛剩下的比赛更是完全没有他的份被一众纨绔包场了。对于这些家财巨万的纨绔来说郊祭赏赐的那一点货钞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一场的下注金额就攀上了五十万贯最后一场郑居中和开国功臣潘美的后人驸马潘如意对赌双方竟出到了每人百万贯之巨传出去的话不知要惊煞多少百姓。 在这样狂热的气氛中博览会渐入佳境各地的商人很快成为了舞台上的主角集中一处的交易使得各种名优商品脱颖而出各地商人争相采购。这当中高强的评比制度起了不小的作用他规定凡在博览会中的商品以销售额论英雄设金奖十名银奖和铜奖各若干在选拔优秀商品创造品牌的同时也防止了场外交易使得利润流失。 这也变相促进了货钞的紧俏程度商人们为了购得自己所需的商品以现钱在场外收购官员们手中的货钞那些不愿来博览会消费的中小官员纷纷将手中的货钞套现。 哼哼原本这些钱都是要朝廷真金白银掏出去的现在呢只要商业杠杆运用的好就可以让商人们心甘情愿地承担咯看到自己的一项项政策都是金光闪烁高强自我感觉便是那赵公元帅传世一般了。 一片大好形势中十月二十日博览会门前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头陀指名要见高强。 第二十一章 官逼 是日已晚华灯初上高强正待在博览会三楼的帐房里看着一众计室在那里算帐。试营业到今天博览会总共收入货钞已达八百万贯之巨其中从博览会以现钱兑换出的货钞就过五百万贯大大出乎高强的预料。统算起来单单是应奉局产品的纯利润就已经过了一百万贯再加上之前所取得的进场费场租费以及货钞结算的抽水总计获取纯利润过三百万贯可以说到此博览会已经圆满地完成了其筹措国用应付郊祭大礼的任务。 对于要将应奉局的纯利润上交这一点高强虽然有些肉痛却也舍得。应奉局属于皇帝私人的机构直接对皇帝负责如果他不愿意上交的话朝廷官员也拿他没有办法。不过要想把这博览会的买卖长期作下去这次的利润就最好上交了只消博得了皇帝的欢心朝廷官员也捉不到他的岔子谁还能与他争抢这块肥肉要知道如今博览会已经成为了大宋汴梁最大的商业中心那可不是郊祭这一锤子买卖的事往后挣钱的日子长着呢区区一百多万贯的利润算的了什么 高强拿着账本正在那里盘算以后要如何将博览会经营的更好譬如搞搞会员金卡之类的东西出来只听帐房外脚步杂沓石秀风头火势地冲了进来脸上神色甚是焦急。 高强就是一怔石秀经过这几年的历练已然一派大将风度什么事能把他急成这样 衙内武二郎已经到了门外正等着要见衙内 听了这句附耳密语高强大出意料之外自从年初上元节大名府一战将晁盖杀死之后。梁山太平无事几路线报都称宋江大权独揽梁山日益壮大私盐买卖更是作的如火如荼除了和祝家庄彼此还有些小摩擦之外基本上已经实现了强盗山贼的人生梦想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天不管。地不怕了。武松忽然来到汴梁城事先一点消息都没得到究竟出了什么变故这个不会是知道了金莲的事前来向本衙内问罪的吧 当下不敢怠慢吩咐石秀将武松带到一间密室之中高强随后便到兄弟二人见面武松翻身便拜口称兄长一向可好 高强上前扶起但见武松一身风尘。显然是路途辛苦。不及洗沐。望脸上看剑眉星目依旧英挺举止间更多了几分沉稳。看来山寨中的岁月对于武松来说也是一种难得的历练曾经的血性青年如今已经成熟了许多。 看武松的神情甚是恭谨想来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高强大为安心点头笑道:去年一别倏忽又是一年兄弟身轻体健看样子山寨之中生计无忧愚兄也就放心了。 武松笑了笑。忽然正色道:哥哥武松受了哥哥的嘱托在山寨辅佐宋江哥哥并不敢懈怠山寨上众家兄弟齐心合力将梁山整治的好生兴旺只如今有一桩事要紧宋江哥哥故命我连夜入京要向哥哥讨个良策。 莫慌。坐下慢慢说。 是。哥哥在朝中可曾知道有个官衙叫做括田所的 这一开口高强立时心叫不妙。在历史上杨戬所设立的西城括田所为祸甚烈受害最甚的就是京东一带的百姓梁山泊盗起和这个括田所扰民有莫大的关联因此当年中杨戬提出要设立括田所的时候高强就曾经想要设法反对。但对于这个括田所的危害除了真正能为百姓着想的清官之外很少有人愿意冒着得罪皇帝和宦官的风险去反对他偏偏高强所能联络的蔡京和老爹高俅等人都是和清官二字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弄得高强也毫无办法其后朝廷变故接连高强忙的不亦乐乎这件事情也就搁下了。 不待高强接口武松的神色已然渐渐激愤了起来:哥哥这括田所委实是伤天害理弄的民不聊生啊它名为括公田实为强占良田逼得那些田地的原主和佃户无田可种流离失所。这还不算甚至是那荒山野甸它也括作田亩勒令百姓佃种租税却全然按照上好的良田催缴这这岂不是公然将百姓当作鱼肉 看到武松这样的激愤高强却很是欣慰。倘若还是过去那个容易冲动容易热血的武松此刻绝对不会只是神情激动而已怕是连话都说不连贯了。看他一面愤恚一面侃侃而谈条理分明高强心中不由得感叹生活啊真是磨炼人的洪炉。 贤弟你所说之事当初括田所刚刚设立之时愚兄已经预知了也曾向今上进谏此事怎奈宦官杨戬谗言惑主愚兄的逆耳忠言完全无功致有今日虐民之害这倒不是高强在故意美化自己对于括田所他确实曾经企图加以阻止但是杨戬和蔡攸串通一气后来又牵扯到他和蔡京一党相互角力这件事委实棘手的很。 武松见说微微愕然眉尖紧皱道:哥哥小弟此次进京便是要求兄长设法将这括田所除去。当初当十大钱祸乱东南方家兄妹进京上告便是兄长一力将这恶政给去除了因此小弟第一个就想到兄长似此说来这括田所竟是无法铲除 高强见他面色不豫心中也是别扭赶紧道:兄弟此一时彼一时当十大钱之事恰好适逢赵挺之去相愚兄借机而动这才奏效却不是愚兄一人便有此大力。这括田所乃是中官杨戬倡议大宋官家御笔亲点而建的愚兄再要进谏除非其恶迹昭彰证据确凿愚兄将前后始末报于御史台这才能够说服官家。这其中还关系到愚兄的老丈人呢不过说出来怕你这兄弟要鄙视为兄又要误会我和蔡攸杨戬这些人本是一丘之壑不说为妙和谐第一。 武松练武是一把好手。对于朝廷政局却半点不通原先只以为高强一手遮天什么御史台了中官了他哪里搞的清楚闷哼一声瞪视高强道:哥哥不是小弟有意让你作难如今梁山泊一带委实是民怨沸腾那括田所一妄为。竟将梁山泊水面划为田亩督责泊边渔民下水捕鱼折算铜钱缴纳赋税如若不交者便要吃断杖多有人被活活打死的单是小弟动身的三天前石碣村渔民一天之内活活打死了七人 他越说越怒虎目圆睁双臂在空中用力挥舞:哥哥你安居京城富贵之中。可知道官逼民反就在眼前 高强大吃一惊。没想到局势已经恶化到这种程度括田所本意只是敛财宦官恶吏一勾结。居然这么拿老百姓不当人看岂有此理阉竖祸国殃民 却听武松续道:哥哥实不相瞒如今梁山泊上群情鼎沸大伙都说我梁山空自竖了替天行道的大旗却忍心坐看贪官污吏虐害百姓宋江哥哥都快弹压不住了。兄弟此次来只是想要给哥哥一个交代倘若这括田所不能即刻停罢我梁山上必然生乱。 乱给他乱高强不假思索的回答倒让武松愣了一下。 哥哥。这是何意 高强冷笑道:括田所虐理害民正该受天谴天既然不诛梁山诛之正合替天行道之意。当此时不世人岂不是要说梁山是沽名钓誉见武松还没反应过来高强只好解释道:兄弟宋江一力弹压隐忍无非是为了愚兄计。莫要担了谋反的罪名让愚兄难办。只是这等饽理虐民之事天理不容不杀何待 武松这才明白满脸惊喜:依哥哥说来竟是该杀不到得误了哥哥的大事么 高强狠狠道:该杀愚兄的大事岂是这几个阉竖能误的了的你们只管放手去杀需打正旗号专杀括田所官吏不得殃及其余。待此事惊动官家之时愚兄就将括田所害民虐民之事上奏朝廷言明官逼民反的情状向朝廷求一个招安一概罪责都可赦免多管还有个前程岂不是好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又有道是杀人放火受招安现在是两样结合双剑合壁区区一个括田所而已杀了又有什么须知那杨戬只是个宦官其权力是来自皇帝的宠信以自己的圣眷再配合武松那里的证据扳倒他根本不算什么声势闹得越大反而更容易说话像现在这样风平浪静的高强反而找不到这个括田所的岔子。 对于这些官场中的门道武松是半点也不懂的但看高强说的畅快他只记住一点:只杀无妨这方合了武二郎的心意不由得大喜道:既有兄长这句话我与宋江哥哥也不必隐忍了待小弟回到山寨去立时点起儿郎将那括田所官吏杀个干干净净 嗯嗯杀他个干干净啊净 这件事商议完了武松本想立时赶奔回梁山去却被高强拦住了这么马不停蹄连夜赶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倒不如歇息一晚明日由石秀安排他骑快马回去。 既这么说武松也就依了。当下高强叫人带他去沐浴更衣这厢安排酒席准备款待兄弟却见武松已经走到门口又反身回来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哥哥这封信是小弟无意中所得上面说及宋江哥哥如何如何小弟知道哥哥与宋江哥哥所谋者大这封信想必干系不小因此带来交于哥哥。 嗯高强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接过来抽出信瓤一目十行地看了脸色顿时铁青。原来这信乃是杨戬写给其心腹手下命他在梁山泊括田时注意来往各色人等尤其是与梁山盗宋江联络之人一个也不能放过了。若是现有官员与梁山盗匪勾结的证据当星夜送往京城决计不得延误更不得泄密。 高强看罢满腹疑窦便问武松:贤弟这封书信你如何得来 武松见问却有些赧然嘿嘿笑道:小弟得了宋江哥哥号令下了梁山。途径括田所公署所在只因不忿那班狗官戕害良民漏夜摸进房去拎了两个人头出来好歹慰藉我梁山泊周边百姓。这信么就是那狗官刚刚收到的小弟从他贴身之处搜出来情知关系重大便携来此地。 高强望了望武松。心说你倒装的好刚才那般激愤却原来早就私下动手了本衙内还当你是那个热血单纯的武松竟上了你一回当可见士别三日这眼皮就得刮了又刮才能相看了 思绪又回到这封信上此信竟是杨戬手书可见确实关系非比寻常但杨戬为何专门调查有什么官员和宋江勾结这不是明明冲着本衙内来的吗 高强越想越觉得不对猛可里想起一件事来:当日6谦死前曾经交代。根据他所提供的情报。蔡家很有可能怀疑到自己和梁山结伙贩卖私盐之事。而蔡攸和杨戬之间的亲密关系如今已经是汴梁官场中公开的秘密了难道说。杨戬的括田所在梁山泊附近这么大闹特闹居然是冲着我高强来的 琢磨来琢磨去单凭一封书信还不能断定全局但这种事动辄就定生死哪里来的闲暇慢慢推敲寻找证据曾经看过一句极有道理的话一件事如果能够变得多么糟糕就会变得那么糟糕既然证据不足那就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武松站在一旁。见高强手里拿着那封信神情阴晴不定心中惶恐还道自己擅自杀了两个官吏给兄长造成了麻烦忙道:哥哥休要作难小弟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两个官儿杀便杀了决计不能连累哥哥。纵然不能招安大不了依旧落草为寇便是。 高强回过神来作色道:贤弟这说的哪里话来愚兄既然叫你们放手对付这些赃官杀这两个何足道哉这封信牵涉甚广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愚兄故而一时出神却与贤弟无干。来来来你我兄弟久别好应痛饮几杯莫说这些杂事。 武松开颜依言去洗沐了来石秀作陪三人就在博览会三楼后面摆了一桌小小的酒席。这倒算是武松有口福守着一个博览会天下美酒名菜应有尽有高强也不奢侈四菜一汤酒水四色管够山西老汾酒西域葡萄酒汴梁玉壶春两浙加饭烧四种酒在此次博览会酒类评奖中都是备受好评的单是酒香就闻地武松馋涎欲滴。 三人都是熟识当下也不拘束各自据定一隅一面饮酒布菜一面说些别来情事武松谈兴甚浓将梁山上的诸事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个不休高强这些日子忙于朝廷诸事却也不大了解梁山的状况正好听他说。 原来宋江自从接了晁盖的大位梁山上号令统一原先不大听他指挥的水军三阮兄弟也都俯听命。此后来自辽国的白盐从海上源源不绝地运来到了梁山泊就交给宋江分销往各地私盐和官盐之间的巨大价格差使得这笔买卖赚头大的惊人再加上梁山实力大增周围州县的官兵多半不敢正视水泊周围那些村镇连收税的官吏都不敢来那些税赋都成了交给梁山山寨的保护费。 如今我山寨好生兴旺内外总有七八万儿郎。宛子城早已容不下许多弟兄宋江哥哥便叫各路头领分立寨栅彼此呼应守得水泊如铁桶相似。那括田所区区百十官兵十来员小吏若不是宋江哥哥生怕误了哥哥大事不许动手早已被众家兄弟碾作齑粉了 对于梁山的兴旺高强并不意外有这么好的条件搞不出名堂反而奇怪了。 酒到酣处武松虽然酒量甚宏但连日奔波劳累再加上几种酒轮着喝又都是后劲绵长地到此时也有些醉意朦胧起来。忽而从他口中没头没脑地呐出一句: 哥哥她一向可好 第二十二章 民反 高强对于这一晚的记忆基本上也就到这一句话为止了。努力回想起来大约后来还是说过一些话的但是自己说过什么武松又如何回应的竟是半点也记不起来了当晚大醉这还是高强到这个时代以后头一回喝的这么醉也不知是因为和自己这个兄弟久别重逢心情很复杂呢还是这时代难得的几种醇酒所至。 按照石秀的说法当然是后一种居多:惭愧惭愧想不到衙内找来的这几种酒入口甘醇爽利劲道却如此之大小人吃的醉了什么都不记得。这便是第二天武松走了之后高强向他求证时所得到的答案。 至于武松第二天起身的时候一如平常好似昨晚也没生什么特别的事一门心思地回去杀官除奸为民除害去了。到底是我编了什么瞎话把他给哄了呢还是我说了真话但武松对于金莲确实已经忘怀了直娘贼喝酒真是误事也未必要不是这一醉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十一月丁卯乃是大观四年的冬至节也是三年一次的郊祭大礼。皇帝御驾在冬至前三日便宿于大庆殿宰执以下在京臣僚尽着法服随驾并戴貂巾;御前诸班直和禁军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各四厢万余人马环绕殿周号令森严甲仗鲜明即便是统领大军担任仪卫的高俅要进入军中也必须当众叫出自己的名字和职司。虽然在京的禁军很久没有参与实战其战斗力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但就这一番操演来看样子是装的不错的。 次日驾临太庙自是千乘万骑锦袍金甲戈矛如林冠带如云。铁骑前导战象开道。高强混在群臣之中看到这几头安南国进贡的战象时也是一阵楞虽然说这么几头象基本上没有实战价值但是胜在身材高大威势十足再加上锦衣覆体。上面的骑士长枪大戟视觉效果当真不俗。 是夜皇帝宿于太庙神室中按照北宋灭亡后金人打开太庙的结果来看这个神室中就藏着开国时宋太祖给后代子孙留下的誓约: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行戮亦不得连坐支属;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有违此誓者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当时人除了在任皇帝本人却无一人知晓这誓碑的内容。来自后代的高强除外。不过此时柴进已经死于大名府狱中罪名当然是勾结山贼晁盖等人谋反从形式上看。毕竟还是遵守了这条誓约至于这罪名至少有一半属于高强诱引所致则无人理会了。誓约这种东西尤其是和神灵天地约的按照韦小宝的理解字面上能蒙过去就算了。本衙内还算好的历史上宋高宗赵构将伏阙上谏的太学生陈东杀死那才是真正违反了誓约活该他被金兵吓得人道不能。 郊祭当日皇帝驾临祭坛。先祭昊天上帝次祭太祖皇帝而后百官皆拜于坛下。大宋承平日久对于这类祭祀礼仪搞出无数花样来高强事先请教了府中的闻涣章临了跟着作了却还是累地腰酸背痛却不知那些花白胡子七老八十的大臣们怎生坚持下来的高呼万岁的声音居然比他这小伙子还要响亮几分当真是信仰无敌。 郊祭已毕。御驾回京即降赦书于天下同时宣布明年改元政和取政通人和之意而后臣僚集于集英殿上寿类似于现代的团拜会。这时候才是红包的正日子当然大宋天下臣僚数万不可能都从皇帝手中领大部分都在之前就已经了下去了。今年朝廷的郊祭本来不够钱因此采用大名府留守司高强的建议举行大宋博览会结果这博览会足足为朝廷带来了过四百万贯的净收入赵佶自是大喜团拜会上就现场宣布高强奏议兴万国博览会有功迁从四品上太中大夫。原本照着赵佶的意思是要将高强直接调到京里来主理财务但高强资历实在太浅而要主理财务的话非宰执之位不足以显其威因此只得作罢。 其实赵佶还提出就算职事官暂时不能升加个馆阁职也是好地例如宝文阁直阁之类。却被中书侍郎张商英提出高强学问太过浅陋若是骤加馆阁前代的那些学士大学士待制官等等都要不服万一辩难起学问来小高学士恐怕要贻笑大方。赵佶历来与高强诗词唱和对于张商英如此诋毁小高学士的学问自是心中不忿当廷就和张中书辩驳起来高强却即刻出班逊谢说道诗词乃是末节臣近读经典深觉己之浅薄怎敢窃据馆阁清职伏请圣裁。他是自家知道自家事的那些诗词都是从记忆中抄袭而来要他现作一都未必能搜索到合适应景的何况是担任馆职若是赵佶一时兴起要颁个十么诏书的时候让他草拟麻书那可就糟糕之极了。 赵佶还道他谦虚很是勉励了几句无奈高强打死不当这个小高学士只索罢了。虽然没有升官但高强对于这些虚职俸禄全不放在心上反正皇帝觉着欠了他的到适当的时候再索回来效果更加好。 团拜次日高强却并无辞别京城返回大名府之意。随着郊祭结束宗室官员手中的货钞也都花完兑尽原先上奏的博览会目的已经达到再留在这里也只有每天白天看着梁士杰和张商英针锋相对晚间陪着皇帝和郑居中等人赌那美女泥浆相扑的胜负而已。虽然美女相扑颇为好看浑身泥浆的怎么也打不激烈令人喷饭的镜头却屡见不鲜但高强却另有打算:武松回去梁山那必定是双刀一挥百十个人头落地杨戬即日就会上奏喊冤到时候朝中若没有自己斡旋唯恐招安旨意未下而剿匪之命已出了。 况且若要上奏括田所恣意妄为。官逼民反的事那就是又要和自己的老丈人蔡攸对上了。如今朝廷的形势与五月间蔡京罢相的时候又有所不同梁士杰已经站稳了脚跟高强借着钱引和博览会两件事异军突起大有创造本朝的记录火箭式入主宰执之势;而张商英虽然成功废止了方田法却因为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新举措出台而前景看淡所谓无所建明。少说也得给人扣上一个尸位素餐的帽子。眼下没人出来弹劾不过是因为还没有足够有力的罪名而已况且隐身府中的蔡京也清楚如果这时候将张商英给赶走最大的受益者非高强莫属。一旦高强进入宰执那他蔡京的仕途恐怕也就到头了皇帝再怎么信任蔡家也不会容忍宰执中出现三位关系如此亲密的大臣。 就在这表面平静潜流暗涌之中忽然一日。枢密直学士蔡攸上奏。称京东括田所官吏遭暴民戕害据称与梁山泊水贼有牵连。此辈胆大妄为不服王化杀官造反罪在不赦。伏请皇帝降旨水泊周围州县厉行督捕。 这道奏章大大出乎高强的意料之外按照时间来算这个时候武松最多只是刚刚回到梁山而已哪有消息来的如此快法一问端详禁不住连连跺脚原来蔡攸所奏的却是武松当日下山时所杀的两个括田吏根本没有后面的消息。 是我大意了两名官吏被杀固然未必能刺激到杨戬但如此机密的书信被人盗走蔡攸定会生出戒心。眼下他那里对于我和梁山的关系已经有所觉察苦无证据而已。一旦觉我有可能知悉其图谋定是要先制人的高强在府中转来转去越想越是懊恼竟然被这个一向看不起的老丈人占了先机 许贯忠知他心意从旁开解道:衙内勿恼须知衙内眼下手中并没有掌握括田所那些作为的详细证据纵然是有心斡旋招安也是无法可想。如今蔡学士奏请朝廷进剿梁山御意未定剿抚事情尚有可为。当立即催促梁山那里将括田所的作为搜集上报衙内才好在御前进招安之策。 也只好如此了。高强无法只得命石秀飞鸽传书给梁山上给宋江加上一鞭。只是他也明白所谓的证据当然不可能是一两张小纸片不可能用鸽子就能送回来就算宋江那里已经准备好了这些证据也得派人快马加鞭地送来京城方可。 然而这次事态的展显然大大出乎高强地意料之外就在高强地鸽子飞出去第三天京东路转运使六百里加急上奏:梁山泊水贼造反勾结郓州东平府兵马都监董平洗劫东平府括田所杀死官兵三百余人洗荡村落若干百姓死伤不计其数。今贼氛叵测州县震恐伏请朝廷派大军征剿此贼为上。 这奏折传到京里立时掀起轩然大波。宋朝的天下基本上还是太平的尽管山林中多有盗匪但基本上都只是作那法外之民极少有人敢于正面对抗官府的权威。但现在京东两路的局势显然已经恶化前年青州山贼造反公然攻打州城今年初也是梁山山贼作反竟然打进了大名府。当时由于两处帅臣指挥若定三军用命再加上现任大名府留守司高强的活跃身影两处山贼皆被荡平青州山贼巢穴被捣梁山贼晁盖陨命都没闹到惊动皇帝的地步。 可是一府都监结连山贼作反杀官劫民州县震恐这是什么概念京东匪患显然到了必须正视的地步如果再不设法剿除大宋朝廷的权威都将荡然无存。 直娘贼宋江到底在搞什么鬼怎么又会和董平夹缠不清了为何我这里一点消息都没有来到这个时代之后高强还从来没有这么被动过对手不晓得都作了什么还有什么图谋他竟是如同在黑夜之中一般两眼望出去一团糊涂。 好在这种情况仅仅只有一天时间。到了当天午夜情报就像雪片一样飞到高强手中。第一封乃是从宋江那里回的飞鸽传书:顷由武松处得知衙内允可杀死括田所官吏宋江甚喜当即将梁山军马撒出各处围杀括田所官员。阮小七的去处邻近祝家庄围杀之时走脱了几人逃入祝家庄藏身。阮小七攻打祝家庄结果吃了一个大亏。愤怒之下添兵攻打祝家庄便向官府求援来援的正是董平结果一战之下董平被擒居然当夜即反还身先士卒赚开庄门不但打破祝家庄。连扈家庄也被打破。宋江得知的时候事情已经生了只得率领大军前去打扫战场一面飞报高强请示行止。 另一封是扈成来的急报说道董平引领梁山阮小七等众打破祝家庄并扈家庄董平只要捉扈三娘一人扈三娘本不是董平对手但董平一意活捉她不肯下杀手黑夜之中情势混乱。扈三娘趁乱走脱。扈家上下被董平一怒杀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在大名府的扈成和扈三娘两个。恳请高强即刻命令宋江将董平交出让他兄妹二人报仇雪恨。这封信落款乃是用血写就。扈成心中愤恨可想而知。 第三封则是梁山上杨林秘密送出的情报其说辞与宋江的禀报大致相符。 第四封则是李家庄李应传来说道祝家庄被袭教师栾廷玉单骑逃到他这里说道祝家庄已经被打破据报是梁山出兵他已吩咐庄丁严守寨栅并向凌州曾头市求援请高强示下。 几处情报一加起来高强再之前的情势一相印证。事情的整个轮廓便显现出来:原本宋江只是派几队人马出去扫荡括田所的官吏但在一些漏网之鱼逃到祝家庄之后事情开始失控。前次攻打祝家庄未果乃是因为高强的援兵来的又快又多宋江借机退兵但这次领队的是阮小七这人却是晁盖的死党晁盖因为救柴进不果而死而柴进又是因为祝家庄的告被捉。此人对于祝家庄定是恨之入骨一听说有括田所官吏逃进了祝家庄定然是二话不说上前厮杀。 祝家庄的守卫甚是严密阮小七这么小股人马的攻打自然难以讨了好去第一次攻打无功而返。双方随即各自增兵阮小七是向他的兄弟伙求援因为现在梁山人多不可能都住在水泊的宛子城中而阮小七水军出身这些人马并非宋江的嫡系因此并未向宋江请示大队梁山军已经冲向了祝家庄。 此时祝家庄所求的援兵也来到因为攻祝家庄的只有阮小七的一小股人马因此董平所带兵马只有几百骑。这小股人马正撞上阮小七招来的大队援兵混战之中董平被擒。此人虽然武勇却毫无气节可言一朝被擒对方又是阮小七这样革命立场比较坚定的山贼这董平即刻作了识时务的俊杰。 这位俊杰可谓深通要么不作要作作彻的道理一旦落草之后立即自告奋勇为梁山赚开祝家庄的守卫。祝家庄不知是计董平又是前次援救祝家庄的官兵中一员因此毫不怀疑庄门大开阮家兄弟的近万梁山军一拥而上登时玉石俱焚。阮小七对祝家庄衔恨已久号令要杀个鸡犬不留祝家自祝朝奉以下子女家人大多被杀只有栾廷玉仗着勇猛拼死杀出逃到李家庄上。 此时董平仍不满足他本是好色之徒当初扈三娘见他无礼曾经用套索摔了他一跤这董平回去之后怀恨在心不知多少次鼎着要将扈三娘擒下为所欲为。今番既然已经造反杀人放火索性一作到底领着大军又去赚开了扈家庄大门只可惜扈三娘武艺非凡董平又要逞威风不许旁人帮忙当然了阮小七这种绿林好汉不爱女色也不肯帮他打女人结果竟然被扈三娘走脱了。留下的扈家上下都成了董平泄愤的对象扈家庄被一把火烧成白地。 宋江得报的时候已经晚了偏偏阮小七等水军大多外出船只不足等他集结兵马赶到现场的时候只来得及制止杀红了眼的阮小七等人再向李家庄进攻。 阴差阳错啊这哪里是什么双枪将整个就是日本鬼子进村啊花姑娘的抢走其余三光高强气的咬牙切齿董平要是在他面前的话千刀万剐都不能解恨。 可现在事情闹的这么大要如何收拾 第二十三章 混沌 如果单单是宋江那里闹出乱子来的话高强并不会如何担心大宋号称天下太平其实匪患严重的很只不过这些盗匪都只构成治安威胁而不会危及朝廷的统治权因此不至于妨碍朝廷鼓吹太平。 即便这次涉及到一个州兵马都监的反叛也只是个别军官违反军法而已君不见前年青州匪乱与董平同级的清风寨知寨花荣青州兵马都监黄信一下反了两堂官朝廷也没见有多大反应。这次的事情闹的这么严重背后还是蔡家在作怪。 算起来之前蔡家已经在怀疑我和梁山人有勾结杨戬和我那老丈人蔡攸是一党他派人查梁山九成九是受了蔡攸的指使。如今本衙内行情看涨蔡京若是再不能想出办法控制住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本衙内登上宰执挤掉他进入中枢的最后机会了。高强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和身边的两个心腹许贯忠与石秀商议。 眼下朝廷上的风向蔡京罢相以后的动荡已经渐渐平息张商英除了抓些蔡京执政中的小岔子之外并没有什么独特的建树渐渐已经有些失望的声音传出。而粱士杰借着高强这一派嫔妃宠臣党的力量已经颇受徽宗赵佶的宠信原先属于蔡京一派的许多官员也都纷纷站到他这一边其相位已经巩固。 蔡相沉浮多年深知官场人情。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梁相公与衙内都是出自他门下如今正蒙圣眷若是长此下去蔡相苦心栽培的一些势力都将被梁相公和衙内挖走。他原先仗恃以持相位的资本一者是资历甚老得天下新党大臣之人望二者是绍述熙宁新法再举变法大旗。如今其一已经渐渐有些不足恃。其二者也因衙内连番出手官家深服衙内理财之能若不是衙内年轻资浅恐怕官家已经擢升衙内进入中枢掌持推行新法的大权了。许贯忠身为读书人又跟在高强身边对于朝廷中的走向看的极为分明。 高强点头:不错蔡京自然明白。照这么展下去最后他只有乖乖回仙游老家安享晚年去了因此抓我的把柄设法让我再度听命于他便是最后的机会。恰好6谦为了自保联络上我那娘子将我与梁山的关系泄漏了一些与蔡家因此才给了蔡京这个机会。前情便是如此为今梁山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将如之奈何 石秀对这些朝廷里的勾心斗角是两眼一抹黑的全然插不上话。只听许贯忠道:衙内。蔡京的目的是想要控制衙内因此纵然他们手里抓着了衙内与宋江之间连环的铁证也是拿来威胁衙内听命于他。却不愿揭出来大家一拍两散。是以如今事情闹的如此之大也未必是蔡家所愿大家都是见招拆招而已 刚说到这里高强便摇头道:你说蔡京不一定想致我于死地这我相信可将这件事捅到官家面前的可正是我那老丈人万一最后揭出来我和山贼有联络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许贯忠正色道:这却正是蔡家的应招。既然梁山的事情已经闹大了而衙内也知道蔡家想要从这梁山入手来控制他此时蔡京面前有两种选择:一则是设法命州县官将此事掩盖起来既可向衙内示好又可避免事情闹大自己也受到牵连至于想要寻找衙内的把柄大可以派人暗中搜集;二则索性自己把宋江告到朝廷面前。明白告诉衙内这件事情已经是遮不住的了一旦天子震怒派大军荡平梁山不但衙内一番心血付诸东流更会搜出不利于衙内的证据来到时候可就无可挽回了。 高强双眉紧皱虽然之前也曾遭遇多次危难性命几危但这一次并没有刀光剑影的争锋其凶险处却远远过以往任何时候:你的意思是蔡京现在就在对我下最后通牒 不错许贯忠将拳头紧攥一拳捶在桌子上震得盘碗乱响:衙内如今已有一飞冲天之势博览会办的如此成功朝野上下无不赞誉蔡京深感威胁要他走第一条路的话只怕耽搁不起时间若是证据迟迟难以觅得而衙内养成气候入朝秉政那时节蔡京纵然抓到衙内的把柄却也未必能找出办法来让衙内自行让权于他更不用说蔡京已然是年近七旬的人过一天少一日他哪里还等的起况且想要暗中搜集衙内的把柄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此番透过括田所行事还没动人已被杀信也被夺虽然只是武二郎随手所为蔡京却多半以为是衙内授意梁山中人。既然一次不成二次自然也有可能失败更不知何时能成。因此蔡京权衡利弊第二条路虽然行险却更有效些。 石秀撇了撇嘴向高强道:衙内蔡京那老儿咄咄逼人不过是想要衙内帮他再作宰相罢了。既然如此不如一将这老儿置于死地绝了他的念头衙内便可安心作你的太平宰相岂不是好 你是说派人刺杀蔡京高强眉毛一跳。 正是。小人平日里结交三山五岳好汉无数只需有一二善能飞檐走壁的好汉潜入蔡府神不知鬼不觉将蔡京刺死大把手段叫人以为这老儿乃是寿终正寝保管手尾干净。横竖蔡京也做过下毒害人的事纵然有人疑心也扯不到咱们头上说不得还以为是他的报应到了。石秀这种言仍旧是秉承他一贯的行动派理论消灭就是最有效的办法最好的敌人就是死人 高强大为意动虽然论起来蔡京和他乃是姻亲但赌场尚且无父子况乎权场更不用说这桩政治婚姻根本就是蔡京为了羁縻他而设的对于杀死蔡京他半点心理障碍全无。 许贯忠却仍旧持重:衙内杀蔡京却是下策。蔡京虽去右相与左丞都是其党徒。莫看梁右相与蔡京翁婿之亲却仍要把着相位不放这全是权柄作怪一旦蔡京故去不再对他的权柄构成威胁梁右相立时就会转为蔡家的护法尊神。到那时衙内以如此手段对付蔡京必定引起他敌忾之心。此乃去一老迈之蔡京却添一生力之梁士杰得不偿失。 说到这里见石秀有话要说许贯忠抬手道:三郎我知你意你手下尽多能人异士保管留不下半点证据。不过有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日张康国暴毙身亡。身后连是否中毒都没验出来却连官家都以为是蔡京所为便是此理。倘若蔡京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奇暴毙。蔡攸是知道其中本末的他见了衙内的霹雳手段为求自保势必将前后经过悉数告知梁右相知晓。那时梁右相自度不足以独力与衙内抗衡势必与蔡攸联结一气团结蔡家党羽门人一同反对衙内到那时朝野尽是敌人衙内势必举步维艰是杀一蔡京而结怨无数智者不取也 石秀焦躁起来:既然杀不得如今蔡京将此事惊动了官家。大军到处玉石俱焚衙内岂不是只有束手待毙一途 呸我宁可将蔡京杀了再来和梁士杰斗过也不愿俯甘心听那蔡京差遣高强大怒倘若真到这个地步虽然他依旧可以作高官依旧可以当衙内。但之前种种努力全部抹杀等如是白辛苦一场。早知如此何必搞这么多事当初也不必苦心孤诣洗刷自己还作那个杀人夺妻的花花太岁岂不快哉 许贯忠慌忙拦住:衙内切不可乱了方寸贯忠还有计较。 你说你说高强强自按捺若是在这个时候自暴自弃那就大事去矣谁都救不了自己了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能轻言放弃。 衙内当初你收了宋江要他在江湖上为衙内效力后来又命他上梁山为山寨之主许他日后得以招安也有个前程可还记得 记得怎么不记得今次我叫宋江放手杀官亦是许他招安否则他乃是一心要求功名之人怎敢如此 许贯忠击掌道:这便是了贯忠所说的计较便在这招安二字上。如今天颜震怒若是衙内不肯向蔡京屈膝他那里再鼓动臣僚上奏必定是要大军征剿梁山的。此时衙内若再上奏说此事乃是括田所恣意妄为所致官家正在气头上未必能听得进去倒不如任凭官军前去围剿想那梁山四面水泊地势险要宋江又有几万喽兵且训练有素战力不凡官军急切进剿必定无功。 等到官军进剿不利官家再问计臣僚时我便将此事本末上奏言明乃是官逼民反趁机请求降诏招安高强已经明白过来想想水浒上的情节确实是先剿而后抚连续几次官军都吃了败仗最后只好招安了事。即便是历史上当宋江率众劫掠州县的时候时任兵部尚书侯蒙也曾经请求皇帝招安称宋江三十六人横行河朔其中必有能者方今青溪盗起不若降诏招安命其往征方腊可见必须等到朝廷认识到梁山军的战斗力时才会决心招安。 正是那宋江追随衙内经年旦夕只望招安今有此大好机会自必竭力以奉到那时衙内亲自招安梁山一众归顺官军大事便定。蔡相纵然有意借此要挟衙内又岂可得乎许贯忠捻须微笑一派从容不迫。 听上去不错看上去很美高强脑子乱转这中间实在牵涉太广一时计算不清忽然想起一事要紧:贯忠啊有一事不妥那蔡京本想抓着宋江来要挟于我如今一旦梁山招安他倘若改弦易辙直接拉拢宋江来对付我又当如何 许贯忠大笑:衙内你到如今才想到宋江有可能对你不利么我且问你当初衙内收那宋江之时用何手段羁縻于他 高强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我放他在江湖上手里握着他的效忠书。须知江湖之上义气为先宋江要统领绿林群雄若是被人知道他竟是朝廷大官派去的内鬼绿林好汉势必容他不得为其安危计宋江也得保住这个秘密甘心为我效命。一旦招安之后却又不同他已经脱离绿林就算大家撕破脸我将这效忠书抖搂出来大不了他打明旗号作朝廷的军官翻过脸来大杀自家那些招安的兄弟以宋江的心性手段你道他作不出来么记得清朝有个大案叫做张文祥刺马案三兄弟同在绿林情同手足结果老大害其弟而霸弟妹不但夺了弟妹的身心还用兄弟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顶子。大家都是绿林出身的枭雄这种事情高强百分百相信宋江能作的出来没准手段更加干净利落要知道这马新贻只有三兄弟人家宋江可是曾经一百零八兄弟的高人呐 许贯忠笑道:衙内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宋江何许人也衙内有一点说到点子上了此人醉心功名从衙内上梁山一切一切都只为了自身功名计算。一旦招安之后他是绿林出身朝廷上下都不会如何厚待他甚至只会设法分其权减其势最后叫他无所作为。他宋江若想在大宋官场中步步高升惟有衙内能信他用他作他的后盾试想一个山贼出身的军官他不倚仗着太尉府的高衙内难道还想去巴结当朝宰臣不成 高强还没说话石秀哂道:贯忠你这就说错了想那6谦也是大宋军官还不是去巴结蔡家了我大宋文尊武卑倘若宋江真能帮着蔡京制住衙内立下殊勋蔡京能给他的好处可不比衙内能给的小呐退一步讲宋江不敢得罪衙内却更不敢得罪蔡京他手中握着衙内的把柄衙内忌他蔡京要用他若我是宋江的话索性鼠两端要挟衙内和蔡京都给他好处。到那时节衙内岂非骑虎难下 高强倒吸一口凉气倒不全是为了石秀所说的前景这毕竟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在他看来宋江选择许贯忠所说道路的几率或许还要大过石秀所论。他所头痛的是这么一来情况太过复杂了谁也没有多大把握前路一片混沌到底应该怎么办 第二十四章 决然 原先高强收纳宋江为己用的时候其实并非没有考虑过宋江招安之后两人间的关系有可能成为宋江要挟他的把柄。但那时高强认为宋江在朝中并无根基他以招安贼寇的身份进入官场如果真要想飞黄腾达的话舍他高强之外别无倚仗。换句话说作为高强招安的山贼宋江从一踏进官场开始就会被所有人视为高强一派的人除了依旧团结在以高强为核心的小团体周围他还有什么选择 本来宋江确实没有什么选择高强的这番计划虽然中间有不少波折但总的来说到不久前依旧是在他控制之中。但随着高强和蔡家的争夺渐渐进入白热化的阶段随着高强地位的直线上升蔡京几乎可以说已经被逼到墙角了。 好死不死一个6谦吃错了药为了担心小环会知道其手刃富安的事实而为兄报仇居然去把这个消息泄漏给蔡颖知道。这样一个意外使得宋江进入了蔡京的视野当中而由于蔡京正愁无法制约高强宋江就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可想而知如果蔡京有机会拉拢宋江定是不惜血本而宋江在自身价值立刻提高的情况下是否还能够认清他自己的根基所在依旧坚定不移地跟随高强这一点真的很难说啊 那么何不釜底抽薪将宋江给杀了以绝后患三人中能够最快想到这种手段的当然非石秀莫属。他的意见倒很直接说到底如果宋江无法和蔡京等人勾结到一起就算爆出他和高强之间的联系高强也大可以推说宋江是他派去贼中卧底这就叫官字两个口怎么说怎么有。因此问题的关键还是不能让宋江倒向蔡京一边。 这却不妥。宋江身在贼中平时防范必严杀之恐非易事一旦杀之不成被他觉察到衙内有心杀他就此义无反顾地投向蔡京那时大事去矣再者宋江平时极善收买人心。山寨贼众多归心于他纵然能够杀了他其旧部为其报仇到时势必兵连祸结。许贯忠沉着脸道:以宋江的为人谨细必定留有后手他无事还罢了一旦有事只怕会拖累衙内。 这种事高强在电视里倒见过不少什么我要是几天不出现我朋友就会把证据交给媒体之类的玩意。说穿了不值一哂。但就是非常有效。以宋江的为人确实很有可能留有这样的后手以防自己对他卸磨杀驴。再者说了。不说别人武松便对宋江极为服膺若是知道宋江被自己所杀又是一桩祸患。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如何是好高强不由得焦躁。 衙内咱们适才所议招安还是正途只是招安之后须防宋江变诈。是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衙内亲自招安招安之时用个极隐秘的法子将宋江置于死地。那时宋江只道自己得脱贼名成为官军衙内交给他的任务也该完成当是最为疏忽的时候杀之不难。 梁山上有那许多卧底公孙胜一系人马至今都没有露出破绽。倘若真要动手杀宋江借着招安的时机想来也不难办到。至于如何杀宋江就得看招安时的形势展了甚或到时候又生变化宋江根本不用杀了那也未可知。总之现在不能杀以后不好杀要杀只能招安的时候杀至于到底要不要杀怎么杀招安再说。 总觉得什么都没议出来三人商议这半天却只商议出这个计划来高强自然很不满意。不满意归不满意眼下他也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谁知道6谦这么一个意外原本天衣无缝的梁山计划会给自己造成这么大地麻烦话说回头他高强在6谦这事上看似也并没有犯什么错误难道说一切都是天意 事以至此多想也是无用既然定下了招安的方略而宋江的立场又成为重中之重则至少以后的工作就有了明确的方向。当下高强第一道令命石秀秘密送信给武松说是朝中奸臣蔡京有意策反宋江破坏梁山大业你身在宋江身边须得时刻警惕莫要让这等人接近宋江。他知道武松的脾气如果叫他监视宋江那是不成的有违江湖义气不过若是叫他保护宋江不受奸臣的蛊惑那就是直道而行义无反顾了。 第二道令给梁山上的杨林命他密切监视宋江及其亲信的动向将一切反常举动统统上报。这是为了查出宋江可能留下的后手实际上如果用心想一下的话就可以知道能够被宋江托付以如此大事的人这世上数不出几个来而这几个人无一例外现在都在梁山上。 第三道令给大名府的韩世忠和刘琦命他二人整备兵马以备不时之需。此时韩世忠已经从青州到了大名府上任就职大名府兵马统制职权与关胜李成二人并列而刘琦则升任大名府屯驻地捧日军厢指挥使。大名府甲兵不下三万乃是河北第一等紧要去处一旦朝廷大兵进征剿梁山大名府必定会卷入其中军中有自己人在办事就方便许多了。 第四道令给驻扎青州的杨志命他率本部兵马即刻前往独龙岗李家庄汇合李应和已经到达那里的曾头市史文恭一军。这一路全都是他的亲信离梁山又是近在咫尺必要时当可以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第五道令给大名府史进命他即刻与曹正朱武等人领牙兵前来汴粱一则担任护卫之职二则以防不测手头有兵总是好的。 第六道令给杭州燕青命他安排好手中诸事急回京。博览会刚刚办完许多事都需要许贯忠打理况且一旦高强要去梁山招安京城势必要留人坐镇居中策应。而许贯忠无疑是最佳的留守人选此时高强身边必须要有一个心腹担任智囊。燕青就是最佳的人选了。 几道令下完石秀自去安排诸事高强也觉得疲累的很了连续一个多时辰的商议还在其次最重要地是用脑过度精神压力太大。近来他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是觉得疲乏的时候便去找师师。这个新近收房的美少女善解人意如花解语乃是缓解压力的最好途径。 只是等他回到太尉府一径去寻师师的时候却见那小院外面站着十来个家丁院子里隐隐传出鞭打呵斥之声。 高强目光一凝已经认出那十来个家丁都是蔡颖出嫁的时候从蔡家带来的一向在内宅为蔡颖奔走。这段时间高强在汴梁忙于博览会的事务蔡颖则留在大名府两人彼此不照面倒也落得清静。这些人怎的到了此处莫非是蔡颖回来了 一想到蔡颖回来。再听见院子里传来的鞭打呵斥声高强顿时明白了状况。他现在正是烦躁的时候到这里来本想舒缓一下情绪。哪料到会遇上这种事 给我闪开高强大喝一声迈开脚步就望里闯。那几个家丁见了高强神情都有些慌张其中一个本有些体面赔着笑脸上来正要说些什么高强一手起处那家丁立脚不稳踉跄跄直跌开去若不是旁边人扶着险些儿要摔个大跟头。 高强大踏步走进院中。瞥眼已经看到院子中伏着一个纤细身影一身衣衫正是他刚刚送给师师的白色旗袍不是师师是谁只是此时的师师已经与平日判若两人身上衣衫片片破碎几至衣不蔽体髻早已散乱嘴角更是鲜血直流模样甚是凄惨。身旁两个婆子手中拿着竹鞭却还在那里抽打。口中贱人不知廉耻地乱骂。 一个娇若春花的人儿转眼间变成这般模样就算是不相干的人也是不忍目睹况且高强与这少女有肌肤之亲相知之情当时一股无明火直冲顶梁门高强一个箭步窜过去抬脚将其中一个婆子一脚踢翻伸手抢过另一个婆子手中的竹鞭来劈脸掷在她脸上怒喝道:住手 那两个婆子见是家主来了自然不敢造次捂着痛处退了开去眼光都只望台阶上看。那壁厢一张椅子上端坐着高强的正妻蔡颖。 好威风呀好煞气蔡颖脸罩旱霜一双原本美丽的大眼睛已经变的狠厉异常瞪视着高强:奴家常听人说官人遭际明师学了一身好武艺今日见官人拳打我家丁脚踢我使唤婆子果然是所向无敌奴家佩服佩服 住口高强脱下自己的罩衫将师师裹着从地上搀扶起来粗粗查看之下觉她受的多半是皮外伤略微放心耳听蔡颖口气如此尖酸不由得怒火中烧:你趁我不在伤我爱妾是何道理 爱妾蔡颖的嗓门陡然提高了八度:未经奴家肯你哪里来的爱妾莫非在官人眼中奴家这个正妻只是泥塑木雕不成何况这女子只是你买来的乐师莫说只是鞭打责罚纵然打杀了她也只得怨她自己不长眼色狐媚惑主 你这贱人高强怒不可遏举步上前伸手要打总算手举到半空时想起这女子总还是自己的妻子两口子再怎么吵架男人打老婆总是要不得那手停在半空而后又缩了回去。 高强常在军中又习学武艺有年举手间自有一股威势。若是放在杀伐战场上或许只算小儿科但对于蔡颖这样长于富贵的女子这一下怒着实吓得她不轻一时气焰也收敛了不少。待见高强的手又收了回去她却又复张狂起来适才被压制的火气更加一不可收拾合身直撞到高强怀里口中直叫:好哇你竟敢打我你打你打 什么大家闺秀不是一样撒泼高强心中极为烦躁身子一撤已经闪在一旁蔡颖失了重心一跤跌倒在地。其实她摔的并不重但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登即大哭起来口中只骂:负心薄幸的狠心贼你便打得我好 高强再懒得搭理她生怕一个忍不住让自己成为一个打老婆的男人扶着师师转身便行却听得耳后蔡颖尖声叫道:你如今翅膀硬了成了气候了便不把我姓蔡的放在眼里我今只看你猖狂到几时 这句话一出口高强心中顿时一片冰凉:蔡颖这般说法分明是蔡京已经有了对付自己的详细计划了不问可知这计划定是与梁山和宋江有关。 喊出了这句话蔡颖也是一阵后悔却见高强定住了身子然后慢慢转过脸来一双眼睛直扫过来冷冷冬月之下这眼神冷若寒冰厉若刀锋 次日一早高强正延请了大夫来给师师诊治得知她基本上属于软组织挫伤身体并无大碍才稍稍有些宽心却忽然有个内侍前来宣皇帝旨意命高强即刻前往宫中议事。 自昨夜蔡颖失口之后高强便做好了心理准备。蔡京能用的招数他基本上都已经算在心中既然事到临头再想这想那是没有意义了硬着头皮上就是。有句话叫做但尽人事各凭天命也就是传说中的蛋几宁施个必踢米。既然上天安排他高强来到这个时空自然有他的使命在瞻前顾后的济得甚事 坦然来到宫中今日并非朝会皇帝御崇政殿议事殿中除了两府宰执和枢密使之外另有老爹太尉高俅枢密直学士蔡攸在殿。 施礼见过皇帝见赵佶面色甚和高强略微宽心却听赵佶道:高小卿家日前东平府兵马都监勾结梁山反贼作乱杀死官吏荼毒地方此事轰传京师想必卿也有所闻。今日宰执正议此事蔡学士称卿家在青州任上屡破京东草寇尽知贼情朕故招卿家前来问策卿家不必拘束但畅所欲言可也。 高强谢过皇帝瞥眼看看自己的老丈人见他一脸得意好似一切尽在掌握心中暗道:莫要得意太早到底谁胜谁负还有的拼呢 殿上议事就不能叫官家了:陛下臣在青州时确曾剿灭两股山贼其事已具奏有司。今东平府都监勾结的乃是梁山贼寇此地乃是东平府东昌府兖州府等几个州府均管臣先任青州府后任大名府未敢妄称尽知贼情。先来个以退为进。 哪知赵佶微微一笑:卿家何须过谦朕正有意用卿家征剿贼寇以观卿家帅才哩 第二十五章 挂帅 高强大吃一惊用了极大的力量才控制住自己的脖子没有回头去看蔡攸的脸色:不用问这必定是蔡京使出的花招既然威胁要派大军进剿梁山不能让自己屈服索性就让高强自己去打梁山将自己置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一招不可谓不毒辣高强受命于天子进也不能退也不能进则要亲手毁灭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梁山而宋江在自己的进攻下极有可能经受不住蔡京一边的引诱倒向他那一方:若是阳奉阴违磨洋工却又恐怕被蔡京的党羽捉住岔子说自己与山贼勾结图谋不轨。可以想见在大宋一贯的监军制度下蔡京有大把的机会往自己的大军中安插眼线即便自己能够说服皇帝专任自己大军行动间还是离不开州县官吏的支持又怎可能铁板一块 虽然没有回头高强也可想见蔡攸的得意这么出乎意料的一招立时将他逼到了墙角。呸姓蔡的老匹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么事以至此有进无退说到底梁山我经营数年军中实力也是我占忧用足球的术语来说本衙内主场作战咱们有的玩 高强心中狠嘴上还是谦逊了几句不想赵佶却不知被蔡攸下了什么药一心要看他率军出征。一旁的郑居中等人不晓得内里乾坤还道这是个令高强能再立功劳的大好机会也跟着凑热闹一时间竟是众口一词都说非高强不可。 推辞既不可得只能退而求其次高强便道:陛下主忧臣辱东平府蟊贼跳梁臣下为主分忧乃是应有之义。只是那梁山泊水面八百里。港汉分布十余州军臣若进大兵攻伐贼人力所不敌势必逃入水泊中因此要灭此贼非水军不可。因此臣恳请陛下许臣治水军而后攻贼。 赵佶一听这有何难刚要答应却被梁士杰出口截住:以高留守之算治水军须多少钱粮 高强心说还是梁士杰和我配合默契啊总算逮到个机会:陛下贼氛方炽臣观那东平府邸报上说贼兵不下数万人诚为大敌。彼多为本地渔民熟悉地理若要进取必以水军为主即以水军一万计。载6军两万。共计大军三万船只大小须六百艘 蔡攸一听不好高强狮子大开口。现在朝廷正是缺钱粮的时候仗着博览会才把今年的用度凑齐了一旦皇帝听说剿匪要花费如许多的钱粮先前已经下定的进剿决心又会动摇。要紧进言:陛下纵用三万大军又何须六百艘战船臣闻高留守在杭州时曾聚海舶行商外洋一船足乘千人以此为计巨舟三十足矣。且可径命两浙守臣拘刷海船应用不劳国家耗费。 此言一出。赵佶龙颜大悦便问高强的意见。 高强直接用看白痴的眼光瞄了蔡攸一眼向赵佶道:陛下战舟之事容不得半点想当然。外洋之舟虽巨乃是尖底大江之上也未必能够尽通况且由海道入梁山泊水路只有一条济水至于黄河虽阔。近年来下游河道屡变难以行大船臣恐外洋巨舟连梁山泊都到不得如何能够在水泊中纵横来去载官兵杀贼 再者水泊乃是大河水历年泛滥所积深浅难测一旦官兵乘大船进攻彼辈深知个中内情一旦将官船引至水浅难以转动之处则官兵惟有束手待毙是剿贼不成反被贼害。臣未出庙堂已知其必败矣岂敢复辱我王师 几句话说得蔡攸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点血色也无。高强这些话倒不是信口开河后代看历史书时洞庭湖钟相杨么起义的战斗经过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朝廷花费巨资打造的车船到最后全部成了起义军的战利品。那还只是内河的车船要是真按照蔡攸所说的用外洋巨舟除非是长了翅膀才能在梁山泊开起来。 赵佶大为意外想不到高强对自己的老丈人如此不留情面。不过这种情况却是他所乐见的高强不顾自己的亲眷关系显然是将王事放在头一位至于口气那么冲毕竟是年轻人又是花花太岁出身骄横一些也是难免便即笑道:高小卿家此言深得进剿水贼利害可知蔡枢直与众卿家识人不妄。既然如此朕便加封卿家为京东两路盗贼招讨使两路并大名府兵马任凭卿家调遣全权负责进剿梁山水贼。 话说到这个份上高强也只得领旨谢恩了不过还是要强调一句:陛下圣明此战成败关键在于水军水军一日不成水贼一日不灭。但黄河上下历来不治水军臣一要招募匠人打造战船二要募水兵水手整练水师种种皆非一日可就。伏请陛下准臣便宜进取莫拘泥时日。 蔡攸一听这还了得岂不是任由你拖时间正要进谏赵佶却极其爽快地就答应下来:准卿所奏一应大军钱粮由枢密院商议中书支吾皆调大名府听凭卿家支用。卿家还有甚事 高强心说不枉我平日费尽心思逗你玩这皇帝算是给面子其实赵佶的性子是很自私的对于自己宠信大臣那就是一好百好你看童贯带兵一带几十年蔡京作宰相前后十七年那都是懂得投其所好讨其欢心的成果而高强一向以来对付赵佶的其实也就是这两下秘笈而已。 陛下厚恩臣敢不尽心竭力唯古语有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臣为陛下领兵在外受命之日即忘自家然臣自幼承庭训知军中事有可惊可怖而不可知者朝廷大臣身居庙堂不明其理擅议论军事每由此败。臣恳请陛下上鉴魏文侯谤书之贤是臣之成功也即陛下之成功也所谓的魏文侯谤书乃是指春秋时魏国派乐羊攻打中山归来文侯出具诽谤他的书信足足一筐可见前方打仗后方捣乱乃是自古有之。 赵佶当然不是什么贤明的君主。同样的话若是不同的人说出来那就效果截然不同。对于高强这样得他宠信的大臣那就是怎么听怎么顺耳:有明君斯有良将朕自知其理卿家但行军事不劳回顾 君臣一番做作旁边大臣再拍两句马屁这事就算定下了。高强故作大方。不用京城禁军一兵一卒说道大名府及京东两路兵马自足破敌。赵佶为了表示对高强的信任特命他择御前一班直禁军一指挥为牙兵护卫高强推辞不得又想起徐宁曾经求自己调他出征这却恰好于是便请了御前金枪班出征禁军这里都是自己老爹高俅的手脚一些儿也不费力。 出兵之事议定赵佶便不再问。高强与枢密使郑居中枢密副使侯蒙。还有右相梁士杰老爹太尉高俅一同到枢密院商议出兵细节蔡攸却径自回府去了。 说到这位侯蒙。乃是宋朝大臣中与梁山较有渊源的一位历史上进言招安梁山地就是此人。这位为人比较正直平生做过几件大事一件是崇宁四年时西宁州大败知州高永年被羌人生擒剖腹挖心而死赵佶震怒异常将西北十八员将帅全部下狱治罪侯蒙却说敌杀我一将我自损十八将是乃自毁长城也。一言救了十八员大将这其中囊括了如今西北的一众大将刘法刘仲武尽在其中。 因了这件功德侯蒙深得军心因此几年之后便做到枢密副使而且他持身较正很少参与党争因此赵佶对他甚是信重。几人议起出兵之事来高强便极少能插的上嘴了。什么车舟版筑战具弓弩炮石火器粮草军饷马匹甲仗幕府军吏统兵将帅一大堆事情弄得人头皮炸。 这些事当然不是几个人嘴上说说就能搞定的枢密院下属十八房分管各司一听说要出兵下面的大小官吏闻风而动山一样的文牍搬进来又搬出去。 忙了大半天这出兵的事才算定下一个大概。按照高强的要求此次出征计6军两万三千人计有京东东路杨志所部四千济州府兖州府徐州府军马共计四千大名府韩世忠关胜两部共计一万四千御前金枪班五百人京城禁军天武军一指挥五百人由林冲率领两部充作高强的牙兵随同中军。 一应军吏幕府都由高俅调派不劳高强操心。高俅怕儿子头一次率领几万大军应付不来想要把自己的智囊闻涣章借给他高强却不放在心上此战并不是真正的两军对垒要点在于他和宋江之间勾兑的结果正好借此锻炼一下自己的班底。高俅拿他无法也只索罢了。 至于水军方面黄河上并无赵宋的水军大宋的敌人都是6地强兵放眼周围都没有能从水上进攻中国的势力因此全国的水军也只是长江中有几千人另外就是登州孙立所率领的强弩水师一千多人。好在高强适才已经得了圣旨可以自行编练水军只需从各处水军中抽调些军官搭起架子来慢慢练就是。 俗话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次打仗战场离京城不过几百里中间有多条水路可通因此粮草的运输上完全不成问题。这些事情自然有梁士杰和枢密院去操心高强只指明了大名府为大军给养的聚集地到了那里自然由吕颐浩负责分配转输此人在历史上曾经做过大宋的宰臣以往在高强身后也给予了他极大的支持这次正是锻炼他的一个好机会。 强儿那梁山贼寇非同小可你莫要等闲视之可有详细方略高俅自己是混事的太尉高强如今虽然出息了在他眼中却还是那个不懂事乱闯祸的花花太岁这次一下统领几万大军对手又难啃的紧这位踢球太尉心中大是忐忑。 高强一笑:爹爹孩儿迄今不知贼情要说详细的方略那是没有的只得先到大名府立起帅帐集结兵马而后探明敌情再定方略罢了。好在梁山周围民兵战力甚强前次祝家庄遭袭时孩儿也曾带兵救援略知其中事务到了彼处当有引导之人。其实要什么引导之人 高俅见儿子说的轻巧好在还没有闭着眼睛往上冲虽然仍是放心不下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郑居中一旁笑道:高太尉这可是关心则乱了令郎虽然年轻领兵剿贼却已不下数次所向克捷可知将门虎子名不虚传梁山贼人虽众令郎一到自然荡平何足道哉 几人议毕定下出征之期高强再进宫去向皇帝禀报。这不是什么对外征伐剿除山贼水寇而已也不用弄什么登台拜将出征大典赵佶吩咐赐了高强一些甲仗兵器乃是虎头金盔一顶锁子连环金甲一副登云履月靴一双铁弓一把雕翎十支银丝缠焊枪一杆凤嘴刀一柄。 别的倒罢了这缠焊枪和凤嘴刀甚是眼熟高强依稀记得当初玩电脑游戏时最古老的三国志一代就用这些玩意凤嘴刀是三千金缠焊枪则要四千金看来这套家伙所值不菲啊只可惜本衙内马上功夫练的不咋地这刀枪到我手里那是明珠投暗了。 领了圣赐按照宋朝的惯例皇帝要对领兵帅臣赐示出兵方略。后代有人诟病宋朝的军制说出兵时皇帝要给将领阵图逢战时阵而后战以此指责宋朝的荒唐。这事自然是有的乃是宋太宗时的事这位皇帝第一次征辽大败而回险些丢了性命二次便不敢亲往却又忍不住要指挥于是就煞费苦心搞了个阵图。不过这种事情并非每次都有后来的历任皇帝多半不懂军事自己都看不懂阵图哪里来的阵图交给将帅因此这个传闻其实是被夸大了即便是太宗时照样有将领临阵不按阵图列阵结果还是打了胜仗的。 不过祖宗惯例赵佶也不得更改但他不懂军事便改写诗词填了一词赠给高强以壮行色。高强看时开篇两句说了金戈后面却又是风花雪月倒切合皇帝的个性便即领旨谢恩。 大观四年十二月高强立帅帐于大名府正式点将。 第二十六章 点将 说起来高强带兵也不是头一回了当初在杭州攻打朱缅的都监府就动用了近千兵马;后来到了青州没事就练兵玩还拉着附近几个州的兵马都监搞联合军事演习最多时调动兵马多达两万有余。 仗着自己老爹的势力这些事务又多半属于各州兵马都监和屯驻将领的分内事因此高强搞的这些都没遇到什么阻碍。但这并不是说他就有权力对这些兵马随意指手画脚了除了本州青州城的兵马之外他根本不能指挥别部纵然是当时屯驻于青州的呼延灼如果不是受了他老爹太尉高俅的嘱托也大可对这位知府大人随意敷衍。 不过这次受命剿匪高强的头顶上加了一个衔头:大名府及京东两路盗贼招讨使这就与往日不同了。这个衔头是什么意思呢可不是随意乱封的前面就说的是他职权范围大名府路与京东东路京东西路这两路所有盗贼都在他管辖范围内对于这三路的所有兵马都拥有调遣权;而所谓的招讨使则包含了招安和讨伐两种意思基本上就等于任便行事了但这里的权力还是有界限的因为他并没有赦免盗贼以及为盗贼封官的权力因此实际上如果是要对哪一部盗贼进行招安还是要请示朝廷中枢除非哪一伙盗贼情愿无条件放下武器投降任凭他高招讨处罚。 话说类似宋江等人接到高强的一纸书函就率领大军走出梁山俯称臣这种美梦高强也不是没有做过。不过想归想他也知道这念头不具备操作性梁山上知道宋江和自己关系的不过几人就连担负着监视和掣肘宋江任务的杨林和公孙胜等人乃至后来在石秀的授意下上了梁山的大名府原押牢节级杨雄却也只当宋江是个绿林中的豪杰而已。 如果宋江当真就此投降。不啻将他高强和宋江的关系大白于天下那时节才真叫糟糕了坐拥数万大军又有八百里水泊之险脑子想想也没有无条件投降的道理宋江的手下又颇多山野豪杰岂能甘心 于是乎高强也只有一面在大名府建立起自己的帅帐按部就班地整军备战。积聚粮草军器一面思谋着如何与宋江演好这场戏还得想个办法将这黑三给喀嚓了以绝后患。直娘贼难度未免有些高了高强不由得心中焦躁。 其实难度高也有难度高的好处局面如此复杂蔡京那边对这一块可基本上没有什么经营自己都觉得有难度蔡京就更不好驾驭局面了。况且如今自己手握招讨大权蔡京要想有什么动作也只能偷偷进行。还得问过早已在江湖上撒下天罗地网的石秀一众。说起来还是自己占了更大的赢面。 他坐在帅位上支着下巴这么出神下面的几位将领可有些不知所措了。话说下站将领几员并无一员庸将。头一位便是高强的心腹大将历史上中兴南宋号称忠勇第一的韩世忠目下担任大名府路河北第三将麾下将兵六千人内中有骑兵五百; 第二员自称注意汉末三分义勇武安王关圣帝君后人人送外号大刀关胜历史上据守济南抵抗金兵甚力却被卖国汉奸刘豫斩杀。目下是大名府路河北第六将麾下将兵八千之众骑兵一千人; 第三员天王李成历史上为大宋雄州守将抵抗金兵失败后投降成为刘豫伪齐政权第一悍将目下与韩世忠关胜二人并列大名府兵马三大将麾下将兵也有八千之众并无水军; 第四员急先锋索大名府留守司兵马统制官职责驻守飞虎峪隘口麾下将兵三千。这三千兵年初与梁山军对战时损折千余后来便又补齐只是多从厢军中抽调充数索又是个只会冲锋不大会练兵地因此现在这三千军的战力堪忧话说当初对上梁山军也还是败下阵来似乎原本战力就不怎么叫人放心的下。 余外尚有青州的霹雳火秦明齐州百胜将韩滔兖州天目将彭汜各带本部兵马前来助战。堂下另有大名府留守司将佐十余员乍看去个个顶盔束甲全装惯带挺胸凸肚架势十足也难怪他们这么卖力表现原本听说本任留守司乃是当朝太尉的衙内众将校早已有心在衙内面前露个脸军中前程自然大好。不料新任留守司忙的脚跟不沾地年初接任以来竟极少关心大名府的军务大半时间都在京城搞什么博览会大名府除了多了一个韩世忠作将领其余根本没有什么变化众将校大为失落。 今日好容易留守司升帐点兵而且听说是要出兵讨伐梁山贼寇这一来就不愁没仗打了。升官财的机会就在眼前众将校哪里还不落力向前 只可惜留守司点完了卯之后就久久不一言堂下诸将站了许久脚踝已经有些酸痛了却都不敢妄动眼巴巴只望着堂上盼望能听到一言半语。 韩世忠是高强的心腹胆子较为大些眼见高强迟迟不一言双眼的焦点涣散显然是在走神只得重重干咳一声出班道:留守相公今日擂鼓聚将可是为了那梁山草寇一事 高强如梦方醒:啊啊。正是他端了端架子清了清嗓子向堂下道:众将官本官受朝廷和官家之命招讨京东与本路盗贼重责在肩不敢轻忽列位将官可有方略呈上 李成是个老资格捻须笑道:相公想那梁山草寇年初也曾犯我疆界趁着上元节门禁大开竟想混入城中劫掠幸得相公事先知会我等率兵满城布防将那贼寇一网打尽匪晁盖亦授那一阵杀地痛快如今草寇又奉宋江为主剽掠地方正是不知死活 关胜接口道:正是。年初我等与梁山草寇一战。彼等亦有队伍纪律可称盗匪中的翘楚却也不是我官兵对手。所虑者此寇巢穴深在水泊之中又皆是本地渔民我部探子禀报说道梁山水军不下两万战船大小千余。若接战不利此寇大可逃入水泊之中官兵无用武之地。因此败敌不难难在根绝。 说到这里大家就没了声音。宋代黄河水患频仍黄河上不治水军顶多有些渡船而已就算临时拘刷民船改造成战船水兵将佐的训练又耗时日久。因此想到要和这些土生土长的渔民打水战众将都是皱眉。 高强心说不要说你们了。就连历史上横行一时的女真铁骑。打水战也还是差点被韩世忠打的过不了江可见这打仗还是很讲专业性的。想到这里眼角瞟一眼韩世忠却见他也是一样皱眉沉思好似对这水战也是没有把握。 奇哉怪也你韩世忠应该是个打水战的好手啊怎么也没章程莫不是没有梁红玉给你击鼓助战就打不了水战高强心中很是恶意地调侃一把其实他是有数的韩世忠知道自己和宋江的关系在没有明确高强的打算之前他就算有方略也不会轻易说出。 他将案头的虎威一拍。高声道:众将官方今贼势颇张官家心忧我等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岂可因一个水泊而裹足不前今观河北士甲因承平日久大多疲散因此当务之急应是一面整兵缮甲预备应敌。一面四处派遣得力探子打探梁山贼情如何。传我将令 一说到这里堂下诸将齐齐踏上一步躬身接令。不得不说这一下很是齐整甲叶的铿锵声即起即停听在耳中很有一种军旅的气势。高强自我感觉很有委员长命令的感觉:韩世忠关胜二将即日整顿士马严厉部伍十日后于城外演武 得令这号令显然是要让他两部出征了韩世忠与关胜轰然应诺。 李成将军率领本部兵马严守大名府四城须防贼子如前一般潜入我城中骚扰一面分布探子打探敌情不得有误李成老练威严正适合担当守备重任当下躬身应了脸上也不见有什么表情。 索统制依旧守把飞虎峪隘口若得贼人消息不可轻易出战我今命刘琦虞候为你副将凡事商量而行不可莽撞了飞虎峪是个紧要去处若是大军出击这隘口却被人偷袭那么就连后路都被断了。本来索这个急脾气叫他守这种隘口是极为不称职的高强原本是想直接调刘琦去守这里苦于刘琦年轻资浅目下只是个虞候连兵都没带过难以统御索手下的兵马因此只得让他先去给索当副手。 其实要按照高强手下众将的特点来说这个地方最适合的人就是6谦了。不过 剩下的秦明等客军将帅到这里原本是来应卯的高强除了留下秦明一军听用余人都命回去本州备战。倒不是高强有所偏颇这几处除了青州之外都是直接和梁山泊接壤的现在梁山占据了水师之利用军事上的观点来看也就是处于内线作战这几处都处于梁山地威胁之下因此需要加强戒备。照理说宋江闯了这么大一个祸事眼下该是着急上火怎么向高强交代才对不大可能四处生事但这种理由高强怎么能出口话说回来祝家庄被劫原也不是宋江的手笔谁也想不到一个董平狼子野心就把局势弄的这么大这么乱可见偶然因素无法预计还是防备些好有备则无患么。 众将一一领命关胜适才强调了水军的必要性却没见高留守有什么反应还以为他忘记了虽然大家以往都有交情毕竟高强年轻关胜虽然不会给他穿小鞋却未必真心服他赶紧道:留守相公敢问水军如何整备若要拘刷民船入军末将这便差人去办来。 高强摇手道:不劳关将军挂怀本府已然调了经办水师的人才来此只因路途遥远刻下未到。当务之急列位将军还是各领本部打探贼寇动静待机而动为上。 原来留守相公早有成算末将莽撞了。关胜自诩为关羽后人平时也好学春秋颇以儒将自诩因此要客套几句。实际上所谓的儒将就是因为宋代以文官统领大军才有儒将这个称呼那些文官帅臣至少都是进士出身哪里是他读了几天半吊子春秋能比得上的。 高强所说的这经办水师之人不是别个正是现任东南应奉局提举的燕青。须知燕青在杭州经营应奉局和外洋船队眼下船队足迹已经跨过马六甲海峡直抵天竺国而应奉局搜罗大宋的诸般财货以供外贸而当时的国内物流以水路为主这内河的贸易也作的极大要他负责建立水师正是得其所哉。 要说这人啊就是不经念叨高强升帐第五天便有人来报燕青已经到了。 来的好快高强又惊又喜倒不是为了急着建立水军这本来就是他用来拖延时间的借口而是许贯忠留在了京城石秀又忙着搜集梁山内外的情报身边没有个能说上话的心腹高强很有些没着没落地。 当即亲自出迎到门前见了燕青只见他一身新潮的白色棉衣外罩锦袍头上一顶逍遥巾腰系丝绦依旧是那副潇潇洒洒的模样气度更现从容。 高强看看他再看看自己不由得大笑道:小乙如何穿戴的这等华美倒衬得本衙内甚是不堪了原来他自己却只穿着一件棉布长袍因为天冷加了件鼠皮坎肩。 燕青笑道:说什么华美怕是说小乙浅薄才真只是俗话说富贵不还乡如同锦衣夜行一般小乙离开大名府算到如今整四年怎么不穿锦衣 高强这才省起燕青自从崇宁五年被他从大名府带出来之后竟是一次都没回来上次设计对付卢俊义他也只是跟着高强到了飞虎峪而已。不过以高强所知燕青自幼是孤儿由卢俊义抚养他长大但卢俊义勾结山贼谋反身死一家都被抄了他如今回来这大名府中还有他什么人在呢 第二十七章 水军 燕青在大名府是没什么亲人了所谓的锦衣夜行也不过是他事隔数年才回到故乡的一句感慨而已其实纵然衣锦还乡若是故乡亲旧一概不在了儿童相见不相识这锦衣还不是只能穿给自己看 祭过了卢俊义夫妇燕青收拾心情这才来到大名府留守司将自己携来的几人领到高强面前:衙内小人接到衙内的飞鸽传书说道北方须用水军恰好结识得这几位豪杰水上功夫煞是了得便即携来荐给衙内。 那几人报了姓名内中两个却是高强的熟人:其中一个乃是鄱阳人叶春善造大小船只他听说杭州应奉局船队的船只高大如楼宇能远航海外万里于是慕名前往参观。逢着燕青一席谈深觉此人虽然不大了解海船和内河船的区别但确实是个难得的好船工尤其是在造船生产管理方面很有一手于是留他在应奉局研习造船法。此次高强要练水军造船和改造民船就是头等要事因此将他带来。 高强记得这人乃是因为此人在水浒传中也曾出场进献海鳅船图高俅征梁山时依样打造却被梁山军设计将大船尽数夺了去。这一段按照后来人的考证其实是套用了杨么起义时的战例。不过战败并非说兵器就一定不好这叶春想到用轮浆驱动可以说已经走在了时代的前端算是一个人才。 第二位干脆就是水浒中梁山好汉的一员混江龙李俊是也。看到他高强才想起来原书当中有这一派是因为宋江充军到江州结识了一群好汉后来江州劫法场这一拨人都跟着上了梁山计有李俊张顺穆弘穆春等人。只是在高强手上。宋江压根就没机会上江州去闹这一遭于是这一帮人自然也没有进入高强的视线谁晓得颠倒又在这里遇上。 一问端详李俊颇有些开不了口还是燕青说的明白。原来这人能和燕青结识说起来还是有些高强的蝴蝶效应在里面。当初高强夜走青州帮了知府慕容彦达一个大忙这位知府感恩图报。大力举荐高强担任了青州知府。 那么他自己上哪去了呢那时江州知府是蔡京的族人人称蔡九知府这蔡九另有高就慕容彦达就看上了江州这个鱼米之乡使了银钱活动到这里依旧作他的知府。他本是贪官江州码头又是个热闹去处来往船只多如过江之鲫只道今番可以大一笔谁知几个月下来。收益远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多。一查就里。才知道有许多运送大宗货物的船只都是应奉局属下或者是打着殿前司禁军转运的旗号地方上插不了手。刮不到油水。 要说慕容彦达虽然做官手脚不干净头脑却是好用地当时就觉得这中间有些问题焉得这许多船只和货物都是应奉局和殿前司转运的碍着高强的面子他不好横插一手暗地里却修书给杭州的燕青要求他将应奉局的船只和货物报备一下说是免得有人混水摸鱼。 燕青晓得这是他做官要钱的手段也不为己甚差人拿了一笔钱和一份货单送过去安抚。慕容彦达接了钱。心中满意将名单随手丢给手下人压根也没当回事。不想那些手下中却有些呆子真个就按着这名单去查验来往货物和船只一查还就真查出了名堂:当真有人打着应奉局的旗号来往江上 这不用说便是李大哥咯高强听到这里已然明白李俊是什么人江州一带吃水上饭的都得看他的脸色人家有外号给你叫哩。混江龙啊混的就是大江这条道。 李俊赶着赔了两个不是高强一笑作罢:值得什么又不少了我应奉局一文李大哥脑子动的快这么一来各地官吏行会便都不好对李大哥伸手了。 燕青笑道:正是如此我当初接信时也没放在心上这等事交给官府处理就是。不料李大哥却是手眼通天的听说官府察觉了他的勾当立时将这些营生都停了还央着一个与我应奉局有些来往的商贾将他荐到我这里来说是索性拜了应奉局的码头看看能不能光明正大用咱们的旗号。 高强大为惊诧心说这份胆识可了不起一般像李俊这样的人身上半红不黑多半不肯和官方打交道的李俊却就敢亲自来和燕青联络倒真不愧了混江龙之名。 问到李俊时他却嘿嘿笑道:小人在常曾听人说北地行商要买秀字牌打御前转运旗南边就得数应奉局吃地开。小人心中羡慕便大着胆子让自家地船只都打上应奉局的旗号。不想行事不密败露了小人想着以应奉局的势力想必不能容许小人胡为若要从此都不吃水上这行饭却又舍不得这点财喜况且有许多兄弟儿郎也都指着这水上地买卖生。因此左思右想不如一投了应奉局想来应奉局生意作的如此之大只愁使役奔走之人不够多才是。 好有胆识高强一拍大腿赞道。在这件事上可以看出李俊确实是有些头脑的非常懂得分析自己的优劣和处境:我应奉局外洋生意越作越大大宋的各种物产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人家国中的抢手货现今愁的正是缺少内地的商路小乙得了李大哥自然是极欢喜的了。 燕青笑道:什么我得了李大哥却是小人上了李大哥的当才对从此这清阳江上下就尽是李大哥的人船我应奉局原本的船只竟都没了营生端的了得说着几人都大笑起来。 高强笑的还不只是这个他笑的是水军有了着落。李俊是什么人此人横行江面手下尽是些水上儿郎单单名列水浒百八星的就有童威童猛兄弟张横张顺兄弟外加剪径劫道头领一员催命判官李立。有这些人手要练水军有何难事 余下几人都是燕青从杭州船队中调来的水战好手须知杭州应奉局船队如今远行海外。这重洋之上可不都是王道乐土中国商船所到之处赚的盘满钵满岂会没有人眼红为防海盗各船队中都配备了武装战船和水军以大宋当时的武备这战船行海上无人能敌才保证了船队能财源滚滚。 此番从船队中抽调的水军共计五百人都还在路上未到。先期抵达的便是头领三人这三人姓氏不同名字却都叫一个青字乃是孙青魏青徐青。三人一向行走东瀛海路杀过海寇无数东海道上闯下极大地名头唤作一气化三清。 好家伙这许多叫青的。前朝有狄青。年初刚杀了张青宋朝人看来很喜欢叫青啊。不过这一气化三清听起来玄乎遮莫是修真一派高强腹中嘀咕。嘴上不敢怠慢这三青乃是正牌水战出身比李俊这种野路子的又不知强了多少何况他们可是直接带了兵过来的主力中的主力。 这三青中以孙青为长此人面色古铜双眼红显然是常年在海上讨生活被海风吹成这样喉咙也有些沙哑说话时颇喜斯文:留守相公太过生分我应奉局当初便是相公一手所创。若非如此今日焉有我等的生计既有差遣万死不辞只是这内河水战与海上大有不同小人等不敢妄言成败来日还须详探梁山泊水情再定方略。 原来这三青和李俊一路同行一边是大江上的黑老大一边是横行海上的战士。两边谈起水战来有说不完地话题。说到这剿匪的事几位却有一致共识内河作战水情为先战船水军还是其次造什么船练多少兵都得根据当地水情再拟订了方略才好定案。 这下水军不犯愁了造船的人有了统兵将领七八员熟练水兵也有好几百高强心怀大畅吩咐摆开宴席招待李俊和三青一行席间宾主言谈甚欢。当高强向李俊问起张顺的水上功夫是否真能在水下七天七夜时李俊大吃一惊想不到高强竟也知道张顺的名头不敢隐瞒只得笑道:当真在水下时也只好闷个多时辰罢了却是好水性水中能生啃鱼虾莫说七天七夜便活在水里也不打紧。江湖上传言开说他能在水下七天七夜却是大言。 高强这才释然以前看水浒时见到张顺的形容怎么也不能相信这哪里还是人类根本就是大西洋里来的人啊不过话说回来能闷个多时辰也是乎常人想象了想来张顺气功不错会胎息之类的玩意。 宾主尽欢而散三青李俊等人自有从人领去歇息高强领着燕青回转书房这里才是真正说话的所在。 燕青之前已经从传书中了解了大致的情形便即道:衙内如今被蔡家陷害要去剿灭梁山作何打算 高强苦着脸:哪里有什么打算日前已经接到宋江地传书说道他梁山上也吵作一团众人都望着他一个他却望着我因此只得权且收拢人马谨守水泊不出等我这里消息。 衙内贯忠给小人地传书中已说明梁山还须招安招安之后必杀宋江这是一定之规。衙内如今踌躇难定的可是那宋江深得梁山众心一旦衙内设计将他杀了恐怕众心不服生出事来 高强先是点头后又摇头:这一节还是后话了如今叫人为难处我连如何招安都还不知道更不用说如何再杀宋江了。 燕青扬了扬眉笑道:衙内恕小乙直言要招安梁山何须宋江 正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高强眼前陡然开了一扇窗瞪大了眼睛道:招安无需宋江 正是梁山之上派系林立宋江一派固然最大其余如公孙胜等派系却也不差到哪里另有如三阮水军等小派。如今梁山打破祝家庄士气正旺倘若这时候宋江要招安宋江又不可能将衙内与他的关系宣之于众如何叫下面众人心服因此若要招安先得开战将梁山打地服了才好招安。只是若到这种地步要宋江则甚一叶扁舟一介使者足矣 燕青的策略对高强来说有点像脑筋急转弯一样费了不少劲才扭转过来:小乙你的意思是先打后招以打促招 不错而宋江眼下正愁没法安抚不肯招安的头领衙内若要先打两仗他正好趁机清除异己如此里应外合梁山这败仗就吃定了。几个败仗打下来不肯招安的贼骨头都打完了余众也都心寒此时衙内派人宣言招安宋江正好就坡下驴梁山底定。 高强大悟想想梁山众人成分复杂像阮小七这样的人堪称革命性坚定水浒传里后来是自己纳还官诰回家打鱼了要他一仗不打就俯称臣势必极难。况且山上还有董平这样的人渣坏蛋倘若一体招安的话这等人也就一同被赦免了岂不是让他逍遥法外 然则宋江又待如何处置招安的策略解决了就该轮到宋江的下场了。 先打后招这策略当然是要和宋江通气地此外却还须通知一人便是武松武二郎。很显然燕青在来的路上已经将大致的方略筹划妥当慢条斯理地道:等到打的差不多了咱们设个圈套引诱宋江上钩乱军之中将他杀了衙内只作不知。那时梁山招安已定宋江纵然已死武二郎却可以带领余下众人接受招安纵使有些宋江的死党不愿招安还有公孙胜一派可以制他作不起风浪来。 高强眼前一亮忽然又摇头:公孙胜不晓得他手下都是我的人杨林和杨雄可是知道的这一来虽然把宋江这个把柄去了不是又多了一个新的把柄 燕青闻言大笑道:衙内那宋江是衙内你亲手招揽的杨林却只是石三郎所收况且并不让他知道衙内的隐事只是叫他辅佐公孙监视宋江。在那杨林心中他不过是三郎派上梁山为官军作个眼线罢了又哪里来的资格要挟衙内 高强这才了然开怀而笑随即却砸摸着味有点不对:照你这么说起来宋江如今成为能够威胁我的把柄倒是本衙内自己作的不够干净利落 第二十八章 战守 单从如今的结果来看要这么说当然没错。但若要以结果来指责当初手段的正确与否却又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最起码如果没有出现6谦的意外使得蔡京看到宋江的价值所在那么单凭宋江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高强生出异心的。所以认真说起来这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的一个例子而已。 好在我的计划赶不上变化付出的代价只是多花点功夫而已;别人的计划赶不上变化那可就是要掉脑袋了之前的6谦稍后的宋江大概都会觉得自己很冤吧当然宋江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呢。很有点自我解嘲地安慰了一下自己高强已经认清了眼下的局势。 然则眼前当从何处下手为是 衙内初到大名府贼情不明该当探明贼情再作打算至少在旁人眼中看来如此。因此眼下不宜轻动当整兵缮甲调兵遣将以备出战。燕青和许贯忠虽然是好友两人又都聪明绝顶但高强现在却觉燕青实在比许贯忠更适合作军师其风格属于随机应变型细微处极显功夫;而许贯忠则长于大略凡事多从大处着眼两人作个比较的话则许贯忠似荀彧而燕青则像郭嘉。 小乙你的意思我明白这剿匪须得真打最好是我和宋江之间不要商议什么事大家凭本事打到如何算如何而后看准机会再招安。不过那梁山上乃是我借宋江之手为大宋练的兵要是就这么打没了岂不可惜 燕青还没说话二道门上有人进来禀报说道韩世忠将军求见高强当即下个请字。 韩世忠大步走进与燕青厮见毕便向高强说起自己到任来一意练兵。士卒已颇有可观只是承平日久武库中的军器多有损毁要求高强拨付新的军器。 这却提醒了高强关于军需的事由于之前没有确定剿匪的方略这军需的数量和种类都无法确定因此那位大名府通判吕颐浩空自挂了个招讨使司军前转运的衔头。却都不知道作什么好。 当即派人去请吕颐浩高强一面请韩世忠坐定将自己和燕青讨论的剿匪方案与他说了一遍。当初高强收宋江地时候韩世忠就在一旁因此对于今日的形势他也看的分明听说高强要先打后抚自是赞同却又眉头一皱:衙内恕小将直言若是这么个打法。咱们真还未必是梁山的对手。 此话怎讲高强之前苦恼的。只是要如何对待自己一手拉起来的梁山队伍战斗力的问题却还没在他考虑范围之内好在身边有这样亲信又好用的大将。当即问端详。 当日飞虎峪前一战衙内也曾见来梁山军战力非寻常草寇可比可见衙内将天书付与宋江练兵确实大有成效。小将到这大名府领兵也有半年之久此处虽然号称河北第一重镇其实将兵皆不习战用来欺负欺负蟊贼是绰绰有余了当真要打恶战是不成地。说到军事方面韩世忠自披从军。到如今在行伍中足足有六七个年头可谓老于兵事。 原来如此。高强不由得挠头原本以为大名府兵马众多又有大将领兵战斗力应该不成问题而年初时李成关胜二将指挥若定杀得晁盖一伙几乎片甲不回也坚定了他的信心。但是若按照韩世忠的说法这批兵马最多只能用来对付打乱仗的小蟊贼。而无法迎战真正的精锐部队。 这么说来大名府的军队也是徒有其表了不对能够轻松战胜蟊贼草寇这种素质已经胜于大宋的许多军队了。那这么说起来本衙内写了本天书就练出了大宋一等一的精兵高强不由得大汗难道穿越人物多半是军事天才连自己这个放枪都找不着靶的纯外行都能跃居军神宝座了真要如此历代的军神灵魂都要哭泣了呀 看见高强呆韩世忠还道他被自己地话吓住了忙道:衙内也不必过忧梁山军看似能战实则也不难应付小将地意思只是眼下咱们大名府的兵马还得好好操练才是此外一应军器粮饷都须称足。 咦怎么话锋一转又掉了个方向高强大奇这梁山军乃是他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北地大战而练地原先是巴望着越精锐越好现在却有些头痛。听韩世忠话中的意思竟似已经找到了梁山军的弱点所在自然关切。 梁山兵再怎么操练整顿毕竟是草寇军无辎重剽掠为资久战必然乏力谅那区区水泊弹丸之地如何养的起七八万兵真要剿灭时只需将水泊周围坚壁清野待彼无粮而出时以粮为饵设下埋伏一战擒其要余众自降。 这个不算我又不是当真来剿匪的逼于形势而已。你且说说这梁山军本身有何弱点高强关心的是这些山贼招安之后到了两国交战的战场上会有什么表现。 韩世忠也知他的意思正色道:衙内军之所以成军而非盗贼乃是在于纪律。纪律严者虽流寇亦为劲旅百战不殆;纪律驰者虽百战强兵一夜可为盗匪一触即败。梁山军历经操练又常见阵仗比之寻常大宋官军多了一份血腥杀伐之气这是他厉害之处。然而山贼毕竟是山贼凭他宋江再怎么严整纪律终究是一盘散沙形势有利时一哄而上逐利而前凭的是一股猛劲一旦接战不利士气三鼓不起则必定败散。 唔说的有理。高强和燕青都是不懂军事的门外汉当初俩人猫在一起鼓捣出那部天书来大部分都是胡诌乱编高强为了解答燕青关于自己从哪里知道这许多军事知识只推说是从老爹书房里翻到的前代兵法其实何曾深究现今听到韩世忠论兵方有拨云见日之感。 世忠说的透彻然则你适才说要好好操练大名府的兵马就是为了严整纪律高强一面问。一面在盘算着要不要赶下时髦弄点啥啥特种部队的训练方法出来想想还是算了他当初弄出那本天书来抄的多半是岳飞的兵法和戚继光的两本兵书就这点东西都不大玩得转了还搞特种部队他自己连特种部队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呢 再者说了这冷兵器时代练特种部队有什么意义直接整几个武林高手就完事了。 不错先有纪律而后成军。我大宋内的州军百年不习兵戈军备废弛纪律更是荡然无存放眼军营之中尽是役使军卒以至于工匠为兵此等军旅怎堪上阵在青州时韩世忠就对军中弊端深恶痛绝虽然当时仗着高强作靠山摆平了那些旧军官但这口气却始终咽不下去到现在说起来还是意有不平。 借着这个机会。整顿一下军队也是不错。就依你。高强心说既然要打就要练兵既然要练就尽量一步到位索性以北边以女真族为代表的异族骑兵为目标。把兵练的更强一些。 既然自己只是一知半解手下又有这样的优秀将领高强乐得放手让韩世忠去作一份练兵计划出来他见识过梁山军的战力更曾经随同高强出使北地北边各族的军队看了个遍他作这件事正是有的放矢。等到几天后演武之际看准时机将这份计划拿出来以练兵剿匪为名由不得这些军将不服。 此时吕颐浩也到了。外面有人通报进来高强降阶相迎延至厅中落座说明是为了大军军需之事相邀韩世忠也说了军中兵器老旧不足的状况。 吕颐浩一开口却把高强险些撅了个跟头:留守相公今日升帐点将为何不知会本官莫非这招讨司军前转运本是可有可无用地着时便好言相请。用不着时就连点卯都不用了 敢情还带着情绪来的高强连忙好言相劝说起来这还是他没有早定策略的缘故不然再怎么也不会出这么个大漏洞。 燕青和韩世忠也从旁解劝吕颐浩原本只是要高强认识到自己的重要性此时也就不为己甚转入正题:留守相公今次剿匪不比前次贼人盘踞水泊多年人多势众新近打破祝家庄粮草称足士气正旺乃是大敌。留守相公切不可再如前两次剿匪一般轻身自出予贼人可乘之机。 高强哑然失笑知道自己前两次出兵时这位吕通判担了大心思在这等着自己呢前几次剿匪我兵多于贼兵又多精锐骑兵正是利于战;今次贼人占了水泊地利人数又众本府自然不会轻举妄动吕通判金玉之言本府自当铭记。 眼见高强认错态度还算不错吕颐浩一笑而罢又道:留守相公如今我大名府钱粮甚广计府库中桩管上供钱一百一十万贯粮米一百十五万石足支三万大军数年年攻伐之需留守相公又交代了中枢已经得了圣旨一应军需随请随拨因此钱粮一事不劳留守相公牵记。只有一件事若是大军出征需要城中运送粮饷时留守相公须得命一员大将押运不教有失。 所谓的桩管上供钱粮是这些钱粮从帐目上都是属于上供中央的暂时由州府保管而已。大宋实行的是强干若枝守内虚外因此州县在财政上受到很多限制大部分盈余都被中央搜刮走即便由于运送和存贮的便利需要这些钱粮一时用不着调上供州县也只能保管而不能随意动用。当然现在高强领了圣旨剿匪中央应该提供粮饷因此才可以从这些上供钱粮中支给反正事后报上帐目给中央充抵就是。 钱粮虽然无忧军器却是个大问题。虽然还是冷兵器时代的军队但是北宋军队的装备绝对不像现代一些人想象地那样以单兵武器和甲胄为主了。事实上像床子弩石炮拒马版筑工具车舟火器等等在军队的序列中都占据了重要位置。韩世忠所说的军器问题很重要一方面就是指的这些大型兵器和器材严重不足。 其实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百多年没有大仗打这些兵器的生产和维护又都是很复杂的工作能保持的好才怪了。照韩世忠所说的状况来看基本上大名府的技术装备都属于中看不中用的状态了至少一半的装备需要请专门的工匠修理整备以后才能够派上用场剩下一半直接可以报废了。 单兵武器问题其实更严重宋军个人使用的武器都是交给兵士个人来保养的但是平时都存放在武库中只有训练和校阅时士兵才能接触到这些武器和铠甲。近年来训练校阅都是走过场一年难得一两回刀枪甲胄上面蒙了厚厚一层灰都不知道有多少还能使用的。 吕颐浩和韩世忠你一言我一语听的高强头大如斗吩咐燕青一一记下了待统计出明细来报中央要求调拨便是。只是一面这么听着高强一面又转开了心思:不晓得这兵器生产能不能也插一脚却不是为了赚钱只是大名府身为河北重镇军备已然如此放之天下情况更加不堪可见大宋武备的体制很有些问题。 待军需问题说了个大概高强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得到的反应却叫人很是沮丧。原来大宋的军器制造基本上是施行官营制京师的广备攻城作和军器监承担了绝大多数的兵器制造任务再根据产量和各地的需要调拨。 而北宋虽然冶铁业非常达有所谓地四大铁监但官府在这些铁监都施行铁课也就是直接用官价收购生铁运往京城进行锻造那些冶铁户都只能打造民用铁器而已。 简单说来若单是打造些刀枪甲胄之类民间铁匠或许还能支吾若说种种攻城守城器械车舟战具乃至马黄弩神臂弓之类强力弓弩都只有京城方能打造。旁人纵要打造却连图样都难得见到又能奈何吕颐浩一口就把高强心中的希望小火苗给扑灭了。 罢了搞这种事显然要通过最高层自己现在不在京城有力也使不上。反正国营企业的浪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着急有什么用 第二十九章 马车 几人碰头商议之下除了钱粮暂时由大名府库中支应以外凡是打造战船战具招募水军兵士以及请求京城拨付应用兵器等项列了长长一大条单单造船大小五百艘就需要用钱不下数十万贯。 这次第都记录了下来高强命人飞马前往京城送交枢密院请给。 正事说完吕颐浩先行告退韩世忠见没了外人便向高强道:衙内如今大名府城中可用之军其实总共不过万人衙内若要整军进剿不可不知此节。 高强闻言愕然如今宋朝军队的情况他也是知道的但总想着大名府是军事重镇总是要好一些。想不到号称兵过三万却只有万人可用 说起军中弊政已经到任半年多的韩世忠知之甚详。总的说来无非还是吃空饷役军卒乃至放贷图利等等手段。现今大名府军中除了索一军外戍多系战士之外在城驻军半数都是各级将校的使役白直之人。这些兵卒应有的钱粮多半都被上官层层克扣却又被上官役使奔走有外出做工将工钱上交给该管将校者谓之买工;有为上官经营产业终日不得回军营者谓之营运;更有逼于生计者借了上官的本钱外出经商上官不问何往但只约定期限收取本息。凡此种种哪里有半点战力 韩世忠见识多了经历多了说起这些事情时早已不像当初在青州那样愤激却更多了一丝骨子里的悲哀:下层军士终日奔走以饱上官也难怪这些官军每战辄溃对盗贼望风披靡。须知一旦出战平日自己的营生都抛在一边不但没钱交给上官。连一家老小的衣食都没了着落;况且兵凶战危谁都难言没有个鞭长镫短若是死于战事难道让孤儿寡妇指望那一点阵亡的抚恤过活更别说那一点抚恤都未必能见的到 高强一向忙碌虽然也经常往军营跑但很少有时间下到基层去看看官兵到底是怎么活的今日才知底层官兵之苦。燕青却出于卑贱也知道不少。叹息道:如世忠所言那些有手艺懂营生的兵卒还是好的更有那无能治生地只得命妻女装扮梳洗倚门卖笑求三餐之饱。此辈身受上官之压迫若非阶级法在早已生出乱子来不是逃亡山泽为盗就是兵变。如何指望他们能奋勇向前所谓的阶级法。乃是宋太祖所定军中上下级之分极为严格犯者必斩。因此使得兵卒不敢对抗上级将校。 韩世忠接道:正是。近日朝廷剿匪令下小将军中的官兵率多恐惧每日均有逃亡者等到正式出兵之日更不知能有几人还在行伍之中。是以小人才向衙内进言若要进剿梁山须先整军方可。 高强大摇其头原本还以为自己手下上将数员雄兵几万就算碍于水泊之险不能进取。打起来还是没有问题的。但照韩世忠这样说起来竟是不出城便罢一出城恐怕还没等接仗这兵就得先溃逃了。 世忠你的部下既是这般那关胜李成二将的部属又如何这两人在大名府当了许久的大将总该有些能战的兵吧。 韩世忠闻言冷笑:关胜醉心于自己地家世整日价自比关二爷不但自己要学。还逼着身边的人一起学。其本部能战者不过五百人皆使朴刀称为五百校刀手小将看他平日慨叹还颇以这五百校刀手并非全是关西大汉为憾哩 被打败了高强这才算认命了想想水浒传上关胜的表现也就比领着连环马去踏水泊的呼延灼好了一些归降梁山之后除了位列五虎上将之并无出彩表现。大约施大爷写这五虎上将其实是看着蜀汉的五虎上将眼红因此头一员弄个关胜二一员林冲莫名其妙就多了个外号叫小张飞 想到这里忽然想起呼延灼来这一队骑兵练的不错难得的是呼延灼并不如何贪婪再加上连环马队之上别无统属直属殿前司管辖才使得这队骑兵的战斗力得以保证。只不过连环马用于战阵冲锋威力自是强劲但现在用来对付藏于水泊中的梁山军却有些大炮打蚊子使不上力。 既是如此整军当为目下之要务。至于如何整军高强不打算照搬青州时合并编制的办法现在是要用兵打仗地时候这么搞地话起码短时间内是不用想动兵了。 想了一会已有计较:原本我想以世忠和关胜二部为主进剿现在看来战力未必可靠。如今本衙内官拜招讨使司自有权力编练新军即日起将大名府及附近诸路兵马重新整编抽调有力之部编为新军直属我招讨使司辖下专命世忠为大将统一指挥。 要是寻常人骤然被高强这样提拔多半要惴惴不安恐遭同袍之忌。但韩世忠年轻气盛秉性刚直又是一直跟着高强这位到哪里都压人一头的衙内他却不晓得什么叫谦退慨然应道:衙内将这等重任交托在小将身上小将自然不教衙内失望。如今大名府各军高下各将优驽尽在世忠方寸之间若要重编新军不过月余即可成军。 高强却要他不必着急既然已经下令几天后校阅兵马不妨再多等这几天到时候先整军再练兵一鼓作气弄支像样的新军出来。 军务谈完韩世忠惦记着自己地队伍匆匆告辞去了。 燕青和高强说了些杭州应奉局的事务说起当日他弄出了青铜车轴之后高强曾命他试造各种车辆以比较优劣。只是车辆的运输受到道路限制虽然车轴的应用能大大增加车辆的载重和行驶度但是由于没有轮胎大宋的道路状况就成了制约车辆展的新瓶颈。燕青和手下工匠们冥思苦想却始终无法绕开这个关卡。 高强听着听着忽然想起历史上曾经一度出现的马拉火车来。他当日读历史时曾经看见一则逸闻说是满清第一条铁路建成后。慈禧因为昏庸硬说蒸汽车头是什么不祥之物于是硬生生将这铁路上的车头改成了马匹马拉火车就此出炉。 这则逸闻到底确否高强也只是听说过一些却不曾详细考证过眼下又没电脑和互联网想要沟狗一下也不可得。但这个点子在眼下却有些用处。既然道路不行就得修路修马路的话要和沿途众多州县打交道烦也烦死人干脆直接修铁路好了。 燕青听到高强的这个想法低头皱眉只是不语好半天才抬起头来:衙内若如此说来却是可行。自来矿山之中已有用车辆放在轨道上运输之法如今小人所造的车轴。车轮之转和承载皆比往日陡增数倍。正可打造更大的车辆今若用铁轨承托小人不必顾忌道路状况。当可将这车厢造的更加牢固阔大。 当下两人商议了许多细节其实以当时的冶金和制造水平用生铁和木料造出底盘和车厢来并非难事只是由于缺少高质量的钢材这种车厢的体积不能和现在相比而已。然而就算是仅仅只有现代火车车厢的一角那么大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也是极大地创举。 车厢与车厢之间用挂钩相连车厢装上货物之后必须密封这些都没有异议技术上也没有难度。关于拉车马匹的设置两人倒费了不少功夫。最后商议这铁路两旁还得修驰道供马匹奔跑拉车马用十二匹分为两列中间用组合起来的车辕相连车辕上要配置车厢以供驾车人乘坐。高强原本想把这个十二匹马联合起来的东西叫做车头燕青却觉得车头这个词听起来很是陌生干脆按照大宋运输货物的惯例管这个叫做铁路纲。马拉车头就叫做纲好了。 铁路有一样好处就是管理比较方便设一个专门的机构就是不需要和经过的州县生太大关系。像这样的好东西高强当然是要抓在自己手里的因此嘱咐燕青立即修书给杭州的应奉局官吏让他们试造车厢待自己有机会回京面圣地时候提出修建铁路从此大宋的物流就将翻开新的一页啦高强仰天大笑。 燕青也是喜欢现在应奉局的商业日益拓展不但是中外的贸易国内各地的特产也都纷纷挖掘出来。说起来这却是燕青的功劳他为了迅将应奉局和钱庄的触角伸展到各地主持进行了一项货郎计划在各地州县张榜招募货郎对应募者加以技术和商业理念方面的培训然后再放出去让他们在四里八乡贩卖应奉局的各种产品同时也担任对百姓的技术员和采购员角色。 这种从本地选拔出来的货郎熟悉乡土民情有很多人本身就是长期在本地经商的人家一旦纳入应奉局的商业体系之后货郎们迅成为应奉局伸展向大宋基层各个角落地庞大触手使得各地商事的展蔚然成风。别的不说今年高强上奏要搞博览会短短半年时间内就招来了那么多各地商贾这些深入基层的货郎们居功厥伟像福州那位掘出优质白糖制法的货郎眼下已经升任了应奉局的福建路主管。 好教衙内得知按着衙内的建议这些货郎若是有所建树都可以从其掘的商品商路中按股分成。短短年余之中已经有许多货郎由此而致家财万贯给后来人树立了极好的作范。 对于燕青地这个举措高强当初也是极为欣赏的这就等于是将原先许多散户商贩给联合了起来凭借应奉局的招牌为他们提供庇护使得这些原先备受各处官吏豪强欺压商事举步维艰的商贩得以放手经营。一旦不受到横征暴敛的限制这些小商贩的能量迸出来就有了现在的大好局面。 而高强在博览会上向赵佶进言招募贫民去流求就是现在说的台湾开荒种甘蔗一事其实最早也是由一位福建的货郎提出来的且已经被燕青付诸实践只是由于涉及到大批人口的流动在没有得到官府的支持之前即便是应奉局也不能大举是以眼下流求垦荒团不过数千之众只在现在的台北和基隆两地建立了营地。 如今朝廷已经下诏允许募民前往流求垦荒我应奉局正可放手而为将大批中土贫民运往流求垦荒种植甘蔗所产白糖可运往杭州再行销海外各国。若是能有一条铁路从汴梁直铺到杭州将东南与汴京联结起来东南的各种物产自可源源不绝运往东京和西北各路比现下的御河纲运效率何止倍增燕青说到应奉局的种种事业时眼睛都在放光。 高强看到他这样子就像看到后世民国时那些实业救国的民族资本家一样心中颇有些感慨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小乙现下看到你这等奋进取我方没有后悔当初将你硬是从这大名府带了出去似你这样有用之身正该作这样一番事业才是。 燕青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便要跪倒称谢高强一把拉住笑道:我和你一见如故这些礼数都不必拘泥。说起来我虽然是太尉府的衙内家父却是因为踢的一脚气球才得了今上的宠信连带我这衙内也处处遭人白眼。这几年我殚精竭虑就想作一番大事业出来好好给那些自命不凡的家伙们看看他们枉自读了什么圣贤书却未必能作出本衙内这样的事业来想起自己来到这时代以后因为高衙内这个身份还有那个花花太岁的名头所遭受的种种高强也不由得唏嘘: 旁人或是瞧不起我或是巴结我更有人一面巴结我一面又瞧我不起本衙内也是有眼看人的岂会不知这几年我一意用你和贯忠石三郎几个乃是因为你们与我境遇相似都是心怀大志却身处逆境之中的咱们几个只需同心协力便是无往而不利了见燕青意有不解高强笑道:小乙莫非忘了家父不曾迹之前本衙内也只是个市井的帮闲无赖比你等还要不堪哩 燕青微笑拱手:衙内小人自河北道上遭际衙内早已奉衙内为主更不移改。 二人相视大笑都觉心中舒畅高强近来遭遇到的难题一桩接一桩直是迎接不暇若不是身边有像燕青韩世忠这样的好帮手凭他一个人真还未必撑的下来。 正在欢畅间燕青忽然哦了一声探手入怀取出两封信来:衙内日前东倭商队回转杭州带回了两封信都是东倭那里方天定教主手书一封是给衙内一封却是给三娘的小乙正来北京便带了过来。所谓三娘是因金芝进门在小环之后是以排在第三。 第三十章 内事 高强贤兄如晤:顷由姑母来书得知兄仕途得意小妹亦已嫁入兄门弟心甚慰。自昔家遭丧乱父母俱亡小弟受兄之托远赴东倭异域处身矿山倭奴之间忽忽已数年矣。弟在倭国每以家中小妹为念今如丝萝得托乔木弟虽在异乡亦无所牵记但望贤兄与吾妹早诞麟儿则弟在此乡亦当酹酒遥祝。 近日东倭国中多事人道武家方起其武家多出平源二氏争相以武力自固而以财货重宝结好于公卿是以中国之宝货兵甲皆大售此间。然此势未可持久去岁庆贺源氏之一支河内源氏之主源义忠为人所杀弟料源平二氏为争国中兵权其势必有一战战则非至一族败亡不休。吾兄若欲久据日本之财源商路务须早谋方略定二者之左右袒庶几长保富贵。弟天定敬上。这是方天定来信信尾的时间却是大宋大观四年春二月。日本和中国远隔重洋纵然船队一年三四次往来消息还是隔绝很久因此虽然方金芝嫁入高强家是去年十月间事方天定这封信足足一年才送到高强手中。 金芝高强不觉沉吟。当日娶了金芝洞房之后因为金莲那件事高强对后宅蔡颖等女人之间的小心计生出厌烦连带着对于蔡颖一力引进门的金芝也不愿接近。后来与蔡家的争斗渐渐激烈他和蔡颖之间的关系几乎降到了冰点加上之前大半年都在汴梁忙碌这后宅竟是许久也不曾回去一趟了。 其实不管再怎么忙要抽时间回家看看还是能办到的高强这么久不近内宅多半还是心理因素在作怪对于金芝他更多的是怀着一份歉疚以及心虚。 对他这份心思燕青自然深知轻叹一声道:衙内内宅几位安人曾多次给我应奉局来信索取诸般玩乐之物却未曾从衙内口中提起想必衙内不知。这 高强一怔有这样的事却听燕青续道:几位安人书信之中。偶然流露闺中寂寞小人向贯忠打听得知衙内许久不曾回内宅。小人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高强哪里不晓得他的意思心说我的苦衷你也不是不晓得怎么还恁多废话。正要驳斥忽见燕青神情黯淡欲言又止仿佛心中有万千话语微微一怔脱口道:小乙。你是怕我成了卢俊义第二么 燕青一张俊面顿时煞白。虽然与高强彼此交情莫逆但这句话实在太过诛心他连忙跪倒叩头:衙内明鉴小人万不敢祸乱内宅。只是应几位安人之请送些玩物而已 高强啼笑皆非心说当日那卢俊义的贾氏夫人对你情深一往你却还是敬而远之;水浒传上李师师以倾国之色相勾引你却能将她说的结拜为兄妹而不及于乱浪子燕青的心中真是犹如铁石一般坚定似你这样的好汉我怎信不过你 但燕青的心思他还是明白了。贾玉莲在燕青的心中只怕是一生都无法抚平的伤痛也使得他对类似的事情极为敏感。比如现在高强的夫人们闺中寂寞向他讨些玩物这一幕与当初卢俊义疏远了妻子却叫他燕青帮忙派遣寂寞是何等相似倒不怪燕青有这样的忧虑。却又难以启齿了。 伸手将他拉起来干笑道:小乙莫非我还信不过你么我许久不入内宅乃是因为蔡家对我多所诛求连带你大娘也是冷眼相待而金芝和小环都是没主意地只晓得看大娘的脸色似这等内宅我回去则甚平白添堵罢了 燕青见高强这般说的坦诚心下也是感激大起知己之感想了想道:衙内话虽这般说但二娘三娘都只是不明外事的无知妇人对衙内却是一片赤诚若为了大娘的事一并都疏远了也是冤枉。衙内若是不嫌小乙有个计较在此。 怎么讲燕青为人言必有中高强对他极是信任况且自己的后宫弄的这么冷清想想也是无趣倒巴望他有什么锦囊妙计。 凡人闲则生事而妇人出嫁后便以相夫教子为己任衙内的府上到如今还是没有子息也难怪几位娘子闺中寂寞。衙内可平日多加留心若是能让几位娘子诞下一子半女便有所寄托不致生事了。 生小孩高强挠挠脑袋按说他娶妻纳妾三人前后经历几年虽然行房的次数未必很多无法和那些主角们夜夜笙歌连御数女相比却也不少于正常人了不知怎的到现在还是没见动静。想起穿越历史的鼻祖项少龙便是不能生子的难道这是一种穿越的副作用 这个生不生子乃是天定你看官家前几年也是子息不蕃他颇为尴尬正不知说什么好却见燕青脸上藏着一丝笑意忽然明白过来失笑道:小乙却来欺我要生孩子自然要多行房而夫妻间接触的多了哪里还有什么闺中寂寞燕青这个生孩子的建议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床第之间尔。 燕青见高强识破嘻嘻笑着也不说话。高强懒得理他拿起手中的书信又看了看忽然叹了口气:这方天定信上的意思显然是做好了终老是乡的打算一辈子都情愿为他高强在日本卖命了。 无论从公从私这都是方天定的唯一选择。公里说如今大批摩尼教徒仰仗着应奉局和大通钱庄生活而这两个机构对于他从日本获得的商事权和金银财物都是极其仰赖的方天定在日本干的好那就是为广大摩尼教徒造福这不正是他平生志愿从私里说眼下金芝已经嫁给了高强两人是郎舅之亲单单为了自己妹子的终身幸福方天定也得快马加鞭才对。 罢了就冲着我杀了人家的老爹这方天定又如此为我卖命。说不得也该让金芝过地开心一点。况且蔡家和我明争暗斗又关她金芝什么事至于小环更是无妄。有时想想自己这几个老婆自身其实都是良配相貌性情在这时代女子中也是翘楚。但却个个都不省心蔡颖不用说了一心只想着把自己和蔡家拴在一起完全不管三从四德。也不晓得蔡京和蔡攸是怎么教育的;小环自己是傻丫头一个有个哥哥富安心地龌龊6谦起异心说到底也是和她有关;金芝更是和自己有杀父之仇只不过她自己不晓得罢了。 怎么我就没那好运气找个老婆都能顶半个宰相而且背后都有叉叉势力呢也不知是第几次认清自己没有主角模板的事实高强连哀叹的心情都没有了。 过了一会话题又转到日本的局势上面。原先高强能够打开日本通商地道路基本上是走了右京的原主君平正盛的路子不过在中国与日本的商业有了飞跃性展之后。作为与伊势平家并立地武士世家。号称恒武天皇后裔的源氏也极力试图与中国贸易以图抗衡平家势力的增长。 高强对于这种状况当然是很欢迎的源氏和平氏彼此争权。势必要各自引领外援而自己如果身处其间左右逢源那利润是不消说地。方天定在日本时也是按照这个路子在与两派交往不过平家是公开交往而与源氏则通过若干日本代理人进行。 至于他说日本的和平局面很快就会打破源氏和平氏必有一战这一点高强更是再清楚不过。历史上正是在几十年后保元平治之乱拉开了源平合战的序幕。这一战几经反复历经三十多年才落下帏幕最终平家被杀的鸡犬不留而源氏则开创了日本幕政时代宣告日本平安时代的结束。 不过历史就是这样你就算看的到趋势但是究竟几时会生具体会落实到哪些人身上。那就不是一般人能看透的了。好在高强也不是一般人源平合战虽然难免起码还有几十年好熬就算是保元之乱那也是四十年以后的事具体而言就是到了如今的平家家主平正盛的孙子辈清盛地时候才会上演急啥 回信告知天定照旧设法平衡源平两家的势力不要让一方坐大我们到东倭国是赚钱去的要是一方独大这生意就没那么好作了。至于他担心若是咱们站错了立场会影响以后的商路这一节不在话下不管以后日本国是谁当政总还是离不得咱们大宋地财宝货物想那小日本连铜钱都用的是中国的还敢把咱们怎么样高强这倒不是胡说日本国小冶金业比大6上落后很多他记得在看过的一部日本战国片中那时使用还有很多是宋朝的铜钱哩。 燕青一一记下眼见天色已晚口称不敢耽误衙内的闺房大计便即退出。 高强啼笑皆非师师留在京城的丰乐楼那里学习琴艺冬天赶路又是辛苦并没有跟他回到大名府。好在眼下蔡颖留在京城没有回大名府回到内宅也不须冷战当即裹起大氅叫两个家人打着灯笼向后院而去。 到了后宅门口两个看守中门的家丁都躲在门房里向火取暖家丁叫了两声不见动静气的在门上咣咣猛凿大叫留守相公回来还不快快开门 两个门子本以为家主许久不进内宅主母又在汴京未回留下的二娘和三娘都是菩萨不管事的这腊月的大冷天谁还不抓紧时间偷点懒待影绰听见是家主回来唬得外衣都不及穿抢着出来开门颠前跑后地不晓得怎么是好。 高强倒懒得和这些下人置气后宅这么懒散说起来也和他有很大关系。他望了望里面蔡颖的小楼自然是乌黑一团小环那间院子却有灯火透出便道:带路去二娘院中。 话说自己家中难道还不认得路么高强这是叫他们先去打个前站不要自己去了那房里还没准备这大冷天的起来忙活可不是件轻省的事。那两个门子倒是识趣的一个连声答应了飞也似地往小环院子里去报信另一个就去掩了门又拿了一盏灯笼引着高强慢慢行去至于两个家丁不好进内宅的便留在中门。 不片时到了小环院中这里已经得了消息小环满面惊喜迎了上来迎面万福。高强伸手拉起摸她的小手暖洋洋的又见一边站着金芝却只穿件外衣没有罩外袍忙将自己的鼠皮大氅脱下给她披上责道:这大冷的天出来也不晓得披件衣裳么你的丫鬟都怎么伺候的 金芝被他披了一件衣服正觉得浑身暖意涌上心头却听他在那里叫丫鬟不由得撇嘴道:丫鬟见家主总不露面伺候主母自然也就不上心了还不都是你的错话一说完这芳心中就开始后悔了好容易这个人肯回来又是这么晚了可见还要歇在这里我怎么还拿话堵他 不想今日高强只觉得有亏欠她们俩之处并不以为忤挠了挠头讪笑道:怎是这般说必是你仗着身有武功不畏寒气却不知这北地的冬天不比两浙寒气入骨着实厉害北宋的时代这温度是叫高强有些难以接受的据说历史学家考证当时正值一个小冰河期这也是北方各民族拼死拼活向南侵略的一个重要原因。就高强所见也是如此当初在他杭州过了一春一冬那是每年都下大雪现在的杭州几年能见到一次雪更不用说这大名府乃是黄河以北了。 金芝顶了他一句心中正有些惴惴听高强的语气不以为意还甚是关切她本是个纯良少女便即打心眼里欢腾出来笑眯眯地瞄了夫君一眼正要说话一旁小环笑着上来一手挽住一个道:官人说的是这冷地里怎站的住脚还是进屋说话的好。 金芝脸上一红她只是新婚时与高强同房后来都一直独守空闺其心理上还是像个少女多些脸皮自然嫩拿手便去推小环口中道:官人是到姐姐院子来的扯上奴家则甚奴家还是回自己房中留你二人恩爱罢了。 高强看她这等生涩心中怜意大起哈哈一笑将金芝和小环一手一个拦腰抱住口中道:岂不闻有缘千里来相会敢是你知我今日要回后宅自己来了小环这里等我既是如此何必矜持不如一同进房安歇了罢说着揽着二女就往屋里走。 小环笑嘻嘻地也不当回事金芝羞不可抑身子却有些软哪里经得住高强的力道身不由己走到房门口忽然大力挣扎起来口中叫道:不可如此有人有人在里面 高强以为她还是害羞不过今日兴致甚好已经安心要一龙二凤了岂能容她走脱索性放开小环双臂将金芝环抱起来大步迈进房中却猛的停下了脚步:但见那炕头上一个女子只穿着月白中衣正倚着几床丝绵被小寐玲珑身段横陈炕上一张娇媚的脸蛋被炉火烘的红扑扑的睡态犹如海棠春: 不是方百花是谁 第三十一章 三人行 尽管这副睡美人的姿容极为养眼但方百花可不是能让高强随意欣赏的美女图片因此在认出屋里的人身份之后高强二话不说撒手将金芝放在地上然后一个箭步窜出门外撒手的度过快以至于金芝险些站不稳摔了一跤。 小环你有意戏弄本衙内么看着站在门边捂着嘴偷笑的小环高强晓得必定是她有意造成如此局面否则的话就算金芝被自己抱着身不由己小环又怎么能不事先告知他方百花就在屋里而且衣衫不整 小环吓了一跳连忙喊冤说道方圣女今日晚间才到了大名府只因天时寒冷一路辛苦因此在屋中就睡下了。小环也只是因为衙内突然到来心中喜悦一时不曾想及此节实不敢存有戏弄衙内之心。 高强横了她一眼也不知她说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假不过方百花是金芝的嫡亲叔母又是摩尼教的圣女眼下教中最有实权的人物这女人动不得。你替我进去看看若是方圣女倦极了今日咱们就去金芝那里歇息。 小环答应了没等她挑帘进门那边方家姑侄俩已经走了出来方百花身上穿戴整齐连外袍都披好了裹的严严实实。见着高强时方百花面上若无其事福了一福:奴家今日才到得大名府听说留守相公近日忙于军务想着不如明日再来见过留守相公不想却失了礼数万祈海量汪涵则个。 高强自然连连摇手说不妨事心知她出来的这般快法多半刚才自己进去的时候人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当时的情景醒着比睡着还要尴尬于是方百花多半就忍着不睁眼了等自己退出去以后再和金芝一道出来。对刚才的事情绝口不提大家省事。 留守司的官署里自然有的是客房只是目下内宅中总管许贯忠和主母蔡颖都不在小环和金芝平素都是不管事的因此许多事都少了人安排方百花又是晚间才进的城索性就打算在侄女金芝屋里对付一宵。为因金芝说好了要和小环一道睡方百花对小环这老实丫头也甚是爱惜。因此便也一道过来不想无巧不巧被高强撞见了睡态。 她自幼作摩尼教的圣女甚至不得与自己的恋人石宝相聚目下虽然已经年近四十却还是处子之身这刻被高强无意中撞见了只穿中衣的睡姿这等待遇连当初的石宝也不曾有过教她心中怎不生波澜见高强低眉顺眼的模样心中一口气憋着吐不出来。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身来瞪着眼睛道:留守相公军务繁忙不贪图女色。原是大丈夫的本色只是我家金芝年少无知还道留守相公对她生了嫌隙心下时常不安还望留守相公好生劝解于她。 一旁的金芝措手不及不防姑母会当面说出这话来又惊又羞飞快地瞟了高强一眼便将头低了下去俩手只玩衣角。一颗心跳的极快:要死他难得回来内宅一趟莫要叫姑母这些重话给气走了 高强却砸摸出味道有点不对来今天刚刚收到了方天定的书信方百花又忽然出现还关心自己的内宅问题这中间难道全是巧合大约是金芝嫁过来以后甚感寂寞因此向娘家人诉苦了罢。 这等话嘴上是不好明说的高强口中只是含糊应了。待方百花走了以后才抬起头来盯了金芝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跟我进来 金芝大为惶恐小心翼翼地跟着垫进来放着眼色打量高强的脸不晓得高强心里又有什么变化。小环跟高强的日子最久胆子也大些事实上以高强的脾气在内宅还真没过火小环压根就不晓得高强起怒来会是什么样子。 高强坐在床边伸手在床沿拍了拍示意金芝和小环都坐到身边来却板着脸向金芝道:自洞房之后到如今我一次都没进过你房你敢是寂寞了才向姑母诉苦 金芝见问想起当时千里来投高强满心指望从此终身有靠哪知这一年多来独守空房竟是连高强的面也见不着几次少女芳心如何不怨若是像蔡颖那样大家闺秀的出身这刻就算心里再怎么难过也会强自压抑自己的心情委屈着去顺夫君的意偏偏金芝自小在山野中长大女子的礼节原不大理会这时又被高强地话勾起了一年多来的回忆一时咬着下唇竟是不肯回答眼眶却已经有些红了。 小环在一边见势不好金芝不懂得逢迎男子莫要叫衙内当真生了气赶紧出来要打圆场不想还没说整句话已经被高强打断:官人在问话怎的不理我 金芝听见口气不好又见高强另一边地小环一个劲向自己打眼色自然懂得她的意思当下只好勉强摇了摇头:哪里哪里话来奴家并不寂寞心中又气又是委屈大眼睛里已经蓄起了泪水不好伸手去擦又生怕掉下来一径将脸仰着显得有些倔强。 高强见了她这副样子心中怜意大生伸手去拉住她的一只手又取出丝巾来沿着她的眼角擦了擦故意叹了口气道:真是可惜了我原以为你闺中寂寞想要送个小衙内给你养着解闷不想你原是不需的这便怎生是好哎哎哎。 金芝乍听这话愣怔了一会才有些明白却又不敢信待仔细看高强的神情时见这良人是一脸的坏笑哪里还不知道他有意戏弄你你欺负人登即便是小小的爆一双粉拳只望高强身上砸只是砸了几下便没了气力被高强瞅准机会捉住了双手向怀中只一带立时软玉温香抱了满怀。 金芝挣扎不得此刻又是冬天靠在良人的怀中只觉得格外的温暖身上顿时没了气力口中只叫:官人欺我姐姐帮我一面却想起自己的新婚之夜来俏脸通红。 高强哪里肯放听见金芝叫小环他一面上下其手探进金芝的怀中去摸索各种妙处一面也回头叫小环:莫听她小环来助我 男权的社会小环自然是只能从夫而出卖自己的姐妹了原也只是闺房之乐而已从高强身后翻到金芝身边拦腰将她抱住。伸手就去解金芝的衣扭一面嘻嘻笑道:傻妹子你这一年多来长吁短叹不就是想要官人这般欺负你么姐姐这就来帮你咯 说起来丢脸高强身为太尉府的衙内前身又有花花太岁的淫名家中现放着一妻俩妾外加个小师师这一龙二凤的戏码竟是一回也没体验过。不过现代人有现代人的优势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五百人的av也见识过了。这点小场面算什么 这时好容易得着机会。正是兴如狂房中的两个女子又都是没经过多少世面的被他指挥着翻来覆去。弄的昏天黑地。金芝当日洞房之时高强正是为着金莲的事生气因此洞房花烛也只是走个过场开个苞她哪里知道男女之事的滋味骤遇这样的荒唐只觉一个人飘飘荡荡的真如身在九霄云中只叹没有早尝到这等滋味忽然又是一阵害怕:当初不曾经过独个人还熬得如今识了个中滋味。若是高强又像从前那样许久不回内宅正是独自怎生得黑 当她被高强送上绝妙的巅峰时双手双脚将身上的良人缠的死紧眼角却又流下泪来口中只叫着官人官人 好容易云收雨散两个女人固然是累的成一滩泥一样高强这经年练武的身子却也疲惫不堪躺在床上只不想动。歇了一会。小环毕竟是丫鬟出身的挣扎着起来给高强擦洗身子高强躺在那里鼻子里只闻到一股淡淡沁人的香气不由得微微诧异:小环你这屋里熏的什么香我却不曾闻过偏这般好。 小环怔了怔正要回答自己并不曾熏香金芝在一边闭着眼睛懒洋洋道:不是熏的什么香气怕是姑姑身上香吧。说过了才想起这话有些暧昧原本潮红未退的俏脸又是一阵红直红到胸前。 高强听她这般说才想起适才方百花也睡在这张床上自己身上搭着的被子适才也裹着她的身体哩这么想一想鼻子里那股香气不经意间又浓了几分丹田中一股热气又冒了上来心头更是有些火。小环正在给他擦洗身子对他的身体变化自是清楚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咯咯笑了起来:衙内这等情景几年前小环每日都见来。 高强这才想起自己刚到这时代时小环叫自己起床的方法哈哈一笑道:既是如此便仍旧依惯例吧说着一手搭上小环的后脑眼睛合上鼻子里那一股香气竟是越来越浓了 虽是一夜荒唐毕竟已经养成了清晨练武的习惯高强还是一早就爬了起来从脂粉阵里爬出来。到了练武场时林冲也已经到了刚耍了一路枪高强就觉得脸上一凉抬头看时黑灰的天空里朵朵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了下来。 下雪了高强望着大名府今年的第一场雪忽然想起自己即将展开的招募新军计划来落这么一场雪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这个计划 林冲在一旁很是不以为然心说下雪有什么好奇怪的又不是没见过待问了高强才知道徒弟正在筹划着整肃军旅。他本是禁军教头干的就是训练军队的事闻听时不由得技痒:寒冬时道路难行农事不兴正是练兵的好时节怕的什么再者说当兵的需习于山川四时道路之苦趴冰卧雪份属寻常此时练出来的兵才叫精兵。 高强见他兴致勃勃心中忽地一动自己既然要练兵放着这样好教师如何不用以前他不大想带着林冲混是觉得眼下林冲家庭幸福生活安定这人原是没有远志的势必不能大用。不过今日机缘巧合倒要看看八十万禁军教头的手段了。 师父说的是徒儿要练新军正愁找不到好教头韩世忠将军虽然武艺了得又会带兵终究在军中时日短了又少了臂膀怕他忙不过来。师父若是不弃可否为徒儿受这一遭累 林冲闻言大喜满口答应忽然叹了口气:徒儿你是不晓得为师一生习武生长军旅怎不存个建功立业之心只是因为怜惜你师娘几次到西北军中的机会都轻轻放过了。今日徒儿要练新军以徒儿的做派这新军定是好的为师能共襄此事也是一快 高强大奇心说你又没跟过我几天怎知道我练的兵就是好的连我自己都没把握呢这一问却得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徒儿当日为师的好友6谦6将军只因犯了军法太尉毫不留情将他下狱后来不幸死于狱中。我虽然痛惜却也诧异太尉一向执法不严6谦又是一向跟着徒儿你的因何这等不讲情面后来才想到必是徒儿你御下严苛越是如这等心腹大将越是要为三军垂范因此才严加处置。至于他死于狱中只叹时乖运蹇罢了徒儿你在6谦坟前哭的那么凄惨为师看着也是动心想你痛失大将为师亦失挚友心中伤痛都是一般无二呀林冲一面说着一面想起6谦来不由得撒几滴英雄泪。 高强低头不语心中大汗心说林师父你可真是个好人这么看得起我 林冲看得起高强的结果先就是这练武的科目还得照样完成。顶着大雪练罢了武林冲又抓起一团雪来在他身上擦高强强忍着跳起来的冲动心中狠狠称赞了一下自己:真男人纯爷们这样都能行 收拾洗漱完毕那雪越下的紧了高强命人将韩世忠和关胜李成几员将请来将自己练兵的打算说了一下:如今天已下雪道路难行贼众新得了祝家庄的大笔粮草料是不出了正是咱们练兵备战的好机会诸将以为如何 口气是商量的但关胜和李成都不是傻瓜哪里不晓得这位留守相公心意已决况且以高强的身份和背景这些将领远不够资格和他掰腕子最多也只能暗地里维护一下自己的利益而已当下纷纷应承。 高强见顺利通过当即命韩世忠将整军和练兵的计划都拿出来吩咐两将分头执行。这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招募兵士其中很大一部分要从现有的军队中选拔出来因此少不得这两人的配合。 两将接了高强的将令正要起身离去忽然外面有人来报:启禀留守相公外面有京东杨志将军求见。 第三十二章 战情 杨志跟着高强这几年也算是仕途顺畅从当初穷困潦倒的配军直做到京东第五将麾下将兵四千人称得上春风得意。他又是个重情义守然诺的人当初高强从开封府将他捞了出来又这般抬举他上位因此死心塌地只要跟着高强。 高强这次到大名府时还没离开京城就传书给他命杨志率领本部精兵进驻李家庄任务就是守住李家庄这个据点就近监视梁山的动向顺便收拾一下祝家庄和扈家庄被攻破以后的残局。以杨志的本事麾下有几千兵马再加上李应的乡兵以及从曾头市调来的史文恭数百骑料想无事。 居然是亲自赶过来连飞鸽传书都不用出了什么大事高强不敢怠慢下一个请字。功夫不大杨志大步进了廨舍以军礼参见高强以及诸将张口就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末将探知梁山贼寇又将大举今次目标直指东平府 高强不由得大吃一惊心说宋江玩大了啊我明明已经将自己担任招讨使的消息传给他了居然立时就给我来这么一手想跟本衙内来真的他心里装着太多事梁山这个举措又有些叫人看不清楚是以立刻就生出无数念头。 韩世忠却没他那么多想头皱眉道:东平府虽然不是什么坚城大邑凭他区区草寇也难以旦暮即下杨将军遣一二传使或者用飞鸽传书也可为何亲身赶来 杨志苦笑解释了一遍原来由于扈成原先负责的是河北一带的情报因此与大名府联络的鸽子都养在扈家庄上结果扈家庄被打破鸽子要不飞回大名府要不就直接被烧成了烤乳鸽。杨志到达李家庄之后现这里竟是一只能飞大名府的鸽子都没有加上这件军情甚是紧急杨志不得已才亲自赶来而将李家庄的防务丢给自己手下的统领官等人。 关胜年初和梁山对了一仗立下战功是以对梁山压根没怎么放在眼里不过他久在行伍。倒不是莽撞之人插口道:杨将军请了似将军适才所言梁山贼寇还没出水泊然则将军如何得悉此事 末将奉留守相公调遣进驻独龙岗李家庄那庄户紧靠梁山泊山寨中多有他的眼线。今独龙岗三庄联保仅存一庄故此甚盼朝廷荡平水泊一旦得了这个消息便即前来报我。杨志边说。边向高强递个眼色。 高强一看就明白了。什么庄户的眼线这军情八成是宋江派人透露出来地。果然杨志接着就将此次梁山出兵的人马领兵头领。行进路线等等全部端了出来好似缴获了梁山的全套作战计划一般。 李成甚是老成持重觉得这军情详细的过分了其中或许有诈但高强却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众将官如今天降大雪这道路不日就得封了那时节惟有水道可通则我大名府纵然得知了贼寇动向却也难以救援。只能坐看贼人以舟楫之利来去自如。这消息若是假的还则罢了不过一场虚惊若是真的那东平府反了一堂兵马都监此番又是狗贼董平带队去犯东平府所谓家贼难防一旦东平府有失本府罪责不轻这便如何是好 一言既出。众将皆喑这风险谁能承担但正如高强所说雪已经落下了虽然东平府到大名府不过二百里地但是在这种天气里凭大名府这些老爷兵显然不用指望上演雪地奔袭这样好戏要救援惟有骑兵而且还得是经受过长途奔袭训练的骑兵。 高强这时候才后悔没有将呼延灼那三千连环马调来麾下若有那马队在这二百多里地何足道哉见众将一时都没有好办法长叹道:长途救援惟有用骑叵耐偌大大名府竟连上千马队都找不出来 哪知他这么一说韩世忠却跳了起来满面喜色:留守相公咱们也是有几千战马的只需探明了贼人地动向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高强大奇前几天看大名府的军队序列时马队加起来也不过两千不到再算上虚名和缺马的这两千马队能拉出去打仗的顶多一半不到怎么韩世忠居然说有几千战马 一问才知这却是当初卢俊义留下的遗产。年初大名府诱杀晁盖等人那卢俊义不知怎的弄出上千轻骑来将高强吓了一跳后来才知卢俊义仗着和北地来往密切的优势偷偷引进马匹又利用塞北的马贼培养自己的人马凭他河北第一的财力竟然整出了这上千地骑兵来。 卢俊义一战而没这千匹战马大多没什么损失外加各地搜刮卢俊义留下地产业又找出近千匹马来一股脑都划入了大名府留守司名下。关胜李成众将缺马已久见了这许多马如何不动心哪知当时的留守梁子美要巴结高强一意将这些马匹留给高强处置不许诸将私分。到了粱子美卸任高强上任这位留守司整日价东跑西颠忙个不停大名府的军务都懒得过问结果这些马匹就圈在厩中养了起来。 高强闻言大喜忙叫人将吕颐浩请来一问这些马匹都被他养在城北地原马监中又请了曾头市的熟练牧马师来教习本处官兵牧养状态还都算不错。 狠狠夸奖了吕颐浩几句养好了两千匹战马这可不是小事要知道当年王安石推行保马法花了大气力想要增加国内的马产量但是种种原因下来河北一年才出了一千多匹马其中能作战马的竟然只有二百多匹可知在大宋耕地都落到豪门富户手中的情况下要找些牧场来养马有多难了。吕颐浩居然能把马养好这可不容易。 现在搜罗全军有了将近四千战马那就好办很多了。大宋缺马因此也就缺少擅长骑射的军士真正意义上的骑兵找遍大名府全军也没有多少。但是没马也有没马的处理办法毕竟骑兵的优势不仅仅在于战阵冲锋。而更多地在于大范围机动的优势宋军为了在大范围机动和缺马的现实中间取得平衡便整出了龙骑兵这么个玩意也就是骑马步兵部队机动时骑马到了战场就下马步战。话说这龙骑兵可不是外来货正经是大宋军队序列中的番号法国人的龙骑兵只不过是和宋军龙骑兵作战方式相同。而民国时的许多翻译家都是学贯中西古今泱通的信手就从咱们的语言中捡出了这么个词。 在大名府的部队中龙骑兵有四指挥两千人之多另外各军能骑马的军士也能搜刮出上千来再加上原有的骑兵这些马匹刚好够用。按照杨志带来地情报这次梁山出战地兵马也就是董平本部的几百人再加上混世魔王樊瑞丧门神鲍旭两彪人马加起来不过万人。还都是步队。另有水军阮小五接应。大名府这四千骑兵若能把握战机仍有破敌之力。 高强当即便命关胜和李成二将去挑选精锐能骑马的军士和使臣下级军官整编成队。再把马匹分下去吕颐浩整备粮草军需;又颁下号令凡出战者人给钱一贯棉衣一领这个唤作开拔费乃是高强从民国时军阀混战史中学来的名堂对于这些被自己的生计压的喘不过气来的官兵正是一贴良药。 号令既出众官兵欢欣鼓舞。宋军原本是外战外行内战内行的对内作战个个勇气百倍如今新任留守司体谅下情出战就有钱拿哪里还不摩拳擦掌要知道一贯钱不是小数目上等禁军不过一个月五百钱而已大名府这些兵丁平时的料钱大多在三百钱以下就算用的是省陌。一贯算七百七十文这一贯钱少说也抵两个多月地军饷了。外加又有新棉衣穿在铁甲里既温暖又软和比以前的麻衣好上许多雪天作战也不像从前那么苦了怎不令众官兵群情踊跃 关胜等将自去整备兵马军器这边高强便与韩世忠等人商议军略。虽然是有了四千兵对手又不是宋江部下的嫡系精锐不过毕竟我兵少于敌兵正面作战顶多能将对方击溃很难取得大的战果。 韩世忠先提出:须得先派人知会东平府那里一面坚守城厢一面等待与我合兵攻敌之机若能诱得贼人攻城咱们里应外合可期必胜。 杨志笑道:韩将军所议与某暗合某动身之际已经命扈成兄妹连夜持我令牌赶往东平府报信于他守城必恃援兵那东平府官兵又大多被董平狗贼给丧尽若不得这个消息恐怕这城要守不住。 高强赞他想地周到如此东平府的防守暂时不成问题了所谓烂船也有三根钉东平府里面几万户百姓就算弄千把民兵上城梁山军缺少攻城兵器也是奈何不得。 话说这董平遮莫是失心疯了竟然一反之后丧心病狂又去打自己州军吕颐浩原本还不晓得这场梁山乱事的起因问过才知就是这董平被擒后反水落草才使得局势闹到这般田地不由得连连摇头。 高强听了心中一动想起水浒传中的记载来书中那董平被宋江擒获后也是临阵反水立马引领着梁山人马赚开城门洗劫了东平府。而城破之后这位双枪将干了什么丫竟然直接冲进知府衙门第一时间将知府小姐占为己有而这就是他同意帮助梁山攻打州城的条件好一个英雄双枪将风流万户侯这位才是水浒中的第一卑鄙色魔王英和西门庆和他一比简直就像是刚刚学会偷窥隔壁大姐洗澡的思春小男生一样。 杨将军派去传讯之人乃是扈成兄妹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深意想明白了董平的为人高强又想起当初见到扈三娘的时候董平和她之间便生了冲突再加上这次祝家庄之祸又是因为董平想要捉住扈三娘而起哪里还不想到这一节 杨志笑道:衙内果然知我心意末将已交代了扈成兄妹若见董平来到城下可现身骂他几句此人对扈三娘乃是得之而后甘心必定是急于攻城我军正可趁此捕捉战机一战而斩此獠。大家都是军官杨志却是杨家将之后忠义之心深入骨髓对于董平这样为了自己的居然能将忠诚节义还有昔日同僚和百姓的性命尽数抛弃的人心中无比痛恨言语中丝毫不留情面。 瞧你这模样若是董平站在你面前怕不是直接一刀剁上去了高强心道不过这董平人品虽差武艺却是好的那两柄铁锥枪也就是后来岳云所使的兵器非力大技精之将莫办杨志若是要和他单条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韩世忠冷冷道:杨将军此计大妙咱们此战只需捉了董平便是大胜既可安慰祝家庄和扈家庄百姓在天之灵又可震慑梁山众贼寇。朝廷若知衙内甫一到任便捉了反叛的军将也必以为大功。 他话里的意思高强也明白这次大乱原是因董平才扩大化的而朝廷重视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性质恶劣一个在任的武官居然和山贼勾结去倒反州军若不从严从重从快处置朝廷地体面和威严都要荡然无存了。高强就算想要对梁山招安这董平也是罪在不赦的因此若要招安先得杀了董平。 莫非宋江营造出这么一个局面就是为了给我制造杀死董平的机会然后才好徐图招安高强心中暗懔要不怎么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呢即便只是官兵捉山贼内中竟也有这许多周折 到了第三天关胜和李成来报出征官兵点检完毕共计军马三千八百五十七匹内中原有骑兵三指挥八百骑余外都是会骑马的步兵其中弩手两千不到刀枪手一千挂零。 这一日大雪初停满城银装素裹留守司高强在城西校军场点将聚兵他一人高高站在点将台上身后二十多员将校雁别翅排成两厢个个都是全副武装。 台下则是近四千兵马人人左手牵马右手扶着刀枪人和马匹口中呼出的白气在整个校军场上甫起便散气氛甚是凝重。 要是没有悄悄话这场面看着就很肃杀了高强很是无奈这些官兵平素缺乏训练和严格的纪律约束尽管台下的都是肯在这种天气出战的好兵无疑算是大名府官兵中的精锐但是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还是免不了的让高强很想大喝一声队列里不许交头接耳 第三十三章 奔袭 誓师出兵主官照例要演讲一番以鼓舞士气。不过高强自己知道自己要他讲那些场面套话什么戮力王事勇猛向前之类的怎么都觉得别扭再者说了台下这些都是老兵油子谁理你这一套 好在所谓人心都是肉长的宋朝大兵也不是油盐不进高强清了清嗓子一叫丹田之气开口就把后面的众将官吓了一跳:弟兄们 当时文尊武卑同级的武官见了文官都得行卑礼路上遇见了都得让道哪有文官管一群士兵叫弟兄们的况且高强位子算得上极高大名府留守相当于直辖市市长调到中央就是六部尚书的级别以他的身份叫出这个称呼确实让在场的官兵有些新奇。 这一下不光是台下的兵将嗡嗡声大作就连身后的武将们也忍不住一阵小小的骚动。高强只作不知继续他的演讲:弟兄们咱们今日出是为了杀贼寇这贼寇是何许人呢就是年初来我大名府烧杀掳掠害得弟兄们上元节都过不好的那伙山贼 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本以为自己的说辞能激起兵将们的敌忾之心没准还有人振臂高呼什么口号哪知台下一片寂静什么反应都没有让高强颇有些沮丧。 不过这悄悄话好似没有了也算是个进步吧高强在心里安慰自己废话是不敢说了:今次杀贼本府没有什么说的众将士只要戮力向前赏赐加倍本府只有一句话只要是弟兄们该得的赏赐一文钱都少不了你们的哪个统兵官敢克扣官兵的赏赐莫怪本府的军法无情 这话说完台下又是一阵骚乱。还没等兵将们反应过来高强把手一挥。一百名牙兵从台后跑到台前每人左臂上缠了一块白布领头一人拧眉怒目满脸横肉怀中抱着一柄鬼头大刀正是操刀鬼曹正。 这一百人都是高强的牙兵平日归曹正统率现在大军出征。这些兵又多半是临时凑起来的高强很不放心因此命曹正带队作督战队。 拿手指着这一百督战队高强大声道:弟兄们本府言出必践丑话说在前头若有人犯我军法看这一百口刀说话 在宋朝的军队中原本就有押队这一军职每百人为一都。每都有都头。十将押队承局若干名。高强这一百牙兵分出一半去到各个都当中担任押队余下五十人由曹正率领充为军法队。 废话说完高强一声令下中军响起号炮四千军翻身上马次第开拔。头前开道地是关胜领军一千人都是大名府原有的骑兵中军有一千五百龙骑兵主帅高强。大将韩世忠统军另有大名府将佐数员史进统领一百牙兵徐宁金枪班五百人林冲禁军五百人也都乘马而行可称兵强马壮。中军尚有燕青少年李孝忠。朱武陈达时迁等人随军。杨志率本部亲随和五百龙骑兵合后。 此时道路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出了城门没几里地上的雪就有半尺多深马的小腿都会陷在雪中若是逢着道路不平一脚踏空这马就会扭伤了脚从此报废。好在大名府是北地重镇周边的道路修的平整再加上众牙兵为各队官兵作示范用稻草和麻布包住马的小腿这一路上走起来还算顺利。 一路过了黄河又过了索把守的飞虎峪隘口。此行是向郓州东平府过了这隘口就转向东面。关胜在大名府当兵多年附近地道路那是极熟的这先锋一路撒开斥候一面平整道路让后面的中军能走的再快些。 等过了阳谷县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时分此时距离东平府城已经不过百里那雪却越下的紧了大军顶着风雪人人都戴上斗笠披上蓑衣用力夹紧马腹在风雪中苦苦前行。 到得傍晚高强叫过韩世忠来一问知道这场雪已经让他们错过了预定的歇宿地点关山镇不由得愕然:莫非要在这雪中野外宿营咱们都是骑兵可没带多少帐篷和辎重这一夜没有柴草和石炭的话不晓得要冻死多少人 此时风已经吹的人有些摇晃高强连说话都困难这几句话若不是身边的牙兵帮忙挡着风根本说不完整。韩世忠摇了摇头扯着嗓门道:衙内说地正是这天气野外宿营就是死路一条咱们只能连夜赶路到了关山镇才歇 这可成了高衙内雪夜袭郓州了想起小时候学地一篇古文那时只觉得这趁大雪长途偷袭的行为很酷现在才知道果然很酷这风吹的人骨子里都觉得酷了。 既然决定了要趁夜赶路高强很担心大军地精神状态这帮兵士平时都缺乏足够严格的训练莫要一场风雪中的行军就把队伍给拖垮了到了地头不堪一击那丢人就丢大了。 听了韩世忠的建议高强吩咐自己身边的那史进率领的一百牙兵分散开到各队当中去催督士卒口中自然软硬兼施前进的有暖屋住有热饭吃掉队的就准备在这旷野中等着冻死吧 好在这几千兵马都是优选出来的众领兵将官象关胜韩世忠徐宁林冲这些人又都是平素治军尚严的大雪中人人相互激励这一段路走地虽然艰辛竟是没有掉队的。当然了这其中留守司高强身先士卒与众官兵同甘苦表现出了文官少有的吃苦耐劳精神倒也鼓舞士气不少。 区区三十里路竟从傍晚一直走到初更已过才到了关山镇。前锋关胜行军整肃虽然是大雪中赶到了地头却约束众官兵不得散漫分布各队把守了这镇子的周围要地这才上去叫开镇门吩咐本地县尉准备大军歇宿地和粮草。 那县尉从暖被窝里被人叫了起来正是一头恼火却听说是大名府留守亲率大军剿匪路经此地。登时作不得招集手下土兵到各处人家准备房舍米粮心中却暗暗叫苦:四千人马本镇不过几百人家这下可等于遭了一场大灾了。 等到高强来到镇上的时候关胜已经找了一处镇上的大户腾了整座院子出来供高强的中军歇息。至于那大户的一家人都被关胜撵到角房里去挤挤过。 这个按照岳家军的军纪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我这么干好似很败坏的样子想想自己在给宋江的天书里曾经郑重写下地话高强不由得脸红身当此境才知道要让那些养尊处优惯了的文官和大将遵守这样的军纪是何等的不易要是只是寻常的行军。高强自问还能坚持得住。但是在经过了这么一场风雪中的艰难跋涉之后面前这温暖舒适点着炭火盆。炖着烧羊肉的大屋简直犹如天堂一般要怎样的意志力才能让人抵抗这样的诱惑贯彻军纪到底 作出选择并没有花费高强很多时间他吩咐史进和曹正:传令下去凡借住民宅者按大名府赁屋居住的价格给钱凡取民饮食与柴薪炭火者照价计给你们牙兵每人领二十贯钱逐屋监察此令推行情况。若有妄取民财甚或侵犯百姓者立斩 高强的牙兵都是历久精选出来的其中多半是二龙山上鲁智深调教出来的小花和尚其余则是史进从少华山在喽兵中选出的亲兵这俩人对于牙兵队伍的控制力极强当可保证这命令的贯彻。 众牙兵得了号令每人到军需官那里领了现钱各处民宅巡视过去。这时正是大军进驻镇上的时候。百姓们被县尉地土兵从睡梦中叫醒听说有大军驻扎都有些不知所措偏生众军士顶着风雪赶了半夜地路早已饥寒交迫有那性子急的已经和百姓生了肢体冲突牙兵们四处弹压又用现钱算给百姓才算把局势安抚下去。 高强披着大氅站在那间大屋门口眼看着这镇子渐渐安集各处亮起灯火想是众官兵已经安顿下来。只是这关山镇实在太小四千大军往里面一撒人还可以挤挤将就四千匹马可无处安顿随处可见牵着马四处溜达的官兵。 关胜在一旁见高强这番作为倒觉他能体恤民间疾苦和士卒自己到现在还不肯进屋去休息算得个好官。此人学关羽学了个十足品行上也喜欢来个傲上而不忍下平素对士卒极好对上官却不肯阿谀能做到大名府地大将还多亏了当初梁士杰识人。 眼见大军都已经住下关胜便上前道:留守相公且请入屋安歇。 高强早已饥肠辘辘这门口站一会脚都快冻僵了当即点头允可。正转过身来忽听镇外一阵喧哗隐约听见人声吵嚷。 关胜职责先锋这警卫的任务都是他的便即赶过去望不消片刻回来身后几个兵士押着一个汉子绳捆索绑嘴上堵着碎布模样甚是狼狈。禀留守相公是捉到了奸细此人如此雪夜单身外出被我巡哨士卒现后仓惶逃窜必是奸细无疑。 高强大奇叫过来一看这人竟是认识的:白日鼠白胜 当日高强的十万贯被晁盖等人劫了他一怒之下亲自赶到郓城县破案这白胜乃是头一拨被捉的后来因为交换人质又被放了。当时捉白胜的是雷横高强只是在知县时文彬审案时见了他一眼到这时原本已经有些印象模糊了但白胜这副獐头鼠目的尊容却极有特点虽然这人满身泥污被擒时头上又被军士们饱以老拳还是被高强一眼认了出来。 他认得白胜白胜却不认得他。此人原是胆小的不怪外号叫做白日鼠如今落到官兵手中虽然知道要强作镇定不可将底细露了出来但却禁不住地体若筛糠外人看起来也不晓得是冻的还是吓地。 吩咐关胜加强戒备高强赶不及地进了屋子拢着火盆捂了半天又喝了一碗热热的羊汤好容易把身上都暖了禁不住有些困乏起来却不敢便睡吩咐人:带奸细 少停有军士将白胜押了进来那白胜见当中坐着一个穿红袍的大官一时头也不敢抬只顾叩口称小人冤枉。 若换了旁个问官必要问东问西。高强却不然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只顾着与燕青和韩世忠谈笑。等到白胜惴惴不安时冷不防丢出一句:白胜你是哪日下的梁山 白胜听见自己的姓名被这大官一口叫破登时晓得大事已去把头在地上磕的梆梆作响口中只叫:相公饶命诸位太尉饶命饶命管武人尊称叫太尉这是当时民间的风气正如后世管当兵的都叫老总一般。 见周围诸人看自己的眼光都有些高深莫测高强笑着拿手点指白胜:说来也巧此人与我却有一面之缘当年我还在应奉局任上地时候这人在黄泥岗劫了我十万贯金珠宝贝后来我亲自赶到郓城县破了这桩案子只可惜贼人惊觉的快又有当地官吏通风报信没能一网打尽这人便是其中之一先已被擒后来又被同党救走了的。此人后来上了梁山闻说也作了个头领山寨有他一把交椅不知怎的到了此间 最后一句话乃是向白胜说的。白胜听见高强说起旧事心中暗自叫苦当初那黄泥岗一案几人自以为作的滴水不漏不想高强随手就将案子给破了若不得宋江通风报信一伙人一个都走不脱。后来在山寨中晁盖等人说起这件事都还心有余悸。 及至后来宋江在青州败给了高强飞虎峪前晁盖也丢了性命高强这名字在梁山上极为响亮恨者挤众惧之者则更众白胜是惊弓之鸟如何不惧 当下不必高强问讯白胜已经将自己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原来梁山近年来势力日张周围的许多村镇都受其震慑要定期缴纳保护费给山寥这也是一大财源。而宋江自然不满足于区区保护费他原本是坐地分赃的大头子如今上了梁山手下喽兵众多抢来的财物都要找渠道销赃。为此梁山左近许多市镇都有梁山的眼线或者代理人这关山镇上也有一两家商人。 这白胜原本是晁盖的党羽后来宋江上山后与晁盖争权他又是站在晁盖一边等到晁天王在大名府一役陨命白胜失了靠山若不是吴用看在旧情份上还肯带挈他只怕连一把交椅都没得坐了。 饶是这般却也没什么地位日常被人派出来四处打探消息兼联络这些代理商人。这却也是美差白胜乐得不在山寨受人排挤到处在各个代理人府上打秋风。这次董平献计攻打东平府将他请了一道下山要他打探消息。怎知官兵出乎意料冒雪赶路白胜刚睡下就被惊醒见官兵势大各处民宅都要住人情知不妙等到要跑时已经晚了被关胜布置的巡哨捉个正着。 高强听罢心中大喜心道:今番还不撞在本衙内手里 第三十四章 战败 却说扈成和扈三娘两兄妹自从当日飞来横祸董平引着梁山贼寇打破扈家庄将好好一个村庄洗荡一尽当地庄民死伤涂地扈家上下老幼近百口被杀的干干净净只走脱了扈三娘一个扈成则是在外办事没有在家。 念及自己家园被毁扈成兄妹提起董平来是切齿痛恨尤其是扈三娘不但自己家人被董平杀了就连未婚的夫婿小郎君祝彪也死在祝家庄害得她一个姑娘家作了望门寡心中怎一个恨字了得 因此当杨志接到消息说董平又要带贼人去攻打东平府时兄妹二人自告奋勇担任了报信的任务对于杨志交给的任务用扈三娘来引诱董平上钩兄妹俩也是慨然从命。 兄妹俩离了李家庄一路快马加鞭雪下的前两天就到了郓州东平府。知府程万里乃是太平官儿没半分胆色当日董平倒反祝家庄时已经唬的他魂飞魄散只顾飞骑望京师求援。这刻听说董平又要前来攻打州城吓的他脸都白了团团乱转不知如何是好。 扈成跟着石秀办事这么久心计自然也是有的。见这知府乱了方寸知他是不经事的忙将大名府留守司大军已经前来救援一事说了要他分派兵马谨守城门以待援兵。 程万里听说援兵不日即到先是一喜后听说要派兵马守卫四门和城头又是一忧哀哀道:那董平乃是本州的兵马都监纵然有些官兵也都被他裹胁着上了梁山落草如今城中只得几百厢兵日常只供奔走使役上不得战阵的如何抵挡他虎狼之师 一旁恼了巾帼扈三娘厉声道:知府乃一州父母。贼人临城不思良策以保百姓平安在此哀哭济得甚事小女子不才愿乞壮士百人出战贼人以为知府壮胆 程万里见是个女子却是一身戎装本已诧异却听这女子说的刚勇。不由得惭愧忙道:若只壮士百人本官扫府库以募壮士也不难得但不知女将有何良策退敌 扈三娘哪里有什么良策不过是仗着血气之勇要去与大仇人董平拼个死活罢了之前两番交手头一次董平不知她套索厉害吃了大亏二一次想要活捉她不忍下杀手结果被她走脱了。扈三娘自幼习武。却没见过多少厉害人物只道自己武艺天下无双董平必定不是自己对手。只想觅个时机将这人杀了。 扈成却晓得厉害待要阻拦时妹子的话已经出口只得就坡下驴说什么兵法有云以攻为守贼人远来当先挫其锐气而后城可守。程万里肚中墨水却足这下忽然想起。三国时魏吴合肥一战张辽八百破十万好似也是用的这种兵法登时信心百倍大大赞赏了扈家兄妹几句。 而后知府吩咐关了城门三班衙役严查四城一面出榜招募壮士扈成则去给那几百厢兵分武器整顿部伍准备守城。好在厢兵乃是石秀展组织的重点。这几百厢兵中有不少人都是吃石秀的饭的扈成亮出秀字令牌来众厢兵倒也买帐。 这边募兵地榜文一出知府下了重注应募者立赏铜钱三贯绢三匹当兵一天就给三百钱抵得上寻常禁兵一个月的料钱了。重赏之下毕竟有勇夫不片时就集结了百十人至于是不是壮士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这日天降大雪城中接到线报说是梁山贼寇大队已经从济水河登岸正向郓州城而来。程万里大惧扈三娘却大喜当下率军出城埋伏捡了一处无水的旧河堤藏兵那雪越下越大不片时已经将这一百来人都给掩住了。 再说董平自打阵前倒反引领梁山贼寇打破祝家庄和扈家庄掠的钱粮无数自以为在梁山立下大功一件上山之后自然与众不同。哪知上了梁山宋江对他虽然以礼相待却与众人一般无二董平的交椅只排在十几位连山贼出身的燕顺都不及。 他心高气傲怎肯心服无奈新近上山羽翼不丰也无可奈何心心念念只想再立些功劳好让自己的权势再大一些。他却哪里知道宋江自打当了梁山泊之主一心只想着办好高强的差事他日举众招安博一个功名富贵却被董平闹地下不了台心中正是恨他切骨怎有心看觑他 及至后来高强的消息传到梁山宋江知悉高强有意就此招安一喜一忧。喜者这山贼日子好容易见了头自己的人生梦想即将实现;忧者此番事情闹的太大高强奉旨讨伐不晓得怎么样才能如愿招安。 想来想去若要招安须得先除了董平才好。恰好这时董平献计利用他城中还有眼线冬天官兵不出的机会大举攻打东平府。宋江先吓了一跳心说打破几个庄子就惹恼了朝廷派高衙内领大军前来围剿若是把东平府给打破了非逼得官兵荡平水泊不可啊 本待不准不想祝家庄之役收获极丰参战的阮氏三雄部都肥肥地捞了一票没赶上的头领们个个眼红听说董平献计打东平府都在嗷嗷叫好眼睛里都冒绿光。 宋江苦于没有明确的理由竟是弹压不住再转念一想这不正是一个借刀杀人的好机会于是开口允可董平等人下山又派了几个与自己不大贴心的头领跟着暗中却叫武松传消息给李家庄将董平等人地军情泄漏了出去。 董平哪里晓得自己以为梁山泊乃是无法之地任凭逍遥却竟是朝廷大员地自留地宋公明哥哥原是金牌卧底获准攻打郓州之后一面想着不但要大大一笔财还要将自己眼馋许久的知府小姐掠为己有到了房中如何炮制想到美处忍不住仰天大笑状若疯癫。 双枪将聚齐人马众山贼乘船离了水泊径向郓州城而来。此时天降大雪。道路难行众山贼虽然远比官兵吃苦耐劳纪律却较为松散雪地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个个都是叫苦连天亏得董平领着本部人马前后鼓动又以郓州城中的金帛子女相诱众山贼这才加快脚步。队伍却越散漫了。 那扈三娘领着一百多人在雪中潜伏见到董平露面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此时众山贼毫无防备队伍散乱若是扈三娘真懂兵法分布手下先擒其而后掩杀这一场伏击当可战果辉煌一举击溃这大队山贼也不是不行。 但扈三娘地眼中只有仇人董平一个这女将怒火满腔。甫一见董平登时按捺不住。从雪中大呼而起跨着胭脂马就冲了下来掌中绣绒刀直取董平。众壮士见扈三娘起来了。也都纷纷冲下口中怪叫不绝众山贼出其不意又不知敌人多少阵脚大乱。 董平措手不及一个满身白雪的骑影已经冲到面前大刀招招搏命一时间闹了个手忙脚乱。待战了几合缓出手来又见那人头脸上的雪落了不少认出竟是前次脱出自己手掌的扈三娘。心中登时大喜心说好个雌儿今番还不落到我手 这人一有了动力向着理想奔跑的脚步几乎无法阻挡董平那一双铁锥枪使开招招紧枪枪快欺负扈三娘是女流气力不足下下都有意找她硬拼。扈三娘原是仗着一股猛劲拼了几合不胜。锐气已衰被董平几下杀的浑身冒汗气喘吁吁遮拦地多进手的少苦于对手一招紧似一招连腾出手来放套索都不得空。 看看抵挡不住扈三娘心中悲愤不想大仇未报自己反要落到这狗贼手中真是生不如死看看董平那张得意的嘴脸有几下已经可以取胜却都轻轻放了过去显然是打着活捉自己的主意扈三娘一咬银牙用刀奋力架开董平地枪正要掏出套索作搏命一击不想董平吃过了亏早防着她这一招一见红影闪动立时拨马跳开伸出手中枪只一搅枪头已经和扈三娘的套索搅在一处。 二人马上角力试问扈三娘怎是董平的手脚不消片刻董平只一力已经将扈三娘拉下马来吩咐左右:绑了 那些应募而来的壮士见扈三娘被擒顿时军心大乱一个个丢盔弃甲向郓州逃窜只恨爹娘当初没有多生一双脚。好在他们这一下杀出梁山军大乱正被杀地抱头鼠窜不成队伍众郓州壮士在这上风时候拔腿就跑竟也没有多少梁山军追赶。 董平擒了扈三娘命人用麻核塞了她口防她自杀看这女将时苦战之后神困力倦丝散乱两颊绯红竟是越看越美不由得食指大动恨不得立时将她就地正法。等到点检队伍才现死伤数百更有不少逃散的不由得大怒更是下定决心这笔帐定要从扈三娘身上连本带利取回来。 受了这一次突袭董平行军时加了十二个小心四处派遣斥候探路唯恐又有埋伏却不知城中只有这百十人出击并无别路兵马。其实若是董平将扈三娘口中麻核拿出问一下口供这姑娘心性莽撞破口大骂之余也会将这些信息泄漏出来无奈董平心系美人怕她咬舌自尽就是不肯审问扈三娘。 本来天上下雪这道路就难走梁山众都是步兵走起来加倍的艰难。此时董平再小心翼翼地行军结果直到天黑才走出十里路去离郓州城还差了二十多里地。 董平无奈吩咐寻个村庄歇马。这次出兵兵马差不多有万人自然不是一个村庄能容纳的众山贼都是地头蛇当即在左近圈定了几个村庄几个头领分别领兵前去驻扎。这几个村庄都是定期要交给梁山保护费的因此众头领甚是放心。 董平引领本部与丧门神鲍旭一同到了钟离镇上歇宿雪地中行军弄地人困马乏到了地头就懒得动心中却惦记着到手的美人一迭声地命手下将扈三娘看管好了竟连起码的哨探都没有布置。 是夜三更时分两千多山贼在钟离镇上歇脚到处都闹的乱哄哄。董平睡了一觉被吵醒一时不想再睡忽然想起扈三娘就被关在隔壁心头一片火热当即披衣起来命亲兵将扈三娘带进来。 扈三娘到了这般田地早已万念俱灰只求死半夜三更被这淫徒带到房中还能有什么好事一俟口中麻核被取出董平还没等说一句话扈三娘奋力一跃一头碰在一旁的桌角上登时血流如注人事不醒。 董平本是满怀欲念被这一下惊地呆了慌忙上前抱住伸手探她鼻端时却觉还有呼吸这才放下心来吩咐亲兵好生包扎依旧捆好手脚堵上嘴巴看好了。这人虽是色中恶鬼却是风流自赏平生好地是驯服女子扈三娘这等刚烈又是他向往已久的美人竟不舍得就此吃掉一面盘算着带回山去慢慢医好了伤势再用手段调教于她;一面又想起那郓州城中还有个千娇百媚的知府小姐待明日打破郓州城一也擒回山去到时这两位美人一文一武一飒爽一柔美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日间一场恶战又是道路辛苦董平就在这黄粱美梦中沉沉睡去却不知大祸临头 高强从白胜口中得知这一日就是董平攻打郓州城地日子再一问日间董平刚下船不久就遭了伏击这一日定是走不远的据白胜得的消息就在济水河东十几里处的钟离镇歇马。 要问白胜哪里来的消息却是董平遇伏的时候有许多山贼逃散其中有些就上船过了济水河来到他这里藏身后来听说董平获胜这些溃兵唯恐回山受到责罚又怕错过了劫掠郓州城于是便又匆匆赶过河去白胜以此知道日间的一战。 高强反复盘问直到确信无疑才命人将白胜带下去看管转头正要找人商议那少年李孝忠已经第一个跳了起来:留守相公机不可失贼人本无纪律所仗者人多而已今番分了几处驻扎是我专而敌分;大雪之中必然防备松懈趁此机会连夜奔袭可操必胜 高强听了大为意动转念一想又有些犹豫:这一队兵马好容易行军到此刚刚歇下来有没有这个素质再连夜奔袭再者说了这中间还隔着一道济水河呢 他这么说出来韩世忠却道:渡河却无妨贼人水军在彼接应我军只消夺得几十条船区区济水河片刻可渡。如今贼人不知我大军到来乃是因为我军来的迅这大雪又妨碍了贼人的探子行动。此间靠梁山泊甚近贼人耳目众多我大军在此歇宿难保不走漏风声若是贼人得了消息从水路而逃我军便错失良机了。望留守相公决断 又问了关胜等将大多都说战机难得高强遂决意趁夜冒雪进兵。当即传令各军即刻饱餐战饭休息一个更次三更起行白胜带路先取济水渡口后直捣钟离镇擒拿董平 第三十五章 夺船 关山镇到济水河不过数里虽然是雪天马队也是倏忽可至。但现在目标是敌人的水军船队就不能大张旗鼓地行军了先得派人悄悄摸过去干掉巡哨和暗哨将船只夺了来才好渡河作战。但更重要的是不能走漏的风声被董平得到消息的话一走了之此地离梁山泊如此之近当真是拔腿就能逃进水泊。 之前的先锋官乃是关胜承当不过此人战阵冲锋和治军都算一员骁将但这种偷偷摸摸的玩意实非所长。不过高强手下自有这种人才当即点将:史大郎李孝忠还有时迁兄弟三位领我牙兵一百去干了这件事再请关胜将军率本部先锋军随后接应。我大军在此静候佳音。大队人马的整顿起行既浪费时间又动静太大高强索性派自己的小部队先行后续部队次第开拔。 史进李孝忠还有时迁都不是正规的行伍出身尤其是时迁偷鸡摸狗机灵异常干这种偷营的勾当正是得其所哉。三人领了将令那一百牙兵原是人未解甲马未卸鞍的呼哨一声便即起行。高强自然不能亏待了自己的亲兵每人一壶热酒一袋热炒米路上吃了也可御寒抵饿那炒米也可用来给马匹垫垫肚子。除此之外李孝忠又寻本镇的县尉讨了十几匹白麻布撕开了分与众兵士。 三人都是北地人氏这等雪也算见惯了丝毫不以为意。出得镇来李孝忠在马上对史进道:哥哥咱们今番得为前驱可得打个漂亮仗小弟有个计较在此。如此这般说了一遍史进和时迁都连连点头各自吩咐部下依计行事。 虽说没有快马加鞭但五里路也走不了几时。白胜被时迁押着带路这地头蛇果然识得路径远远地已经望见了灯火虽然只是忽明忽暗的一些星火昏黑雪夜中看的分明。白胜向时迁悄声道:大爷那灯火处便是渡口船只上的小人并不敢隐瞒。 时迁笑道:算你识相今番若破了贼人。我家留守相公素性宽仁仗义少不得赏你一道赦书还你依旧作好百姓只不知道你这厮作了几年贼可还做得好人么 白胜暗中鄙视心说你这尊容未必好过我大家站到一起让别人看看没准都说你更象贼骨头哩他本是腹诽一下出出气连自己都不知道这次看人的眼光竟如此之准。 接下来就轮到时迁展示正宗贼骨头的技艺了。只见他抖开一块白布。将自己身子裹住而后伏在雪地上一手一脚地爬了过去只爬出十来步。白胜一个眼睛没跟上竟然就难以确定时迁的位置了不由得暗自心惊:这厮好本事遮莫是空空门的好手 此时史进指挥着一众牙兵下马将马匹拢在道旁的一个小树林后面派五七个兵士看守着余众都学时迁取一块白布将身子裹好伏在道旁一动不动。 时候不大时迁又爬了回来。史进和李孝忠赶紧迎上去灌了几口热酒下去时迁缓过劲来将自己所见地说了:渡口船只约有百条多是小船却有五条大船约莫有四五百料可乘百人。贼人畏寒多半都在船上窝着。岸上不过十几处明暗哨某已看的分明。 李孝忠与二人商议都觉贼人来了近万船只不当如此之少多半是大部都已经回去此地只是些接应船只船上最多只有些留守看船的人员。 实情如何捉着几个贼人一问便知咱们分布兵士先摸两个最远的暗哨再说。 说干就干几个人挑选了精干军士各带利刃飞刀弓弩捡两个最远的暗哨下手片时就杀了几个哨兵。内中捉了两个活口来一问果然负责接应的阮小五见雪下的大了料想官兵不能救援郓州城乃是孤城一座竟是回去招呼自己的水军弟兄再开大船来准备搬运战利品了。 听说每条船上只留了几个艄公水手李孝忠大喜当即派人去后面催促关胜地前队上来一面将牙兵分作两队向上下游摸去他与史进各带一队。 等到了船队的两端两队一起动手。先是悄悄摸上船去遇着人就用飞刀弓弩招呼若是有人还在熟睡的打昏了捆上按照李孝忠的打算这许多船只总得有人来开吧 摸了七八条船不想有个倒霉鬼临死前挥了一下余热其惨叫声划破夜空那音效多半连死人都能吓醒了。这下子行藏败露眼见各条船上都传出了骚动李孝忠当机立断喝道:大名府招讨司官军大队到此梁山水贼降者免死 众山贼听说是官兵到了登时一阵大乱。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李孝忠从所在船只上拿了一只火把用力掷到隔壁的一条船上火光中那船上几个人影看的分明抬手一把飞刀掷过去登时放倒一人厉声喝道:降者免死否则格杀勿论 他这里明刀明枪干上了史进那里也起来呼应只听九纹龙舌绽春雷大吼一声纵身跳上一条大船手中朴刀起处三五个水贼连脚都站不稳扑通扑通都跌进水里。 这下犹如开了锅一样众牙兵有样学样那身手好的都学史进提着刀枪跳到贼船上大开杀戒另外一些人就点起灯明火把丢到敌人船上而后张弓搭箭只顾射。这百来艘船虽多其实留守的人数还不到千人你想这些船都是用来运送董平那许多人上岸的船上能有多少战士又是松懈时遭到突袭眼见官兵来势凶猛黑夜中正不知多少人早吓的慌了手脚也不知是谁先喊了出来:诸位观察莫要杀小人情愿归降 一传十十传百各条船上望风而降不计其数。李孝忠见状大喜大声道:将船靠到西岸下船请降身边的众兵士也跟着大喊:靠到西岸下船请降 众水贼早丧了胆。次第将船只划到西岸然后逃下船来跪倒在雪地中瑟瑟抖。李孝忠忙令手下兵士将船只收拢系好又收缴了上岸喽兵们地兵器派人看管起来。 这当口河水上下火光熊熊有那先前被扔了火种的船只因为其上的水贼多半被射杀。或者跳入水中避箭来了个野渡无人舟自烧再加上雪地的反光照的河水两岸都亮堂起来。 众水贼惊魂甫定已经有机灵的觉官兵来的不多顶多不过百人顿时有些蠢蠢欲动起来。时迁是作贼出身的对于众喽兵脸上表情的微妙变化看的清楚不禁心中打鼓向李孝忠悄悄道:李哥儿。咱们人少。倘若这些喽兵都闹将起来如何是好 李孝忠浑不在意:倘真闹了起来我便不理。由得他们逃去只消夺了船只这几百水贼能翻起什么风浪大雪之中两条腿又跑不快正好留给后队一些功劳。他脸上笑的满不在乎忽地叫道:大郎怎的还没了结却是河中的一条大船上兀自有兵器交击之声传出正是史进所在。 那船上响起史进地大笑声:惭愧惭愧不想盗贼中有这等好武艺兀那贼子若肯归降。我在留守相公面前保你不死一面说着又是几下金铁交鸣地大响显然是和对方狠狠拼了几招。 那船上又有一道粗豪声音响起气势比史进分毫不差:无耻官兵趁夜偷袭说什么保我不死你又能奈我何说话间两人又战几合战况愈加激烈。 李孝忠大奇。史进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原先在少华山左近就罕逢敌手后来到了青州又学了军中的武艺那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照他自己估计即便是师父王进也难胜他了。如今却和一个梁山的水贼战的这般激烈这人是谁按照刚才从捉到的活口中得到的口供这些水贼中可没有什么头领。 正要拉一个投降地喽兵过来讯问那些喽兵忽地都欢呼起来一片声地叫:张敌万张敌万喊声越来越响众喽兵好似被这个名字鼓舞了起来都有些不大安分有那胆子大的已经在悄悄向看守地官兵靠近了。 李孝忠眉头一皱拈起弓来飕地一箭射出去正插了众降兵地面前喝道:都给我老实点你们手无寸铁不要找死众牙兵也纷纷提起了手中的兵器有些刀枪上血迹宛然雪地中看起来煞是糁人。 众降兵顿时安静了一些那船上的张敌万却叫道:狗官兵可敢与我赌斗么若胜得我手中这口刀须放了我这些弟兄若败于你任你处置便了 李孝忠一翻白眼心说哪有这种好事别看我人少要把你这几百赤手空拳地贼兵杀光都可以能有多少损失大不了自己想办法划船就是不过是一条河么用船连起来都能过河了。 哪知史进却不改草莽习气一面和那张敌万叮当叮当地来回打铁一面笑道:好贼子真以为我胜不过你么就依你 此言一出众降兵倒真的安分了也不知是谁带的头都握紧了拳头站在河边给那条船上的张敌万叫好。史进的话都说出来了李孝忠除了翻白眼也没办法只得喝道:来人举火让贼众看看我官兵好汉的手段 那大船上本有史进的亲兵在闻言都点起了火把有人又从船上找出火种来将一块不大的甲板照的通明又闪开了一边好让岸上的人们看个真切。 这时便现出圈中两个打得火热的人来史进敞着怀掌中一口朴刀化为一片银光将周身上下舞的风云不透;对面却是一条山东大汉满脸的络腮胡子头上包着头巾穿了一条裤子着上身火光下但见肌肉块块坟起样貌极是雄壮。 众降兵看见场中局势竟是史进处在下风那张敌万一招紧似一招尽是进手招数一时间都大声欢呼起来将自己脱身的希望都寄托在张敌万这口刀上挥拳打气不已。 时迁看的肉紧悄悄向李孝忠道:李哥儿这厮好似甚是了得史大郎莫要一个不慎输了给他。 李孝忠撇了撇嘴并不说话。他看了一会已经知道这俩人武艺在伯仲之间史进胜在招式严谨武艺精熟而且官兵已经大胜心理上占了优势;这张敌万却是生性悍勇刀法显然也是绿林中拼杀出来的自有一种奥妙况且他膂力甚大又是船上讨生活的脚下比史进要占了便宜因此两人的胜负还真不敢说。 说话间俩人又战十来个回合那张敌万只恨不能一口平吞了史进刀刀进逼史进因脚下是船只不敢随意窜蹦跳跃只将门户守紧了不时突出一刀教那张敌万也忌惮三分。 俩人正斗间西边忽然人声大起大队人马汹涌而至当先一员大将手中横着青龙偃月大刀正是关胜地先锋队到了。他见了这许多俘虏先命郝思文率领兵马推进到河边自己寻着李孝忠三言两语已经知道了眼下的情势颇有些不以为然:二位观察夺船得手乃是大功一件此际要紧的是准备大军渡河为这一个贼众费什么气力 李孝忠心里原也是这般想不过他和史进交情莫逆关胜在这场合就算外人了当然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即道:关将军请了我军甚少史虞候与这贼人赌斗是想要迫这些水贼甘心投顺驾船将我大军渡过河去若是肆行杀戮一则杀俘不祥二则延误了进军的时机。 关胜哼了一声晓得这两个都是留守司高强的心腹手下不好过于压逼抬起眼睛看那船上的二人咦了一声:这贼人武艺不弱居然能和史虞候战到这时还没落下风。能让关胜说出武艺不弱那就是至少不在他之下了。 当然了关胜的长处在于马战打步下战多半还不及史进他那柄大刀依足了中关羽的兵器斤两尺寸长大无比哪是步下能抡的动的李孝忠看了看那柄大刀又撇了撇嘴也不接口。 这当儿场中形势又是一变大批官兵到来众降兵眼见没了指望都不大提的起劲来给那张敌万加油了。主场优势忽然大减张敌万自然大受影响刀势不禁一缓。史进手下是有分寸的当即查知对手的变化大笑道:敢是久战乏力了么且看我九纹龙的手段呼喝声中刀法一变刀刀只向那张敌万周身要害进逼。 张敌万挡了几刀阵脚已乱被史进觑得亲切一刀接着一刀震得手臂麻偷空飞起一脚正中那张敌万的手腕处那柄朴刀拿捏不定当啷掉在地上。 那张敌万见兵器落地面如死灰过了片刻抬起头来脸上却是一片平静:是我输了凭你处置便是。 史进苦战获胜大口喘了几口气这才道:先送我大军过河再请留守相公处置你是死是活看你这厮的运气了。张敌万一言不被两个亲兵押向船尾史进望着他转过头去忽然叫了声:是好汉的可莫要投水走了 张敌万一顿回过身来双眼一瞪史进冷笑道:我是好汉自然言出如风自来背信弃义欺压百姓的都只是官兵 他这般说法原是将性命豁出去了却不料周围的官兵没一个对他作形作状史进更是笑道:好说得好果然是好汉说完掉头下船去了。 张敌万怔在当地不晓得说什么好怎么这些官兵倒很有些绿林好汉的作风却不知史进和他手下这些牙兵原本与他张敌万也就是一路人不过大家一个是水上讨生活一个是占山为王罢了。 第三十六章 张荣 等到高强大队来到这渡口已经收拾干净大小船只尽皆泊在岸边艄公水手一应俱全只是因为吃了败仗成了官兵的俘虏个个垂头丧气。此时关胜的前锋队大半都已经渡过河去正在周围散布巡哨。 史进和李孝忠时迁来见了高强备说夺船之战经过高强听说一百多人打败了千名水军夺得船只九十二条心下甚喜着实夸奖了几句吩咐燕青将功劳簿上记下了。待听说史进生擒匪一名居然武艺和史进不相上下高强来了兴趣一问名姓却瞠目不识:张敌万什么来路 想遍水浒中人物总没有一个能对的上号的。若是李俊没有投到自己麾下高强恐怕要往浪里白条张顺身上想当然张顺的武艺不大可能和史进这么对打但现在就连张顺也还在前来大名府的路上梁山几时有了这么一个姓张的水军头领如此能打 史进转身出去将那张敌万带了进来说道:这便是我家留守高相公我虽敬你是好汉也要看高相公留不留你的性命还不仔细了 张敌万本是昂然而立作生死置之度外状听见高强之名却为之一震忙上下打量了高强几眼奇道:你这官儿便是高强去年宋江哥哥领着咱们打祝家庄便是你这官儿领了大兵来援宋江哥哥只得撤回水泊俺却不得见你一面如今见了却是个年轻后生。 高强摸摸下巴他习惯剃胡子来到这时代也保持了这个习惯三两天总要弄一柄快刀刮脸好在宋朝铁器普及化汴梁城里剃须修面的人也不少还不算如何另类。不过拿他的光光下巴和张敌万那一口络腮胡子相比。确实只能算个年轻后生了。 当下也不在意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听你那些同伙都叫你张敌万料想令尊令堂不大会给自家儿郎起这样名字吧 张敌万呸了一口大声道:好汉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唤作张荣便是只因我作战勇猛每每向前。因此兄弟们叫我张敌万。你这官儿有什么话说 张荣高强听着有些面熟猛可里想起历史上建炎年间金兵南侵南宋御营兵马望风披靡淮楚战局一时糜烂高宗赵构又要往海上逃。但就在此时挞懒率领的女真兵马却在楚州南边的缩头湖吃了一个大败仗折损兵马数千狼狈撤兵北返。古怪的是创造这么一个大胜利的。居然不是什么官兵名将。乃是一个草莽英雄所率领的一班水寇为之人正叫做张荣绰号就叫张敌万 高强霍然站起。围着张荣转了两圈上上下下看个仔细心说这小子就是二十年后大破金兵的英雄无奈正史中对这事的记载极为有限张荣根本就没有传可恨那些修史的书生只因这张荣出身是贼就将人家这样大功劳抹杀了害得本衙内连张荣是否从梁山出身的都不晓得。 张荣被他看的浑身毛怒道:兀那官儿要杀要剐。某家若皱一下眉头便不是你张爷爷他见高强神色古怪不晓得要如何炮制自己于是摆出好汉英勇就义的派头来连自称都变成张爷爷了。 史进和他打了一场彼此惺惺相惜见他对高强破口大骂心中大惊正要为他求情时却见高强浑不在意面带笑容道:张荣我若不杀你也不剐你你可要皱几下眉头 张荣这等好汉哪里见过这样的脑筋急转弯登时呆了不知如何是好眉头却不由自主皱了几下。 高强见状大笑笑声中几步上前将张荣的绑缚解了转身回到座位上道:我今也不杀你也不剐你还放你回梁山去只要你带一句话给你那山寨大头领宋江就说我高强如今奉圣旨来剿灭梁山梁山不平誓不收兵 张荣见说的厉害双眼一瞪正要反驳高强喝道:你去说与宋江梁山虽大大得过三江四海么梁山喽兵虽众多得过大宋八十万禁军么梁山好汉虽勇勇的过我帐下虎贲么负隅顽抗久远必败若还爱惜性命时早早出了水泊俯归降本府体谅上天好生之德留你等性命。 张荣虽然粗豪武勇可不是莽夫听见高强这等说话心中却一震暗道:这官儿说的原是不错我梁山近年来虽然好生兴旺遇到这姓高的官儿却屡吃败仗莫非此人就是我梁山克星 高强见他的表情知道对于自己的话消化的不错暗暗点头心说这张荣倒有头脑不枉了历史上立那一桩功劳。此人既然是抗金英雄高强便对他另眼相看梁山上有这样的人物汇聚也算不枉了高强一番苦心。 当下命张荣自去选了一只小船回转梁山给宋江送信。 高强转过头来见诸将意似不解笑道:众将官可是见史虞候苦战才擒了这贼本府却将他轻轻放走心中疑惑 不待诸将应答高强已经续道:此人号称张敌万适才史虞候与他对敌时听说众贼兵都为他站脚助威可知此人在贼伙中甚有威名。如今一战而为我擒将他放了回去必定群贼震动大张我官军气势。 他指点着梁山的方向喟叹道:闻听此贼众达数万已经养成气候若要平定实非一日之功靡费粮饷无数所杀者又无非我大宋百姓实属无谓。因此本府有意软硬兼施击其冥顽威其脑而后招诱其胁从此贼便可瓦解矣 诸将听见高强这番言论尽皆拜服口称相公神算人所不及也古代演义中常见的场面这也不在话下而韩世忠和燕青这样深知高强和梁山关系的人却是拼命忍住心中的笑意。 实则高强这样做法更多地是为了将来的招安制造声势借着各种机会营造出有利于招安的局面来。这样自己和宋江相互配合才能以最小地代价实现招安大计。至于说到正式提出招安因为此次出兵是奉了圣旨因此高强也必须先请圣旨之后才能提出。 待张荣的一叶扁舟渐渐远去此时天色更暗已经是黎明前的黑暗了。高强见大队都已经渡河连林冲地禁军都已经过河身边只留下自己中军。当即把手一挥登上准备好的大船。 不片时渡过河去又行了里许此时东方已经现出鱼肚白高强叫过韩世忠道:如今天色渐亮待我军赶到钟离镇时想必已经大亮如何击敌 韩世忠笑道:衙内这却不妨冬日夜长贼人昨日战了一场。又散居各处。正要整顿部伍以便今日攻城小将已经定下三面围攻钟离镇之策。衙内但看小将立功便是。昨夜夺船之战史进和李孝忠以少击众胜的漂亮韩世忠身为大将却被人夺了头功心中自然不乐这一仗是定要自己立功了。 高强也知他心意凡人都有私心韩世忠作为他一力栽培的大将这种地位可不是光靠上头有人就能保住的那得是实打实的军功撑腰。乐得放手给他立功的机会。高强将韩世忠挥去自己与中军缓缓前行周围是徐宁地金枪班持枪护卫着。 等到天光破晓高强立马于一处山岗之上前面里许处就是钟离镇。此时雪已放晴大地银装素裹分外妖娆高强却无暇观赏雪景手中端着望远镜看那镇中地动静。 韩世忠在那里调动兵马。将这钟离镇四面都围住了。本来兵法说要围三缺一但韩世忠要立功一心想着全歼贼众。其实这也不算妄言这队官兵总计近四千人除了杨志的后队有大约百人留在渡口看守船只之外余众都在此地而镇子里的贼兵顶多三千人官兵在人数上已经居多装备又好现在又握有突袭的优先权韩世忠自然可以将胃口放的大一些。再者说了此战的最大目的是擒杀董平若是被他跑了杀些蟊贼有什么用 随着天色渐亮镇子里已经有些人来回走动不一会就有人觉情势不对开始慌乱起来镇子四面的雪地上都站满了官兵甲胄和兵器地反光比白雪更甚这样要是没人看见就怪了。 见时机稍纵即逝韩世忠将手中大旗向左一挥又向前一指。中军左边正对着镇子东面的就是林冲所部五百禁军这队禁军乃是捧日军地马队林冲离京时精心挑选了出来地。这捧日军乃是大宋禁军上四军之历史可以追溯到后周世宗柴荣的精锐部队铁骑马军虽说现今大宋军政高强的太尉老爹对于军事上是完全地门外汉免不了疏于训练但少数部队还是保持了原有的传统这队捧日马军的战斗力仍旧强悍。 林冲得了号令将掌中长矛一举半空舞了一个圈胯下一用力那匹乌锥马便蹄奔跑起来铁制马掌溅冰踏雪后面五百骑一起冲锋十几步之后度已经全然提了起来威势直如排山倒海一般。 这豹子头在京城里憋了许久已然浑身都是气力这当儿总算有机会领兵征战况且还是当先冲阵正是意气风冲到镇子前时那镇子上的众喽兵仍旧乱作一团只有零星几支箭矢射出来歪歪斜斜地没有半点准头。 林冲夷然无惧口中大喝一声:挡我者死掌中长矛力一抖幻作斗大一朵枪花挟着劲风闪电般刺入当面一名喽兵小头目的胸前跟着后手下压前手用力胯下战马前冲之势不减将这小头目一个身子直挑起来而后斜斜抛了出去砸倒数名喽兵。 眼见这等威势众喽兵本来就已经乱成一团这时候更是只顾乱窜竟没什么人敢樱这队马军的锋芒。也不知是谁一声喊众贼兵撒丫子便往镇外跑去。 这钟离镇原本就不大一条大路穿过东西长也只七八百步。林冲这马队一口气从镇东冲到了镇西整个镇子就跟开了锅一样热闹到处都有惊惶失措的喽兵从镇子外围跑出来。 此时众官兵已经照着韩世忠的布置占据了镇子四周的形势一见有喽兵从镇子中逃出来立时就是弓弩招呼。这些官兵多半都是龙骑兵所带的装备属于步兵装备强弓硬弩不下千张这一射将起来高强远远地就好象看见了某部电影当中地招牌镜头一样乌压压一片好象下雨:啊一千张弓一起射何其壮观 众喽兵缺少重甲坚盾这一阵箭雨登时射死射伤近百眼见不是头路一声喊掉头又向镇子里跑。可是镇子里就安全了么只听马蹄声响那捧日马队从镇东冲出镇西又在林冲的指挥下调转马头重整队形呼啸连连再度冲杀过来。 林冲策马冲了一半只见斜刺里杀出一队喽兵迎了上来。这一队喽兵与其余不同装备就要好上许多为一员将更是全装惯带座下马掌中双枪。 董平一见这招牌双枪林冲的眼睛立时就亮了起来大喝道:反叛逆贼董平某家林冲在此可敢与某一战 话说董平昨晚虽然没有吃掉扈三娘这场美梦作的倒是很爽一觉睡到大天亮。听见外面奔走呼号董平到底是军官出身晓得出事了慌即穿戴整齐领着自己的亲兵出得门来却迎面撞见这一路马军旋风般冲过来为大将向自己提出挑战。 捧日马军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董平大吃一惊他可是识货的对于大宋第一军哪里能不认得心说我要是和你一战那才叫脑子有病等着你们一拥而上把我杀了么虽然闹不清这官兵如何来的但是在这里遇到捧日马军这显然是从京城里调来的精兵板上钉钉是冲着自己来不走何待 当即二话不说拨马便走口中不忘交代几句场面话:呔林冲听着本将饶你性命来日再战也不管身边地那些亲兵催动胯下马伏鞍狂奔至于美人扈三娘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如果在这种生死关头还能想得到自己的美人那种人就不能叫色鬼了而叫做情圣。 林冲大怒心说你好歹有个名号叫英雄双枪将就是这么个望风而逃的双枪将口中呼喝连连双腿连打马腹跟在后面直追上来。 董平亡命奔了一路忽见道旁闪出丧门神鲍旭手持丧门剑正在那里呆呆站着心中大喜叫道:鲍旭头领来的正好你我双战敌将 鲍旭在睡梦中被亲兵叫醒得知官兵已经杀进镇来时惊得浑身凉连牙都没刷就起身拿剑窜出门来。待出得门来时迎面撞见董平策马狂奔身后大队官兵马队铁蹄踏踏震的大地都在颤抖。鲍旭心胆俱裂哪里敢上前应敌正要转身逃走却听见董平大叫自己的名字不由得破口大骂:姓董的你将某家名姓报了出来敢是要我死么 第三十七章 围攻 要说鲍旭所部两千喽兵战斗力也不是这般弱法倘若下定决心正面交锋虽说还是挡不住林冲这五百马队却不会像现在这般一溃千里领头的领鲍旭连一百兵都聚不起来。 但现在官兵占了形势外面四面合围强弓硬弩射住了镇子中间又是一条大道林冲的马队正好驰骋众喽兵群贼无都不知如何应敌。此时若是鲍旭够镇定趁着林冲追击董平的时候偷偷聚拢队伍那街巷之中就不大适合骑兵冲突了觅着机会冲出镇去外面官兵四面围定包围圈却不是多厚实的总还逃的出一些去。 事实上鲍旭也正打算这么作无奈董平这么一嚷官兵都晓得鲍旭是个头领立时分出一队马军来捉他。鲍旭见势不妙也顾不上骂董平了把丧门剑向身后一背猫腰就要往巷子里窜。 哪知林冲马快看着还有一段距离倏忽就到了近前了手中长矛向鲍旭的头顶轻轻一弹鲍旭只觉得头上象打了个炸雷一样登时天旋地转一跤跌倒在地好半天挣扎不起。这还是他起身时记得戴了一顶头盔否则只这一下便吃不住。 但林冲抽空给了鲍旭这一下董平却逮着机会马上加了几鞭一下子就窜出了镇外。只道是逃出镇外天大地大任处皆可去得不想眼前的局势实在叫人沮丧但见放眼尽是官兵的队列强弓硬弩放眼皆是刀枪剑戟排列整齐大宋官兵的红色军服在这白皑皑的雪地中红的惊心动魄 董平一颗心直往下沉晓得大势已去官兵如此阵仗纵然这镇子里两千多山贼完好无损队伍整齐大家平原交战。也决计不是对手况且如今群贼大乱自己只得一个在此 这时就有些后悔了一悔昨晚不该轻轻放过扈三娘早知道天一亮就会有大队官兵杀到少不得要快活一下管她美人有没有反应呢二悔不该将鲍旭给卖了出去若是二人并力。这些喽兵大多都是鲍旭的部下当可多少集结起些喽兵来鼓勇冲突之下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耳听得身后马蹄声骤知道是林冲的马队杀到了。这当儿到了分际董平反而不逃了骨子里一股狠劲散出来拨转马头手中双枪一摆冲着林冲高声叫道:兀那林冲。某家董平在此。还不前来受死 林冲见董平回马正合心意指挥着手下兜转开来。将董平围在圈中又吩咐几个兵士将被擒的鲍旭送交中军这才朗声道:我把你这叛国逆贼董平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说着双腿一夹马腹长矛直取董平胸前。 董平叫一声:来地好把左手枪向上一举来架林冲的枪口中喝一声:开开第一声开没开动林冲的长矛那叫一个重压得董平这单手枪招架不住照旧往前捅董平慌忙将右手枪也用上。双枪架成十字形才把林冲这一矛给封了出去。 二马交错林冲盘马回来心中也暗自吃惊董平这双枪果然有些门道。这马战冲锋不比平地凭的是马力和人力拼的只是二马交错那一瞬间的准头和力道。董平使的既然是双枪比单枪就多了许多变化倘若适才这单手枪能荡开林冲的矛。那二马交错时就轮到右手枪威了。换句话说这双枪就是检验高手和低手地一道试金石所以在水浒中董平欺负低手是见一个灭一个但对上高手就不能取胜了顶多是平手而已。 这里交战的离高强中军所在的山岗不过几百步中间无遮无拦高强端着望远镜看的一清二楚。眼见林冲和董平单条他来了兴致心说这两位按照水浒的说法都是马军五虎将彼此不晓得谁胜谁负按照书上的排名林冲是在董平之上的但林冲在梁山的资格极老更在晁盖之上这种排名当中有多少资历成分可就难说了。 马战的奥妙他只知道个皮毛因此一面看一面问旁边的韩世忠。韩世忠解答了两句就没空理他原来鲍旭已经被林冲手下的马军送了过来韩世忠得知贼人头领已经被擒刻下群贼无正是打歼灭战地好时候当即传令各军严守本位关胜带领本部先锋军进入镇中捉拿贼众中军竖起一面大旗降者免死 高强没了解说员看那林冲和董平转眼间战了十来个回合兀自拾掇不下不禁焦躁眼见关胜带兵冲入镇中后到处鸡飞狗跳众山贼没了头领多半无心恋战纷纷跪倒请降纵有一二负隅顽抗之徒也都被关胜指挥兵士一一拿下。情知这一仗已经是打胜了剩下地问题就是董平而已高强放下望远镜向身边诸将道:众将官随本官前去为林教头观敌掠阵呐 众将都晓得林冲是他师父自然要凑趣纷纷应和:留守相公请啊徐宁带领金枪班四下里围住了中军大旗徐徐前移到了近二百步处。 此时董平已经知了林冲的武艺只在自己之上纵然平日神完气足沉着应战也多半战他不下况且现在大军合围自己就算赢了林冲也逃不出去他性格狡狠望见林冲身后一大票人马来到领头的乃是一个穿红袍带金鱼袋地大官情知此人必是大军之。 高强到了二百步处便不再前移双手合拢叫道:师父加把劲捉了这厮众兵将也一同呐喊助威声势更壮。 董平望了望林冲心说看不出来这么大一个官居然是你的徒弟按说你身骄肉贵的干吗来和我这亡命之人拼命却不知若不是高强附体林冲和他之间不但没有交情相反更有一场恩怨呢 此时董平已经有了计较要想脱身唯一的希望就在林冲身上。这当儿林冲又策马冲了过来董平依旧迎上去双枪架开林冲的长矛二马交错。俩人不约而同一起出了暗器。 林冲那里是一柄短矛回头就是一矛撒手飞出这原是他的拿手好戏长矛短矛都能掷和董平战到这时已经知道急切拿他不下为因听见高强给自己掠阵。想要胜一仗漂亮的故此才出了这招。 董平此时却也出招从怀中掏出一团物事来反手丢了出去只听哎呀扑通淅沥哗啦连声二将几乎同时栽下马来。 高强大吃一惊才叫了一声不好身边二马齐出史进和杨志双枪并举一同抢上周围的马军也冲了上来七手八脚将董平按住捆上。又将林冲扶起。 高强赶到切近。才看清林冲身上缠了一副套索红彤彤地看着甚是眼熟依稀就是当日扈三娘所用的那副红绒套索。看来是董平丢出来捆住了林冲想要将他生擒以作为人质用来要挟自己放他出围。 至于林冲的短矛也掷中了董平但二马交错这短矛和董平之间地相对度就减慢了不少再加上董平的后心有护心镜这一矛除了打碎护心铜镜将董平打下马来之外却也没伤得他太重。 高强下马将林冲身上套索解开检点过周身上下并无伤损顶多是跌下马时有些软组织挫伤这才放心。见林冲神情黯然晓得他没有拿下敌将正自懊恼高强忙安慰他两句心说水浒传里是你林冲捉了扈三娘却把人家姑娘送进了梁山这座大火坑。更跌进了王英这火坑中的火坑算是你欠了人家的;如今被扈三娘的套索捆一遭算是你还了她嘿嘿。 好容易劝得林冲气平高强吩咐带过董平见这双枪将摔的鼻青脸肿不过看来有不少是刚才被绑的时候众军士偷偷打的嘴角已经有血迹溢出看来众军士下手着实不轻已经打出了内伤来。 原本高强和董平也没什么好说地只是林冲所中地这副红绒套索倒有些说道便道:董平我来问你你这套索从何而来难道是你当初被那扈家庄的女将拿了照样仿造了一套带在身边准备报仇雪恨的么 董平被擒又被打知道自己犯的罪大已然自觉无幸但听见高强提起当初自己的糗事却反应强烈挣扎道:高强我董平七尺的汉子你要杀便杀没得来揭我疮疤辱我当日我一时不慎中了那女子的暗器可不是我董平弱于了女流这女子现已被我擒了这套索便是明证 高强一乐敢情董平还挺要强看来他倒反扈家庄还不光是为了扈三娘的美色其中还有报仇雪耻争回面子的心理因素。不过这么说起来扈三娘竟然已经落在他手中这红绒套索居然是原版地 再问董平时这人闭口不答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高强不得要领赌气不问了叫人把董平押下去再命人在被俘地喽兵中审问。不一会就有人供出董平昨日被人突袭是捉了一个女子好似受了伤被押在镇子里的下处。 有人指路那就好办高强命燕青去将扈三娘带了来不大功夫人到了面前却是用一副担架抬来的扈三娘头上用粗布胡乱包着伤口是用香灰止地血血倒是基本止住了这人可还昏迷不醒。 高强看了不禁叹气心说这事闹的本来是一个好好的女将结果把头去撞桌子一丈青翻作祥林嫂了这董平可还不及贺老六呢有军中医官检视了伤情说道呼吸虽然细微却还平稳一时性命可保无忧但迟迟不见醒来却不是好事。 高强一听就明白了这没准就要成了植物人按照这时代的医疗水平植物人直接就可以入土了压根就没生命维持系统啊。眼看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将成了这般模样高强很是惋惜忙叫人在钟离镇上找一家医馆将扈三娘在那里安置好了吩咐找上好的人参炖了参汤用筷子撬开牙关灌下去好歹将性命吊着。 这时韩世忠突击审讯被擒的喽兵已经知道了其余几路喽兵的住处当即指挥人马前去围剿。这种痛打落水狗的仗高强兴趣不大就停在这钟离镇上不走了另找几个牙兵去郓州城通知程知府自己已经击败来犯贼人并将反叛贼将董平生擒活捉;另外还得带个信给身在郓州城中的扈成告诉他扈三娘地消息。 等到了下午东平府的程知府和扈成骑马赶到一见高强果然在此镇子边上押着大队喽兵情知来使说的是实程万里自然大喜扈成则是又喜又悲喜者贼兵已退仇人董平已擒大仇可报;悲者妹子扈三娘受伤熬不熬的过去还不知道。 二人进镇见了高强知府程万里自然满嘴马屁却好这知府有个习惯平时说话爱用书面语那时所谓的书面语就是古文了用词生僻又好用典故这一大通文绉绉的高强只听懂了一小半索性笑嘻嘻地左耳进右耳出。 扈成只略见了高强一面就去探访扈三娘趴着妹子的身体叫了半天也不见反应禁不住泪如泉涌大放悲声。哭了一场想起自家本是一方富户一家生活安乐又攀上了高衙内这方高枝正是前程似锦不料平地一声霹雳董平这贼子引领梁山贼人洗劫了自己家园如今又将唯一的妹子害成这副模样似此不共戴天之仇怎能不报 所谓人来绝域原拼命扈成这时候火上心头提起刀就要去杀董平。看守董平的却是徐宁二人素不相识扈成又是个褐衣地平民哪里容他近身二人争执不下险些动了兵器幸亏高强闻讯赶来这才解劝开了。 扈成听高强说这董平乃是天子钦点的重犯晓得自己不得手刃仇人又是一场大哭。高强在一旁正不知如何解劝那军中医官却一路小跑赶过来说道扈三娘已然醒了。 第三十八章 说亲 扈成听了这消息当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喜讯慌得连和高强客套两句都忘了一溜烟就跑去看自己妹子。高强本待要跟着去看后来想想扈三娘毕竟是没出嫁的大闺女虽说按照礼法这大闺女已经升格为望门寡了自己一个不相干的男子还是走远些好。 这时候就非常无聊了高强身边正有一个感激涕零的知府程万里在那里亦步亦趋满脸堆着谄媚加感激的笑脸。也难怪他激动贼兵即将临城再加上这场大雪一下眼看援兵难至出击的一百多壮士又铩羽而归程知府只觉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若只是寻常盗贼还则罢了多出些金银财帛还可打这董平是什么人平日里对自己的宝贝女儿可是虎视眈眈的如今作了盗贼哪里还有放过的道理程知府就只剩下和老婆女儿抱头痛哭的份了。 忽然官兵从天而降不但剿灭了贼兵更生擒董平程万里这一喜险些乐极生悲爆了血管。这人一激动话就有点多跟着高强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也不管人家爱听不爱听。 他说了一会见高强懒懒地不大起劲转念一想只当他是牵挂着刚刚醒转的那个女将此女前日在城中也曾与程万里打过交道果然相貌俊美身量高挑看来这年轻的留守司性好美色传闻他未做官前在京城里号称叫做花花太岁这色名果然不虚。 要说这做官的人脑子逻辑和平常人就是不一样若是那真个心疼自家女儿的父母见到花花太岁这种人只恐躲的不够远不够快。程万里却不然他本事不大官瘾不小一心想着往上爬无奈他一不是蔡京的门生。二没门路巴结内侍三也没多少钱行贿送礼是以熬到五十岁了才作到知州。 眼放着高强这样的政坛明日之星程万里就动起了脑筋搓了搓手赔着笑脸道:高留守如此年轻有为实乃人中龙凤不知家中可有妻小 高强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七情上面面带桃花的模样先是一怔随即就反应过来看来这程知府对于自己的女儿相貌甚是自信想要用来报答本衙内不过呢对于这位知府千金高强还真没多大兴趣象程万里这种人摆明了想要沾他的光地。高强若是娶了他的女儿。便多一层负担还是敬谢不敏。 他刚要想个说辞先行堵住了程万里的嘴。一旁燕青忽然笑道:程知府你看那位刚刚走了的扈成小哥人品如何 程万里一怔扈成的人品当然是不错的小伙子沉稳干练相貌堂堂对自己妹子也很讲情谊帮着自己守城也颇见才干一时还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来。可这位应奉局的提举留守司的红人燕青问自己这个问题则甚 虽然不解其意。不过看着高强对扈成甚是关切彼此又像是早有交情程万里不敢怠慢大大夸奖了扈成几句。燕青笑吟吟地道:不瞒程知府这扈家小哥与我家衙内哦也就是留守相公早有交情衙内一向有意抬举他作个官职。只是要先栽培他立些功劳才好遣。不料今次董平作逆杀了扈家庄满门衙内爱惜部下自是要大大抬举他地今番回到大名府便当表奏朝廷厚叙其功封一个大大的官职给他。 程万里诺诺连声满腹疑窦心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高强在一旁却也一头雾水不过对于燕青他很有信心因此只不说话随他絮叨。 燕青又道:扈成小哥一家被杀衙内纵然保举他做官看着也是形单影只甚是凄惶。因此前日衙内和下官提起此事就想给扈成小哥说一门亲事下官一力承担将这差事揽在了身上只是一时想不出合适的人选今日遇见程知府又是这般赏识扈成小哥这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姻缘 这一说高强和程知府就都明白了高强暗自笑程万里一肚子苦说不出来正想寻些说辞燕青那里已经连珠炮价蹦了出来:闻说程知府膝下有一千金花容月貌满腹诗书乃是才貌双全万里挑一的人才燕青不才想要讨了这个大媒来作。眼放着这么一桩美满姻缘程知府有意成全否说着站起身来大模厮样施了一礼。 高强看了看燕青心说你这德行太阳穴上贴一块膏药就可以作媒婆了好端端地怎么想起来给扈成说亲事燕青冲他丢个眼色示意过会再细说。 当着程万里的面高强自然要力挺燕青便即跟着敲边鼓。程万里本待不允这高强却得罪不起况且刚才中了燕青的套狠狠地夸奖了扈成一通这时再要找什么说辞也想不出来了。燕青又再三强调扈成本就是高强的人眼看就要大用的日后前程无量总之找这样女婿你程知府吃不了亏。 要这么一说程万里就愿意了非也他看扈成没有经过科举这年纪再要考进士也不知何时能中不是有那么句话么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五十岁能考中进士都算年轻了。倘若扈成只能作武官的话再怎么也未必强地过董平去程知府当初死活不同意女儿嫁给董平不就是盼着能攀一条高枝么怎么到头来还是要嫁个武夫 待说不嫁高强惹不起人家现当着京东两路兼大名府招讨使自己也在他地辖区范围之内。宋代的知州属于京官直接对朝廷负责的高强对程万里并没有管辖权但是现在地形势程万里也明白梁山闹的这么凶这仗不是打一天两天就算完的自己头上这乌纱想要戴的稳那就得仰仗高招讨多多照拂了怎好开罪他 高强见程万里犹犹豫豫亚不由得着恼拂袖道:程知府这结亲乃是美事我一番好意。代扈成向知府提亲明府莫非是要落了本官的面子 程万里一看高强火吃不住劲只得捏着鼻子允了高强这才转嗔为喜笑道:扈成家破人亡本府自然不能坐视如今定下了明府的千金。也不能让令千金受了委屈。请明府放心这亲事一应开销都包在我身上管教令千金嫁的风光嫁的如意嫁的人人称羡。说着一旁燕青手快已经拿了一对北珠出来高强接了过来塞给程万里说是权当聘礼。 这一对北珠价值至少上千贯程知府立时动心。自古千里为官只为钱。他又没有多大野心的就算还想往上爬也不过是为了多捞一些罢了。如今高强出手大方显然对扈成照拂之意不虚冲着高留守地金面这女儿嫁的也不冤枉了。 于是几人这么一勾兑扈成还懵然无知呢这门亲事就算定下了。 燕青这时才道:扈成小哥去了这些时咱们也好应该前去探看一下。程万里连声称是三人你请我让地前往医馆。 到了一看扈三娘果然醒了正包着头披着衣服。倚在床头和扈成说话兄妹两个眼睛都红着想是大哭了一场。俩人见高强等来到扈三娘忙要下床行礼高强忙叫扈成拦着叹了口气道:贤兄妹被贼子戕害家破人亡本官甚是不忍。如今董平虽已就擒不日当明正典刑。但贤兄妹这可成了无根之人往后如何安身 扈成神色黯然扈三娘想起自己一家遭难忍不住伤心落泪。高强陪着擦了擦眼角展颜道:我想扈小哥为我办事这些年可谓劳苦功高我怎能坐视不理好教扈小哥得知适才我已经为你说定了一门亲事便是这位程知府的独生千金。跟着舌灿莲花将程千金夸的天上少有地下没有实际上他根本连人家几个鼻子几只眼都不清楚。 扈成有些楞怎么忽然多了一门亲事要说能娶到知府的女儿也是不枉了不过新遭大祸可没这心情。又看了看低头饮泣的妹子勉强对高强笑了笑:留守相公一番好意小人自是感激只是家遭不幸若我娶妻成家我这妹子可就孤苦伶仃一个人了他是心想扈三娘原本定了祝彪作夫婿不想还没过门祝彪就死了这望门寡以后要找婆家可就难了妹子不嫁作哥哥的怎忍心自己娶了老婆快活 高强心中喜欢似这样忠厚的人才叫人想要帮他。转念一想已有了计较适才是燕青做媒今次轮到本衙内做媒:扈小哥莫说我好事令妹地终身也包在我身上了今正要与小哥你商议让石秀与你添一份郎舅之亲岂不美哉 扈三娘正在垂泪忽然听见说到自己地亲事了虽说是习武的女将性情豪爽毕竟女儿家害羞啊地一声将头直埋到胸前去了。扈成却是又惊又喜他跟着石秀办事这几年自然晓得石秀的料子此人乃是高强的心腹爱将又是年轻更兼到现在还是单身一人按照这时代的标准来说起码也算钻石王老五了。自己妹子能嫁了他可谓终身有靠。 两重喜事临门由不得扈成不喜即要给高强下跪却被高强拉着说道谢媒酒等你娶亲嫁妹的时候再说先拜见你这未来的泰山程知府罢扈成闹了个红脸忙见过了程万里恰要说自己家遭不幸无有聘礼却知高强已经代为下了聘更是感激。 论到婚期则扈家刚遭了大难按礼是要守孝的只能先定了亲事服满再办。至于说到扈家庄的重建高强也交代了燕青大力照拂这位可是大宋地大财神扈成又是连声称谢。 等到无人之时燕青才向高强说明自己地意思。扈成为石秀办了这么多年的差又是负责京东和大名府一带联络的就算不晓得宋江地身份也知道梁山和衙内有莫大的关联。如今他全家都毁在梁山的手上虽然不是出自衙内或者宋江之意然而归根结底这事也还是和衙内脱不了干系。 扈成忠心为衙内办事遭际如此惨法衙内若不从优赈恤可要叫人寒心。况且扈成兄妹也都算是人才衙内用人之际下点功夫以收其心也是应当。 高强连声说他想的周到自己还没想及此节虽然扈成嘴上一直不说焉知心里没有想法这两门亲事一结自己又承诺了要为他重建家园以后再下功夫提拔他便牢靠的多了至少不至于因为心怀怨恨而作出不大理智的行为来。 扈三娘伤势不轻虽然醒了过来但医官说还是暂时不要行动静养为上。高强一意迁就扈家兄妹索性自己的中军就停在这里不走了。到了第二天韩世忠大队回转说是又歼灭了千余喽兵那混世魔王樊瑞却得了风声趁夜一溜烟走的不知去向韩世忠追赶不及只能算他命大了。 检点战果今次剿匪共接了四仗头一仗扈三娘先胜后败应募壮士死伤十来个杀死喽兵五十余人杀伤亦有此数;第二战史进李孝忠和时迁夜袭夺船生擒贼头目张敌万一员杀死杀伤喽兵二百余人俘虏七百挂零一场小胜;第三战高强亲自督战韩世忠指挥关胜林冲杨志等大将悉数登场生擒贼董平鲍旭二员杀死喽兵二百余杀伤五百余伤者何以如此之多大多都是往外逃的时候中箭受伤还有些是被林冲的马队践踏冲撞地俘虏一千四百多人一场大胜;第四仗是韩世忠指挥的扫尾战清剿分散的喽兵一千三百多人斩百人其余被俘。余众皆逃回梁山泊之中。 录完诸将和各军的功劳高强见这许多军马和俘虏这座镇子上是住不得了记得以前在某论坛上曾经看过一个关于一个村庄里驻扎两万重骑兵的帖子支持者反对者吵的一塌糊涂。当时还没概念到了自己领兵才晓得莫说两万骑兵就算自己那四千不到的龙骑兵在关山镇上住的都差点挤爆能写出一个村庄里驻扎两万重骑的人绝对是拿兵将不当人而当成是战棋游戏的数据流了。 此间既然住不得又不能马上回师万一梁山军马再来呢起码程知府是死活不肯放高强就此回师的一力促请大军前去他那东平府驻扎一面就粮一面避风。 高强见士卒长途奔袭又是连战也确实疲惫不堪了当即允可一声令下大军开拔能骑马的都骑上马再押着俘虏队伍在雪地里浩浩荡荡扯了几里地长。扈三娘以及战斗中的伤者则从镇子上和郓州城里征调车辆来运送。 等到了郓州城高强当即吩咐露布报捷。所谓的露布报捷就是指公文不封写在一块帛书上挂在竹竿上一路飞报入朝廷乃是炫耀功绩的意思。要说高强这么骚包内中自然有原因在他来作这京东两路及大名府招讨使原本是被蔡攸赶鸭子上架那蔡家是想要看他的好戏更趁机捉他的岔子。 如今本衙内一到这里立时大捷将惹祸的董平生擒活捉就是要给你们看看我的好戏是那么容易看到的这一道露布捷书不啻是给蔡京一道响亮的耳光更大张了他高强的威势以及在剿匪这件事上的言权对于接下来要实施的招安策略大有裨益。 第三十九章 练兵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高强就带着几千兵马在东平府歇马知府程万里既然已经把女儿都嫁了给扈成那是下了重注在高强一派身上因此也是竭力供奉。要说这几千兵马人吃马喂的耗费着实不少每天光草就得上千束外加粮食几十石余外薪炭若干马儿还要喂精饲料每天花钱都在几百贯上下。高强和身边诸将谈起来时都慨叹用兵不易这许多给养要是从内地运到边塞战场上耗费要多上几倍甚至几十倍可想而知要动用大军作战朝廷要花多少钱了。本朝自从与西夏开战以来朝廷的开支就翻着跟头往上涨其中的艰辛也可想见了。 不过呢现在这些事情都有程万里张罗而且郓州城里别的不说这点东西还供应的起高强乐得轻松。住在郓州城更有一件好处那就是军营不用另外盖了这地方原有的千余兵马都被董平败光空出来的军营大家挤挤也就够了要知道董平的兵虽然只有千余这些兵可都是拉家带口的现在兵都没了家属也都得迁出军营去有的官兵还是被董平裹胁上山落草的这些兵士的家属更是早已逃的不知去向腾出来的房舍足够高强的四千兵马住了。 高强在这住了些时平日分遣骑兵在梁山泊周围巡视。这倒不全是装样子给人看的眼下他住在这郓州城里此处没有建立鸽站宋江纵然有消息出来先要传到李家庄然后再由人送过来。如今又是大雪封路难免传送不及时因此要派遣斥候。 话说这么闲着就没事作了非也高强在大名府本来是想要好好整顿一下军务的哪知董平斜刺里杀出来。只得拼凑了这些兵马上阵仗着偷袭得手没有打什么硬仗就得胜其实说起来甚为侥幸。现今大军停留在外面不像在大名府本埠时众兵士的精力被自家的柴米油盐分散了许多正是练兵的好时候。 说到练兵这方面高强就是外行了。那可不是看几本古代兵书或者几部励志热血军旅片就能冒充专家的。要说是现代的军事鼎那更是毒药中的毒药里面的众位猪脚不管走地什么路子统统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守纪律要按照真正的军人概念甭管你多牛为国家立了多大功军人没有纪律观念那就是渣要是把这种书里面的观念用到现实的军队中你就等着死吧。 除此之外这些将领对他服从。一来是他的地位和家世。二来也是大宋以文统武的体制决定了武将都得服从文官的领导象这样领导军队地文官就被称为帅臣。但是所谓的以文制武。其实不光是武将要服从文官的领导也意味着文官不得直接掌握军队不得越过武将对下面的士兵指手画脚而高强因为是科举出身作的又是文官也就必须遵守这样的规定。 当然了仗着老爹高俅的地位高强对于军队将领的影响力要远远大过寻常的帅臣再加上韩世忠杨志等将领都是他的亲信因此这番练兵他还是费了不少心血。出了一些点子比如强调纪律锻炼和意志品质将之置于传统地刀枪箭技操练之上就是出于高强地坚持。虽然有些将领对此不大理解林冲这位禁军教头就是其中之一但象韩世忠关胜这样的实际带兵将领对于纪律的重要性其实是深有体会地再加上高强强调纪律的第一条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拿着这条杠杠。先就要求诸位统兵将领予以服从那还有什么可说道的 由此这一场郓州练兵活动就开展起来。基本上由于不能改革军制现有的指挥框架无法变动因此主要的练兵都集中在强调纪律和服从观念上。横竖外面大雪三不五时下着诸将干脆就照着高强的建议大搞士兵内务和队列操练不理解那不要紧执行先。 对于这场练兵高强是寄予厚望。他的目标是要避免靖康之变强军是不可少的一环而梁山上的喽兵就算招安了不建立起官兵应有的纪律来地话到了边疆战场上只怕也不大靠的住。因此从这场小练兵中总结经验教训以便不久的将来整训更多更强悍的军队是十分必要的。 一旦深入到训练之中高强就现了这时代军队与后代一个明显的区别:集体生活。大宋士兵是家属一道从军的虽然也有相当的时间和同袍在一道但明显不象后代的军旅那样整班整班地士兵每天朝夕相处吃饭睡觉都在一块。越是和平地区和平时期的军队由于军政和军纪的这种倾向就越明显而象那些被上官和生计逼迫每天都得到处作工作生意的兵士哪里还有半点军人的样子 而对于这一点郓州这个环境就体现出优势来。队伍拉出来了营房又是现成了想不过集体生活也不行了。于是下雪练内务不下雪练队列不到半个月这几千兵马看上去就很有点样子了。由于后勤方面的限制兵士的装备还无法整齐划一因此这内务也不可能做到什么被子豆腐块枕头一条线但大体上保持齐整还是做到了。 到了这个份上就不能单纯练这些玩意了得研究具体的战法然后形成条令予以推广。条令这种玩意其实大宋军队中也是有的例如象神臂弓这样的武器就有严格的战场分使用以及保管条令甚至有详细到少射一箭如何处罚的如果要求提高射还要分出专门的上弩人进弩人弩人后世日本战国时很有名的三段击其实也就是这么回事都是咱们老祖宗玩剩下的。 但是这样严格的条令毕竟是少数在这种冷兵器时代还是个人技艺占了主导好象现代战争算是强调军纪和作战条令了吧一旦打起白刃战来还是混乱一团。在这种条件下宋代的军队也有自己的制式武艺。最有名的当然是本朝开国太祖赵匡胤的太祖长拳此外著名的将领都有武艺传世什么杨家枪呼家枪高家枪关胜当然也有关家刀且号称是传自三国关二爷的春秋刀法真假与否就无从考证了。 其实像这种武技虽然是以人命名。未必就是某人亲创的多数还是某只军队中广泛教习的武艺结晶。像这种专业问题身为军中教头的林冲当然是最有言权的高强索性将他的禁军队伍当成了教导队从各指挥当中选出士兵来充实到这个队当中准备培养成合格的使臣来加强整个军队的素质。此外高强也给军队的改革打上了自己一点小小的印记宋军的基本单位是指挥其地位大约相当于现代军队当中的连但高强对这个指挥的称呼很不习惯。当他知道这个指挥有些地方也称为营的时候。当即拍板以后所有的指挥都称为营本来还想把指挥使改称营长的。但是诸将都觉得别扭只得参照百人官都头改叫营头。 不知不觉之间大观四年就走到了尽头眼看着新年就要来到众将士都有些思乡心切这练兵就有些进行不下去了。高强这时也接到了宋江的消息梁山吃了这一场大败虽然有些人叫嚣着要再度出击营救被擒的董平和鲍旭。但更多地人却慑于官兵地战斗力主张谨慎从事再加上年节的到来宋江得以约束部下严守山寨不得外出。 既然郓州城没了危险高强便辞别了程万里领兵回去大名府过年了。程知府自然放心不下高强留了扈成和十来个新提拔起来的使臣命他在此招募兵士。整练新兵协助程万里把守城池横竖他上报了扈成忠义守城的功劳也保举他为东平府的兵马都监大约年后这任命也该下来了。 这当女婿的帮老丈人守城谁都没得话说程万里见留不住高强也只得送行临别少不得对高强和诸大将都有馈赠大名府官兵也都有犒赏。扈三娘依旧留在郓州城养伤倒是眼见大好了。 押着俘虏拿着犒赏又经过二十天的训练军队比来的时候看上去精神了好多高强一路上左顾右盼得意洋洋连迎面的寒风都不觉得有多冷了。 待回到大名府已经是农历二十八。此时朝廷的回文也下来了众官兵的赏赐都依高强所奏从大名府桩管钱粮中支取再加上过年节应该放的犒赏物资这一下大名府的府库可谓大出血了。象林冲这样生擒贼地大功便赏了黄金二十两打了两只大大的金碗看起来着实叫人眼馋。 当下除了一些守城兵丁余众尽皆放假过年高强回了府中娘子蔡颖和小师师也都回来了大家看在过年的份上好歹面子上是过的去的。而小环和金芝这两个对于自家官人和大娘之间的矛盾只是有些感觉内里全然无知只当他俩是夫妻间的寻常讴气夹在中间胡乱安慰一气却弄的高强哭笑不得。方百花却又回两浙去了也不知赶不赶的及回乡过年。 腊月二十九这日高强拢着袖子在官舍前厅看众妻妾和家人们忙着贴福字贴桃符还要用酒糟涂抹在灶门上叫做醉司命心里正盘算着:小师师我也吃掉了得找一日好好收进房来不到得委屈了她。正在想美事金芝却在后面推了他一下:官人直恁地闲荡莫要阻了奴家们忙年。 真是孔老夫子那句名言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自从本衙内给了她两天好眼色这丫头立时又活跃起来了啧啧高强一面摇头叹息一面却赶紧溜了出去他才懒得在这里闲逛。 一脚到了门房逢着李孝忠在这里与几个牙兵谈天说地高强也上去凑热闹大家说些关东关西地过年民俗高强听的津津有味这可都是生活呀书上看不到的。 正说话间外面来了几个贫民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戴着妇人头面脸上却涂着油彩戴着面具神神道道地。高强看的纳闷心说这是什么来路只见那几个贫民到了留守司近前也不避让反而直迎上来手上敲锣打鼓口中念念有辞领头一个手里拿着个口袋直往前伸。 旁边有个牙兵见高强一脸的问号笑道:怪道留守相公不知这是小百姓的玩意唤作打夜胡装这些妇人神鬼的头脸又敲锣又击鼓的说是驱邪除祟也就是挨家讨些喜庆钱儿他们好过年。 高强这才了然心说看来本衙内官声不错这些贫民都敢到我这里来讨闲钱了。大过年的给点钱也是讨个意头高强不以为意正叫人拿钱给散他们那伙贫民中忽然有人一抬头和高强打了个对眼。 高强和那人一望就觉得有些面熟再仔细看时禁不住吃了一惊:居然是他可这人怎么会到了我这里恰待上前相认却见那人微微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角门方向而后便径自去了。 高强知他的意思扯过李孝忠来密密吩咐他到角门处候着少停若有人来到不问姓名只管带进来见我就是。李孝忠虽然年少心思却机敏见高强说的郑重知道干系非小便即答应了溜到角门处候着。 高强自回书房命人将韩世忠找了来过了片刻韩世忠和李孝忠前脚后脚进来李孝忠身后就跟了一个人。那人见了高强将头上的斗笠摘下朗声笑道:高应奉不对现下该叫高留守才是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韩世忠见了此人面孔微一沉吟已经认了出来惊道:竟是辽国马光禄此人是谁却是大观二年时高强出使辽国一路随行的辽国光禄大夫马植 第四十章 远人 当日高强在辽国出使遇险差点连命都丢了不过马植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不降反升高强临回国时他已经升了作光禄卿。不过此人身为辽国大臣再怎么样也不大可能这么一声不响地来到大宋境内这是要干什么 马植见高强满脸疑云笑道:不怪高留守迟疑倒是马某来的莽撞了这厢先行谢过。对着高强抱了抱拳又道:高留守马某这次乃是隐姓埋名便装前来为的乃是送与高留守一场大富贵。 高强听了一怔怎么有什么大富贵送给我这口气怎么听着有点象策反我的架势呢原本当初出使之时这马植一路随行高强与他言谈甚欢觉得这人倒是有头脑的大可交个朋友后来回来之后李应的商队头一次走通了女真的商路也还是仰仗马植的照拂再往后辽国闹起了旱灾郭药师来向高强借粮双方议定用辽国的盐和马交换大宋的粮食于是这条商路就改成了海上商路不经过燕京马植也就不大在高强的视线中出现了。 他皮笑肉不笑:马光禄有话请讲当面。 马植看了看高强忽地仰天一笑笑声中殊无喜悦却有说不尽的苍凉抑郁起身向前一步大礼参拜口称:马某情愿为大宋前驱收复燕云还我中华故土望高留守收留引荐 咣当一声高强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顾不得心疼这后代值上百万的上品定窑瓷器高强心中的震撼无以言表:一个辽国的大臣私自前来投奔自己竟说要收复燕云这辽国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 慌忙上前将马植扶起也不晓得说什么好只是胡乱应了又命李孝忠出去巡视一圈再将燕青找来。这边马植已经坐定。神情慷慨地道:不瞒高留守辽国自天祚登基之后政事不修唯事田猎国事悉数委之小人如耶律俨萧奉先等辈。比年来北地连遭大灾牛马多死大雪伤稼。连年不登斗米多至千钱百姓面有菜色道路饿殍随处可见那天祚却仍旧每日游玩不理朝政众小人只知逢迎天祚不知赈恤百姓直闹的天怒人怨大变就在眼前 他两眼很有诚意地看着高强语气中充满了感情:想我马家本是汉人。不幸沦落戎狄腥膻之地。一晃百又三十年矣。一向思归中原只恨报国无门而今辽主失政。国势将颓正是我马家回归中原的大好时机马某故此干冒奇险潜来大宋将辽国并燕云形势双手奉上俾我大宋可出兵北向收复燕云故土重现汉唐盛世 最后这一句话高强听着甚是耳熟好似看过不少yy都是这么叫嚣。不过高强对于历史一直有这么一个观点那就是历史是不可能重复的就算表面相似背后也会有完全不同的机制。汉唐两朝在对外征讨方面都建立了赫赫武勋列举之下确实叫人看着热血沸腾宋朝在这方面只能捂着脸躲在墙角哭泣了。不过。这些武勋的背后则是中原百姓所承受的巨大苦难为代价而武功鼎盛展到后来就走向了穷兵黩武汉唐两朝最终都亡于农民起义之后的藩镇割据这仅仅是偶然的巧合吗错了这就是帝国主义的必然下场民国以后喊了多少年的打倒帝国主义难道说我们新一代还要复兴自己的帝国主义吗这个反正本衙内是不会干的谁爱当炮灰谁去好了。 但是具体到宋朝的局势这收复燕云就不光是面子上好看了后代的历史表明失去了燕云的天然屏障黄河以北地区面对北面游牧民族的入侵几乎完全无法防守而北宋的都城汴梁又是建筑在一片开阔地上周围无险可守这才导致了靖康之变。因此当高强下决心要在这个时代作出一番事业来的时候第一目标就是要收复燕云恢复中国传统的长城防线。 这么说起来马植的想法竟是和高强不谋而合表面上看来确实如此不过所谓重现汉唐盛世这种屁话高强固然不会放在心上即便是说出这番话的马植在看到高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之后也明白到自己下错了说辞而不晓得如何继续了。 停了一会高强懒懒地摆了摆手道:马光禄这些话就不用说了大家都是聪明人兹事体大我可不能凭你几句豪言就拿身家性命乃至我大宋的国运陪你玩还是痛痛快快都说出来罢。 马植一脸地尴尬好在此人也是久经考验迅调整心态脸上表情也恢复了平和:叫高留守见笑了马植在辽国犯了事不容于人因此一怒逃来南朝欲借南朝之兵一雪前耻此乃实情。不过适才所说辽国将有大乱一事确实实情此一节乃是如今辽国境内有识之士的共识多有人已经在筹谋着如何应付这场大变马某不过是先行一步而已。 高强点了点头心说这听着还像话。那辽国到底会不会有大变本衙内自然再清楚不过满打满算也就三年吧之后女真人就该起兵了再过几年辽主亲征却遭到护步答冈的大败那就是呼啦拉似大厦倾而后食尽鸟投林落了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了 至于马植在辽国犯了什么事竟然落到了亡命大宋的地步这就有点费解了。不过看马植的样子大约是不打算说出来的高强也不担心横竖这事小不了他在辽国也有眼线叫石秀和李应二人想办法打探就是。 只是在此之前有一个问题需要弄清楚:马兄如此说来这辽国你是不再回去了从此就在我大宋安身立命直到打回燕云为止马植既然是叛逃的这辽国光禄卿的头衔也就可以不叫了因此高强兄弟相称。 马植毫不犹豫地点头:正是还望高留守收留于我。 这个马兄。你我当初虽是言谈投机也未必能够推心置腹马兄对我如此另眼相看小弟却有些受宠若惊啊啊哈哈哈。干笑两声。 马植却道:高留守何必妄自菲薄高留守虽然年少胸中却有大志而大宋之志舍燕云而何及方今辽国将乱正是大宋收复燕云的千载良机。高留守若有意名标青史自当有意于此马某深知辽国山川地理军力虚实当知平燕之要略;又平素广结燕云豪士一旦大军北向马某可为前驱。如此有用之身高留守岂有不用之理一面说着一面身子前倾双眼紧紧盯着高强口中缓缓颂道: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敢问高留守。当日改天换日之壮士而今安在 高强一愣随即开怀大笑。心说随手剽窃的主席诗词我都快忘了亏得你还记得这般牢靠这原是当日使团途径榆关也就是现在的山海关时高强说给马植听的当时让马植钦佩的五体投地看来是这一时的王霸之气散才有了今日马植弃国来投啊什么你说这王霸之气又是恶搞错了错了主席雄才大略开创一代江山。如此雄主作出来的诗词谁说没有王霸之气我跟谁急 当下上前握着马植的手彼此欣然一笑尽在不言中。高强便道:马兄舍国来投他日大宋若得收复燕云兄当居功。只是刻下宋辽两国盟好百年之久彼此约为兄弟之邦若被辽人知悉马兄来到我大宋必要派遣使节向我朝廷要人。那时节小弟也不得维护马兄了。说不得马兄须得改姓更名潜藏形迹一段时日待时机成熟小弟向朝廷上那平燕之策时马兄才好出来行走。 马植早料到此节当即允了且道:马某作此破家灭门之事见今我马家数百口犹在北国如何不慎不瞒高留守说马某已经想了一个化名在此唤作李良嗣。 这个名字报出来高强登时如遭雷击:李良嗣李良嗣怪道我当初听见马植这个名字时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原来颠倒是你 历史上童贯出使北辽之时使团中带回来一个辽人此人化名李良嗣后来被徽宗赵佶赐以国姓易名为赵良嗣。他向朝廷上平燕之策倡联金攻辽而后又亲自几次出使最终定下海上之盟。辽亡之后金兵随即攻宋北宋很快灭亡朝廷归罪于海上之盟的策略失当赵良嗣被定性为亡国奸臣被杀于贬谪途中其实很大程度上只是个替罪羊而已。 史书中多半时候都称他作赵良嗣马植的本名只是在开头他投奔童贯的时候说了一下因此高强想不起来。不过转念一想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赵良嗣到了我这里那就是说童贯没有机会上平燕之策了本衙内若以此为契机大可以提出属于自己的平燕之策将未来收复燕云的整体策略把握在自己手中。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收复燕云你马植不现在应该叫李良嗣确实是功一件啊这功劳在哪呢就在今天前来投奔本衙内了 高强想到这里放声大笑握着李良嗣地手用力摇了几摇:好好名字姓李姓的好良嗣这名字更好 放下李良嗣的手也不管他一脸的茫然无知转身恰好见到燕青进来忙拉过燕青将李良嗣的来历说了一遍叫燕青想办法安置他还得给他编一个身份来历务要作的天衣无缝叫人查不到半点破绽才好。 燕青听说这人居然是叛逃的辽国大臣心知此事干系不小当即答允了上下打量了李良嗣几眼道:这位李兄相貌全是汉人只是口音与中原有别谅来只需在中国多住些时便可无碍。小人意欲将李兄假作是北地贩马的商贾只因我家留守相公留意马政而辽国不许良马入市我大宋故此小人引荐了李兄给我家留守相公。这等说可妥当么 李良嗣无可不不可高强也无疑议这事就这么定了。 李良嗣跟着就要说他的平燕之策哪知高强却已经全盘知晓了这海上之盟作为北宋灭亡的一个重要原因不但当时人议论纷纷后代历朝都有人研究这个问题翻来覆去说了不知多少遍。说得夸张一点要是读宋史的不晓得海上之盟出门你都不好意思和人家打招呼了。 后人对于这个海上之盟最大的诟病就是北宋在道义上站不住脚那时辽国和宋国是有盟约的双方号称兄弟之邦而金国则是新兴地国家在社会文明程度上和辽宋都完全没法比北宋却和金国联合去打辽国也就是背盟攻打兄弟之邦说起来叫人齿冷。当时人记载名将种师道的一番话大约颇有代表性:今日之举譬如盗入邻家不能救又乘而分其室焉无乃不可乎意思就是隔壁邻居遭了贼了我不去抓贼却和贼一起抢劫邻居家这叫趁火打劫这事能干吗 后人拿这种理由来指责北宋决策的君臣其实是非常可笑的因为也就是这个邻居一百多年前气势汹汹地南侵掠地直指汴梁看到不能取胜才要了一笔岁币回去了按照现代的理解宋辽其实非但不是兄弟根本就是辽国向大宋收保护费彼此是一个平民和一个黑社会之间的关系。当这个黑社会遭到更凶更狠的黑社会欺凌的时候你指望这个平民去帮助原先的黑社会打架这叫什么逻辑 当然了北宋在联金灭辽这一点上作的也确实不够漂亮给人落下了口实这点不假。不过按照现代的外交理论那就是弱国无外交口实这种东西随便找都有了哪里少了这一个有本事你去和卢沟桥上开枪打日本鬼子的二十九军官兵讲讲这个口实的问题人家不用大刀砍你才怪 今女真方兴其人数虽寡而将士甚勇。而辽国已有瓦解之势彼塞外之民惯以形势分合契丹若败于女真则国势必解。大宋若趁此时而起联女真灭辽两国分辽之疆土而有之则燕云可复也高强这边脑子里转着念头那边李良嗣已经将他的联女真灭辽之策讲述完毕只看高强的反应如何。 第四十一章 立志 高强整理了一下思路向李良嗣道:适才李兄所言女真将兴必乱辽国天下这一节小弟也甚是赞同。当日出使之时小弟为了追杀赵钟康一伙马贼干冒奇险深入生女真境内也曾见识了那女真人的战力马贼一伙本是北地悍匪多少辽兵都不能制却被那些女真人一击全灭诚为惊人。 只是小弟有个疑问我看那女真之人穹穴为家腥膻为食向来是为我大宋视为戎狄的想必辽国百姓也多视其为蛮夷之人。此辈若乘势而起谅必人心难服我大宋以文明之邦若与彼蛮夷联手攻灭通好百年之辽国岂不是遭人齿冷在高强看来这才是北宋联金攻辽策略最失败的地方。一个落后的民族征服一个先进的民族最大的障碍不是武力而在于人心。任何经历了长久的繁荣富裕生活的民族都会对本民族的文明文化产生相当的自豪感而当遭到落后民族侵略的时候这种自豪感就会受到极大的挑战会令这些人民感觉受到了侮辱。 当历史上宋军进攻燕京的时候恰值大批辽军被女真打败败退到燕云境内。所谓哀兵必胜这股力量正愁无处泄一听说宋军竟然和那些野蛮的女真人联合来进攻自己登时一腔怒火全都撒到宋军头上;而宋军这边却由于策略的失误以为燕云的汉人都应该是欢迎自己军队的双方的心理准备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当时的宋军都是西军的精锐这股精锐原本就是为了实践海上之盟从西北6续调集到燕京集结起来的但是恰好在这个时候方腊起义爆朝廷仓促间将这股大军调去东南平灭方腊。 从实战的进程来看这支西北兵马的战斗力相当强劲几路大军分进合击。短短数月就把方腊起义完全打败。但是西北的兵马调到江南平叛不说这长途跋涉和战斗地损失单单气候和水土不服就足以将一支真正的军队打倒了。而在平灭了方腊之后这支军队又没有得到任何休整补充的机会又长途北上出征燕云。试想一下当日宋太祖平了北汉之后直接移师攻辽。以太原到北京这样的距离史家都说他不恤士卒以疲兵出征由此取败何况这批征燕的兵马是从陕西而到江南又从江南北上燕云以这样的疲惫之师攻打哀兵姿态的辽军也难怪宋军一触即溃了。 高强总结了这些教训之后得出的一个小小结论就是如果没有女真盟约地束缚。北宋的回旋余地就会大了很多。最起码。不必为了履行盟约而被迫用疲惫之师来征讨燕云大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自行集结兵力选择攻取燕云的最佳时机因为基本上女真和大宋一个打北一个打南彼此并没有联合作战的情形这个联金灭辽的联金到底有什么必要呢 不过他心里这许多道道李良嗣是不可能晓得的从字面上听起来。高强的说辞好象就是在说些礼义絮叨什么宋辽兄弟之谊女真蛮夷之国之类的迂腐之言心下顿时冷笑:倘若真看在宋辽兄弟的情分上你收留我这辽国叛臣则甚 高强见他神情转念一想已知其意不由笑道:李兄勿要误会小弟既然愿意收留李兄。这燕云之地么自然是要取地。不过燕云虽然要取女真却未必要联当视局势随机应变不可将自己地手脚给束缚住了。 李良嗣闻言一怔他是看到了女真必定会给辽国带来灭亡这样的一个好战民族在灭亡了辽国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之后其气焰将会无比高涨以兵甲不振的宋国要和这样地民族作战乃是不智之举。基于这样的考量才提出了联女真以灭辽的策略不想高强却说未必要联女真那么对于这个即将取代辽国而成为宋国北边邻居的新兴强国高强准备为大宋采取何种策略对待 对于这个问题高强却暂时不打算回答。其实他就算想要回答也不是现在就能说清楚的毕竟女真根本都还没起兵在这个时候能看到女真有能力灭辽的人象李良嗣这种就足以称为有识之士了又有多少人能想到灭辽之后的女真人会是什么样子应当如何对待 如今辽国暗流潜伏形势万变我当谨慎从事不可妄动。不瞒李兄小弟这两年来每年派遣多批商队前往女真族中与彼市易在彼处布得有眼线女真若有情变小弟这里只怕比你辽国皇帝知道的还要快了一些。高强这倒不是吹牛史文恭的师弟苏定现在常驻女真族中就紧跟着女真完颜部又建立了完颜部渤海郭药师北京大名府这样三级接力的信鸽传递路线对于完颜部的情报搜集和传递工作堪称当世无人可比。即便是辽国边境的守军也不可能象高强这样高度重视完颜部这么一个几千战士的小部落更不可能象高强这样凭借着外国人和兵器贸易的关系和完颜部的孛堇们建立起彼此的信任来。 李良嗣遽然而惊心说这宋国的使者果然不是吃素的居然出使一次就在辽国身后埋下了钉子若不是从这位高留守口中说出来却哪里有人知道他原本以为自己身为辽国旧臣对于北地的情势了解乎宋人之上这便是他地最大资本但现在高强这么一说已经动摇了他这一点信心。 幸好高强接下来的话就让他又安心不少:只是小弟年轻着手进行这件事也才几年终究比不上李兄对北地了解之深何况李兄是燕云大族平素交游甚广更非我所及因此这收复燕云之事日后仰仗李兄之处良多还望李兄有以助我。 李良嗣目光一凝:高留守言下之意莫非要我暗中联络燕云豪士等候大宋攻打燕云之时。举义旗相助么 高强淡淡笑着道:正是此意莫非李兄单身前来投奔我大宋竟没有在燕云留下几颗有用的棋子么他的目光与李良嗣在空中交击二人半点不让。 过了片刻两个人像是约好了忽地又一起大笑起来。李良嗣朝高强拱了拱手道:李某受教了高留守果然不愧是南朝俊杰不枉李某投奔于你。 高强大乐。心说不露两把刷子我还怕震不住你呢如今可服了么自今日起燕云之事任凭兄为之要人要钱都只管开口。小弟虽然不才要人千八百人也可一呼而集若要钱时百万贯钱等闲事耳。李兄只需为我广为探听燕云及辽国境内动向。燕云一带豪士如何。人心如何百姓生计如何兵力士马如何。田亩如何市易如何粮米产出如何大臣有才无才者如何得人心者失人心者如何。凡此种种皆要李兄留意。若有情愿倒反辽国归顺我大宋者当深结之使其深藏辽国之中只等我大宋攻打燕云之时助我取燕云。而后守燕云务必全取燕云之地北地之险尽为我大宋所有。是为要务切切在历史上海上之盟本身也很莫名其妙徽宗赵佶只晓得要燕京不知道要守燕京必须要占据其北面的燕山诸处险关结果导致女真兵堂而皇之地占据了山海关。燕京门户大开。前鉴不远高强可不想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李良嗣见高强说的郑重所谋又细不忧反喜。他亡命南朝本来就是把脑袋拴到裤腰带上了高强就是他的大靠山这个靠山的实力越强对他的好处只有越大。当即应允了高强命燕青在大名府中觅一处妥当地宅院供李良嗣栖身及作为燕云工作处的办公地址当然这个名目只是在高强心里转转而已不容于口。 当下李良嗣随着燕青自去了高强这时候才有空搭理一旁听了半天却不一言的两个人韩世忠李孝忠:世忠李小哥适才我与这燕人的说话你二人尽皆听在耳中有何话说请讲当面。 韩世忠二话不说站起身来两步走到高强面前单膝跪地昂然道:自当日小将随衙内出使北国入燕京城门时衙内以大志教我那时小将便下了决心此生必追随衙内之后以收复燕云为毕生之志今衙内有志于燕云正是小将之幸他日衙内为我大宋攻取燕云之时世忠愿为前驱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从这种刚直的武人心中吐出来的话语当真是能斩钉能截铁扔到地上叮当响高强听了也是感动双手将他搀起重重地在他肩上拍了拍俩人这么久以来的相交那也不用多说了。 再看一旁的少年李孝忠时此时脸上也不象平常那样一脸地无所谓表情。他望着高强大声道:小人自幼顽劣不知生平何所为也无人教我什么做人的大道理。只我既是宋人收复燕云责无旁贷留守相公既然有如此大志小人这条性命便卖给你又有何妨 高强自来对这少年一直甚为器重虽然不晓得历史上这少年有什么作为但就凭这些时的相处此人年纪虽少竟是个天生的将才一打起仗来就精神抖擞指挥若定更难得是善于和人相处李遣那么难缠的人李孝忠都可以和他交朋友单从这一点上来说这李孝忠就值得他看重。如今听见李孝忠这般说法高强心中大喜上前将他肩膀抱住道:好甚好我等大宋男儿正该为国家效力收复燕云保我大宋河山。但愿今日之誓我等牢记心中他日立马燕京城头再以今日之誓下酒痛饮 三人把臂而誓立下了齐心协力收复燕云的誓言。本来按照古人的习惯作风这时候应该是后院桃花盛开大家备了三牲祭礼上告天地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不过高强这穿越过来的人怎么也不习惯玩那一套何况在现代看多了黑帮片这兄弟么都是拿来出卖的大家若真是志同道合结不结义也只是个形式而已。 新年的鞭炮声。从第二天晚上就开始响起一直响到了新年地第一缕晨光升起地时候。这一年按照去年秋郊时颁下的圣旨改元政和是为政和元年。 在历史上这一年正是张商英作宰相将蔡京的诸般法度逐一推翻地时候。不过这张商英志大才疏所推行地政策触犯到了大官僚地主的利益。给了政敌以排挤他的机会结果第二年黯然下台蔡京重新登上相位原本就很急功近利的崇观变法到此完全成为了应付朝廷财政赤字的种种应急措施。再加上蔡京惩于过往几次罢相的经历专一以迎合徽宗赵佶巩固手中的权力为己任结果北宋的政局从此急转直下终至于糜烂。 但是现在地政和元年却与历史大不相同最起码从表面上看来。确实有政通人和地样子。刚刚经过的大观四年郊祭。举办了大宋万国博览会。近代英国的万国工业博览会那样汇聚了工业革命的成果展示了英国作为世界工厂的实力。奉为维多利亚时代的经典时刻连维多利亚女王自己也在当晚的日记中写道:今晚是不列颠最伟大最辉煌最富足的日子;大宋的这次博览会虽然缺少了现代制造业和各种明地支持但其展示地各国珍宝和大宋的各种传奇产品也足以代表这个时代最高的文明水准能够有幸目睹这次博览会地人民无疑都充满了幸福感和满足感那些身在博览会举行地汴梁城的市民们。心中更是无比的自豪。 而从这件事上名利双收的北宋徽宗赵佶在新年到来之际眺望着皇宫对面金碧辉煌的丰乐楼再远眺大宋万国博览会的大市场心中岂无所感高强爱卿年轻有为真乃本朝栋梁之才也年前剿匪大捷的露布就已经传到了汴梁不过时近新春。朝廷非紧急要务是不大办事的因此赵佶只是下旨命枢密院按照高强所奏报的将士功劳论功行赏以便从军的将士能过个好年对于立功地高强自己却没有加赏。 事实上对于要如何奖赏高强赵佶自己也没有想好。按照高强的官位来说大名府留守已经是亲民官中的极致了若要再升他的官除非是调到京里来任尚书或者知开封府事。但是高强现在连一个馆阁的帖职都没有要作开封府尹可不大够格若要他作一部尚书么却又有些泯然众人矣。他为此烦恼了好一会后来还是郑贵妃对他说如今梁山虽败了一阵巢穴未灭高强职责招讨使正该乘胜追击剿灭梁山贼寇而后已。若是这时候临阵换将恐怕未必有利于剿匪大计官家若要封赏高小卿家也该等到荡平梁山之后一并封赏才是。 这郑贵妃近年来专宠后宫自从大观三年死了王皇后如今已经过了一年多按礼应当再立新皇后朝野都以为必定是立这位郑贵妃无疑了却迟迟不见赵佶下旨。但即便如此赵佶对她却依旧宠爱如故这时听见郑贵妃如此说觉得有理也就允了。 复从案头拿起一卷文书来向郑贵妃笑道:这是太常寺请朕重立后宫之主的奏章原本朕早想将爱妃扶正只是国舅郑枢密身居宰执若是爱妃正位后宫郑枢密少不得要被御史台参上一本。外戚不得居于宰执此乃本朝旧法朕也无可奈何呀。 要说这郑贵妃没得宠的时候需要郑居中为援手现在专宠后宫了却又怕郑居中的势力太大官位太高连累她这贵妃也遭忌。如今听说因为郑居中的缘故自己连皇后地没得作心中哪得不恨当即作出绵软温厚的样子说什么朝廷自有法度奴家只愿伺候官家余皆不理。 赵佶呵呵大笑决心已定次日即降旨太常寺吩咐策立贵妃郑氏为正宫皇后同时以避嫌计令郑居中落枢密使以资政殿大学士为中太一宫使。 诏书既下最开心的却是蔡攸他挥舞着一份载着这条消息的邸报冲进蔡京书房口中嚷着:爹爹今番大喜了 第四十二章 虚位 枢密使这个职位来源于唐朝代宗年间置内枢密使的职位命宦官担任作为皇帝和臣僚之间的中个实际上成为了宦官弄权的工具。至五代郭威在后汉担任枢密使后来他建立后周朝又加强了枢密使典掌兵权的职能到北宋建立枢密院遂与宰相的中书对持文武二柄号为二府。 基本上由于宋朝以文制武的国策枢密使这个职位极少有武人能担任只有开国时大将曹彬和曹利用曾经担任后来皆罢。仁宗时狄青立功西北和西南战功赫赫人所共仰。但就因为他是出身行伍作到枢密使的时候脸上还有金印文官们就群起而攻之说他作枢密使就是不守祖宗之成规而自比五代衰败之政狄青遂罢去几个月后即病死。 站在后代人的立场上对于宋朝人如此嫉恨武官大多会觉得很不可思议而且由于北宋就是亡于国防力量的孱弱论者大多以为就是这些文官的福狭害死了北宋。但是站在当时人的立场上这却又是理所当然的事当那些文官谏臣们上书奏劾狄青这样的武将时他们心中闪过的是残唐五代时那种好似看不到尽头的黑夜。 在五代的军阀混战中普通老百姓被当作牛羊一样对待他们的存在只能是为武夫们提供粮食和军器甚至用自己的血肉来喂饱那些武夫们凡是手中有点武力的人全都是良知泯灭就算原本有良知的人别人也会用屠刀教会你游戏规则。任何事情都只能用拳头来解决生命道德尊严文明社会赖以延续的一切全都只能在各位赳赳武夫的屠刀下瑟瑟抖从五代的黑暗中站起来的北宋残留着对那个黑暗时代最为真实和鲜活的记忆因此。不但是文官们嫉恨武人就连宋朝的普通老百姓也把武人地地位降到了最低点。对于这种情绪经历了军人是时代最可爱的人这样教育的现代中国人实在是有很大隔膜的。 在这种情况下枢密使遂渐渐成为文官把持的职位又基于文尊武卑的惯例导致枢密使比宰相低了半级与诸执政同列。可想而知。这种情况长期下来结果就是枢密使在许多人眼中成为了通向宰相大柄的一道阶梯虽然不是什么终南捷径但能够当上枢密使的话大致也就离宰相不远了。 刚刚离任地郑居中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论起兵事战略这位郑国舅是一窍不通的他能够担任枢密使这个位子也只是想作宰执不成退而求其次的结果。事实上。即便是这样的结果。也经历了不少波折其中高强为他诸般策划起了很大作用。 蔡京罢相之后。郑居中本以为自己为倒蔡出了不少力现在总该轮到自己作宰相了却不料新组建的宰执根本没自己的份失望之情路人皆知。而在蔡京看来这个郑枢密的存在对于他要复相又是一件麻烦事。今时不同往日当年他第一次罢相的时候官家赵佶一意绍述父兄遗法他蔡京在新党中最具人望因此才成为辅弼大臣。即便是因为星变而下台继任的赵挺之却是从他蔡京体系中走出来地一旦背叛蔡京身边几乎没有人支持因此只要想办法扳倒赵挺之蔡京复相就顺理成章了。 但现在不说朝野只单单这宰执中形势对他蔡京就已经极为不利。梁士杰身居右相就算蔡京能扳倒左相何执中最有可能成为左相地也是梁士杰而不是他蔡京;除此之外中书侍郎张商英又摆出一副一反蔡京诸法的态势想要树立起属于他自己的政治声望而宰执之外更有郑居中这样地人物对宰相职位虎视眈眈因此蔡京要想复相实在任重而道远这也是他极力想要将高强重新纳入他的指挥之下的缘由。 如今郑居中离了枢密院对于蔡京来说不仅仅是少了一个争夺相位的对手而已。郑居中近年来倒向童贯高俅一派的迹象已经十分明显他这一下台这后妃宦官加宠臣派立刻少了一尊巨神其权力阵营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隙如果蔡京能够将这个空隙抓住就很有可能再次设法与这一派联合起来从而为他的复相之路扫清障碍。 现今西府之中除了枢密副使侯蒙之外另有童贯挂着同知枢密院事的头衔。但宦者而入枢密院本朝已属非常这枢密使的位子谅来官家不会授予他了。蔡京接到这个消息心头也是一喜但以他的城府和算计自然不可能象蔡攸那样得意。 说到这位侯蒙其实也是和蔡京有仇怨地人当初侯蒙进京受职赵佶不知哪根神经搭错向他问蔡大人什么样人侯蒙居然毫不客气一口答道:使京能正心术虽古之贤相弗加也。蔡京听了气的差点犯病这明明就是说他有才无德不可大用了。 以蔡京的脾气当然是要设法报复的不过侯蒙运气甚好这事出了没多久就出现了星变蔡京黯然下台而侯蒙不但安然无恙还作了枢密副使。现今郑居中罢去表面上看起来侯蒙担任枢密使的机会最大如果真出现这样的状况那局势对于蔡京反而是更加险恶了。 蔡京拿手指点着那份邸报沉吟半晌抬起头来向儿子道:攸儿这枢密使的人选对为父能否再登相位大有关联总不得教侯蒙童贯或是那张商英的人得了去。 蔡攸连连点头忽道:爹爹孩儿见作这枢密直学士算起来也有机会进入枢密院何不趁此时机虽然他极力装出一副淡泊的样子但是知子莫若父蔡京哪里看不出他眼中那一股热中 摇头道:你虽颇得今上宠信奈何未曾外放作过帅臣资历上略显不足;若是为父身在相位今番原是你入枢密院地大好时机如今却也休提了。真要论起资历来你那女婿倒比你更有机缘些。 一听提到高强。蔡攸满肚子的恼火自己这位好女婿一向是只顾他自己的升官财的偶尔从指缝里漏出点财喜来都好象施舍一样到最后竟然为了一个博览会的职事干脆和自己这个岳父翻了脸似这样女婿。不要也罢 当初他向高强讨要那博览会的职事还只是看在这职事过手银钱多的份上想要捞一票哪知这一遭办地红火朝廷名利双收交口赞誉高强的声誉水涨船高只是因为他年纪太轻官已经做得极大官家这才没有再升他的官。此等情形落在蔡攸眼中自是恨的咬牙切齿。这功劳要是能摊到他身上。早就直升宰执了哪里还会只作现今这个枢密直学士 爹爹此言好生无理。那高强小儿年轻德浅终不成只为朝廷敛了些财赋便强胜孩儿这许多蔡攸气鼓鼓地连老爹的面子也不大顾了。 蔡京心中一恼心说竖子好生无礼只是眼下他身居闲职正待复相这儿子虽然没多大本事但好歹在赵佶面前也是说的上话的所谓用人之际些许言语之失也不忙作。闷哼一声道:总而言之。只不教那侯蒙得任枢密院事去。你去寻叶梦得他如今官居起居舍人亦有匡正上意之责你二人分头拟个奏章只说那侯蒙昔受上意侦测我蔡京所为但侯蒙却私下里向你二人透露此旨意教为父有所防备。赵佶当时确实是有这旨意给侯蒙的后来却被蔡京买通宫中地眼线给透露了出来。蔡京本想用这一招来反制侯蒙只是星变来的突然未及施行而已。如今这节骨眼上把此事翻出来侯蒙就算能够保住眼前这枢密副使也决计不可能进位为枢密使了。 蔡攸一听便即大喜:爹爹神算自来人主责臣以众忌臣结党这侯蒙面领圣旨背后又以此结好爹爹正是两面三刀之徒。官家若知此事泄漏必然信以为真再不肯大用他了。说罢喜滋滋地去了。 蔡京望着这儿子的背影眼中浮现的却是深深的忧色:蔡家一门中诸子弟皆无所成只能仰仗他蔡京的荫凉如今却教他去哪里找一个好帮手去梁士杰本是最佳人选但现今他已然位居右相若要蔡京复相极有可能需要他牺牲自己想来是极难的。 不由得重重地一拍桌子切齿道:高强小儿枉我一力提拔又将颖儿许配于你竟然这般不堪造就直是这等狼子野心今番若被老夫拿到你私通梁山草寇的凭据再要忤逆便休怪老夫无情了 眼光所望之处窗外雪已初融。 在北京大名府此时高强却也与蔡京同此一窗雪景他当然不晓得蔡京心中对他的愤恨和不解事实上要是不说出他对于日后国运的担忧也确实很难找出充足地理由来解释他要这么快地动手挖蔡京的墙脚说起来蔡京对高强着实不错就连高强的表字妙长都是蔡京给赠的虽然高强平素交结地多半都是赳赳武夫再不然则是草莽英豪士大夫极少少的这个表字极少有人提起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 现在高强在操心的基本上和蔡京也是同一件事:梁山问题。尽管定下了招安大计不过没有和宋江面会不晓得梁山上的情形这招安计划要怎样一步一步实施殊无半点头绪。而且他现在也不敢轻身自出蔡京此时不晓得收买了多少眼线在盯着自己的动向自家后宅就坐着二十多个姓蔡的呢这时候要是跑去私会梁山草寇那就是撞到枪口上了。 而宋江身为梁山之主眼下官兵大举进剿郓州一战丢了几千喽兵两员头领被擒梁山上必定也是风声鹤唳他更是不得轻出是以二人之间若要通个消息可还真不容易。这事不是传递一下情报就算完了是要彼此碰头交换情报然后再商量着拟出个策略来要是靠信鸽来回传递地话安全问题且不说单单这信息量就不是十来只鸽子能搞定的。要是没有概念的人可以想一下手机短信聊天的情形大概就能知道了。 衙内。京中贯忠有飞鸽传书到。高强正坐在书房里犯愁。门外燕青快步走进手中持着一个纸卷。 高强懒得看只叫燕青展读。这传书说地是京里的情状赵佶立了郑贵妃作皇后郑居中因外戚而落枢密使本来侯蒙正位的呼声最高但是不知怎的。赵佶竟只命侯蒙以枢密副使行枢密院事这枢密使地位子虚设不除人了。 许贯忠自然不晓得这其中的玄虚。不过高强这里地信息渠道又自不同那燕青掌心一翻又是一个纸卷乃是石秀转来的叶梦得地书信内中详细说明了此次侯蒙不得正位地背后情由。话说自从梁士杰和高强秘密结盟之后叶梦得也倒向了他这一边但其间的联系则通过石秀单线进行许贯忠身为高强的亲信。太过显眼。 两相印证。自然一目了然高强对于蔡京地用心也大致明白。想想也是好笑郑居中为了能作宰相。费了多少心计。到头来坏了他事的。却是他一向最为倚仗的郑贵妃现下该叫做郑皇后了。 只是朝中这么一闹政局又要混乱些时。莫要给了蔡京混水摸鱼的机会才好高强眼中地大敌始终只有蔡京一人无奈身在大名府肩上这招讨使的担子着实不轻一时也是分身乏术。 燕青见高强烦恼。解劝道:衙内莫要心焦去年衙内主持了大宋博览会极得官家之心朝野也都交口赞誉却未加封赏也只是衙内的资历未到。今番若是衙内将梁山一事底定。两功并叙这枢密使地位子敢是官家留给衙内的也未可知。 高强先是一愣然后很认真地想了想:高枢密听上去不错和燕青对望一眼。都笑了起来。 燕青说的这个前景事实上可能性很高枢密使这么个要害地位子一时也缺不得人赵佶却将他空着不除人摆明了是有了预案却又不好明说。若说这位子是留给高强地倒也说的过去。当然也有可能是留给西北童贯的但童贯去年出征西夏却是雷声大而雨点小大军出了横山之后西夏军闻风而遁摆出一副诱敌深入地架势童贯有意直捣夏育诸州手下的众大将却多有难色都说宋军骑兵少步兵多这军粮都得从后方辗转运来。虽说数年积聚军粮的数目不成问题但是运粮地安全问题还是难以解决童贯为了怕西夏兵突袭又不敢分兵军队控制地范围有限无法保障粮道。 结果扰攘一番只得两手空空地回去在横山附近又建了两个堡寨将延安府与河东麟府等州的联系又加强了一些。童贯回来之后当然是上书称捷我师突出横山诸寨夏贼望风远遁云云。这等把戏要是蔡京在时便好说抓着一件不成战功的战功从皇帝太师以下都可以向脸上贴金大家升官财例如臧底河城受降之事就是如此。 怎奈现在蔡京去相张商英要摆出与蔡京不同地谱来抓着这份报捷文书就不放指斥童贯无功请功欺君罔上要求赵佶降罪于他。赵佶也晓得童贯理亏只是兀自袒护说夏贼不敢交战也是事实纵使没有大功也不当降罪于是不了了之。 有这一场风波再加上童贯的宦官身份要作枢密使原本就阻力极大赵佶虽然信他却也不会为了他而公然对抗整个文官集团的怒火。 如此一来放眼朝野也只有寥寥数人能有资格染指这个空出来地枢密使位子其中还恰恰就有高强这一号。 第四十三章 新军 分析归分析但高强心里也明白梁山这出招安的戏要是唱不好那就别说枢密使了蔡京一个反扑过来自己弄不好得乖乖地回去抱着蔡京的大腿混混到蔡京老的玩不动为止。到那会多半也就大家一起玩完了。 过完了年大宋民间的生活重心就是迎接上元夜的灯会了去年上元夜时大名府被晁盖等梁山贼寇闹的不善虽说仗着官兵早有防备迅扑灭但还是让许多老百姓遭了罪败了兴。 今年可就不同新任留守司大人虽说年轻却英武能军新近出兵攻击梁山贼寇打了一个大大的胜仗。这大名府的老百姓是不晓得梁山搞啥子替天行道的就算晓得梁山的道也没有行到他们头上这城里还是以高留守为的官府说了算。因此上从年前高强获捷而归开始这大名府的大小官员就纷纷进言说道今年的上元灯会要大大兴办一番。 高强本来是不大在意这种事情的在现代看多了某些官员每到节日就四处慰问随手撒些大米面粉花生油之类的东西换得电视上露几次脸浑不知自己脸上得意洋洋的笑容从骨子里透出绝非大米面粉所能养出来的油光看起来着实欠抽。有了这层认知试想高衙内怎么会有兴趣玩这类面子工程 但燕青的一句话却改变了他的想法:衙内既然此间百姓乐见便办他一个大大热闹的上元节也好。咱们去年在汴梁城办那博览会招徕了许多商贾那些个奇珍美味。正该让咱大宋普天下的老百姓都尝上一尝见上一见何独汴梁百姓有此幸耶 高强遽然动容这话说的实在汴梁城虽说是大宋第一乃至天下第一地都会终究是弹丸之地这推动商业展可不仅仅是在此一地就能推的动的。于是俩人一番计划又与东京的许贯忠几封飞鸽传书往还。决意从汴梁博览会中选取一批较具商业潜质的商家组成大宋博览会巡游展团头一站就放到北京大名府。 这所谓的展团选起来也不费力许贯忠直接将去年博览会上获得金牌和银牌的那些商品全部圈了进去然后再选择了一些应奉局所造作的新鲜玩意这展团就迅成立起来。横竖只是办个巡回展没有象博览会那样巨额地销售任务因此众商家大多只派了些精干的掌柜和伙计再带些样品。就搭上应奉局定下的纲运船只。匆匆来到大名府。 至于场地问题竟也是叱嗟立办。自从卢俊义死后他那些产业很大部分被官府充公。那一座北京第一的翠云楼也在其中。这座楼再经火焚已然有些破败了高强去年又大半时间不在大名府因此通判吕颐浩也只是草草修缮了一下正好现在被用来当作展团巡展的会场。 这个消息一经公布登时轰动河北山东等地。去年的汴梁博览会事先经过了几个月的造势多有各地的百姓和商贾前去看热闹而这些人回来之后对自己家乡的那些人摆出我见过世面。你们都是土包子的嘴脸将博览会地种种大吹而特吹听者自然是既艳羡又懊恼懊恼地便是在这时代出门一次大大不易多少人一辈子都难得到一回京城更不用说去看一眼这场盛事了。 如今博览会开到了家门口不但是大名府左近的百姓就连远隔几百里的沧州和真定府都有许多人闻讯赶来。受这个消息地带动大名府从大年初二就呈现出远胜往年的热闹景象。赶着这次盛会前来作生活的工匠艺人也是成群结队往这里赶以至于高强偶然站在城头望去时心里忽然就想:今年汴梁的上元节怕是要冷清一些了不晓得开封府尹要不要念叨本衙内 办一次展会中间要作的事情当然是千头万绪。好在这也不是头一回办了燕青身为应奉局提举东京展会他也出力甚多这中间的门道算是摸了个不离十再加上许贯忠派了汴梁博览会的一些干办前来相助虽然筹备的时间尚短居然也一切井井有条高强并不用操许多心。 不过高衙内好似是摊上了劳碌命博览会的巡展虽然不用他费神但新军的选拔和训练却让他忙地几乎连饭都顾不上吃。话说高强早就决意在大名府整练新军以改变现有军队军纪散漫战斗力差缺额严重的情形只是先下雪后打仗打完仗又要过年一直都没腾出手来。如今这年已然过完了尽管上元节还在眼前高留守却已经等不及了招集帐下诸将风风火火就开始练新军。 说到练新军先这番号就是一件大烦恼事宋朝历来有冗兵之弊而且这弊病还是宋朝人自己提出来的因此对于部队编制增加这件事朝廷的神经极为敏感。好比崇宁年间蔡京建四辅重建八万新军并且待遇比原先的上等禁军还要高出一倍。这本是他整肃军旅的一个措施因为原先的军队实在腐化的太厉害只能练新军但这四军初建不久蔡京就因崇宁五年的星变而下台了上台地赵挺之第一刀就挥向了这八万新军一来可以往蔡京身上泼脏水二来也可以节省下大批钱粮。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宋朝后期财政拮据的情况越严重这养兵的钱是国库支出的头号无底洞又加上承平日久朝廷对于军备每每抱着侥幸心理在这时代又没有年度军费预算这一说于是军费每每就成了财政拮据的头号牺牲品。后代在论起北宋的军事时常常说什么以文制武啦养兵虽多而不堪用啦其实这后期军事投入的缩减也是一大原因。尤其是徽宗朝更为明显否则也不会出现方腊起义时东南竟至无兵可用的情形要把原本打算去收复燕云的西军调去江南平乱。 好在高强练新军地念头是早已有的在去年底出征东平府之前就已经上报给枢密院那时的枢密使还是郑居中大家自己人好说话郑国舅大笔一挥。就给大名府新增了三十指挥一万五千人的编制料钱和兵器都比照上等禁军放。 招军榜文一出大名府的军将们顿时议论纷纷。对于一般的小兵来说他们其实到哪里都无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个道理混在底层的士兵最清楚不过了;但对于中级以上的军官来说这新军就很有说道的必要了新军一旦成立必然比旧军更受重视。而旧军渐渐就会沦为二等军队。待遇装备都会逐渐削减直到最后裁撤番号为止。这可不是这些军官们杞人忧天类似的工作从神宗朝开始就一直在搞。推行将兵法的时候天下禁军和厢军的番号可是一刀砍掉了三分之一 再者这新任的留守司高强军中背景那是谁都知道的太尉高俅虽说被许多军将瞧不起无奈人家是该管的大上司再瞧不起也得看人脸色下菜啊何况高留守剿匪甚力所战辄捷更难得的是绝不克扣下僚官兵应有的赏赐那些随同出征东平府的龙骑兵们。好些人年前都得了赏赐地金牌金碗黄灿灿地晃人眼袍泽看了怎不眼红 几样加起来这新军地招募榜文一出求情托路子就成了大名府军将们的新功课几乎人人都想挤到新军的行列中去最好是带着自己地老部队一起过去何也部队就是财源那缺额。那欠债的兵士那有手艺能挣钱的兵士都是现成的钱啊丢了岂不心疼 不过高强却早有成算他头一件事就是把林冲那队教导队中受训的士兵都给挑出来一股脑授予承局的官衔也即是最低级的军官。以此为基干再任命出十将都头营长新军的架子一夜之间就搭了起来众旧军官都只能看着干瞪眼。 这一招说穿了也不稀奇高强在里看多了军文许多作者都对德国6军注重士官和基层军官的做法大为激赏高强耳熟能详也记住了普鲁士军官团这个听上去很是拉风的名字现在自己编练新军了顺手就来了这一招。至于部队地具体编制他倒没头昏到搞出什么营连排班来一则这多半是火器时代的编制冷兵器为主的时代是否好用还在两可二则众多官兵都是目不识丁的接受起新事物来那种度足以让最有耐心的主官崩溃在这种情况下降低训练的复杂程度乃是要哪来的空闲搞这些花样 架子搭起来以后再要招兵就容易多了那些新提拔的使臣们多少都有些自己的知交好友大家呼朋引类之下众兵士一听说到了新军可以摆脱原先主官地剥削顶头上司还是自己昔日的亲朋那还不是人人踊跃不过这样一来也产生了副作用旧军军官们的生财之道被人断了个个眼中冒火新旧两军之间迅形成了派系若不是高强将新军统统禁锢在新划出的军营中整训不许外出恐怕双方的斗殴事件少不了。 新军草创在在都需要高强这个留守司关注尽管有韩世忠林冲徐宁关胜这一帮将领帮着他还是忙的昏天黑地每每都想躲懒交给手下了事想想这支军队所担负的重大责任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bsp;十来天功夫转瞬即逝等到新军编组的七七八八高强抬起头来一看竟已是十四日上元节就在眼前。念着这一阵子大名府的诸军之间气氛有些尴尬高强有心要提振一下士气索性大笔一挥给大名府所有官兵都了一张博览会的入场券凭券可抵铜钱五十消费。 这笔钱惠而不费既给大名府博览会拉了客源又犒赏了三军将士还不用留守司和高强自己出一份钱都摊到了与会商贾的份上且慢衙内那参展的商贾中咱们应奉局自己可占了足一半燕青一语惊醒梦中人高强正在暗自得意的心情立时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不管如何这么一来大名府的热闹又添三分一众官兵得了些许实惠却也乐得开怀诸军之间原本颇有些紧张的局势也就得以缓解了。 十四日晚间时已近子时高强搁下手中记录着新军官兵名字的卷册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迎着窗外的寒风打了个冷战连日疲乏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他遥望着灯火通明的翠云楼心知那里的参展客商正在为明天的开展作最后的准备。 忽地心有所感转身道:谁在门外怎的不进来 门口咦了一声一个裹着白狐皮大氅的小小人影闪了进来一张脸红扑扑地正是金芝。高强自从前次与小环金芝同房之后又回去歇宿几回几人间的关系已经可以称得上恩爱的此时见了金芝心中也是喜悦。 他正要开口却见金芝手里还拽着什么依旧藏在门外不由笑道:三娘敢是藏了什么物事要与官人解颐么 金芝一壁笑一壁手上却在明显加力终于一把拉进一个人来。高强看时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勉强起来:那人乃是他的正妻蔡颖。 自打出了6谦这档子事高强心中固然是忌惮蔡家蔡颖却也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被高强知悉从他即刻招回并杀死6谦来看可知高强心中的愤怒。俩人可谓心中都有鬼又不好摊开来说因此这段时间都只淡淡地摆出夫妻间的礼数来私话都不说一句。 高强正要皱眉看见金芝站在当地一面略带惶惑地看着自己一面手底又暗暗加力将蔡颖向自己这里推心下忽然一软:这小丫头一边是托付终身的官人一边是情同姐妹的大娘这些日子可不知有多难过吧 只是这么一想忽然又想起金莲那件事来也是金芝的一番好意却被蔡颖在中间安排结果逼的金莲只能出家为尼。这么利用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你蔡家一门数翰林的家教就是如此 高强想到这里目光顿时就冷了下来口中淡淡地道:三娘你若有什么话只管对我说起便罢;你大娘若有什么话要与我说的她自会来说与我终不成离了你大娘连我书房的门都找不到了 金芝听了这夹枪带棒的话脸上立时更加红了一旁的蔡颖虽是低着头那脸上血色却分明在瞬间褪尽手中捧着的瓷盅也微微颤抖起来叮当之声可闻。 金芝正要开口蔡颖却忽然抬起头来直直地凝视着高强缓缓道:官人奴家知道官人连日辛苦恰好有汴梁送来的高丽人参便饨了来与官人补身。是奴家央着三妹妹同我一道来的官人要怪只怪奴家。 眼前的这张脸虽然仍旧艳丽却分明看出苍白和憔悴来这些日子她又受着怎样的煎熬忽然间想起新婚之时俩人的恩爱高强心头没来由地一软:若不是你一心只想着你那娘家我纵然夺了权柄也不会亏待了你蔡家好好的夫妻闹到这般田地真是何苦来由 第四十四章 暗战 桌上放着汤盅桌边两人对坐金芝却已经被蔡颖遣出去了临走时这纯真少女的担忧眼神让高强很是心揪了一下。 沉默了片刻蔡颖指了指桌上的参汤低声道:官人如今官高权重莫要忙坏了身子冬日寒冷侵体要多补补才好。 高强默然点头也不知说什么好自从上次他撞见蔡颖鞭打师师之后夫妻间的关系几乎降至冰点纵然师师并不敢对主母说三道四高强却始终难以释怀:欺负一个几乎一无所有的小姑娘这算什么事这不成了荣嫉嫉了 蔡颖抬起头来看了看高强的脸色情知他心中仍然存着疙瘩忽地凄然一笑:官人奴家这些日子来常常有一事不解想当日新婚之际官人与奴何等恩爱到底是怎生变成了这般模样 怎生变成这般模样高强禁不住苦笑这桩婚姻打从一开始就是蔡家和高家之间的权力交易政治联姻婚后再怎么恩爱也改变不了这个脆弱的基础而当高强试图摆脱蔡京的控制时这桩婚姻也就自然而然地变了味道。 恩爱那只是一捅就破的窗户纸一掀就开的遮羞布罢了 蔡颖见他不答半转过身子眼睛望着桌上的汤盅出神口中似乎在自言自语:家祖多次在奴面前称道官人的才智说是我家小辈中无人能及奴听了自幸得此佳婿且蒙官人宠爱中夜思之几疑身在梦中。家祖亦曾对我说及待他年高引退之后大事须交于后辈官人春秋既盛。又有经世之才乃是他老人家属意的人选。不意去岁一时之粗帮竟使得两家生了嫌隙他老人家提及之时也深以为憾。 高强先还当是蔡颖想要挽回夫妻关系的一次尝试听到这里却忽然觉不大对劲怎么一口一个蔡京如何难道蔡颖现在是在转述蔡京的话 他立时打叠起精神淡淡道:恩相对我栽培有功。我时刻牢记不敢或忘但若因此就以为可以对我高强予取予求那可就错了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可不都是恩相给我的。 蔡颖霍然抬头一双大眼睛中射出凌厉的光芒狠狠地瞪着高强好似就要作只是停了片刻胸口剧烈地起伏几下。又缓缓平复下来。冷声道:官人既这般说奴也就无话可说了只是有一句话。奴要腆颜请官人为奴解惑:官人你为何这么着急只需过个十几二十年大宋相位舍你谁属 高强哑然失笑原来是这么回事最后问的这一句话分明就是蔡京的口吻了站在蔡京地立场这确实是叫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高强入仕短短数年已然官至大名府留守且深得圣心。数年间便有望进入中枢如此成就本朝从所未有。 然而高强毕竟是年轻又缺少在文官中的声望资历最起码眼下并不符合宰相这个职位序群臣理朝政的要求。如果在这段时间倾心辅佐蔡京稳固权柄同时积累他自己的资历等到蔡京再老个十年。昏昏不能视事的时候再顺利过渡岂不万全为何要这么急着上位急着从蔡京的手中脱离出来甚至连婚姻的联系都拴不住 怎么解释要我明着告诉你你家那位祖父很快就要老糊涂了再掌权下去最后就得大家一起完蛋高强心中苦笑也许有些穿越主角可以凭借着王者之气将穿越身世告知他人但他是没有这个胆子地一来在双方接近摊牌的时候摆出这种理由蔡京只会认为他是有心戏耍徒劳无益;二来即便蔡京能够相信这样的怪力乱神也势必将他视为异类一个异类想在大宋政坛取得什么成就你可以设想一下现在要是让一个外星人担任国家主席你作何感想 眼前面临的局势很明显蔡京正在通过他的孙女自己的妻子作出最后修好的努力既然6谦的事情已经被高强觉而且高强的反应异常激烈双方就此失去了转圈的余地而急于复相地蔡京也无法忍受高家和蔡家之间地立场继续暧昧下去那剩下的就只有摊牌了。 要摊牌吗好似已经没有选择了吧 高强慢慢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肺间凉凉地缓缓道:恩相对我栽培之恩我自不敢忘他日我若为相也必保蔡家上下富贵无忧。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隐含的意思却是:蔡京你放心地去吧接力棒可以交给我了 蔡颖生长在蔡家对于其中的转折何等敏感一听便知其意。出乎高强的预料她竟没有作神情反颇为凄然:官人既如此说奴也只得祝官人仕途顺利官运亨通只可惜奴怕是无福分享了。说罢转身出门去了。 高强愣愣地站了一会心里空荡荡地也没什么想头。直到门外又进来了人他才醒觉来者正是燕青见高强这般模样也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忙上前询问。 高强约略将俩人言语转述一遍燕青听罢皱起眉头:目下枢密缺位衙内又是有望入枢的人蔡京确实需要在这时刻作出抉择到底要不要继续支持衙内你因此大娘有这言语也不为奇。如今衙内既然是拒绝了那就只得挺身应战更有何疑 高强心里还是空落落地适才蔡颖的那种凄凉神态弄得他心中很是难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迎战战场在哪里 燕青看了看他摇了摇头道:衙内怎的糊涂了战场不在梁山更在何处 高强听到梁山二字霍然醒悟过来。如今蔡京要复相必须拉拢属于他自己的势力同时打压敌对势力而入相需要什么条件呢先就是皇帝的信任和重用其次才是排除竞争对手而高强以他体系中一员的身份却获得了皇帝的宠信并且有意重用。无形中竟成了对他蔡京地最大威胁是以蔡京若要复相高强是他必须排除的障碍若不能为他所用就只能设法排挤了。 双方之间有婚姻的纽带明着对立是行不通的而且凭高强眼下地圣眷蔡京也不会正面去诋毁他。最好的办法是让高强的官场上栽一个大跟头使得他向上冲击的这股势头被打断更有可能使高强认识到蔡京存在的必要性最佳地结果甚至可以使高强重新站回蔡京的旗下。这并不是什么异想天开官场中这种联合和对立经常变幻高家和蔡家又不是什么解不开的仇高强独立不成再跑回来有什么出奇 而蔡京若要打击高强这梁山就是一个绝好地机会了。高强出任这个招讨使的职位。出自皇帝钦点。而梁山泊距离京城水路不过八百里位置十分险要。这里要是出了岔子高强吃罪免官都是轻的。 本来蔡京身为文官在军中的势力万万比不上高强况且这梁山又是高强的半个主场要想在招讨梁山这件事情上给高强下绊子近乎不可能。可是当宋江和高强之间的关系被蔡京查知之后情况就大为不同了。 以小人之见那蔡京多半会派个监军来衙内军中好叫衙内不得与宋江暗通款曲。再立功劳一面又可相机与梁山取得联络以便拉拢宋江拿到衙内与宋江联络的证据。若是如此还不能阻止衙内立功索性就通过那位监军上奏请求招安让朝廷封宋江一个大大的官职以此来拉拢宋江脱离衙内的掌握。到时候太阿倒持衙内若不想被揭破机密身败名裂。也只好顺从蔡京了。 高强听罢正想出一身冷汗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怎么燕青说起来丝毫不在乎的样子再一想却不由失笑:小乙蔡京若如此做法不是正中咱们地下怀咱们只需顺水推舟到时候设个计谋将宋江给杀了不就大事已定了 燕青也笑道:衙内说地是那蔡京纵然老到却绝想不到衙内在梁山上布置许久彼此相制那宋江可都在衙内的掌握之中哩 其实燕青的这种说法多少有些乐观了起码高强到现在都还没想好要怎么样杀宋江。杀宋江不难难地是既要招安梁山又要杀宋江。眼下梁山上虽然不像水浒中写的那么义气深重但宋江身为大头领手下又是梁山的精锐兵众他的实力依然是最强的要想平安无事地杀了他还真不那么容易。 不过这只是因为招安的具体策略没有定下而已先招安再杀宋这是一定的次序否则招安不成还会造成梁山军的大暴走那损失可就不是一点半点了不但高强在梁山的心血很有可能化为乌有他身为招讨使闹出这样大的乱子来也势必要吃罪贬官。真要出现这样地情形才是如了蔡京之意。 想到这里高强拍案而起:小乙命人通知李应叫他迅与宋江联系命他无论如何要亲自下山一趟共商招安大计 这厢燕青答应了自去不提那蔡颖将高强的回答传回京城之后蔡京自是大怒:若不显显老夫的手段都要被你这等小辈骑到头上来了 上元节一过枢密直学士蔡攸上奏说道三路招讨使高强在大名府整练新军其意虽好若无朝廷重臣坐镇恐怕未必能成恳请皇帝降旨派朝中得力大臣前往监军。这监军一职从唐代就有本朝开国时宦官王继恩也曾监督入川大军后来又有走马承受之职专为监军所设。不过派监军给一个文官帅臣而且是在内地剿匪的战场上这倒不多见。 赵佶本不以为意但蔡攸一再进奏弄得赵佶很有点烦了想想大概是他蔡家自己想要避嫌倒也是忠心之意于是照准。至于这人选问题因为梁山盗起和西城括田所有很大关联于是御笔一挥命入内内侍省都知杨戬充三路招讨使司走马承受公事。 这御笔一下朝野大多看不明白就算看出高强和蔡京之间有点小摩擦的也想不大明白派这个宦官监军是什么意思。难道高强还会造反不成不过象张商英这类蔡京的政敌可就思路明确的多甭管怎么说高强眼下还年轻资历浅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最大的对手还是已经退相地老蔡京你看人家不动声色就把侯蒙升任枢密使的机会给掐了。那是什么手段 于是新任御史中丞石公弼随即上书说蔡京虽然去相依旧盘旋京畿余威震于群臣怀叵测之心乞求令蔡京离京居住。张商英等人一哄而起群相呼应赵佶本是无可无不可的宋代士大夫又掌握着相当地权力皇帝基本上要和他们商量着办事。于是御笔指挥蔡京离京。任便居住。 蔡京在苏州和杭州都置有宅子建中靖国年间他从执政的位子上退下来后就是回了苏州居住。并且在那里结识了朱缅父子的。如今又被撵出京师蔡京倒是不慌不忙情愿回杭州居住那里新任知府林掳是他的心腹杭州也算他的地盘只是临行前启请依旧提举哲宗实录。 由宰执大臣提举编修前朝皇帝的实录这是宋朝的一个惯例而哲宗朝的宰执大臣基本上都已经死绝了这任务原本就是由蔡京来担任地如今他自称不在相位。更可潜心编修哲宗实录俾供陛下绍述为则。赵佶听来合情合理当即照准。 蔡京不慌不忙打点行装上路不提。这边高强得知这个消息当即大骂张商英等人无谋这下把蔡京逼到外地表面上是蔡京又远离了中枢一步实际上却显示出张商英一党对蔡京的畏惧和忌惮这等情形落到那些骑墙派的大臣眼中。你说他们什么想法 再者说了既然忌惮蔡京就该想办法将他一棍子打的不能翻身结果现在蔡京借着提举哲宗实录的机会大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卷土重来难道你们还能拦着他进呈已经编好的哲宗实录到时候借着阐述编修实录的机会议论一下本朝的政治这个时机只需选的好让皇帝觉得还是蔡京执政老到那又是蔡京一次大好地夺权机会。 一帮笨蛋书都读到屁股上了再瞧瞧人家老蔡这一手以退为进姿态何等漂亮换了是我也会把赌注押在他身上了高强大为恼火如今已经和蔡京掰上腕子了本着敌人地敌人就是朋友这个原则尽管和张商英不大对盘他也还是指望这一派能稍微强那么一点如今觉张天觉等人完全不可靠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当然更让他郁闷的还是监军杨戬地到来。虽然事先已经做好了蔡京会向自己的队伍里安插钉子的思想准备但是这个人选却让他很是别扭。之前他所接触的几个宦官童贯不用说了端的气概非凡望之不似太监;梁师成身为苏轼的私生子腹中自有才学和高家又是铁杆的盟友彼此对话起来也很舒服;惟独这个杨戬典型的贪财贪权老太监又是和高强的老丈人蔡攸穿一条裤子自打一来到大名府脸上就差没写着小心我三个字了眼睛四处垫摸着只想找出高强一点岔子来。 这可不成眼下新军初成正是成军的紧要关头被这个死太监到处瞎搅和本衙内在军中一点威信都没有了也不利于这些军士建立起属于他们地尊严和自信。高强在那里闷闷不乐这事只要是有点常识的就能明白要是众将士整天都得被一个太监使唤来使唤去军威何在 韩世忠和关胜来向高强牢骚的时候也正逢着高强烦恼这事。二将一听高招讨也想教训一下这个死太监登时大喜拍着胸脯道:留守相公既有此意那就包在小将等的身上了。 第四十五章 整编 军营里面想要整一个太监有的是办法这件事情高强并没有插手只听说杨戬从此以后都不大愿意踏进新军的军营半步偏生又找不到什么办法泄。 当高强很好奇地向弗世忠打听他们到底使了什么招式的时候竟现居然是自己曾经想到过的办法。当初在京城丰乐楼时为了撇开杨戬他曾经对郑居中说若是杨戬腆着脸皮不走俩人就干脆望茅厕走问他老人家是进男厕还是进女厕。 这法子当时高强也只是随口说说想不到韩世忠却把他付诸实践。他命人给杨戬的饭食里多放了点盐杨戬当时吃的痛快后面就猛喝水韩世忠派人请他巡视军营一面又猛灌他茶水等到杨戬内急的时候才觉这军营中大解的茅厕都被人占据了。杨太监憋的受不住了只得问起官兵们平日人浊马溺如何解决当兵的很愣地冲了一句:都是大老爷们找棵大树底下撩开袍子就解手罢咧 可怜杨戬憋的面无人色那些官兵还一个劲地拉着他到处参观你不是监军吗不是喜欢到处搅和吗让你憋着一泡尿搅和个够太监这方面本来就比较脆弱杨太监算是狠狠遭了一回罪从此以后再不敢进军营了。 高强听完了也只是摇头一笑。其实宋朝的宦官算是历史上各朝当中最老实的要知道读圣贤书的文官和宦官算得上是天生的对头而北宋文官权力体制的达使得这些宦官一个都不敢乱来只要有一步行差踏错铺天盖地而来的奏章立刻就能把你砸死。象童贯和梁师成这些宦官虽然得宠但其权力和地位也都没有出官僚体系的范围根本不够资格弄权。 而这些宦官一旦没了政治权力其也就很好摆平了只管拿钱砸就是每年高家花在贿赂宦官内侍上头的钱那是相当多了。只是这杨戬是带着任务来的。那就不是钱能摆平的了甚至对他再恭敬也是没用高强索性就不假辞色连钱都不送。 杨戬却不大对高强作脸色面子上遇到了总是恭敬有加这自然是临行前得了蔡家地指点此来务必要捉到高强的把柄杨太监和蔡攸当真铁杆。办事兢兢业业。 二月中旬新军的编制大体完成所求的粮饷衣甲器械也大多到位三军训练工作便火热展开。新军与宋朝其他军队相比在编制上强调了军这一级与已经推行了多年的将兵法相结合军指挥使也就改称正将。 实际上军这个编制是北宋军制中固有的但是北宋军以指挥为基本单位指挥以下的军官基本上和部队不分离。望上的指挥官就经常调来调去。目地就是防止将领挟兵自重。但是这么一来就使得很少有将领能积累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经验所谓宋军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其实更主要说的是中高级军事指挥的问题导致宋军往往在边境的小规模冲突中都能不落下风甚至还常获胜但是大战一起就昏招频出下层官兵的浴血奋战根本无法抵消上级的指挥失误。 针对这一问题高强就下功夫整顿军一级的编制新军有六个军足编一万五千人论理应该设六个正将。但是目前大名府并没有这许多正将因此只有韩世忠关胜杨志三员正将另外高强运用职权将史进和李孝忠都越级提拔为准备将再加上从飞虎峪招回参与新军编练的刘琦好容易把六军的主官都给凑齐了。大名府原有地另一员正将李成受高强之命依旧统领本府兵马。不在新军序列之中不过鉴于李成此人甚具军事才能高强也授权他可以按照自己地意图整顿旧军相情裁汰冗兵算是废物利用。 新军中骑兵两军战马五千余匹乃是集合了原有的近四千军马再向曾头市购买余数而得。实际上曾头市的马群虽然有上千匹之多但是要是一股脑卖了给朝廷那这一个种群就算废了曾家至少要过个五年才能恢复出售战马地能力这还得留下了种马和足够多的牝马。因此名义上从曾头市购进的一千多战马中大多数实际上都是从北地走私进来的半数来自海上与渤海人的粮食交易半数则由原先卢俊义的北地贸易通道而来燕青回到大名府自然将这条路又开了出来交给李家庄的鬼脸儿杜兴一并操持。 骑将则由弗世忠和杨志分充关胜虽然眼红无奈这俩人都是留守司的爱将高强要明目张胆任用私人他也没有办法只得退而担任步军的正将。不过高强为了安抚他他这一队步军也要当骑兵来练安排了几百匹战马给关胜等到以后战马多了也就升为骑军。关胜这才满意心心念念只盼着朝廷能再拨他几十纲马过来百匹马一纲。 军主以下营长这一个级别也成了高强任用私人的舞台除了关胜地亲信郝思文之外驻守飞虎峪的索也被留了一个名额此人用来守土实在是驴唇不对马嘴等到刘琦一军练成高强就准备让他俩换防把索调回来作一个骑兵准备将算了。 此外史文恭和栾廷玉都被高强招入军中一个授予骑兵准备将一个则为营长史文恭有去年射杀晁盖的功劳因此高了半级。当然史文恭带来了几十名曾头市的骑兵作为部下这也是他在军中的本钱曾涂曾密兄弟均在其中。 步兵方面就没多少人好安插了要按照高强的心思最好是把鲁智深从二龙山请下来让这个西军中的前兵马提辖来带队再合适不过。但鲁智深在二龙山上酒肉和尚作的开心对于从军打山贼半点兴趣也无只向高强派去的信使说了一句:洒家依旧穿僧袍军营中也要吃酒我那徒儿可依得 高强听了一阵头晕这吃酒还罢了鲁智深虽然好酒总不致于误了军机。但是让一个穿僧袍地和尚来带兵这可实在有点后现代难道让他手下的兵丁全部剃了头改称五百贼秃不过看看门外自己的牙兵中貌似有许多还真当过贼秃 好在鲁智深来不了史进李孝忠和刘琦都堪当重任。尤其是李孝忠高强原本担心他年纪太轻。十七岁的少年参军都嫌早了点不要说统领两千多兵了。不过这少年好似天生就应该带兵似的把出他那些游侠儿的手段来将手下官兵收拾地服服帖帖更无一个敢多嘴半句。这也亏了新军的功劳大家都是从旧部队转来的彼此不抱团要是一帮老兵油子这少年军官就不大镇的住场面了。 新军练的火热。高强却闲了下来。此时和他有关的工作大体完成。下面就是各级主官熟悉部队磨炼战斗技艺形成战斗力的过程了。他这个文官基本上插不上手按照宋朝的规矩也不允许插手。 只是表面上闲着高强心里却不安生那李应地消息按说早就送到山上去了为何迟迟不见回音 殊不知这时候宋江也正在梁山上头痛这件事。年前接到高强派人送来的消息得知自己招安有望宋江当真是若久旱而见云霓喜的差点找不着北当初被高强半哄半逼着上了梁山。还不是冲着要想官杀人放火受招安这句话至于那些个把柄倒还次要了。 上了梁山之后费尽心力再有高强的诸般策划总算扳倒了晁盖独坐梁山大位宋江这日子过的甚是滋润在梁山上颐指气使。作起了大王。这等生活为许多yy主角所羡慕天不管地不顾地作他的领主那是何等快活日脚宋公明却胸怀大志这梁山说白了只是他的一个跳板而已在他心中惟有招安做官才是正道。 因此上接到高强的消息之后宋江想都不用想立时决定把招安工作当作往后的工作重点。但是冷静下来一想梁山要想招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先这个招安地要求绝对不能由梁山提出那就不是招安而成了束手投降朝廷到底会如何对待这些手上基本都有投名状地山贼们还用想么 因此要招安先得打几仗向朝廷显示一下梁山的实力才好谈条件也才能让这些梁山的兄弟们安心。按照高强地话说这叫做让朝廷重新评估剿抚之间的成本问题按照宋江的心腹白纸扇军师吴用的话说这就叫做等这厮引大军来到教他着些毒手杀得他梦里也怕那时节招安才显气度。事实上对于累次失利梁山上很有一种不服气的声音当日飞虎峪前为是晁盖已死官兵占了形势宋江忙着抢回晁盖尸身去办后事因此梁山撤兵;到这次董平就擒固然是官兵偷袭占了先手也跟宋江没有派出山寨精兵有关。 在梁山上有几股兵是极具战斗力的乃是花荣一支武松一支公孙胜一支。花荣手下有黄信等一班儿头领兵士又多半是逃走的军士其编制和训练都和正规军相差无几纪律严谨;武松所部则是燕顺郑天寿吕方郭盛等山贼出身剽悍骁勇之辈其中项充李衮二人的藤牌兵算是极有特色;公孙胜所部则是以饮马川一系为主河北好汉多投入其中马贼无数只是梁山地狭养不得马因此这一系的战斗力并不能完全挥出来。 除此之外三阮的水军是梁山地支柱但水战最讲装备梁山虽有孟康这样打造船只的好手终究缺少熟练的工匠水泊左近也缺少大木造不起大船因此三阮的水军只好在梁山附近仗着熟悉地理水势逞强不具备正面进攻的实力。 宋江左思右想若要招安还得先试探一下山寨众人的心意才好定下方略。因此上元之夜梁山上也挂起花灯来众头领喽兵满山游玩。聚义分赃厅前宋江假借酒醉唱了一曲满江红:日月常悬忠烈胆风尘障却奸邪目。望天王降诏早招安心方足。 话音方落武松先叫了起来:今日也要招安明日也要招安却冷了兄弟们的心 宋江闻言大怒恃着酒意叫道:这厮恁地无礼左右与我推去斩讫报来花荣一听大惊武松是山寨支柱怎的便要杀头慌忙与众头领向前拦住了只说武松吃醉了酒酒后胡言当不得真。 这原是宋江与武松串好的一出戏如何不就坡下驴当即道:看众兄弟份上饶他性命与我推转了来 武松原就在堂下站着几个喽兵虽然得了宋江号令将他推出去转了个圈又回来只当是扶着武头领醒了醒酒。武松上得厅来向宋江赔了不是宋江下座向前拉着武松地手不由得垂下泪来:兄弟你我情同手足我只道你知我心意却原来也是这般。作哥哥的问你这招安何以冷了兄弟们的心 武松道:哥哥一片赤子之心要作国家的忠臣我等兄弟不才也愿追随。只是如今朝廷无道派那太监杨戬来我梁山左近括田害的左近打鱼的都不得营生。便是哥哥自己也因吃了官司不得已才上山想那朝廷怎肯信我招安之心更有一件事晁天王死在官兵箭下深仇未报怎可轻言招安 他这话一说有些头领都暗自点头。这三条基本上说出了梁山众人有可能反对招安的理由:第一点就是所谓的阶级仇恨有许多人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逃进山里落草为寇现在要回去作良民恐怕又要受到官府的欺凌和压迫;第二点就是身上背着的案子了凡是那些拿着投名状上山的人哪个不害怕官府治罪;第三点便是梁山也吃了官兵不少亏晁盖身为梁山之主尚且死在官兵手里三阮等是他生前的亲信多得晁盖恩惠的心中如何不恨 宋江见了众人情状心中暗暗默记忙叹道:贤弟你心中所想未尝不是道理。只是我等见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反的原是贪官污吏当今天子却是圣明圣聪的只需知晓我等心中的赤子之心自然赦免前罪将我等招安。那时你我兄弟复为良民同享太平岂不强似如今在这水泊中作那化外之民他日边庭之上一刀一枪争个边功侥幸青史留名光宗耀祖也不枉了众兄弟一身的武艺岂不强似身后还落一个贼名作哥哥的总是为众家兄弟身家性命着想这身前身后之名又岂能不顾了 武松听了当先拜倒口称哥哥高义人所共仰作兄弟的但凭哥哥作主便了。 众人听宋江说的声情并茂大多感奋也都跪倒称谢。宋江慌忙一一扶起心中却是甚喜这场戏码一演算是给招安作个预热罢以此为端当可逐步统一山寨的认识最终达致招安了。 行动之间忽然觉得有一双眼神始终冷静如初宋江偷眼瞥去只见军师吴用正从容地向他微笑。 第四十六章 锦囊 宋江独个儿坐在屋中望着桌上那张白纸呆。这个姿势他已经保持了足足半个时辰之久几乎连一根手指都没变过。 门上有笃笃敲门声宋江说一声进来应声而入的正是武松。宋江见了他忙伸手拉住武松的手道:贤弟你来的正好我今正要拟个条陈告知主公招安大计只是想了许久竟觉得无从下手还需贤弟来执笔一挥。 武松眉头大皱:哥哥是押司出身笔墨上原就来得小弟不过学了百来个字这写文书的事如何使得况且哥哥究竟要如何招安小弟也还不知。 宋江忙道:贤弟并不是要你动笔我委实糊涂了只是这招安之事作哥哥的无能实在是找不到头绪主公那里又催了几次实是着忙了。他口中的主公自然就是高强了宋江一心想着招安之后跟着高强迹武松身为高强的师弟正是他需要巴结的对象因此宋江不但重用武松当着他的面提到高强时也只称主公而不名以示恭敬。 小弟来寻兄长也正是为了此事。武松依旧皱眉前日与兄长作了一场戏兄长得以阐明招安意旨但看众家兄弟的意思这招安还未可妄称。我梁山自兄长用天书之法练兵以来军心尚锐所向无有不克捷的虽然东平府下折了一阵总是锐气未失若是轻言招安恐怕难安众心。 宋江苦着脸。当初他得登梁山之主宝座只道这山寨数万人都听他一人号令端的威风了得。哪知作久了才知道这领的位子不是好坐的光是摆平部下之间的派系纷争就够他喝一壶况且招安大事关系到梁山每个人的利益更非他这个作领的一句话就能定了。 贤弟若以你之见。该当如何是好 武松读书不多虽然头脑还算灵活终究没有身居上位地经验一时又哪里有什么好办法兄弟俩对坐苦恼宋江不由得叹气:苦于吴军师未可轻信不敢将这等机密大事说与他知否则当可有个计较。 武松听他说起吴用却忽然省起一事:哥哥招安如此大事若你不与军师商议一句。反而有怪了。哥哥权当没有与我家师兄的前约。只去与军师商议一下我梁山的出路何在以招安为目标想必军师有所见教。 宋江见说。也觉有理便即命喽兵请吴用过来。军师察就在大察左近吴用片刻便至听了宋江说及事由不由笑道:哥哥论起这件事来原是哥哥想的深远我梁山数万之众终不成只在这片水泊里藏着虽然哥哥军纪甚严号令的住。久后还当生事。又以我梁山弹丸之地三军纵然强盛终不能与天下之兵抗衡。即今朝廷已经派了大名府留守专职进剿我梁山可知也到了我梁山正视前途的时候了。若论起来原也只有招安方为久长之计。 宋江正听的喜欢吴用话锋一转却道:只是这招安便是招安。却大有分别朝廷目下只当我等是贼寇惟有进剿一途务要叫他见识见识我梁山之力晓得用兵是剿不灭的方会招安。 宋江听他意思还是要打不由得吃惊把话来吓他:军师莫要忘了那大名府军善战前次雪中奔袭百里四千军就破了我一万人。见今大名府又练新军更加兵强马壮若是一味对敌须防他厉害难当。 吴用笑道:哥哥恁地小心了何必长他人士气灭我自家威风大名府官兵诚然厉害然而大宋四百座军州大名府可只有一座我梁山水泊纵横八百里港汉无数水路可达十多处军州官兵纵然处处设防也防不过来。前次董平兄弟去打东平府若不是大名府救援地快想必也已得手了即今我当分兵四出攻打各处州军叫他官兵尝尝我梁山大军的厉害杀得他痛了那时节招安方显气度了。 宋江和武松对望一眼都有些愁似这般闹法对梁山是有好处了几个军州一打梁山势必身价倍增不过眼下高强专责进剿梁山倘若闹的太欢了他这个招讨使当然有失职之嫌到时候朝廷若是降罪高强岂不是倒霉 吴用见宋江沉吟不语捻了捻胡须悠然道:哥哥吴用想了这几天也只得这点计策若是哥哥有别样主张还请明言。 宋江和他对视一眼只觉得这军师的眼中似乎别有意味宋江本是心虚的忙笑道:军师自来神机妙算焉有错漏宋江只是在想大名府官军厉害的紧何处军州才好攻打罢了。 吴用眯起眼睛笑了笑道:哥哥古人云远交近攻。官军救援的急仗的是马军飞快只是如今春暖花开马儿不肥可经不起长途跋涉咱们若是四面出击造起了声势来官军焉能救的了许多而咱们山寨仗着水军舟梅八百里水泊大可纵横周边的军州无处不可攻打届时随机应变即可何必烦恼 宋江听了更加头痛表面上却只能连声叫好当即请吴用拟订详细地计划来日招集各寨头领商议。待吴用去了宋江转身便向武松道:贤弟若依军师之言主公危矣只是如今我一时也无良策辩驳眼见只得依着军师去办你去将此事报呈主公请他急设法抵御才光 武松答应了自去不提。这边吴用回到军师寨中却见三阮兄弟都在这里窝着见到吴用回来三人一拥围着你一言我一语地问道:军师宋江哥哥如何说 吴用将手掌翻了翻呵呵笑道:我吴用进言。那是易如反掌啊只是有一件事前次董平兄弟雪天出征官兵却来地如此之快按照时间上计算纵然大名府的官兵一接到讯息便即出兵日夜兼程之下也须两日方到几乎是我梁山这里甫一出兵。官兵便得了消息以此我断定山寨中定有官军的细作。 三阮兄弟都是心肠直鲁地人听了这话一起变色阮小七最是火爆嚷嚷道:军师哥哥我水军兄弟个个都是铁铮铮的汉子须不是卖友求荣之辈历次出军都是水军运送往还水军又是梁山最有条件与外界联络的部队。因此三阮忙着撇清。 吴用忙笑道:几位兄弟都是我梁山的老兄弟了。那还有什么信不过的这细作一事我也只是猜想中间尚有几个关节猜想不透。以此一直隐忍。今次宋江哥哥既已应允我出兵四掠地计策正好趁此设法探一探这细作的身份。若是我所料不错去年晁盖哥哥陨命大名府这细作只怕也有通风报信之举。 后一句话果然好使三阮听说提到晁盖个个悲愤当下再无异议。吴用细细吩咐过了三阮分头散去。 隔了两日聚义厅擂起聚将鼓各寨头领一时皆到。宋江先照例作一番动员。而后由军师吴用分派:此番出兵不比往常各军分头而出持我锦囊到了地点拆开照计行事。如有提前拆开锦囊者或者不依锦囊之计行事者军法从事 众头领面面相觑这等锦囊军令却不曾听说。只是见吴用说的慎重。也只得答应了按着吴用点到的名字一个个上去接了锦囊然后鱼贯而出。水军已经安排下了船只分头运送各寨人马一时间这梁山泊水面上帆影点点白浪翻滚梁山近八万之众这一遭倒出动了足有五万人只余下杜千宋万这二军并许多老弱妇孺守着大寨就连宋江也被吴用扯着上了船。 宋江心下惶恐见吴用这么大的阵势正不知高强那里有没有防备若是哪处军州遭了大败不要高强翻脸不认人索性调集大兵将梁山杀个鸡犬不留。此时上了船见吴用还是神神秘秘地宋江当即作:贤弟今番已经上了船到底将愚兄带往何处可否直言相告 吴用见宋江火忙告了罪道:哥哥本当据实相告只是我料山寨恐有官军地细作前次出兵皆因此而败因此想出这个锦囊授计的法子来也是迫不得已。不瞒哥哥今次小弟调集大兵重点攻打的是独龙岗地李家庄。 宋江大吃一惊这李家庄非同小可掌握着北地的许多交易更是他与大名府高强联络的中枢倘若被吴用这一遭给捣毁了那不是捅到了高强的痛处若是从庄子里搜出自己与高强联络的证据来暴露了身份恐怕即刻便有性命之忧 虽然心中急如火焚苦于身在水上身边又是吴用死死看着哪里有办法去知会李应那头宋江心中只是叫苦不迭忽然想起一事忙问道:军师你前日说道要四处攻打军州让官军尾不能相顾今番怎的又去打李家庄这是何意 吴用扯着宋江坐定拧起眉头来道:哥哥独龙岗离我水泊咫尺之遥前次我大军打破了祝家庄和扈家庄独龙岗三庄联保只剩李家庄一个。他那里唇亡齿寒想必对我梁山既恨又怕闻说引领了青州大队官兵到彼处驻扎定是要与我梁山为敌到底了。此处离我梁山甚近大是祸患除了他便是除了官军一目。况且彼处有数千官兵在彼若是打破了他那里官军面上也是一场大败亦可大张我梁山威风。 一番话说地有条有理宋江无话可说只得拍手叫好口称军师妙计心里却暗暗叫苦今番如何是好 船行甚到了前路有大队船只前来回合领头的却是张荣绰号张敌万的那位。此人乃是宋江的心腹见宋江帅船到来忙靠过来登船向宋江行礼。宋江见了他心下稍安听说再有半日水程即可抵达独龙岗李家庄口中夸奖两句心中更是有苦难言。 当日晚间船队靠岸却不忙登岸只在船上歇了一宿。到了次日天明梁山数百艘船只悉数靠岸将大队人马放了上岸领兵地却是花荣他那一队号称老万营个个如狼似虎最是剽悍不过。宋江见又是自己地嫡系心下又定三分好歹部队掌握在自己手里局面还不会如何糟糕。 只是这一次吴用计划甚是周密花荣大队平明靠岸整队随即大队开拔中间各军如何行军都有规矩彼此交错来去走的甚急宋江屡次想要找个时机送出消息却终究不可得在那里只是跺脚后悔:早知道是来打李家庄便带一只信鸽出来便好 张荣的水军船队却没有在岸边停着照着吴用锦囊地吩咐又不知到哪里去接送部队了大约吴用所谓的调集大军绝不仅仅花荣这老万营一队只是限于水军运力所限不能一次运送到位。 单单花荣这一营也足以攻打李家庄有余了因此一路上毫不停留直取独龙岗。这条路原是梁山军走的熟的了如今已经走第三次了所谓轻车熟路走的顺畅无比沿路都被梁山去年打破祝家庄那次杀的怕了老百姓都难得见一个因此也不虞走漏风声只是未免不大符合宋江的期待。 一路急行赶了四十多里地等到天黑时分已经到了李家庄不足五里之处吴用吩咐花荣大军且住脚步原地休息三个时辰不许扎营不许生火到四更时分起身直取李家庄务必要在天明时分将这李家庄给团团围住了给驻扎在这里的官军来个下马威。 宋江心下稍定心说还好不是趁夜杀过去便问道:军师为何不是趁夜偷袭前次董平兄弟被擒也是吃了官军这个夜袭的亏。 吴用摇头道:哥哥此一时彼一时。董平兄弟驻扎的那个镇子周围并无墙壁乃是一处市集官兵要进便进方便不过。这李家庄却是与祝家庄一般周围深沟高垒堪比一座小城那些庄丁又素有防备虽是黑夜也必有巡哨暗哨黑夜进袭若是走漏地风声咱们人数虽多比不过那李家庄的庄丁熟悉道路恐怕未必能占到便宜。哥哥可还记得咱们一打祝家庄的情景么 宋江想起那时夜袭祝家庄便是吃了道路不熟的亏在祝家庄前的盘陀路里转了半夜若不是祝家庄的庄丁比较缺乏野战的组织那一战的胜负还真不好说。 军师神算果然高明宋江嘴上说了两句恭维话心里却暗叫:九天九地过往神明庇佑则个莫要打破了李家庄 第四十七章 强攻 花荣这一队人马皆是久战之兵行军作战的规矩谙熟加之纪律谨严虽然万兵在道旁露宿却一切井然有序俱都分各部各队原地坐定几乎不闻有人走动之声只有远近巡哨相互遇见时出口令的问讯声。 到了四更时分各路大小头目纷纷将自己的手下叫醒按着事先分派好的任务大兜转着向李家庄围去。这李家庄占地甚广院墙周长数里历经数代方才建成主要是用土夯筑而成北面则是一处山坡削坡而为墙最为难以攻打但这一段由于是山坡也没有开门因此吴用在北面并不布置大军只是派些游奕人马哨探。梁山地狭养不起马些少的战马都用来作哨探和传讯之用按照天书的记载称为游奕马队其实是高强从岳飞兵法中学来的名堂。 到了五更天春日的天边已经现出白色来此时花荣接到各寨头目回报说道已经分派人马把守住了李家庄各处道路门户请示军师是否要造云梯组织攻城。 宋江闻言吃了一惊忙道:不可鲁莽这李家庄中见有京东杨志的几千官兵在内官兵弓弩犀利不比寻常庄户若不造木驴儿郎们死伤必多。杨志的部下在去年祝家庄遭袭后就已经赶到这里后来杨志去了大名府被高强留在那里当新军的正将这里兵士有些精干的也被杨志带了走余部却仍旧留在此间。 吴用也点头道:哥哥说的是就命儿郎们即刻砍伐树木打造木驴冲车云梯备用再命人前去骂阵一面吸引敌人的注意也叫他轻视于我道我大军并无攻打他院墙之力不生他念。专务守庄。 吴用这一计甚是狡猾这庄子里虽然有数千官兵但缺少统兵大将凡事多务谨慎现在若见梁山军只是围着庄子叫骂必定以为其攻城乏术院墙可恃因此一心守庄不图出击。要知道兵法云。十则围之现在庄子里官兵加上民兵足有五六千人若是现在就决意突围的话花荣所部虽然能战未必挡的住因此一面打造攻城器具一面拖延时间等待后援方策万全。 宋江听了瞠目那边花荣领命去了。不一会派出几个大嗓门的喽兵。到了李家庄南门前大骂叫李应即刻开门归降将家中金帛子女悉数献上。若还能杀了官兵时梁山聚义厅上少不得有他一把交椅。 那庄中李应得报大惊他自以为宋江是高强的人梁山怎么也不会打到他的头上怎晓得祸从天降一夜之间梁山大兵压境四面都被人围上了当即披挂了来到院门前望见远处打着宋江地旗帜心中不由得大恨难道说这宋江罔顾衙内的情面。居然来打他的李家庄却不知宋江此时也在那里想办法怎生能令大军退去才好。 他望了一会正在愤恨一旁来了几个军将乃是杨志所部官兵中的几个指挥使目下军中无大将常事就是这几个指挥使商量着办。他们在此间驻扎了也有些时候与李应之间关系颇为融洽只因杨志在时对李应平礼相待。几员指挥使也便对李应恭敬。 此时梁山军围了庄院再听到外间说些言语几个指挥使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内中有个叫杨恕的乃是杨志的本家兄弟号称也是后山杨老令公后代平素仗着与杨志的关系同僚当中数他喜欢出头当即向李应道:李员外如今贼人围庄叫你出外投降你待如何 李应听了心中暗恼心说我若不是被衙内派了职分当初大观二年时便投军地话现下怕不和你们同列甚至在你等之上也未可知如何这般对我说话只是形势逼住了只得回道:李某身沐皇恩岂可从贼几位观察若有疑意李某情愿领庄丁出战将这条性命以证清白 杨恕见李应神情愤愤想起杨志走时交代了凡事要多与李应商议不可欺他百姓便又软了下来道:李员外何必如此我等岂有见疑只今贼人围庄须得想个应敌之法才好。其余几员将领也大多附和他们驻扎在李家庄上已经有三个月之久李应一向供奉无缺多少有些香火之情。 李应听了心意稍平指着外面说道:贼人来得好快一夜之间已经将周围形势把守住了各处都有弓箭射住显然是防我轻骑外出求援;现在来人叫骂多半是意不在此恐怕是忌惮各位观察麾下官兵的强弓硬弩厉害想要打造起攻城器械来再攻院墙。以李某之见咱们须得即刻组织防卫请各位观察即刻命弓弩手登城李某当令庄丁准备灰瓶炮子擂木等物一并守庄。又守城还需出战请各位观察整备壮士相机出击可挠敌势。 看了看众将的脸色李应忙道:李某平日作的些营生为了讯息传递的快与大名府有飞鸽相通新近刚运了一批在此正好向大名府招讨使那里求援。咱们只需坚守几日大军必到。这批信鸽倒真是开春以后才运来的为的却是与面前的梁山匪宋江联络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这些指挥使身在杨志军中倒不是一味脓包只是现在没了大将彼此意见难以统一李应的分派虽然还算有理但却有几个肯听当下闹哄哄说了半天只是将院墙分割作了几处各自率兵把守去了却无一个肯如李应之言率精锐准备出击。 李应到底不是上官只是无奈回头写了告急文书一连写了几分放了四只鸽子出去只望大名府的高强能即刻来援。 他亲手将鸽子放出一路眼巴巴地望着鸽儿振翅渐渐飞远待经过梁山军上空时忽然自地上飞起两只箭来直上半空两只鸽子应弦而落梁山军中一声喊都在那里欢呼。早有喽兵出来将那两只被射落地鸽子捡了去。 李应脸上变色不想梁山军中有如此神箭却见另外两只鸽子受了惊急急高飞箭矢再难射及这才放下心来。待低下头来时却见不远处地官军指挥使杨恕愣愣地看着鸽子被射落的方位一脸的凝重心中不由得又担心起来:这些官兵如此懒散怠惰。能不能坚守到大名府官兵来援之际 那厢花荣再展神箭射了两只信鸽下来有喽兵捡了回去将脚腕上的纸卷呈给花荣。花荣看了又呈给宋江和吴用看了一面道:二位哥哥此二鸟身带消息多管是庄中求援之用。适才花荣只射了两只下来飞走了两只想必已经走漏了消息。二位哥哥须得早作打算才好。花荣甘领罪责。 宋江随口安慰了花荣几句。与吴用商议道:军师如今庄中用飞鸽传书报信看信上所言。乃是向大名府官兵求援的。想那大名府招讨使官军厉害这庄中又有几千人马驻守急切难下若被官军里应外合攻打我军不利还是撤回山寨为上。他一心只要无事撤兵抓着这个机会便大做文章起来。 吴用皱起眉头李家庄和官兵之间竟然有飞鸽联络大出这个智多星的意料之外可见此处与官府地联络之紧密。莫非前次走漏消息并非山寨出了细作而是这李家庄为官军通报讯息须知北宋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地主阶级内部还是相当团结的乡绅中为朝廷作耳目者在所多有李家庄受到梁山的巨大威胁为官府效力毫不出奇。 宋江之言不无道理。眼前李家庄飞鸽求援看来是打定了死守不出的主意了。凭眼下这些人马围庄不难攻庄却不足;可是若就此打道回府吴用又心有不甘这次大举出动四面出击费了他许多心血光写锦囊就写了两个晚上要是到了此间却被两只鸽子给吓退了那不成了笑话还谈什么杀的官军怕了而后好招安 吴用一咬牙向宋江道:哥哥我梁山军连遭官军挫败正须借此机会提振士气倘若听说大名府官兵要前来赴援便即望风而逃众兄弟岂不寒心说不得总要战上一阵方定进退。 宋江与他争了几句正在相持不下那厢却叫了起来不一会抬下一个喽兵来宋江看时却是前去骂阵喽兵中的一员再一问说是庄子里放出冷箭射中了腰间要害眼见是不活了一时却不即死只在那里挣命。 这下众喽兵都鼓噪起来他们身为宋江的嫡系梁山地王牌军所到之处都是横冲直撞连官军也不放在眼里哪里受地了这样的挑衅求战之意大盛宋江无奈只得命花荣派几百人先攻一下试探虚实。 花荣得了号令当即吩咐一队刀盾兵扛着刚造好的十来架云梯将盾牌遮住了身子向院墙冲去另派两队弓箭手以弓弩压制墙头。 花荣自己是神箭手部下的弓箭手当然也颇为善射一时间城上城下对射的颇为激烈。对射双方各有优势官军那边强弓硬弩居多射程远杀伤力大但是这院墙太窄能上城的弓箭手人数有限这火力就不如对方猛烈了;而花荣这边虽然弓箭手的射术较精但城下射城上地势上先就吃了亏平地上没遮没拦的全仗着刀牌手地盾牌遮掩防御又比较吃亏因此虽然人数较多双方斗箭倒斗了个旗鼓相当。 但这边斗箭斗的热闹那边一队喽兵已经冲到了城下这院墙没有楼橹城头地箭手无法探出身子来射击墙角之敌因此这城下便成了城头火力地死角。众喽兵喘了口气将盾牌挽在手中钢刀衔在嘴里竖起云梯一个接一个就爬了上来。 这一段院墙正是杨恕的防守范围眼见众喽兵不畏箭矢奋勇向前他一面口中大骂一面将城头的弓箭手撤了一半下去要逃跑非也院墙太窄人多了站不开现在敌人到了城下光靠弓箭手如何抵挡只得调刀枪手和庄丁上墙来。 李应这些庄丁为了保卫家园倒是人人奋勇听了号令登时蜂拥而上将预先存在城头地灰瓶金汁一股脑儿掷了下去随即在城下骤密的箭雨中倒下不少。原来城头射出的箭矢少了城下的弓箭手便趁机前移将更多的箭矢射上城头这些庄丁多是没有战斗经验的盔甲不完又缺乏有能力的基层军官指挥猝不及防之下损伤惨重片刻间就倒下十来个。 杨恕见了大急这些庄丁一下子溃不成军了城头谁来守卫眼见那些云梯上已经冒出了几个喽兵的脑袋来杨恕呛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刀吼一声:将士们随我杀敌当先便冲了上去。 众官兵见主将身先士卒也是士气大振呐喊着纷纷冲上前去刀枪齐举望那些攀云梯冲上墙头的喽兵反击。众喽兵只得十来架云梯上来的度太慢杨恕冲上前地举动又来得及时赶在第一批喽兵登城之前就占据了城头片刻间就把登城的几个喽兵尽数斩杀而后又将擂木灰瓶等顺着云梯往下只顾砸众喽兵死伤惨重头也抬不起来。 花荣见状大怒虽然宋江只叫他攻一攻试试看但是眼看要攻上墙头了却又被人压制住这却叫他的自尊心有些受不了。当即大步上前喝道:适才为何停箭给某家听好了城头只消还有一名贼兵箭便不止 方才见到有喽兵攀上院墙有些弓箭手不觉就停了箭这才给了杨恕反击的机会。此时听得花荣怒不敢怠慢忙拉弓放箭嗖嗖的声音再次响起连绵不绝。 好在这时城头的不再是那些装备较差的庄丁众官兵个个盔甲齐全又懂得利用墙垣遮体因此虽然被这一阵箭雨射的抬不起头来却损伤不大。 杨恕猫着身子听见对面战鼓隆隆心里不禁打鼓:这伙贼兵当真了得冲锋之际不畏箭矢被我们反击下城去了却还不肯退却官兵也未必有这等敢战正在那里思量耳听得亲兵在叫:贼人又攻上来了 杨恕奋身而起正叫了一声:众将士与我杀贼忽然肩头宛如被一柄大锤打中身子猛的向后一倾站脚不定仰天便倒。 城头众官兵一阵大乱城下花荣却将手中刚刚射出一箭地铁弓高举厉声喝道:给我杀城头有敌箭便不止 第四十八章 大举 幸存的两只鸽子几个时辰以后就抵达了大名府再经过养鸽人和燕青的手不一会就到了高强手中。 乍听这个消息高强简直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脑子里不知怎么蹦出一个很荒谬的念头:难道历史真的有这么强大的惯性祝家庄非得三打就算二打的时候已经打破了剩下一个李家庄也得再打一次 较为让他揪心的是这次出兵来势凶猛而且事先没有半分预兆梁山那里一大堆卧底没有一点消息传来离梁山最近的联络点李家庄则出了第一道遇袭的警讯。 既然如此且不管究竟是什么原因总之宋江已不足为恃得以救援李家庄为要务。片刻之间高强便抓住了重点命曹正:擂鼓聚将本招讨升帐 现代看某武侠时高强曾对里面描述的某位大汗吹号聚将的场面甚为惊艳因此他作了招讨使练兵之时也加上了这一条留守衙门擂鼓三通不到者就得吃军棍。新军诸将都是他亲自任命的这等军纪自然严明第三通鼓才刚刚吹响时诸将齐至除了新军的三员正将三员准备将之外另有旧军的统兵将李成。 高强将手中的讯息宣读一遍仗着自己是主帅也不去解释这信息的来源便道:本司职责招讨盗贼梁山乃是头号之敌今李家庄有京东数千官兵在彼驻扎此辈擅敢攻击若是不救岂不令诸军心寒日后遇敌复望其死战乎众将可畅所欲言。 被围的多半是杨志的老部下乍以听说如何不急当即出班叉手道:留守相公说的不错此贼当真猖狂恳请留守相公兵救援李家庄。末将愿请一支将令为大军先行。 高强点了点头一旁闪出关胜向上道:留守相公此战乃是我新军编练以来第一战对我新军的将来至关重要不可轻忽。方今贼势方炽贼情不明。贸然进兵似大不妥当命几支偏师先行前往探敌虚实再定方略。 杨志一听就急了:关将军此言果然慎重只是新军不出李成将军所部又要谨守城池然则何兵可调 关胜泰然自若道:我招讨司麾下官兵可不止大名府一地凡京东两路官兵皆可调遣。留守相公可飞调东平府与东昌府两路兵马先行去援。庶几探明贼情。大军继可策万全。 高强挠了挠头以往他出兵剿匪。事先都有内线通风报信情报详细无比以此对照自然所向克捷。但现在宋江那里一无消息李家庄却在告急他就象一个瞎子一般看不清道路若如关胜这般说法确实稳妥。 他正在犹豫韩世忠出班道:留守相公此议虽说持重。却未必万全。贼人身居梁山泊又有舟辑之利周边诸军州都在其攻击范围之内。此时贼人大举攻打李家庄势必防着官军闻讯来援只需以几支偏师袭扰周围各州谅京东州军兵力分散每州不过二三千军马以之守城尚恐无及况且是主动出击攻贼纵有一二将领奋勇出战。若是中了贼人埋伏反而败事。 关胜听了默默无言大家都是戎马出身对于军队的现状比谁都清楚各地州军诸军的战斗力如何他还能不知道如果以贼人事先派兵牵制为前提这些军州的兵马确实不那么可靠。 高强一听这也不可那么该当如何这时候方知用兵之难在料敌敌情都不明了谈何决胜莽撞出兵后果难测。有些中主角打仗多半是仗着作弊的装备一路平推过去但事实上战场不同战情也不同部队地战斗力绝不是象电脑游戏一样恒定不变的同样的两只部队较量战役主动权的变幻就会导致结局完全不同那可不是靠装备和训练就能弥补的。 正踌躇间一旁刘琦出班道:留守相公如适才韩将军所言贼人倘若大举侵扰水泊周边诸军州则是处处狼烟我招讨使军若是不出势必落一个逗挠坐视的罪名 他才说到这里门外一声尖叫听的高强浑身鸡皮疙瘩直起只听那尖嗓子气急败坏地叫道:我是监军谁敢阻我 高强对燕青使个眼色小乙忙闪出堂去见堂下杨戬领着几个人站在那里辕门卫士用长枪拦着一言不只是不放他进去杨戬一再喝骂众卫士充耳不闻。 杨戬骂的气喘忽见燕青出来如见了救星高声道:燕应奉这些赤佬竟然不容我进去着实可恼还不将他们推出去责打 所谓赤佬那是当时民间对宋朝军人地蔑视称呼因为宋军的军服以红色为主。不过当着这许多军将骂这种话杨戬也是被气昏了头了。 燕青是玲珑心窍一闪念间已有了计较忙上前扯开了杨戬低声道:杨都知请了这些班直卫士也都是一番好意不可鲁莽。这些都是徐宁金枪班的军士乃是御前班直地位非寻常军士可比。 杨戬一怔这才省起见燕青说的郑重也不由得有些心虚起来:却是为何 那招讨相公原有军令擂鼓聚将时三通不到便要杖责。燕青笑嘻嘻地道:我家招讨相公原是好意见杨都知三通鼓未到也就故作不知依旧商议军机暗里吩咐众卫士将杨都知拦在辕门外。杨都知若是现下进去了照军法须受八十军棍招讨相公若是不打时军法无情;若是打了又生受杨都知以此将杨都知拦在辕门之外却是一番好意大家只不照面何来军法从事 杨戬一听八十军棍心中一寒。若果领兵的是别路将帅他仗着自己的势力还不怎样放在眼里这高强却是炙手可热。连蔡京都要倚仗他来复相的若是被他打了杨戬根本无处喊冤去;再一想蔡攸本来交代了自己要小心小意专一留心高强和梁山勾结的证据小不忍则乱大谋。 想到这里杨戬回嗔作喜。拉着燕青的手笑道:多得招讨相公美意我这厢深谢燕应奉不愧是得今上宠信的人果然是玲珑地人儿。他一扫面前地那群卫士又道:只是这班卫士口舌不灵便若是早象燕应奉这般说清楚了岂不是好 燕青被他摸地手上象有一条蛇在爬赶紧抽了回来指了指那帮卫士笑道:御前班直虎狼之士。想必不大懂得趋奉之道。闹了这一场小小的误会。只今杨都知可还要闯辕门么 杨戬哪里还不知机忙连连摇手说道不进去了却来打听高强是否要出兵若是出兵的话杨监军可要随军出征。 燕青暗自冷笑。你这死太监无非就是想一路盯着高强看他是不是和山贼串通一气罢了只是大军之中要对付你还不是小菜一碟今日辕门之事一帮班直都不把你放在眼里还不足为戒么 当下含混两句将杨戬遣走了。刚一回头徐宁领着几个班直卫士走过来深施一礼道:我等军法在身不敢轻妄。难得燕应奉为我等遮掩这厢谢过了。 适才燕青将众班直拦阻杨戬的事情都揽在高强身上免去了他们被杨戬衔恨徐宁在一旁看的分明因此上来致谢。 燕青赶忙逊谢不迭跟着拉过徐宁低声道:这宦官甚是可厌不过他奉旨监军那也是说不得了。烦请徐教头着几个机灵得力的军士每日看紧这厮。若是有什么异状早晚回报莫要叫他误我大军。 徐宁连连点头便去分派手下。燕青三言两语料理了这事回到堂上遥遥向高强打个手势示意一切妥当。 此时堂上已经商议了许久诸将渐渐统一认识这出兵是肯定要出的敌情也是要探明的招讨使新军应当即刻拔营起寨先往飞虎峪屯驻探明贼情再定方略。 于是颁下将令着刘琦为前部先锋先往飞虎峪接替索所部把守关隘由索派出人马往济州东昌府郓州东平府以及独龙岗几个方向察探敌情。中军大队迤逦起行招讨新军全部出动留下李成率领旧军把守大名府城池吕颐浩以通判暂摄府事会同李成筹措粮饷转输之责。 分派既定高强正要勉励诸将立功一旁站起一人向堂上叉手施礼道:招讨相公点将为何不分派我水师众人视之却是新封地招讨使司水军指挥使李俊。 原来水师草创虽然七拼八凑弄了两个营的兵力但是战船打造需时而且水师的规模也有待研究高强想的是这一路水师将来要能够支持收复燕云地战事因此不敢仓促成军只是征集了一些民船来让李俊和三青带领着水军在上面练习水战的战术今次出兵也不打算出动他们。 现在见李俊求战颇强高强有些为难只得道:李指挥求战心切本帅悉知。身在军中便自称本帅了只是水师草创人只一营船不满十甲仗不备战具不完若以此去与那梁山水师相敌徒然坏了我军性命。本帅以故不遣。 李俊早知高强有此一答忙趋前道:招讨相公明鉴水师诚然尚弱但不经战阵终不成劲旅。如今水师虽然船只不具但从此地大名府到梁山泊中间也不可行大船水师纵欲出战也未可得。末将的意思是梁山泊以水师为重若是6战不敌往水上一逃我大军便无用武之地。若是我水师随军若遇贼人水师前来接应时可下水凿沉了贼船助我大军歼敌立功亦可相机夺彼船只为我之用一面佐我水师军需一面败敌。不知招讨相公意下如何 高强一听这主意倒是不错横竖只是带一营水兵譬如多了一帮步卒而已:如此便许你水师一营随中军行动即刻前往本府武库申领兵甲不得有误水师的装备和6军不同穿不得重甲多用纸甲。这纸甲可不是什么凑数省钱的货色一来纸比铁轻水上行动方便二来这种纸甲用多层纸层叠而成沾了水以后坚韧异常寻常刀剑也砍不穿水上最是合用不过。 李俊见高强松口便即谢过了兴高采烈地下堂将这个消息告知水师的几个都头便是张顺张横兄弟俩童威童猛兄弟俩外加一个李俊地兄弟李立。那孙青魏青和徐青见李俊得以随军满心艳羡却苦于没有战船腰杆硬不起来只得黯然。 大家都是新近投军地都想立几场功劳只张顺却道:我等昔日在江州时也曾听得梁山泊宋江大名闻说乃是北路一等一的好汉义气深重如今官军要去剿他我等兄弟如何也去助战传出去莫坏了我绿林中地义气。 李俊吓地不轻忙将他口遮住看看四下无人这才放开责道:兄弟不是我说你眼下我等皆是官军了还说什么绿林中的义气昔日情势你也不是不知南边水路都是应奉局的天下咱们冒充应奉局的名号作买卖难得那燕应奉大度不但不加治罪还引领我等从军这是何等样的机缘再说那宋江若我等还是昔日江湖上讨生活时若是江州站不住脚多管也去投他入伙。只是梁山虽大终究难敌官兵作贼终是不得长久招安方为正途我等兄弟今日有此前程岂不强胜那宋江十倍 张顺等人听了尽皆佩服:李大哥说的透彻是小弟想的岔了。 李俊这才满意叮咛道:此时正该我等戮力向前挣些功名。这位高招讨可不是寻常人他家里就是当朝高太尉宅内安人的娘家就是蔡太师家里如今年纪轻轻就做到三路招讨使这是何等的富贵我等只需入了他的法眼今后富贵不可限量岂不强似在江湖上风里来雨里去地挣命今番我兄弟同心虽然水师不过一营船只难行好歹立一场功劳也在招讨相公面前露个脸才好。 张顺等心悦诚服分头去招集手下水手分派兵器甲仗去了。其实李俊在这水师之中最看重的还是张顺这一队他水性最好手下都是选的能赴水的好汉胆大水性好充任水鬼之职李俊向高强说的可以凿沉贼船指望的就是这一都水鬼了。 当日午时刘琦点兵出游奕骑兵先出将大军举动告知沿路军州要隘号令戒备和准备大军应用什物然后是刘琦一军步兵此军乃是左军;随后大军起行关胜前军史进右军李孝忠后军簇拥着高强中军的林冲部和徐宁部杨戬也混在其中履行他的监军职责。更有韩世忠的马军称为背嵬军杨志马军则叫做踏白军在中军前后行军以为策应。 行了一程到了飞虎峪索前来迎接备说郓州东平府那里扈成兄妹已经出兵去救李家庄了刘琦恐怕郓州有失率前部赶往东平府驻守却把索留在这里迎候高强大军。 第四十九章 没羽箭 高强闻讯吃惊不小。扈家兄妹举家毁在梁山手中现在听闻梁山又来打独龙岗其心中愤恨可想而知主动出击也是情有可原。但此番梁山不比以往据李应那里传来的消息一夜之间就吧偌大的李家庄给围上了而且是宋江亲出这东平府里又没有多少兵马万一陷入重围就算宋江有心纵放也未必可得。 何况今次梁山出兵宋江那里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此人是否还可靠尚在两可之间。想及此节高强更是忧虑几乎要以为是蔡京那里已经和宋江接上了头。好在总算头脑还清楚梁山上除了宋江之外公孙胜一系的人马都是他的人而这可是连6谦这样的原心腹也不可能知道的若说蔡京能神通广大至将他们也给收买了那高强也只得拜服于如此大能之下了。 事不宜迟我等即刻出兵此处飞虎峪乃是要隘大军归途和粮饷所依不得有失烦请将军依旧小心把守。高强饭也不吃吩咐即刻起兵杨志所部踏白马军先行游骑远远撒了开去全力探查周遭情状。 索绰号急先锋让他把守关隘原是用不得人原本高强在整编新军时就向他打了招呼等新军草就要用刘琦替他回去也编入新军听用。这人前次仗着高强的庇佑在飞虎峪吃了败仗反得升官心下对高强极是感激一心只要报答闻说高强又要他守关登时闹了起来:招讨相公末将情愿追随相公杀贼整日闷在这飞虎峪末将的大斧都蒙尘了 高强本待不理不过身边缺个政委作这样的思想工作最是费时间。眼下哪里耽误的起无奈只得允了索欢天喜地觅一个统领官暂守关隘点起一百马军提了大斧跟在高强中军旁一时间志得意满。 大军再次上路这条路原是去年救郓州时走惯了的。那时天下大雪高强仗着部队全是马队好歹一天一夜急行赶到了钟离镇一举而擒董平。如今虽然春暖花开浅草没蹄怎奈大军中多半都是步军又带着些辎重车辆故此行进度反不及前次待赶到前次经过的关山镇时。天时已近二更。 韩世忠前来请示是否宿营。高强看看面前三四百户人家的小镇虽然这种人口数放到北地辽国已经称的上一个州了但在大宋连县都没资格再看看自己身后的一万多大军。不禁摇了摇头心说这还宿什么营这镇子肯定是塞不下我大军地上次塞四千马军就要死要活了大军若要宿营就得现搭帐篷布置巡哨拒马等等行营事务到了明天又要拆掉岂非无谓 当即下令:传令各军点起灯球火把。连夜急行到了东平府歇马 高大帅一声令下招讨大军点起火把来。这火把可不是人手一只仓促之间条件还没好到这个份上不过起码使臣以上都拿了一支有些军士手边有材料的也从路边折了树枝点了起来。黑夜中星星点点的火光亮起。顿时就现出一条长龙来。 高强初次统领万人以上大军的行军见此情景豪情顿口中高声唱起来:怒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这阙满江红他前世甚爱苦于古曲难觅只能唱唱香港黄才子的曲到了这时代古曲是有了下半阙的内容却又不能放出只得且唱上半阙了事。 中军的将佐们听见大帅唱曲词气慷慨不论是真心佩服还是有心拍马都跟着学唱起来。这黑夜行军大家都很是无聊宋人又爱词曲之道有这半阙新词教唱却也解闷不知不觉之间前后无数兵士都开始唱了起来。 到这时高强已经唱了十来遍早就闷的住了口麾下将士们却还正在新鲜处翻来覆去地唱个不休声音越来越大上万人地大合唱在黑夜中传出不知多远去配合上那一条长长的火龙正是军威赫赫。 燕青在一旁笑道:衙内满腹文章久不见新词问世想是憋闷的紧了只这曲子为何只有上半阙当初高强在汴梁草创丰乐楼时倚仗的就是白沉香的歌喉燕青的曲子周邦彦的词当然他自己剽窃了不少后世词人的经典也出了不少力。如今时光荏鼻二人都已经离开了丰乐楼此时燕青的语气中分明又想起了那一段锦绣荣华的日子。 高强讪笑心说下阙是靖康耻犹未雪靖康之变还有十来年呢上那编这个典故去胡混道:一时才屈只得半阙待日后填就了。 韩世忠在一旁打着拍子哼了几句忽道:衙内这半阙词当真了得小将素来不喜文词地那些花柳之事小将只听得一句也恼。这阙词却是意境空廓胸襟广博甚合小将的脾胃不若衙内一填了全词小将吩咐军中传唱作个军歌也罢。 高强哑然失笑心说将岳飞的满江红剽窃了来作我这支军的军歌倒也甚妙只不知岳飞生前未曾实现地直捣黄龙之志能不能在本衙内的手中实现遥想一下身穿火红军服的大宋军士高唱着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冲向燕京城头的情景高强忽然有些热血沸腾起来高声道:此议甚好大丈夫生于当世便当建不世功业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马上一鞭那匹照夜狮子宝马若有灵性仰天一声长嘶撒开骏足泼刺刺直冲出去。 中军齐声欢呼脚步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黑夜中这条火龙蜿蜒曲折直向前路而去次日天明时分已经到了济水河畔。 一天一夜之间一口气急奔上百里这种行军度几乎赶的上解放军了面对这样的部队能力高强也不由得有些自满。这当然不是靠半满江红提振士气就能办到的那些军中的使臣起到了很大作用。他们大多都是前次这条路上立过功的老兵再走这条成功之路自然士气高涨嘴巴里面也不断吹嘘自己无形中就将整只军队的精神头都给调动了起来。 到了河边这次可没有前次那些梁山船只和水手帮助渡河了好在随军有李俊水师一营人马只需在渡口拘刷民船。便可迅渡河趁这个机会各军也就原地休息火头军用行军锅埋锅造饭河岸边顿时炊烟缕缕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高强中军也歇在渡口眼看锅中地饭食刚刚熟了飘出香味了忽听南面杀声大作。尘头起处。正不知多少人马杀来。 高强吃了一惊还以为遭了敌人伏击翻身跳上照夜狮子马。正要号施令一旁韩世忠伸手扣住辔头笑道:衙内勿惊瞧这尘头乱纷纷地人数只在千人且溃乱不成队形只需一营轻骑自足破敌。请衙内下军令大军依旧用饭小将愿领本部前往应敌。 高强见他镇定如恒。又说的头头是道立时安心这才觉得自己有些慌了手脚老脸不由得一红想想这行军打仗果然不是一般文人能搞定地自己也算有些军旅生涯了但是这些关节处终究是露出马脚来远不及韩世忠这等戎马出身的军汉镇定。 废话。人家是专业人士一看尘头就知道多少兵什么兵甚至军队什么阵形都能望个不离十我没这本事心里没底自然会慌业余的输给专业的不丢人不丢人。高强安慰着自己随即便命韩世忠出击怕他有失又着栾廷玉一营助他。 此时杨志的游奕马队已经有些迎了上去老远地尘头漫漫也不知战情如何高强顾不上吃饭驰到附近的一个小丘上勒马用望远镜观看。 但见前面尘土之中有许多人影闪动看衣甲不是官兵却是会过几次的梁山人马只是旗幡倒伏许多人手中连兵器都没有看来果然是一股溃兵。 只这方向却有些蹊跷怎么会从南面过来高强一面望一面嘀咕。 李孝忠凑了过来将那望远镜讨了过去看了会也笑道:看来不过两千贼兵已经溃不成军了哪里是我大军地对手有韩将军地背嵬马军应敌已是足够小将这便去号令士卒饱餐战饭到时候相帮擒拿俘虏。说着笑嘻嘻地去了。 高强环顾四周那些正在吃饭的军士们在各自使臣的带领下也不见如何慌乱该吃饭吃饭该遛马遛马有些十将以上的军官围着各自的营长准备将都在抢着要求出战。见此情景不禁挠了挠头心说这也叫打遭遇仗怎么和我想象中的两阵对圆不大一样像儿戏多些 实际上这里虽是儿戏那接战之处却是真刀真枪的搏杀只是离此还有二三里地大队马军又已经冲了上去高强实际上是处于二线才有这样的感觉。 那边韩世忠撒开了队伍两营马军各逞兵器疏疏落落地摆个势子冲了上去。这个阵形有个名堂唤作撒星阵乃是当日韩世忠去了塞北看过了北地各族骑兵的战法尤其对于辽兵打猎时所展示的各种骑兵阵列很有兴趣回来就弄了几样骑兵队形出来。这个松散队形乃是对付大队步兵专用地可以于无形中调动分割对方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暗藏杀机乃是从射鹿地队列中演化而来至于这个撒星阵的名字却是高强当初从一本架空的军事里看到地随手便给安上了。 这一千马军撒开去范围着实不小隐隐对那一股溃兵形成了两翼包抄的架势。对面的一股溃兵好似被人追的急了闷着头只顾跑猛然间前面大队官兵拦路立时鼓噪起来。有几个胆子大地向前冲了冲韩世忠手中军旗一挥旗牌官一通鼓响众马军立时掣出弓来照面一阵箭雨射过去立时放倒了几十名。 余众见不是头一声喊四下乱窜开去。这可就遂了韩世忠的意了他当即分布各营各队在众溃兵当中纵横来去。手中刀枪并举。杀的人仰马翻众山贼叫苦不迭纷纷跪倒在地口称愿降。 高强原本就不愿多杀这些都是大宋地百姓没事作杀了也不算什么功劳。当即吩咐中军竖起招降大旗跪地者免死。不片时那两千贼兵皆成了阶下囚。被马队赶在一处手无寸铁瑟瑟抖。 高强正要叫人审问一下看是哪里来的人马如何败到这里忽见远处尘头又起一军来到打的却是官军旗号。早有游奕骑上去应答。不一会。那一军在当地停住有十来骑随着游奕骑向这厢奔来。 到得近前高强看地分明。为一员将穿着统制官的服色。约莫三十不到年纪。相貌普普精神却还不错身边跟着三个偏将。 那几员将见了高强。滚鞍下马向前施礼道:东昌府兵马统制张清见过招讨相公。另外几人也报了名乃是龚旺丁得孙。张伯奋。 高强听着耳熟猛的醒悟问道:张将军莫不是绰号没羽箭善打飞石地 那张清怔了怔道:招讨相公在上小将倒有个匪号。唤作没羽箭却不会打什么飞石不知招讨相公从何处听来 高强蒙了。这张清在水浒传中大大出了一回风头飞石连打梁山十五员将端的威风了得后来征河北田虎还得了一房姻缘混地着实不赖。高强每读到此总对这位将军印象极深。今日不期而遇正有些兴致勃勃却不料张清自承不会打飞石然则这没羽箭的外号从何而来 一旁那张伯奋见气氛有些尴尬忙上前转圈:招讨相公请了这位张将军善用小弩所弩箭不用羽簇浑体皆用精铁铸就虽小而极远中者立仆最是厉害不过因其箭上无羽因此叫做没羽箭。谅那两军阵前都是盔甲披挂区区飞石济得甚事想是道左相传以讹传讹相公听的岔了。 高强这才了然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倒是有理。宋史中原有关于没羽箭的记载铁制地箭身上刻出沟痕来就能代替羽毛这种也算是原始地空气动力学应用了原来张清地外号是因为使用这种高科技的羽箭而来。想想也是用手出的石子就算再怎么练习总不可能洞金穿石倘若真是作大将的怎么可能靠着这种儿戏地玩意在战场厮杀对方若是穿上金兵铁浮屠那样的重甲或者西夏铁鹞子的冷锻钢甲你扔石子扔到手软人家也只当你搔痒了。 当下哈哈一笑给自己解嘲也给张清解围上前将张清扶起笑道:人言不足信今日本帅又有一得乃将军所赐也。敢问张清将军这一股贼人可是被将军杀败追赶到此 张清见招讨使年轻人却谦光随和也大起好感便道:正是本州距梁山泊咫尺之遥知州向来以防贼为务。前日探得贼人大举出兵侵扰州县有一股贼人向我济州而来知州相公设下埋伏火烧破敌末将射倒了贼陶宗旺余众溃散到此仗着招讨相公威风想必一网打尽了。 高强闻言心中暗懔济州也遭到了攻击只怕情况果然如韩世忠所预料贼人派出了多股骚扰部队来隔绝官兵对李家庄的救援这一股是由陶宗旺率领的算是梁山地杂牌军了。不想遇到张叔夜这样地强人手下又有张清这等干将余众逃跑路上正撞到本衙内地怀里也算他运气不好。 余下三人中俩人不用说了水浒中便是张清的部将只那张伯奋却不曾听说。见高强问及张伯奋一笑道:招讨相公原不认得小生却与家兄家父都是素识。原来这张伯奋乃是张叔夜的次子虽是遵父命读书但张家世代文武兼修张叔夜本人便是一个强弓手箭法甚是了得因此张氏兄弟也都好武。这张伯奋还算好地三弟张仲熊从小喜好舞枪弄棒穿了长袍也不像书生。 如此说来正是世交。张家老大张随云和高强是老交情了说起来也不是外人。当下两军回师高强招集诸将请张清将济州的战况说了一遍随即道:今李家庄被围乃是宋江亲至济州却有数千贼人来犯此贼必是大举我料郓州也必有险。前闻刘琦将军已经赴援恐怕众寡不敌哪位将军愿为二队救援 第五十章 神兵 对被擒喽兵们的突击审讯并没有什么结果此番出兵都是凭着吴用的锦囊调遣唯一知道锦囊内容的就是领队的头目陶宗旺不过此人在济州城下被伏击时就被擒了眼下正押在济州城内暂时无法接触。 但从喽兵的零星交代来看此次梁山大军出动是毫无疑问的了至少山寨一半的人马都被派了出来看来韩世忠战前的预测很接近实情。不过这么一来众人对前路的看法就有些分歧了据前面的情报扈成兄妹率领郓州的兵马去支援李家庄郓州基本上没有了兵力现在刘琦率军赶去也不晓得赶不赶的上。 最关键的是梁山的主力到底是堆在哪里李家庄郓州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一旦失去了内线的情报高强立刻觉把握战局的难度了而梁山泊的地利优势在这一刻完全显示出来偌大水泊船只又多梁山的人马几乎可以向任何一个方向随意出击。 乖乖幸亏这山寨是本衙内的人在作大寨主要不然的话这地方还不早就闹翻了天去高强不由得庆幸起来不过转念一想如果不是靠他的力量支持梁山这弹丸之地又怎么有能力拉起这么大一支队伍来饿都饿死了。 总之功过暂且不予评说眼前诸将因为要不要去救援郓州的问题已经吵的不可开交了。当然高强手下好歹没有畏敌避战的将军只是救援的策略问题关胜和杨志是急救派力主兵贵神要大军即刻以最快度杀往东平府以免贼人攻陷州城那就生灵涂炭招讨使大军坐视不救。乃是大罪;韩世忠和李孝忠则是缓救派眼下敌情不明招讨使大军又是经过了一日一夜的急行军人马都疲惫不堪渡河又是一件很耗费精力的事情如果渡河以后没有休整的时间一旦遭到贼人的伏击后果不堪设想。 两边各有各的道理。吵的高强头晕正没作理会处一旁响起一道尖细地嗓子:高招讨贼人侵扰州县倘若坐拥大兵不救岂非有负国家厚禄正是监军杨戬。 高强心里明镜似的这死太监在一边旁听得知此去又要和梁山大军交战正中了他的下怀。本来蔡攸将高强推到这个位子上就是想利用他和梁山之间的特殊关系。让他在剿匪的过程中无所适从。进而露出马脚来如今正是用到杨戬的时候他如何不上窜下跳 这监军一开口。众将也没什么话说了军法中逗挠不前乃是大罪这等罪名若是被监军抓住了向朝廷一报在场诸将一个都跑不了。 高强看看诸将正要令一旁张清忽然近前叉手施礼道:招讨相公大军急于军事一日夜从大名府急行到此。却是难以为继。末将所部虽少却胜在生力兼之久在此间驻扎路径都是走的熟的敢请一支将令为大军前驱途往东平府救援招讨相公可整顿大军渡河随后赶来。一面分遣游骑探明敌情方为稳妥。 高强闻言大喜有道是锦上添花何如雪中送炭张清这时候跳出来勇担重任一下子就让高强对他印象大好当即趁着杨戬还没反应过来立时允可一支将令擎在手中还未出杨志却道:招讨相公末将也愿乞一支将令与张统制一同前往。末将麾下马军已然洗沐完毕脚力尚健纵然遇到大队敌军也可凭马力摆脱敌人还报。踏白军是属于轻骑马不披甲人也只用皮甲马鞍上放着有人马地干粮草料适才那一仗又没费多少气力因此杨志估摸着自己的部队还能保有较强的战斗力。 张清闻言大喜他所部不过两千人泰半都是步卒一路从济州战场赶到这里也有三四十里跑下来如何不累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如今听说有大队马军同行心中又添几分把握。 当下高强予了二将将令吩咐李俊将水军拘刷来的船只先渡这两军渡河余众原地用饭歇息尤其是马军务必要将坐骑遛好饮好喂好以便再战下次再遇到敌人的话难道还指望是一股被打散的溃兵 杨戬见如此分派也没话说讪讪地又踱了开去。那边杨志所部已经开始渡河两千多马军船只却只有几十条且多是小船这度也着实够慢的好在对面已经先渡了几十骑游奕军在巡哨倒不虞有人玩半渡而击的把戏。 等到张清的部队全部渡河完毕已经过了整整两个时辰他那里整队出这边高强也开始组织主力大军渡河不提。 单说杨志率领踏白马军催赶前行一路上未曾见到厮杀痕迹心下稍安。等到离东平府还有五六里地时就听见前面杀声大作尘头滚滚好似战的十分激烈。杨志是老行伍当即吩咐整队又命斥候前去哨探。 少停有几个游奕军回报说道郓州城门紧闭贼人大队四面围攻已经开始用云梯攻城了城中兵力好似不足看样子就要支持不住。 杨志一听大惊这还了得仗着自己所带领地是骑兵也不管敌方人数显然较多号令一声:吹角儿郎们随我冲一声令下一马当先向着郓州城下驰去身后两千五百马队紧紧跟上个个都是刀出鞘箭上弦一万只马蹄震地大地都在颤抖隆隆地好似雷声滚动。 这么大的动静城下交战的双方怎么可能听不到待认清了杨志身边旗牌官所掌地官军大旗城上猛的一阵欢呼守城官军士气大振登时将攻城的几队喽兵给压了下去。所谓此消彼长原本已经占了上风的喽兵们阵脚大乱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杨志口中大呼:众儿郎随我杀贼掌中枪一举不管迎面飞来的几支羽箭冲着人多的地方就冲杀过去后面的马队自然而然地以他为前锋。变幻成一个不大规则的锥形向前猛冲。 冲到一半杨志忽然觉有些不大对劲贼人虽然从城头败了下来却并没有乱逃乱窜只是撒开两腿向一个方向猛跑连抛洒兵器的都没有多少显然虽败而不乱。 在马上直起身来。远远眺望见众贼兵所逃往的方向旗幡招展甲光鳞鳞好似有大军列阵以待。杨志心中顿时一懔手中用力勒住缰绳那马不自禁地慢了下来后面地马队见主将放慢了度也就跟着慢了下来。 顷刻之间那队败退的贼兵已经到了大队阵前。但见众贼兵东一歪西一拐。霎时间就消失在那大阵之中好似一瓢水泼到沙土地上被吸的无影无踪。 杨志倒吸一口凉气。心说幸亏谨慎了一下这伙贼人列的阵势果然讲究如此严整又训练有素凭我这两千多轻骑想要冲阵谈何容易 不过骑兵对步兵的优势当然不仅仅在于冲击力上的差异。觉到对方的阵形严整不可轻犯之后杨志当即展动旗帜将麾下五营的马军分散了开来远远大兜转开去。想要探一探这个阵势地虚实。 哪知他这里阵形刚一撒开那万人大阵中一阵鼓角之声整个阵形倏地向南边突出一部竟向着正在奔跑来去地骑兵阵列中冲了过来远远地一阵箭雨射来顿时射倒十来匹马众骑兵不提防这些步下的贼兵竟然会主动出击顿时一阵乱。 杨志大怒口中呼哨连连。领着自己的亲兵向前猛冲目标直指那阵形移动之后所露出来的松散地带想要趁这个机会将这股出击的贼兵给分割出来倚仗骑兵的机动能力予以歼灭。 却不料那阵形变幻迅显然是久经操练一部向南突出之后余下各部旗幡变幻不消片时又列成一个新的阵势杨志冲到面前又是一阵箭雨射来竟没有什么破绽。马上的弓力比步兵用的弓弩差了许多对射显然是吃大亏地杨志无法只得又退了回去收拢士卒在四百多步地距离上分列阵形与那一个阵势对峙起来。 不知是梁山哪一部居然操练的如此娴熟以步对骑毫不费力。杨志现在就像一只面对刺猬的老虎满手是刺无从下手。倘若是韩世忠地背嵬马军在此他那一队是重甲能抵挡箭矢一鼓冲阵的话还可打乱这个阵形但凭杨志所部的踏白马军要想冲乱这个阵势花的代价可就大了把这两千多马队都填进去还差不多。不过那样也只能保证冲乱这个阵形要全歼敌人就无能为力了。 可恼张清统制为何还不到杨志将手中大枪向地上一戳恨恨道。张清所部多是步卒落后他的骑兵足有十来里地至少也得小半个时辰才能赶到战场倘若有他的兵马策应杨志便不至于象现在这样束手无策了。 没奈何只得且缓一缓待援军赶到再行攻击。眼见郓州城并未失守杨志已经放了一半心这股敌军能不能全歼倒是次要的没有得到高强的肯他也不愿和梁山拼个你死我活怎么说也算自己人这仗打的着实有些冤枉。 好似知道他还有后援对面阵中旗帜连闪忽然又是一部向南冲出一箭之地跟着强弩射住阵脚余众再次跟进不片时这大阵就向南又移动了二百步之多。 这下杨志算看出来了对方这打的竟是全师而退地主意郓州城离梁山泊极近向南有一条小河冬天水浅又上冻行不得船因此前次董平攻打郓州时只能从济水走;眼下开春水涨这条小河已可行船倘若贼人从此而去只需再走上二里多地就能抵达。 杨志心中冷笑想走有这么便宜的事眼下你大军抱成一团阵形诚为严密我冲你不动到了河边要上船离去的时候你还能保持这么严整的阵形么兵法中常有的半渡而击今天我就施展给你看看 当下麾动各营索性将向南的大路都让了出来众骑兵按辔缓行只在一箭多的距离外对那大阵虎视眈眈既不上前也不远离。 那大阵向南行了一阵已经到了河边果然有大队梁山船只在此接应。杨志正待相机挥军上前赶杀忽见那船上的水军竟然奔下船来来回搬运着什么不一会那大阵外围竟围上了一排拒马枪尖向外闪闪光后面一排排强弩排列整齐阵势煞是骇人。 杨志大为懊恼不想自己领着马队这么一番逼迫对手不但阵脚不乱更早有准备。岂有此理如此岂不成了我一路相送虽然心中恼怒杨志却不乱方寸面前这阵势更加难冲凭着自己这两千多轻骑勉强冲阵的话一个不好要被人家反吃了去总是兵力不足因此才到了现在这班田地。 此时后面鼓角声响张清地大队也到了另一边郓州城门开处刘琦一军也从城中杀出一左一右杀了上来品字形列成阵势将那一块已经变成半圆形的梁山军阵围在当中眼睁睁看着那军阵后方的贼兵开始次第登船而后在船上驾起强弩来戒备。 此时三将平级不过杨志的人马都是马队因此地位隐隐要高上半级刘琦和张清都派了人来向他问计到底要不要挥军掩杀过去再迟得片刻这一伙过万贼军可就要上船溜了。 杨志踌躇难决他是知道高强和梁山的关系的虽然眼下大家阵前为敌却也不愿打的多么惨烈。眼前这阵势运转如意布置严谨显然非一日练成令他心中也颇为赞赏眼下虽然双方兵力相差不大但对方背水为阵这么冲杀过去的话势必拼死反击到时候损伤必然惨重这血流的有什么意义 正没理会处前面大阵中忽然三通鼓响旗门下升起一座木台来台上站着一人。此人身穿道袍手持松文古剑头上挽一个牛鼻子乃是道士打扮杨志打老远看上去只觉得有些滑稽。 那人正是公孙胜朗声道:三位将军贫道公孙胜这厢稽了今奉军师之命来到郓州只是耀兵显武并无意攻打州军有劳三位将军相送实不敢当请了说罢也不等杨志这边回答径自下台去了。阵前的喽兵好似得了号令却将拒马一点一点地向回搬阵形逐渐缩小显然是准备全军撤退上船了。 公孙胜这人杨志不曾会过但听他的说法却好似在向自己这边打招呼说什么只是耀兵显武难道适才架云梯攻上城头的不是你的喽兵 那边张清见贼兵已经大半登船早已按捺不住见公孙胜出来玩了这么一个玄虚杨志却没什么反应登时着恼也不管友军如何擎起大枪向前一指:给我冲他手下军马平素号令甚严听见主将一个冲字刀山火海也要冲上去了立时呼啦拉向拒马阵冲了过去。 杨志见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张清大队已经冲到了拒马阵前忽然间只见阵中几股黑烟直喷出来济州兵马不曾提防立时阵脚大乱众官兵一片哗然:好妖道妖法厉害啊 第五十一章 内线 公孙胜自然不是真的有妖法或者什么五雷天心正法虽然高强给宋江的天书里用了一些从仙侠里看来的理论不过公孙胜若是真的脑子坏掉照着去练的话练到他变成亡灵都不会进入元婴期。 不过不会真东西不代表不会玩戏法在这方面我国古代的道士们有着极为丰富的实践经验以及理论支撑公孙胜和混世魔王樊瑞都是各种翘楚。这一股黑烟不晓得是用什么办法弄出来的既黑且浓中间时有火星冒出看上去端的诡异。 这时代的官兵多半不识字哪怕识字的也很迷信再加上公孙胜刚才亮相时作足了功夫一身道袍就能引起官兵们无限遐想现在忽然遇到这么一股滚滚浓烟又经久不散两军阵前极具视觉冲击力。 张清虽然甚勇却也不敢贸然涉险浓烟中方向都看不清楚万一一头撞到拒马的枪尖上呢只得勒住马匹高叫士卒且住龚旺和丁得孙两将四处跑着收拢士卒好容易将已经冲起来的大队又拢住却已经有百十名官兵收脚不住冲进浓烟之中就此不知去向。 杨志见了心叫侥幸:多亏没有这么冲上去若是到了近前骤然遇到这股黑烟少不得要折损士卒。不过浓烟这玩意对双方都是平等的自己看不透对方也就看不透看来公孙胜是想趁此机会上船了事了。 杨志原本不想和公孙胜拼个死活这时见手下官兵多有惶惑之色右翼的济州兵马又是大呼小叫乱成一团当即吩咐官兵戒备不得冒进。 等到张清将济州兵马重新列成了阵势那股浓烟也渐渐被风吹散了河边偌大一片空场上半个梁山喽兵的人影都无只遗落刀枪旗帜和拒马若干最近的一艘船也在离岸十来步之处了。杨志大吃一惊:好贼人。走的如此之快万人上下的部队啊虽然有浓烟遮掩对方船只也多适才列阵时多半也已经开始向船上输送兵员但是就这么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原本的一个大阵消失无踪对于当面眼睁睁看着的人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杨志看看身边地士卒。有些人脸上已经现出惊恐之色多半联想到了什么六丁六甲神兵之类的东西暗叹一声已知今日无能为矣传令下去打扫战场自去与刘琦相见。两人见面说起战事经过原来刘琦一路急奔恰好赶在梁山大队到达之前来到了郓州城。在城门口还和粱山抢城的尖兵打了小小一场。刘琦亲自率军打了一个反冲锋才把城门关上。 跟着就是登城攻防好在郓州城中虽然兵不多。甲仗器械还是有一些的刘琦吩咐全军都用弓弩只管射自己领着一队精兵在城头负责打白刃战双方相持了整整一天直到杨志的救兵到来这才解围。 说话间张清和张伯奋二人也到说起适才冲阵不成被一阵浓烟给挡住了脚步张清怒不可遏。大骂贼人狡猾弄妖法惑众言下之意其实是为他自己开脱。在场都是军中将佐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也不戳穿杨志还附和两句。 当下整队入城知府程万里这阵子屡遭梁山侵扰都赖大名府官兵解围见到招讨使司的旗号跟见了亲人一般。对待杨志诸将也没了寻常文官对武将的不屑神态热情异常张罗着请招讨使军入城歇息。此处营房原是去年腊月高强在此驻马时曾住过麾下许多官兵都是熟门熟路当即又去安营不提。 这边杨志请刘琦暂时担任城防一面派出游奕骑向高强禀报此间情景再向知府申告粮草刍束等项补给诸多事务甫定在城上已经可以看到招讨使大军远远来到。 却说高强统领大军渡河已毕赶到郓州城下时天已擦黑见到几员将佐出迎城头依然飘着大宋地黄旗心下便安。问过战情又道了诸将劳苦知府安否大军次第入城城中兵营已是不够高强便吩咐只许露宿请知府支吾柴草等物不得扰民。这道命令一传下去市井皆赞招讨使军马纪律严谨高大帅爱民如子自有地方耆老之类人物牵羊担酒前来犒劳王师一番应酬不提。 见部下都安顿好了高强命曹正领牙兵一队满城巡视以监军纪这才进了知府衙门。此间早已开好了饭菜酒席监军杨戬已经坐在席上只因高强迟迟不到那些酒菜热了又冷冷了又热如是者三程万里只在那里枯坐着陪杨戬说话。 入席随便客套了几句高强便吩咐诸将皆坐在一桌用酒程万里大为不满这些武将最大的也不过是正将或者统制武阶最高的如关胜也只是武功大夫区区的从七品怎可与他这五品的知府同列本待作念着高强在不好拂他面子只索罢了却浑忘了适才正是这些丘八救了他的城池和百姓。偷眼看杨戬时见这大太监居然也不趁机作心下暗暗称奇招讨相公果然权重连杨监军这等人物都要买他的帐。 众将赶了两日路程又战了两场早就饥肠辘辘眼前有酒有菜哪里还客气一阵风卷残云不消片刻一桌菜盘子摞盘子一扫而空。 吃饱喝足该说正事高强端着茶消食一面向程万里道:程明府闻说贵婿已经领兵去救李家庄本帅愿闻其详。 程万里却只晓得扈成一军头三天上一接到李家庄的警报就出城去了带走了郓州新近招募的厢兵三百多人这东平府自经董平之乱原有三营禁军折损殆尽而且是成建制地败掉枢密院会不会就此撤销这几个指挥的编制都成问题因此城防也就委之厢军扈成虽然被高强保举了暂代本州兵马都监奈何职权不固也只能招募些厢兵凑数。不过据程万里说这些厢兵有不少是扈家庄原先地家丁。都被扈成招揽了来指挥上不成问题再被程万里用州城武库中地装备武装一下看上去也能顶一营正兵了。 高强又问两句见程万里茫然无知知道这次梁山来的太快又是四面出击这知府已经昏了头。问也无用。同手下大将们商议一番后命杨志所部明日一早出踏白马队全部出动向李家庄方向进行武装侦察当时的军事术语叫做硬探不过硬探用到整营地马队高强的大手笔在大宋官军中可算少见了。 敌情不明在这也是浪费时间高强便将诸将都轰去睡觉自己和杨戬被知府请到癣舍地客房休息。程万里也知道高强的花花太岁名头待先送了杨戬之后回房。言语中试探高强是否有意招几个小姐侍寝。不料衙内鞍马劳顿又担着许多心事兴致缺缺。只得罢了。 高强好容易将程知府给送走正想要好好睡一觉时迁一溜烟地跑了进来向高强道:招讨相公门外有故人求见。说着向高强挤个眼色。 高强一看就知道有名堂时迁是石秀的直属手下派在高强身边负责情报工作的高强这军队能掌握的好内中有许多兵士都和石秀的组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时迁居中调度。功劳也是不小。此时大军在外一切须得小心在意等闲故人又怎可能半夜求见 当即披衣起来正问时迁来人何在时迁却请高强移驾出去巡视一下露宿街头的士卒。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高强一听也就明白此间是程万里地官舍耳目太杂又有杨戬这等人同住。保不齐被他看出什么来还是找一个僻静安全的所在。 装模作样视察了几营官兵时迁三弯两绕将高强和燕青等人领到一处宅子中。进了院门迎面就是一人上前大礼参拜高强对面不识听他通报姓名竟是锦豹子杨林。 这杨林乃是石秀从河北道上精心挑选的卧底人才公孙胜二次上山时他也跟着混了进去还延请了河北道上几处人马入伙其中最大一股就是饮马川的邓飞部。这些人马自然都算作公孙胜的部下因此公孙部实力强盛在梁山仅次于宋江的嫡系。 此人在去年大名府一役中也出了力气高强只不曾见过他面今日既然见到了少不得叙及前功好生奖掖一番十两蒜头金打赏。 杨林见高强折节下交心中大喜暗道为这样人卖命却也甘心便将来意说了一遍原来此番出兵声势甚大却都依着吴用的锦囊行事杨林多方打听却也没来得及在山上探明情报因此不能送出。等到大队在郓州附近登6准备要攻打东平府了杨林才晓得大概日间大军对阵杨林觅了个空离开大队藏身在草中这东平府原有石秀设下的联络点杨林便到了此间落脚正逢着时迁来这联络点查收情报双方便接上了头。 高强正愁不知道梁山上的情形尤其是宋江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下正是瞌睡来了个枕头大喜过望便即动问。那杨林随公孙胜大军行动也不晓得全盘大局如何好在他在梁山作了这许久卧底终究有些手段大军调动间多有蛛丝马迹可寻仗着他对梁山军知之甚稔去也拼凑出一个大概轮廓来。 招讨相公此番出兵吴军师大约调动了山寨六成多地人马并所有水军大小十多队远路如徐州兖州都有人马去搅扰大部却都在东平府境内。 高强听了眉头一皱:大部是哪几部听说吴用出动了这许多人除了水军也有三四万人高强也是暗暗吃惊自己带了兵之后才知道几万兵是什么概念能够将这许多兵马调度地井井有条智多星名不虚传啊当初因为他劫应奉纲地手段有所疏漏高强还不大看的起这位无用军师如今才收起了小觑之心。 相公明鉴山寨人马虽多大者不过几寨乃是花荣的老万营武二郎地黑风寨再有公孙头领的九宫寨这几寨都有精壮喽兵过万善战头领数员最是厉害。余众虽多却皆分散又无有强力头领大者三五千小者千余人上下不等。杨林见高强关切小心应答:小人所谓的大部即是这三大寨都在东平府境内现今小人所在的九宫寨已经被相公大军击退自回梁山山寨去了这老万营和黑风寨却还不知去向小人无能多方察探均无所得请相公治罪说罢磕头。 高强呆了一会且叫他起来知道宋江所部必定是铁杆杨林身为公孙胜的派系成员开展工作本来就有困难;加上这次调动的又急纵然有内线也很难沟通情报查不出来也不为怪。 又问了杨林几句见无新鲜货了便勉励几句命他趁早返回山寨去依旧潜伏等候进一步的指示。杨林领命出去自有时迁的手下安排他偷偷出城回山寨不提。 这边燕青向高强道:衙内前此李家庄告急文书上已经说明围庄的乃是花荣老万营更见到了宋江的大旗杨林所言大体不虚然则武二郎所部既然也在东平府境内多半是在李家庄那里压着之所以不曾露面恐怕是为了应付官兵地援军。 高强点头称是自己一路前来打了两仗已经化解了济州和郓州两处梁山军的攻击而济州这么大的州城梁山只派陶宗旺这么一部攻打其骚扰之意甚明然则适才杨林所说的梁山多出兵马侵扰周边军州多半不假。 摇了摇头道:远水不解近渴我军又没有船只空有一营水军终不能飞越水泊去救只得任凭那些军州自行守土了好在之前已经命秦明韩滔等各部保土守境若单单只是骚扰攻击小心应付谅无大事。眼前最紧要的还是李家庄的军情。 燕青点头现在梁山的企图已经很明显了三支主力全部压到东平府境内却只派一支兵来打郓州显然李家庄才是重中之重。仔细想想这一招甚是毒辣在梁山泊周围的官兵部署中李家庄的近三千官兵算得上一个最大地集团但是同时也是最薄弱的一没有上官指挥二身处坞堡之中没有城池依托。 换了是我我也会打这里了高强连连摇头先前独龙岗两次遭到梁山攻打已经说明了梁山对于这个要点的重视程度但是自己却过于相信宋江对手下的约束能力又因为与蔡家的争斗牵扯了精力没有专注于梁山的战局才有此失。如果换了一个没有成见的统帅只要稍有眼光的都不会忽视这一点。 燕青劝道:衙内事以至此自责也是无用。只这杨林一来咱们好歹知道了一点此番出兵多半出自吴用之手宋江到底有没有变节却难测知。如今武二郎便在此间不远衙内可命时迁兄弟尽力搜寻该部下落若能与武二郎接上了线必可尽知敌情不似现在这般瞻前顾后。 话便是这个话但眼下李家庄遭到梁山重兵围攻对手显然志在必得倘若李家庄被攻破折损了三千官兵我身为招讨司如何向朝廷交代梁山军队的战斗力高强已经见识过了同等数量的军队打野战官兵多半讨不了好去况且宋江所部远胜李家庄的官兵因此突围是不用指望的死路一条。 算起来从李家庄被围攻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两天等太阳一出那就是第三天了自己却还连敌人主力的边都没摸到李家庄啊李家庄而今安否 次日天明杨志便分遣手下诸营出前往李家庄方向打探消息。 第五十二章 审死官 因为这里离主战场已经相当接近而更有武松的一支兵马下落不明因此杨志不敢再派出零散的游骑进行哨探取而代之的则是以整营规模出动的踏白轻骑。这种规模的兵力在侦察敌情上面显然不如游骑便利大队骑兵声势惊人对方的小股部队势必望风远遁有时还会打草惊蛇;但如果要侦测对方主力的动向这种规模的兵力就很必要了就算遭遇对方大部队也很难对几百人的骑兵予以全歼总能将消息传送回来;而如果碰到的是对方的小股部队的话几百马军干脆就可以动一次突击抓些俘虏回来更可以取得所想要的情报。 这些具体的事情不用高强操心他只端坐在知府大堂上和程万里杨戬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起腻身边诸将都去安顿自己手下的士卒。昨夜到的匆忙大部士卒都露宿街头现在贼情不明还不知要在这里住上多久而高强出兵匆忙扎营版筑等工具都没携带这开春的时令要再在街头露宿几宿非病倒一片不可。 一万多大军再加上近两千梁山的俘虏这下郓州城里热闹了许多。老百姓本来是怕官兵过境的哪怕再好的官兵都免不了骚扰地方尤其是这样过路的兵又少了许多顾忌一般宋朝兵马过境后当地总会多出不少失踪人口多数还都是女性。 不过高强这一招大军露宿显然为他挣得了不少印象分等到第二天本州诸曹为大军安排食宿粮秣的时候就很有些人愿意提供便利了待高强军中对于当地百姓买卖公平的消息再一传出更是引来一片赞誉有些白胡子拖老长的老乡绅就拥到知府衙门前。哭着闹着要给招讨大帅磕头说是招讨大军秋毫无犯真乃王者之师也 高强心里是无所谓不过却也明白这种事看上去对于军队战斗力没啥影响但是却能提高老百姓对军队的认同程度反过来这种认同就又可以令军队士卒自身认同的提高改变这个时代普遍对于军队不信任不尊重的看法。从另一方面来说。眼下朝中可有人时刻等着抓自己的岔子士大夫阶层对于军纪问题又向来是捉着放大镜来看的自己若是能在这方面弄出点好名声来拿到皇帝面前也是一个资本。 当即穿着官服出去将那些耆老好生安抚又搜刮肚皮中地词句半文不白地胡诌了一通直说的众耆老心花怒放连连称谢。高强以为这就算完了不想众耆老中颇有些熟读兵书韬略的人最起码他们自己以为是这样。免不了就得向招讨使指陈剿匪方略。其方略虽然不同言语却都是一个模子里面拓出来的:先是孙子曾经曰过如何如何然后贼势如何如何。我军当如何如何。 高强先还听听后来现这些耆老连当代军阵所用的兵器和行伍之法都不大懂得估量起官兵的战斗力时竟还用些前朝兵制的知识去框有两个老家伙就因为一个百人单位里面是否有一辆军车就吵了起来论据竟然是周礼的记载俩老头拉着拐杖颤颤巍巍火气倒大地很吵到后来举杖就要打闹的不可开交高强在一旁却只想打瞌睡。 趁着众老头吵的热闹。高强偷偷问了一下燕青才知道这些老头吵的厉害倒不单纯是为了对招讨使剿匪成败的热心程度很多还是从他们自身去考虑的。宋朝的选官制度是以科举为主但是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大多数读书人读一辈子都难中进士因此有许多人就挖空心思从科举之外寻找做官的途径。 象地方闹了兵灾朝廷派大军来征剿。在当地许多士绅眼中就是个做官的好机会。读书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上阵杀敌力有不逮但是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办法大家拥到统兵帅臣面前大谈一番剿匪方略然后就坐等着大军进剿地消息了。一旦进剿获胜他们就争先恐后向朝廷表功说自己驰至军中指陈方略王师依计进剿贼赖以平前线将士一刀一枪血拼来地功绩这么着就得让他们也沾沾光了。至于到底是不是有他们这所谓方略的功劳朝廷哪里知道军中对于军议能有完整的记录就不错了谁还去费神记录这些地方士绅地言论。 那他们自己都是读书识字的干吗不想办法留下记录来等到叙功的时候腰杆也可硬上许多。高强只觉得荒唐但听了燕青的解释才觉自己在这方面脑子实在是不大好使。 衙内你当这些老苍头都是筋须之辈么他们自己心里都明白说的这些方略根本就不顶事一辈子都没见过兵仗的人还能献出什么百战奇略来万一大军打了败仗倘若白纸黑字留下了记录统兵官就可以找他们出来作替罪羊了。以他们这等身份自然是风险越小越好反正各人多少都认得些名士之流事后要找人出来作文章吹捧半点不难。燕青脸上笑嘻嘻地看着堂中这些老白头们的神情却似眼前一片空旷。 高强愣了一会摇了摇头道:那要这么说起来我不是在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 本待拂袖而去恰在这时堂下忽然有人飞报上来:报招讨相公今有军中将佐打伤百姓争讼至此请招讨相公明断。 高强一愕众白头好似约好了一样齐刷刷都闭上了嘴眼光都向他这里瞄来。 高强心说你这旗牌好不晓事眼看这许多民意代表在此没得来给我添乱何人大胆打伤百姓交该管军将审理明辨案情之后再行呈上 那旗牌答应一声脚下却不动。高强又恼喝道:如何不听本帅号令 启禀相公犯事之人乃是史进史将军因此只得请招讨相公明断。 这下没办法了史进眼下还只是准备将。但头顶上就是高强一个人这案子除了高强亲审无人能办。 不大功夫史进带了上来一身酒气两眼通红衣衫破碎眼角还有乌青。浑身捆的结结实实。高强一看登时就怒了什么叫打伤百姓就这模样分明是叫人给打了以史进的功夫就算他吃醉了酒寻常十来个人也近不得他地身居然被人打成这模样这案子内里必有文章。 当即向程万里告了罪就借知府公堂一用。三班衙役到齐。高强端坐当中程万里和杨戬一边一个听审堂前站了一堆当地士绅。弄的很有三堂会审的架势。高强举起惊堂木刚要拍瞧瞧左右忽然乐了一下:左边一个太监右边一个本地父母官本衙内坐在当中这可不是有点九品芝麻官里面星爷审案的派头 回头看看身后站着的不是脸晒成漆黑的吴孟达却是白面小生燕青看来本衙内地层次比星爷还高了不少。当即将惊堂木一拍喝道:关门放狗不对带人犯 威武众衙役齐喝禀相公人犯带到 大胆高强把眼睛一瞪既说打伤百姓如何不见伤者人犯难道只有这一个不成 堂下回禀:禀相公人犯只这一人。伤者及其家眷乃是苦主正在堂下候审。 呃高强这才明白自己把人犯这个概念和后代的当事人给混淆起来了现代打官司是两造对堂法官居中执法这宋朝可不一样那是苦主告官官纠问人犯讲究人证物证不过前提是:如果没有人鸣冤你这人犯多半就当现行犯来抓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史进在堂下早叫了起来:相公小将冤枉 一句话没说完杨戬把桌子一拍喝道:大胆史进此处乃是公堂你是人犯怎可自称官阶来人与我掌嘴手一指两个衙役如狼似虎就逼了上去抓着史进要掌嘴。 高强一见大怒心说我的人也是你能打地暴喝一声:住手那两个衙役本是狐假虎威听见正堂吼一声立时就缩了回去。 高招讨莫要袒护于他存了官官相护之心呐杨戬斜着眼睛不阴不阳地抛出话来很明显是指着堂下那些听审的当地士绅说话。那些士绅中也有凑趣的见杨戬这般说以为是找准了方向当即跟着呐喊:正是须得秉公直断才是 高强理都不理转头去问程万里:知府相公这案子该归我审呢还是明府你审 程万里一看苗头不对这可不成了我夹在高大帅和杨监军中间了这俩我是一个都惹不起啊一听高强这话赶紧肩膀一歪撂了挑子:禀招讨相公此案犯在本州本该父母官审理不过人犯既然是相公帐下大将合该相公主审。 高强笑一声:然则你这堂上三班衙役是听我的呢还是听别个谁的 自然听凭招讨相公吩咐。程万里擦擦汗偷眼看看杨戬地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照啊高强把手一拍堂后转出操刀鬼曹正右手按着刀柄往高强身后这么一站一双眼睛缓缓扫视四周看人不看别处净往人脖子后面看好似就在琢磨该如何下刀似的。被他这眼神一扫没有人不心惊胆寒脖子后面凉的。 高强一看这效果不错便向史进道:史进现今你是人犯未曾辨明案情之前还得守着人犯的规矩本帅念你有战功权命你起来说话。哪个敢在我的公堂上大放厥词自有本帅与你作主。说着斜眼看看杨戬杨戬哼了一声瞥见曹正的一双死人眼又扫到他的脖子上禁不住一缩头也不言语了。 史进站起身来愤愤地瞪了杨戬一眼才向堂上叉手道:招讨相公小将昨夜领大军入城奉将令露宿街头小将四处安抚士卒整饬军纪不敢有片刻懈怠。到得后半夜小人按巡诸军已毕。正要觅地安歇忽然遇到小将昔日的一个相交久别重逢十分热络定要请小将去她那里安歇 刚说到这里堂下一阵笑声高强也有点挠头心说史大郎没心眼。你说就说眼下又不是大家聊天听你吹牛在公堂上你说什么久别重逢十分热络显摆你长的帅有魅力么不过说起这旧相交高强便也想起水浒中的一回书来确实曾经提及此事便笑道:你那相交可是唤作李睡兰见今住在西瓦子地 这话一说不但史进大为意外。杨戬脸上也大有讶色。那史进叫道:正是此人招讨相公怎生知晓 高强看看杨戬在一旁听地入神。七情上面心中不由得一动:这死太监对这案子关切的紧史进又被人打的这般。难道是这厮有意给我找难看了当即笑了笑:你这泼才昨夜大军多半露宿在外偏你寻了下处本帅如何不知念你劳苦不易又是旧情相邀不算扰民姑且随你去本待今日回营之后再与你理论怎晓得一夜之间几弄出事来 几句话说地史进脸红。不过心下却安了高强这般说法显然是决计为自己将这事扛了下来不禁又瞪了杨戬一眼向上道:小将也想要通禀相公怎奈时值更深相公也早已安歇了只得且去住下天明再作理会。不想天方破晓。有那李老汉领了几个监军帐下地虞候并数十个做公的进来不由分说便来锁拿小将小将不知如何挣扎间推倒了李老汉下楼跌破了头因此众端公将小人锁了到此告一个打伤人身的罪名。小将实是无心情势所迫伏请招讨相公明断说着又要磕头。 高强看看杨戬心说果然是有你的事要紧问道:李老汉何在 堂下应了一声一副担架抬上一个人来帕子包了头并不见血睡在那里只顾哼哼旁边跪着一老一少俩女人老的是个虔婆就是戏文里演的那种低等老鸨模样少的穿红挂绿颇有几分姿色在那里低头啼哭不止袖子在脸上擦来擦去间或露出一眼来却是偷偷去望史进。 这模样定是李睡兰无疑了。高强暗地摇头心说史进你也算个英雄如何就迷上了一个小姐不过回心一想这李睡兰本是当初史进游荡江湖的时候结识地以他那时地状况除了瓦子里的小姐又有什么大家闺秀能正眼看他历史上韩世忠那么大的战将娶的不也是营妓么瞧这俩人的样子倒是奸夫淫妇不对不对是郎情妾意说不得倒要成全一下。 要说高强的脾气当然算不上护短史进若是当真为非作歹那自然是要处罚的。不过只是这样的风流官司又有杨戬这政敌掺杂在里面却又另当别论这个短那是护定了。当时将惊堂木一拍:下跪何人 民妇李婆子李睡兰。跟着两个女人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却是一切推到李老汉身上说乃是这李老汉自行去报的官她俩一概不知。 高强一看麻烦了这李老汉躺在那里不晓得真死还是装死没有口供如何对质向燕青丢了一个眼色燕青自然会意口中说着:待我来看看李老汉伤势如何。一面走下堂来单膝跪在担架边看了一下手伸过去搭了搭脉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法李老汉哎哟一声翻身便起几乎就是蹦起来地。 燕青泰然自若向堂上道:禀相公李老汉身无大碍若要仔细验伤可委之仵作。说着施施然又回到高强身后依旧站定。 杨戬哼了一声向李老汉道:兀那老汉只管直言一切有本监军为你作主。 李老汉还没来得及说话高强拖长了声音道:杨都知现今是本帅审案不晓得杨都知凭什么在这里作主若论军职杨监军也须得听本帅地军令若论职官杨都知须管不得民事。 杨戬被他生生一撅气的满脸通红偏又作不得只得转过头去不说话。 那李老汉一见这情状已经晓得状况当即一股脑都倒了出来。原来真是无巧不成书杨戬的随从之中就有一个人和李睡兰也是老相好从这层关系上说他和史进还算得上连襟地关系。昨夜这人原是先去的已经要睡下了钱都给了那老虔婆结果那老虔婆在门口逢着史进见他一身大将的服色顿生贪慕之心便又将史进拉了进去却对杨戬的那名从人混说史进强要来安歇逼着他赶紧搬场走人。 那从人没奈何只得跑路回去越想越冤等到天明便招呼了几个同僚又从知府衙门借了几十个公人冲上门去勒逼着李老汉去拿史进。本来只是想要打他一顿出出气哪知史进一身的功夫虽然变起仓促三拳两脚打翻了好几个。 等到拿住史进这几个随从一看居然是招讨司的大将也知道事情闹大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告了史进一个殴伤人身的罪名捉来见官仗着杨戬的声势好歹脱身。 高强听了心下已然明白这事若没有杨戬在里面撑腰撺掇那几个随从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把本衙内的人打了然后再来要本衙内治他地罪死太监看本衙内收拾你 第五十三章 偷袭 案情是审明了接下来就是断案。高强故作无知状向两旁的杨戬和程万里道:此案前后因果已明史进伤人是实却事出有因。本帅想请教一下此案到底是照军法判呢还是照民法 程万里当了几十年官资格老眼神精哪还看不出这里头苗头不对嘴里叽里咕噜也不知道说什么高强也不去理眼睛只盯着杨戬。 杨戬这时心里也虚了他也是天明才晓得这件事那随从都没来得及告诉他到底抓了什么人只说和招讨司军中起了小小纷争人已经抓到衙门来了。杨戬作这监军委实憋气以他的身份地位军中却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心中早已将高强恨了碗口大一个窟窿一听说自己的手下占了上风兴冲冲就来听审准拟要弄得高强上下不得再吃个闷亏谁晓得居然捉了招讨司六大将之一的史进而事情的起因却是争风 此刻见高强问到自己头上杨戬权衡再三还是看在自己身上担负着抓高强小辫子的任务份上权且忍让一遭。便道:相公明断此案依军法也可依民法也可既然案情查明自有国家法度全在相公方寸。 高强哈哈一笑:如此本帅就不客气了。史进身入民宅系受人之邀并未扰民殴伤人身系自卫伤人合以无罪论左右与我松了史进绑缚站在一旁。有衙役上前将史进身上绳索松开了史进摩拳擦掌站到一旁。 高强又道:李老汉告官不实该打四十大板故念你受人之迫免去杖责罚钱十贯入官。李老汉听说不用打立时什么伤病都没有了。赶紧向高强磕头那李虔婆却还想说什么大概是嫌十贯钱太多想还还价被李老汉死命扯在一旁。 断了这俩人高强猛然把脸一沉:今有招讨司监军帐下行走虞候数员无端殴伤同僚且勒逼民李老汉告。诿过于人胆大包天左右与我带上来 杨戬听到这里知道不好见堂下高强的亲兵两个服侍一个将自己的几名随从尽数押了上来忙抢出去站到当间向堂上道:且慢高招讨此辈确实可恶本监向招讨相公讨个情。要将他们带回严惩。望相公情准。 高强心说你现在知道厉害了不好意思我原本就嫌你麻烦还想抓我的把柄。今天把你这些手下都给收拾了看你孤家寡人凭什么来抓我的把柄努力摆出黑脸来阴森森地道:不知杨监军要如何严惩这几个男女 这杨戬这个恨啊你就坡下驴也就罢了问什么如何严惩某家命人重重责打于他们叫他们今后长点记性学些规矩。 高强拍案而起:要长记性的可不止这几个男女他离座来到堂前向堂下听审的众士绅唱了个喏。道:列公如今梁山贼氛方炽我大军暴露于野将士辛劳孜孜以保境安民为务竟有这几个男女不守军纪打伤同僚还妄图栽赃嫁祸如此跋扈。传扬出去的话岂不坏了我王师的美名本帅就请列公作个见证看看我招讨司对于干犯军法者是如何处置地 说完也不等那些士绅话向曹正一挥手:给我押到衙门前每人杖责八十军棍再戴上三十斤枷示众一日而后几步抢到杨戬面前一把攥住杨戬的手笑道:杨监军本帅如此处置全是秉承监军的意旨只要严惩于他杨监军看来还使得么 杨戬见罚的如此之众几个亲随吓的面如土色如何不恼正要作时猛然堂下有几个士绅叫了起来:高相公军纪严明爱惜百姓真乃我黎庶之福也一呼百应众士绅好容易逮着拍马屁的机会一时都嚷了起来。 见杨戬一肚子话被堵住了说不出来高强肚子里笑面上却现出悲凄之色:唉将士平素操练只盼上阵杀贼却将大好时光都用来吃军棍真是叫人惋惜说罢头也不回走入后堂去了。 到了后堂高强笑了一会便叫燕青将史进叫了进来。史进一进来就嚷:衙内怎不容我看了那几个男女吃军棍恁地解气 高强呸了一声骂道:史大郎啊史大郎亏你有脸说身为我招讨司六军将之一大军之中你居然被人打了你是吃什么的 史进一听脑袋顿时耷拉了下来。当着高强的面他可没什么话好说不管找什么理由总之他被人打了又捆上这是事实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想想实在说不过去史进一咬牙跪倒道:史进无能给衙内丢脸了来日愿为大军先锋好歹争个头功回来重立我前军声威。 这便是了。高强点头上前将他拉了起来:适才在外面我不打你那是不肯在杨戬这等外人面前失了脸面招讨司从上到下都是我地心血怎容你们受人的欺负只是你们也得给本衙内争气才是尤其你从我的牙兵出去一跃做到前军主将人家当面不说背后也要说本衙内任人唯亲你总要拿出点心力来叫人无话可说才好。 史进又是感激又是羞愧点头应了回心一想忽然狠:小人今番乃是吃了女人的苦方知古人兵法军中不得有女眷的道理果然害人自今决意以身作范全军上下都不许犯这妇女之戒。 被他这么一说高强倒想起来了:慢着我适才看那李睡兰对你颇为关切好似大有情意。人道婊子无情不过一旦动情却又更真大郎你若有意不如本衙内作主为你讨了这房亲事岂不是好 史进措手不及闹了个大红脸吭哧吭哧地道:衙内。婊子无情这话是不错但小人昔日也是江湖上打过滚来岂有不知与这李睡兰虽是投契却也不曾用多少真心想我史进本是华州良家子虽然一时落草今随衙内作了军将。也想为国家立功博个封妻荫子若他日朝廷诰命封了小人的浑家却是个小姐出身岂不惹人笑话不可不可把手只摇。 高强大为意外心说看你不出居然野心不小门第观念也不小比人家韩世忠差远了既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就不好勉强。高强可没兴趣在这事上面给史进洗脑。看史进的模样只是嫌这李睡兰出身不好久后作不得诰命夫人。却也不是全然无情大约若只是纳妾的话他就很愿意了。不过若只是纳妾用得着本衙内出面么 当下史进告辞去了过了盏茶光景曹正进来说已经打完了军棍正将那几个人号在衙门前示众杨戬身边的随从被一网打尽犹如没毛的野鸡。扑腾不起来想救也无从救起在一旁急地团团转。 高强心说我要地正是这个效果便向燕青说起:须得派几个军士去这杨戬身边使唤顺便看觑于他。燕青说起自己已经吩咐金枪班的班直卫士留神杨戬高强转了个念头却摇了摇头:不大妥当这些金枪班地卫士都是御前班直个个家里非富即贵。可不要叫杨戬拉了过去反而拿些瞎话来糊弄我。如今水师并无船只就叫李俊派一张顺都人马去给杨戬作护卫。燕青答应了自去寻李俊。 诸将络绎回来奏报说道大军都已安置妥当本州也供应了粮秣草料等物只是不知何时就要出战人不得解甲搞地很是紧张。这一点高强也没办法眼下敌情不明此地到李家庄虽然只有二十多里地但对方的兵力其实是占了上风的更不知武松的一支兵藏在哪里总不能蒙着脑袋望上冲吧。 正在焦急间杨志火急火燎地窜了进来刚一进门就在那里叫:衙内啊不招讨相公我军遇敌贼众不下万人打正武字旗号。 高强腾的跳了起来:何时何处消息可确实 杨志喘了几口气从门外又拉进一个人来高强一看却是认识的前任祝家庄教师铁棒栾廷玉见今在杨志麾下作个都头。此人道路熟悉杨志命他侦察算是用对了人。 栾廷玉气度沉着见了高强和一众统兵将团团剪拂了北宋军中下拜不叫下拜避败拜同音叫做剪拂洪声道:小将奉了将令天明出兵往李家庄方向哨探。小人在此祝家庄作了数年教师道路熟悉身边也有小校是这独龙岗人氏因此不循大路觅小道向那李家庄前行。 待进至独龙岗西南五里处一座山坳中现贼情只因树木掩映看不清贼众几何亦不见旗帜。为是白日时光小人不敢迫近等到正午时分捉了两个巡哨的喽兵来问话只不慎被贼人惊觉大队前来追袭。侥幸贼人无有多少军马零星几骑追来都叫小人射倒了而后仗着马快得脱小人一都退到扈家庄原址处又遇见一队贼兵押着十来名官兵一时杀散了救得那些官兵原是本州东平府驻守军马与兵马都监扈成兄妹前往李家庄应援地昨日在扈家庄歇宿时被贼人夜袭黑夜中都失散了只是不曾听说扈成兄妹被贼人害了的消息料来已经脱身。 栾廷玉言辞简洁三言两语将前后经过都说了高强听的很是赞赏心说这倒是个作武将地材料:既然如此适才怎说见到武字旗帜 杨志忙道:乃是栾都头从扈家庄一带杀回来时末将闻讯前去接应贼人大队杀出却奈何不得我军尽是马军彼时曾见到许多旗帜大旗上写正武字。 高强点了点头见栾廷玉在一旁张了张嘴又不敢说便笑道:我军中当上下齐心言者无罪你若有什么见解不妨都一说出来。你既亲身去探敌情又久在此间生长必知进退。 栾廷玉见说俯身又剪拂了道:相公用兵宽严相济真得麾下之心也小人探了敌情时逆料贼意多半是用一军围李家庄用一军截中道再用一军骚扰郓州城令官兵尾不能相应迁延不敢进趁机攻陷李家庄。 高强点头:不错我也如是想贼人用的这是围点打援之法。他心里那叫一个郁闷这本来是他在写天书的时候顺手写上去的此乃运动战的不二法门最适合梁山这样的军队使用大概是宋江邀请吴用同看天书的时候被这个智多星给学了去反回头用在本衙内身上了 以前看革命电影光知道围点打援这招厉害就没留意怎么去破了现在如何是好高强闷头想了一会抬头看见栾廷玉还站在自己面前这才意识到人家话还没说完忙道:你说你说。 栾廷玉叉手道:相公明鉴这围点打援四字确实深中其要。小将想来前次若非我大军及时赶到这郓州城怕不早已为贼人攻陷了。但贼众公孙胜部安然退却未伤元气若是乘船从水路转赴独龙岗与武松部合流以待我师以花荣部继续围攻李家庄则我兵不及敌兵贼人在两处战场都握有相当优势委实难制。 高强大为失望敢情你说了半天就是委实难制四个字忍不住沉下脸来道:栾都头贼人自是难制否则本帅手握重兵为何不敢应援正要你一个制敌之策 栾廷玉见高强作色不敢再卖关子忙道:相公明鉴贼人虽是狡狠这分兵却也是他们地弱处小人熟知地理有一条小路蜿蜒难行自来少人迹却可潜至独龙岗后山李家庄外 他刚说到这里李孝忠已经动容道:果有此事可能行马么 只容匹马前行若循此道前往李家庄路行须一日光景。此路前面半段便是小人前往哨探之路后面路途更为隐蔽难行并未现贼人把守痕迹。这条小路纵是本地老人等闲亦不得知小人昔日出猎时从一老猎户口中得知此道循此可直出贼兵花荣之后到时与李家庄内外夹击可策必胜花荣部既破余众亦必胆落相公以大军临之自然一一败散。栾廷玉一口气说完面有得色。 李孝忠又问了几个问题都是些道路状况贼人分布等情形尤其对栾廷玉武装侦察地前后经过问地尤为细致。问完之后抬头想了半天却摇了摇头向高强道:相公此计过于行险请相公三思。 何以见得 此路只容匹马我军马队五千纵然尾相接而行一路也要拉出二十里路去是前军已到李家庄外后军却还刚刚出城如此行军焉得不败 第五十四章 双面 李孝忠这么一说众将俱都点头。诚然山路曲折郓州到李家庄这三十里不到的路程进了山就会拉长很多但是无论如何在这么狭窄的道路上将大军排成一路长蛇阵是个有脑子的就不会这么用兵。 栾廷玉的脸色本来是紫棠面皮这时简直成了黑锅底正要争辩李孝忠嘻嘻笑道:栾都头勿恼既有这一条小道可解我心中一惑亦是大功一件。 随向高强道:相公此战贼人分兵两处围点打援这一招果然是厉害在各自战场上都占据优势。不过到此时这围点打援之策却已经现出两点破绽来其一贼人花荣一部围攻李家庄武松一部截断中道都已经失去了机动性如今贼人最可倚仗的机动兵力乃是昨日从郓州城退去的公孙胜部。只是此贼昨日虽然安然退去却是被我援军赶到而不得不退若是贼人并没有新的调遣此部会不会立时转赴李家庄一带战场尚在未知。 关胜呵呵笑道:李副将论兵真是条分缕析深得我心。此便是兵贵神之意我军虽然未能在郓州城下痛击贼公孙部却已经将彼迫退打乱其初步意图。 高强忽地插口道:李副将不妨就以公孙胜部直接退回梁山不会直接转赴李家庄战场为前提再说方略。按照昨天杨林留下的消息这一次梁山军都是凭着吴用的锦囊行事料想吴用的本事再大想不到自己的人马会这么快赶到郓州城下在他的计划中此时公孙胜部应当已经打开了兵力空虚的郓州城给即将到来的官兵援军留下一个烂摊子之后扬长而去。事实上从李家庄出人意料地派出信鸽向大名府求援开始。这次战事就离开了吴用最初的计划而朝着一个瞬息万变的方向展。 李孝忠精神一振却也不问高强为何会这么肯定军中本来就不必事事交代便道:若是如此贼公孙部万人之众纵然水路往还要重新投入独龙岗一带。也须得到三日之后这三日之中当面之敌便是武松一部。在先栾都头救出了本州扈都监麾下官兵十余人虽然并未得知扈都监兄妹地确切下落但扈都监所部在扈家庄遭到了贼武松部截击因而败散事乃定论。如此再加上栾都头熟知地理又已经现了武松部此一部已经由暗转明。 原本。纵然武松一部过早暴露。也无大碍只是如今我军大举来援武松部无有辎重。若在山地被围势必全军覆没因此若我全军进击武松部只得且战且走利用独龙岗以南山势与我脱离接触借水路转赴梁山。 高强精神一振心说这不就妥当了嘛那武松出兵受的是吴用的军令无可奈何但若见到本衙内的帅旗。哪还不退散却听刘琦摇头道:此去独龙岗一路都是山地居多不利我大军驱驰贼众若是有心拖延两日当不为难李家庄被围至今已有整三日这前后五日之久能否坚持的下来唯恐我大军转战而前到了李家庄也只见到残垣一片了。 诸将尽皆默然。若打成这样那就是一番辛苦化为流水贼人用兵当真老道。李孝忠却笑道:刘副将所言甚是如此却正是栾都头的功劳到了。 栾廷玉听说有自己的功劳正在惊喜却听李孝忠道:那山路纵是难行胜在隐秘又可直出李家庄背后若以小股部队潜行而前一夜功夫可抵李家庄外乘天明时对敌起突袭相机冲入庄中则庄中官兵与贼兵俱都知晓我大军驰援将至贼众丧胆而我军士气必振。那时我大军挥兵向前直取梁山泊渡口断彼归路纵然贼人知机退的快也须吃一场大败仗矣。 诸将一听俱都叫好不迭这计策看似行险但就算失败了不过赔上一支小股部队而已但只要成功那就是扭转战局重新掌握主动地妙着。只有栾廷玉在一旁脸又白了这条路是他探出来的若是要从此进兵能少的了他么可是对手少说也有花荣的万人之众那可是梁山八百里水泊有名的老万营而李孝忠适才并没有说派多少兵但肯定多不了这可不是羊入虎口了 可是这堂中最小的也是准备将级别哪个来管他一个小小都头的死活高强已经开口了:李副将若以你之见这小股进兵须用多少人马 往彼冲阵以寡击众非用骑不可且须用精骑。小将以为当从韩将军背嵬军中选一营前往。栾廷玉听见派出的是背嵬军不关自己所在踏白队的事刚要松一口气却听李孝忠续道:栾都头道路熟悉麾下又多本地独龙岗人氏自当充任向导同行愚意此行就是一营加一都共六百马军人携三日粮并三日马料入黑时分出天明可抵庄外。 高强环视诸将见都无异议正要传令门外时迁一溜青眼地窜了进来只是进门时胡乱报了一个名手里舞着一个纸卷叫道:相公刚接到大名府转来的李家庄消息迄至昨日李家庄仍在我军手中屹立不倒 堂中人人动容高强拍案而起大步走到栾廷玉面前拍了拍他肩膀道:栾都头你昔日乃是此间祝家庄地教头后来祝家庄毁于梁山之手如今三庄之中仅存李家庄一处你可愿前往援救 栾廷玉原是刚勇之士只是此去众寡悬殊难免有些胆寒但听高强提到祝家庄被打破之仇想起自己三个徒弟祝龙祝虎祝彪尽数惨死心中顿起敌忾之心昂道:末将愿往 甚好高强大为满意拍了拍他地肩膀心说这铁棒栾廷玉在水浒评书里吹的上了天乃是天下四大高手之一水浒正传中却连怎么死法都没交代如今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少本事。若能救得李家庄。无论你这一军胜败如何我保你作营指挥使。 谢相公提携栾廷玉心知已经没了退路向前是九死一生冲过去就是一条光明大道大丈夫一生不就图个轰轰烈烈暗地一咬牙干了 高强点了点头回头向韩世忠道:弗将军。你去点选一营马军务要敢战深入之士体健足捷之马与栾都头同往救援李家庄相机行事不得有误。韩世忠轰然应诺接了将令便出去了。 高强跟着分派诸将无非是整备兵马明日四更造饭五更起行。全军进逼独龙岗一带。寻找武松部大战心中却在盘算:要怎生去给武二郎通个消息叫他直接退却算了或者大家意思意思打两下。然后各走各的路叵耐宋江居然把调兵大权交给吴用这个狗头军师害得本衙内费偌大精神也不想想当初是他教导宋江不妨请吴用同看天书来拉拢这个智多星白纸扇的吴用和他同为上应天星自然也与众不同了。 诸将接令纷纷出去却正逢着杨戬进来。这位监军大人身边的人手被高强尽数打了军棍号上铁枷押在衙门口示众。等如没了耳目连高强与众将军议的消息都是此时方知等到他来时已经看到诸将个个意气昂然出备战了。 杨戬气急败坏他的任务就是盯着高强的一举一动要从他和梁山地战事中找出双方勾结的蛛丝马迹来好向蔡京邀功现在高强连军议都不让他参与身边又没了使唤的人。叫他怎不着忙冲进来气愤愤地向高强叫嚣无非是主张他监军的权利。 高强皮笑肉不笑将明日一早出兵的事情告诉了他道:明日五更起兵杨监军莫要迟到此次乃是出战杨监军若再要误了卯本帅纵然想同前次一般宽纵也不可得了要紧要紧切记切记。说罢一摇三晃地出门去了。 堂中只留下杨戬一人半晌才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来:本监军今夜就不睡了看你高强如何抛地下我大宋宦官监军做到这窝囊份上的杨戬大约是独一份了。 他出得堂来见阶下立着张顺和几个水军官兵乃是燕青刚刚给他派来的护卫心中不由得一动:高强这狗子仗恃着自己是太尉府衙内又得圣眷不把我放在眼里;他这军中将领多半都是他地亲信如今我又没了使唤人想要拉拢几个也无从下手。只这水军却是新晋之人身份低微又不得他信用倒敢是个破绽。 杨戬乃是皇宫里厮混出来的那些勾心斗角的伎俩原是纯熟想要拉拢人心的话眼珠一转就是若干条计策:这张顺闻说原是商贾之人必然贪财前来投军想必是想做官升官财固其所愿也待我从此下说辞打动于他。 张都头听你口音乃是江州人氏 张顺之前已得了李俊吩咐晓得这杨戬和高强不大对盘监军和主帅之间有些小小猫腻实属寻常张顺颇有心机于此已经留意。听得杨戬与自己攀谈心知他想从自己这里挖点东西出来忙作恭敬状:监军在上小人生长在江州打鱼为生为因招讨相公招募水军随我家兄长应募到此。 杨戬摇头叹息:贼人闹的厉害害得你等千里从军委实可悯。方今仲春时节我看你衣衫单薄那水上生涯比不得6地最是易坏衣衫这里有些钱引你拿去添几件衣裳身边一众军士也都分润些个。一面说袖中拿出一卷纸来。 张顺千恩万谢接过了没口子赞颂杨戬的恩德杨戬见收买人心得手很是满意又奖掖了张顺几句许了些空头支票无非是显示自己有背景有手段比高强至少不差之意。张顺作仰慕状点头哈腰地趋奉。 等到杨戬回房去了张顺吩咐手下亲信好生看守着躲到一边把那叠钱引数了数不由得咋舌道:好大手笔出手就是二百贯大约是我麾下军士一人分得一贯老子就有一百贯好拿了宋时上等禁兵不过月钱五百文这二百贯确实是不小地一笔钱了也亏得高强支持起大宋钱引的行否则杨戬若要这般打赏二百贯铜钱足重六百多个压也压死他了。 只不过这钱好似并不足以打动张顺死阉人欺老子没见过钱么老子当日在诗阳江边时每日开仓放鱼哪一日不赚他几十贯文张顺呸了一口将那一叠钱随手交给身边军士叫他们都拿去分了那些军士多半都是他从江州带来的旧人当即接过了谢了张顺欢天喜地自去分。 张顺一溜烟来往外面找到李俊将适才的事体说了李俊冷笑道:燕相公命咱们兄弟去给那杨戬作护卫果然是先见之明这阉人如此收买于你必是有所图兄弟须得小心在意看他虚实好歹回报于我。 张顺答应了笑道:大哥放心咱们兄弟自幼生长在诗阳江边目下全仰仗着应奉局营生连官府也不敢欺负于我赋税都免了何等快活燕相公又抬举咱们兄弟作军官眼见大军进剿梁山必有用我水军处好歹立些功劳也叫招讨相公和燕相公不致看轻了我济阳江弟兄。 李俊连连点头张顺乃是他手下头号人才水上功夫了得不必说了更有心机像张横童威童猛等人都只能当当打手只有张顺可以在江州独当一面可见其才。这等与权阉周旋地差事交给他最合适不过了。 到了入夜光景韩世忠已经选了一营背嵬马军出来却正是史文恭那一营曾涂曾密兄弟尽在其中。这一队地马匹都是从曾头市买来曾家兄弟选定的好马平日又照看的好虽然眼下是春日马匹仍旧体壮足捷可以行山。 韩世忠招集这一营马军将军令说了曾家兄弟乃是女真人后裔剽悍之气未减听说要孤军夜出深入敌后不但不现出惧色反个个昂扬叫道:相公和将军将这等重任交给咱们营那是对咱们营地信重今番定要杀个痛快显一显咱们的手段 看到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兵面临重担一副嗷嗷叫的模样韩世忠心中满意脸上却严肃异常:此战凶险不可不慎史营长身负重任当相机而动。相公说了此战若能得胜不但人人都有重赏还要奏请官家为你这营赐名众将士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史文恭大喜象他这样练就一身武艺的人只要机会许可哪有不愿意报效帝王家的听说这一战有可能上达天听若是别个将帅说这样大话部下或许还将信将疑但高强说这样的话史文恭一百个相信只要他愿意什么时候不能见到皇帝的面 将军放心凭咱们这一营马队万军之中也杀他个七进七出只消在山道上不被贼兵截住到得独龙岗一带就凭小将这一条枪好歹捉几个梁山的头目来向招讨相公和将军请功 三军俱都结束整齐史文恭一声令下五百骑一起上马韩世忠站在城门处立马相送经过的所有士兵俱都向他叉手行礼昂然而出向着茫茫夜色疾驰而去。 第五十五章 夜行 史文恭在高强身边的资历算起来也不差了大观二年初就已经拜到高衙内帐下。若论功劳却也堪夸随行出使辽国就是一大功后来参与对北边女真的贸易和情报搜集工作去年年初更是一箭射死晁盖可谓劳苦功高。 只是这其中有些功劳不便赏赐或者说不便用官阶来赏赐比如和女真的贸易工作那就是瞒着朝廷私下进行的而他随从高强出使之时又是白身因此只论史文恭射杀晁盖的功绩将他升作营指挥使已经算是迁这还是看在他自家从曾头市带了人马过来而且多数都是练就的骑兵份上。 史文恭本是野心勃勃的人自然不满足于一个小小的营指挥使。当时的军中风气还是以能打为尊史文恭的勇力在军中屈一指连弗世忠也未必胜的过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军中整训史指挥使的名头早已在军中叫响人都说他有望晋升。 如今得了这个孤军深入的机会在旁人或者是战战兢兢史文恭却极为踊跃。他到了城外将部队列成一字纵队迤逦前行自己则跑到队伍最前端和领路的栾廷玉套起了近乎。 俩人昔日都是江湖中有名的好手这时通了姓名互道仰慕之情史文恭便道:栾都头你是此地山路走惯了的小将这一路都听你的指挥不过出山之后到了阵前说不得要请栾都头屈尊听一听小将的调遣。 栾廷玉自然明白在高强这支新军的训练中非常强调纪律和服从的观念在这些昔日的江湖好汉心中这种观念也已经初步建立了起来。此时大家都是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蜍栾廷玉身为都头。自然要听史文恭这个营指挥使的命令。 俩人攀谈了一会栾廷玉得知史文恭居然早在大观二年也就是三年前就投奔到高强的麾下资格甚老不禁又是一阵惊叹:适才出前招讨相公曾许我此战得胜便可升作营指挥使这史指挥又是老人怕不要升作准备将想到面前这个史文恭极有可能跃居招讨军六大将之后。心中一片火热登时胆子也大了许多:他的今天便是我地明天了 说话间大军已经离开大路进了山道。再行不多时就上了栾廷玉所说的那条隐秘小道。这条道乃是一条废弃不走的山路平素只有些少猎户从此经过因此满是荆棘甚是难行。史文恭号令军士用布帛将马的小腿厚厚包裹起来免得马儿被地上的荆棘刺伤了腿。再加上马匹的脚掌都钉上了蹄铁。走起来还不至于步步艰辛。 话说在宋朝马匹较少其实不光是马产地被人占据了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中原地人口日益膨胀。导致耕地日趋紧张在这种情况下连官马和军马的牧场都不能保证又怎能驯养出成形的马群来进而通过繁殖和配种提高马的产量和质量这也正是王安石变法中保马法失败的根本原因所在。不过在这种全国缺马的情况下宋人对于马的爱护却下了不少功夫这马掌乃是随着大宋和泰西各国的贸易传入的有许多人就在自己爱马的马蹄上加钉马掌。以此延长马儿地寿命。高强执掌大军之后自然也用上了这一招虽然这样一来骑兵地预算又增加了不少好在他和枢密院殿前司都是关系极深的伸手要钱倒也方便。 这一营骑兵大多都怕山路难行下马牵着坐骑步行反正山道上骑不骑马差别不大。不过曾涂曾密兄弟就不同了他们都是女真人出身。在大宋又以养马卖马为生那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骑马走走山道也属寻常几个人在那里谈笑风生有时还卖弄一下骑术从山坡上窜上窜下以此为乐。 夜已渐深史文恭见他们闹个不休不由得着恼赶过去喝道:夜行山路天明便要杀敌你们兄弟不恤马力反在这里搅闹倘若惊动了这山间的贼人罪过不小 曾家兄弟见说这才老实了下马跟着大队前行。史文恭刚松了口气忽听前面一阵啾啾鸟鸣心里不由得一紧:这是方才与栾廷玉约定地暗号乃是前途有事之意究竟出了什么事 他低声道:大队停下口令依次向后传原地待命曾家兄弟应了将这口令低声传到后队霎时间整只队伍都停在山道上静静地不出一点生音。 史文恭展开身形从山道上军马的身边一路抢过去不片刻就来到前队见栾廷玉正从前面赶回来二人碰头才知道前面转过一个弯道现一小队梁山喽兵驻扎好在栾廷玉亲自带着自己的手下探路及早现了这才没有惊动对方。 史文恭闻知心下焦躁:适才后队一阵喧闹虽然山路弯曲离这里还有里许之遥山间也有风声吹动树木未必听的清楚但此间既然有喽兵驻扎贼人必定已经觉了这条小道自己这只小股部队倘若遇到贼人大队在这山道上就只有找死的份了。 栾廷玉见他沉默不语心中有些着忙从这条小路进兵原是他一力主张的现在竟然有了喽兵把守那不全是他的错忙向史文恭道:史指挥如今箭在弦上有进无退山路之中又是夜行我军纵然退却若要不被人觉只除是将灯球火把都灭了这山道上可不是自寻死路依小将说索性派小队精兵下马摸了过去将这一伙喽兵砍了留下一两个活口问个清楚再定进退。 史文恭原也是想要立功的栾廷玉这个提议虽然行险却正中他下怀当即点头。二人一分工栾廷玉抽调了部下几个精干的使臣都是他从祝家庄带出来的徒弟史文恭也拨了几个精干军士助他十来人都下了马不披甲胄。身上带齐了家伙什物用黑布蒙了脸悄悄地摸了上去。黑布蒙脸这招乃是从江湖上学来地倒不全为了掩人耳目其实是人的脸这么大一块白皮肤在黑夜中很有暴露之嫌遮的只剩一线。露出两只眼睛那就好的多了。 史文恭身负全军指挥之责不敢亲身上去只得留在后面干着急。他待的地方与对面那伙喽兵相去不远中间却隔个一个弯道因此看不见那边动静也幸好看不见否则大队行军时那火光在黑夜中如何显眼此时既然现了敌踪这些火把自然也都灭了后面诸军看不清道路。只在原地静立不动。亏得史文恭平素治军甚严内中又有他不少亲信队伍的秩序却还严谨没有现出慌乱之象。 好似过了许久又好似时间根本没有任何流逝。正当史文恭急的就快保持不住自己形象的时候前面终于传来了约好的暗号:依旧是一阵鸟鸣。 史文恭如释重负快步抢上前去正遇见栾廷玉一手拎着朴刀一手夹着一人快步回来。二人见面栾廷玉将胁下夹着地这个人向地上一丢叉手道:史指挥幸不辱命贼人十四人。杀死十三人此人乃是个中头目被小将打昏了捉来。小将已经吩咐军士四下搜寻有无余贼史指挥可问明此人再定进退。 史文恭大喜连赞栾廷玉办事稳当命人将那喽兵头目用冷水激醒问话。那喽兵头目并不是什么英雄刚烈之士也不懂得坚贞不屈的道理被史文恭一番威逼利诱。便即吐了实情。原来日间栾廷玉误打误撞找到了武松大队的驻地然后又脱身逃走武松便生出警觉来派遣军兵四下搜寻对方的来路这一伙便找到了这条路。 幸好他们乃是客军道路不熟这伙喽兵找到路径地时候天色已经全黑眼见回不去他们便停留下来准备等天明再回营禀报不想就是这么一停停掉了兄弟伙十三条性命。 史文恭盘问已毕命人将他捆上塞住嘴巴押了下去便与栾廷玉计议道:相公所谓兵贵神果然有理若非乘夜进兵到了明日这伙喽兵还报贼人只需用百人扼守此处咱们再多十倍的人马也不得过去了。 栾廷玉也叫声侥幸:正是如今这伙贼兵尽数被咱们拿下了不曾回报这条路上并无别个贼兵正好进兵。倘若等到明日贼人见这一队没有消息传回必然又派人马来哨探那时天光日白怎好行事只是少了这队人马贼人必有觉察明日相公进兵时便难收奇兵之功了。 史文恭笑道:郓州城到此不过十几二十里路贼人日逐大群的探子前往哨探相公那里一出州城这贼人便已知晓了何争这一点消息泄漏只需抢在了头里他纵然知晓了也是无计可施。 二人计议已定派两个军士将这个俘虏押回去交给高强问话一面又去催人马上路。此时已经明了贼兵在这条路上再无人马史文恭索性命部下全都点起火把来山道上照的通明向前急赶栾廷玉更带了几个骑术好的如曾家兄弟等人远远赶到前路去生怕再遇见拦路的喽兵。 一路提心吊胆却好无事等到山林渐疏平地在望已然是四更天了。这时天色更暗史文恭便命全军将灯火都息了在山道上原地整肃装备和马匹人吃干粮马喂豆谷待会出山之后就要面对上万贼兵的围城阵容马力至关重要众军士恨不得把自己的口粮都喂给爱马了。 史文恭摸了前面在一处山岗上找到了栾廷玉。二人并肩站在那山岗上的树林中向下张望但见广阔的原野上篝火星罗棋布中间的李家庄却暗无半点星火静悄悄地好似鬼蛾。 史文恭倒吸一口凉气凑到栾廷玉耳边道:栾都头你看这李家庄可还在官军手中么他最担心地就是等自己赶到的时候李家庄已经失陷那时前后受敌这一支小部队又没有辎重那可就要吃大苦头了。 栾廷玉也不敢确定但他身为祝家庄的前教头对三庄联保之一地李家庄却多了一点信心:史指挥这李家庄防卫甚严不下于祝家庄。前次梁山贼人攻破我祝家庄乃是凭着董平倒反若真要打时前年梁山大众围攻祝家庄十余日也未见如何。况且按照相公所言李家庄昨日尚未失陷就算在日间已经沦陷贼众烧杀掳掠之下这庄子里也必有火光残存。似这等无半点灯火想必是庄中的惑敌之计。 史文恭见他说的有理也多了几分信心再想想守庄的李应自己曾多次和他共事甚知其能以他的本领守几天庄子当不为难。当下道:既是如此待天明时分咱们便冲下山去 话刚说了一半但见那原本一团漆黑的李家庄中忽然象变戏法一样亮起大片火光站在史文恭这个角度看的非常明白这一大片火光居然是同时亮了起来端的声势骇人。与此同时庄中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喊杀之声大作更有丝竹之音环绕其中这许多声音夹在一起听上去着实有些好笑。 但山下围庄的那些梁山喽兵显然并不这么想火光一起庄子内围的喽兵便都惊醒起来迅快结成阵势严阵以待外围地喽兵却安睡如故更有些零星快马在各个火堆中奔走来去好似是传达命令。 只是这么吵了一会那庄子里好似传了一声什么号令忽然之间灯火和鼓角杀声一起熄灭偌大的李家庄又恢复了原本一片死黑的模样若不是山下那些列阵的梁山军戟指大骂骂声随着夜风远远传过来令史祟二将都能隐隐听见他们几乎要怀疑刚刚那么大的动静都是自己的幻觉了。 二人听着山下梁山军众的叫骂相视一笑心中信心大增。栾廷玉笑道:某与李庄主多年相交却不料他用兵之法一精至此身处重围之中却镇定自若只看这灯火鼓角扰敌之法可知李庄主丝毫没有将围庄的贼众放在眼里实是叫人佩服的紧。 史文恭也暗自赞叹原本只当李应是个走私商人不想临阵却有这样地表现看这架势李家庄不要说守几天了守上一年半载也不成问题。他点头道:如此甚好贼人攻城不下本已气沮又被这般搅扰一夕数惊睡觉也不得安生兵疲将惰取之正在此时栾都头我有一计在此此敌受惊已惯每逢庄中鼓角齐鸣时只有内围众贼戒备外围却安睡如故谅必懈怠。此际到天光大亮尚有三个时辰我料庄中必定还要搅扰一次那时咱们便冲下山去 栾廷玉已知其意击节叫道:果然好计贼众万料不到身后杀来我官军精骑毫无防备之下我军铁骑可放手大杀必可大胜 二将议定史文恭去整顿士卒磨砺兵器结束铠甲栾廷玉则派心腹人去将这山道出山的一段收拾干净方便马队杀出以备天明大战。 第五十六章 踹营 黎明前月色既减日光未出正是一天中最为黑暗的时候。史文恭一马当先从山道上缓缓驰下身后跟着五百多骑一营外带一都足额应是六百骑不过山路上摔伤了几骑昨日栾廷玉哨探时又有两骑马失前蹄因此六百不到五百颇多。 大队出了山路前面里许就是梁山军的一处营寨。梁山军虽然在训练上比许多官兵更加严格但是由于山贼的作战性质所限很少受到正规的野战营垒建设训练版筑工具也不足再加上这次围攻李家庄吴用打的是围点打援的主意并没有携带足够的筑营工具因此这些守把李家庄外围的营垒多半都只是用拒马和木栅栏围了一圈再戳上若干枝枪就算一块营垒了。 没有高墙没有深沟这种营寨在骑兵眼中根本犹如一般也难怪这两个骑将如此胆大六百人就敢踹营了。 待马队大部下了山道来到平地此时果然不出史文恭所料那李家庄里又是一阵锣鼓号角之声灯火照的半天亮。这时官军们身在平地比方才居高临下的视角又有所不同只觉得那偌大的李家庄黑黢黢的一片忽然间又是吵又是亮的看着着实有些株人梁山军扎营在李家庄前这种感受谅来更为强烈难怪他们明知是计却也不敢轻忽每次庄中吵闹都得派人戒备了身当此境能睡着的人多半不是凡人。 史文恭上了自己的坐骑这是一匹卷毛青鬃马乃是北地女真贸易中买来身高体壮熬的气力冲刺也快乃是高强特地送给史文恭的礼物。在高衙内来说他骑了史文恭原本的坐骑照夜玉狮子现在这人又在他帐下为将便送一匹好马给他作为补偿。史文恭当然不晓得这里头的玄妙身为武将一匹好马不但意味着更多的战功也意味着在战场上更大的生存机会当时获赐这匹好马时。感动地他热泪盈眶。 此时跨上坐骑自然又想起高衙内的赠马之恩心中雄心万丈举起手中长枪大喝一声:众将士随我杀说着双腿一夹马腹那青鬃马一声暴叫四蹄翻飞直向正面的一处梁山营垒冲去。 这次梁山围攻李家庄外围并没有筑长围。而是派遣部队在道路交汇处设下营寨。彼此相互连缀形成一道包围圈看上去不那么严密。但却暗藏杀机。只是这外围的营垒中确如史文恭所料连日攻打庄院不果又被庄中这么整夜骚扰实在是懈怠的很了压根没防备着身后的山林中竟会忽然杀出一拨官军的骑兵来。 说时迟那时快史文恭一马当先冲到一具拒马前手中大枪前挑正刺中拒马上横木下方。双臂一较力立时拿出他昔日河北枪棒第二的实力来眼下卢俊义已经死了按说这第一地名头该由他继承不过身在军旅之中也就不大讲究这些江湖上的排名了。但排名虽去威风犹在就凭这一冲一挑那拒马竟被他整个掀了起来飞出丈余远去。营垒顿时门户大开史文恭当先而入大枪连挑十二座帐篷那营中顿时乱作一团后面官军飞马赶上手中刀枪并举杀的众喽兵哭爹喊娘死伤涂地。 一处营垒才多点大史文恭毫不停留一冲而过斩开营门而出在营门外看了看形势掌中枪一举又是一声大喝:冲又冲向隔壁的一寨。 这一营背嵬军乃是甲骑不过由于从大名府出兵仓促并未携带马甲众官兵也多半是身披皮甲只有前后心用护心挡着这样一来防护当然是差了些但度却上去了马儿少了负担冲杀起来格外的轻快大队马军犹如闪电一般片刻间连挑三寨梁山军一片大乱不知究竟来了多少官兵。 史文恭杀的兴起却没忘了自己的处境战马疾驰之中他纵身一跃站到鞍桥之上手搭凉棚望了周遭一眼随即又坐回马鞍将大枪在头顶连舞了三个圈喝道:杀回去原来适才一望前面的一块营垒中已经有梁山喽兵主动杀出虽然没看清多少不过一眼已经瞄见了不少长矛和大盾正是骑兵最讨厌的枪兵。虽然这队枪兵也还是仓促成阵杀散不难但是却会使史文恭这一队马军现在的势头被打断同时会给余下那些惊惶失措地梁山军提供整顿队伍地时间。 梁山闹的如此声势果然有些材料被我连踹三寨居然没有望风而溃。史文恭心中暗自惕醒对方乃是梁山军中的精锐老万营不但人数远多于自己战力更是惊人自己纵然仗着骑兵之利若是被对方纠缠上了那也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史文恭战意反而更加旺盛心中犹如火烧一般索性一把将身后掌旗兵的大旗抢过来在手中连连挥舞口中狂呼道:杀杀反身又冲进适才被他杀散的一营喽兵之中后面五百多马军一起大吼:杀啊杀啊配合上几千个马蹄此起彼伏的声音当真是地动山摇犹如千军万马。内中更有曾家兄弟出的嗬呼嗬呼怪叫之声显得怪异无比。 那一营梁山军在刚才被史文恭踹营的时候就已经丢了小头目这时正是心胆俱裂见这队骑兵居然又杀了回来吓得亡魂皆冒一声喊往后便逃。史文恭正要他们如此掌中大旗连舞后队栾廷玉心领神会将那一都踏白轻骑散了开来赶羊一般将那一股溃兵尽数赶向前去。 这一路正是他们冲进来的方向比及冲出史文恭适才所踹的第一个营垒时梁山溃兵的队伍已经壮大到了千人之多一个个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丢盔弃甲只顾逃命史文恭随后挥军掩杀顷刻间又连挑了四座营李家庄北面的所有营垒都被他一扫而空。 这一仗杀的如此痛快史文恭又是全军之锋。到此时已经是血染征袍连那匹青鬃马也变成了红毛马。见北面已经没了梁山营垒他虎吼连连领着马队撵着败军地尾巴又追杀下去刚转到西墙外迎面就见一座军阵刀枪森森旗帜招展中现出一斤花字两扇旗门开处。闪出一员白袍少年将军。 花荣史文恭瞳孔猛的收缩近年来梁山势力大张水泊左近俱都臣服梁山诸头领的威名在绿林中已经传地沸沸扬扬这其中花荣和武松二人堪称是梁山双雄一个马上一个步下向有无敌之名。 来的好让某家会一会看看小李广偌大威名可副其实史文恭将掌中大旗又抛还给掌旗头得胜钩上摘下银枪。催马驱动一众溃兵。朝着花荣的军阵直杀下去。 花荣此时正是郁闷连日攻打李家庄不克反折损了不少士卒。更连觉都睡不安稳把个原本英挺飒爽的小李广硬生生憋成了红眼兔子。如今天刚破晓就传来大队官兵踹营的消息花荣大吃一惊忙即收拢士卒出营列成阵势。 待见到大队溃兵从北面败下阵来花荣久历战阵一望便知别看喊杀声响。烟尘大起不过是几百马队而已。但是如今前面溃兵败势已成若是就这么被他赶了下来恐怕要把自己的阵势也给冲散了到时候对方地骑兵乘势掩杀情势堪忧。 花荣冷笑一声:竟敢如此小觑我花荣叫你尝尝小李广的厉害手中银枪一举军中战鼓雷动只听花荣厉声喝道:败兵向西敢近我阵者。杀无赦 那群败兵被史文恭杀地胆落只顾亡命逃窜纵然有些头脑较为清醒的身处溃兵潮流之中也只得跟着一起狂奔若是擅自停下来怕是一霎那间就会被人推倒而后踩成肉泥了。在这些无奈的清醒者当中却有一个是梁山聚义厅上有座次的头领便是石将军石勇。 这人便是倒霉一觉睡的稀里糊涂若非亲兵冲进来将他拉走史文恭的马蹄就要踩到他脑袋上了虽然石勇号称十三太保横连的童子功要和铁马掌相敌的话想来也有些不够功力了。如今随着众溃兵一路狂奔石勇的头脑还算清醒仗着自己功夫扎实身边众亲兵也还抱团他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远远瞄见前面花荣的旗号石勇心中大喜正要上前找个大树好乘凉乍听花荣地号令竟是杀无赦吓地他心惊胆寒想想不是头:向前是死停下也是死等死不如死别人先 当即放声大叫:往右跑往右跑往左的杀说话间以身作则脚下向右跟着手起刀落将一个挡住他去路的溃兵给砍了脑袋。众亲兵得了号令也是毫不客气各逞刀枪大开杀戒石勇前方顿时清出一块空地来。 溃兵之所以只能一路狂奔乃是因为没有停下来整顿地空间现在被花荣一喝石勇一杀有些人的头脑已经冷静了些也晓得要往西奔了若是还有人晕头转向地乱跑立刻就会现身边的弟兄向他恶狠狠地亮出武器好在这些溃兵都是从帐篷里被赶出来的绝大多数人连刀枪都没有要打杀也只能饱以老拳而已。 于是在史文恭眼里就出现了这么一股景象:一股两三千人形成的溃兵潮流在离花荣军阵尚有百步之遥处硬生生拐了大大的一个弯转脸向西跑去好似撞上了一股无形的墙一般。 若是在yy中这大概会被说成是花荣的军阵有什么无形的气势震慑人心之类。不过史文恭却看的分明若非梁山军平时训练有素花荣在军中威望甚高这溃兵至少有一半会不知死活地狠狠撞上花荣的军阵必须用大量的鲜血才能让他们停下脚步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单凭花荣的一声喝就令三军辟易史文恭自然看不清楚那群溃兵之中石勇的断然改道行动也有相当的功劳。 好个小李广果然治军有方却不知枪法如何史文恭这时雄心大起对手难得岂可错过正要催马上前搦战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高喊:史指挥且慢 听声音正是后队的栾廷玉。史文恭只得将马慢下来变为小步快走一面回头望去却见栾廷玉从后赶了上来马上叉手道:史指挥如今贼军列阵已成我军兵力甚寡再战必陷重围。今番已获大胜贼人必定丧胆何不回师入庄等待招讨大军来到再行大战 史文恭一怔怒道:战了半晌才遇到敌军主将花荣怎可轻易避过如此岂不叫贼人耻笑于我扔下这句掉头不管栾廷玉掌中枪向上一举。就要号令冲锋。 栾廷玉一见大急。忙将铁棒伸出去压在史文恭的枪上一面叫道:史指挥。敌众我寡大战在后不宜逞此血气之勇 史文恭见栾廷玉竟敢压住自己的枪不由得大怒双臂一较力就要把栾廷玉的铁棒掀出去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地家伙吃个苦头。隶廷玉陡然间觉得手上一股大力传来那杆铁棒拿捏不定竟似要脱手飞出心中也是大怒:我敬你官位较高。却不是怕了你直恁地轻我 当即也是双臂用力下压。论起两人地实力来史文恭原是略占上风但栾廷玉占了从上下压的便宜俩人扯了个平史文恭只觉得手中枪有千斤之重运了两次气力竟都没掀动更是恼怒立时奋起平生之力。吐气开声大吼一声开 栾廷玉见他使出了十二分的气力倒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只是此时骑虎难下也由不得他收手只得也用尽平身气力吼一声:喝将那根铁棒用力压下去铁棒和银枪吃了如此大力竟都有些变了形状。 两旁的军士早已呆了两个主将在阵前较上了劲还动上了手他们该怎么办内中却有曾家兄弟这样的浑人拿史文恭是当作自己家人一般的见栾廷玉竟敢犯上早已恼动曾涂虎吼一声便即冲了上来拿枪去捅栾廷玉的后心。 栾廷玉手中压着史文恭的枪哪里还有气力顾及身后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正要闭目等死忽听斜刺里有人喝一声:二位将军暂息雷霆之怒李应来也人未到声先到在声音之前更有飞刀先到这当然不是说李应地飞刀秉承了老李家飞刀的优良传统能比声音还快而是李应见情势危急先出刀后出声罢了。但见那一刀电射而至正撞的曾涂的护心镜上只听当的一声大响没射进去落在了地上。 曾涂怔了怔低头看那柄飞刀时却是无锋的只好作根短铁棍罢了。此时李应马已到了近前将点钢枪伸出来搭在史祟二将的兵器之上笑道:二位将军俺这厢得罪了一面使个败枪势用的是个巧劲轻轻松松将二人的兵器荡了开来。 史文恭与李应却是老交情不能不卖他的面子狠狠瞪了栾廷玉一眼心说待会再收拾你便向李应拱手道:李大官人别来无恙末将奉招讨相公之命特来救援 李应大喜马上还了一礼:劳动将军甚是惶恐不知相公大军何在待听史文恭说只有这几百骑李应呆了一下摇头笑道:史将军当真一身是胆几百骑便敢踹这连营之势。 史文恭傲然道:不值什么若不是适才有人横加阻拦我便连花荣地级也拿下了说着横了栾廷玉一眼。铁棒栾廷玉哪里是这样受气地人正要作总算还记得自己比史文恭低了一级以下犯上是军中大忌更是高强军中的雷池之限他只得强忍怒气上前给李应见礼。 通了名姓也是认得的李应见这二人仍旧不对盘便用枪指了指对面:二位将军请看花荣安在 史文恭闻言看去登时一呆只见这片刻功夫花荣地阵势已经远远退出里许更扩大的几倍之多而适才那些溃兵也不见了踪影。 李应摇头叹道:久闻梁山老万营乃是绿林中的精兵这几日战下来果然名不虚传等闲官兵也不敢望他项背。适才史将军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却毕竟人少此时马力已疲若要再攻花荣之阵恐怕未必能讨了好去。 第五十七章 陈规 史文恭杀的性起本要再战李应好歹劝住总是一夜山路赶下来又鏖战了许久人纵不怯马力已衰对方现在已经列成了阵势将溃兵收拢了去再没有刚才那种赶羊的好事了史文恭看看没有什么可乘之机这才悻悻收兵跟着李应进了李家庄。 还没进庄门史文恭和栾廷玉便都吃了一惊只见那门两旁的墙壁上断箭断枪插的满满有些箭头甚至射进了墙内半只箭杆之深可见矢力之劲。那墙头上下血迹宛然虽然大多干涸却依旧能让人想见当时激战之惨烈。 李应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喟然道:二位将军几日来守庄血战实在一言难尽此间有一个人二位将军可要见上一见若不是他出力我这庄子只怕连一日都守不住。 史文恭见了这等恶战遗迹已经收起了几分骄狂之色心知自己适才是有些轻敌了梁山贼人悍勇之名传遍江湖倘若当真对敌起来自己这区区几百骑可不够人家杀的。听得李应说起有人守庄有功也生了好奇心便道:正要听听李大官人守庄战事经过还有一件事我等出之前有郓州兵马都监扈成领本州兵马前来应援闻说被贼人在中道截杀都杀散了却不见扈家兄妹下落招讨相公命我等小心留意。 李应见说叹了口气道:扈都监已经到此了当日他兄妹转战到此已经是人困马乏血染征袍却好乃是夜间闯营我这庄里又派遣壮士研营机缘巧合救得他兄妹二人进来将士已折损不少。阵亡之人中多有原先扈家庄的庄丁。扈都监心痛之下伤势作已经是两天两夜人事不知扈三娘哭的死去活来今晨才刚刚睡下了。 史文恭和栾廷玉面面相觑却都松了口气既然扈成兄妹都在那就还不算如何大败。折损了几百厢兵而已。不过听李应的口气眼下也不便探望了只得权且到庄上歇马。于路有许多官兵和庄丁知道援军来到都是士气振奋纷纷举起手中兵器欢呼之声此起彼伏二将心中得意那也不消说了。 众人进了主厅李应吩咐家丁整顿援军粮草茶水等项又命人去请陈学究。 陈学究史文恭一怔。适才李应说有人帮助守庄。出力甚多还以为是官军或者李家庄这里的什么壮士悍将却不料是个教书的。 栾廷玉本是祝家庄的教师。与扈成乃是旧交听说他伤势严重只是放心不下告了声罪着两个庄客领着去探扈成了。这厢李应趁机代他向史文恭分说适才之事他与史祟二将都是旧交居中说话原也使得再者史文恭此时也知自己鲁莽轻敌于是轻轻将这件事便揭过了。 不片时门外走进一人。三十来岁年纪文士打扮腰间悬着剑却是一身褐色的布衣装束。李应见了极为热络上前把臂招呼将他引荐给史文恭:史指挥这位便是我向你说的陈规陈学究连日守庄。陈先生计谋百出连战皆捷我庄中官兵皆服其能。 史文恭听见李应对陈规如此推崇大为意外忙上前施礼口称陈教授那陈规却笑道:教授之职乃朝廷封授规本一布衣何可当之 说话间门外又进来几员将上前与史文恭通了姓名原来都是原先杨志地部下安排在这李家庄驻守的只是连日战斗激烈好几人都身上带伤。史文恭看他们说话间的神情似乎竟是以陈规马是瞻更是吃惊便问起连日战事如何。 陈规便道:规原籍密州安丘游学天下适在此地教学。前日闻听贼人围庄官兵拒战不利待规赶到时贼已将登城矣规便向李庄主进言用长枪临城攒刺贼以故不得上城复用长大竹竿实以火药向城下喷射用以退敌。 原来当日花荣次攻城仅仅两营兵力就险些拿下了城头官军将领杨恕中箭倒下一时军心大乱。这陈规鼓动李应率庄丁上城援救人披双重甲持长枪只顾乱刺城下的梁山军用的都是步弓没有强弩箭矢射到甲胄上多半难入登城的喽兵因为要爬云梯又只能用短兵根本无法抵挡长枪一时都被反击了下去。此时众贼都在墙角窝着如果等他们缓过劲来这院墙本是用土夯筑而成的用不了一会就能挖开于是陈规又建议用大竹竿里面塞紧火药后面装上引线探出城头向下喷射。那时代的火药爆炸力不足因此军中有许多用法多半都是加入毒烟等属有似现代地化学武器一烧之下墙角的喽兵站不住只得败退下去。 初战告捷官兵士气大振李应见陈规临阵镇定应对得法当即将他带在身边作个军师看待。陈规也不推辞吩咐官兵依旧各守院墙只是分队整装长枪防登城强弩射城下火药金汁擂木等防城下更请李应将庄丁敢战之士都集中起来给麻扎刀和朴刀作为预备队。 等到花荣二次攻庄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上墙头却又被长枪兵给赶了下来领队的锦毛虎燕顺身中三枪若不是喽兵抢的快几乎被挠钩捉了去。花荣盛怒之下正要添兵攻城不料李应此时忽然率军开门杀出众庄丁守土有责人人奋勇砍的花荣的弓箭队抵挡不住陈尸百余而后又回城关门固守。 就这么几下板斧梁山军愣是破不了此后两日都是如此攻城的士气日渐低落守庄的却是越战越勇有个官军指挥使甚至轻身出击闯进了梁山营寨中只是中了埋伏折损兵马不算自己也被砍了脑袋。 史文恭听罢深为佩服站起身来向陈规剪拂了说道:保全官兵和此间百姓。都是陈学究之大才。陈学究满腹韬略为何不去应举为朝廷出力 陈规听了这话面上有些难看冷笑道:前此蔡京为相建三舍学法规自幼家贫读书已是不易。何来盘缠去京师就学三载乐得躬耕陇亩游学教书为生罢了。 史文恭听他怨气甚重却不晓得三舍学法是什么玩意象他这样的武人能识几个字已经是异数了哪来的闲心去问朝廷取士地科目不过这人怀才不遇是一望便知史文恭忙笑道:不瞒陈学究我家招讨相公年纪虽轻却求贤若渴甚愿礼贤下士尤重武功之士。学究文武兼资。仪表非凡。我家相公若是见了必定喜欢地紧加上学究此次护庄有功。定是要重用的了。 陈规听了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大喜。他家中贫寒负担不起上京城进辟雍的费用因此虽然是饱读诗书三十好几了还只是个布衣。这次他在李家庄出现并非偶然乃是他听说朝廷下旨进剿梁山贼寇大名府建立了三路招讨司之后料知京东一带必有大战。这人胆子是大地。不去管什么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地那些子曾经曰过的话反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哪里有仗打就往哪里跑图的是乱世立功若能被上官赏识了引进仕途便不为难。 他熟悉京东地理又了解了官军分布的情况。觉李家庄的形势最易生大战于是一个多月前就来到此地在私熟中教书等到梁山围庄陈规见来了机会当即出手一举成名。 此时听见史文恭要将他引荐给招讨司陈规心中乐开了花表面上还是免不了文士的清高之气装作略不在意的样子客气了两句转弯抹角却来打听招讨司高相公为人如何。史文恭乃是老江湖了对他言下之意岂有不知肚中一面笑一面将高强吹的天花乱坠说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匡扶宇宙之志如果高强在这里听到了一定会说他是盗版:这明明是罗贯中吹嘘诸葛亮地话哪里是说地本衙内 这边说的正高兴堂下跑进两个官兵来报:西路喊杀声大起正不知如何。 众人听了忙即上墙头去看却见西北大路上杀声隐隐却看不见厮杀料来离的远了。史文恭便向李应道:看方向辨时辰必是招讨相公大军前来与贼人厮杀待末将领本部前去探个究竟。 李应和官军诸将见说都是大为喜欢正要应允陈规忽然道:史将军你昨日离开州城之时招讨相公可曾与你说知今日大军进兵之策 史文恭一怔这才想起走时韩世忠向他说过从小道进兵之后有机可乘则战不可战则游斗要任务是安定李家庄众人之心同时威慑贼兵;而今天大军主力将会直插梁山来兵的后路逼迫其撤围而去然后在对方撤退的过程中相机歼敌。 这几句话原是记在心里的只是早上史文恭大胜一场得意太过若不是陈规提醒时几乎忘却了。这刻省起惊道:来时相公曾经交代过大军今日当从东南进兵直取贼人后路以期全歼此贼怎见西北道上杀声大起 陈规面露微笑手指西边道:招讨相公如此用兵可谓明彼此知进退。然则方略既定更不轻变如此可知这西北道上杀声必是贼人疑兵之计史将军若是出庄去时必遭埋伏。 史文恭和李应等人听了尽皆信服只听陈规续道:先时史将军六百骑踹营已经将我庄西北两面敌营尽数毁去贼兵必定以为我大军从此而进故而设下此计自以为万无一失。此时连营已去大军在后贼人乃是劫掠成性不久必当解去如此设计为的只是要引诱将军的马军中伏去此一路精骑可以安心而退不虞被追。 史文恭等将听了陈规之言依旧谨守庄院不出只李应将战情用书卷写就了将两只信鸽放出这鸽儿只能飞大名府须得转一手之后才能飞马送到郓州城那时高强的大军说不定已经杀到李家庄了如此通信也只是聊胜于无。 陈规这一番话若是吴用在此听了怕不要吓地晚上睡不着觉皆因事事料中如同亲见一般。这两日攻庄不下一方面是庄子里陈规措置得当把守得力另一方面宋江每要撤兵也拖了不少后腿。 那日花荣初次攻城一箭射倒了城头地将官杨恕宋江吓的心脏病都要犯了要是真的把李家庄打了下来高强不录了他地皮才怪若不是庄子里随即将登城的喽兵都赶了下来宋江已经准备将吴用绑起来自己收兵回山去了至于如何向手下这些头领和喽兵解释那是另外一回事眼下他可惹不起高强。 等到次日燕顺攻城受了重伤宋江又要撤兵吴用却指望着公孙胜那里能把郓州也给打下来一笔横财苦苦央求宋江且留两日。也正是军中领导层意见不统一夜间营垒把守不严这才使得庄子里派出的夜袭队研营得手顺便还救走了此时闯连营的扈家兄妹。 今日被史文恭这么一闹折损喽兵不下千人宋江铁了心要撤吴用再说什么他只是摇头。吴用此时还不知道公孙胜这个没义气的已经拔腿溜回梁山去了都不肯派人给他送个消息不过官兵的马队突然出现在李家庄外他也料到郓州的战况大约不利。 连日攻庄不果官兵的援军又已经赶到撤兵也已经是唯一的选择。不过要想撤的安心撤地干脆必须要想办法消灭当面李家庄里官兵的机动兵力因此智多星便想了这么一个诱敌之计请花荣带领几员头领埋伏在大道两厢又准备了拒马绊马索等物单等诱出史文恭这一支骑兵来便可报了早上被踹营的一箭之仇。 只可惜左等不来右等不到负责诱敌的喽兵把嗓子都喊的冒了烟敲锣打鼓敲的手也酸庄子里却半点动静都没有。吴用这下也没了主张只得向宋江道:哥哥今番只得连夜撤兵须命各营如此这般 话还没说完宋江将袍袖一拂喝道:军师自可主张何必要我下令把手一背径自转入后帐去了。 吴用心中大惊宋江自来对他甚是客气一个作老大一个作白纸扇配合的天衣无缝几曾见宋江对他这般颜色料想今次自己用锦囊调兵宋江全无插手处已经犯了这个及时雨的大忌。原本以为在东平府可以打一个大胜仗宋江纵然不喜各寨兄弟却都会支持他也不甚为意不想如今战况不利一旦回到山寨后宋江来个秋后算帐委实堪忧。 他在帐中只是犯愁强敌当面自己伙里又起了纷争这仗如何打法恐怕连全身而退也不可得了正在皱眉苦思只听帐外脚步声响一个人大步走进见了吴用翻身拜倒叫道:军师哥哥日间来踹我大营者见打着史字旗号必是射死晁盖哥哥的史文恭无疑兄弟要请军师哥哥的将令前去打开李家庄取了这史文恭的人头来祭奠我晁盖哥哥在天之灵却是水军头领阮小七。 吴用一听这话眼前陡然开了一片新天地:既然如此我何不将计就计 第五十八章 退兵 宋江现在已经决心撇开吴用单干了。打到现在没打下李家庄宋江心里只在那里连叫侥幸听说高强的大兵就要到了他自然是打定了脚底抹油的打算当真要在两军阵前被高强灭了的话宋江这颗脑袋铁定就会被当成匪进呈朝廷而那份效忠书只怕永世不见天日了。 他大步走进后帐笔走龙蛇写了一封手书唤过一个亲兵小校来给了一道腰牌命他加急快马送交武松那里叫他不要在扈家庄那里守着了退兵来与自己汇合。随即又要叫人去请花荣忽然听得中军大帐前擂起鼓来宋江吃了一惊:此乃聚将之鼓莫不是那狗头军师吴用又要弄甚花样 宋江忙即升帐却见吴用站在一旁帐中已经站定了几员头领花荣黄信郑天寿石勇除了负伤回山休养的燕顺外出埋伏的李忠和周通老万营的其余几个头领尽在帐外鼓声却兀自响个不休。宋江心里纳闷狠狠瞪了吴用一眼那智多星却只作不见一双眼睛在天上飘来飘去。 宋江当中坐定把虎威一拍喝道:何人击鼓给我带上来 下面一声得令阮小七大步入帐见了宋江翻身跪倒高声道:见过哥哥是小弟击鼓 宋江见是阮小七这水军一直都是以梁山泊左近的渔民为主阮氏三雄作为山寨的元老又是出身石碣村的渔民在水军中的地位向来不可动摇即便宋江下了大气力栽培张荣来分其事权但收效却不大。此刻见到阮小七宋江照旧依礼相待却把军令来压他:阮家兄弟山寨兄弟情分虽重此际当论军法。兄弟若无军机要事擅自击鼓休怪愚兄军法无情 阮小七拜了两拜直起身道:哥哥容禀却才小弟得知有官兵踹营慌即来援远远望见那队官兵进了李家庄去了打的却是史字旗号。小弟问过花荣兄弟。情知定是射死我晁盖哥哥的仇人史文恭无疑。我山寨义气为重好容易仇人见面怎可轻饶伏请哥哥调兵打破李家庄杀死那史文恭为晁盖哥哥报仇说罢伏地大哭。 宋江暗地一皱眉绿林中号称义气为先宋江平日也是以此收买人心的这里头的规则如何不知不过要真这么算起来的话。自打大名府一役。死了晁盖张青柴进以及卢俊义几人梁山和官兵就仇深似海了后来打破祝家庄。其实也是阮小七这一帮矢志复仇地人作的主力。 祝家庄被打破总算出了小小一口气宋江虽然闹的手忙脚乱好歹山寨中却得安宁不料没过几天董平和鲍旭在东平府一战中被擒梁山折损喽兵不少这叫旧恨未去又添新仇。如今见了仇人面阮小七再这么一哭。帐中头领大多都现出悲愤之色来。 宋江斜视了吴用一眼心说这莫非又是你弄的鬼以报仇为名挑动下面的人要再打下去莫非你就不怕死么他干咳两声把头缓缓低了下去再抬起来时眼角已然湿润声音略带悲凄纯是演技派的风范:贤弟请起。晁盖哥哥待我恩重又是山寨义气面上此仇不报我宋江枉自为人只是这李家庄顽劣官兵弓弩凶狠的紧连日攻之不克更折损了不少兄弟燕顺兄弟尚且负伤。如今官兵援军将至若我等兄弟恋栈不去正中了官兵的诡计倘若在此枉自丢了性命非但报不得仇九泉之下有何颜面去见晁盖哥哥我已决意退兵贤弟无需再言抢先把退兵这话说了出来以免吴用再玩什么花样。 却见吴用依旧两眼望天一声不吭阮小七却道:军机大事自有哥哥和军师处置俺是粗人只听哥哥将令罢了。小弟只求哥哥一事咱们兄弟拔营回山之时那官兵不来追赶便罢若是来追时求哥哥留小弟断后且乞一营弓箭手必要射死那史文恭方消我心头之恨一面为哥哥打退官兵安然回山。说罢又是磕头。 宋江心说这倒使得退兵之际必须要留殿后军眼下自己擅自攻打李家庄高强那里不晓得怒成什么样看这些官兵平明踹营地架势丝毫没有殃及池鱼的觉悟想必是不会顾忌我宋江这个卧底了留下阮小七这人作断后要是死在官兵手下正好方便我夺取水军兵权。 想到这宋江佯作悲喜交集状狠狠夸奖了阮小七几句又自叹不能亲手为晁盖报仇说到痛处捶胸顿足状极悲痛众人只得上前劝解相比之下阮小七的义气是大为不如了。一番议定宋江命花荣拨了一营弓箭手给阮小七指挥就命众将一同收拾行装等到天黑时分悄悄撤军。 到了天黑武松那里也传过消息来说道受命之时便即撤军只是各营散布在四处把守道路一时未及收拢须得明日方能起行却未见官兵大队进军。 宋江有些狐疑难道说高强和武松有了默契有意放他离去否则怎么会今天白天还没有接战的消息却又不象倘若当真如此武松必定不会提防宋江多少要在信上透露点风声好让宋江有底。 说不得今番回到山寨定要将吴用这狗头治罪然后亲自去求衙内原育否则我这几年辛苦只怕要付诸流水了。宋江暗下决心出得帐来翻身上马见前后众喽兵都已收拾停当那座营却不及收了否则动静太大官兵必然来追。 跑路这种活原是绿林中人的必修课能在绿林中混久日子的人未必能打但一定能跑而且跑起来还拉家带口要紧细软都不带掉的此乃保命全家的头等绝技。平明时史文恭连踹数营看起来是威风的紧了实际上大多喽兵都逃散了即便有些人四下乱跑。见到官兵回营也悄悄往自己寨中摸回来有些跑的远地干脆就大宽转兜远路自己设法回梁山去。 宋江地亲兵自然也是个中好手晌午时听说要撤兵不消半个时辰便把家什都收拾妥当只等宋江的号令。宋江见众喽兵手脚麻利心中大慰唤过一个亲随来。低声问道:军师何在 禀山主军师半个时辰前就离营而去说是阮头领自请断后渡口那里没了接应他要去指挥船只接应山主大军撤兵。 宋江一听心中大骂吴用这厮果然奸猾似鬼跑的恁快大家说好了天黑开溜。他居然抢跑又一想。忽然心慌自己日间已经打算回山之后要治吴用地罪这书生肚肠是十三道弯的。眼睛更是熬了鹤顶红一般毒莫要叫他瞧了出来这抢先回山是要给我下什么圈套 这么一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宋江慌忙吩咐起程又唤来花荣与自己同行作保镖。 那渡口乃是一处渔村泊船之所离此大约十多里宋江大队先还怕惊动了李家庄里的官兵跑的蹑手蹑脚。等出了三四里外大众看看身后无有动静。料想官兵不曾觉一个个放宽心怀甩开大步跑起来个个脚上都好比绑了甲马跑起来一溜烟。好在梁山平素训练甚严虽然是全军跑路竟也没怎么乱了队伍众头领骑着快马前后维持再加上人人士气甚高。看上去倒像是长途奔袭一般。 将将跑出十里路去远远地忽然看见前面渔村中火起宋江这一惊非同小可倘若水军的船只出了乱子他这一拨人马可要陷入绝境了忙令大军加快脚步又行数里看的越清楚那起火处不是泊船的渔村还是哪里 宋江急得在马上大骂吴用果然无用明明是先去看守船只的怎么会起了火来且慢莫要吴用下了黑手要断我后路索性借着官兵地刀把我杀了他自己好作山寨之主将心比心如果是宋江和吴用易地而处这种事他呼保义干起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虽然吴用身为小小地秀才多读了些圣贤书未必有这么毒不过宋江可不敢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心慈手软上。 正要命花荣快马赶过去看看究竟前队已经嚷了起来:是官兵官兵断了咱们的后路宋江听了这话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心道好歹不是吴用要夺我的权。 慢着官兵断了我的后路那还不是要我的命宋江又急这当儿顾命要紧黑夜之中就算是高强亲自领兵也不会顾着他宋江这条小命的。当即叫道:花荣贤弟事已急矣抢回渡口船只杀退官兵否则我等死无葬身之地 花荣答应一声马上扬起银枪厉声喝道: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众家兄弟随我来杀出条血路回山用枪钻一戳马臀那匹白马吃痛飞也似地窜上前去。 众喽兵听说前路被断正有些慌听花荣这一声叫的豪勇顿时激了胸中凶悍之气都叫:倘若烧了船大伙儿都是死路一条临死也要拖个垫背地 兵法上有所谓地归师勿遏说的就是这种情形被断绝后路的军队在绝境中有可能迸出乎想象地战斗力来。当然兵无常势如果要打歼灭战这归师就必须要遏了否则不是都跑了但是担任阻击的就必须是最坚强的部队要将这股为了求生而迸出来的斗志给打下去为大部队的合围歼灭争取时间。 花荣当面的部队却显然不是这样的劲旅黑夜中见到大队喽兵如狼似虎个个争先只略微抵挡了一下便丢下渔村仓惶而逃花荣不费吹灰之力夺回了村子众喽兵兴奋地站在渔船上怪叫连连喊声在静夜中传出数里去。 宋江闻报夺回了渡口船只这才安心晓得这只是暂时的胜利官兵既然能抢先占领此处就说明已经有在这里打一个歼灭战的打算如果不及时跑路万一大队官兵杀到悔之晚矣传我号令即刻登船 众喽兵一声喊争先抢上船去。这里岸边地方不大靠岸的船只有限应当是先登船地喽兵要顺着搭好的跳板向水中央的船上跳去给后面人腾出地方来不过这么一抢立时岸边翻了一条船落水喽兵大呼小叫乱成一团后面不得上船的喽兵看不清前面的状况也跟着起哄大叫刚刚还是齐心合力杀官兵的同僚这刻已经有些以邻为壑的架势了看谁都象是要挡住自己生路的仇人。其实原本这里应该有水军把守上船时也有先后次序不过那些水军大部被阮小七带去担任殿后余下留守的也被这一队官兵杀散了此时登船地局面乱的不可想象宋江身为大寨主居然也被挤在后面不得上船。 宋江见状大怒心说越抢越慢越不得上船再这么拖延下去到天亮都走不了等着官兵来砍脑袋么当机立断命人点起十几个灯球火把自己端了一把椅子坐在岸边的一个土堆上手中按着朴刀吩咐身边亲兵齐声高喊:大寨主亲身押后最后一个登船诸军各安本位再有抢船者杀无赦 众喽兵正象没头苍蝇一样争闹忽见灯光大放宋江按刀而坐状甚威严一时都安静下来站在那里不敢乱动。宋江见状心中一喜看来自己山寨经营几年这番功夫可没白费。 忙令花荣整顿队伍将落水的喽兵拉上岸来大家分队依次登船未轮到登船者便都在岸上端坐又命亲兵四处晓谕喽兵说道小股官兵流窜到此不足为患后面阮小七殿后大队官兵不及来追大家只管安心登船。 如此一来秩序一旦恢复登船的度大大加快不到半个时辰大半官兵都已经上了船已经载满人的船只划离岸边换上后面的空船来继续接应喽兵。 眼见大队登船顺利宋江这一根弦放松了些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吴用不是先期到此的么人到哪里去了 忙命人去问时忽听前面一条船上喊了起来:军师在这里了便见那条船晃晃悠悠靠了岸船舱中一人整衣而出大笑三声遥遥向岸上挥手道:宋江哥哥小弟吴用在此另有一位贵客想必哥哥也曾听说他的大名 宋江见吴用安然先是一阵失望面上却要作出惊喜之色正站起来招手示意忽然听见吴用说有一位贵客他本是心中有鬼的听见了如何不惊是什么人待我来看也顾不得在喽兵面前摆姿势了慌即上马赶过去紧着要人搭好跳板三步两步抢上船去拉着吴用的手寒暄了两句道:适才见到官兵拦路还道兄弟已经遭了毒手宋江心中如失泰山今见兄弟无恙不胜之喜但不知还有什么贵客 吴用哈哈大笑拉着宋江进了船舱牵出一个人来。宋江看时见这人衣着甚为华贵四五十岁年纪颔下无须脸色惨白却不认得。 吴用笑道:好教哥哥得知这位乃是当今官家钦点的招讨司监军杨戬便是我梁山招安大事俱在此人身上也 第五十九章 吴用 杨戬为何会在这里出现这就要从高强的兵略说起了。 事实上正如日前安排好的那样在派出了史文恭和栾廷玉轻骑救援之后次日平明高强便动员全军出先进军的便是史进所部的前军目标直指李家庄南边的渡口意图便是卡断梁山军马的退路迫使其撤走对李家庄的包围并且相机寻找歼敌的战机。当然如果那时高强就能预料到李家庄的防守战打的极为漂亮即便没有任何援军也能拖住梁山花荣部的话他进兵之时就不会如此谨慎了但如果能料到这种意外的生那高强就不用叫高强而可以直接改名高大全。 当史进前军进兵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个插曲:杨戬跳出来极力要求随同前军进。即便高强以前军会先接敌危险较大为由再三加以规劝这位杨监军就像蛤蟆吃秤姹铁了心死活定要前去并且抬出了御命圣旨来对抗高强。 按照宋时监军的法度监军确实有权在军中自由行动平时高强可以利用他在军中的势力来给杨戬使绊子不过现在明面上对着来他也不好公然无视圣旨的效力否则杨戬就不用辛苦寻找高强的把柄了眼前这就是现成的一条。 于是乎向渡口方向进兵的史进部中就多了杨戬一伙人也就是杨戬和张顺那一都人马。这条路并不是官道较为狭窄不平因此骑兵难以快驰骋打前站的任务就交给了史进这一军步兵。 事实上杨戬打的是这样一个如意算盘:你高强把我的手下一网打尽以为蒙住了我的耳目想必是要在阵前与梁山贼人假打前军必是要害所在领兵的又是从高强牙兵中走出来的史进。若要弄甚手脚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因此若要捉高强的岔子就须得牢牢跟着前军不放。 至于杨戬为何如此胆大连打仗都不怕了这太监从没上过战场不晓得打仗的时候其实是很难在阵前玩什么花样地还处处用他那套宫中一步三变的伎俩来揣度满心以为高强既然和梁山有勾结这一场战事多半就是他事先安排好了。要以此来立下功劳以为晋身之阶的。既然如此难道还真能打起来么有了这层思量杨太监便大模厮样地栖身在史进的前军之中骑在马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史进说话烦的九纹龙心里直犯腻味很恶意地想着:太监没了那话儿不晓得骑马的感觉和我们寻常男子有甚两样 不过杨戬所不知道的是高强确实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玩起了猫腻。他昨晚权衡再三。觉得宋江纵然有问题。武松却不大会和自己这个师兄玩阴地而从地理位置上看武松负责遮断扈家庄这一条大道。要想从渡口撤走的话必须要从独龙岗经过倘若宋江听说后路被断不讲义气先溜了自己这一下可就把武松给包了饺子了到那时岂不是给自己弄了个烫手山芋 因此高强暗命时迁连夜派人去寻武松将自己援军将至的消息告诉他却不说具体的进兵方向只叫他撤兵。武松接到这个使者传讯的时候正是黎明时分。史文恭正在梁山的连营中踹的不亦乐乎。 要说武松这次出兵真是两眼一抹黑自从离船登岸打开了吴用的锦囊率军进至扈家庄一带驻扎之后就此断了消息根本不知道自己周围有那支队伍在作战只晓得自己的任务就是在这里截杀过路官兵。几日来只有扈成这几百人经过被他指挥着杀了一阵之外。还手下留情给放了其余时候大道上人烟全无老百姓知道打仗自然都躲的远远武松闷地浑身骨头都酸恨不得立时又蹦出一头大虫来好让他松松筋骨。 待接到高强地传讯武松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自己竟然要和师兄对敌武松乃是有韬略的人心下一转念已经料到关节所在此必是吴用锦囊用兵只怕宋江自己都未必知道整个战局如何。 既然如此想必宋江那里也是吴用作主自己若是将消息传了回去恐怕还要被吴用治一个不守锦囊调度擅离防地之罪。因此上武松当即收拢兵马不紧不慢地往回撤直到接到宋江派人来命他撤军的书信这才拽开大步往回奔也就没有对宋江传回更多地信息。 他那一头撤兵了史进这里依旧去抢渡口。既然有监军在阵史进心里老大不痛快面子上总得过的去这一军人马行的飞快过了两条河翻了一座山一天功夫前进了近四十里入黑时分赶到了渡口附近。 到了这里杨戬自然力主进兵史进却甚持重这处渡口周围地形较为狭窄有一条小河从侧旁经过那河水将将过腰人可涉渡小船却也行得。而现在水军的优势全在贼人一方万一不能全歼贼兵走漏了风声自己这两千多人施展不开可要坏了围歼贼兵的大计。 杨戬只道他受了高强的嘱咐有意纵放贼兵只是一意相逼说的史进恼将起来便要亲自过去探路。张顺在一旁见闹的僵了赶忙上来解劝说道史将军所忧者乃是无有水军眼下贼人纵有守卫也多半在岸上歇息我这一百兄弟俱都是江水里泡大的个个水性了得大可洇水过去探明贼人虚实再夺了船只来让大军过河。 此言一出史进固然点头允可杨戬更为得意。原来张顺善会伺人眼眉杨戬又一意收买于他俩人配合的丝丝入扣杨戬已经将他待作心腹一般倘若张顺立下功劳杨戬自然又是一重喜欢对于他在高强军中安插自己地势力大有好处。 当下张顺穿了水靠与一百人都持短兵从梁山泊水面上赴水过去到得船边摸将上去但是梁山留下看守船只的水军尽数杀了尸体抛入水中乃是他们清阳江一脉代代相传的拿手好菜:馄饨板刀面。如今两样齐上效果端的了得。 一路从水上杀到岸上及至在那渔村里扫荡一圈下来张顺愕然觉这么一个紧要的所在更有船只数百艘之多总共竟然只有二百多人把守而且大多数都在水上看船。被他这一百水军就杀的一个不剩了 他不知阮小七领着水军去为晁盖报仇还在那里疑惑若说是自己找错了地方吧这许多船只总不是假的;若说是梁山太过大意吧却又不大符合梁山的偌大威名。想来想去张顺得出一个结论只怕有诈等到大军过河之时必有伏兵。 一想到有伏兵张顺便不敢再往内6去。依旧还赴水回去。将一应经过都和史进说了。史进听了也在那里疑惑杨戬却道是不出他所料。果真是高强和梁山约好了否则眼放着这许多船只怎么会只有这点人马守卫说什么也不信有伏兵逼着史进叫他派兵过河。 史进只是不愿基本上如果领兵将领不想巴结监军的话监军还真没什么办法干涉将领的指挥杨戬见指挥不动史进一怒之下叫张顺去弄几条小船来自己先过河去看个究竟。 张顺却拗不过杨戬只得照办。杨监军过了河。觉这渔村中果然已经没了梁山贼人的踪影心料必定是贼人大队已退留下这些船只来给高强表功不由得哈哈大笑:果然不出我所料 结果这一笑不打紧吴用刚好赶到。要说吴用为何抢先动身他倒不象宋江想的那样阴险要回山去布置什么手段来谋夺寨主之位这都是宋江几年来和晁盖抢寨主抢出了心理阴影看谁都想和他争权。吴用此番大举调兵。连宋江也没告诉乃是想要立个大功劳一面向朝廷展示一下梁山的战力以增加招安的筹码另一方面也是想提高自己的地位求一个出身。他私下里想的明白梁山若是招安朝廷多半是用为军旅到时候各头领都有人马必定是按照人马多少授官可他这个白纸扇军师手下根本没几个兵到了招安时难道指望朝廷封他一个军师话说历史上倒是有军师祭酒这么一说可是几曾听过大宋朝有哪位当过 智多星地心机当然是多的算盘打的也是精的只没料到李家庄如此难打而大名府的官兵救援度依旧是比他想象的更快一子错满盘皆落索。眼见得要铩羽而归回山之后宋江必要责罚说不定这军师都没得作了吴用甚不甘心于是安排下阮小七断后想要败中取胜一把好歹立下功劳自己又抢先跑到渡口安排大军撤退事宜以免黑夜撤军时过于混乱又是损失。 从宋江大队登船时的混乱场面来看吴用这一点当然并非多虑。只是他万料不到这渡口居然已经被官兵占据了火光下一个人哈哈大笑望去穿的竟是五品大员的服色 要说智多星比寻常好汉强的地方就在这里了他一见对方竟是个大官晓得不妙身边不知道有多少官兵埋伏。这当儿寻常人多半拨马就跑吴用却正是一心想要立功地当时心念电转:这官儿既然在此官兵转眼就到此地乃是我大军回归水泊地退路所在此处一失全军皆败梁山从此灰飞烟灭还说什么招安什么前程死中求活只有行险了 吴用身上也有武艺惯用两柄铜锏这一点乃是国人误会了将繁体的锏字误作链字以为吴用使的是铜链却不想想吴用唯一一次用兵器时为地是解开刘唐与雷横之间的争斗那两个都使朴刀哪里是铜链这样的软兵器能格挡的开的若是武侠版的吴用内力所到之处束湿成棍那又另当别论了。 书生打扮有一个好处就算身边带的有兵刃一打眼也看不出来。吴用吩咐手下原地莫动就灯火外面下了马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老远就向杨戬唱了个喏:小生避匪祸夜行到此不想遇见达官不知官讳如何称呼 夜里忽然冒出来一个人本来是很突兀不过杨戬正在兴头上料想贼人早已退去又见这人乃是书生打扮便即掉以轻心指手画脚地向吴用威。吴用口中一面敷衍一面慢慢接近仗着他腹中也有不少墨水说的杨戬不大提防觑了个空猛然扑进一锏将杨戬打翻在地另一锏却被张顺架住了。 张顺适才就在提防这书生搞鬼却不料这人竟是会武艺的而且用的是双兵器这一下大意不要紧杨戬已经倒在地上性命全捏在吴用那一条锏上了。当时投鼠忌器只得缓缓后退吴用地从人一拥而上将杨戬拉起绑住了逼着张顺一都人站脚不定只得向后退去。 张顺见识不妙更加座实了贼人有伏兵的想法。不过看他们这样用尽心机来捉杨戬恐怕纵有伏兵也不算多当即暗自派人摇船回去接应史进大军过来杀尽吴用这一伙区区数百人抢回杨戬来。 史进接报大惊失色倘若监军临阵被人斩了或是掳了去连带高强都得吃罪。当时也顾不得前后吩咐人尽渡河片刻间将近一营人马便渡过河去从侧后向吴用起猛攻。吴用见官兵来的极猛又不知有多少人当即吩咐手下压着杨戬作盾牌且战且退退到岸边的船上让官兵无法追赶。他却不掉棹远走情知宋江大队片刻即到还能夺回这个渡口倘若一走了之官兵占据了这里一把火烧了水军船只那可就是全军覆没了。 吴用的坚持并没有多久史进那一营官兵攻击时放起的火光也正是宋江在路上所见到的那一道结果众喽兵奋力向前一战夺回渡口。史进眼见贼人势大难敌情知自己这一遭是要倒大霉了这当儿也顾不得杨戬死活只得挥军又退回小河对岸去等候高强主力来到再作理会。 此时吴用见宋江已经控制了局面自己算是立下了大功要紧把杨戬拖出来领赏。适才他在船舱中已经问过杨戬的身份得知居然是入内内侍省都知三路招讨司的监军这一喜非同小可有这样地人物在手上哪里还愁招安不成那杨戬身入贼手斧刃加身早已将适才那般镇定自若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不管吴用问他什么直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宋江只要来的再晚片刻杨戬恐怕就要把梁山大寨主的真实身份告诉吴用了 如今见了宋江的面杨戬的脑子反而清醒了些情知敢当细作的人都是胆大包天的宋江如今已然混到了梁山第一人贼伙中那是一言九鼎的角色若是杨戬当真不知死活当着宋江的面将这件事抖搂出来宋江别无选择只有立时大开杀戒将在场有份听到的人全部杀光了事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监军杨都知。身为在皇宫里打滚数十年的人这生存智慧杨戬还是很有一点的。 却说宋江听见吴用说起经过也是惊叹他倒不晓得杨戬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这中间几进几出当真是变幻莫测叫人目眩神驰。此时既然知道对岸就是官兵宋江自然知机命令全军加登船花荣断后再派出快马去通知武松和阮小七撤兵这边从水上战船中分出数十条小船去循着那条小河向上游巡查防止史进再设法渡河来袭以为后军的撤退争取时间。 这边吴用笑嘻嘻地将杨戬送到底舱锁了起来命人加意看管自己站在船头看那岸上的形势。此际春水渐涨水泊上风浪稍大这船便一摇一晃地吴用身为梁山的军师这船也是乘惯了的并不以为意。 过得片刻那船忽地猛震一下跟着就听见隐隐有水声从舱底传来。吴用脚下一滑心中猛的醒悟:不好有人凿船 第六十章 赌箭 等高强率军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军隔河对峙的场面黑夜中双方都点起了无数火把两边冷箭来去射个不休河上一队梁山的小船划来划去船上人都举着盾牌显然是要阻止官兵这边派人涉水过河。 什么杨戬落到贼人手里了原本听说宋江大队已经上了船高强还有些安心能不和梁山硬拼那是最好的大家打个彼此都不能奈何最后朝廷下旨招安这就是他的如意算盘。不过史进将这个消息一说气的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说九纹龙你是不是公报私仇借这个机会出一出杨戬昨天整你的那口气啊要不然隔着一条河怎么会让杨戬被贼人给抓去了 好容易按捺着性子让史进把前后经过讲了一遍高强又跳起来:张顺张顺在哪李俊在一旁听见脸也吓的白了监军被人捉去高强这样位高权重的或许还没大事直接负责保卫的张顺脑袋可就不大稳当了。他赶紧分散人手去找张顺不一会就找到张顺手下的那些水鬼却个个都说没见到张顺的人。 李俊急还道张顺怕担干系脱身逃走了正在大骂内中有一个张顺的体己人悄悄凑到李俊身边道:李观察张都头走前和小的说过他说丢了监军无颜见你和招讨相公。先前混战时已见贼人押着监军上了船去仗着他水性好好歹去救了监军回来如若不成便将这条性命丢在这水泊中也罢。 李俊听了不觉愣怔了一会这才反身去将这话回禀给高强知道。高强却哪里放在心上杨戬这样重要的人物落在梁山手里自然是重重把守。就凭张顺一个人要从这许多船只中找到杨戬都势比登天何况要救出他来 此时诸军都到乃是步军四营齐至韩世忠和杨志的马队却都从大路进兵为的是给梁山军的正面施加压力。小小河口自然是挤不下这万许人马高强思前想后把脚一跺。叫道:来人给我向对面喊话把监军给我放回来我就撤兵容他们撤走 高强此言一出身边诸将面面相觑刘琦忙谏道:相公万万不可临敌纵贼军法大忌监军轻身自出。落入贼手。论起来也是他自己不守军法所致须怪不到相公头上。相公只当纵兵击贼若能救出监军自是上佳。若救不出也好成全监军以身殉国这身后哀荣也是少不了的。诸将多半点头称是。 高强看看身边诸将心说你们倒狠的这就打着让杨戬殉国的主意了可是你们哪里知道那杨戬可知道我和宋江之间的关系呢现在宋江就在他身边多半他还不敢说要是我这边不管他死活大举进攻杨戬为了保命。怕不要把什么都说出来那时就算能砍了他地脑袋我也不好收场了。惟有这边作出要救回杨戬的姿态让他有了盼头才能管住这死太监的嘴。 至于杨戬会不会已经将这件事捅给梁山上的其他头领高强却不大担心杨戬只要稍微有些脑子就不会在这战场上抛出这么一个大炸弹来若是梁山军一片大乱。头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杨监军了。杨戬会是为了给他高强找点麻烦不惜把自己性命都给赔上的人么横看竖看都不大象吧 高强动了动脑子向刘琦摇头道:刘副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现今贼人大部都在水上所以不即退去者想必为的是后路还有贼兵。若我这里急攻过去贼人抵挡不住多半会即刻乘船逃走再派人知会后路贼兵从别处登船。彼等久在水泊为盗水情道路俱都远较我官兵熟悉这一逃走我军无有战船追赶何及如此既不能杀贼白白坏了杨监军的性命是为不智。 刘琦半信半疑便问:相公这般说难道救出监军只是一计 高强笑道:正是贼人盘踞河上我军虽可涉渡死伤必多贼人又多在船中纵然杀将过去也伤不得他。如今我这里向贼人喊话要救回杨监军贼人以为有人质在手又多在船中不虑我杀将过去反可借机等候后军来到一同撤走。我则可趁此时机遣兵由上游潜渡过去候敌懈怠之时再进兵纵击大胜可期。 李孝忠听了先叫好:相公所言甚合吾意贼人大半都在船中把守河岸者不过千余纵然杀将过去徒然将彼惊走。倒不如假借商谈放回杨监军之时诱得贼人头领移船近岸。此贼乃是盗伙并无军纪可言大部若在船中把守渡口之兵必然军心浮动现时我军逼河而战彼不得稍退故此不显但若我军停战彼等势必动摇。若我潜渡上游之军身携火种趁彼不备冲上前去放火烧船贼人多在船中不能应敌只能束手待毙。 他望了望对面地渔村码头指点道:看这架势多半船只都在水中岸边顶多十几条船烧也只得烧却这些。只是如此一来贼人站脚不定只得退去咱们沿水边进兵必要让贼人后队无法回归水泊为要。 高强听见他把主意打到了武松的那一部上心下后悔不迭:这私心杂念果然是不能有的自己为了堵住杨戬的嘴随口编了这么一出这下现世报了吧苦于有口难言只得捏着鼻子叫好。 诸将听李孝忠说的有理高强也叫好便即统一认识那河边选了几十个大嗓门的军士放开喉咙大叫:相公有令放回监军容你等暂去来日再战这边李孝忠的后军原本就没有开到河边便即准备火种火箭火药包悄悄向上游摸去。 那边梁山军听了这话过了片刻冷箭便稀疏下来有一人回应道:狗官言而无信说话如同放屁一般你等赚回了那狗监军必定来攻众喽兵听了。纷纷叫骂又射起箭来。 高强大为皱眉他是真心实意想要换回杨戬以免他在贼窝里乱说话的但是现在官兵的信用显然不大受人待见这些喽兵多半都和官府不对盘。要知道在绿林中不管什么势力共同的一条铁律就是不能向官府求援因为官府根本不值得信任。若是一个江湖好汉受了别个好汉地欺压人家最多说你没用不过若这人去告官那就不管你有理没理了江湖上人人都把你当叛徒看待这也是宋江为何做到了梁山地大头子却还是不敢背叛高强的道理所在一旦高强把手里的效忠书往外一扔即便是对宋江最为忠心地头领也会翻脸砍他。 身边燕青知他心意。便道:衙内。此事莫若由小人担当凭我言辞好歹说得贼人转信。高强大喜。当即点头他对燕青的信心不但是来自一直以来的交往也来自水浒书中燕青的表现这人自从出场以来所料必中马到成功简直比智多星还要多智堪称梁山的闪亮一颗星。梁山招安那么大的事燕青都一肩承担了。现在这点小场面没道理应付不来吧 却见燕青打起一面白旗来到河边手中不持兵刃连藤牌也不拿一块任凭对面冷箭在耳边嗖嗖飞过眼睛都不眨一下朗声叫道:对面梁山好汉听真汝等为盗不过为衣食所迫其实皆为朝廷赤子。杀之何益我家相公不欲多造杀业故开方便之门尔等若执迷不悟戕害监军性命则朝廷势必荡平水泊尽杀尔等满门方休谅尔等区区水泊弹丸之地能抗天下百万大军乎 燕青一嗓子喊过去对面略微沉寂了一会猛的又听一人叫嚷起来:杀我晁天王捉我董平鲍旭白胜三头领尽是你家相公所为血海深仇岂可干休话音刚落又是一支冷箭射来。 这一箭的射手显然颇具功力又疾又准直奔燕青地面门而来。好个燕青不慌不忙一手打着白旗不动一手在面前一抓便将那支箭抓在手中而后高高举起笑道:雕虫小技还说什么报仇某便是赤手空拳也须不受你的箭 这一下梁山万众皆喑隔了一会忽然有人叫道:花头领花头领在哪里一呼百应梁山众喽兵俱都鼓噪起来却无人再向燕青放箭了。 乖乖这场面有点劲浪子燕青要空手接小李广花荣地箭高强这可有点二虎了花荣的箭哪里是一般人能接的那可是洞金穿石百步穿杨什么叫小李广那李广的箭可是射石头都入的哪里是肉身能抵挡的 却听对面鼓噪之声越来越响又飞了几支冷箭过来却都不准燕青眉毛都不动一下一手柱着白旗身子象一根长枪一般傲然直立所谓一身能当百万兵即此谓也。官兵这里见了燕青的气魄自是纷纷叫好这叫好声也是越来越响声势上也不让对面的贼人占上风。 吵嚷片刻那对岸喽兵忽然退后一个头领手持大铁弓挺身而出一身地银色盔甲众喽兵齐声欢呼都叫:且看花头领神箭 花荣将手中铁弓一举众喽兵立时收声官兵这里也多有听说过花荣名头地见他持弓出来显然是要射燕青一时都屏住了呼吸小河两边加起来一万多人这刻却静的好似夜半无人私语时。 那花荣仰天大笑三声:不意官兵之中也有这等好汉既然如此若不叫你见识我花荣的箭倒说我梁山无人了。言罢箭壶中抽出三只雕翎插地河滩上喝道:中间五十步来人可敢受我三箭 燕青将白旗一戳立在地上笑道:莫说三箭便三十箭三百箭又有何妨只是没来由的为何要受你的箭莫若你我订个赌约若是我受了你这三箭安然无事你等便须将我家监军放回我这里容你大军退去便是。 他本来是想用话挤住对方料想这么大的事花荣也作不得主却不料花荣一口答应叫道:如若如此自当放了你那狗监军回去却不知你家招讨可能言出必践 燕青一怔回头来看高强。高强这下可有些为难这杨戬自然是要救的不过自己刚才明明说的是要拖延时间给李孝忠那里的迂回部队创造机会若是就这么答应了岂不是朝令夕改了这还好说毕竟交人也需要一段时间关键现在可是要拿燕青的命去赌花荣的箭哪里是好接的万一接不下来杨戬弄不回来不说倒饶上燕青地一条性命那可就亏大了哭都没处哭去。 情急之下高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忙吩咐身边的曹正:叫小乙回来我有话说。曹正听了便即敲起锣来。军中闻金则退燕青回头望了一眼便即丢下几句场面话退回阵中。 梁山喽兵见了都道燕青胆怯退缩了大声鼓噪起来花荣脸上却有些失望。原来方才宋江已经吩咐过他不妨答应官兵交回杨戬的要求只是务必要拖延时间这边已经派人去向后队的阮小七和武松报信叫他们绕道从齐州和兖州回去彼处也有吴用派出的牵制人马可作接应这地方大队官兵压着已不保险了。 花荣知机又是见这使者英雄了得也有些见猎心喜因此才出来应敌不料对方居然一下子就缩回去了心中好生失望。站了片刻正要叫阵却见那使者又排众而出笑道:我家相公已经说了就以此为注若我接得三箭无事尔等须将杨监军放回自然容尔等回山官兵不加追赶。 花荣闻言大喜掂了掂手中的铁弓又看看对面的燕青忽然生起一丝感慨:朝廷虽然诸多奸佞官兵中偏有这许多好汉前次两番有人与我对箭一个叫什么韩世忠一个却又姓刘如今这一个风流年少却又是如此了得若这许多英雄都汇聚一处管教这天也换个颜色了 他对于自己的箭技自是极为自信料想这五十步内肉身决计难以抵挡自己的箭不由得为燕青可惜扬声道:兀那官军可通姓名免得黄泉路上作个枉死鬼 燕青大笑道:爷爷和阎王爷有交情地府不敢收尔等听好了爷爷生长大名府浪子燕青便是对面贼将且放箭来说着将手一招。 花荣也不废话抬手便是一箭正应了燕青那一招地手势心中却道:叫你招招一支追魂箭吧只见那一箭快如闪电火光下化作一道银线直射燕青的哽嗓咽喉。 燕青一手在外见花荣来箭甚疾不敢用手去抓之前已经说好了是受箭那就不能用躲的只见燕青使个势子将身在空中一翻一脚正踢在箭杆上那一箭斜斜射上天空不知飞到哪里去了。高强一见燕青踢飞这箭当时大声叫好:好一个自行车射门这姿势却像贝利用过的那一记射门。 旁边诸将却也叫好刘琦看着高强一脸奇怪:衙内什么自行车射门这一招蹴鞠谱上本是有名堂的唤作倒踢紫金冠便是衙内的家学这个家学渊源怎不识得 高强闻言大汗心说后人不肖啊把我们先祖笑傲球坛的绝技都给丢了把老外的球技都当宝贝了中国足球的出路在哪里不在巴西而在古籍中啊 第六十一章 死战 花荣见燕青一脚将自己的箭给踢飞雄心陡起叫一声:踢得好再看我第二箭拈弓搭箭飕地又是一箭直奔燕青的心口这地方不高不低要踢可没那么容易花荣平时也玩过蹴鞠晓得这半高球最为难接。 燕青见了来箭用腿去踢已经来不及了当即将双手在胸前一合那箭却宛如天生铸就一般停在燕青胸前一寸也不得前进。花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善射有力用的乃是三石的强弓五十步内连铁甲也要射穿了燕青居然敢用双手去接 无论信与不信燕青安然立在身前这却是事实。花荣为人光明磊落不过这第三箭到底要不要射却叫他着实犯难宋江交代他要拖延时间若是这第三箭又被燕青接了势必要放人。 他想了想从地上拾起第三支箭来却不忙射向对面燕青叫道:兀那燕青果然英雄了得我花荣佩服若这第三支箭仍旧被你接了自当守约放人我却怕你家招讨趁机进兵伐我可否叫你家招讨出来当众允诺 燕青一怔想想山贼不信官兵也是常理便回头去看高强的脸色。高强身边诸将都说贼人心怀叵测这花荣莫非是想要冷箭射伤相公好乱我军心高强却不当回事心说宋江要是敢射我的冷箭除非他不想混了。 便即策马上前从旗门下闪出喝道:某便是三路招讨高强今在此当众誓若是我家燕青接下三箭只需梁山依约放回杨监军便放你等全队回山如若食言天地共鉴 梁山这两年处处得意就是遇到高强便吃瘪。因此高强之名在梁山山寨中颇有些声名此时见到高强出来说话众官兵都是伸长了脖子去看。多数人都没见过高强的模样看见是个年轻后生穿着紫袍一个个都在那里议论:哥哥这个就是那高强看起来却甚平常莫非是个假的 被问的人却也没见过。不过好歹硬撑:怎会有假你不看他胯下白马那是御赐的宝马唤作照夜玉狮子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登山涉水如履平地一般。 问话者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高强每每进兵神上次董头领打东平府大雪中他一天一夜就赶到郓州城下。我若不是脚快。也同董头领一般吃他捉了颠倒是这匹宝马的功劳。这人原来是董平的旧部。 众喽兵议论纷纷花荣却不去理会。他和高强打过几次交道却不曾照面如今见了真人也不禁好生打量了几眼点头道:高招讨年纪虽轻却是朝廷大臣当众立誓想必可守。如此请高招讨退后花荣要射第三箭了 高强点头刚要拨马回转忽听河滩上传来一声颤巍巍的叫声:招讨相公杨监军我已救出。杀贼 三军听了这一声喊齐齐大吃一惊。高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对面水面上一阵锣响梁山军马得了号令像退潮一样全都向船上跑去片刻间对面河滩上就不剩多少人了。 高强循声望去见水泊边朦朦胧胧站着一个黑影半截都在水里影绰着看不清面目。却好似是一个人扶着另一个那声音却有点耳熟。他正在疑惑间李俊在阵中已经叫了起来:张顺是我张顺兄弟喊了一声连蹦带跳就迎上去水军那一营都是诗阳江地子弟兵呼啦一下也都围了过去。 那人果然是张顺见高强站在那里没有动静急得又是大喊一声:相公击贼杨监军我已救出了 高强一个机灵这才明白过来杨戬居然被救出来了张顺真神人也可是要不要击贼高强却犹豫不定却听对面又是一声暴喝:高招讨得罪了且受花荣一箭 说时迟那时快一点寒光从对面花荣的弓上飞出霎时已经到了高强胸前高强吓的大叫一声我命休矣闭着眼睛就等死了。 却还没来得及在心中想起这个想起那个几乎就在花荣出箭的同时燕青喊一声休伤我主飞身扑上合身挡在高强的身前那一箭正中燕青胁下立仆。 高强睁开眼睛见燕青趴在地上身上插着一支长箭双眼紧闭生死不知当时心如刀绞大叫一声:小乙俯身便去扶燕青。 花荣这一箭本是要射高强乃是为了拖延时间让本军撤上船去不想燕青护主硬受了这一箭心下既惊且叹:可惜了一条好汉不过射了燕青高强方寸大乱这目的也达到了花荣拔腿就望船上跑。 刚跑出两步就听身后有人高喊一声:好贼子受我一箭虽说是一箭这一嗓子却出自几个人之口立时从各个方向射出数箭来每一箭都是疾如电光准头也佳花荣的额头颈项胸口腰间尽在箭锋所向。 花荣吃了一惊他虽然穿着铠甲不过这几箭中至少有两箭出自步兵的强弩神臂弓那可不是一重铠甲就能挡住地。好在这时候不是赌接箭尽可躲闪仗着射箭练出的眼力和身手花荣窜高扶低好容易将这几支箭给避了过去。 正在庆幸时陡然觉得身后一阵寒风情知不好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觉得大腿上象被一柄大锤砸了一下整个人推金山倒玉柱摔倒在地倒地之后才觉得剧痛钻心再看自己的右腿上已经插着一支长箭。 这一箭是从哪里射出来的花荣身上虽痛心中却更惊他身为箭手对于弓箭的感觉自然敏于常人官兵那边虽然数箭攒射却都被他避过但这一箭显然不是来自对岸是以不及提防。 这一疑问随即得到了答案只听那小河上游一通鼓响。立时杀声大作红衣红甲的朝廷官兵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手中各挺刀枪蹿蹦如飞杀了上来为一员将一面跑一面还将一把弓往身后背另一手擎着钢刀口中大叫:莫要走了宋江 好狡猾的官兵居然派兵潜渡上游来攻我花荣眼见有许多喽兵还没登船。而这许多船只拥挤在一起急切也难以开出这伙官兵几乎人人手中都点起了火把有些一面跑还一面去隔壁同袍的火把上借火必定是抱着烧船的打算若被这么一烧船与船延烧起来喽兵躲无可躲死伤必定惨重。 他一手将铁弓撑在地上一手从腰间抽出剑来。一剑将插在大腿上的箭杆劈断。只觉得剧痛钻心几乎要晕过去。这时乃是拼命地时候花荣用力一咬下唇。当时鲜血迸流好歹没有立时昏晕奋力叫道:老万营地兄弟随我杀官兵为宋江哥哥断后 众喽兵仍有近千人在河滩上团团转听见花荣叫声又见他中箭依然要奋战这些人都是他一手带出来地如何不感动也不知谁一声喊:与花头领共死那近千人齐齐响应竟又退了回来。中间有的人一面跑一面喊与花头领共死然后再回头上水上喊一声:兄弟作哥哥地今日先走一步你留着性命回山来日为哥哥报仇啊显然是在和已经上船的弟兄作生死诀别。 却说高强这里见到燕青中箭一时痛断肝肠抱起燕青来正要大哭忽觉手中燕青的身子一动。翻身坐了起来跟着就听燕青笑道:衙内怎的糊涂了小人身上穿着衙内适才所赠的宝甲箭矢难伤。 高强一怔忽地哈哈大笑起来将燕青手上那支长箭接过来连声道:好宝甲好宝甲原来方才燕青和花荣赌箭高强怕燕青有失命曹正鸣金招他回来就是把这副甲脱了给他穿上此甲乃是唐猊铠前次高强回京之时徐宁送了给他。高强以前看武侠不少主角都有这么一副防弹背心之类的玩意只是名堂各有不同什么软猥甲金丝背心地当时看了很是羡慕如今自己也得了一件当然爱若至宝等到统兵出征时便即贴身穿了内有枪箭不入之实外又可穿着官服收儒将之效心中得意的紧不想今日宝甲奏功却救了燕青一命。话说回来燕青是为他高强挡了一箭兜转来还是救了他高强一命。 眼见燕青安然无事高强心情大好眼泪也不流了望见对面李孝忠已经率部杀出花荣腿上中箭眼见是走不得了却要率众死战到底不由得大怒心说你个小李广本来爱惜你的人才却不料射我冷箭不是宝甲厉害燕青忠心几乎坏了本衙内的小命当即大喝一声:众三军与我杀过河去活捉花荣 他身后诸将此时也都赶到河边望见燕青居然又站了起来都是惊喜万分一时间士气大振耳听高强地号令山呼海应吼一声:得令儿郎们与我杀也顾不得小河水过腰深争先恐后跳将下去手中刀枪弓箭举在头顶步履蹒跚地向对岸赶过去那小河陡然多了这许多流量河水水位涨了将近一尺。 原本敌前涉渡这种事都是要用无数将士的死尸去填平道路的不过现在岸上只有花荣的几百喽兵虽然人人奋死但主动权显然掌握在人多一方手中。李孝忠见花荣带箭奋战也不禁佩服不过此时已经到了形势匹夫之勇济得甚事待听见高强在那里大叫活捉花荣李孝忠却不管那么多心说对方明显是来拼命的难道要我用自己士兵的性命去换花荣一个贼 眼见贼人多半没有衣甲李孝忠手中刀一举喝道:弓箭手列队一石弓以上三箭连射在招讨司新军中步军一营有两都弓箭手这个比例远远低于寻常宋军六成以上也使得高强有能力为弓箭手配备更为强劲地弓弩而且将弓箭手训练地质量予以提高。 在当时的条件下其实并不可能采取什么标尺覆盖射击因为弓是没有刻度地而弩虽然装有弩机却不大可能用来覆盖射击因为弩地射程较远箭在空中飞行的距离比较长因此落点很难控制直瞄都有很大的偏差何况是曲射了。不过古人的兵法也有实用之处比如弓箭的射击就是采取弓弩的开张力量来划分一石五斗一石九斗各自编队临阵时便可以控制箭的远近。 此时李孝忠下一声令他军中弓箭手千人冲锋时本来就落在后面此时听到号令迅即站住一石以下的弓弩手俱都单膝跪地取出箭来插在地上一石以上的弓弩手则是弓手立定弩手跪地尽力射了三箭出去。 一石以上的弓那箭至少有二百步地射程不过这个射程的杀伤力和准头都不敢恭维象花荣韩世忠那样的神箭手毕竟是少数。但对付现在花荣身边这么密集的一群喽兵这箭阵却是正好瞬息之间一千五百支箭落在那小小的一块河滩上犹如下了一阵大雨众喽兵将将冲到花荣身边被这一阵箭雨落下立时仆倒近半有些人被箭穿透了钉在地上一时不得便死在那里大声惨呼。 花荣却没有中箭乃是他的几名亲兵遮护在前以身挡箭保他无事否则以他大腿中箭无法移动的身子早就被射成刺猬了。见自己的部下如此壮烈花荣痛叫一声从身边的亲兵手中接过自己地银枪狂吼一声:花荣级在此哪个敢来取 李孝忠却不忙冷笑道:匹夫之勇何足道哉叫你看看什么叫做用兵他长刀一指喝道:二营五营将此敌围住乱箭射死三营四营备火种烧船一石以下弓箭手用火箭 这李孝忠带兵讲究的是调度平时队列和战术训练数他们练的勤虽然招讨司新军成军不过几个月他却已经练的有模有样几个营指挥使得了号令自行带领手下在这小小渔村外撒了开去最远的三营已经冲进了渔村从那里再杀出去正是梁山的船队所在。 花荣见对手不来迎战急得两眼冒火目眦欲烈正要扶着一条腿上前接战却被几个亲兵拉住叫道:寨主爷事已不可为我等为将军遮蔽请将军除了甲胄让兄弟们背着将军逃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耳边箭羽飞空官兵杀声动地河对岸的官兵此时已经冲上了河滩身边数年亲炙的喽兵一个接一个地倒纵有几个能冲上去杀得一两个官兵也随即身中数箭不支倒地被官兵刀枪齐下乱刃分尸。身当此境花荣这才知道什么叫做英雄末路仰天大叫一声:天不佑我乎花荣大好男儿奈何身死为贼 两旁亲兵又有人中箭倒下官兵的先锋已经从花荣这一队的侧翼掠过直向梁山船队而去。花荣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些船只都在手忙脚乱地开船有些喽兵胡乱向岸上放箭心知是走不脱了况且就算能走难道丢下这些同生共死的儿郎 当时虎目含泪叫道:天若灭我花荣愿与众兄弟同死众喽兵人人眼中含泪却听对面李孝忠厉声道:冥顽不灵给我杀 第六十二章 生死 高强站在小河这边远远望见火光中李孝忠指挥官兵一阵冲杀战场上什么声音都有弓弦振响声箭羽破风声箭簇射入人体声金铁交鸣声喊杀声伤者临死的惨呼声不大的一个战场乱作一团。尤其是花荣那一伙人宁死不退在如同飞蝗的箭雨中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让他这个见过不少战场杀伐的人也有些不忍目睹了。 他这里本来是说要活捉花荣的不过对面杀的火热如此吵闹高招讨这点号令还有多少人能放在心上高强一面看一面大叫可惜花荣如此悍将若是就这么死了死在国内剿匪的战场上而不能为国家杀敌立功实在叫人扼腕。 他心犹不甘见到关胜和史进两部已经杀过河去刘琦一军却还在自己身边卫护赶紧命刘琦派一营人去收拾花荣那一群人最后倒下的地方再三交代了凡是还有一口气的统统都带了回来诊治。刘琦不明所以看高强也没有详细解释的打算便即分派手下过河。 那边官兵大队一路推过去花荣组织起来的小小断后队已经灰飞烟灭连一个能用两条腿站起来的人都没有。但这一阵阻遏也不是没有效果梁山的船队趁着这一点功夫已经大都划离了岸边只是这一拨喽兵都是花荣一手带出来的老万营眼见岸上花荣亲身断后生死不知众喽兵往往痛哭失声咬牙切齿划起船来也不那么得劲有的甚至还要将船只向回划要去救回花荣。 这时就现出梁山在水军大规模作战上的欠缺来了平素这水军都是三阮兄弟的天下宋江几乎无法插手现在三阮一个不在连个能指挥船只的人都没有。话说回来。专业的水军大都被阮小七带去伏击史文恭去了现在这批人能开动船只已经是仗着常年在水泊里讨生活所练出来的水性要想如专业水军一样如臂使指谈何容易而大众对于是先行撤退还是回头救援花荣的意见不统一又给这种混乱雪上加霜。 李孝忠一鼓作气推平了花荣那一伙顾不上查看敌将死活挥军赶到岸边一见贼船大多离岸不远。心中大喜喝道:一石五斗力弓箭手近前换火箭十息为限 宋江在船上遥遥望见花荣倒下正是心痛无比如同失了一条膀臂闻听岸上官兵要放火箭吓的他浑身一激灵。高强给他地天书之中也曾说及火箭的用途。水战之中弓箭为先。火攻又是水战的必修课这火箭当然是水军的克星之一了理论上如果有足够的火箭的话。任何水军都只有烧沉水底的份。 眼看自己有望变成梁山泊底的鱼食宋江大急跳到船头喝令:桅杆吊起五盏灯笼全军随我转进夜战之中也只有用灯笼指挥全军宋江这灯笼一挂出去没头苍蝇一样地船队立时找到了方向纷纷向他的座船聚拢过来。 不过这灯笼黑夜中醒目无比官兵的火箭也有了方向李孝忠望见。当即喝令所有火箭尽向灯笼亮处射去。那时的火箭已经有了改进虽然还是用弓弩射但前端的引火物则换成了火药而高强所部的火箭更有一种新明乃是双层引火物内用火药外用油布囊着猛火油射时先引着了火药的引线而后射出。一经爆炸那燃着的火油四处飞溅中木木着中肉肉烂最是厉害不过。招讨司这支兵马成军不久新款火箭并没有大规模生产只是先造了二百支试用而已都被李孝忠一股脑儿放了出去。 宋江被这轮火箭烧的鸡飞狗跳那艘座船没一会就被点成了一盏大灯笼烧的亮堂无比。有亲兵拿盾牌护着他和吴用换了座船再升起灯笼来不一会又被烧了如是者三换到第四艘座船之后大队才离开了官兵弓弩地射程之外在水上大致整成队形。 到这时宋江才惊魂甫定眼睛望望岸上心中叫苦:看这架势衙内必是恼我地很了叵耐吴用这狗才害我至此回头去看吴用时却见这个智多星虽然狼狈却还故作从容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骂道:我把你这狗头定要用什么锦囊妙计山寨大举出兵攻打官兵说什么杀的官兵怕了那时招安方见气度如今折了花荣并许多兵马不算朝廷必然小觑我梁山务要限期剿灭于我哪里还有招安越说越恼操起刀就砍吴用。 吴用吃了一惊已然料到宋江必定恼怒他正在肚子里想说辞却没料到宋江径直抽刀来砍了。好在身有武艺两柄铁锏还在身边慌即招架十字交叉挡住了宋江一刀口中叫道:哥哥勿恼此事却有转机 宋江一听还有转机这时候他是心如火烧一般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也是好的便即住刀不砍瞪眼道:有甚转机适才你捉了那阉人监军说道乃是招安地凭仗却也罢了如今这人都被官兵救了回去反折却我花荣贤弟便如何说 吴用挤出笑容道:哥哥想那监军身份非同凡俗却竟被我拿了即便被人救回传出去岂不丢脸若然朝廷知晓了更要降罪。彼心急立功我若派人送信给他说道我梁山情愿招安将这一桩富贵拱手送了给他岂不正中他下怀此人要贪这一桩功劳必是有求必应他在朝中又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于我山寨招安大事大有裨益。哥哥作兄弟的这番心思可不会错了吧如今被官兵连杀几阵吴用也没了底气什么杀的官兵人死马倒梦里也怕的话再也不提了一门心思只往招安路上靠。 宋江听时心下也转开了念头:几番出兵衙内那里定是恶了怎生要博他欢心才好前次衙内命我设法说服山寨招安我苦无良策好容易吴用这狗头也愿招安却是正好。将山寨都招作官军衙内那里也是一场功劳我宋江也好求个前程。今番有这太监作头面衙内不必为招安这件事担上干系却是恰好。 他心中想罢便即收刀作色道:兄弟非是作哥哥的不看兄弟情面。实是今番兄弟擅作主张的差了奈山寨军法何今番前罪寄下且看招安如何若还不能济事时两番齐罚定斩不饶吴用慌忙谢过了暗地抹一把冷汗。 宋江出了船头望见岸上灯火依旧亮着众官兵眼见梁山军逃到水上无法追赶。兀自在那里鼓噪周围的喽兵却也不开船。风中传来隐隐的泣声宋江知道这都是在哭花荣的。想想花荣亲身断后以死相报。再想想自打清风寨以来花荣破家为他落草为他入囚车为他上阵杀敌为他一点一滴地好处俱都涌上心头来宋江心中一酸二目眼泪直流叫一声:我那花荣贤弟呀这倒纯是出自真心。花荣在他心中的地位只怕更胜过亲生弟弟宋清。 他这一哭不要紧原本是偷偷哭泣地喽兵们大放悲声那些不怎么流泪的人也都跟着哭了起来几千个大老爷们在水上齐声痛哭什么腔调都有水上传出老远去。 宋江哭了一会心中悲痛稍减却见众喽兵越哭越来劲了。心说这还有完没完又大力哭了两声猛然大叫:花荣贤弟你英灵不远哥哥来寻你了撩起衣襟就往水里跳旁边吴用赶紧拦腰抱住船上众人也都围过来解劝也顾不得哭了。 一番做作各船也次第收声。这当儿前面一些船只被烧落水的喽兵也游回了船队大家默默升起船帆划桨开船慢慢向水泊深处的梁山行去至于后队的武松和阮小七那里先时已经派人去传讯给他们让他们绕道回山了料想官兵没有水军总是追赶不上。 水上那些中箭着火的船只有些兀自烈焰熊熊战况却已经完全告终了。高强过去安抚了一下杨戬见这太监在春水里冻了半天面青唇白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当然也可能是他不知道如何向高强交代自己被俘的事索性不说。 高强见了他这模样心中自是大快想想花荣这样地好将朝廷不能用将其逼得落草自己建立梁山军所为地正是招揽这些草莽英豪为国家出力。眼看梁山的招安已经现出曙光花荣便可为自己所用却白白死在这里还不都是拜这个死太监所赐冻你一场还是轻了 他随口安抚了杨戬几句掉头又去看李孝忠打扫战场忽见刘琦匆匆赶来身后担架上抬了一个人。高强心中一阵喜欢遮莫是花荣还没死 但见刘琦到了面前将那担架上的人送给高强过目这人面目英挺不是花荣是谁高强先是一喜却见他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也不知活不活的成。问刘琦时他却摇头:衙内这便说不得战阵中伤本是寻常能不能熬过来全凭各人底子和运气。若说这花荣适才小将验过周身足有十七处伤最重者三处一处箭伤穿过右大腿此处中箭在先中箭后这厮兀自要战创口挣的大了流血不止;一处箭中腹部看情形已经深至脏腑却好似未在致命处眼下血已不流了另一处是背上被人刺了一枪亏得甲叶嵌着不曾刺的深了入肉也有寸许。这人一身铠甲倒是好的也已经射的稀烂周身直如刺猬一般却大多无事。 高强听了不由得咋舌怪道古代战士都得披甲这玩意有没有真是大不一样看看花荣被射成这般模样居然还没死掉这一副铠甲不知救了他多少条命了。再想想历史上岳飞帐下勇将杨再兴被射死在小商河中死后尸身火化捡出来两升箭头可见这重甲对于弓箭的防护力着实惊人。 不过看花荣这模样就算眼下不死大概也熬不了多久了。高强看了只得摇头一边的燕青见状便道:衙内可是要救活这人么小人却有一个人在此。 高强便问燕青笑道:那人乃是建康府人氏唤作安道全人称他作神医说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人若中伤只需当时不死到了他手上必然转醒最是灵验。高强一听忍不住要笑:我当是谁呢颠倒还是熟人这安道全地医术水浒上说地神乎其神征方腊死了那么多人和他没有随军大有关系看来此人堪称中国版外加男性版的南丁格尔擅长的是战场救护啊 神医云云当然是以讹传讹古代医术属于隐学老百姓不大懂得见人医好了病便喊神医。不过高强再一细问才知道燕青和这个安道全却不只是闻名而已基本上这安道全已经算是应奉局地人了。 原来有宋一代这医疗服务已经渐渐开始市场化汴梁城里有一条街尽是药铺唤作金紫药铺并不是说这些药铺都有官职当时朝廷也用医官医术高明身份尊贵者许穿绯衣专给皇帝看病者称作诊御脉更是许穿紫衣称作翰林金紫医官一应都称作太医同归翰林医官院管辖太医院也是有的却不管治病乃是官办的医学教学机构。 应奉局仗着御前供奉的名义各地大小官吏都不得插手这生意是越作越大燕青就把主意打到这医药上头先就想弄些日常合用的药剂来想办法合成成药便于贩卖。合药须用医师这位安道全身在建康府名头传扬东南各路燕青就派人去请了他来软硬兼施要他主持成药的开和制造眼下这人乃是在杭州府据称已经研究出了六味地黄丸龙虎人丹等好几味成药。 高强忙叫他即刻派人去请安道全来给花荣治病杭州到此几千里纵然日夜兼程也须十几日方到迟恐不及。转头又去看花荣的伤势刘琦之前已经命人给他作了简单的包扎身上大多伤口都已经不大流血了只有腿上的箭伤伤口复杂难以包扎那血还是不断地渗出来。 高强一看这可不顶事便想起以前所见过的止血带来那是个橡皮空心管子拴在身上会自然收紧便能止血。这时代当然还没有橡皮这玩意不过却也可以替代。高强便即吩咐人取牛筋来淋湿了将花荣地大腿上端扎紧而后用炭火烤一烤那牛筋一干便即收紧眼看血渐渐流的慢了。 众人围在那里看高强指挥见效应甚为显着一时都欢呼起来围拢来给高强大唱赞歌高强洋洋得意心中却有些遗憾:可惜这里是河北不是南方否则弄些椰子来本衙内从看过的电影里面偷师一招给你们表演一下吊盐水的本事管教你们一个个眼睛都掉下来当场改口叫我高神医只是可惜了花荣这样流血如果能吊盐水的话生还之数当可大增如今只好看他的运气了。 第六十三章 参议 天明之后战场打扫完毕高强这一路兵前后斩七百多级俘虏三百余人大多带伤。在大宋国内剿匪的战事中有这样的斩和俘虏比例是极为罕见的前提是官兵没有杀俘筑京观之类的玩意。 这些级之中近三分之一竟都是水军的战果确切说来就是张顺那一都水鬼他们先前赴水上船将留守的梁山水军杀了个干干净净算起来接近三百多人全都枭后来李孝忠全歼了花荣的殿后部队又火烧船只数十艘居然也只得五百级。不过水上还有些浮尸泛起官兵无有船只只得望级而兴叹料想过不多久梁山的水军自会回来将这些尸体收了回去。 这功劳簿如何写法可就叫高强很是搓手了一番。张顺本是他的部下不过现在是划给了杨戬作护卫直属上司便是这位杨监军了张顺这些功劳论理该算作杨戬的名下然后才轮到高强这个大军帅臣。不过若不是这死太监轻身而出这一仗本来不会打成这般模样史进那一部前军老早就能把渡口和船队全部拿下梁山只有落荒而逃的份能不能回山还得看高强愿意不愿意继续执行招安的既定方针。 中军为了这事吵成一片将领们本来大多站在史进一边都说杨戬的不是杨戬跳着脚说史进迟疑逗挠贻误军机他乃是判断出了形势欲以身犯险史进却不派兵策应才导致他被擒因此史进不但没理还得治罪。明知这死太监强词夺理偏偏这话从某种程度上又是事实高强又不开口诸将和监军这般吵法多少有些底气不足。渐渐地中军就听见杨戬一人在那里得意洋洋的声音。 高强忍了半天。忽然瞥见张顺在一边不作声抬手点了他出来:张都头今番单身入敌船阵救出杨监军功劳不小。但不知在敌船之中可曾听见杨监军与贼人说甚话语 他这一问不要紧张顺还没说话。杨戬已经脸都绿了。在敌船之中他为了保命。那可是吴用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有些话还是涉及到当今官家的这些话若是传到朝廷中那些御史最恨内侍擅权的这下可就逮着机会了还不把他杨戬录下一层皮来 他倒知机晓得现在若是不把这事当面定下来这张顺毕竟是高强那里拨过来的人。莫要回去被高强用些功夫。那就什么话都能说的出来没有的也能生造了那时节岂有他的好过当即口风一转。讪讪笑道:史副将审慎军机。原是不错。本监贪功冒进本是不该望相公念在麾下张顺斩数百。功过相抵便罢。 高强假意失惊道:杨监军此言差矣功便是功过便是过国法军法俱在怎容相抵若如监军之意。张都头一番血战岂不转眼成空没得寒了将士的心呐 杨戬暗地咬牙没奈何只得道:张都头自有战功本监情愿不居此功。依旧算作水师营地功劳便罢。 诸将听了这才作罢。当下依旧是史进地前军先行离了渡口。赶奔李家庄而去。两地相隔不过十几二十里路大军行来甚是快捷半路上遇见了史文恭等人率领骑兵和李家庄的部分官兵来追赶两下合兵说了各自战况俱都欢悦。 史文恭身边曾涂曾密兄弟却都带着箭伤。高强颇为差异还道他们遇着了梁山武松部看看却又不象。一问才知贼人本来留有后队安排下强弓硬弩不少单等李家庄出兵追赶时伏弩射之。后来想必是渡口被官兵夺了这些贼人得知后路被断不敢逗留匆匆绕远路回山寨去了只是在道旁设下了些射猛兽的窝弓伏弩曾家兄弟性急立功赶在前面触了伏弩若不是栾廷玉遮护的快性命险些不保。 又行一程到了李家庄李应率众出庄迎候两下正要叙话忽见西北大路上尘头大起有一军赶来却是韩世忠和杨志的骑队从此进兵路上歇了一夜天明时武松部已经让开大路不知去向二将径自领兵来到李家庄。 今次高强出兵除了林冲的那一营捧日马军被高强当作了教导营留在大名府之外其余军马如今尽在此间郓州城留给东昌府张清那队官兵把守在场官兵合计一万七千多人另有李应庄丁千余人。 这许多人马自然不能都进庄去好在梁山围庄几日建了几十座连营修整一下差堪驻扎于是高强吩咐诸将各自觅地安营一时间人喊马嘶旗幡招展有分教:城头变幻大王旗贼营转眼变官营。 高强与李应携手进庄于路见了连日守庄恶战的场景口中啧啧叹息虽然没有亲见也可想及其惨烈场景。听李应言辞中每每说及陈学究而不名高强不禁好奇自来读水浒传人都管吴用叫吴学究那是因为他在村中设痒收徒教蒙童地缘故这陈学究遮莫也是个乡村教书先生什么教书先生有本事指挥这样一场攻防大战。 李应却正等着高强问却不忙说领着高强到了自己宅中一进大堂高强便见那天井中立着一人青衫长袍平民装扮样貌清瘦叫人一望便有一股清气。 那学究见了高强抢上两步唱个肥喏道:山野村夫陈规见过招讨相公。 自称山野村夫者往往肚子里有些脾气见到高强这样的上官不拜高强也不以为意。才要问他始末猛然觉得陈规这名字有些耳熟再一想不由得失惊道:陈规敢问学究何方人氏可有表字 陈规一愕不晓得高强为何作色只得答道:规密州安丘人氏表字元则。 高强想了一想依稀便是不觉椅掌大笑:陈学究有所不知我大名府通判吕公先时曾为密州司户参军。与学究也有一面之交。本帅建衙大名府之后本有意征辟学究掌我军前机宜却不料学究不知所往乡人只说外出游学去了本帅闻知时常怅惘。不料在此相遇实乃不胜之喜其实高强这番话却是本末倒置了。吕颐浩确实知道陈规二人也曾见过。但却是高强先问起吕颐浩才说了。 要说高强如何知道陈规却又是从历史书上看来。此人后世名声不显却是靖康以后一员有实绩地名臣尤其对于守城有心得曾写下关于守城的专着守城录南宋时官方刊行命各路教习为后世留下了这时代战术和机械的宝贵记载。高强在某论坛上看到这本书之后。专门去找了史书来查。原来这陈规却是宋史有传的历史上着名的顺昌大捷人都说是刘琦的功劳。其实当时的顺昌知府正是陈规。顺昌守城打的如此漂亮。陈规功不可没甚至在战前坚持要固守城池反对敌前退却的也是这位文官知府。陈规在建炎绍兴年间辗转各地为官所到处军政两道俱有可观文官而有威名者只有陈规一人如此良臣又立有大功却不得进中枢。死时仅赠从四品地右正议大夫可谓不得其用。 有才能却不得其用想必陈规没有派系的支持这种人才正是高强要招揽的对象。本来古人纵然在历史上有实绩却也须用过方知不过李家庄这一战陈规已经崭露头角纵然不看他历史上地诸多声绩也值得重用了。宋时的帅臣兼管文武。按律可以设立参议官掌机宜文字向来由文官担任但高强却以为军中建立参谋制度乃是必须的当时文官多不懂兵事地图参谋大可休矣因此参议之位不得其人一直虚置。 如今得了陈规高强与语大喜当即拜陈规为招讨司参议官掌机宜文字。陈规自然大喜他千里转来只为在剿匪战事中显露才华不正是为了博个出身好做官一面又有些犹疑象三路招讨这样的官署参议官至少也得七品以上够地上京官的水准了他一个没有出身没经过科举的白身人只是作为民间义士打了一场仗如何服众 高强却道不妨既有这番功劳待表奏朝廷之后自当封赏赐个同上舍出身也属寻常那又何难军中更是好办当兵的直性子只认你有没有真本事陈规既然能在李家庄攻防战中临危授命诸将俱奉号令而不违定然是有两把刷子的日久自然众人服膺这参议官不妨先作起来再说待朝廷官诰到了便即正名。 陈规听了大喜不料一见高强就能如此重用听见高强一一解说为自己设想周到一时间大生知己之慨这时也顾不得摆村夫的穷酸派头了翻身便拜口称招讨相公恩同再造请受下臣一拜。 高强自然扶起好生奖劝一番。李应见陈规得了高强信用也自欢喜忙上前向二人道贺又说要摆起酒宴来庆贺此事顺便将陈规出任招讨司参议地消息周知诸将高强并无异议便着人去办了。 这边陈规不等酒席摆上已经迫不及待地行使起参议官的职责来了:相公今贼人虽败退元气未伤剿匪之业未可轻忽。贼人自前年开始三打独龙岗可见此地乃是梁山要害之处敌之所必攻处便是我之必守伏请相公整饬此间守备派驻精兵驻防。 高强先点头后摇头:陈参议这般叫法只是生分了不如大家兄弟相称我叫你元则兄罢了。也不等陈规客套径直道:元则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梁山泊八百里港汊极多官府既不置守必然为盗贼渊薮自国初黄河几度决口有了这梁山泊以来一向为京东盗贼窟穴之地只是此番闹出了大动静为朝廷所知罢了。似这样去处纯粹用剿是剿不尽的我意还得剿抚并用。 陈规闻言愕然他刚刚进了招讨司摩拳擦掌只要大干一番却不料高强说什么剿抚并用显然军事手段并不是唯一的解决方法。不过他一个参议官其任务就是辅佐上司提出方略倘若上司不接受那也只得认命罢了何况高强说地也正是道理自来大宋对待山贼水寇只需不是举旗造反地多半都要招安先作贼后做官者大宋历朝多不胜数。 他转了转念头便道:相公爱惜百姓不欲多造杀孽原是生灵之福。梁山新遭此败悍匪头目花荣也重伤被擒贼中必定丧胆乘势招安梁山可定。 高强笑而不答心说梁山这档子事里面猫腻太多你这新人搞不定的说了也是白说。不过既然设了这么个参议官总不好让他吃白饭高强便吩咐他招安这事不妨缓议当务之急是把招讨司参议部建立起来养成凡事都要有参议计划的好习惯。 帅司参议原本就是要作这些事地不过宋朝时这个制度只是个雏形远远不受重视更没有现代参谋制度那样达和严密实际上岳飞军地表现出色并不是说岳家军就都是力敌万人的猛士更在于岳飞懂得重用文官参议使得其军事行动的目的性和效率都远胜其余各军。当然懂军事的文官极度匮乏也是阻碍参谋制度展的一个重要原因这种细活可不是当时仍旧崇尚个人武力的赳赳武夫们能胜任的。 即便是陈规这样留心军事的人其实多半也是出于个人兴趣而不是自觉意识到军事技术需要专门地知识分子来加以总结和提炼。因此陈规对于高强的重视颇有些受宠若惊的味道拍胸脯担保必定要将参议制度尽快建设起来听的高强忍不住好笑心说究竟这冷兵器时代需要什么样的参谋制度本衙内也是一头雾水你才刚上路呢 当日大军扎营李应杀猪宰羊犒赏三军反正都是高强用军费买单李大官人也不心疼。高强又去探望了扈成兄妹好生安抚了几句嘱他好好养伤肚子里却暗暗纳闷:几次见到扈成不是他受伤就是扈三娘受伤这兄妹俩真算得流年不利了若不是有本衙内在怕不死了好几回了大概这梁山泊一带的风水比较克他们扈家干脆等扈成伤好了也不要作什么东平府都监派去给那李良嗣帮手办燕云事去倒敢使得。 过了两天济州府张叔夜也到了见过高强之后将自己捉到的梁山小头目陶宗旺交给招讨司高强吩咐依旧押解回大名府与之前捉到的董平等人一起看管等候梁山彻底解决时再行处置。实际上这是他的私心梁山这一伙人基本上都是要留着用地只除了董平这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必须要除掉大不了临到要招安时抢先把他明正典刑。 张叔夜乃是京东老臣守土数年治下与梁山泊接壤却极少听见他境内闹贼可见其必有过人之处。高强纵然摆摆样子当面对上了也得问问他梁山战守之道。 张叔夜与高强本是素识闻言也不推辞掀须笑道:相公奉旨招讨梁山可知贼人何以难治在其多乎在其勇乎 高强心说这我还不知道当初看上这块地方就是冲着他的地势。拿手划了一个圈道:明府梁山之要在于水不治水军此贼终是难平。 满以为这话当得满分了哪知张叔夜却摇头长叹一声道:相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梁山贼之难治者在于治者不得其法也。 第六十四章 张叔夜 梁山泊纵横八百里港汊遍布京东两淮水路若加以疏浚堪比东南水网。招讨相公曾在杭州为官可知东南民生何以富庶商贾之利何以甲于天下 高强一怔却不料张叔夜的视角和他有些相似。当初高强之所以看中梁山泊这块地方也正是冲着其水路交通便利又不受官府的管制占住这一块地方的话就可以自由运用彼此交通的水路将货物和人流运往各地沿岸州军的经济必然受益自己居中更可大其财。 明府之意某已知之。东南之地水网纵横往往于水路交错道路便利处兴起草市民以船只竹筏等物载运其物产赴草市交易以通有无是以商事易行民生富庶。拿现在的话来说商业的第一要素是什么不是市场而是物流商业的本质就是货物和钱币的流通转运物流没有保证的话有多大市场都是死的;而只要物流得到展了市场的范围自然扩大有效需求也得以增加使得原本在小范围自然经济下无法得到足够销售额的各种商品得以销售出去从而使得手工业者得以单纯填饱肚子的农业生产中分离出来成为专业的工业品生产者进而有能力为市场提供更加优质的商品。 唐宋以后江南经济飞展便利的水路交通为这一趋势提供了非凡的助力几乎每个村庄都有能力通过水路将他们富余的粮食布匹等物运送出去销售而6地道路的修筑需要大量的固定资产投入在当时的经济条件下需要漫长的原始积累时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水路运输在这方面具有无可替代的作用。与之相适应的是在东南各路水网交错地带自然而然地形成了草市也就是没有官府地介入。纯粹民间交易的市集。当然在草市形成后官府便看到了这其中的利源向大的草市派遣官员进行管理和征税等活动但当时的文官政府还是很讲究效益的如果草市的征税很少不足以支持官吏的开销那么多半就会将这处草市地官吏省去。 这一幕从表面上看来。很有些类似于西欧历史上城市的兴起当然由于中国大一统政权的存在很难有一个宽松的环境允许市民阶层慢慢育是以这种草市经济在没有外力干预的情况下几乎没有可能展出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来。事实上高强对于西方式的资本主义在中国能否产生基本上是持完全否定态度的因此他也无意在这方面白费功夫。 而梁山泊这一带虽然自然条件很有些类似于东南的水网地带却迟迟不能展起草市经济来。这其中。盗匪起了很大的反作用。京东一带自古多盗等到梁山进入晁盖和宋江时代之后更是越强大起来。虽然宋江这样地寨主由于其特殊身份和山寨经济地需求也会有意识地进行贸易但多数盗匪的思维仍旧停留在打家劫舍上面过往客商在他们眼中都只是肥羊而已哪里谈的上培养商业秩序 张叔夜听了高强一席话连连点头掀须笑道:人称相公善于理财老夫先还不以为然今以此观之相公可乘深通治道。以此治道理财则如庖丁解牛游刃有余矣然则以相公之见这梁山泊水寇当如何治之使不为朝廷之患更可为京东百姓之利 高强挠了挠头心说你这可有点为难我了本衙内当初只想着让这块地方成为本衙内之利可没想让他成为朝廷之利啊 见他沉吟不语。张叔夜以为他还有顾虑看了看一旁竖着耳朵在听着地杨戬哼了一声道:朝廷诸公不知梁山泊之大利徒见水浒渔民打鱼为生便以水面作良田日责租税甚谬矣 这话等于是指着鼻子在骂杨戬了把渔民的收入用田税的形式来征剿这不就是他的括田所干的事么杨戬眉毛一竖就要作他对高强深自忌惮对这区区济州知府张叔夜可不大放在心上况且括田所这事是官家钦定的连高强也不好公开非议若是给人扣上一顶指斥乘舆的帽子老大一桩麻烦。 高强一听张叔夜冒出这话了就知道杨戬一定会跳赶着插嘴道:张府君见识甚明若要变梁山之害为百姓之利自然须得先治匪患匪患不除商贾难行梁山泊终究只是盗贼渊薪而非百姓通衢。杨监军亲身入匪中必然知此利害。不大不小地刺了杨戬一下。 杨戬一听顿时作不得身为朝廷大员却被贼人俘虏了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眼下正要仰仗高强对他这件丑事加以掩饰只好顺着他些便即住口不言瞪了张叔夜一眼却又坐了下去扭过头去只作不知。 张叔夜见高强居然制的住杨戬大为快意便笑道:相公所言以治匪患为先论的甚当。只是梁山泊地势已然纵然能治于一时久后亡命之徒渐渐藏匿于此他日啸聚依旧为害先时蒲宗孟知郓州时厉行保甲籍民为伍彼此保治若得一贼虽窃伍钱亦至充军更戒民以粮米入水泊中资贼。如此痛治却不见匪患之消其保甲之民反与盗贼去作一路未几匪患更炽蒲宗孟以故免职。下官以为若要根治梁山匪患须得招安为上。 高强先是一愣继而一喜。招安原本是他的既定方针不过他想到地理由只是梁山深处水中要打平就得练水军这对于如今的朝廷财政是一个极大的负担以此作为理由足以说服朝廷进行招安。但张叔夜这么大段文章下来这招安的立意显然又高了一层拿出来更加的冠冕堂皇。 他正要追问招安详情斜眼看了看杨戬心想别看这死太监现在老实肚子里还是憋着要给本衙内使坏的招安如此大事还是背着他商量比较好。便道:张府君妙论令某茅塞顿开。本当恭聆妙议。只以兹事体大当求众人之智来日待梁山一带匪情暂歇某将手中军务分嘱诸将当函请京东各路府君共商此事。今日张府君远来鞍马劳顿且请暂歇休沐来日再议。 张叔夜正说到正题。要将他心中治理梁山之策向这位三路招讨使合盘托出却不料高强玩起了下回分解不由得一愕却待要争时见高强眼睛往一旁的杨戬斜了斜杨戬扭着头自然不晓得他玩鬼。 张叔夜甚是机敏见此已知其意。身为文官的一员对于宦官厌恶几乎出自天性高强明显地表现出和这位杨监军不对盘。张叔夜看着却也很爽。当即含笑而应又向杨戬和座中将佐告了罪施施然下堂去了。 张叔夜一走。杨戬就跳起来向高强道:高招讨这张知府说要招安梁山必然不怀好意乃是意图阻我大军立功。况且此辈久居济州为官境内未闻匪患说不得竟与那贼人有所勾结也未可知高招讨不可轻信于他。 高强哑然失笑张叔夜世代为官他又不像本衙内有什么大图谋。脑子烧坏了去和梁山作一路不过这杨戬编派人的本事倒是一绝这顷刻之间已经给张叔夜扣了两顶帽子而且大小不一彼此还能套起来端地了得。 懒得跟他废话高强袍袖一挥:焉有是理彼此同朝为臣若无凭据岂可妄加议论监军可休矣说着径自回后堂去了。 诸将见高强走了一哄而散。连一个正眼看杨戬的人都没有。这太监在宫中颐指气使惯了地多少京官都对他趋奉不及如今却被人当作透明的只气得两边太阳穴青筋暴起险些歇斯底里大作。 梁山之盗本因括田事起若是被你们招安了某家将至于何地杨戬气恨恨地想道。括田所是他一力建议而成梁山此番又是杀了括田所的官吏起事若是朝廷要招安梁山先就得解决这个括田所的问题是以就算没有同党蔡攸的交代杨戬也是断然容不得梁山招安的。 高强小儿与梁山原有勾连若是真要招安传檄可定这却大大不妙须得好生应付了杨戬一面想一面也匆匆回房去了。 到了晚间高强命人悄悄将张叔夜请了来先是告罪说道日间人多耳杂不便商议大事只得夜间密议。 张叔夜早料到他有这一招也不以为怪便接着日间的话头说了开去:高招讨梁山匪患虽炽以朝廷之力平之不难难者终究在于日后之事。本府以为当以招安为计待梁山全伙招安之后籍其壮者为兵却不使其离寨而出当建此地为梁山军置官府守之抚循其众为民使以漕挽为业渐渐羁縻之。彼等家小在梁山军在外为军必不敢有二心而其老弱得以生业彼本梁山之民熟悉水路更可为京东各州百姓通其有无久后若能开运河北通大河南入淮甚至入江则朝廷漕运之利岂仅限于御河乎说罢仰天大笑。他所说的梁山军并不是指梁山地军队而是与州并列的一种行政区划通常设与战略要地如河东岢岚军漉延的晋宁军江州对面无为军都是这一类。梁山没有田土而有百姓政事与平时有所不同设军比设州更加合理。 高强听了也是佩服象张叔夜这般搞法那才叫规谋弘远像这种一揽子解决方案近期和远期的全部考虑到了更把盗贼们招安以后的出路都想好了保证他们能够平稳融入社会正常的生产之中所谓能吏即此谓乎 不过佩服归佩服这个方案和他原先的计划却有很大出入因此也不好当时表态。他又和张叔夜谈了些时觉张叔夜这个招安方案显然不是临时起意有很多细节都经过了调查研究甚至有所实践例如如何解决盗匪的生计问题他在济州就采取恩威并施的方法允许百姓和梁山山寨交易但对于暴力劫掠则严加镇压。梁山需要外界提供粮食当觉正常的贸易成本比暴力掳掠更小地时候山寨自然就选择了这种较为和平地做法。 治若得法盗可为民;治不得法民且趋为盗张叔夜说到深处喟叹道:蒲宗孟疾恶如仇以盗法勒民结果民不堪用争赴为盗即梁山前任盗魁晁盖便是东溪村保正原本仰赖此辈人保守乡里以防贼寇的却反为盗魁这还不足以为戒么而盗匪中纵有扩悍无赖之人可籍以为兵使尽其才不当以田计羁縻之使反为盗。 使民有所由此乃治道之要也这便是张叔夜的总结陈词了。至于杨戬那种把良民都能逼为盗地做法张老爷子压根就懒得去评论。 夜深人阑高强将张叔夜送了出去回头便问燕青:小乙这张知府的谋划你适才也尽听见了以为如何 燕青微笑道:若天下官吏尽如张知府衙内怕也无需这般辛苦了罢 谁说不是一句话倒勾起了高强的感慨尽管他有意提拔宗泽张叔夜吕颐浩陈规这样的大臣究竟一人力浅到现在朝廷上充塞庙堂的还是那一帮庸碌之人大家做官的本事是越来越精了但再也难以见到如庆历熙丰年间那种人人踊跃励精图治的气象了。 罢了感时伤怀可不是咱们有权力干的事若是在咱们手上把国家弄垮了有的是题材留给后人去感怀高强呸了一口道:小乙咱们原本想着这一仗打完了梁山也知道官兵厉害朝廷也知道梁山势大若要剿平须耗费无数钱粮多半便会降诏招安。招安之后设法去了宋江这一个祸根梁山便尽归我有到时候让石三郎派些人在这里兴业便可尽得梁山泊之水利。 若照这位张知府的谋划去作梁山却被朝廷所有地衙内唯恐自己落空因此狐疑燕青闻弦歌而知雅意便即笑道:衙内这却是当局者迷了在燕青看来这张知府却正是天授衙内成此梁山之事的人呐 第六十五章 招安 又过几天京东各地的战报都送到李家庄招讨司行营当中这次梁山大举出击的全貌才得以展示在高强眼前。结果是极为令人震惊的梁山此次共出兵十七支之多其主力三军都在东平府作战余下的则是骚扰兵力。但是这些骚扰兵力的战绩却比主力要大很多除了攻打济州府的陶宗旺踢到了铁板损兵折将其余各州只有兖州的韩滔得到了青州秦明的增援成功使得梁山焦挺部无功而返其余如徐州齐州楚州等地被梁山人马大肆侵扰官军皆退保州城不敢出击梁山军如入无人之境肆意劫掠一番后大摇大摆地回归山寨。目前统计出来官兵伤亡已经达到两千多人阵亡使臣二十二员受伤军官中最高级别的就是东平府都监扈成;遭劫州军多达十处两万户百姓家园毁于兵灾据高强和燕青私下估算按照当时京东一带的百姓经济状况这一次的直接经济损失过三百万贯。 职责所在高强一面命人将此次战况火上报京城一面分遣本军诸营前往各地整顿防务重整军备其实京东各地军旅大多不堪用不是下两道命令申斥或者改任几个军官督率一下就能改观的高强这些举措大多都是应景而已各处要了一份总结报告就拉倒了。 倒是这次匪患中各地民兵的表现让人刮目相看比官兵好的太多主要战场李家庄的庄丁就不用说了徐州利国监是大宋最大的铁冶中心之一仅三户雇佣的冶铁工匠就过五千人总共冶铁工匠达到上万人之多。在梁山马鳞部进犯徐州的战斗中此处的铁匠们拿起自己打造的武器奋起反击虽然由于没有有效的组织和指挥铁匠们在战斗中死伤数百但其坚决抵抗地勇气却使得马鳞部放弃了攻占利国监以获取兵器和工匠的企图。转而在乡野间掠夺一番而去。 京东各地向来匪患严重梁山只是其中表表者而已所谓深山大泽多有好汉这好汉么基本上和土匪山贼也就是一个意思了。如此风气之下民间尚武习气也相应高涨民兵的战斗力虽然还不能和陕西相比却比官兵要好的太多只是民兵较为分散又缺少训练。再加上他们也不敢把来犯的土匪打痛了以防日后遭到报复因此战斗中很难取得较大的胜利朝廷便无从知晓其战果了。 如果高强只是单纯要剿灭梁山的话这些民兵无疑是很好的助力倘若将其组织起来从后勤情报兵力以及钱粮耗费方面都比纯粹使用官兵作战要好上很多。不过既然已经定下了招安地策略这些民兵就没必要加以武装了一旦梁山被招安之后。这些民间武装没有了目标。再要将他们解甲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天长日久下来从这些剿匪的民间武装里很可能又产生出新的盗匪来。岂非自找麻烦又不是抵御外族入侵搞什么人民战争呢 四月三路招讨司战报传到京城立时引起轩然大波。梁山这块地方离京师八百多里算得上心腹要害这里竟然存在一支战斗兵力过五万的山贼可想而知朝廷的震动有道是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赵佶览表亦忧亦喜。忧者贼势嚣张贼氛叵测京东百姓涂炭朝廷颜面扫地;喜者招讨司出战告捷击退贼人主力生擒贼将花荣斩近千级可称大胜。 当即传旨命依律犒赏此战有功将士。招讨使高强以下各有赏赐因粱山并未荡平故此留待平灭梁山时一起封赏。高强在奏章中并没有明说今后的策略只说当督率士卒奋勇进剿今正于郓州谋建水军以利扫荡贼窟云云。 赵佶放下招讨司的奏章又拿起一章来乃是御史张克公的弹章奏称梁山盗起缘括田所恣意妄为结怨百姓因此民不堪刻录至于啸聚。若要平此贼须得先罢括田所降德音于京东使百姓得各安其田亩无由为盗。 这奏章看的赵佶心惊他原本只听蔡攸和杨戬说这括田所能广大公田为内库增收又能多辟良田这才肯当时也无人对他说有这许多坏处怎么忽然一下子括田所简直和吃人的大虫一样了原来这张克公和济州张叔夜乃是同宗兄弟所有材料都是张叔夜一手搜集好了呈上单单具体因为括田所而破家丧身地百姓就有十余家一件件写地分明叫人不得不信。 赵佶越看越惊再拿起高强那份奏章来细看京东匪事不由得着恼将龙案一拍怒道:括田本为美事不料竟至于扰民蔡攸一听说到自己头上了他却早有准备忙出班道:官家此言甚明良法美意每每为胥吏所妨而成扰民恶法。臣自知此事之后忧心忡忡按察图籍访得此事乃胥吏杜公才所主使。随将自己准备好的材料送上一切都推到最初向杨戬建议设立括田所的杜公才头上此乃丢卒保车之计。 赵佶见了正中他地下怀登时一腔怒气都撒到这杜公才头上吩咐有司按察严办务必以国法绳之大理寺一声奉诏自去安排人捉拿杜公才去了。 张克公见了此景也知道括田所是皇帝点头设立的若要从根子上将这机构扳倒等于是打皇帝的嘴巴现在也只得如此。随即又出班道:陛下今有济州府张叔夜上奏梁山盗匪虽众皆国家赤子为因括田不得法无由生计因此啸聚为盗。今朝廷当上体天心降恩诏予以招安俾可大开自新之路使其重归朝廷治下。说罢有表章取出交由起居舍人送上。 这便是高强和张叔夜商量好的这招安的事由张叔夜提出一来可以让他避开嫌疑就算有人拿宋江说事他也可以振振有辞地说又不是我提出要招安的;二来张叔夜在济州府为官多年深知京东一带民情盗情由他提出全盘招安的计划更容易使人信服。而他和御史张克公之间的特殊关系也保证了这份招安奏折能够得到皇帝的足够重视;三来这梁山招安之后兵力数万若是都被高强收入麾下难免被人说他拥兵若这招安是由别人提出来的皇帝却可放心将招安地贼兵交由高强地招讨司统领而由地方官来管辖其留在梁山的家属老弱。所谓分其事权而制之乃是大宋朝的一贯做法。 赵佶吩咐将这奏折交给中书的宰相执政和枢密院详商哪知道这次的反馈出奇的一致何执中梁士杰张商英梁子美刘正夫这两相三参外加枢密副使侯蒙一员异口同声地主张招安。 梁士杰更提出了高强的预算来作为自己的论据:此役招讨司并各州军动兵两万余前后二十日共计靡费钱二十万贯米三万石皇恩犒赏不在其中仅歼敌两千斩近千。以此算来。梁山不下五万之众若要悉数讨平非二千万贯不可况且兵连祸结。京东百姓数年不得生息。若再生变乱。悔之何及 侯蒙也拿出高强给他地增兵表来:陛下招讨司有表上若要进剿梁山。须练水军。前此因招讨司大兵驻于大名府与梁山泊水路不通故此水军只有两营无有船只。今官军已入东平府驻军独龙岗。距水泊甚近可练水军打造战船以便直捣贼巢穴尽灭此敌。须用水军两万大号海鳅船一百艘。中号三百艘走舸战舟千计另须再增战兵两万。教习水战之术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赵佶听的头昏脑胀到最后灌到耳朵里就一句话:须请拨付现钱一亿贯。 就凭这句话赵佶圣意顿决斩钉截铁道:朕意已决梁山之事当以招安为主进剿为抚。此事由三路招讨司高强全权担当。各地军州须得仰其号令不得自行其是济州府亦须将招安方略进呈招讨司听彼视为。中书并枢密院各司若招讨司有甚条陈可径自送交朕躬披阅不得径行处断。 众宰臣自然奉诏。大臣们这次齐心合力要求招安其实各自的动因大有不同梁中书是与高强站在同一战线地自然要力挺张商英却是被高强的一番要钱奏折给吓倒了皇帝若是真的要中书支持进剿战事刚刚缓过来的朝廷财政非得立刻崩溃不可那时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这势单力薄地中书侍郎了。 招安诏书到了招讨司要高强剿抚并用便宜行事高强自然接旨打了中使将圣旨供到案上与燕青击掌大笑道:今番事谐矣既有了这道圣旨梁山还不是在我掌握之中 燕青笑了会却敛色道:衙内纵然朝廷不疑梁山却未必好招。前次大战一场各地州军固然是损折颇重梁山被我大军打的却也不轻花荣这厮日前才刚刚醒转只怕梁山上都道他已经死了其部众岂不切齿恨我况且据那杨林所说此次梁山出兵乃是出自军师吴用地谋算是想要叫朝廷见识见识梁山地厉害求一个风光招安。由此可知梁山到底会如何招安宋江未必一言可决还得细查其情定一个稳妥的招安方略才是。原来花荣伤势虽重幸好止血得法仗着练武之人底子厚实居然一时未死等到那安道全从建康府兼程赶来妙手施为下竟是保住了性命现下已经醒转只是得知身在官军中后到现在一言未。 是极是极不过这些终究是细节有宋江在彼为主一切好谈眼下咱们该好好想想的是要怎么把宋江这厮给算计了高强现在地脸色就好比样板戏里的座山雕一道白光从鼻子底下打上来惨白而又阴森。 燕青想了想便道:衙内这梁山若要招安最好是与那宋江详细议定了设一个局将梁山全众都诓入了局中招安便定;这局中却须再设一个局谋地便是宋江。依燕青看来招安是大宋江是小只需招安事定那宋江一个匹夫衙内要谋他还不是举手之劳 高强想想也是宋江本是在朝中全无根基地所仰仗的就是梁山这一支人马还有高强的支持。如今为了避免宋江被蔡京利用成为要挟高强地把柄这位及时雨在梁山招安之后就将完成使命寿终正寝只需把梁山的人马安抚好了宋江一个人有什么难对付的既然如此咱们当想一个办法和宋江会个面将招安大事商议一番也好安以下宋江这厮的心。 高强对于宋江称得上是知面知心了此人堪称草莽中地枭雄心黑手狠惜乎出身过于卑微根基太浅若是给他在朝中站稳了脚跟没准还真能干出个名堂来。他在梁山上作了这几年卧底好容易等到了出头的日子一面欣喜若狂一面就得想想招安以后这日子怎么过了最直接的问题就是:招安以后和高衙内之间的关系如何处理 在港台片中卧底一旦完成任务重回警队多半是会重新获得一份履历将卧底的经历统统抛弃。但宋江的情况不同他这可是带着几万兄弟招安的而且招安之后就要在朝廷为官这个招安巨寇地帽子将会伴随他一辈子的在这种情况下和高强这个暗地里地卧底上司表面上的招安大臣之间如何相处可就着实让人犯难了。高强决意要在招安之后就设法杀死宋江也未必不是出于这种心理以宋江那种多疑的性格又怎么会在没有得到高强的保证之前就允诺招安呢 燕青略一思忖双手一拍:有了再过几天四月二十八乃是泰山岱岳大会。这大会上有一桩热闹事乃是泰山争交 高强一愕随即想起水浒书中的记载来笑道:此事我亦知之遮莫是有个什么擎天柱任原的夸称泰山三年无对手得了花红缎匹无数小乙敢是要去和他争竞一番看看谁个厮扑真真天下无对 燕青笑道:些许虚名争的什么小人只是想这件事乃是京东盛事尤其今年任原三年无对手已经贴出招儿来单搦天下好汉与他厮扑口出大言四海无对。绿林之中最重武名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那任原放了这话料必耸动天下好汉。小人想来那宋江自为山寨之主等闲也不得下山衙内若要与他相会须得借个好由头这泰山争交便值得宋江下山一遭了。 高强拍手叫好这点子却是妙要知道任原放出这样大话多有人不服他宋江倘若说及要去看他争交时梁山上多半无话说只怕还有许多人要去与他争竞。那泰山离梁山泊又近接应甚便也没有安全问题再说彼时无数百姓汇聚纵然宋江露了身份官兵想要拿人也须投鼠忌器。 此时招讨司大营在李家庄建立多时高强索性就赖下不走了一面整训士卒一面就着水边教习水军俩人在帐中说话耳旁却时时传来校场上的阵阵喊杀声。高强叫了时迁进来命他设法将消息传到山寨给宋江知晓要他四月二十八日前往泰山岱岳大会彼处相会商议梁山招安一事。 时迁得令便去高强正要出去看看练兵忽然有小校来报说是花荣今日开口说话想要见一见招讨大帅。 第六十六章 岱岳 花荣所居处乃是李家庄的偏院与扈成恰作个隔壁邻居安道全取个厢房住了就近与这两个诊治伤势高强每日都使人来望也曾亲自看望过扈成几回却不曾见过花荣大家兵匪不同路高强又不是要审他乐得容花荣独个养伤。 听说花荣有意要见自己高强携着燕青来到偏院只见扈三娘端着一个木盆出来里面装着棉布绷带想是要去洗过的。这一丈青现在已经成了安道全的下手一面照料哥哥一面学些护理之法也是高强有意让安道全整理出一套军医专业的医术和护理标准来否则扈三娘哪里有这样的闲暇。 见到高强到来扈三娘不敢怠慢赶紧上前见礼。高强看她精神倒还旺盛脸上也有笑容看来扈成的伤势渐渐好起来果然进到屋中扈成已经能坐起来进食了。 大家见面少不得寒暄几句问些病情之类自不待言。高强顺口问起隔壁花荣的情形扈成还没下地自然不得知扈三娘却道:这人当真命大论起送到这里来的伤势便是骆驼也死了几回了那脸色白的吓人不料竟熬了转来安神医经手诊治好的比我哥哥倒还快些李庄主见拨了两个仆妇两个庄丁为他看护比我哥哥却半些儿也不差了。 扈成听妹妹说话颇有些怨气几次要她莫说扈三娘只作不知一张嘴噼里啪啦打开了就关不上。高强几欲噱这女将原来一般的鸡婆只是表达方式有些不同而已。 咳咳此事你兄妹早晚须得知道便说也无妨。高强想了想梁山招安这事对于手下的官兵也有不小的影响大家打生打死的转脸又要作同僚。当兵的多半是直性子这个弯要想转过来可不大容易不如趁此机会看看扈成兄妹的反应如何他二人和梁山仇深似海倘若他们都能接受余人便都好办的很了。 朝议以为梁山势大人多若要尽数剿灭一来有伤天和。二来空费钱粮兵马因此许多大臣主张招安官家已然降诏于我命我一力担当招安大事。你兄妹二人可有话说 扈成听了沉默不语扈三娘却愕然变色腾的站了起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道:相公那梁山狗贼害我全家。杀我扈家庄百姓。若是轻易招安国法何在天理何在我兄妹誓不与彼干休 高强赶紧好言安抚。他心里明白莫看扈三娘一说就跳其实这女子没什么主见水浒传上扈家庄全家都被李逵砍了这扈三娘却老老实实地给王英作了婆娘可知也不是什么真个刚烈地女子。倒是扈成一直为石秀办事经过家中惨变之后人也沉稳了许多这才是真正要摆平的人。 只见扈成低头想了一会先拉住了扈三娘。抬起头来望着高强淡淡道:衙内小人自数年前跟随衙内在石三郎麾下做事叫惯了衙内今日可还叫得么 高强一愣实际上他身边的这些人比如许贯忠燕青石秀杨志等等即便是到了现在私底下还是叫他衙内。听惯了也不觉得什么高强心里也没把什么官位名衔当回事。不过扈成现在这般说法显然是要计较什么话当讲不当讲之类。 叫得叫得你随我于微时咱们算是布衣之交如何变的生分了扈小哥你若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我高强便是高强不管是在太尉府作衙内还是大名府作招讨使始终未变。 扈成听见高强这般说面色微动低声谢过了便道:招安一事朝堂自有公议我扈家庄数百条性命原也不在朝廷的眼里只是对我兄妹而言那却是切齿之恨梁山招安必然肆赦小人只问衙内一句话那董平赦也不赦 高强松一口气心说这事好办那人渣我本来也不想留他就算他能打我大宋难道除了这种人渣就没有好汉了董平倒反朝廷为祸百姓罪在不赦。纵然招安议定其余人都赦了这董平我也决计不放大不了招安宣诏之前我让你兄妹二人到大名府大牢里将董平亲手杀了以泄心头之恨这可使得 扈成兄妹原是庄户百姓疾苦也都知晓原不是要尽杀梁山军听说高强愿意把董平送与他兄妹报仇都是感激扈成便唤扈三娘扶着他要拜高强赶紧拦住不叫拜又嘱他好生养伤莫要等到梁山招安事定时他还躺在床上还说什么报仇 扈三娘在一旁却笑:相公放心纵然哥哥不能起身三娘也可手刃仇人好歹搠他十七八个透明窟窿方消我心头之恨这女子相貌原是不错不过眼下这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粽的慌。 出了养伤都监的门脚下一拐就进了养伤盗魁的门。进得门来但见花荣躺在床上那条中箭地腿用一块布吊起来悬空双眼望着天花板只斜过来瞄了高强一眼便又收了回去。 他不说话高强也不说话翘着二郎腿在床边坐着心想你叫我来的总不成一直这么闷嘴葫芦吧 过了半晌花荣这才开口那嗓音却把高强吓了一跳沙哑的简直不能听和当日河滩上那高亢清亮的语声简直不能比:相公花荣不降请赐一死。 高强一怔心说你巴巴地找人来就是要我杀了你尔等啸聚山林杀官造反总要禀告朝廷明正典刑这才能斩市曹可不是我说杀就能杀的。那董平比你罪大的多了吧如今也还养在大名府的大牢里有吃有喝呢。 不想花荣听了这话神情却忽地有些激动起来:相公当日花荣反出清风寨斯时你也在青州此中情由当有所知花荣敢是有心谋逆的人么 高强默然这事虽然与水浒传里的经过有些出入不过花荣本身的处境并没有多大变化当时如果不是那位文官知寨强要捉拿宋江来掩盖他夫人被贼人掳去地丑事。花荣到现在恐怕还是大宋地一员武将。花荣你一心护友义气为重我也知之。只是你身为朝廷武将食国家俸禄忠义之间当有所取舍虽然全了朋友义气这忠字上头可有所欠缺吧 花荣又待再说忽地一阵气促竟尔说不上话来高强赶紧倒了一碗水给他端到嘴边花荣盯了他一会到底就着高强手中喝了两口这气才算缓了过来低声道:生受相公花荣自幼受庭训忠义传家当清风寨之时。我若不反。宋江哥哥必死无疑忠义不能两全只能舍忠而取义。既然全了朋友之义花荣虽死而无憾 语声虽低却甚是坚决高强听了不由得感叹。当日河滩之战花荣死战不退只为梁山大军断后若不是他的顽强抵抗梁山被火焚毁的船只决不仅仅是那几十条似此方才称得上义气深重了。 他想了想忽道:花荣。你说从前忠义不能两全只能舍忠取义此乃人各有志我也不来说你。如今却有一个好时机令你忠义得以两全你可愿为 便将朝廷有意招安之事又说一遍。花荣听了双眼忽地放出神采来急急道:相公朝廷果然有意招安我梁山。这却不是诓我 高强心说有门啊刚才还一副死人相呢:谁个没来由诓你你梁山上数万喽兵大多也是穷苦百姓生计无着才啸聚山林其实都是朝廷地赤子若是把来都杀了岂非涂炭生灵 他看了看花荣又道:况且我与梁山数战深觉尔等伙中多良将猛士许多官兵也有所不及若能以此武勇为国家出力边庭上立些功劳功在国家名在后世岂不是强胜尔等死而为贼死后不能归葬祖坟之中 这话花荣却听的进去了他算得上死过一次的人了当日河滩之上眼见官兵大军冲至箭如雨下已经自分必死当时心中最大的一个念头就是:不料报国无门身死为贼为祖宗羞死后如何有面目见爹爹面他花家本是将门虽然不是什么元勋功臣之后祖上三代却也都是将家否则花荣也没办法年纪轻轻就练出一身好武艺更作了清风寨的知寨了在他心中武将当为国杀敌这原是天经地义的事。 只是转念一想又觉不可尽信这高强是什么人端的狡诈无比梁山遇到他只有吃瘪的份他却从来没有在梁山手中吃过败仗地焉知这招安的话语不是他设下地诡计想要将梁山军从水泊中诱出一举杀尽 见花荣嘴巴动了几下却没有说话高强心知他还有疑虑火候未到不可操之过急便笑道:兹事体大花头领若有心时尽可放长眼色来看个明白看某究竟是真心招安还是假意诓骗如今花头领只需尽快将伤势养好他日招安之事少不得还要劳烦头领。说罢拱了拱手便转身出去了。 又过几天四月二十四日高强招集诸将说道自己要去看泰山大会任原争交。诸将听了尽皆愕然心说哪有前敌的大帅没事作跑去看人相扑的纵然是号称三年无对手的巅峰对决这也忒胡闹了些。 诸将纷纷进谏高强却左右不听且说为免扰民更省得被朝廷知晓了御史台少不得要参劾他擅离防地今番须是微服前往只作寻常香客打扮命曹正朱武带五十个心腹牙兵相伴余外便是燕青只要瞒住监军一人。 诸将苦劝不住只得依从了好在刚刚经过大战梁山方面也安分的很这一路安全问题倒不用担心;至于监军杨戬却在这大营住不惯早几日带着张顺那一百水鬼搬到郓州城去住了高强此去五七日便回料也无妨。 于是朱武建议用十几辆驴车驮些布匹扮作南方来贩木棉布的客商香客将弓箭都藏在布匹中众牙兵换了装束身藏短刃向李应讨了两个干练的庄客作向导一行出了李家庄大营径往泰山来。 这泰山乃是在兖州和齐州交界之处当地县治乃是奉符县即今泰安东南从此往东行不足百里便至。那岱岳大会取的是东岳圣帝地诞辰之日四方香客皆至泰山进香徇为盛事。 说起这泰山地岱岳大会其实倒跟大宋朝廷有莫大关联。当年真宗在位时辽国南侵虽然大家打了个不分胜负宋朝在谈判中还迫使辽国把已经到手的关南之地吐了出来不算太丢人。不过被人打到家门口签订了澶渊之盟这说起来叫做城下之盟说出去也不大好听。 真宗班师回朝之后一看朝野多有怨声激进者不时放言要打回燕云去一时间社会局面很不和谐。此时就有宰相王钦若出来建议封禅泰山以表功绩也可粉饰太平以安众心。 要说这位王宰相军国大事不大来得当初辽兵南下他第一个就说迁都以避被寇准骂了狗血淋头。不过这封禅的建议倒很合皇帝地意思真宗皇帝当即采纳花费了无数银钱在泰山上轰轰烈烈搞了一场封禅大典册封泰山神灵为天齐仁圣帝又捣鼓出赵元朗为赵宋之祖也封个神号自己当然也弄了个尊号长长二十几个字志得意满浑然不顾靡费钱财天下骚然。这奉符县的县名也是从那时改过的奉的就是天降的天书大中祥符三篇因此高强给宋江写天书这一招其实一点都不新鲜都是古人用烂了的玩意。 不过这次封禅一开泰山一带的香火经济顿时兴旺起来一年一度这么延续下来天帝生辰便成了一桩盛事每年这个时候前往泰山进香或者营商的人多达数十万其架势和现在的全民旅游登山比起来当然有所不及不过在那个时代算得上罕见之举了。 高强在这种进香潮中间行走其度可想而知好在算算日子来得及他也不忙只是一路走一路寻思:我也没电话订房瞧这架势到了泰山多半没客店住了难道要露宿野外 第六十七章 相扑 高强的担心险些变成了现实当抵达了奉符县之后果然当地的大小客店全部爆满问了两家最大的客店掌柜全都大摇其头。之所以说险些因为金钱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燕青上前与掌柜咬了几句耳朵袖子里递过足色纹银五十两那掌柜立刻笑眯了眼吩咐伙计火将自己住的那间房给收拾干净了腾出来给这位卖布匹的达官住自己情愿睡柴房其实柴房都已经住了人掌柜一时没想起来等到想起来了连马棚都已经赁出去了这位掌柜索性在楼下酒座拼了两张桌子熬了几个时辰虽说很不舒服不过摸着袖子里的那锭大银硬硬的桌面也好似软床了。 高强自与燕青住下曹正和朱武领着众牙兵到客店后面一块空地上搭起了帐篷车辆在四周一围再拿出几匹布来这么一裹竟也是一块天地大家点起篝火又取出肉食来炙烤唱着歌儿来吃过倒比住在房顶下的人还要快活几分。高强吃不惯客店的伙食连晚饭都是在这片小营地中解决的。 等到次日四更燕青将高强唤了起来今日乃是四月二十七日离天帝的寿辰正日只差一天须得去打个前站。高强睡眼惺忪地起来听说这一早就要去岱庙还道要爬泰山不免有些怵头却听说那岱庙本在奉符县城内无需爬山这才了然。 到了街上却见已经是人头涌涌车水马龙各路香客赶着大早进庙烧香营商作买卖的更是铺的满街都是这所在一年到头也就这么几天热闹类似于现代的旅游旺季各家铺户都是卯足了劲头作买卖那价格更是卯足了劲头地往上翻跟头。 就这场面一点也看不出京东刚刚遭了兵灾啊莫非梁山盗亦有道。抢劫的时候手下留情也不象山贼们最恨官府其次就是富商对于贫民百姓或许会手下留情遇到客商那是抢你没商量啊怎么这里还有这许多客商 他将心中疑问对燕青一说小乙哈哈大笑:衙内见的差了衙内请想若是客商遭了劫难但凡还有些本钱时。是火急置办货物来此赚钱呢还是偃旗息鼓回老家去将那些本钱都在路上作盘缠消折了 高强恍然大悟这时代和现代不同出门作买卖几乎就等于是把脑袋拎到裤腰带上的外面不但有强人当道官府恶差更有风霜雨雪道路难行而商业信息的不流通也极大增加了经商的风险是以这个时代敢出门作生意地人。几乎没有胆小的。再者。京东闹匪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真打算到这片地方作生意的人谁还怕这点事大不了结队而行。一队商贾凑上几百上千号人寻常蟊贼也不敢来劫了。 这一年一度的岱岳庙会乃是盛事当地兖州自然是重兵布防此处兵马都监乃是韩滔原是高强旧识于路已见他骑马领着一队兵丁耀武扬威地经过博得不少香客的喝彩队列中甚至还见到了青州秦明的身影想必是之前共同抵御梁山军侵袭时结下了战斗友情韩滔将秦明留下来见识见识这庙会的盛况。 高强今次乃是微服。因此也不上去打招呼。等到官兵大队过去了他招呼上燕青正要再往前去忽见对街一棵树上探出半截身子来晨光中望见面目却是时迁。 赶过去一看不是鼓上蚤是谁时迁将二人带到僻静处便将自己与宋江联络地结果说了:衙内那宋江传了消息出来听说衙内说服了朝廷。已然降旨招安只喜得他梦里也笑定与此时抵达庙集。只是前次晁盖亲出一遭儿便没了性命梁山多有不放心的宋江一再坚持要来看岱岳争交这才成行身边带了数十个精悍喽兵有名头领也有几员更安排下千余人马乔装改扮了前来接应。因此宋江说道衙内若要见他须是出个乱子他好撇下身边耳目方可与衙内相会。 出乱子出什么乱子高强把眉头一皱先以为是宋江搞什么花样后来想想这般说来却也有理只索罢了把眼睛来望燕青看他有什么打算。 燕青微微一笑却不作答向高强道:衙内既然宋江必至来日庙会上那任原争交便是好时机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到时候几万人也不止那宋江又是充军过的脸上刺有金印来此必定乔装过如何认得他出 燕青笑道:衙内须是宋江来认咱们不是咱们认他。明日岱岳争交待小人上了台去颠他一跤那宋江难道还认不得我么于时小人作些指示让他寻到衙内的所在衙内将他引到僻静处便好说话了。 高强恍然心说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燕青这般说法看来这一跤是摔定了:我说小乙你一意坚持要和宋江在这岱岳庙会相见莫不是你早就惦记着要来将这任原颠上一交显显你的小厮扑手段 燕青大笑也不回答一旁的时迁却失惊道:小乙哥这如何使得小弟也曾见过那任原来果然好威风直是金刚一般的人物小乙哥这般骨骼便他一个指头也怕经受不起上台放对可有性命之忧说着啧啧连声。 高强却丝毫不以为意心说燕青扑任原乃是有记录的书上三两下就搞定了怕什么老神在在地把手一挥:时迁兄弟莫要长他人威风灭咱家志气小乙这一手小厮扑当得起天下无双那一个擎天柱空自长大今番叫他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手段。 燕青见高强的信心似乎比他还要足不由得意外笑了笑也不说话寻一个路人问明了任原地下处乃是在迎思桥地一个大客店内便径自往迎思桥来高强和时迁在后晃着时迁一路走一路嘀咕担足了心事。高强却只顾看热闹。 到得迎思桥下见一处客店幌子挑的老高桥头栏杆上已经坐了二三十个相扑子弟都穿着搭膊面前遍插描金旗牌只差脸上写着任原徒弟几个字。燕青情知是了闪身到了客店中。见好大一片场子周围站着百多人中央有几十个相扑子弟在那里斗力。 当中坐着一人高强远远望去时暗地也吃一惊见此人端坐着也有一米七十上下武大郎若在这里只好到他大腿而已浑身的腱子肉绷地牢一股精力弥漫。气度却甚沉稳。再往脸上看。面似重枣那脸皮也不知用什么东西炼过反光度堪比铜镜。怪道人说他是金刚一样的人物身高体壮外加脸上光光和那庙里的金刚差相仿佛长相亦是凶恶。 高强看看任原又回头看看燕青轻轻健健的身子俊俊俏俏的面子白白生生的皮子若和那任原站在一处却好似一个是巨灵神。一个是红孩儿忽然有些担心起来:小乙你看这人果然好生气派他在泰山两年不逢敌手想必有些本事。 燕青正在那里看任原见高强这般说不觉失笑:衙内适才不见这任原时小乙原不定得胜他。皆因不知其虚实倒是衙内一派怡然;今见了这任原之面小乙已然有了分教衙内却反没了主张是何道理 高强讪讪心说这就叫无知者无畏啊要是在现代竞技体育中象你们两个根本就不能碰头那任原基本上是最重量级你燕青顶多是次轻量级哪里打的起来时迁见高强也变了主意紧着对燕青念叨叫他不要去扑任原。 燕青只是不理又看了一会转身出来向高强道:衙内少时小乙便去岱庙前劈了那厮的招牌这个唤作劈牌放对先给他来点声势。这招牌一劈那间客店是住不得了必定有无数人来望我。小人近年来多在东南此间谅无多少人识得我还不妨倘若有眼利的认出了衙内那便坏事。便向时迁道:兄弟你那下处与我换上一换我劈了招牌便去你那里歇。 时迁担足了心事无奈拗不过只得说了。又是燕青打头高强稍微堕后一些按照燕青的说法由打此时就得换了人了只当他燕青是独身前来。 到得岱庙前见众人围着一块牌坊看高强跟在燕青身后挤进去却见两根大红柱子戳在土里上面立一块粉牌道是太原相扑擎天柱任原左边一行小字是拳打南山猛虎右边一行小字是脚踢北海苍龙。 高强看了心中好笑向时迁悄悄道:兄弟你看这匾额厉害不我那武松师弟如此英雄也只得拳打一只猛虎这任原却不但打虎更是屠龙英雄适才却不见他胸前戴地有屠龙徽章只怕是在这里胡吹大气。时迁自然听不懂什么屠龙徽章倒也知道高强在说任原吹牛他却满心在为燕青担心话都不晓得接。 燕青上前看了那粉牌冷笑一声将身子一纵平地跃起五尺来高空中飞起一脚将那粉牌踹的粉碎。待落下地来周遭的百姓已经耸动都叫:有人劈牌放对有人劈牌放对后排的听见前面嚷却看不清究竟于是都向前挤哄地一声高强顿时就觉得站脚不定仗着练了几年武艺好歹撑持的定再看燕青时已经向另一边下去了也不知这等人潮中他是如何挤出去的。 情知现在燕青身边定是几千几百只眼睛盯着高强也不便跟只得又与时迁逛回客店去。到了客店时迁一路只是翻来覆去说燕青危险高强被他烦的不行便叫他出去安排明日与宋江会面的地方这才清静了。 四月二十八日这一日乃是天齐圣帝诞辰四方香客从三更开始就都涌到岱庙去给天帝上寿时迁和朱武领着众牙兵去布置高宋密会的地点只有曹正跟在高强身边。 等到五更时分高强与曹正来到岱庙前见嘉宁殿前竖起山棚中间一座高台离地约有五尺高下后面一溜席棚坐着兖州知州奉符知县并许多文武官绅韩滔和秦明两个都在其中。那席棚前排垛着许多物件什么金银器皿四方珍玩花红缎匹不计其数单单铜钱看上去就至少千贯堆得好似小山一样高强看了只是惊叹:这相扑地群众基础看来着实了得单单是众香客捐助地彩头居然就有这么多我那汴梁博览会三楼虽说也办起了相扑场却是供贵人宗室玩乐地把戏现在看起来却有脱离群众的嫌疑了。莫若回到京师也弄起一座竞技场来定期举办相扑比赛干脆再组织起大宋蹴鞠联赛来搞搞职业化体育活动貌似也很好赚。 他正在这里想心思那边忽然一阵骚动只见知州席棚下站出一排兵丁来都拿着长棒在那座高台边围了一圈清出丈余宽来。跟着有一个干办上了台念了一堆东西高强隔的远人声又响根本听不清说地什么。 只见那西北角上一阵骚动几十个相扑子弟用哨棒打开路径任原披红挂彩当先而入身上护膝护档胸前铁移铁靠更有两排十二个铜钉阳光下望去灿灿生光那声势和现代拳王身披金腰带出场也不差分毫只少了穿着清凉的拳击女郎举牌子前导。 任原上了台那二三百个徒弟就站在台下围了一圈只在众官兵内围。任原按照当时相扑礼仪唱一个敬神喏喝两口神水将全身收拾净了来到台前抱拳四方团团一揖立时暴起漫天采声这可不光是看他的样子好前两年任原着实打了好汉无数那是打出来的名声打出来的人气。 任原在台上絮絮叨叨说他的战绩高强也不去管眼睛只在人丛中变摸宋江却哪里找的见正在着急只听那任原高声道:敢有出来与我争交的么 只听得有人喊一声:有东南角上人丛中拔起一人将手在两边人的肩膀一摁整个人已经飞了起来众人才一声喊燕青脚下连点从人背上一路窜过来到了众兵丁的警戒线前将身一纵又踩了任原地一个徒弟的脑袋就这么脚不沾地直飞到台上了被踩的人都在喊没被踩到的人却是大多数见燕青这台上的漂亮先是一声彩待见到燕青站定俊品人物又是一声彩这一声中却有些女子娇声在内显然女人爱俏自古已然。 燕青在台上站定和任原说了两句将身一转向高强这方向拱手道:某乃山东张小闲今特来与人争交夺这些利物望神灵庇佑保我成功一连说了三遍又行一个大礼高强已知这必是燕青所作出的暗示当下更伸长了脖子望。 燕青的话音刚落就听南面有人怪叫一声好好一个张小闲神灵定然助你 这一声抢在众人之前听的甚是分明高强心中大喜这不是宋江是谁便即循声望去那厢一人也正向这边望来两下眼神一对有分教:岱岳门前大争交梁山泊里起波涛。 第六十八章 暗议 和宋江碰头乃是正事这争交不看也罢横竖燕青必然得胜按照事先说好的打完之后燕青会设法制造出一些混乱来高强估计也就是刺激刺激任原的那些徒弟大家一起哄抢财物然后场面定是一阵混乱这种事情赌场里经常生想当初在大名府燕青给卢俊义跑腿的时候没少看场子对此想必颇有经验。至于这种场合会不会生大规模的混乱看周围官兵防护的架势任原的那些徒弟又都集中在官兵内围中料想也无大碍。 明知待会会出乱子高强这地方就不能站了否则挤在人堆里出不来那可就要坏事。宋江那边既然已经锁定了目标自有时迁设法接引高强转身钻进人丛奋力挤出一条路来直累的一身臭汗一边感慨着到了中国就知道人多一边快步向岱庙后面一处角门行去那时迁倒是神通广大买通了岱庙里的监寺请他将这角门开开内里有一间僻静禅房正好说事。除了这岱庙高强还真想不出附近哪里能有没人的地方时迁到底是作贼的出身这种灯下黑的道理他算是摸透了。 三转两转到了角门曹正按着暗号打了门里面开开原来是朱武在此应门。高强刚坐下没一会就听见庙前山呼海啸一般喧闹情知是燕青和任原动上了手只恨现代没有电视直播这一场热闹没得看只得在那里跺脚。 过不多时前面又是一阵更大的喧闹这次的呼声与上次不同较为杂乱高强料得是燕青扑翻了任原他那二三百弟子开始哄抢财物众官兵出其不意虽然有秦明和韩滔两员将在。若要弹压也须费些时候。宋江若是知机这时候便可趁乱撇下身边的梁山人去和时迁会合然后到此了。 等待最是难熬高强本想趁这时候好好理一下待会的说辞却觉许多事情竟不知从何说起想想上次见宋江还是自己前往青州上任的途中。到现在三年多了梁山经历剧变终于要走到招安这一步了。而这次的招安却不仅仅是把自己培养的这股势力洗白真正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内背后更有着与蔡京之间制约与反制约地争斗倘若这次能够将梁山成功招安按着自己的功劳大约枢密院也有的进了吧到那时候新一代大臣的上位便会提前拉开序幕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和梁士杰等人的权柄越巩固。蔡京的机会将越来越少。最终只得黯然退出历史舞台终老林泉了。 想着想着不由得出神。忽然听见朱武在一旁轻声唤:衙内外面时虞候已经到了还领了一个人。 高强一震当即收了心定了定神把手轻挥:唤进来吧。 朱武悄然出去不一会那门又开宋江当先扑进来跪在高强脚下放声便哭一面哭一面叫:衙内。衙内啊小人今日得能再见衙内一面虽死无憾 这一哭倒是管用高强心里原本想着要给他来个下马威问一问他粱山为何老是出状况现在可好全都堵回去了。想想宋江也够辛苦为了功名利禄投奔了自己结果却被逼上梁山作了大贼头那卧底无间道是好玩的么宋江这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地人。三年下来还没露出明显的破绽算是了得了眼看招安的光明前程就在面前恐怕他万万没有料到招安成功之日就是他宋公明断命之时吧 这么一想高强忽然有些不忍起来不过这人是不能姑息的别看他现下可怜等到招安为官之后缓过劲来他手里捏着自己当初和他通同干了许多事的把柄若是攀咬起来大家都得完蛋。当下却也不想骂宋江了伸手去搀口中道:起来吧这几年确实苦了你了。 他这一说宋江更是得其所哉哭的更是惊天动地涕泪滂沱索性向前爬两步抱着高强的腿在那里哭高强挣也不是踢也不是只觉得这宋江在用自己的袍子下摆擦鼻涕眼泪心里别提多恶心了当然事实未必如此。 好容易等到宋江哭的够了高强将他搀了起来递块汗巾给他抹了脸这才板起脸道:宋江本衙内差你上梁山去要你设法控制这一路贼人你自问作的如何 宋江抽抽噎噎听见高强地口气显然不是要自己自夸几句忙恭敬道:小人愚钝办事不力累次给衙内添了无数麻烦请衙内责罚。 高强哼了一声:你倒还理会得现今你是山寨之主在山寨之中呼风唤雨何等威风一旦招安为官以你数万兵马少说得授一个兵马总管带六品武功大夫衔我又哪里能责罚地了你 宋朝武散官中通常将士凭战功升迁的话武功大夫是个顶了再往上就不是单凭个人战功就能升的得有战役性地功劳。当然这只是针对那些在朝中没有人照应全凭自己的努力奋斗的武将至于那些能巴结上朝中大老或者有势力宦官的人不在此列例如那位向杨戬献计建立括田所的杜公才从一个胥吏直接跳到延福宫使若不是梁山闹的大了杨戬和蔡攸将他抛出来以保全自己杜公才在历史上一直做到了观察使的高位离节度使仅仅一步之遥。 这个台阶不仅仅针对作战将士同时对招安之人也是一道坎凡是招安之人最高也就是授武功大夫而已大概类似于现在的少校官大多数军官顶多也就升到这里而已还多半都是临退役前弄一个光荣一下。 宋江志在招安对这种官位自然了若指掌武功大夫是散官他倒不大放在心上倒是前面说的兵马总管基本上是一路的军马主官这样地权力却是他所看重的象他这样出身的人招安以后多半是被朝廷投闲置散和手下们拆散录离开。再想升官势比登天。现在听到高强的口气似乎他还有可能继续带兵那就意味着更为广大的前程倘若在边庭上立下大功的话建节也不是奢望叫他如何不喜面子上却不敢显露出来高强这话听上去不大象许官倒更象是试探一下他地心理状态。宋江老于人事如何听不出来 他心里顷刻转了无数个弯跪地连连磕头道:衙内小人率领梁山招安乃是为着当日衙内的嘱托岂敢以自身荣华富贵为念招安之后小人情愿不要官阶但为衙内门下一走狗足矣 高强耳朵一震心说这话听着倒耳熟捧人一把罩啊。黄庭坚这等文士能自称东坡门下一走狗。那是对苏轼的极度景仰本衙内如今也只得你这一头走狗还是一头未必忠心地狗。看来这人跟人究竟是不一样物以类聚说的一点也不错他抬腿轻轻虚踢了宋江一脚笑骂道:起来罢上梁山之前本衙内便许了你梁山招安之日自当保你一个锦绣前程说了的话如白染皂岂有更改之理论你这些年的辛苦原也受得。 宋江听了眉开眼笑狠狠又拍了高强几句马屁。这才起身垂手站在一旁等着高强解说梁山招安的方略。 高强捡着能让宋江接受地朝廷计议说了几条主要还是张叔夜的那一道奏折然后道:你是梁山之主又一直孜孜以梁山招安为务想必心中也有个条陈不妨说说本衙内当可为你作主。 宋江忙谢过了。道:衙内若说起来小人在梁山上虽然恨不得早日回到衙内身边趋奉高强抬脚作势又要踢喝道少放屁有话直说衙内恕罪。只是小人作这梁山大位仅只一年多梁山上众心尚未统一尤其是吴用和公孙胜二人一个乃是元老加军师一个不但是元老更有大兵在手中都摆出一副要与小人分庭抗礼之态煞是可恶。若是再过个两年待小人将梁山彻底掌握在手中那时招安便无不可了。说到这里忽然愤愤道:总是杨戬这狗头可恼弄什么括田所令得天怒人怨坏了衙内的大事。 高强却笑道:这你可错怪杨戬了若不是他这一闹你这招安的前程还不知要等到几时了闲话少叙只说你的条陈。 宋江应了又道:衙内适才衙内所说朝议的招安条陈原是好的只是当日衙内对小人说道这梁山地势难得要用来作个货物商贾中转之地若是被朝廷置官守之衙内岂非落空想来却是行不得。 这原是当初高强向燕青提出的疑问之一宋江能想到这点也不奇怪。高强不慌不忙将燕青向自己解说的话原番转述:宋江你却只见其表不见其里了。照着这个条陈梁山老弱妇孺都留在梁山泊作为漕挽之卒虽说朝廷也会派些漕卒来梁山驻扎终究还是以梁山之人为主咱们若要行私商只这些漕卒便足以成事那些派来监管的官吏岂能每纲每船都照看到了这梁山地漕运终究还是在咱们手中。再者就算朝廷从外面调了漕卒进来终究还是那些厢兵你莫非忘了石三郎都是作什么地。 宋江闻言恍然大悟那石秀能在短短时间内整合中原各处的江湖势力靠的就是太尉府地职权使他能够私下调动和役使相当多的地方驻军包括厢兵和部分驻泊禁兵。这些兵丁在长期和平的环境中早已和地方经济融为一体甚至有很多已经蜕变成当地的势力团伙象高强初始建立起这种体制的孟州施恩和蒋门神在争斗快活林的利益过程中双方动用的都是兵员只不过施恩只能动用厢兵中牢城营的人员而蒋门神攀上了本州的兵马都监人手更多而已至于个人的武力只是表面因素。石秀仗着太尉府地背景再加上联合起来以后大家都可以更多的财这才以极快的度整合了江湖势力。在这种情况下朝廷就算想向梁山安插进孙家势力也不出军队的范畴高强还怕不能掌握么 不禁叉手道:衙内神算小人望尘莫及心中却好生感慨果然还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这种主意自己若是在高强这个位子上未必就想不出来说到底还是没有人家的好出身还有那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 高强自然不知道宋江心里的念头又道:如此说来这条陈你觉得可行 宋江点了点头却又摇头:衙内大略确是可行只是这时机不大好把握。梁山刚刚同官兵大战一场折损颇重山寨里颇有些不大稳当多有人怨恨小人和那狗头军师吴用调度无方。尤其是小人帐下大将花荣阵亡此人平时甚得将士之心为此离心者甚众若此时提出招安 高强一笑将花荣还健在人世的消息说了宋江又惊又喜这可不是装的花荣不但和他情同手足更是文武兼资地大将之才宋江若是招安了身边正缺少这样的人才先前以为花荣死了着实哀伤不已如今正是意外之喜。 衙内若是花荣仍在山寨局势便好了许多小人是否可将此消息周知山寨众人以安其心 高强眼皮都不抬:此事你当知就里不用我教你了。此次找你来主旨便是这招安的时机如何营造你我双方如何配合要拟一个详细的计划出来如此大事办成了大家都有好处若是办砸了连本衙内也吃罪不小你可仔细着 宋江连声称是得知花荣仍在生他眼下心情正好头脑也灵活不片刻就拿出了一个方案来:衙内小人素常都为招安之事营造声势如今山寨中大多人都主张招安如此长久闹下去终究不是了局所争者无非是招安的官禄如何往后大众的日脚是否好过 一句话就是招安以后得比招安以前过的好么高强心说我还不晓得你们的心思慢说寻常山贼都是这般那吴用搞了这么一次声势浩大的春季攻势不也是基于这种待价而沽的心态么更不用说你宋江本身就是个官迷了。 宋江听见高强一口道破他也不尴尬嘻嘻笑道:衙内如此体恤下情小人跟着衙内行走自是省力的很了。其实别人倒也好办无非许些官位赏赐大小有差只消小人这里受了朝廷官诰余众无有不允的道理。惟有一人难办便是那军师吴用此人自诩是读书人出身想想若是随同我等招安势必只得武资官作日后升迁又难因此上弄出许多事来只想让朝廷看重我梁山赐他一个文资官阶方便日后升迁。 宋朝重文轻武文官比武官升的快拿的钱多还不用上阵拼命吴用有这种心态原属正常。不过在高强看来这厮根本就是不通世务你一个招安的盗匪就算你文才绝世直逼三苏书法好的压倒蔡京赵佶难道能指望那些士大夫允许你和他们比肩同列么狄青以盖世武功只因出身行伍连作个枢密使都不行凭你一个州学都进不去的穷酸秀才也想作文官说不定这位智多星还想以后能作宰相呢 他皱眉道:此事却难乃事理所无若为了这吴用一人而坏了朝廷招安大事你当如何自处 宋江闻言立知其意冷声道:小人作这山寨之主绿林中讲的是义气原不想坏了规矩。倘若这吴用执迷不悟一意要打他的小算盘山寨弟兄都容他不得。请衙内放心此事小人自然理会得。 高强点头微笑意似嘉许心中却在想:宋江啊宋江你既然甘愿作我门下一走狗那估计你被我杀了也不会怨恨了吧岂不闻:狡兔死走狗烹既然梁山这只兔子已经捉到手了你这走狗也该烹了 第六十九章 清照 宋江是趁乱溜出来的因此还得趁乱溜回去。高强又问了些梁山上的情形这招安乃是一件系统工程梁山上精壮老弱外加在外围的联络人员足足有十万之众这许多人马要改旗易帜不可不慎细节上是做得越细致越好这样招安诏书宣读之时也可以震慑广大梁山喽啰使其对朝廷油然而生敬畏之心不敢多生事端。 待宋江一一作答完了高强依旧着时迁将他送出去临行很是勉励了几句宋江先因为又要离开衙内身边作悲凄状俄尔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又作励志状诸多做作也不待言。宋江走了些时高强使朱武出去看过角门外并无人烟又命几个牙兵出去打了掩护这才悄悄出了岱庙来转了几个弯到了大街上。 此时岱庙前面已经声音渐渐小下去看来是官兵控制住了局面弗滔和秦明是认识燕青的料来也当无事高强眼见大批的人潮都从那个方向涌过来自己再要挤过去的话一来没有什么意义二来这逆水行舟也甚是不易便跟着人流向城中行去不片刻便回到了自己的下处。 众牙兵回到下处便即收拾行装那些布匹都被朱武一股脑儿卖给了当地的布商价钱自然亏了不少好在这木棉布眼下能生产的地方不多本来利润空间就比较大因此也不算赔本。 收拾完毕左等燕青不来又等燕青不到高强忍不住差人前去打探才晓得被韩滔和秦明护着入军营去了多管是因为燕青颠翻了任原大众都要来看这位新科的相扑王二将有心遮护这才出此。 料来燕青无事。高强便即放心忽然又想起任原来便问原来任原被燕青摔下台去跌了个七荤八素半天挣扎不起不过燕青不大会下死手这任原最多是些摔伤。将养些时料也无事。高强听了暗笑心说好在这回燕青不是从梁山上下来身边没有李逵这个煞星若是按照水浒传里的展那李逵见到任原躺在地下随手捡了两片瓦就给人开了瓢这简直就是杀人杀的手都油了不愧称作天杀星。 哪知这世上的人真是不经念叨高强才在这里笑就听外面有人粗声粗气喊一声:什么鸟任原。一个小厮都还比拼不过。不是俺铁牛来的晚了倒敢上去颠他一跤也夺了那许多利物来。岂不是好 高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问旁边的曹正:曹师弟你可听的真切外面那人敢是自称铁牛么曹正是林冲地记名弟子高强喜他忠直勤勉一直留在身边一力主冲正式收了他作徒弟因此高强叫他师弟。 曹正却从不叫高强师兄依旧是叫衙内:衙内小人听着也像是李逵。只是此人去年回了青州探望老母一向未回怎的到了此间 曹正也这般说高强便有八分信了才要走到门口去看忽然觉得心中一阵悸动好似有一个极亲切极默契的人到了身边略一失神已经醒悟过来。大喜叫道:外面可是右京么 只听外面有女声啊了一声高强闪身到了客店门前只见街边石阶上站着几个人一个男子穿着粗麻布直掇布帕包头一张黑脸犹如锅底一般正是李逵;旁边一个女子一身白衣清清冷冷的人儿俏俏柔柔的貌不是右京是谁 道左相逢正是意外之喜高强一步抢上去拉着右京的手道:右京怎的到了此间我莫不是在梦里么 右京笑靥如花任凭高强拉着她的小手正要说话旁边冷不丁插进一个粗嗓门来:衙内好不晓事恁地将个女娘当作宝俺铁牛这里已经拜过了你不受便罢高强这才想起旁边有个李遣在转头望去时只见这铁牛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好似已经完成了纳头便拜地程序不过脸上颇为不屑。 李逵这等人心中少有情爱对于高强这种先女色而后壮士的做法当然很是不以为然不过看在高强曾经替他还了不少赌债又照顾他母子在青州过的甚是安乐份上却也不即作。 高强见李逵这般作状不由失笑正要拉着右京一行向店中去细细叙话却听一旁又有个女子轻声道:高大官人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这声音似曾相识高强一看之下更是喜出望外那女子竟是李清照此时看这位易安居士一身青色布衣鬓角戴一朵百花相貌虽只中人却禁不住的一股清气迎面而来叫人见之忘俗这也很可能只是高强对于李清照胸中才学的一种先入之见否则刚才李清照没有说话时高衙内为何眼里只有右京而不觉得那一股清气 上次见到李清照还是青州审案时李易安那时一身重孝冒着因为违背礼制而受到杖责的风险站在大堂上为李逵申辩侃侃而谈此情此景犹在眼前但如今李清照却已经换了一身寻常女子的装束只有鬓角一朵白花略有差别。 对着李易安高强自然不敢怠慢便即收起了轻狂之态依礼相见见门口人来人往右京几个站到台阶上显然是因为不堪拥挤在这里说话多有不便当即将一行请到自己房中说话好在他这间房原是本店掌柜自住的房空间颇大尽坐的下。 问了右京来路原来她在刘公岛待了些时中间又去了日本一趟等到回来时已经是年初时分。归途中想着青州的李清照右京便拐过来看望于她待说起要往大名府去时李清照想起泰山天齐帝生辰将至又恰值她服孝期满便说要与右京同行于路去泰山进香就便去了身上孝。那李逵在青州作个衙差平素仗着高强地余荫在街市厮混赌钱极是快活。他念着李清照当日在官司上为他仗义执言倒对这女子另眼相看。日常到李清照开地古董金石铺子上张罗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不过即便李逵没有加入山贼团伙没有闯出天杀星的威名来但有胆量说李遣是非的人还是不多。 这李逵当日又来他与右京也是素识听说二女要来岱岳降香黑旋风性好热闹。在青州这几个月正憋闷地慌吵着要同来见识连年未逢敌手的擎天柱任原。右京本是无可无不可的李清照又念着李逵一向帮衬出力不少也许他同来也难得李遣甚给李清照的面子这一路上酒都不大喝更加没有闹出事来。 听右京说了向时地事高强心中算了算日子果然赵明诚死了足足三年整再看看李清照的颜容着实清减了。想必她一个寡妇死了丈夫。夫家又每常逼迫于她又要操持那间金石铺子委实不易。 于是便向李清照道声辛劳:李娘子一向不易 李清照淡淡一笑。略应了两句只说并不如何辛苦。说话时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正如当初汴梁初见时一般高强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算来她也只有二十七八年纪若是如历史上那样的寿元还有四十多年日脚要熬真是独自怎生得黑 微一沉吟便道:李娘子如今既然除了孝服。天下大可去得青州局处边陲往来人稀在此间研习金石大为不易。去年朝廷于汴梁建博览会通天下珍奇百物人都说乃是本朝盛事我忝为提举却深以为不足。本朝文采风流远迈汉唐。这博览会若是只谋民生百货未免不足怎能包罗本朝万象当得起这博览之名若是李娘子愿往博览会中设一金石斋于娘子可以处京师中枢之地饱览天下珍本古籍金石等物于我博览会也可得染此中文才道蕴若有来往万国之人更可从此管窥我中华浃浃大国文采风流岂不是一举而多得说了这一番话高强都不由得要佩服自己一下临时起意竟也能编出这么多道道来看来最近忽悠人的功力见长。 不过他这么忽悠李清照心中也没有什么歉疚之意那青州乃是赵家的旧宅李清照被赵家所不容祖宅没得住见今局促在金石铺子后面她又是借这些金石来纪念亡夫的势必卖地少买的多这利润额可想而知若不是当初右京安排地妥帖暗地里资助了那金石铺子的原老板一些银钱李清照怕是这三年都难熬。 以这样一个满腹才情的奇女子若是终日在柴米油盐之中蝇营狗芶高强简直觉得这就是对我中国文化的一种犯罪啊要是李清照在这样的困境中被迫再嫁乃至遇人不淑高强扪心自问自己心里这一关就过不去。 右京听高强这般说好似其意甚诚美目瞟了高强一眼似笑非笑却也从旁劝说:李姐姐衙内说的是小妹虽不大懂得这金石之道料想须得见得多了收集的多了方好。李姐姐在青州开那金石铺子日常也无甚进项只办得柴米油盐若见到了心爱地金石古籍哪里来的银钱将与人家一去了京城仗着博览会的财力要收多少古籍也有京师地文人大家更为天下之冠彼此来往琢磨相互砥砺姐姐那一部金石录必定能流传千古呢 他二人说了这么多其实李清照就听进去这最后一句。金石对于她只是一种闲暇地爱好死去的赵明诚才是把这件事当作毕生的钟爱来作地。自从赵明诚死后李清照独个儿孤苦伶仃一腔思绪全都寄托在这些金石上头誓愿继承亡夫的遗志写成这部金石录便是她现下的人生目标。至于生活困苦独个的孤单却都还可熬得。 一念及此李易安盈盈而起向高强深深万福道:相公如此高义小女子无以为报惟有来世结草衔环 高强听不得这种话挥手打断:直恁地说适才我也说了博览会铜臭气太浓不足以显示我朝文采朝野士子多以此议论。李易安之才当初便名动京师若是能在博览会主持金石斋必可令天下文士向往平添我博览会的华彩之气此乃是包装之道大大有益于我博览会的声誉。说起来这其实是我沾了李易安的光才是。 李清照闻言脸上一红苍白的肤色上添了两朵红晕显出几分娇羞来却比方才的死人脸多了无数颜色低低道:相公之才高妾身数倍这般过誉如何当的起 高强挠了挠头心说我那是抄袭和你地原创不能比的况且有一些就是抄了你的更是不好意思了只是本衙内脸皮甚厚不像你这么容易脸红罢了。当下含混过去正要商议起程一旁李逵已经按捺不住嚷道:衙内两位娘子说的都是什么莫不是李家娘子要去往京城博览会么敢情黑旋风听这几人拽了半天基本上只抓住了几个主题词而已。 李清照对李逵倒甚是亲切彼此来往的多了只觉得李逵粗鲁不文之中全是一片天真倒胜于世上诸多饱读诗书的无耻之人若不是她随夫遭贬而后又丧夫体会到了人间的炎凉疾苦原不易有这样的认知。当下轻轻点头微笑道:在青州多承看顾这厢谢过了。 李逵大喜双手比比划划道:如此甚好甚好那京城好不热闹博览会上好些酒食常人莫说吃过便听也未曾听过铁牛只是得衙内赏赐吃过一回想念到如今今番随着李家娘子进京便可再吃个痛快还有那丰乐楼亦是好耍 高强听他说得嘴滑说到自己开妓院上头去了当即干咳一声心说作妓院老板的光荣只有本衙内和韦爵爷志同道合这位李娘子可未必能领会你可莫要教我难堪。 哪知李清照却不以为意反而轻轻叹了一声向高强道:相公我那白家妹妹可还好么说话间不胜惆怅之意。 高强这才省起李清照和白沉香原是闺中密友姐妹淘李清照离京之后双方只怕也有通闻问。只是白沉香别后在丰乐楼登台演出遂了平生志愿李清照却遭际如此等到了京城故友重逢该是何等物是人非之叹 正要将那句物是人非事事休吟出来忽然想起这词自己已经剽窃过了当日乃是为了解劝李清照丧夫地哀痛而作现在再说出来恐怕不大应景一时急智硬生生又憋了回去强笑道:白行好的很见了我时也曾问起李家娘子安好。若到了京城大家却好聚。 李清照略略点头眉尖微蹙便不说话。高强正有些讪讪地外面有牙兵传了信进来原来燕青以为他打了任原万众瞩目不宜前来和高强等人相会免得有人看破了高强的行藏因此着他们自行回独龙岗大营去说他会独个上路。 高强原本就在等他消息得了这信便即起身命人将右京一行的行李都用车子装了又讨了一辆行车容右京等女眷坐了迤逦往独龙岗回来。 第七十章 萧让 一路无话等到了独龙岗大营这女眷却不好入军营的右京便住在李家庄高强派几个老成的兵丁并李应手下几个管事相送李清照回青州去打点行囊那许多金石古籍散碎物件搬运起来着实不易。李逵在李家庄转了一圈刚刚跟众人都打了个招呼听说李清照又要回青州去他想想干脆把老娘接到京城去住赶着也一同回青州了。 高强自在独龙岗整训士卒等候宋江消息不提。单说那监军杨戬自从遭吴用所擒在高强手上落了把柄不大好当面和他作对又嫌军中过的气闷诸将都不大待见他便应郓州知府程万里之邀前去东平府驻马。他那些旧日随从被高强打了一顿又号枷示众杨戬面上甚是无光这等内侍的随从原不是宫中惯带的乃是临行时从括田所中拨了来杨戬便渐渐将这些人都疏远了反对新近拨到他麾下的张顺甚为信重虽然够不上曹操对关羽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马金下马银的待见却也是随手打赏日常嘉问把浪里白条直作心腹一般。也亏得张顺作惯了鱼牙子善于察人眼色哄得杨戬喜欢非常在郓州只是逍遥。 忽一日馆外有个书生来访道是有几幅字要献于监军嘉赏。杨戬接来看了小小吃了一惊却是苏轼米节黄庭坚蔡京四人手书各一幅题跋俱全都是真迹。当时这四人书法并称尤其以苏轼的书法为难得他迭经乌台诗案党籍案之劫诗书毁去甚多再加上苏轼在世时不喜欢特意给人家写字都是他身边人和知交亲朋趁时收藏因此更为难得。 这几幅字算得极好的礼物了。看在这些份上杨戬吩咐请来人进馆面叙。他只道是本州什么书生来巴结自己求一个晋身之阶哪知来人到了堂上大大唱了一个喏道:监军在上舟中故人以这几幅字命小生来访。 杨戬大吃一惊。什么叫做舟中故人他前几天倒是刚刚下过一回船便是被梁山所擒的那一次如今来人说的这般蹊跷莫非便是这话儿 只觉得两旁耳目众多杨戬忙将左右都遣退了并张顺也撵在堂下复将来人延至后堂叙话。到了后堂见两旁无人那来人也报了姓名:杨监军小生乃是本州秀才萧让。今来搅扰监军。乃是受了监军的舟中故人所托有一件大事要央托监军。 杨戬犹在惊疑沉吟道:秀才所说的舟中故人。不知 萧让截道:姓吴杨戬手一颤便要作色而起那萧让显然早有准备泰然自若地笑道:杨监军此事于监军有利无害何妨听小生一言若是急切间措置不当却坏了监军自家声名官家面前恐怕不大好交代。 杨戬又惊又怒本待作恐怕对方还有什么手段。又听萧让说对自己有好处的抱着侥幸心理道:且请直言若还要挟于本官时休怪本官辣手无情 萧让脸上纹丝不动叠两个指头道:监军请了监军受命监管招讨司大军职责乃是进剿梁山水寇今梁山势大又深在水泊之中急切难平此事甚明。那位故人怕监军这里迁延时日。但有闪失恐怕又不止当日舟中之祸故此命小生前来送这一桩功劳给监军足下这还不是好事么又哪里说到要挟 杨戬皱眉道:送什么功劳莫非你那故人要投顺官军 萧让摇头道:非也战之未分岂有投顺之理那位故人之意乃是招安 杨戬这下更惊险些脱口而出:你们怎么知道要招安总算还没乱了方寸看萧让的意思倒象是来求自己招安地若是将这句话吐了实对方一起疑心那就什么筹码都没了。 慌即改口道:招安乃朝廷所议本官只可以此上奏却未必可成。只是你那故人来向本官提起此事却是蹊跷本官这里只是监军上头还有招讨司你那故人也只是山寨军师两下都不得作主如何议得 萧让早有准备站起来深深一揖道:那故人心怀朝廷意欲求一个出身日后为官甚便自然朝夕记着监军的好处这一点小小私心却不好对人言了纵然朝廷招安也未必能得遂此心。因此上只得仗着昔日舟中的一点交情来央托监军。 杨戬心中暗骂:便是这么一点事就拿来作我的把柄这吴用忒煞可恼却待作又想:朝议已有招安之旨那高强明明和梁山的盗魁宋江有勾连他那里却按兵不动是何道理若是我这里与梁山搭上了线宋江一伙由此得以招安料来必定对我感激那时再把出蔡公相的言语来拉拢于他一伙则高强那厮的把柄尽可得矣斯时公相重收高强为己用再掌大权我这里自然也是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岂不强似如今作一个监军都无人奉承只在此间局促 这么一想这吴用的招安之议竟是送上门来地杨戬当时怒火尽去笑容满面:萧秀才非是我有意推诿实乃兹事体大我也不得擅专。只是当今官家本是圣明的为你等杀官造反损了朝廷威仪故此派大兵征讨。若是有人能向官家申明尔等不得已之情官家必定怜悯招安之旨也不难得。只是其中却有难处说到这里沉吟不语。 萧让见了自知其意肚里暗骂一声死太监便是要钱一面满面堆笑却将那几幅字都收了回去。杨戬勃然变色还道对方不肯给钱哪知萧让却道:监军明鉴这几幅字乃是小生平素无事临摹之作难登大雅之堂只作敲门之用这厢另有厚礼。一面说一面袖中将出一叠钱引来。 杨戬一瞟那叠钱引足有百十张之多。上面一张写的分明乃是一百贯面额则这一叠不啻万贯之财抵得过宰执大臣两年的所得。他虽然身在宫中惯见财货不过这一笔也算是大收入了登时回嗔作喜一手接了过来揣在袖中。笑道:秀才直如此相戏乎一面又望望那几幅字还是有些难以相信竟然都是赝品。 萧让长揖道:些许小礼不成敬意。那位故人说道只需成就此事必当重重相谢百倍重礼在所不息只望监军成全则个 杨戬一听还有一百万贯好收那头脑就如同遇到了十二级台风的风车一般转的飞快即道:是了。你等迫于生计。啸聚山寨却不忘朝廷和官家心中常怀忠义。与那等打家劫舍的强人又是不同。待本官将你等这些情状上奏官家必然降诏招安为尔等大开自新之路。你那故人率先投效当得一桩功他又是曾读诗书的本朝最重文学之士便赐一个出身也不为过。本书转载bsp;萧让原本得了吴用之命便是为他自己求一个出身为此不惜重金贿赂杨戬。见杨戬答应的爽快萧让心中却也松了一口气。暗道:天可怜见只望这一件事平安得成我一家尚有团圆之望原来这萧让一直住在郓州城里给人写字教书为生。他与吴用本是素识近日承吴用派人来说要作一轮法事需用萧让大笔一挥便将萧让赚到山寨中转头又去把他一家都给请上了山要萧让下山去找杨戬说及此事。并不得泄漏分毫。若是萧让不从或者暗地给官兵通风报信或者此事不成那就是一家大小统统人头落地别无二话。萧让虽说也有些花拳绣腿在身怎当得梁山虎狼之师更兼一家十几口的性命都捏在吴用手中只得应承。 如今杨戬既然答应萧让却不知这背后牵涉到朝廷中极隐秘地争斗还道这太监贪财看在重金份上愿意代为禀告朝廷。当下道一声静候佳音便出门回家去了因吴用叫他在本州住着等候消息因此萧让仍旧住在自己家中只是少了家人做伴独个儿悲愤也不足为外人道。 杨戬送走萧让将那一叠钱引收到箱笼中却又取出一封书信来看。这书信乃是朝议决定招安之后蔡攸火将这消息送往杭州告诉蔡京蔡京便手书写了这封书信命人加急送来给杨戬昨日刚到。 杨戬本已看过一时不得要领今日与萧让一席谈却又有心得。看这封信原来是蔡京得知朝议招安之后嘱咐杨戬要设法玉成此事并务必在这中间示好于宋江将他拉拢过来。蔡京信中说地分明: 今上虽好游乐于朝政并非无心。今朝政以理财为先高强以应奉局钱庄博览会等几事理财之能人皆服之士大夫间亦有称誉者。此子春秋正盛士林中根基却浅官家期以无党或者托以朝政也未可知。若高强先入宰执则右相有士杰左参有梁子美尽我党人也高强又与我蔡家有婚姻是乃宰执大臣半出我门于是官家岂肯将太阿倒持再用老夫为相乎 而高强前功未赏遽出为招讨官家又将枢密正位虚悬其虚位以待之意甚明恐其梁山底定之日便是高强入主西府手握枢机之时。因此梁山之事便是老夫重收高强此子为己用的最后时机稍纵即逝切切切切 今闻朝议已颁招安之旨吾儿以为高强与梁山素有勾连招安之事一言可决是梁山可旦夕而下此功必成是也乎老夫以为非也前此用兵进剿戎机决于高强一人彼宁舍却梁山上数万条性命只需与盗魁宋某内外勾结尽可大获其功我却无力分之是乃高强全握此功也我又何从入手命汝为监军伺彼阴事而待之者聊以备无也 今则不同盗魁宋某为高强居匪中数年今获招安必乃其所望。然彼一旦招安不复囊时之用往日之事亦不得泄若我为高强必当杀之以绝后患彼能为数万盗之魁岂无中人之智不虑及此乎我若从中取事向盗魁宋某开示利害其必以我为倚仗令高强得复为我所用则其身乃安舍此更无生机是以招安一事其实乃我之良机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汝当尽力成就此事就中设法示好与盗魁宋某宣扬我之筹算以收其心。 蔡京的意思是招安反而给他提供了一个大好机会因为招安之后高强知道蔡京已经察觉了他和宋江之间地关系如果宋江在朝为官蔡京大把的机会和他接近收买宋江以获取高强的把柄。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出现最好地办法就是杀人灭口。杨戬只需要尽力促成招安间中寻找机会向宋江说明其中的利害则宋江明了自身的处境之后惟有投向蔡京这一边以迫使高强不得不俯听从蔡京的命令帮助这个老权臣重新掌权。从高强的立场来说蔡京现在已经是六十五岁的老人就算重新执掌相权顶多十年也得交班了以高强这般年轻大可忍耐几年总好过这件秘事揭出来落地身败名裂的下场。 杨戬将这封信看了又看再砸摸砸摸萧让所带来的信息:吴用乃是梁山军师此人想要为他自己求一个出身大可以此胁迫他为我效命将此中利害告知宋江却是不妥此事关系到蔡公相和高强越少人得知越好还是要那吴用制造时机俾我得以向宋江说明利害料他不敢不从。 杨戬细细想了一番自觉已经有了头绪想想自己为蔡京立下这般大功他日自然受用不尽禁不住得意。忽然又想:这招安便要申明梁山为何造反若是高强和那宋江将这造反的缘由尽数归到我那括田所上头我岂不是作茧自缚 回心一想却又不妨事:前此蔡学士将那杜公才送交朝廷治罪括田之恶可尽数推到他头上借他这一颗脑袋既可安抚梁山众人又可解我之难何乐而不为想到好处不由得乐不可支。 他在房中笑地诡异却不提防隔墙有耳谁呢正是浪里白条张顺。张顺得了高强和李俊地吩咐待在杨戬身边行走日常只是关注杨戬的诸般动向。今日萧让这一个陌生人忽然前来张顺便留上了心及至杨戬见了萧让三言两语便吩咐左右退避分明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张顺哪里还不知道事有蹊跷 偏偏杨戬这间内堂经过整修周围都没什么藏身之处因此杨戬甚是放心。张顺对这间内堂也早已留心费了数夜功夫在墙壁中凿了一个孔放了一根铜管一头连到隔院自己一个部下的房中以此偷听杨戬地密事。 今日这铜管却是初用音质不大好听地有些模糊再加上张顺对全部情况不了解听来只是似懂非懂。不过这舟中故人的身份却被他这个曾经在吴用船底下憋了半个时辰气的浪里白条给猜了出来杨戬收了吴用的钱财哪里能有什么好事 却好张顺识字火急写了一封密信用蜡丸封好吩咐心腹兵丁拿出去交给郓州城里时迁的手下叫他火传往独龙岗大营交给高强。 第七十一章 托梦 那日宋江溜出了岱庙后门有时迁将他送到外面绕了几条街出来与梁山上同来的众好汉汇合一同又回梁山去。此次陪同宋江下山的有朱仝雷横吕方郭盛杜千宋万几个头领并精干喽兵二三百人前面四个都是宋江自己的心腹余外杜千宋万都是梁山的老资格宋江上山之后就靠边站了这次还是吴用钦点他们出来保护宋江。 适才乱中不见了宋江众人正自着忙好容易寻着了也不疑有他欢欢喜喜回梁山去于路只说那一身花绣的少年相貌俊品这一身小相扑的功夫更是精到任原那样的铜浇铁铸金刚人物竟也被他三两下颠翻了;朱仝却说任原的徒弟动手抢利物太过下作明是欺负燕青势单力孤说的雷横在一旁笑:哥哥说的是若是我梁山作这事时自然埋伏下人手暗藏机弩先将那张小闲射死了再将利物尽数卷了去官兵虽多这许多百姓乱起来却哪里禁止的住众人一时都笑道说的是。 路上见了落单人客众好汉少不得动手些利市赚点路费什么的也不必细说。宋江回山吴用率山寨众人下山接了备说来时见闻大摆酒宴又是一场热闹。 次日宋江早早起来吩咐擂起聚义鼓不片刻梁山大小头领除了在外开酒店探听消息的几人离的远在山寨众人都到。眼见众人齐聚宋江眉尖紧锁道:众家兄弟今日擂鼓聚将非为别事我夜来有一梦醒来思之委实可畏故而要请众家兄弟分说分说。 众人都是绿林好汉多半是不大识字的。闻说宋江要说梦刘唐把手去指公孙胜笑道:哥哥要与人说梦何用这许多兄弟便是一清真人足矣有鬼他也拿得 一时哄堂大笑宋江却面不改色道:众兄弟休得轻慢愚兄这梦作的蹊跷敢是上天有意降旨于我。说及我一伙兄弟前程之事也未可知。 众人见说的郑重也都收了笑声听宋江说这梦吴用在一旁轻摇纸扇公孙胜下闭目养神这两个只作浑不在意。要知道宋江能稳坐这寨主之位至少有一半是托了他那天书的功劳上应天星的人物何等了得他既说是上天有意降旨。便没什么人敢轻忽了。 昨夜这梦。愚兄正在山寨端坐有一个长人手拿弓箭。走来对我喝道某乃晋朝嵇康是也单身到此只为收捕你一干贼人早早归降免我手脚我一时恼火便上前用刀劈他哪知刀到之时那人只是无事原来刀头已自折了;再向兵器架上去兵刃时却见件件伤损不堪用。愚兄无奈吃那厮擒了。 被擒之后。愚兄自分必死也不言语。当有军师领将你等兄弟膝行进来为我求情说道情愿归降朝廷以活我性命。那人却是大怒说道我等几次三番与官兵对敌杀伤百姓无数数个州军糜烂。罪莫大焉。今擒了愚兄众兄弟才说归降显是其心不诚。便喝令左右三班将你等兄弟尽数拿下号令推出斩愚兄挣扎起来时却见头顶四个青字乃是天下太平。 宋江说完了梦忠义堂里寂静无声。众头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多半都是一头雾水外加三分惧意。也难说这些人太过迷信当时的教育条件下再加上不大识字宋江又素来以天星下凡自居一贯以此洗脑他的梦境又是这般诡异不吉众头领心里一时都有些毛毛的。 吴用在一旁本是泰然自若听了这个梦把眼睛看看宋江心中却吃一惊:似此分明是说要招安了宋江一向是要招安只愁朝廷中无有内应少了言事之人因此不得门路如今却骤说此梦遮莫是下山路上遇了什么人却不曾听得杜千宋万说起有甚蹊跷人煞是费解。若说不是我虽然劫了萧让家人让他去找杨戬说话还没有回信送来这宋江当不知晓若知有这条门路时借这梦境说出招安地主张来倒还有些道理。 一壁正在寻思一旁的梁山头领却都望他吴用惊觉这才现宋江正在点自己的名:军师你乃上天天机星下凡善识天机可与我解了这梦。 吴用心中暗骂心说这天机星可都是你派我的我几曾说过了其实作天星自然好处多多当初吴用被宋江这般说时心里暗爽脸上默认也没见他有什么怨言。 此时逼于形势吴用只好一面揣测宋江的心意一面顺嘴乱说:哥哥梦中之人自称嵇康这人乃是晋朝名士写了几篇文章大大有名有什么与山巨源绝交书 话犹未了燕顺已经跳出来道:绝交我等兄弟只是义气深重同生共死哪里有什么绝交的道理不通不通余众一听也都鼓噪起来。 吴用暗骂这真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见众人闹了起来吴用索性不说话反是宋江替他解围说什么军师乃是天机星下凡言语中自有玄机这天机岂是轻易泄漏得的众人这才息了言语听吴用继续说话。 吴用咳了两声续道:嵇康字叔夜方说到这里宋江却把手中酒杯一松掉在几案上失惊道:字叔夜愚兄恍惚记得那济州东昌府知府便唤作张叔夜这嵇康敢是应在此人身上 吴用一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早有神算子蒋敬跳出来道:哥哥记的不错那济州狗官正是唤作张叔夜前日擒了我山寨弟兄陶宗旺便是他只这厮竟是狂妄要捉我水泊全伙却不想我这里也正要去打他就为陶兄弟报仇也 宋江点了点头忽又惊道:此人姓张我那梦中之人乃是一名长人手持弓箭。弓长二字合起来不正是一个张字这说得明明就是张叔夜了 吴用大吃一惊心说这梦编地果然好不是有心人决想不到这么细致见堂下众头领都在那里懵已经基本上接受了这个说法吴用心中暗懔这要不是大家手笔怎会一个梦编的如此巧妙。叫人细细推敲之下若合符节 武松在旁一直沉默不语见宋江说到这里才出来道:哥哥你敢是忧心那知府张叔夜遣兵要来打我山寨么好教哥哥安心不是作兄弟的夸口我梁山自来大敌只有方今三路招讨高强一人每每损兵折将都是在这人手上。除了他之外。朝廷但遣来别个将帅。都教他两个前来一双回去直的来。横的去众头领听说武松说的豪气也都叫好却都没想到他口中这个梁山大敌的高强不但是眼下梁山这局面的一手缔造者更与说话地武松是师兄弟之亲。高强拜师鲁智深的消息江湖上原本没有多少人知道当初就连一直跟随鲁智深地曹正都无从得知更不用说这些梁山好汉了因此武松和高强地关系也没有泄漏之虞。 宋江点了点头。却又忧心道:众家兄弟若说别个将帅我梁山自是不惧。只那三路招讨高强实是我梁山克星。前次晁头领前往大名府干事归途被这厮截杀尸分离又有董平兄弟新近上山献计趁雪去打郓州又被这厮雪夜急赶一百五十多里。生擒活捉了去更饶上鲍旭白胜二位兄弟。今番用军师计策大举出兵又吃那厮一个败仗若不是花荣贤弟舍命断后险些不得回归山寨。只可惜了我那花荣贤弟一面说一面又哭了起来不过现在他已经从高强那里得知花荣还在生的消息这却是假哭一场仗着宋江的演技足可配得上两三座小金人却也不露破绽。 如此长官兵士气灭山寨威风地话语从宋江这个梁山之主的口中说出来却叫人反驳不得。前面两场还有地说花荣却是梁山数一数二的悍将堪称智勇双全的麾下老万营号称如狼似虎却被高强截杀在渔港花荣一战而没梁山之人闻知此消息怀恨之余却也暗自惊心说是为之胆落也不为过。因此宋江这一哭堂上气氛颇有些沉闷。 宋江见此情景暗赞衙内好计策料我梁山大众之心便如亲眼所见一般一旁吴用在这时候本该说话无奈方才宋江的话中有意无意将出兵失败的责任归咎于他用兵不当他也确实挺不起腰杆来说话只得默然。 宋江哭了一会收了悲声叹了一口气道:众家兄弟想我等水泊聚义忿怒当今朝中多有奸佞心存忠义之心故此这聚义厅改作忠义堂又竖起替天行道大旗为的本是逞我心中一快申我百姓疾苦却非为了反抗朝廷此乃我等兄弟一片赤子之心。 不期形势日非我梁山连年与官兵累战被朝廷视为反逆派了招讨司并周围州军大兵来剿竟将我当作了乱臣贼子一般我宋江每日思之忧心如焚倘使身死为贼没于地下徒令宗族蒙羞这一片忠义之心永沦地下岂不枉费这大好七尺之躯其实别人说这话还罢了宋江顶多只得五尺出头比武大郎虽然好些却距离七尺男儿的标准相去甚远。只是他是作大哥的兄弟们需要给他面子这时又在说些要紧地话并没有什么人敢笑他。 宋江说到这里武松又出来道:哥哥直恁地无谋朝廷虽是兵甲犀利却无水军我梁山深处水泊之中他哪里奈何的了我若要打我梁山可得先问过阮家兄弟地阎罗手段阮小七绰号活阎罗听见武松抬举自己胸脯挺地老高。 宋江却又叹气望见阮小七的面色顿时阴沉忙道:贤弟不是作哥哥的信不过你地本事实是朝廷兵多将广眼下虽无水军若真个要打我梁山时万千条船也是办得几万兵将也调遣得贤弟纵然英勇谅也架不住无穷无尽的官军杀了一批又有一批贤弟纵是浑身铁打又能捻几棵钉阮小七见说头也低了下去他虽然勇猛豪爽也不是少根筋别的不说当日高强从青州带兵到飞虎峪截杀晁盖麾下只有一千多骑史文恭地人马也被计算在内等到雪夜奔袭捉董平时已经四千龙骑兵了到这次李家庄大战前后官兵不下两万。如今听说扎营独龙岗朝夕操练人马又开始打造战船那大营扯的无边无沿正不知多少人马阮小七夜里偷偷驾船去看过几回怎的不知 公孙胜在一旁一直闭目养神这时忽地睁眼道:哥哥既这般说料想有个计较可保我兄弟长久安乐。小弟愿闻其详。 公孙胜乃是实力派高强却一直将他的身份瞒着宋江只有石秀和他单线联系因此宋江在筹划招安之事时还深以他的动向叵测为忧。现今听公孙胜这一开口正和自己象说相声一般将这话头只往招安上引心中不由得大喜脸色却仍旧不动:道长谬赞愚兄又哪里有什么妙计只是与朝廷为敌终非长久之事我意还是招安为上。 这时再提出招安众头领便不像之前那样抵触情绪强烈了花荣这一败可以说败的恰到好处人人心里都会想:花荣都败了换我还不是一样招安虽说不得自由总好过不得好死罢 武松却又道:哥哥你前日说招安小弟只当你心下怯了还不以为然今日方知哥哥实是忧心我梁山这许多兄弟用心良苦小弟感激无地哥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以赎当日无礼之罪说罢纳头便拜。 宋江心说演的好俩人只是对了一遍剧本台词都没会过就能这样丝丝入扣实属难能忙离座将武松扶起招手唤众头领都近前来道:众家兄弟人道是百年修来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等今生有缘作此兄弟又是几世修行方得宋江虽然不才却想与众兄弟共此一场因缘即日起当努力设法招安作了朝廷官员众兄弟齐齐得一场富贵岂不是好说到动情之处宋江七情上面声音中都象能滴出真情来如吕方郭盛这一等年轻热血地头领早已听的泪流满面。 一众人正是情绪高涨的时候吴用慨然而起大笑道:哥哥说的好当日在那独龙岗渔村船中可记得小弟说什么话来我梁山招安大事便应在那日船中之人的身上他忍了宋江这半天眼见宋江已经收拢众心大家都愿招安了这时候若不出来摘桃子那还叫智多星么 宋江心中却在叫苦他见已经使得众人归心正要按照事先与高强说好的计划将张叔夜的招安之道说将出来描绘一副美妙的前景让众人欢喜一下然后静等着高强那里派了使者来便可全伙招安。被吴用这斜刺里杀出那招安之事却要从杨戬入手了此人乃是朝中宦官又不像高强那样和自己一直打交道的谁知道这招安之事有什么变故若坏了高强地大计他宋江有几个脑袋够高衙内去砍的 心念电转下已然有些明白吴用这般上心必定是和杨戬有了什么协议他这招安之道虽然还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他吴用所得的好处一定小不了宋江想到这里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说好你吴用竟敢吃我宋江嘴边的食你长几个脑袋 第七十二章 谈判 宋江心中虽恨面上却不好作已有人向吴用道:军师所言何意 吴用眼下其实还没有得到萧让的回信不晓得杨戬到底什么态度因此摘宋江的桃子是必须的说到具体的招安事宜就不能咬死了。好在身上披着天机星的光环弄些玄虚也无人好说话吴用轻摇纸扇故作高深只道:众兄弟切莫着忙不久便知此时却说不得以免泄漏天机干系非小。 宋江听他这般说也乐得先把眼下对付过去便即吩咐众将这几日谨守山寨不得轻易外出以免横生事端影响了招安。他回了本寨吴用却跟了过来旁敲侧击地问宋江打算如何招安。 宋江哪里能告诉他只道:我既有这梦想必招安乃是定数谅来应在那济州府张叔夜身上只需派一位伶俐的兄弟前往济州打探消息相机行事自然见了分晓。 不待吴用说话宋江截口道:军师贤弟你当日捉了杨戬想要在此人身上成就了我梁山招安大事用心原是好的。只是你却不想我梁山上多有左近渔民与水泊边的百姓表里为亲那杨戬却创设括田所在水泊左近干尽了坏事正是我梁山的对头你去找他谈招安之事哥哥我好有一比乃是缘木求鱼不独不得成就倒敢在兄弟伙中落了老大不是。 吴用闻听脸上变色。他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不过梁山招安乃是大势所趋所争者无非是团伙和个人招安之后的待遇高低如果想要谋求一个好出身就必须在招安之事中有突出表现才行。他本是一个乡村不得志的教书匠若非如此也不会听了十万贯应奉纲便即眼红拼了杀头的危险去劫了那一票。如今既然有这样晋身的机会饶是明知机会不大又怎么不搏一记 此刻听见宋江这般说正有些下不来台宋江那里却又换了脸色道是前次用兵不当李家庄没有打下来反而损兵折将。按照梁山军法本该问你擅调大兵之罪姑念山寨新遭大败又要寻求招安正是用人之际故而不加责罚。今吴用若是在招安之事上擅作主张坏了全伙招安的大计两罪合一定要重责不饶。 吴用登即变色不敢再说。心中暗想:这厮见我上次不需经他号令。便能调动许多兵马下山已经存了忌惮之心莫要给了这厮口实。反来降罪于我到那时可无处喊冤。当即作恭谨状谢过了及时雨大哥的仁义自出帐回本寨去暗地使人下山去问萧让消息不提。 却说宋江在山寨度日如年只盼高强那里使者到。过了两年不是两天山下有人飞奔上来。说道山下酒店接了几个人道是济州府张叔夜的使者求见大寨主宋江。 宋江闻言大喜知道是那话儿到了忙叫好生接上山来一面擂鼓聚将升帐忠义堂。等到那人接上山来宋江见了暗吃一惊心道衙内好大胆子。竟派了这人出来 你道是谁来人一身轻袍神情潇洒相貌俊品举止得宜任人见了都不由得生出一种亲切感正是燕青燕小乙。 宋江所惊者不是为别这燕青前几日才在泰山岱岳庙前化名张小闲打翻了任原几万双眼睛看着这其中几双眼睛现在就在忠义堂中若是被人认出来联想到我宋江身上如何了局其实宋江这纯粹是做贼心虚就算朱仝雷横等人能认出燕青就是当日打擂的人又能查出他和高强地关系不同一般却也万难想到宋江当天在混乱中一时失去踪迹竟会是与高强联络;更何况燕青当日打擂时围观的众人又没有望远镜能看清他面目的人恐怕不算多若是燕青现在脱下外袍来将那一身花绣露出来只怕被认出来的几率还得高一些。 燕青向堂上宋江唱了一个喏又团团一揖曼声道:某家燕青今受大名府及京东三路招讨司高相公之命特来招安梁山诸位好汉有高招讨书信奉上。袖中取出一封信来交给一旁的小喽啰。 宋江接过这信却不忙看其实他不用看也知道里面写的什么开始念自己的台词:兀那燕青既是招讨司之官为何适才山下报称乃是济州府的使者众头领刚刚进到忠义堂都是现在才听说济州府张叔夜地使者上山前两天宋江说梦决意招安的情景犹在眼前一听与张叔夜有关俱都关切。 燕青微微一笑道:宋寨主请了这一场招安之事本是出自济州府的上奏官家览奏之后深觉有理方才降旨饬令我招讨司商济州府奉行招安因此某自称济州府使者也不为错。 众头领一听说是张叔夜上奏招安轰的一声都议论开了。原本梁山甚有纪律忠义堂上这样的正式场合不大会胡乱喧哗不过宋江前日那场戏演的太好众头领印象深刻对于招安和张叔夜的联系已然深信不疑现在见到来人这般说果然招安是应在张叔夜身上不由得对于宋江这一梦的灵验更为信服做梦都这么灵显然是天星下凡无疑众头领望着宋江的眼光更增几分景仰。 宋江对这样目光的变化自然了然心中暗自得意对高强更添几分敬畏。这时先点了点头而后拆开燕青所带地书信来看。看信时宋江一言不脸上表情运足瞬息百变将平生地演技尽数用上忽怒忽喜忽惊忽忧那张脸像演川剧变脸一样换个不休。 他这般做作当然是作给人看观众就是下面站的这些头目要知道招安这样的大事关系到梁山每个人的命运在场的人哪里能不关心即便是吴用这样另有打算或者公孙胜这类心里笃定的却也要加以关切。 宋江将信看罢其实是演完了抬头向燕青问道:兀那使者我山寨与你家招讨战过数场彼此胜负未分。怎的便说招安难道我山寨怕了你不成 这话一出那些已经在下意识里接受招安的头领都有些楞雷横便偷偷问朱仝:哥哥宋江哥哥前日信誓旦旦说要招安为何今日来了使者招安却又说这等话 朱仝较有谋略一捋长胡子小声道:兄弟。你这就不知了宋江哥哥这等说话才是道理。你想一想纵然朝廷要招安我梁山可是到底如何招安招安后授予何等官职咱们又得多少赏赐以后前程如何都得和来使一一相谈这其中只要退一步。往后咱们大伙的日子便难过得一分。宋江哥哥这般说。正是向来使显示我梁山并非没有自保之力朝廷若要招安。须得拿出点成色来这才是谋事之道宋江哥哥果非凡人也 雷横听了大为叹服周边几个头领也听到了朱仝这话暗中对宋江都挑大拇指叫好。 单看燕青不慌不忙:我招讨司与梁山战了几场确乎胜负未分听说梁山有大将花荣智勇堪夸我招讨相公也曾听闻。不知花头领现在何处 忠义堂里众头领一听齐齐变色燕青这话分明是挑衅啊花荣都死在官兵手中了现在拿来说事不是明摆着说梁山不是官兵的对手么当时只听忠义堂中呼喝连连呛啷之声不绝于耳许多头领都将刀剑拔了出来目光只看宋江。只消及时雨一声令下立时将来使剁为肉泥再与官兵重新开战。 宋江却向堂下一摆手示意慢着向燕青冷笑一声:我花贤弟如今何在来使可是急于探知花贤弟的去处离此不远若是来使想去时我这里相送一程却也方便。众头领听了宋江这话大声叫好这等绵里藏针的话比之喊打喊杀高明太多无怪乎人家能作几万人的老大了。 燕青却洒然一笑道:不劳梁山诸位好汉相送某家动身之前刚见过花头领来花头领还有一封信托我转交宋寨主足下。 这乃是活生生的鬼话梁山众人一时都呆了。宋江却依旧稳如泰山只是语声微微颤抖:呈上我看这语声的颤抖恰到好处于故作镇定中现出惊诧和关切来的是神作。 燕青心中一面感叹一面却想:如此城府之人纵然不会将衙内的隐秘泄漏出去他招安后手握如此重兵久后也必定妨碍衙内大事岂可不杀袖中又取出一封书信来交给小喽啰。 宋江接过这封信显然甚短但宋江的神情全是一片激动而且越看越激动看罢将那信紧紧握在手中举拳向空中用力一挥叫道:天可怜见我花荣贤弟竟然未死刻下正在官兵大营之中养伤黄天在上我兄弟但得重聚宋江设三百六十罗天大瞧祷谢上苍 众头领听了一片哗然内中张荣与花荣最好花荣已经有意将自己妹子许配给他结成郎舅之亲当日花荣断后之时张荣并没在场若是在时这人定是跳船游水也要去和花荣死在一处。而今听说花荣未死又有信来这一喜正是非同小可三步两步抢上来伏到宋江案前连声问:哥哥此话当真 宋江不答双目流泪将手中书信递于张荣。张荣接过看时他与花荣交好自然认得花荣的笔迹只看了两眼见字迹用词语气无一非花荣手笔情知此信是真禁不住仰天大叫一声:花荣哥哥竟仍在世天开眼天开眼呐语罢双眼中泪水直留下来伏地大哭对天连连叩不已只几下额前已经流出血来。 张荣素来性情爽直和花荣的交情又是人所共知他这样一个铁铮铮的汉子哭的如此伤情便是铁人也要动容。何况在场众人多有与花荣交好纵是交情平常者也敬他武艺高强为人义气当日闻知其死讯时谁不落几滴泪骂两声老天不佑好人因此听得花荣尚在人间忠义堂里一片沸腾有哭地有笑的。一时竟没人去理会燕青了。 吴用在一旁却已经呆了。他这日已经得了萧让那里传来的消息得知杨戬应允上奏招安料想这监军是可以直通官家的招安大计必然得售自己的前程也有了指望那是何等地兴奋恰要向宋江去邀功趁便将招安地事权揽到自己手中不想立时接到了济州使者前来的消息。 若是宋江从别人那里先行招安了。他吴用岂不是一番心思尽成画饼不但如此业已许了杨戬地功劳也落空少不得要被这位入内内侍省都知记恨以他招安之后地武阶小官顶多不过七品若是被杨戬这么一个大人物整天惦记着他还能有什么前程保命都来不及了 因此听到这消息的那一刹那吴用便下定决心无论用什么手段。必要将宋江这次招安给搅黄了。让招安的轨道回到他吴用的轨道上来回到杨戬的轨道上来其实此时吴用的心中。未始不生出一丝悔意:早知朝廷会主动派人来说招安何必搞那许多事情如今这正叫做骑虎难下往前一步纵然遍地荆棘还有一线生机若向后一步死无葬身之地 自打上堂来的那一刻吴用就在想着要如何寻个岔子搅了这次招安谈判。不过宋江从一开始摆出地态度就非常得体他也挑不出毛病来只得权且隐忍。不想随即说起花荣之事。来使居然主动挑衅吴用心中大喜还道使者过于狂妄群情激愤下若是自己再加油添醋一番宋江下令斩使立威也有可能的。哪里知道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来人反手变出一封信来花荣居然没死这一下。梁山众人心中被花荣之事挑起来的怒火顷刻间尽皆成了欢喜和庆幸连带着对于来使地好感也必定大增他吴用哪里还下的了口 吴用又惊又怒饶是他智多星名闻一时这时候也是苦无良策。好容易想到从这封书信上找出点岔子来张荣却一把将书信揣了起来叫道:诸位哥哥这封信小弟要拿去与花家妹子看了她这几日思念哥哥以泪洗面眼见得一日瘦过一日性命便在顷刻小弟救人要紧诸位哥哥见谅一声喊过揣着信就向堂外跑。 吴用一个没赶上宋江已经哈哈大笑脸上犹挂着泪水道:张贤弟且去救你那没过门的花家妹子要紧愚兄这里用你不着众头领见此也都大笑有些人笑出了眼泪有些人却把脸上的眼泪都笑的没了。花荣既然不死张荣这婚事便有了着落也难怪他跑的这么快。 吴用在那里只是跌足急的犹如热锅上地蚂蚁眼睛死死盯着来使脑子里飞转着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哪知他这里盯着燕青燕青若有感应忽地向他这里望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却向堂上宋江道:宋寨主我家招讨相公当日在阵前见花将军智勇足备心中爱惜因此命人救了花将军下来不但延请江南建康府神医为他诊治更亲奉汤药这才救得花将军还阳。 宋江听了转下案来向燕青深深一揖作礼:荷蒙招讨相公救命之恩我与花荣兄弟义为兄弟情同手足花贤弟若是不在宋江义不独生招讨相公救了花贤弟便是救了我宋江一命如此大恩不知如何谢得 这话着实肉麻在场虽然大多感激除了宋江再没有人能说地出口。燕青就着话头上前拉住宋江笑道:宋寨主何出此言我家招讨相公虽说朝命在身不得不出兵与梁山对敌其实深知山寨多有豪杰俱是心怀忠义地朝廷赤子所以啸聚山林者乃是括田所官吏不当人子滥施淫威所至。因此纵然对敌也不欲多杀人命济州张知府这招安之议也是深得我家招讨相公之心一并向官家进言这才有御笔降下德音准予梁山招安。 宋江忙道:若说高招讨这份威德原叫人钦佩但不知我梁山十万之众朝廷待如何招安这是要紧问题不得不问。 第七十三章 暗盘 燕青笑道:朝议以为梁山既大这招安虽是美事也是大事须得小心从事方好。某今番前来只是打个前站看一看山寨中的情形有多少头领有多少精壮众头领心愿如何一概都得分明而后向招讨相公禀报了这才好定招安之策。 吴用听到这里好容易逮到机会立时冷笑一声道:燕使者说的好轻巧凡此种种都是我山寨机密关系重大岂能让你几句言语都尽数抖露出去怎知你不是朝廷差来探明我山寨虚实的细作以便官兵前来攻打 这话一说众头领原本较为激动的情绪都平静了不少有些人看燕青的目光中已经带了些怀疑。吴用这一手确实漂亮梁山自从势大以后官兵不敢正视众好汉所到之处都是横冲直撞全不将官兵放在眼里能让他们敬畏一下的也就只有高强所部招讨司军现在又添了张叔夜的济州兵。现在来使虽然说是招安可是凭空口说却不见文字有道是兵者诡道焉知这不是朝廷用的缓兵之计 燕青望了望吴用又是一笑全不将周遭的怀疑目光放在心上犹如居家拉家常一般向吴用道:这位装束与众不同想必便是梁山军师智多星吴用罢多智者必定多疑古人诚不我期啊哈哈仰天一阵芜 吴用沉住了气眼下乃是关系到日后大半辈子荣华富贵还是吃糠咽菜的要紧关头吴用把平生的心力全都用上了冷笑道:尔有何言便可直说休弄这等玄虚。 燕青笑了笑忽地把脸色一正:吴军师若凡事不容我闻我见自是无妨燕青回去禀告招讨相公。只说梁山愿受招安。招讨相公必然大喜便问某家如今梁山头领几人愿得何种官阶须向朝廷请下多少官诰梁山共有多少人马多少百姓有多少人愿得从军有多少百姓愿仍旧回家务农。须请朝廷颁下多少赏赐拨给多少军额某家只好向上回禀相公梁山头领多少不知人马多少不知百姓多少不知愿求何等官阶赏赐一概不知这个唤作一问四不知。 众头领听燕青说的轻松面上都缓了想想也是道理既然说了招安。倘使连头领多少人都不告诉人家。这安如何招法总不成叫朝廷把梁山划出来给他们居住每年再供给粮食若干这种条件想想也不可能成功。朝廷招安向来是以贼为兵都得划入军籍的招安之时自然须得清点。 吴用被燕青说的噎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若是强词夺理堂中这许多头领都在显见得对于这使者的说辞和招安诚意都较为认同他的话倘若没有什么道理众心不服多敢生出事端来。智多星毕竟有些急智见这般说法难不倒来使。便即缓和了语气道:兹事体大又是来的突然我山寨总须商议定当才好上复使者。今日使者初到不忙商议大事且请吃些酒席在山寨住上两日待我等商议妥当之后。报于使者回复招讨相公便是。 燕青见说也点头应允:自当如此。某上山之前招讨相公面前曾经言明此番上山最多三日便回迟则此事不谐相公只作某家遭遇不测罢了。众头领听了又不禁有些钦佩眼见燕青这么个俊俏地年轻小伙子孤身闯入山寨面对大众侃侃而谈事先竟已经将生死至于度外这份气度可不比寻常。 宋江见吴用出来搅局心中老大不快好容易等到双方说合了忙吩咐人摆酒:给使者接风洗尘共庆我梁山众兄弟招安有望众人齐声应了自有宋江的亲兄弟宋清安排酒席这人旁的本事一概没有铁扇子的外号还是来到梁山之后应景起的其实哪里会用什么铁扇子花名册上写他是专责安排酒席头领一员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司务长罢了干这活却是他的本职。 想那燕青是何等人物自小受卢俊义的栽培十几岁便名闻北京青楼瓦舍中有名地风流浪子当今天子面前也进退自如哪里将这点酒席放在眼里席间挥洒谈笑敬酒使拳行令呼卢燕青样样都是拿的起放的下口角生风更说得人人都欢悦间中起身歌舞一曲却又是信手拈来现场原创一个酒席竟成了燕青的个人秀场。 众头领虽然来自三山五岳却大多是乡野人物哪里见过这等风流蕴藉一个个都看的呆了心中暗生敬慕之心都想这朝廷人物果然非比寻常我等每日大碗喝酒却哪里晓得酒席中偏能耍出这许多名堂来真个叫人叹为观止。又听燕青说起汴梁繁华有丰乐楼有博览会形容的好似天上仙宫一般单单酒水的名目和酿造方法说出来就够众头领听了再听说招安之后当可进京揽胜享受这般富贵有些如雷横一般胸无大志之辈已经乐的嘴都歪了。 一顿酒直吃了三个时辰日头落山方休燕青一人力敌梁山这许多头领仗着练就的好底子再加上青楼中练就的躲酒解酒等本事到这时竟还没醉只是脚步歪斜眼神迷蒙说话已经有些大舌头了。吴用暗地里吩咐几个头领上去敬酒间中想套燕青地话却不料燕青说来滴水不漏更将朝廷招安地诚意大大夸说了一番众头领不由得更信几分。 眼见不得要领吴用只得提出天时不早今日尽欢先送来使和几名随从回房歇息宋江瞪了他一眼也只好答允了。燕青同来的原有几名随从俱都是亲兵小校的打扮里面喝酒外面也没闲着这几个人酒量不济早已被灌地七歪八倒人事不知吴用叫都扶到大寨旁的小寨去歇息又命阮小二带人把守。 这边许多头领也早已醉了都教扶回本寨歇息。宋江转身回了自己的下处。不一会吴用公孙胜武松阮小七等几人都到这几个便是目下梁山较有权势的人了聚在这里自然是要开小会讨论招安的具体事宜他们一旦商议定了余人大多只有听从的份有点类似于现代地代表大会其实真正作主的却是几个常委的会议。 宋江见几人坐定。除了阮小七适才和燕青拼酒有点喝高以外余人都还算清醒便叫人取热豆汁给阮小七解酒一面向吴用道:军师前日我等已然定了招安之策如今朝廷难得派人上山来招安我等岂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为何一再出言为难若不是朝廷果有诚意来使应对得宜。几乎坏了这一场招安 吴用心说坏了才好却不敢明说。生怕宋江着恼只得小意儿道:哥哥息怒论起今日之事。果然是我梁山之福吴用并不敢生什么异心只是招安这等大事终不能信一些言语吴用适才多方试探也只是要知道朝廷究竟有多少诚意这招安使得还是使不得。哥哥明鉴咱们纵然情愿招安却也要讲究一个招安法若是任凭朝廷处置那也不成招安了只是我山寨一起放下刀枪向朝廷投降罢了。若真如此当初何苦一个个都逃上山来落草 此时正是俩人都心怀鬼胎宋江受了高强地嘱托只要招安生怕别人看出他的算计来吴用在他眼中只不过是在尽一个山寨军师的职责寻求一个更好的招安条件;而吴用得了杨戬地消息。杨戬指明要和宋江当面谈这招安之事余外更不多说吴用既怕这事落空自己前程不似锦而似灰又怕宋江觉自己私下和朝廷接触寻求招安那是挑战他大头领权威的行为眼下非常时刻可不晓得宋江会有什么激烈反应。 其实吴用若是从杨戬那里知道了宋江和高强之间的真实关系以他对宋江和梁山局势的了解当可以点醒宋江让他警惕高强并向杨戬以及他身后的蔡京这一边靠拢。无如这件事关系重大蔡京又不想闹地满城风雨尽人皆知的怎容杨戬逢人便说要知道这件事是蔡京用来要挟高强为他所用的并不是要把高强一棍子打死高强到底是他的孙女婿真要打死了他又能落什么好处威胁之所以成为威胁正是因为其引而不倘若真个闹了出来好比是核武器都放出去了大家除了一拍两散也没别的路好走了。 因此吴用虽然号称智多星也确实有些头脑无奈在这件事上头他比宋江还要懵然无知用现在地话来说严重地信息不对称他的脑子怎么也不能和对手站在同一水平面上。 那宋江听了吴用的解说只道他果然是为了梁山地招安着想倒也符合他一向的谨慎招安高调招安的主张也便罢了。便道:今日请了几位兄弟来乃是大家商议一番这招安到底如何招法。诚如军师所言必不是朝廷一声招安我等兄弟便放下刀枪任凭朝廷处置了须得有个章程出来若朝廷都依了方才招安。此乃高强给他的吩咐务必要弄把招安以后的事情尽量弄的越细越好让梁山人人有底这才好招安。须知他宋江如此多的兵马当朝只有西北童贯的兵权可以与他相比梁山若要全部招安又聚成一团朝廷当然不能接受。就算高强这里能答应朝廷中也必定诸多非议无论如何压不下去到头来这股兵马不但不能如高强所希望的那样为国效力更会走上如同水浒书中那样的不归之路被朝廷想尽办法削弱打散直到失去战斗力被完全瓦解为止。 几人听了都默默点头阮小七在这几人当中算是最没有城府地也是反动性最强的一个带着几分酒意道:原本依着小弟晁盖哥哥大仇未报这招安如何使得既是哥哥一力主张众家兄弟也都情愿小弟也说不得山寨义气份上也只得一同招安。若说什么章程小弟却有一桩在此。我水军兄弟皆是左近渔民一向在这水泊中讨生活何等快活叵耐朝廷立一个什么括田所。把水泊水面都指作良田日逐责令我等交什么田税将打来的鱼儿都换钱去纳了犹是不足朝廷枝责甚严我石碣村两名渔家被活活打死。这仇么当日哥哥命咱们下山除害小弟早将括田所官吏杀了个干净。也算报了只今若要招安除是朝廷将这括田所给去了更免我梁山泊渔民三年租税方可。除此之外小弟也无甚章程任凭哥哥说去便是纵是不给官诰叫小弟只在哥哥们跟前作一名亲兵倒也快活。 宋江不禁刮目相看这括田所乃是梁山多少人心头之恨。他本已想到会有人提出来。不过从阮小七嘴里说出来不禁让他对于这位在他眼中只是村野渔夫的阮家小三另眼相看便道:贤弟说的是。此事关系重大。我梁山招安之后料来许多人还愿回乡为民若是括田所一日不去众兄弟久后终是备受其扰不得生计。这一节愚兄已记下了。 阮小七点头咧嘴一笑歪在一边也不说话。 宋江又看公孙胜如今梁山上的三号人物也是宋江之外最大的实力派河朔豪杰多投奔他帐下。可怜宋江到现在也不晓得公孙胜和他一样都是卧底这一点上公孙胜和他也是一般还怕摆不平这位一清道长。招安难成。 哪知公孙胜眼皮都不抬一下念一声无量天尊:宋江哥哥贫道乃是方外之人一时因缘际会得以到此久后自当仍归大道。这招安么贫道是无可无不可只需那些跟随贫道的河朔好汉们能得立身之地于愿足矣。 宋江大大松一口气。武松是不用说的于是就只剩下吴用一人。吴用好歹是读书人。纵然心头有自己地打算却也不好明说不过现今逼到形势那些面子也顾不得了:哥哥小弟自幼读圣贤书今只愿招安之后朝廷赏我一个出身作一个文官别无他求。吴用说了心中忐忑却也存了一丝期望若是宋江能够让他这个梦想得以满足他便有机会抱上招讨司高强这条大腿纵然失信于杨戬却也未必没有活路。 宋江一听便恼了:军师这叫什么话来招安之后我等俱是武阶你偏去作文官自是与我兄弟不作一路敢是你生了异心要来与我兄弟们撇清了 横竖撕破了脸吴用也不管许多连声道:哥哥哥哥自来我朝对待落草地好汉大多是取其脑散其胁从;今虽然有朝廷恩诏招安我等众家兄弟皆得前程小弟身为梁山谋主却最是犯忌。当年西夏本不成气候便是得了两名大宋落第的贡生遂成百年边患朝廷惩于此事捉到山寨谋主时每每都用寸襟致死啊小弟若不得一个出身招安之后焉能有什么好结果 宋江一怔这事他也是知道的不过不像吴用这样切肤之痛因此平时也不大想的起来。此时想想果然有几处山寨被打破之后为的斩示众谋主却被千刀剐了中间确实有分别。 不过回心一想却又变了脸色:军师似我等招安之后顶天不过武功大夫军中自然不得备文官你若得了出身我等军中须无你容身之所你待向何处去宋江一心不容吴用脱离自己的团体自然是有他的打算。按照高强的吩咐梁山招安之后精壮者外出从军在梁山地人就得担负起私商转运的活计来在朝廷眼皮底下玩这样的花样不保密怎么成如果吴用借着这个机会脱离了梁山团体大家就没有了利益共同的纽带保不齐他日梁山暗地里作的这些买卖被吴用当成升官的筹码向朝廷捅上去大家一起完蛋只肥了他一个人。 第七十四章 无间 吴用一听心里早凉了半截似宋江这般说话分明已经生了疑忌之意只道他有异心想着借此机会脱离梁山大伙。绿林人士大多不通文字吴用这个读书人在他们中间虽然备受尊敬奉为天机星下凡其实也是个异类很多时候吴用都能感觉到身边这些江湖好汉与他的隔膜最简单不过的表现就是梁山诸将都有自己的人马和寨栅大小有别而已惟独吴用虽然可以调遣梁山大军但是身边却只得几个随身的小童一个披甲之士都没有。 如果宋江这种怀疑不加打消的话吴用现在梁山山寨中的地位极有可能一夕之间烟消云散。说到底江湖上的规矩和朝堂不一样不识字的武夫们最信任的也只可能是同样的武夫别看宋江仁义之名播于海内他一样习武打拳能和这些江湖好汉混在一处而吴用的武艺却只能让他被这些江湖汉子接受为同伙而已永远不会奉他作老大。 挣扎再三吴用终是心存侥幸还想再努力一下:哥哥大家兄弟一场天地之前誓愿同生共死的作兄弟的岂能舍了全伙单飞小弟无非只想自保而已。 宋江把手一挥不容置辩:军师休矣朝廷既然招安一应过犯自然曲赦大家都是无事凭什么单单治你的罪愚兄纵然不才若是朝廷招安之时要治你的罪却是宁可舍却招安不要也要保你这一身平安。只是你若要舍却我全伙兄弟那却万万不能便是如此休得再言莫伤了我山寨兄弟义气 公孙胜和武松见俩人说的僵了一时都来解劝吴用也只得低头服软。宋江又把出那等仁义大哥的样子来说了一些套话自不待言。个人的要求说完了便要谈谈梁山全伙的待遇。 其实如果真是没有杂质的招安象梁山这种情况非常难办梁山精壮老弱十万之众单单敢战之士不下六万抵得上现今整个汴梁城的驻军了。这对于朝廷来说是一块极大的心病。这里梁山地精壮比例高自然有原因在里面其一梁山是这几年飞展起来的吞并了周围的许多山寨又吸收了大批江湖好汉这些人尤其是零散上山投奔的人自然以单身精壮者居多拉家带口的如何落草带家属上山的也不是没有最大一拨就是花荣的部队那是从清风寨大队搬迁过来的。这也是花荣所部被称作老万营地缘由。 象这样大的一支部队。朝廷当然不能允许他们保持建制统一不管到哪里这都是一支足以造反的巨大力量;要拆开的话。梁山自己又不愿意生怕这是朝廷用的计策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啊所以在水浒传里粱山到头来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出去打仗打到筋疲力尽血流干了人死净了剩下的人中间再把几个为的用计除掉偌大一个山寨。就此烟消云散。 宋江野心勃勃想要在仕途上大干一场自然不容出现这种情况。幸好现在他所面临的局面也比原先书中宋江要好许多起码朝廷中有高强这样的重臣肯用他也有足够的实力来罩他。 诸位贤弟我梁山聚众出于无奈虽是心怀忠义到底几番与官兵为敌。前日大举出兵洗荡周遭州军更是罪过不小。朝廷如今虽允招安须防他用缓兵之计因此明日与朝廷来使商议招安事宜咱们须得咬定了各寨不得肆行拆分各头领原领人马招安后依旧领行求为百姓者须朝廷一一安置了当方可。只谨记这两条招安方是长久之计。宋江千叮咛万嘱咐众人一一牢记各自去了。 单说吴用回到自己小帐心情无比郁闷。人地心理就是这么奇怪倘若没有杨戬这条线吴用别无选择只有和宋江绑到一起在这条招安路上一条道走到黑就算作一个武官大宋武将中比他还要不能打地人车载斗量又有何干偏生是有了希望却无法得到这人心中就像一团阴火在烧烧的智多星满脑子的点子满肚子地花花肠子一概不见只是咬牙切齿:我把你这黑厮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这事宋江不是没理梁山要想招安之后还能生存下去抱团才是上策他一个军师走了看似不打紧却为各人单飞开了一个口子这口子一开往后再要收回来可就难了。而且这个口子的存在不但是团伙瓦解的破绽更可能成为朝廷分而治之的空隙所在宋江从一个山寨之主的角度来考虑不能说他错了。 不过道理归道理这吃亏的事真要落到自己头上没几个人能泰然处之的尤其是在这个人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可以不吃这样的亏的时候。虽说吴用自诩饱读诗书却不但丝毫称不上了身达命反而是一脑袋地功名利禄甚至在这点上他比宋江更不如宋江虽然缺钱也懂得作销赃好过自己作贼这位智多星却完全利令智昏见到十万贯就红了眼自己扑上去动手作贼结果把前程都搭上了险些饶上性命。 此时吴用心中思绪纷乱渐渐就集中到一点上:也罢坏了这招讨司使者的招安之事宋江招安不成自然要走我这条路那杨戬贪我钱财又有把柄落在我手中如何不想招安我山寨到那时自然由不得宋江不依。纵然此事不谐大不了依旧如现在一般仍旧与全伙一同招安往后作个军官慢慢再熬过。这便是知识分子干不得大事的缘故了动手之前就没有豁出去的决心却已经把退路想好了。 既然决意要破坏这次的招安吴用的脑子有了方向智多星便可以挥作用了。顷刻之间他已经想了几条计策出来却又都觉得不妥:我山寨终是要招安的倘若这次将使者杀了惹恼了那招讨司说我山寨斩使拒招朝廷必定大兵进剿更无二话。那时节便是死路一条了。若要坏了这招安大事须得教来使自己翻脸最好将招安的条件提的太过苛刻例如我梁山大军招安不得分兵须得团结一处更求赦书并金银绢帛犒赏总须敲地那使者痛了。至少也得叫他不得作主下山去依旧请示那招讨司我这厢才好再施计谋。 吴用想了半天才定了方略待明日与燕青商议具体招安事宜的时候要漫天要价决不还钱使得燕青知难而退以便拖延时间。趁这个当口他大可将众人可以接受的招安条件和此次招安经过通告杨戬。那杨戬要夺这场功劳。势必会将梁山众人愿意接受地条件上奏朝廷并设法获取朝廷的许可到那时便大功告成了 他随即提笔写了一封信。用蜡丸团了招来一名随身小童用针线缝在袖口命他连夜下山向阮小七借了船出水泊直向郓州城中去寻萧让请他将这蜡丸书信交给杨戬越快越好。小童接了蜡丸便走。 想及那时接到杨戬带来宣读的招安诏书宋江等人脸上的精彩表情吴用不由得心中喜开了花。直到睡着之时那脸上仍旧挂着满足的笑容。 再说那公孙胜商议定当回到帐中心中也有计较:石三郎请我上梁山至今也有几年好容易将要招安这一场贼中日月总算要到头了。招安之后我便请一处宫观一面领着官诰请受。一面依旧作我的清修之士岂不是好那时再将老母接来同住朝夕奉养强似在那大名府乡间劳苦。 他这里正在打如意算盘忽觉后窗上一声轻响忙回头去看时已经惊的呆了:杨林并两个黑衣人站在后窗下内中一个竟是日间喝的烂醉地官兵使者燕青 公孙胜到底是给石秀请上山来的杨林又是在他二次上梁山时主动前来投托入伙如今见到杨林和这朝廷的使者站在一处壹夜来寻自己哪里还不明白就里顷刻间脑子一转只是苦笑一声:杨兄弟你一向瞒的我好苦 杨林无声地一笑纵身跳进窗来燕青也跟着跳进来那另外一个人便在外面窗根下蹲着望风。杨林向公孙胜行了个礼笑嘻嘻地道:哥哥果然不愧修道人灵台清明的很小弟一向便是石三郎的心腹人特意上山来作细作的与哥哥也是一般。如今朝廷招安须是用到我等的时候以此来见哥哥挑明了彼此身份也好为招讨相公干事。 公孙胜苦笑无语燕青在一旁微微一笑却道:公孙道长招讨司高相公托我问你安好 公孙胜听了高强的名轻轻叹一口气向燕青道:燕使者不瞒你说当日在郓城县东溪村高相公捉了我和刘唐兄弟随即又都放了那时我便知道此人手段通天乃是当今一等一的厉害人物我哪里斗得他过因此当日石三爷传高相公之命叫我上梁山在贼中作细作我二话不说便来了。至今数年高相公从未有用到我地时候我还道这贼名要背一辈子却原来高相公在我山寨早就有了眼线。说着看了看杨林。 杨林笑道:哥哥休恼小弟虽是传递些消息却只是小打小闹须不必烦劳哥哥。只今用人之际这才须得哥哥大驾出马。 公孙胜又是苦笑忽然问道:然则饮马川几位好汉 邓飞裴宣几位哥哥那都是江湖上铁铮铮地汉子与高相公并无交情。杨林甚是爽快反正也不用瞒着他了说出来的时候心里甚是舒畅。 公孙胜这才无话向燕青道:燕使者 燕青手一抬止住公孙胜的说话一面笑道:大家都是大名府人氏公孙道长当日能从卢员外那里辗转得知应奉纲地消息行踪难道还不识得我燕青么只叫小乙罢了。夜短话长无暇叙旧高相公托我转告要公孙道长为他办两件事。这头一件招安之事请道长尽力附和宋江务必玉成此事一面约束部伍静候招安不得生事。 使得。公孙胜心说不用你来找我我自然是这么干的招安对你们意味着播种以后的收获对我们细作又何尝不是几年的辛苦这时候就要检验了 道长有心了。燕青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蜡丸来:此乃高相公手书一封有劳公孙道长交于刘唐头领并向他传一句话:石三郎问他安好当日大名府南门外约定之事请他莫要忘了 公孙胜霍然而起手都在微微抖:怎怎的刘唐刘唐他 燕青脸上依旧是那温和的笑容:公孙道长当日大名府一役你也在其中这中间的转折何须我细说 公孙胜呆了半晌缓缓坐回椅中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好似瞬间倒转身边的每一个人顷刻间都换了另一副面孔当日大名府之役点点滴滴流过心头:大名府中我们随着晁盖打开牢门救了柴进城中乱战官兵越来越多杀不胜杀晁盖吩咐并立向东门冲出比及到了门口时众头领中只有刘唐未到。那时节南门仍有杀声乱象晁盖只道刘唐来不得东门径自从南门杀出去了也就作罢。后来我等辗转杀到飞虎峪中了官兵史文恭的埋伏晁盖当场被射死我被擒再后来宋江率军夺了晁盖级高强临阵又把我和杨雄杨林几个都放了回来依旧上山作了头领。那日我上山之时已见刘唐在山寨中说道乃是力战得脱乔装改扮了逃回来了当时晁盖身死山寨尽是哀声人心惶惶也就没问许多。原来这厮当日竟是与石秀有了什么约定亏他瞒地我好 到这刻公孙胜才算彻底死心刘唐这样的死硬派都能和官兵勾搭上还隐藏了这么久他公孙胜又算得什么再想一想当日高强手破应奉纲一案被他拿了的就是刘唐和公孙胜两个他公孙胜能和高强暗中有联络凭什么刘唐不能有只是这么想来到底这梁山之上有多少人是他高强的人公孙胜几乎不敢再想了这时候才知道什么叫人人自危 接过燕青手中那枚蜡丸点头道:小乙哥你请放心此事我定办的妥帖。 燕青点头笑道:道长与刘唐头领交情莫逆料想此事无妨。招安之事我家相公已有定计道长但有所求皆可应承明日道长只作无事若有人出来说我招安的不是也不必出头只作不语便是。 公孙胜愕然心说刚才叫我尽力玉成招安为何现在又不要我说话恰待要问后窗又响两声燕青点了点头向公孙胜拱手道:道长非常之际不得多叙请谨记我言将这蜡丸交于刘唐头领之后便无大事相机而行便可。若有异状杨林兄弟自会知会于你不必多虑。说完向后一翻好似一片柔云一般轻轻巧巧翻出窗去半点声息也无。 杨林也向公孙胜拱手为礼跟着燕青翻出去料想朝廷使者下寨之处把守严密不是杨林引路燕青出入不便。公孙胜呆了一会这才想起:刚刚外面还有一个人呢那人却是谁竟没看清楚面目 第七十五章 洗钱 这一夜梁山上为了各自的未来而大动脑筋者不知凡几像燕青这样晚上不睡觉到处搞串连的人也颇为不少结果次日从寨主宋江而下个个都玩起了苦短日高起。直到日上三竿宋江方才起身命人先行聚将。 等到众将会齐多有人熬着一双眼睛一看就是睡眠不足的模样尤令人惊奇者众人心目中的有道之士公孙胜居然也是这副模样。原来公孙胜昨夜接了燕青的任务连夜又跑去找刘唐待回到自己房中已经是将近四更天了辗转反侧睡不着到天亮就成了兔子眼睛还得故作神秘地向山寨众头领解释:贫道心系山寨大事夜不能寐故而起身夜观天象因而至此。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宋江听见公孙胜夜观天象生怕他这个有道之士借着这话头说出什么东西来破坏了招安的大好局面赶紧问道:道长上知天文此观必有所得不知可有吉兆先把话扣死了意思就是:没有吉兆你就少开口 公孙胜望望他心里冷笑:宋江啊宋江算你运气好我背后有人指使不会来给你的招安大业添什么乱子的便随口乱编一通什么太白西行荧惑北出紫气贯于斗牛神光游于太虚总之招安上上大吉一准没错。 宋江这才放心满面欢悦抬头又看见吴用进来点算人数到齐便即差人去请朝廷招安使者燕青。 不片时燕青进了大帐公孙胜看了不禁暗自称奇:这燕小乙当真了得昨晚也不知忙了些什么总比我要辛苦的多此时看上去依旧神采奕奕全不见半点疲态。 燕青从容不迫与宋江以下各人见了礼数。坐在客位上。今天是商议招安的大方略当然不能这许多头领都参加谈判尤其这中间许多人都是不识字的莽夫万一不懂得谈判的要诀中间闹将起来可就坏事。因此等到彼此见礼已毕宋江便将那些小头领俱都遣出只留下几个大头领。除了昨晚有份在宋江房中开小会的那几个人之外刘唐作为梁山元老代表蒋敬作为掌管梁山大小帐目的头领也都得以列席。 场面话一带而过吴用便先道:贵使昨日见了招讨相公手书只说命贵使前来招安却未曾说明招安的条款我等商议之后只觉得内中多有不明之处须得请贵使一一解惑。 燕青昨夜问过了公孙胜。自然知道梁山众人对于谈判的态度。他又知道吴用心中另有打算此来自然作了充分地准备便道:吴军师请讲。燕某言无不尽。 请问贵使此番招安我梁山是否全数为兵吴用早想的明白这是招安的关键问题之一倘若不能满足便难以招安;就算朝廷有这么大的决心全部招安他也可以借这个问题拖延时间好让杨戬那边拿出更有利于他自己的招安方案来。 哪知燕青干脆利落地答道:自是全数为兵。 帐中嗡的一声宋江以下几人面有喜色宋江心中更是大快。心说衙内果然信人十万之众一口就招安了吴用却大吃一惊还不死心追问道:朝廷连梁山上多少人马多少船只多少精壮多少老弱一些儿也不曾得知竟已经要全数招安为兵贵使莫要轻忽。倘若将我梁山全伙之数报于朝廷朝廷不能招致或者减损招安之赏赐那时节莫要怪我梁山心存怨望。 燕青微微一笑道:既云招安便是全数招安尔等俱是一寨之人岂分彼此倘若只招一部不及其余徒然令你寨中诸人生出疑虑却说朝廷并无诚意乃是以此计瓦解你山寨而已说不得一桩美事翻作兵刀岂非无谓因此上我家相公来时便对我说无论梁山有多少人众俱都招安无分彼此权教你等安心。 听了这话宋江那里已经在念高招讨高青天了吴用呆了一时无话可说只得权且揭过此节转另一个要紧话题:贵使既云招安朝廷可赦免我等过往所犯罪过得无招安之后再论前罪之举 燕青望了望吴用心中顿生不屑:逢招必赦这乃是惯例你吴用纵然有心要走杨戬的门路在这里给我添乱烦劳你想些够分量的招数出来吧莫非所谓智多星就这点本事 若是高强在这里大约会大笑着对燕青说:莫要高看了这位智多星水浒上他亲自出马扮作算命先生来诓卢俊义你燕青一眼都没看见便识破了吴用地计谋和身份说起来这智多星哪里能和你比也就是卢俊义没福气不能用你罢了 军师但请宽心朝廷既愿招安乃是念在梁山诸位头领身在草莽却心怀忠义份上因此过往纵有罪悠也须曲赦。独有一人便是那董平身为朝廷命官倒反州城荼毒百姓此人万万不赦。燕青不待吴用说出先把董平给提了出来此人当日被林冲生擒后一直关在大名府的大牢里等候梁山底定之后再作处理这是高强为了招安留的地步若是抓到一个立刻斩难免教梁山众人以为朝廷态度强硬无可转圈那可就要坏了招安大计了。不过现在招安在即这问题可得说清楚若是糊里糊涂连董平一块赦了扈家兄妹先就得造起反来。 吴用心中大喜:这还不教我抓到岔子他刚要抓着董平这个问题大肆挥一下哪知宋江迫不及待抢过话头去:董平那厮原是军官却为了一个女子诱拐我梁山人马去洗荡了独龙岗许多百姓我山寨弟兄多不齿其为人况今已然被朝廷所虏生死岂在我手不赦便不赦只需赦了我等兄弟一应本身便罢。 宋江这么一说余人竟大多点头绿林中自来以义气为重董平这等好女色之人一向不大受人待见况且又是朝廷命官的出身。本来就不是自己伙里的兄弟这绿林中的义气也不是和他这种人来讲的。内中只有武松有些犹豫不过想想自己师兄和宋江哥哥的大计也只得忍住不说。 吴用听了却是大急他和董平当然说不上什么生死之交肯在这时候放弃了自己的招安来为董平争取生存的权利但谈判进行到现在好容易抓到一点小岔子。就这样被宋江轻轻揭过了教他如何不急却待要争公孙胜一旁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董平上山之后山寨中也未排定他座次。 燕青笑道:如此甚好吴军师请续议条款。 梁山两大实权派都话了吴用也无法可想只得再问官位高低燕青便一一说了乃是依据兵额。每万人给统制一名。统领两名正将四名准备将四名。以下各有分数大体上都是依照招讨司地编制和官阶来定。另有宋江可给武功大夫官阶路兵马都统制职司。 公孙胜便说不愿做官要作道士燕青说也容易大宋天下宫观多多取一处为管勾便是。其时宫观官也分几种提举多为优礼士大夫地闲差提点则多为贬官真正管理宫观者才叫做管勾。这等差事莫要小看了他干活少俸禄多许多人抢破了头也弄不来却正合公孙胜的意思当下先称谢了。 吴用看的眼热却没听燕青说起自己不禁要问:贵使可有我的官位 燕青皱了皱眉看似轻微却恰到好处地能让周围的人都觉察到随即道:敢问吴军师帐下有兵几何 吴用一听就知道没戏确实如他之前所预料的那样按照各人所带的兵数授官他帐下一个兵没有连小童洒扫算上不过十来个人难道封作十将再怎么加恩顶多给个都头那样更惨打仗的时候都头是扛队旗地基本上是头一个去死。 想想堂堂智多星沦落到炮灰的地步教他如何能接受吴用暗地咬牙今番定要教你这里招安不成方解我心中之气却不言语。 宋江在一旁听见也觉得有些过不去吴用在山寨中虽无直属兵马却自有地位若是以这等小使臣招安岂不寒了他的心见吴用不一言他便道:贵使明鉴吴军师乃是我山寨智囊招安之时可否优礼 燕青面有难色截口道:宋寨主此事难言。自来朝廷征伐尤重谋主之刑每每寸磔以循。今梁山得获招安亦是朝廷宽大之意官家仁厚之念却难从中优礼山寨智囊。我大宋自来文武不同欲作文官必经科举方罢如今吴军师并无出身只得屈居军中为官。又看了看吴用却道:倘蒙军师不弃我家相公帐前却少机宜幕吏招安之后军师可居于我家相公帐下待考取功名后再作理会。 吴用此刻已经铁了心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却哪里肯听面上只作唯唯谢过了燕青的好意一派淡定好似全不将自身放在心上。宋江望了望他却看不出什么破绽来想想燕青这办法也能缓解一下日后高强若有用他处自然提拔起来对于吴用也是一条出路也即应了谢了燕青。 接下来就是细节的讨论。燕青将张叔夜那札子上地条款拣大略说了出来宋江等人听说拣精壮为禁兵军前听用老弱为厢兵仍留水泊朝廷在此地建立梁山军专责水路漕挽等事不禁大喜。梁山军中成分复杂有许多是各地亡命而来也有当地的渔民这样分派之后那些不愿远离家乡的人就可以在本地作漕卒免生事端。这招安法子还有一个好处梁山已有的水军大小船只五百多条水军老弱近三万人而黄河一带并不需要大批水军招安之后这许多船只就可以转为漕运无需担心朝廷过些时候再来裁军。 此事宋江当初在岳庙已经从高强那里得知因此也没二话几人商议过后将梁山山寨各项一一报上战士船只甲仗马匹等等尽皆合盘托出以便燕青回去禀告朝廷拟出具体的招安条陈来。这许多数字说来甚烦好在梁山平时管理甚严神算子蒋敬是个心算高手帐目记地牢信口说来几无错漏又开具了清单交由燕青带走。 燕青一一记下了待蒋敬说及梁山所藏金银钱财之时却抬手止住笑道:梁山资财多寡只在各位头领心间朝廷既然赦却了山寨诸般罪惩自然也不须论及此事。略微将身子前倾轻道:所虑者乃是自有苦主也山寨只需作些勾当叫人无从追问起便好。 见众人仍旧不明其意燕青只好指着吴用道:吴军师当日上梁山之时携了数万贯金珠算起来还是我家相公的应奉纲倘若山寨所藏中点检出来岂不大家尴尬我家相公宽仁不把这些钱财放在心上只是山寨雄踞京东数年过往客商多受其扰这等事想必少不了。 当初劫应奉纲的人中晁盖已经过世白胜关在大名府大牢里余下六人全部都在梁山上而且有四个人正坐在燕青面前见说起这事来如何不尴尬吴用忙说此事当初作的已是莽撞了自当悉数奉还却被燕青大手一挥:何须如此倘若开了这条路梁山掳掠经年人多自肥听闻要将当初所获地财物交出去岂不是弄的人人自危徒乱众心而已。我家相公的意思应奉纲权作结缘此事就此不论。山寨剽掠京东多年既然招安须得对本地百姓作个了断不妨设数日大市吩咐左近百姓都赍将财物前来以优价给之一来惠民二来也是一件功德可解民怨。 宋江等人一听这才醒悟纷纷点头称是连赞招讨相公体恤民情想的周到。这么一来粱山就完成了一个财产洗白的过程倘若日后有人说起问及梁山这几年所积下的财富如何如何就可以拿这次的大市去搪塞只说都拿去买市了分散与京东百姓众人两手空空受了招安哪里有什么财物而且此后梁山泊一带留下漕挽的梁山人马得和附近的州县百姓长期共处趁这个机会正好化解一下以往梁山的强势所带来地怨气以便往后大家好过。 宋江心中更添一层:梁山这些年来作私盐和各种买卖其中有许多是和高强的手下作生意这些钱财都是见不得光的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把这些帐目都给弄混了。他便向燕青称谢道:招讨相公和贵使果然虑的周详小人佩服之极。待贵使下次转来将招安诏书宣读之后我梁山当周知京东京西与河北等路立十日大市唤作分金大买市将山寨钱财尽数买市分与百姓以偿历年剽掠之过。一面心中暗暗决定须得整理一份大大的钱财出来孝敬给高强显示显示自己经营山寨的功绩当然这等混水摸鱼的机会千载难逢最大的一份须得留给自己和一众手下既可收买人心也可堵他们的嘴当作以后大家齐心合力作官兵的投名状 第七十六章 换酒 诸事议定宋江想起阮小七的记挂来便将朝廷须得废止括田所一事说了。 这件事朝堂上已经有了算计蔡攸等人抛出杜公才作替死鬼括田事务已经陷于停顿再加上梁山左近州县的括田官吏都已经被杀的干干净净这括田所早已名存实亡。而梁山一旦按照这个办法招安了梁山军的士卒多有与括田所结下深仇大恨的哪里能容他再出来害民因此朝议已经有彻底取消括田所的建议燕青在这点上一口答应毫不为难。 这么说来除了吴用之外梁山众人的要求也都得以满足了宋江等人欢欣鼓舞吩咐又排酒宴庆贺请了山寨众头领济济一堂比昨日更加热闹几分燕青自是应酬无碍又弄了个大醉回营。 第二日燕青下山宋江引领众头领直送到金沙滩上又取了金银若干相赠。燕青辞而不受谆谆以谨守营寨等候招安诏书为要宋江自然没口子地答应。 目送着燕青所乘的一片风帆在水面渐渐远去宋江这才回转山寨吩咐众将回去打点行装清点人员兵器财物林林总总都报了上来以待招安时用并即日起禁止山寨众人下山一步乃是为了防止有人想捞最后一票趁着快要招安了下山再去作买卖。 在岱岳庙中商议招安事项时高强为此再三告诫宋江一旦招安之事公之于众必须要看好手下不许一人下山他可不想象亮剑里面那样因为一两件小案子把一个即将招安的山寨给毁了。 这号令通传全山却愁煞了一个人。谁呢军师吴用。 之前他已经派了小童下山去经萧让的手送信给杨戬要这监军拿出招安的条陈来。那时凭他军师的令箭自可出入山寨。可宋江这道命令一下这山寨可就不能出入了那个小童纵然得了杨戬的回书要如何送上山来只恐瞒不过旁人的耳目。 这还是之前下山的人回山万一接到杨戬的回书之后再要吴用派人或者自己下山那便如何只急得智多星在自己房中团团乱转思前想后。忽地想到:山寨四面皆水若要泄漏人信须是水军方可。水军阮氏兄弟皆我素交倘以言语动之不难私放。 又想了片时便向水军寨来。那水军大寨立在金沙滩边方圆数里之地半水半旱水面上能停数百条战船乃是梁山地要紧去处。阮氏三雄在此守把。 吴用到此。三阮听说一起出迎。吴用只说旧日劫应奉纲时也是他前去说动了三阮兄弟。如今山寨招安在即心有所感想要寻三阮兄弟痛饮数杯。三阮多是直肠的汉子见吴用说起旧事一时也不提防自欢喜将吴用让到帐中摆起酒宴来。 吃了几杯酒吴用便用话语将周遭的小喽啰都给遣去了帐中只三阮在便问起水上巡哨之事来。阮小二便道:军师。今番宋江哥哥号令当真严密即日起严查水面不叫一人下山并往来商船都不许出入必须得宋江哥哥令箭方可。 吴用笑道:事关重大原当如此。只是我有心腹人在外公干却不曾得了宋江哥哥令箭下山如今不能回来如何是好 阮小七便笑:军师哥哥的心腹人。有何干系况是宋江哥哥这条令出之前下山的终不成不许他回山了哥哥只管放心此人回山时俺自去接应他上山便了。 吴用便谢了。又吃几杯酒忽地停杯长叹一声面有愁容三阮不解其意便即动问。吴用道:想你我兄弟自从劫了十万贯应奉纲上山又火并王伦晁盖哥哥坐了梁山之主至今忽忽数年兄弟们在a寨逍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无人管束何等的快活不想如今却要招安去作那官兵想想人生际遇无常因此感叹。 三阮都是粗线条哪里来许多感叹不过想想要作官兵那可是一直都敌对的一方心下却都有些迷惘阮小五脾气暴躁便骂骂咧咧起来不过他自己都不晓得骂的什么。 阮小二较为稳重便说此乃山寨大事宋江哥哥也是为了众兄弟好作贼作一辈子终究不是了局招安成了官兵有皇粮可吃又可善终还是道理。 吴用佯作点头见阮小七在一旁低头不说话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有意道:七郎你待如何说 阮小七将酒碗在桌上重重一顿抹了一把嘴粗声道:军师哥哥适才你也说来当日我等八人劫了应奉纲后来事败上了梁山。如今六人在山白胜兄弟虽是被官兵拿了咱们派人打探过大名府大牢里也没亏待了他招安之后好歹得赦兄弟终究完聚。只有晁盖哥哥好生仁义却在飞虎峪被那史文恭一箭射死小弟两年来只思报仇前次李家庄情愿断后埋伏弓弩要射死那厮却终究不成。如今山寨招安那厮见作官兵眼见此仇终不得报小弟心中怎不着恼 吴用心中暗喜既然有这心思便可下说辞了。一面却道:贤弟这也是命数使然那史文恭英雄了得贤弟水上无敌这平地上非他手脚。况且往后大家都是官兵若是相杀便犯了军纪那是要杀头地 他不说不要紧一说之下阮小七便跳了起来将一个酒碗带得摔在地下跌的粉碎骂道:史文恭虽是了得人说他河北枪棒第二莫非我便怕了他若不看宋江哥哥军令并山寨义气份上我带几个兄弟下山去摸到他面前好歹搠他十七八个透明窟窿割了级来祭奠我晁盖哥哥英灵那时招安方得快活 他骂的痛快阮小五也跟着骂两句阮小二怕事。只叫他们莫嚷。吴用一旁见了心知火候差不多了当即又长叹一声:我又何尝不想为晁盖哥哥报仇只是眼看山寨招安在即宋江哥哥又不许一人下山有心也是无力。 三阮这几个自来对吴用服气愿听他话当初被他一顿言语说的铤而走险落草。如今听他话中意思好似有除掉史文恭的计策。阮小七性子最急便道:哥哥你若有计策去除了那史文恭小弟情愿效鞍马之劳 吴用假意道:怎奈宋江哥哥军令甚严山寨一人不许下山 阮小七已经入了港拍着胸脯道:哥哥放心宋江哥哥虽有号令这水面上只是我兄弟说话多了不敢说。泄漏一两条小船。神不知鬼不觉又有何难 阮小二吃了一惊忙来拉兄弟。被阮小七把袖子一摔嚷道:大哥你便是持重难道不记得晁盖哥哥惨死尸分离再者宋江哥哥这道号令无非是不许兄弟们下山去作买卖我是去为晁盖哥哥报仇也不算违了号令。这水寨中之事只消你我兄弟不说。谁能知晓 吴用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道:实不相瞒前此我差人下山便是为了这件事眼见山寨招安在即不趁此时干了这事更待何时既然三位兄弟都念着晁盖哥哥的好处这件事少不得要请三位兄弟相帮一二。 阮小七和阮小五听了大喜没口子地答应。阮小二满面忧色却当不得吴用拿晁盖作幌子又拗不过两个兄弟只得答应了。 吴用见言语奏效打通了这条路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又再喝了几杯酒反复告诫三阮须得谨守此秘密不得传于他人之耳宋江的军令可不是摆着好看的三阮自然答应。当下吴用自回本寨去了。 过了两日那书童从郓州回来说道杨戬已经知了此事只说梁山招安无妨但不可从招讨司招安须得设法将这次招安给搅的不成样子他才好再来招安。 原来杨戬得了蔡京的意旨只要拉拢宋江苦于这事不能假手他人更不可留下书面证据必须要让他和宋江有机会单独见面商谈才可。他想来想去只有他杨戬自己上梁山去招安才能达到这个目地。 原本招安一事已经指令招讨司全责进行杨戬身为招讨司地监军若是充任使者上山也无不可。哪知接到吴用的消息高强那里竟然已经抢先一步派人上山去了杨戬这下可就抓了瞎他若是现在再上山去宋江那里还把高强当作大靠山哩说不准翻脸说他没有招讨司的信牌不是正牌招安使者根本不许他上山。其实杨戬若是胆子大些就亲自闯一闯梁山加上吴用的配合也有可能见到宋江但这厮常年身处宫中哪里是把脑袋拴到裤腰带上干这种事的人上次一时轻敌冒进落到吴用手里若不是张顺从水底凿船相救险些儿把命都送了今次无论如何不敢以身犯险。 于是只得命吴用设法把这次招安给搅了一面从皇帝设法求一纸手诏那时才敢上山再谈招安之事。 吴用这可犯了难好嘛按照杨戬的如意算盘又要让高强这次招安不成又要留下他日杨戬亲自来招安的余地这中间地分寸如何把握想了几日不得要领。 这一日山下酒店忽然传了消息上来说道朝廷招安诏书不日即下招讨司先派人赍了御酒并许多牛羊肉食前来犒军并行抚慰梁山士卒。吴用接了这个消息心中不由得大喜:正愁无法可想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忙即飞奔到山下水寨正撞着阮小七在准备船只去接官使吴用慌忙将他拉到一旁无人处低声道:兄弟这使者可不能叫他平安上山来我那计策还不得万全若是现下招安岂不是无法为晁盖哥哥报仇了 只因先前受了吴用的唆摆又漏了一次他的人上山而不报宋江阮小七在这件事上已经听了吴用的摆布见他这般说也觉有理却又担心坏了山寨招安大事以此犹豫。吴用便道:兄弟我教你一个法子只教拖延些时却不必坏了山寨招安大计宋江哥哥纵然知晓也不会重责于你至多杖责几下。 阮小七见说便应了。当下领了吴用言语阮小七点起几条船来并数十名心腹水军摇到水泊边酒店见有数名官兵一个面生虞候领路身后堆着酒食那几个官兵捧着几个盒子画得五彩斑斓。 阮小七上前通了名姓那人取出招讨司的信牌在手自称是招讨高强帐前牙兵虞候朱武奉命前来犒赏梁山众头领所赍地乃是御赐美酒杏花春并猪羊各百腔牛十头。 阮小七验过信牌便请朱武等人上船。船到中途阮小七暗暗遣人去拔了后舱的拦子一股水翻滚着漫上来顷刻已经没了脚面原来是他预先将后舱积了两舱水。 阮小七大叫一声:不好船漏了慌即带了众人去将朱武等人送到别个船上吩咐先望大寨中去自己在这里修船不久便来。 望着前船去的远了阮小七命人将船中水掏了干净吩咐:取御酒我看。 一旁水军小喽啰将御酒取了来阮小七便道:自来吃了许多酒不曾吃过御酒。闻说这酒乃是河东府所出去年东京万国博览会上得了金牌一等一的好酒今番却要尝上一尝。便拍开封口。 杏花春酒便是汾酒前身最是香醇与宋时地薄酒大不相同阮小七这一拍不要紧当时一股酒香泛将上来一船人都有些醺醺然。阮小七生平好酒闻到这股酒香来得蹊跷只勾得肚里酒虫大动暗道:军师这番差遣倒便宜我快活一遭 也不及取酒具径自就着口喝那一瓶装得半斤酒不一刻都教他喝了去。阮小七只觉得气力甚大浑身热叫一声好又开了一瓶吃地口滑连吃了四瓶。 自觉吃的有些量了也眼看见身旁众水军都在那里眼馋肚里寻思:这件事虽然是军师哥哥的计策却不到得被宋江哥哥知晓须得叫他们不得泄漏方好便笑道:这酒果然是好我谅你们也没吃过且取瓢来分与你等都尝一尝。 那几个都是阮小七的心腹水军见阮小七这般说欢天喜地依言取了瓢来将余下六瓶御酒都开了大家你一瓢我一瓢吃地快活不一会便将十瓶酒吃的干干净净。 等到吃完了阮小七打一个酒嗝却道:吃了犒赏的御酒山寨众兄弟却都没的吃怎的好 众人面面相觑有一个机灵的便道:船头有一坛白酒在那里众兄弟平日也吃的惯了他们又不曾吃过御酒倒敢将这村酿白酒只作御酒一般滋味也未可知。 阮小七原要这话便应了吩咐众人将那坛村酿兑进御酒瓶中依旧原样封好号令拽开棹桨飞也似地望山寨来。 比及到时那厢宋江已经命人摆下酒席为来使接风并犒赏满山喽兵只等御酒开席了。见阮小七到了宋江埋怨几句命将御酒送上来阮小七一身酒气不敢上前阮小五带人将酒送了上去。 宋江命人打开了倾在盏中又命分与众头领端起酒盏来正要祝酒忽然闻见那酒却似平日喝惯的村酿仿佛。他凑上前去闻了闻正自惊疑不定一旁刘唐已经叫了起来:什么御酒分明是村酿水酒 雷横随即也叫:与我水泊边薄酒一般无二只把来说是御酒欺我梁山无人乎 一时间众人都鼓噪起来。 第七十七章 相残 宋江这时也乱了方寸高强差来的犒军使者怎么会拿村酿水酒当作御酒搞这种勾当只是此时情形混乱刘唐雷横这两个人初见面时曾经一场好打这时候却把出齐心合力的态势来拿刀动枪地在那里嚷颇有些要上来砍人的样子。 瞥见一旁的官兵使者朱武手足无措脸色惨白宋江心知不好几瓶酒是小事高强从来出手大方的很这必是有人从中弄鬼。事情终有弄清楚的时候眼下只不得伤了来使否则宋江自己水洗不得干净还说什么招安做官慌即向武松使个眼色武松自然会意两个大步跨上去将身子遮护在朱武面前运丹田气叫一声:众家兄弟且慢 武松自打在杭州拜了鲁智深学武之后数年苦练不辍又是在梁山这种实力为尊的绿林中打滚一身武艺早已锤炼的炉火纯青这一声喝中气十足宛如平地打一个霹雳一般顿时将忠义堂上的吵嚷全都压了下去刘唐雷横两个素来知他勇力雷横还是武松黑风营里的头领自然更不敢上前。 只说朝廷御酒众兄弟谁曾吃过今招安在即若为了几瓶酒坏了众兄弟的前程如何使得武松这一下平息了局面梁山众人都冷静了些虽说这话有些强词夺理不过招安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几瓶酒是真是假何足轻重 宋江暗中向武松一挑大拇指:罢了到底是我武二兄弟上梁山这几年尤其是自从祝家庄受了高衙内一番言语之后可说得上一日千里哪还有半分当年那个愣头青的模样忙出来跟着打圆场。 他刚说了两句一旁吴用忽然道:宋江哥哥以大局为重自然不会错了只是小弟以为。这几瓶酒虽是小事却可窥见朝廷招安我梁山的真实心意如何。倘若这等小事上头都要哄骗我等兄弟则大事可知也这两句话一说不要紧堂下众头领又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宋江这时看看吴用再看看负责接应朱武一行上山的阮小七倘若再不醒悟他就不叫宋江了心中禁不住咬牙切齿:好你吴用只因此番招安未曾给你落个文资。只送招讨司充军前文字想必你心存怨望竟使这等手段与我为难为一己之私而坏众兄弟的身家大事也亏你是梁山的白纸扇军师 明白归明白眼下当着外人终究不好自己窝里反最重要的是一时肯定抓不出证据来更没有做好准备梁山寨主和军师倘若反目山寨众人都没有做好准备。不晓得如何站队。这一下必定是全山大乱万一一个不好自己兄弟杀将起来。那时不要说招安了宋江自己的性命怕都未必能保这却不是宋江杞人忧天绿林中这般自己伙里杀起来的事例屡见不鲜往往一个大山寨一场内乱就能风流云散盗匪都以势合因人聚散起来也容易地很。 此时只得葫芦提混过去先宋江忙叫武松护着朱武径自下山到水泊边用自己令箭调张荣和一队水军送朱武去讫。这边宋江自付众人都各回本寨。将朱武赍来牛羊等物着人分送各寨暗中却叫自己的几个心腹头领武松朱仝黄信燕顺都到自己的房中密议。 只剩下自己的亲信宋江便不再遏制情绪拍案大骂:叵耐吴用狗头军师只为他一人的官阶。罔顾山寨十万兄弟的福祉将出这等手段来只好哄骗瞎子罢了越骂越恼将手中茶杯在地上掷的粉碎。 武松默默无语山寨中作了这两年的卧底人前人后他的话是越来越少心里装的事却越来越多。用来犒赏的御酒换成了村酿水酒这事分明透着蹊跷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不愿意看到梁山顺利招安想要从中破坏至于是谁破坏官兵和梁山哪一边都有可能但武松对高强甚具信心既然没有接到高强传来招安有可能有变的信号他便深信朝廷一方没有这种可能那就只剩下了梁山内部。事实上高强当然知道朝廷中有人不愿意看到梁山招安不过这事牵涉到他对宋江的杀局怎能让武松这个讲义气重感情的汉子知道自然瞒的死紧。 燕顺和黄信都不说话只朱仝性情稳重又与宋江素识便来解劝:哥哥如今此事未明也未必便是军师的主意莫要错怪了好人 宋江一听更怒跳脚道:我错怪好人我错怪好人那夜我房中私议吴用这厮便说什么要求一个文阶为此竟不惜招安之后与我梁山全伙分为两处。我念着自己伙中作了多少大事倘若朝廷日后追究起来此人与我梁山分拆两下却是一个老大破绽便不容他自求文阶。前日与燕使者议定招安条款时你等也曾听来这厮可是又说这等言语朝廷也算宽仁为因他没有出身许他辟为招讨司文字待中了科举方好保举为官这已是天大的恩典这厮偏生还是心存怨言。今番出了这御酒之事招安大计横生枝节我料这厮必定正在房中笑单等着看我招安不成进退两难狗头军师在那里大骂不止。 朱仝苦劝又招呼武松和黄信都来劝好容易宋江息了火气武松却道:哥哥此事若是军师所为断非此一计而已为今奈何 宋江惕然一拍桌子道:贤弟你说地是这厮自来狡猾今番既然出手谅必已经决意不容我等招安定有后手今日这酒谅是阮小七中途换了去怪道使者登岸时他不在一旁却说什么船漏阮小七既与吴用作了一路水军三阮一体想来都作了一路我山寨水军大半在他几个手中须不得造次。 朱仝却道:哥哥三阮兄弟俱是光明磊落之人不到得如此妄为倒敢是军师用言语哄骗。叫他们作这等事不可一概论之。 宋江叹道:贤弟我又何尝不知三阮性情只是今番既已出了这事他惧我军令定是抵死不认我若不得其实却如何与他撕掳地开想想吴用委实歹毒三阮就算之前只是被他骗了。现在作了这件事出来已经犯了军令若是惧怕惩罚便只好跟着吴用越走越远梁山三分之一的实力就得跟着分裂开招安大好局面眼见得毁于一旦怎由得宋江不惊不怒说着说着又要骂。 武松也急了便道:哥哥休惊吴用军师为了一己之私作出这等事来。山寨弟兄都是有眼睛的。决不能容他这般胡为小弟愿往水寨一行待兄长向三阮兄弟分剖明白利害叫他等回头是岸。不可执迷不悟却须请哥哥一支号令免了他倒换御酒私犯军令之罪。 宋江大喜武松地武艺和人品在梁山是数一数二的三阮都是直性人必定服膺他的言行此去多半能奏效。黄信官兵出身这等心机却较江湖汉子多了一些忙劝道:武二爷不可轻慢这三阮兄弟干了这事正是吴用下说辞以坚其心的时候。武二爷这时候赶过去倘若吴用下了毒手害了武二爷却指作官兵细作所为如何是好梁山大乱便在眼前还需慎重bsp;他不说不要紧一说武松去意更坚先谢过了黄信好意却道:似此武松更加要去。以我一身犯险若能劝回三阮兄弟醒悟免去我梁山自相残杀之祸岂不是莫大功德当日随座师智深大师学艺有一句经文常记心间所谓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但为我梁山全伙计武松又如何惜得自家性命 燕顺等人叫好宋江却有些尴尬心说也不知是鲁大师糊涂还是你武松记岔了只把孟老夫子作了菩萨现时不忙说这些武松这气魄实是了得机会稍纵即逝若是任凭三阮在吴用那条危险的道路上越滑越远了梁山大事真未可知如何了局。 当下武松也不要随从也不要兵器一人骑了马便奔前山水寨而来。宋江见武松去了心中只是忐忑便叫朱仝等人各回本寨谨守寨门手下兵丁各自严装以备不测。朱仝等各自去了心里都是一阵阴霾:莫非梁山兴旺了这几年临了为了招安之事竟要自己伙里残杀起来 武松去了这几个时辰宋江独个儿在房中踱来踱去思绪万千一时想起自己出身卑贱心存大志这才以小吏之身倾尽家财结交江湖英豪;后来因应奉纲一案挺身自荐与高强高衙内实指望凭这一身本事搏一个晋身之阶不想这晋身之阶是有了却在草莽之中此后身遭官非逼上梁山与晁盖争位与官兵争雄手练雄兵身掌军令聚三山五岳豪杰引三江四海钱财终于身登梁山之主气凌十万虎贲之上何等地风光 招安招安之后这等一人独大的快活日子必是一去不复返了却有更远大的前程在彼此后只需掌着这支兵马跟随在高衙内身畔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宋江心潮澎湃只觉得人生即将翻开崭新的一页竟至不能自已:我历经几年干成了招安梁山这件大事衙内必定引我为心腹况且往后梁山军建立衙内更有多少隐秘事须得经此道而行焉得不重用我 宋江想到这里禁不住踌躇满志只觉得几十年辛苦一朝就要见到阳光却不自禁诗兴大提笔写了一西江月词: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恰写了一半外面忽地一阵喧哗不知千百人呼喊宋江出其不意手一抖一支笔落在地上染了好大一片污迹。正在恼怒几个亲兵抢进来扶着一条大汉半身都是血迹形状甚是骇人双眼紧闭人事不知。宋江待往脸上看时不是武松是谁 这一惊非同小可宋江立时满腹词句都抛到爪哇国去了上前将武松一把抱住叫了几声贤弟却不见武松醒转转身便问亲兵:怎生得此 亲兵急道:适才小的们在寨外巡哨见一匹马奔过来远望只道是空鞍当有兄弟们上前拦住却见武二爷伏在鞍上已是不能言语委实不知谁人所伤。语声中带着惊恐武松这样地重量级人物竟然在梁山大寨中遭到袭击谁还能感到安全 宋江大怒料定是吴用或者三阮搞的鬼派人袭击了武松或者是想要活捉武松拿他作人质威胁宋江不得妄动。不管实情如何武松遭到袭击这么大的事显然不能善了:来人请军中医官来为武二爷诊治传我将令命各寨紧闭所有人等不许离开本寨一步命老万营副寨主黄信领兵巡哨全山但有擅自外出者非得我军令一概格杀勿论 众亲兵原已惶惶见宋江号令严峻都不以为怪只叫一声接令飞也似地奔了开去。不一会黄信来到全副盔甲手拿兵器他已经听说了武松遭袭地消息正是一身的杀气腾腾:哥哥鼠辈竟敢伤了武二爷是可忍孰不可忍何不调集大兵一举攻入水寨捉了三阮和那吴用便知究竟 宋江这时却现出大将风度来摇手道:自相攻杀徒伤手足老万营和黑风营都是精兵那三阮只得水军兵甲犀利远远不及只需我这里谨守门户谅他也没有胆子前来攻打于我。今只需按兵束甲令其不敢妄动而后一支军令调他几个都来我大帐议事若是不来我便以违令之罪遣兵去捉他谅他水寨众喽兵焉能都听了吴用蛊惑是必束手就擒也 黄信忙问:倘若来呢 宋江冷笑:若是来了则只需几名刀斧手而已言语中杀机迸现黄信心领神会出去招集老万营士卒满山宣传宋江的军令去了。 不一会朱仝也到他是武松黑风营的副寨主现在武松伤重昏迷黑风营便以他为。宋江约略说了眼下的局势嘱他集结黑风营兵士以待不测朱仝见武松满身是血如何不惊他是亲眼看着武松下山往水寨去的现在出了这样地事吴用和三阮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当下便即答允了忽然又问:哥哥那公孙胜的神兵却如何处 宋江早已胸有成竹:公孙胜自来明哲保身必不随吴用行此险着我即刻遣我亲弟宋清持将令去招他以安其心。 朱仝大为叹服宋清是宋江的亲弟弟宋江派他去给公孙胜传令明示以无疑意公孙胜必然前来。这三营既安余者基本上只有望风而从的份水寨根本掀不起风浪来。 宋江分派已定自己也穿了铠甲从房中捧出天书和自己的宝剑抱在怀中冷笑一声道:吴用狗头看你这智多星今番又有何智 第七十八章 莫测 却说吴用日间用计在御酒中兑水果然奏效官兵使者犒军不成反弄得群情汹涌若不是宋江和武松弹压得力险些儿酿成大变。见宋江派人送了官兵使者朱武上船吴用早已知机溜到水寨中藏了起来。 不一会三阮回营见到吴用在此都说军师用计果然众兄弟俱都愤懑眼见一时不得招安吴用若有计策杀了史文恭为晁盖报仇便可。其实吴用哪里有什么计策去杀史文恭全是瞒骗这几个实心的汉子他自己生怕招安不成呢所争者只是一己之位而已。 当下用言语稳住了三阮置酒高坐一面劝酒一面肚里盘算:今番用计令得招讨司和宋江之间两下生疑那宋江并非庸才必定知是我在用计。于今无有证据自是不能治罪于我想必要设法与我相谈我便可将杨戬说出宋江既见有此门路可恃招讨司高强那里又生了这些龃龉必定不敢就此与我翻脸反会命我以招安之事待那杨戬赍招安文书来到山寨见到了宋江大事便谐矣想想杨戬是招讨司的监军由他招安梁山功劳还是归于招讨高强大面上总也说的过去不至于影响梁山日后的展而自己既可对山寨有功亦可取悦杨戬自己求一个出身何其美哉 肚里越想越美这酒吃起来格外畅快一杯接一杯不觉已经吃了半醉。看看日头西斜却还不见宋江派人来请自己前去商议吴用正在纳闷忽然听见山上大寨一阵大哗正不知多少人在那里乱吴用霍然站起走到窗前向山上张望惊疑不定。 三阮亦是不知所措。正要派人前去打探水寨外忽然来了几个人有人认得是刘唐寨中的亲兵持着刘唐的令箭吴用急叫放了进来。那几人进来见礼毕一开口就把吴用吓了一跳三分酒意全飞到三十三天外去了:武松武二爷遇袭负伤。宋江哥哥传令各寨不许一人出寨走动但有违令者格杀勿论 再看吴用时原本喝的通红的脸已经变的死人一般白:怎会出了这事忙问武松遇袭详情如何那几人道是刘唐寨主打探得几分武二爷是下山往水寨来正不知何事半路遭袭回到山上已经没了知觉满身是血。正不知何人所为。 吴用听罢。正是万丈高楼失足扬子江心断缆叫一声苦。不知高低:苦也这武松单骑往水寨来必是宋江遣来招我前去商议招安之事不想半路竟被人伤了那黑厮正有疑我之意如今岂不要当我要反 吴用两手冰凉心乱如麻正不知如何是好瞥一瞥两旁的阮氏兄弟个个面色惊惶显然这几个虽然是直性的汉子。却都是刀头舔血之辈现在山寨中杀气弥漫杀机潜伏他们能没有感觉而对于局势何以演变至此懵然无知更增加了他们的惊惶。 忽然看见那几个刘唐身边地亲兵还站在那里吴用心中陡然生出一线希望忙问道:你等来时你家寨主爷可有什么吩咐 禀军师寨主爷只是交代了这几句言语。叫报于军师知晓。小人等先去了军师寨中得知军师在水寨饮酒便寻到这里。 吴用见说又看这几个人面色如常心下稍安想:不枉我这几年看顾刘唐危难之际毕竟还是他念着我说不得今番只得将此事着落在他身上 便即提笔写了一封书信用蜡封口了交给那几个亲兵道:烦劳你等再上山去将这书信送于你家寨主此事干系重大不可轻慢。 那几个亲兵一听脸色都白了连忙跪倒磕头:军师饶命军师饶命如今宋大寨主吩咐老万营巡山但有不持将令出寨走动的格杀勿论军师叫小人送信便是将小人性命枉送那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几下便渗出血来。 吴用眼见勉强不得只得一咬牙怀中取出一支令箭来强笑道:你等且看我这不是宋大寨主的令箭么原来这厮多智晓得几番惹了宋江不快这黑厮不是好相与的便偷偷昧了一支令箭下来留作不得已时脱身之用如今形势紧迫只得也拿了出来他能否平安渡过眼下的危机端看刘唐了。 那几个亲兵见了令箭这才爬了起来上前接过信笺令箭复出水寨去了。 放下吴用在水寨度日如年不表单说这几个亲兵仗着令箭为信一路上并无阻隔回到了刘唐的寨中将信笺呈上。刘唐却不看双手交于一旁站立的一人道:今得了吴用书信请时爷看过。 那人是谁竟是时迁原来当日燕青上山之时时迁便在随员之中那夜燕青外出勾串山上众内应时迁便在一旁护持便是公孙胜那日没看清楚面目的黑衣人了。等到燕青回寨时时迁却藏身在杨林寨中另从杨林心腹中选了一人随从燕青下山人数上便无错讹。 等到朱武上山犒军这便是事先约定动手地时候了时迁便即从杨林察中出来到了刘唐处。刘唐之前已经从公孙胜那里得了消息见时迁到来情知时辰已到便即吩咐闭了寨门各营不得走动并调自己的亲兵随时听用。 之后时迁便按着事先看好的道路领着杨林的几个手下来到山下在一处大寨到水寨必经之路旁伏着这几个手下原是石秀6续送上山去的细作一向给杨林作副手行动方面全无问题。待得武松到来时迁命众人齐手弩嘱咐好了只能射腿脚自己却一弩射了武松的肩头。 这手弩弓力不强伤不得筋骨只是上面抹了麻药作极快。武松伤势不重当时心下明白这袭击来者不善水寨已是去不得了。仗着那匹马不曾中箭支撑着回到宋江大寨此时麻药作起来武二爷纵是铁打的汉子却也经受不住昏睡过去了。是以武松中箭四五处伤势看起来吓人实则却无大碍麻药一过。便可醒转。 时迁见武松远去当即命那几个回归杨林寨中自己返回刘唐寨随即遣那几个亲兵下山传讯为了不惹人生疑还特意叫他们去吴用寨中转了一圈方才往水寨去。 这一遭下来天色已是全黑。刘唐殷勤命人开了饭来时迁忙了半日。这时正是饥肠辘辘。当下客套了几句与刘唐对坐而食一面扯了那封信来看。 一时看罢。时迁向刘唐笑道:果然尽在相公和小乙哥掌握之中这厮请你向宋江进言为他分说并请宋江到你寨中来他方肯来当面向宋江剖白己身。便向刘唐说明了自己的计划。 刘唐越听越惊不料这招安背后竟有这许多转折既然已经上了官兵的船有道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也只得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了好在时迁的计划听起来甚是周详。刘唐倒也有几分信心。 当下食不知味匆匆吃罢了正逢大寨那里宋江传讯叫众将都到忠义堂聚刘唐穿了贴身地甲胄匆匆去了。待到了忠义堂时只见无数灯球火把照地那忠义堂犹如白昼一般堂前一杆大旗。上面月亮影中替天行道几个大字略微可辨。 今日这忠义堂与往日不同两厢站立的全是老万营和黑风营地铁甲战士个个全副铠甲老万营都是白甲黑风营都是黑甲人人手持刀斧个个面带悲愤。再往堂上看宋江怀抱宝剑天书坐在当中亦是穿着铠甲两旁数十个头领泰半都是面带激愤望去多半是老万营和黑风营地头领余下一些人则是满面惶惑不知所措。 刘唐暗叹一声打叠起精神来上前向宋江行礼。他是山寨元老之一寨中也有几千人马宋江自来待他不薄值此非常时刻见刘唐轻身前来显然心怀坦荡并没有倒向吴用那一边心下也是甚慰当刘唐向他拜见之时起身还了半礼随即便道:刘唐贤弟为何来迟 刘唐早有准备答道:为了军师。 此话一出堂中顿时气氛为之一变朱仝雷横项充李衮等黑风营将领俱都向刘唐怒目而视宋江眼光向下一扫挥手止住几人的冲动向刘唐冷笑道:刘唐兄弟可知我为何壹夜聚将 此事小弟知之乃是武松兄弟不知为何人所袭如今生死不知。 不知为何人所袭宋江大怒将几案一拍喝道:刘唐兄弟若是那吴用着你来作说客请免开尊口两旁兵将一起呼喝连连有的更将腰间兵器虚空挥舞风声大作。 刘唐目不旁视生怕看了自己心虚紧紧盯着宋江道:宋江哥哥敢是已经查知凶手为谁倘若如此为何不径行去捉拿凶徒为武松兄弟报仇却在此聚将无所事事 宋江冷笑:刘唐贤弟你素来不善言辞这话多敢是那吴用教你罢我且问你那吴用若不是心中有鬼为何我这里聚将他不敢来 哥哥这厢已经认定武松兄弟遭袭必定与军师有关摆下这等杀阵来军师如何敢来小弟以为大家结义一场莫要为一些误会兄弟阅墙令亲者痛仇者快啊刘唐胆子却大横竖走上了这条路索性豁出去了两旁无数刀剑和刀剑一般的目光他只当是花枝柳叶一般视而不见。 宋江闻言一窒要说武松到底是谁动手杀的他认定九成九是吴用不过武松尚未醒来事件当场又没有目击者要说有什么证据还真拿不出手来。因此他刚才也不能明着就说武松是吴用派人伏击的只是揪着吴用不敢来此议事这个把柄不放而已。 他正要再说一旁公孙胜忽然干咳一声曼声道:宋江哥哥兹事体大不可妄下断语。小弟以为刘唐贤弟所言甚是还是请哥哥稍息雷霆之怒请吴用军师前来分说明白庶几辨明真凶为上。 宋江环顾一周见颇有些人点头称是心中暗想:我终是没有人证物证这般恶形恶状倒显得我理屈教众人不服了。也罢武二弟遭袭不论是不是那吴用所为总之那御酒一事却跑不了他何不借着这个机会夺了他的事权教他不能再在我山寨招安大事上碍手碍脚日后自有收拾他处。吴用啊吴用你伤了武松可知他乃是高衙内地师弟么我今日杀不得你日后你也没的好 他心中拿定了主意便道:既是两位贤弟说情便赦了军师闻鼓不到之罪今可再传我将令调军师和水寨三阮兄弟到忠义堂议事。 话音刚落刘唐却又道:只怕军师不敢来 宋江大怒:却又如何 刘唐向两旁一指:武松兄弟被袭众家兄弟心中激愤军师恐怕有哪位兄弟按捺不住一时错手伤人日后兄弟见面须不好看。 宋江怒极反笑仰天打一个哈哈:既然心中无愧怕什么人来伤人可曾听过平生不作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 刘唐嘿嘿一笑把手一抱站在那里竟不说话了。一旁公孙胜却又出来解劝说什么哥哥为山寨之主须有容人之量军师和武松俱是山寨弟兄如今一人遭袭凶手不明一人心怀疑虑不能自处众兄弟见了岂不寒心还得大开方便之门给军师自辨的机会才是。 旁边众将有许多人其实并不清楚这件事情地始末只是突然接到命令闭门戒备自己来到忠义堂就连那些满面激愤的黑风营将士其实也只听到些风声而已。现在见公孙胜和刘唐两个说的大义凛然手中刀不由得便低了下去更有几员头领出言附和。 宋江见应者甚众心中恚怒却也知道眼下局势已不得强想想只消吴用离了水寨便没有兵可用纵然一时杀不得他又怕什么索性装作大度笑道:众家兄弟言之有理仔细想来却是愚兄心急武松贤弟被袭乱了方寸了。只今军师心存忧惧不敢前来哪位贤弟愿去相请说着眼睛便盯刘唐。 刘唐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又向上一拱手:哥哥此事旁人去都不行须是哥哥自去方可。 宋江一惊心说这刘唐莫要和吴用串通了前来赚我冷笑一声却不说话旁边公孙胜便道:哥哥今番事已难言若不得剖白清楚兄弟间生了嫌隙翻脸作了仇人那时节莫说招安了便山寨也要生出大乱来。哥哥身为山寨之主还须以大局为重才是。若是哥哥不愿轻身前往水寨小弟愿作东道设宴请哥哥与军师一同赴宴对面说个分明以全我山寨兄弟之义。 一旁许多将领听见说到兄弟义气也多有上来愿作东道的大体招安在即人心思定终不能看着宋江和吴用闹的这般剑拔弩张。 宋江见众心如此也不能硬说不愿往否则倒像是这许多人他都信不过一般。不过公孙胜和刘唐都这么为吴用说话他却不敢轻信当下在人丛中扫视一圈忽然看见一人心中大喜:何不就去此人寨中万无一失也 第七十九章 鸿门 你道那人是谁便是原任大名府两牢节级石秀的结义兄弟病关索杨雄。 杨雄当日因私放晁盖劫牢救走柴进跟着梁山大队一起跑路飞虎峪外史文恭半路截杀晁盖送命他和余人都被捉了起来不过高强卖个人情给宋江把晁盖的尸身都还了回去他们几个人也就都放了回来。 对于杨雄的身份宋江自然知晓当初他能查出石秀和高强之间的关系岂会对石秀的出身一无所知不过他身为高强安排在梁山的大卧底自知地位还在石秀之下对于石秀向梁山安插钉子之事也只得眼开眼闭而已。再者梁山上有杨雄这样的人宋江还求之不得正好随时表演给高强看看我及时雨可不曾辜负了衙内你的嘱托啊 杨雄上山之后因为是河北人又是跟着公孙胜一起跑出来的而当初在大名府贿赂他私放大牢的人乃是张青和杨林二人张青已经死了杨雄上山之后自然就算作杨林接引上山的归在公孙胜名下只是不算什么亲信没混到公孙胜的神兵中去别成一寨。 此时宋江正想找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谈判地点一眼望见杨雄心中便盘算开了:他是石秀安排上山的人自然须得为高衙内效力十有知道我的身份;就便不晓如今梁山招安也是他心头所愿终不能对我不利。再者杨雄乃是公孙胜的人平日又不大显眼选在他那里见吴用料来这些人也不能说我存有异心。 自觉如此安排天衣无缝宋江便指定杨雄为东道公孙胜和刘唐也都称善于是杨雄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得令整备酒宴。部兵严加防备下了帖子请宋江和吴用等人赴宴。这边还得有个人去水寨请吴用来旁人说了恐怕吴用还是疑心宋江心说一事不烦二主既然吴用让刘唐来说合索性还是你赤鬼走这一遭吧 刘唐自无二话依旧下山去不过有了武松的前鉴在前。宋江差雷横带十来个精壮喽兵相随护送。 那吴用在水寨度日如年生怕下一刻外面就是杀声震天老万营和黑风营的喽兵将水寨团团围住火箭强弩不住射进来到处都是一片火海若不是想着山上有刘唐这一线希望而脱身独走的话不但功名富贵没了指望等到梁山一招安那就是官兵也要拿他绿林也容他不得。真正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等绝路除是隐姓埋名或可芶活几年。似吴用这等自视甚高的人物若不到万不得已时候怎能下了决心去走就连三阮提出索性带着水军一走了之却也被他劝住总要看个究竟再说。 这么欲走还留直到后半夜了才等来刘唐的消息。听说宋江被刘唐和公孙胜求情说动愿意在杨雄寨中设宴请军师见面分说明白吴用这颗悬了半天的心陡然落了下去。脑子里这根弦一松顿时觉得手脚软几至站立不稳亏得一旁阮小五伸手扶着这才没有当场出个洋相。 吴用坐回椅子上只觉得屁股上背心上尽是湿粘粘的夜风一吹嗖嗖冰凉情知这一遭受惊不小。不过宋江肯听他说话这还只是第一步。要如何准备说辞痛陈利害说得宋江回心转意愿意走他这条招安之路还有很长地一段路要走。 吴用定了定神请刘唐且坐饮酒自己进水寨更衣便往。刘唐和雷横就坐在水寨之外阮小七陪着喝酒说起有人暗害武松三人都是破口大骂口径出奇的一致竟看不出双方刚才还有可能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 这一顿小酒喝了足有半个时辰吴用总算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出来手里白纸扇一摇俨然又是执掌梁山军机的军师智多星了无复适才那惊惶无计的模样。刘唐早等的不耐烦见吴用出来便即撇了酒杯与雷横三阮一同赶奔杨雄的寨中来三阮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吴用的肚肠只道是生了什么误会他兄弟自认为问心无愧便也一同来见宋江。 待到了杨雄寨外已经过了四更不过今夜梁山上只怕没有几个人能睡着觉地杨雄寨中也是灯火通明多少喽啰按甲持兵四下里守的铁桶一样。吴用见时心中却更安心杨雄如此戒备自然不会提防身边一个兵都没有的他这一方只可能是手握重兵的宋江这样的姿态更说明了杨雄的可靠。 到了寨门杨雄和公孙胜并肩出迎身边都无兵甲吴用见了更是安心连忙甩镫下马上前厮见毕便问:宋江哥哥何在 杨雄板着脸道:宋江哥哥乃是山寨之主自无先到相候之理军师且入帐坐了宋江哥哥少停便到。 吴用为之一窒看那座空无一人的大帐时那帐口竟好似一张血盆大口一般正不知多深不过想想杨雄说的也是道理如今已经到了这里自无退缩之理否则岂不被人认定了心中有鬼自己身边没什么人只有三阮和几个水军要是翻脸动手不消片时便会被人杀个干净了。 眼前已无退路当下吴用强作镇定与公孙胜和杨雄把臂而前后面三阮刘唐等人紧紧跟上到了帐口又有杨林樊瑞两个相迎面上俱是笑容口中都叫军师。吴用看了心中更安这几个都是公孙胜的部下显然在这场有可能导致梁山分裂的危机中公孙胜并没有倒向宋江一边有他这一支人马再加上三阮地水军足可以让宋江掂量掂量不敢一意孤行了。 进了大帐见已经设了酒席当中一席空着自然是宋江地位子两旁亦设了许多座位一如平日梁山大宴一般排列吴用的座位依然是设在宋江上。见一切入场吴用更是安心便即就座。三阮等人也一一就座。 不想刚一入座帐后转出铁面孔目裴宣来。此人掌梁山刑名自来不芶言笑梁山自宋江以下无不对他忌惮三分。吴用此刻看裴宣面沉似水来到席前更不说话将手一伸:拿来 吴用愕然却听裴宣续道:兵器 听说要解兵器。吴用这心里顿生疑惑莫非此乃一计宋江要将我诓了过来先缴械然后好炮制我仔细看看裴宣的表情虽然这张脸阴沉可怕好在和平时也看不出什么分别吴用素来知他铁面无私倒不大担心他和宋江串通了来害自己便哈哈一笑将身旁铁锏交了出去。再看裴宣一路收了过去。三阮刘唐公孙二杨等等凡进大帐者人人不免越安心。 过了片时。忽听外面人喊马嘶不知多少兵马来到吴用正在惊疑公孙胜抬手道:想是宋江哥哥来到我等出外迎接一下。 正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此刻身有嫌疑容不得吴用再摆军师地架子只得与公孙胜并肩出了大帐到营门口迎接宋江。但见一条长长火龙从山顶忠义堂绵延来。中间更有铁甲锵锵之声吴用几乎吓的腿软还道是公孙胜与宋江合伙了设计害他但见公孙胜面目如常不似作伪只得强自镇定。 那队人马到了面前火光中一人跃马而出长声笑道:几位贤弟有劳久候。愚兄来迟了声音正是宋江。 公孙胜上前相迎那吴用灵机一动却翻身拜倒头也不敢抬。 耳听得公孙胜和宋江对答一面脚步声到了面前吴用心知宋江已到头也不抬依旧磕在地上大声道:辱弟无能弄巧成拙更为奸人陷害以至于劳动兄长壹夜无眠罪该万死 宋江见吴用拜伏地下身边更无一个兵士也有些糊涂了:莫非此事当真与他无关还是胸有成竹故作镇定再一想我怕他何来这里是杨雄的地方吴用的帮手最多只得三阮兄弟我便将手下亲信的头领都带进大帐去怕他翻上天去 便笑道:贤弟何须如此起来说话。便伸手去搀扶。 吴用就势爬了起来低着头作羞愧状宋江见了心中得意心说今番你可兴不起什么风浪了吧在人前宋江向来是一副仁义大哥状即便这次是他借机整治吴用地大好时机面子上也还要作出豁达大度的样子来当即拉着吴用向帐中行去口中说道:贤弟你便有甚所见只需明白说与愚兄你我兄弟间还有什么说不得的因何要出此下策来来来帐中说话。 吴用就着他的力道向前走脚下约略落后一些赔着笑脸心中却盘算着如何向宋江说明自己的打算并把眼下已经转向对自己有利地招安态势分说明白。 到了帐口自有裴宣又出来收缴兵器宋江平素也知这位铁面孔目的脾气当下一笑置之将腰刀交出身后朱仝雷横黄信燕顺并十来个头领尽皆解了兵器。 入帐就座宋江先行祝酒已毕吴用即问武松伤势如何可曾捉到凶手此话一出黑风营自朱仝以下人人怒目而视象李衮这等江湖人嘴上没有把门的已经不干不净骂了开来。 宋江把手一挥止住了部下地骚动心说你吴用倒打的好算盘上来就和我说武松的事欺负我抓不到铁证么待我问你另外一桩事:军师敢问今日官兵使者赍来酒肉犒军那御酒翻作村酿白酒你可知为何 不待吴用说话阮小七便跳了起来走到当中向宋江磕了几个头大声道:哥哥在上这事乃是军师哥哥教俺作的说是目下不忙招安尚有些大事未了明人不作暗事此事原该知会哥哥是小弟的差了请哥哥责罚 宋江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还没等他说话吴用生怕阮小七把自己糊弄他们哥仨的鬼话都说出来到时候不好收场忙道:哥哥是我见哥哥一意受那招讨司这般招安心忧我山寨大局这才出此下策实是我一人之过。 宋江拍案大怒骂道:日前官兵使者前来招安你百般阻挠我已知你心存私念那时如何说来我梁山弟兄当为一体不得行私你却口中答应背后行此私着妨害我山寨招安大业将十万兄弟地身家性命置之一己之私下面你如何当得山寨军师 吴用眼见宋江这话说的诛心由不得他再遮遮掩掩了当即叫道:哥哥小弟哪里不愿招安只是想为山寨谋一个更好的招安出路罢了今已经有了这条出路只因方才得了消息不及禀报哥哥故而出此下策且缓一缓哥哥招安的步伐欲待相机向哥哥说明却不料武二郎出了这事竟至哥哥有疑我之意真乃天大地冤枉 宋江一听那一股怒火却按了下去。他可不是什么怒火能冲昏头脑地莽夫对吴用更是知之甚稔眼下这人已经全然处于下风基本上是任凭自己宰割的境地了居然说什么还有更好的招安出路而且看样子把握极大这厮究竟搞地什么名堂 他沉住了气问道:我来问你你若对招安不满为何当面不说背后弄鬼 吴用原不想将自己私通杨戬的事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此刻逼于无奈也只好说了:哥哥小弟身受晁盖哥哥厚义无一日敢忘那招讨司高强乃是杀死晁盖哥哥的凶手小弟怎愿受他招安只是招安乃是全山弟兄的干系小弟亦不敢因私废公故而不得明言。只是近日小弟才联络上当日被我等擒获的那监军此人要争那招安的功劳许我梁山的条款比那高强更胜几分小弟心想一来对山寨有利二来日后又不需看那仇人的脸色便肯受他招安。只是这边官兵的犒军使者已到小弟心中着急不合用了这点计策万望哥哥见谅。 宋江这一惊非同小可吴用居然真的和杨戬搭上了线要撇开高强接受招安不用问这必定是能够满足他自己要求地招安条件了只不过吴用啊吴用你若是得偿所愿我这里却要失信于高衙内你岂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送今番饶你不得 顷刻之间宋江杀机已生当下面上却挂起笑容且惊且喜离座向吴用走过来边走边道:贤弟难为你了逼不得已才用此计策。却不知那杨监军欲如何招安我山寨一面走一面便向两旁的亲信打眼色。 吴用头抬不起来哪里看到他搞鬼他更不知道宋江心中对于这招安的先天立场听见宋江问起自己招安的细节还道他已经回心转意大喜之下便道:哥哥这件事却与那招讨司高强有关 宋江立时脚步一顿手脚都有些颤起来:这狗才莫非我与高衙内的关系竟被他知道了否则他有什么仗恃能叫我这般容忍他 这人心里一有鬼就觉得全天下人都有鬼而且多半和他心里的鬼有关。宋江作了这几年卧底好容易熬到招安正是成功在望的时候愈加患得患失偏偏吴用又三句不离高强由不得他不生疑心却想:此事机密之极不传六耳眼下容不得他说话了须得先行屏退左右。 正在那里想说辞哪知吴用却道:此事事关重大小弟须得向哥哥单独禀明才好。 宋江闻言大喜这可正中他下怀忙叫左右都散去不留一人。朱仝等人都是一头雾水无奈宋江连声催迫甚是急促只得起身退到帐外那帐中只留下了宋江和吴用二人。如此诡秘情形这群江湖汉子心中顿生疑窦却又不敢违抗宋江的号令只在那大帐外踱来踱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帐中悄无声息也不知二人在说什么众人正等地不耐烦时只听得一声惨叫依稀便是宋江的声音 第八十章 杀宋 朱仝等人魂飞魄散一起涌入帐内一眼望见宋江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身下一滩血迹吴用站在他身旁手中一柄短刀那血兀自从刀上一滴滴向下落着 雷横目眦欲烈大叫一声:好个贼子敢伤我哥哥却待拔刀去砍时腰间一摸只摸了一个空这才想起自己的兵器方才被裴宣收了去了当即飞起一脚向吴用踢去。吴用正是满面惊惶见雷横一脚飞过来已是躲闪不及下意识伸手去挡只听雷横痛叫一声:好贼子敢伤你雷爷爷他这才想起手上拿着一把短刀适才抵挡之时正将那把刀刃划在雷横的脚上。 吴用手一松那把短刀丢在地下两手连摇大叫道:众家兄弟且慢听我一言 却哪里有人听他吕方手快俯身从地上拾了那把短刀起来待抬起头来时但见黄信燕顺一边一个已经擒住了吴用的胳膊立时喝一声:好贼子纳命来起手一刀直刺吴用的心窝。 吴用被黄信和燕顺擒住了挣扎不得眼见性命不保那一柄沾着宋江鲜血的刀直刺心口两只眼睛睁得极大口中却喊不出声来。眼看这一刀就要刺入吴用心窝冷不防旁边有人上来撞了吕方一下吕方冷不防站脚不定那一刀便刺的偏了斜斜从吴用肋下掠过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吴用大叫一声还以为已经中刀料想性命难保两眼一翻竟昏了过去。 吕方斜跨一步站定了身躯回头才见是刘唐撞了他登时火往上撞。喝道:刘唐你莫非也是这贼子一党说着那把短刀已经提了起来。 刘唐瞪圆了眼睛一眼也不看他手里的刀怒道:宋江哥哥中刀生死不知正该设法相救方是道理这厮纵然奸恶也须问明了原委方可处置。岂由得你一刀杀了 吕方一愣这才想起来宋江还躺在地上忙收了刀去看时只见朱仝和公孙胜正扶着宋江坐起来宋江双目紧闭身子软软的也不知死活。他立时将刀收起了抢上去看宋江时公孙胜已经哭了开来:哥哥哥哥。你且睁眼看看兄弟们呐 众人听见哭声。俱都大惊一起围上来看时只听帐外脚步声乱响。杨林领着数十个刀斧手闯进来上去不由分说把吴用捆了口中用一道绳索勒紧教他说不出话来。而后向公孙胜禀报道:公孙哥哥如今宋江哥哥中刀山寨大事难言还请哥哥权揽号令以免众兄弟群龙无。 公孙胜一愣接着又哭:宋江哥哥生死未卜说什么号令不号令的他这话刚说一半。那边竟听见宋江哎哟一声转醒过来。 公孙胜刘唐杨林这几个心里有鬼的一起大惊心说这宋江怎么没死公孙胜忙又低头去看时只见宋江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再一摸他后背那血汩汩直流公孙胜心下顿安心知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宋江撑着左右的朱仝和公孙胜。抬起头来双眼漫无焦点四下扫了扫口中呀呀几声却不成句子。公孙胜见他已是说不出话来料想这一刀划破了肺叶出不得声赶紧道:哥哥杀你之人可是那吴用么 宋江微微点头忽地眼睛又是一睁好似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公孙胜忙问:哥哥山寨之事如今何人为主 宋江喉间咯咯几下眼睛转过去看了看朱仝又回过来看了看公孙胜忽地长长吐了一口气头向下一歪就此没了气息。众人都是刀头舔血之辈见此哪还不明白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帐中哭声顿起不一会人人皆哭杨林带进来的那些刀斧手都是刀头冲下站在那里哭。 这消息不一会便传到外面盏茶功夫梁山上下尽是哭声。宋江作这山寨之主梁山上下号令严明财源又从无匮乏众喽兵都承他的恩惠如今骤闻噩耗多有人哭地死去活来大叫天不佑善人甚至相从于地下这种话也有不少人在那里喊。 哭声传到宋江的房中此处都是宋江的亲兵闻知此讯如何不惊哭的格外响亮不提防屋中一声长吟有人叫道:外面何人哭泣所为何事 宋江的亲兵听见声音倒似是武松的音调忙抢了进来见床上武松已经半坐起来这一下几分惊喜忙上前道:武二爷您老您老醒了不待武松问话已经将宋江的死讯说了。 武松乍一醒来却听闻宋江死讯犹如被人摘了心头肉一般大叫一声痛杀我也翻身又晕了过去。那几个辛兵见势不妙莫要刚没了宋大爷又疼死了武二爷那时怎么是好这边掐人中捏虎口忙的不亦乐乎那边有人飞奔去请山寨医官来。 医官本在外面即刻进来用几支金针刺穴武松这才悠悠转醒气息稍定便要挣扎着下地:我宋江哥哥在哪里待我去看来 几个亲兵赶忙劝阻要武松好生休养却哪里拗得过只得用一副杠子将武松抬了两个脚力好地亲兵前后扛着飞奔到杨雄寨子来。 待得到时天光已经透白杨雄寨子外不少人已经收了悲声坐在地上只是呆看来是刚刚得到死讯的伤痛过去已经有人开始考虑起往后这日子该怎么过的问题来。这些人中间许多都是黑风营的喽兵忽然见到受伤不起的武松醒转到来都是大喜纷纷抢上前去七嘴八舌说个不休有些人说着说着便又哭了起来。 武松眼中含泪吩咐那两个亲兵将自己放下来双脚用力站定了自觉除了身上无力那几处箭创也不是如何痛楚便分开人群向帐中走去。众喽兵见武松居然已经可以用自己的脚走路了一时都欢呼起来好似又找到了主心骨。不由自主地便簇拥着武松向前走去不一会人越聚越多武松就好似一个飓风的风眼一般裹着一大群喽兵甲士直向杨雄寨中闯去。 此等声势杨雄那些喽兵如何敢当更何况为的便是山寨一等一的好汉打虎英雄武松了。武松全无阻拦越走越快大步抢进帐来迎面便见帐中央放着一张几案。上面放着宋江众头领分作几行跪在下面默默无语。 见武松来到众人也是惊喜纷纷起身来迎武松胡乱应了两声抢到宋江身前抚尸大哭起来声声只叫哥哥众人见他哭的伤心又牵动了心绪。许多头领又跟着哭了起来。 哭了好一会。公孙胜和朱仝都上来劝说道武二郎箭创在身大悲伤身。还得节哀。武松这才收了悲声擦了眼泪问二人:凶徒究系何人 公孙胜不说话把手一指武松循着望去但见帐中一角捆着一人一身书生地青袍在众好汉或铠甲或直裰地装扮中分外特别不是吴用是谁 武松怒目圆睁大步迈将过去一手提起吴用来。一手便要打旁边众人见势不好武松号称精拳伏虎那拳头可是连老虎都打的死地吴用这小身板挨地几拳燕顺雷横拦腰抱住项充李衮二人齐上架住武松的拳头众人一拥而上将吴用从武松的手中抢了过去。 武松挣扎几下只因伤后身上无力。这几个也都是武勇之人一时挣扎不开怒道:为何不许我打这贼子你等竟不思为宋江哥哥报仇么 朱仝上来劝道:武二郎非是我等不欲为宋江哥哥报仇只是前此已经与官兵约定了招安如今宋江哥哥忽然殁了官兵不日必来申履前约我山寨无主正不知如何应付以此商议。此人害了我家哥哥必要将他在哥哥灵前剖心挖腹以为祭奠方解心头之恨却不急于一时。 武松这才罢休正要问起山寨大事如何忽听外面一声报拖的老长由远及近乃是一名探子飞奔来报不是紧急军情不得如此。 众人这心顿时就提到嗓子眼了宋江刚刚死去众心不安要是有什么紧急军情如何应对一片沉寂中那探子飞奔进来报声刚歇便道:禀各家头领今山下官兵大队杀到水师四下合围已经将水寨弟兄尽数赶了出来船只都已夺去。 轰的一声帐中响成一片却是梁山众将出于不意你一句我一句地问话结果谁的话都听不清楚混成了轰的一句。武松见势不好气沉丹田喝一声:且慢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武松便问:确是官兵打的哪路旗帜官兵多少人马多少船只 那探子口舌便给急道:小人探的明白确实是官兵无误打的旗号乃是三路招讨司帅旗上写着高字想是高招讨亲自到了。官兵趁着天明之时一上来就是几百艘战船冲进水寨水寨兄弟无有统领措手不及之下只得退出水寨在金沙滩上扎住阵脚。官兵战船不下三百艘正不知有多少人马。 武松听罢心中大惊:早已说好了梁山招安为何师兄骤然兴师来袭而且还是这要命的时候宋江哥哥刚刚死了他急得团团转耳听得身边众头领七嘴八舌在那里不晓得说些什么心头更是一团乱麻猛可里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师兄来的这么快莫非他竟已经知道了宋江哥哥今夜要出事 这念头委实太过可怕武松根本不敢往下想抬头看时众头领乱作一团三阮听说水寨被劫都在那里叫嚷着要带人去攻打官兵夺回水寨;有人则说官兵正议招安忽然大举前来莫非有诈;邓飞大声叫道:阮小七官兵现在来都是你昨日换了御酒险些伤了官兵使者他那里必定道我山寨不肯招安故而兴兵来伐了 此言一出不少人应声附和指责阮小七坏了山寨大事阮小七浑身是嘴也分辨不得望见宋江躺在几案上再望望吴用捆在一角。忽然心中委屈扑到宋江身前大哭起来。众人见他哭的这般凄苦也不好再指责他只是没了主心骨一时也不晓得如何是好几十道目光到处乱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全都集中到了武松身上。 武松心中却被邓飞这一句话给点醒了豁然开朗:不错昨日换了御酒辱了师兄的使者使者回去之后必定道我梁山无意招安。师兄对我和宋江哥哥本是信的过的如今招安出了岔子岂不忧心我和宋江哥哥的安危自然要兵前来。 他望了望被阮小七趴着大哭地宋江心中一酸英雄虎目又流下泪来:师兄啊师兄你纵然来地快。却还是晚了一步。宋江哥哥已经见不着你看不到山寨招安地那一天了 朱仝见武松也在哭心下急。上前道:武二郎如今兵临山下水寨已失纵然大寨能守得住官兵只需一把火将船只烧尽了我山寨十万之众也只得饿死在此了如今不是伤怀地时候计可 武松见说点了点头将眼泪一把抹去。朗声道:众家兄弟听真我山寨原与官兵约定招安却被吴用奸贼用计离间倒换御酒赶走官兵使者那官兵必定以为我山寨要毁去前约故此兴兵来犯。今须遣人向官兵申明我山寨变故重定招安之约庶几可保无恙。 他这一说众人像开了锅一样议论纷纷邓飞率先叫道:武二爷话是这么说可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官兵奈何不得我梁山水师故而招安;如今水寨已失山寨没了凭依如何抵敌官兵那官兵有如此大功唾手可得想要他仍守前约势比登天 见颇有些人以为然武松大急忙道:不可如此官兵招安我山寨并非征剿无力乃是有心劝我等重为百姓招安之后此地将设官署令我等复为大宋官兵岂只贪功而已若是彼此猜忌如今山寨屏藩顿失又是措手不及兼群龙无纵然要去抵敌却如何敌的过 一番话入情入理邓飞也不言语把头低了下去。武松便要自己下山去和官兵接洽公孙胜和朱仝连说不可宋江已死吴用被捉公孙胜素常是个不管事的眼下梁山上威望最高的便是武松。倘若这一去有什么不测那可就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武松却十分信任高强只是要去两边正在争持不下外面又是一声报由远而近又一个探子冲了进来大声道:禀各家头领今有官兵使者燕青投贴拜山 武松闻言大喜向众人道:如何前次议招安便是这燕青为使如今又来不是说招安是什么快快有请 众人如今没了头脑又是形势所逼也只得依着武松。不过这里是杨雄的寨子自然不是接待官兵使者的所在武松当即请朱仝领老万营看守宋江地尸并吴用自己与公孙胜等一众头领转往忠义堂去等候燕青上山。 这边水寨之旁一艘五牙战船之上悬挂着高强的帅旗船头上站立一人外穿紫色官服以示闲暇内衬唐猊宝甲不惧冷箭手持望远镜向梁山顶上张望正是大名府兼京东两路招讨使高强高妙长。 他看了一会将望远镜放下转身进了船舱向房中道:右京你那一刀可刺的准了宋江可是死了 舱门开处右京一面系着衣带一面用丝巾擦着脸上的水房中船板上放着一副的水靠显然是她刚换下来的。听见高强问她笑道:衙内放心妾身用遁术伏在那帐中单等宋江背对吴用时飞出这一刀直刺心窝见到血迹渗出这才溜走这一刀倘若不死世上便没有死人了 第八十一章 底定 高强来此何其也实际上这一步自从当日接到张顺的蜡丸密告后整个招安和杀宋江的大局便已经展开燕青上山招安这是第一步;而后吴用向杨戬报信张顺自然再次听壁脚成功将这动态随即呈报高强他这里随即派出朱武携御酒牛羊上山犒军。话说即便是招安在朝廷诏书下来之前官兵用酒食犒劳山贼这算什么说法一般人是决计想不到还有这一手的原本就是高强参照水浒传中的描述故意给吴用提供这么一个机会料想以吴用的现在的处境和心性多半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而后的展看似步步惊心其实都在意料之中高强布置多年在梁山上种下的这许多种子现在一一到了芽壮大的时候当局者如宋江吴用公孙胜诸人都只见其中一角纵有枭雄之才亦难脱出局外何况宋江这点本事连赋闲通判黄文炳都斗不过焉能识穿其中奥秘最后右京这穿心一刀实则也只是给这一套连环计划上一个句号而已。 错了该是顿号招安这是最后的一步棋了眼下梁山闹起内讧大头领被杀正是群龙无的时候高强趁此时调动大兵压境就是不想给梁山以整顿的时间所谓夜长梦多这盗伙终究不是他能够随时掌握的现时山寨中招安是既成的共识他不乘虚而入难道坐等杨戬那厮前来招安 得悉宋江确实已经死了高强轻轻舒了一口气忽然间又有些怅惘。要平静地将一个为自己效力多年的人送上不归之路刘邦朱元璋这样的雄主或许眼皮都不眨一下但高强虽然历经两世内心却终究还是个凡人能无所感原本他收了宋江为己用本是看重宋江能联结江湖豪杰。建起梁山这一片基业来等到梁山招安之后也不指望他这个郓城小吏能带兵立功了实际上从水浒传里宋江的战场表现来看实在不怎样想着把他封一个闲官也算对得起宋江了。 高强这样的考虑并非无视宋江自身的心愿和野心。有宋一代崇文抑武倘若宋江率领十万大军接受朝廷招安这十万大军对于他虽说是一种政治资本。其实更是杀头的祸根。宋江又不是一个有雄心改朝换代的人对于他来说最好的道路就是凭借招安之功放弃军队进入官场在一个不错地起点上跟着高强再升几级官博一个封妻荫子死后光耀门楣如是而已。 只是这条道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宋江在大宋官场上找不到比高强更大的靠山。他便只有紧紧跟着高强这一条路可走。无奈天意弄人。偏偏不容他走这条光明的道路6谦暗通蔡京将他和高强之间的关系给捅了出去。适逢政局变幻宋江这个原本根本就不会放在蔡京眼里的江湖草莽一下子成了极重的一枚筹码重到可以改变他和高强之间的政治均衡。一个小人物到了这种地位基本上也就只有死路一条可走了若不是高强念着自己在梁山布置多年舍不得这一番心血的话直接组织大兵把梁山扫得干干净净大概是最为简明地办法当然倘若真这么作了。后面的情况又会诡异莫测比如若是高强一时手软让武松给逃了出去大概会上演一出刺高案给后世的张文祥刺马案先作一个垂范。 无论如何如今宋江总算死了而高强随即大兵压境逼迫招安也杜绝了梁山众人仔细调查此案的案情从而使得这一连环计露出破绽的可能。高强站在船头。眼睛望着梁山此时水上朝阳初升雾霭升腾这一座梁山大寨好似被云霞笼罩间或有一两只水鸟咕呱叫着飞过远远更有旗幡隐隐鼓角微闻这一副光景若落在骚人墨客眼中多管又是诗兴大只可惜高衙内的诗词传世者虽多却都是拾人牙慧憋了半天也只想出西塞山前白鹭飞这样的唐人诗句来只得作罢。 他这里正等的无聊一旁有人打起旗语不一会李孝忠的座船靠了过来李孝忠只披着掩心甲从那条走舸上一跃六尺跳到高强的旗舰上来。若是初到此境时见到这种能在奥运会上拿名次地成绩高强定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不过这阵子练兵练下来古人地勇武之道令他眼界大开也不以为怪了。 在我国古代军中向来有投石距之戏类似于扔铅球标枪和跳远跳高高强在练兵时见到之后一时起意引入了若干现代田径项目招讨司将士们兴致勃勃将记录一再打破现在的军中记录已经接近了后世世界记录的水平比如史进手下一个传令兵的跨栏成绩便大可以和刘翔拼一拼只是缺乏先进的测量工具导致这类短程比赛经常分不出名次通常前四五名都能混个金牌戴戴。 对于这种成绩高强初见时当然是大跌眼镜这时代人的普遍营养水平和后代比起来差的很远为何运动成绩上却相差不多甚至能有所越他拿这个问题问燕青时换来的却是很诧异的反问:衙内此虽为戏却能活命战场上生死难知多一份气力便多一分生望岂可不尽力 高强于是大悟凭你竞技体育商业化多么达现代运动和科学结合的多么紧密古人有生存的压力在后面追着未必就差到哪里去了。不过在大宋军中由于承平日久这种生存的压力逐渐淡化因此士卒之间的身体能力高低不等由此编成的部队其战斗力也变得很难估量算是另外一个问题。 不过现在高强显然没有时间为这种问题挠头李孝忠到了甲板上向高强叉手道:相公贼人数倍我官兵今虽然夺得水寨难期必胜何不烧船远走以水军困之 高强心说你倒聪明。要是没有把握能把山上这群人招安我大概也会象你说的这般处置了。孝忠稍安小乙已经上山招安去了我今已占形势谅他不能反抗只能俯招安是乃一举荡平此寇也 李孝忠不是燕青这样的心腹自然不知道这山寨和高强的渊源。也不晓得主帅这么大的把握来自何处。在他的概念中官兵少而贼人众主弱臣强招安也未必是真招安怎能如此泰然处之无奈身在下僚只有进言之权却不能令上司每言必听也只索罢了复行礼跳回自己的走舸上去。 像他这样想法的将官显然不少。在高强的所部六军中。只有韩世忠和杨志二人明白其中地奥秘不过这俩人都是骑将上不得船不曾随征。 时候不大率领水军抢了水寨的李俊派了李立回来禀报说是燕青从山上传回消息说道梁山众人已经允诺招安这便下山来拜见招讨相公须臾便至。到了这个份上大约只是走个过场的问题了高强心中一片宁静便在曹正的护卫下换了小舟摇进水寨。而后登岸。上岸之时他用力在地上跳了两脚样子颇为引人噱不过大军之中身边并无人敢和他开玩笑故而也没人来问他为何要跳。 梁山啊梁山一部水浒让你流传民间数百年我又为你花费了如许心血如今总算第一次踏上了这块土地了 古来穿越多寂寞。这已是高强的觉悟了不过初次踏上梁山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让他有些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的小小感慨。好在现实总是煞风景的高衙内的寂寥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山上一番喧闹燕青当先引着一群人下了山来见高强已经列队出迎燕青引导那一群人呼啦拉尽数跪倒嘴里乱七八糟叫了一通。 看样子应该是些敬语不过高强一概没有听懂只是一打眼看到武松跪在众人之前行动之间颇有不便高强就是一阵心疼暗骂时迁下手太狠。赶紧抢前两步先将武松搀起来手下用力紧紧地握了握武松地手大声道:梁山众位头领知机投顺心怀忠义真乃朝廷之福也这位可是及时雨宋江头领 武松被师兄把手一握好似见了亲人一般再听他问起宋江想到这位呼保义哥哥辛劳几年临了眼看就要享受富贵荣华却遭了自己兄弟的毒手九泉之下岂能瞑目英雄虎目一酸含泪道:草民武松躬率山寨众人出迎王师宋江哥哥昨夜已是殁了 接下来的戏码就很无聊了高强作莫名惊诧状而后好言安抚梁山众人这当中不少人早已和他暗通款曲不过面子上总是要顾的皆作感激不已状;而像阮小七这类天真造反派眼见形势比人强也只得权且应付两句至于其余懵然无知者如燕顺朱仝等则拜宋江前期关于招安的造势工作所赐对此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官兵既然仍旧愿意履行之前定下的招安协议各人得保领以全富贵何乐而不为一时间称颂之声大起能为宋江带泪者竟惟有武松一人而已。 高强一一安抚已毕便提出要上山去拜祭义士宋江唬得身旁诸将神经一阵紧张生怕梁山上仍有若干心存不轨之徒若是借着这时候刺杀了招讨使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幸好朱仝出来推辞说宋江虽然不得已落草平生多怀忠义之心如今好容易招安得遂心愿我等不愿他死而为贼想要将他灵枢运回郓城老家安葬。 高强自然顺水推舟说道既然招安议定自当履行前约宋江可以官礼安葬也就是说宋江的墓碑上可以刻官名享受官员死后的朝廷待遇按照之前商议好要给宋江武功大夫的官衔死后转一官大概可以给一个遥郡刺史官武将中也算美职了。 当下宋清出来谢过了。接着便是招安的细则按照事先的约定梁山可拣四万精兵充禁兵其余留作厢兵待梁山军设立之后负责漕挽。种种细务自有军中大小将吏和梁山上蒋敬等人去办。至于梁山府库暂且不动高强吩咐仍依旧约由梁山买市十日分金了事不过现在与谈判时有些不同梁山等于是签订了城下之盟多少要吐一些出来因此高强指示须将分金之后地余数献纳朝廷。私下里嘱咐武松派人谨守府库能埋就埋能藏就藏日后这块地方可是咱们的那钱给了朝廷就不知道要被败到哪里去了至于这个余数出个三四十万贯意思一下也就是了也够十万大军一年的军饷了。 武松一一遵从又请扶宋江灵枢回乡高强却不准说眼下梁山招安隐隐以你为主。各种事务千头万绪。片刻也离不得兄弟尽义不在这区区礼节上料理了山寨大事。完成了宋江的招安心愿这才是大义所在。说的武松无言只得垂泪应了。 在梁山待了一日晚间高强乘船回去随即露布飞捷向朝廷报喜说道赖天子威灵朝廷计议得当三军将士用命今已招安到梁山宋江全伙。计有兵十万余众甲仗器械无数资财不及点检请朝廷依前计措置官吏建制梁山军为是;并请示梁山兵众编制和驻防安排一应种种皆祈朝廷降指挥俾可照办。所谓指挥。便是指示的意思当时向朝廷请示多用此语。 捷报到日朝野欢腾高强这一派的高俅梁师成梁士杰等人自然不用说了如张商英这样人却也欢欣鼓舞北宋一朝用兵乃是大事大军一动就是钱粮无数而且胜败难料打了败仗中书宰臣固然要担责任就算打了胜仗若是算下来帐目不对宰臣也得遭到弹劾。因此高强这一份捷报解君之忧舒臣之眉一时间朝野人人振奋都说招讨司所用得人圣天子威加四海当即便有人上书拍马屁要求赵佶上尊号。 赵佶也是乐的合不拢嘴连续几日在朝堂上夸奖高强所任得宜不负君父所望甚堪嘉赏。梁士杰与高强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蜍又有圣意在前这等好机会岂能不抓便即奏请议高强之功之才待大名府留守任期满后可径调西府掌枢密之职。 他自以为这一下已经算是揣摩圣意得当了哪知赵佶意思仍有不满这才恍然大悟看来皇帝比自己还要心急竟欲不等高强现任期满直接就要拜枢密使了 于是尚书左丞梁子美启奏说道朝廷中枢乏人可即调高强进京拜为枢密。高俅听说自己儿子竟然有宣麻之份喜得不能自已好在头脑还算清醒连忙出班请辞说高强年轻连年擢已属非分今当遏抑其志方为养士之道。中书侍郎张商英也持此见不过与高俅的场面话不同他却是实在不愿中枢再多一个蔡京党人了。 赵佶假意打了一通太极拳说众宰臣之议朕已尽知自有措置朝廷不赏无功不罚无罪便即退朝。当晚宫中传讯当值翰林学士知制诰叶梦得进宫受皇帝面谕并亲给笔墨纸砚而后内侍送归学士院即刻锁学士院不许内外出入。叶梦得为高强故旧早有预料当即大笔一挥而就盖因高强年仅二十四而拜枢密乃是本朝第一人而且兼有文武之功因此制词崇美后来传到民间后士林题之为花花太岁宣麻词广为传阅云。 制词既就进呈皇帝赵佶改了两个字叶梦得用白麻将原字贴过重新改就皇帝审阅毕还付翰林待诏誊抄并关报阁门司和御史台。 次日在京朝官以上皆朝会正殿皇帝正衙文德殿翰林学士叶梦得宣读制词录大名府留守司三路招讨使高强前后功因进为左光禄大夫同知枢密院事加封武昌开国伯食邑八百户。 第十一部完 第一章 时已近夏江南草长三秋桂子虽还未见十里荷花却已经初现端倪。杭州西湖之上有两道长堤乃是过去杭州守臣治理水利所得难得的是筑堤者都是一时的名士。白堤乃是前朝白乐天所筑苏堤则是本朝文采风流第一人大宋三百年第一才子苏轼以龙图阁学士知杭州时所建。二堤交错西湖之上苏堤更有桥数座两边植柳仲夏时西湖上荷叶田田。清风徐来水彼不兴人徜徉其上自觉心旷神怡体为之清。若值晨暮之际远远传来南屏山上的钟声古刹灵音令人顿忘凡尘俗事飘飘几有仙意这便是后世西湖十景的第一景南屏晚钟了。 如此美景自然引无数骚人尽挥毫。此际苏堤之上漫步的便是一群峨冠博带的儒生多半都是穿着各色官服彼此你揖我让簇拥着一员玉带紫袍的老者言语举止中唯恐稍有不敬。此老面若冠玉双眉淡淡若无两眼眯缝细长。腰间玉带乃是本朝唯一独门标记正是刚刚卸任不久出居杭州的蔡京蔡元长。 此际饱览西湖胜景。耳边听着杭帅林摅以下众官们的谀词滥调蔡京的心思却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几天之前京城的邸报已经传到了杭州府玉堂两度宣麻以招安梁山泊巨寇宋江之功将枢密副使侯蒙正位为枢密使大名府留守兼三路招讨使高强特诏为同知枢密院事位在童贯之下。诏罢三路招讨司军大名府留守另委他官。高强即刻进京入枢密院朝议于梁山建立梁山军。济州府张叔夜权知梁山军事。 除了这份公开的邸报之外蔡京还接到了儿子蔡攸来的密报:宋江干招安前夜猝死。杨戢无功。短短十来字却让蔡京一夜之间老了几岁原本乌黑油亮地满头乌。已然隐现白毫了。 高强小儿竟有如此手段蔡京心中不住嗟叹。原本以为宋江可以作为自己对付高强的最佳棋子。却不料高强竟能火中取栗不但将梁山招安。成其大功更轻描淡写将宋江从这世上抹去。就此一了百了不留痕迹。 他咋了咋嘴。只觉得口中甚苦。从旁边侍姬捧地玉盘上取了一块松子糖放入口中咬了一口忽然觉得后槽牙有些松动。忙将那块糖吐出来时那颗牙却已经摇动了。蔡京心中一阵懊恼近来颇有齿动耳聋之兆。近处的文字也看不大清楚了林摅等人向自己求取地书法。也是凭着感觉写几个字而已。 莫非真的老了 蔡京正在舔着那颗牙齿心中惘然。忽见湖上一条画舫撑了过来船头打着应奉局的小三角旗号。旗下站着数人。为一个锦袍花帽老远便向蔡京这边叫道:那厢可是蔡公相下官燕青有僭了 林摅忙叫人过去接一面向蔡京低声道:恩相。此人便是东南应奉局提举燕青大观二年上舍及第乃是令孙女婿高强地心腹。高强与蔡京暗中斗的虽烈表面上却还能保持同一阵营二人并没有在官场上交锋。林摅虽然是蔡京地心腹人却也不知个中曲折。 蔡京点了点头并没说话。燕青这人他是知道地当初汴梁丰乐书名噪一时连天子赵佶都爱流连其中燕青在汴梁城中也算名动公卿的人物了。这一路来到杭州正是应奉局地核心地盘蔡京来此虽然才短短数月却已经现了这杭州与他印象中的杭州大有不同。百业兴旺街市井腾来往官民脸上多有欣悦之意绝少戾气。当时他还道林摅作杭帅有能治理地地方井井有条很是夸奖了几句不料林摅却说不是他的功劳。只消应奉局在杭州一日不管谁作杭州守臣都是这般。蔡京大为惊讶应奉局起自他之手向来都只是迎合皇帝意旨地工具印象中算是个只知道花钱地衙门难道这花钱还能花的政通人和是以便对应奉局留上了心不过林拖来杭州经年对于应奉局的所为却也不知道多少无能解蔡京之惑。 这时那画舫已经靠了堤岸燕青轻身一纵。到了堤上抢上前来向蔡京行礼口称公相蔡京摆手唤他起来阳光下看这燕小乙那俊脸上竟似也出煌煌地光芒一般叫人不由得生出亲近之意心中便一动:怪道这人名动公卿。果然非常人也 蔡京识人多多自然看出燕青的不凡来。便微笑道:燕提举。老夫左迁至此公相云云不须再提。曾闻听燕提举奉朝廷调遣往京东辊佐招讨司平寇。今番可是功成而回了 燕青客气了两句笑道:然招讨司历经半年今已将梁山盗寇招安下官便回到杭州本司听蔡公相在此闲游故而前来迎奉。说着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迎上。 蔡京不知何物只见燕青打了开来盒子里铺着红缎子。上面有一片圆圆物事透明无暇精光莹然旁边镶着一条细细金链。连着一个钩子。 此物名为老花眼镜高相公知道蔡公相近来目力稍衰特觅高手匠人磨成此物献于公相日常读书挥毫之际可收明察秋毫之功。燕青说罢见蔡京还是一脸茫然便告声罪将那镜片拿了起来一端架在蔡京鼻子上另一头钩在蔡京耳朵上恰好将镜片遮在蔡京眼前。 蔡京顿觉两眼中世界迥然不同右眼从那镜片中看过去时。但觉物物清晰远近都是一目了然这还真是一目了然了只有这一目是清楚的。他索性将左眼闭上了单用右眼四下张望东看看西看看。忽地大笑起来取下了镜片向燕青道:燕提举此物真乃神物也老夫从此再无目力衰减之叹又可随处读书赏字也 林摅等人见蔡京大悦。上来争相道贺。蔡京不理只问燕青:此物如此神妙。却不见于典籍但不知从何而来 燕青面上忽然现出矜夸之色道:此乃高相公所创。招募胡商与高手匠人。经数年之功而得从此玻璃一物非胡商所专有我中华玻璃行将更胜胡商之玻璃也原来这造玻璃乃是穿越必修课高强虽然不懂造也知道这玩意赚钱。当时杭州万国商贾汇聚就有胡商从泰西各国贩了玻璃器皿来卖。一则这玻璃烧制不易二则远隔重洋。玻璃又容易碎因此价比黄金。 燕青得了高强的指点重金与一名胡商通同。从大食请了能烧制玻璃地匠人来又尝试将各种矿物粉末加入玻璃中直到最近才试出一种红色矿物粉末能使玻璃烧出之后纯净透明几乎没有杂色。高强也不晓得这东西就是软锰矿不过能烧出纯净地玻璃来那么望远镜和眼镜便更便于人使用了于是便命燕青作了一只老花单镜片。送来给蔡京作礼物。 蔡京听罢又将那镜片戴了起来四处看口中啧啧称奇。看了好一会。才取下放入盒中命随侍的幼子蔡绦收好向燕青道:如此生受。老夫愧不敢当燕提举如有意今夜老夫与楼外楼设宴与杭州诸公相会燕提举可否前来 燕青笑道:长者赐不敢辞只是今番却要蔡公相助我财了。 蔡京大讶忙问其故一旁林摅便道:恩相燕提举开楼乃是行家了这楼外楼便是他到杭州之后兴办的杭下名士都说北有丰乐楼南有楼外楼哩 眼见天时不早一行人都往楼外楼而来。到了近前却见那楼的开制与汴梁丰乐楼一般无二也是五楼五色灯火辉煌四方客人进出如缕不绝。蔡京到了门口抬头看时只见门口立着一块碑刻着四行绝句其时暮色昏黄看不清楚蔡京便取出单镜片架在鼻子上念道: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吹得游人醉只把杭州作汴州 蔡京拊掌道:好诗写尽西湖繁盛之意字更好这诗自然也是高强抄来由白沉香请了赵佶御笔品题刻在这里作招牌的。 燕青含笑引领蔡京到正厅坐了。不片时排上酒宴来海6珍馐不一而足即便以蔡京之见闻广博却有些也不曾听说。一道西湖醋鱼便吃的他赞不绝口菜还没上一半。蔡京年老已经觉得腹中饱胀不能再食了。 燕青见状忙叫上茶不一会奉上茶叶来蔡京见那茶水碧绿晶莹。香气扑鼻根根茶叶分明。更有白毫如霜。舒卷自如浅啜一口。一股清气直沁心脾腹胀之意顿时消了大半但觉通体舒泰叹道:如此香茶平生仅见 燕青笑道:好教公相得知此茶采自苏州平江府管下太湖西山之上乃以苏州处子香舌自茶树上卷取嫩芽晒制而成高相公题名西施舌乃是散茶中新出地极品。 蔡京以下人人意动这茶好。不如典故好听了采茶的过程再念着这西施舌地名字驰想吴越女子的动人之处品一品这茶水中的甘美之意再一想自己可不正在西子湖畔么此时上这一杯茶。正是再应景不过。 蔡京大笑叹道:燕提举真妙人也即命铺纸磨墨蔡京饱蘸狼毫赋诗一便记今日之宴饮茶会。将林摅以下众人都列名其中这一帮人个个感激涕零称颂今日之会必因公相这一品题而流传历久弥新。 时近午夜宾客皆散蔡京独自负手立于楼外楼上。周遭只有燕青一人侍立。 眼望楼外西子湖地夜景蔡京忽地咦了一声指着湖心道:那灯火处是什么 燕青过来看了。道:禀公相此乃三座石塔自湖心而出。乃是苏学士当日知杭州时以湖泥堆砌而成。高相公来杭州后命人在其中点起灯火若自那湖心岛上水凡保宁寺赏月时便可见天上水中三十二只明月。故而名之为三潭映月乃是西湖一大胜景。于是便细细解释。为何立了这么三座塔就能看出三十二只月亮来。 又是高强削蔡京默然良久忽然道:燕提举。你年少多才。又经上舍及第。今上正爱你这等人才。你若在京城为官老夫担保你不出十年。两制官如探囊取物尔若有机缘。便是宣麻拜相也未可知。今屈居在此供职应奉。岂不委屈了你 燕青默然片晌轻轻笑了笑。走到蔡京身旁手指东北方向道:公相请看。那处乃是苏州平江府治下。其地昆山县有地濒海本是穷困之地。近年来却兴成大市。皆因近年来应奉局辖下海船益多。杭州府明州府今宁波不胜其出入便于此地通商。高相公因此地无名特名之为上海。 再向东南一指:钱塘之南明州在焉。自古已是鱼米之乡。海舶所汇聚。如今更是蓬勃兴旺举凡天下万邦所有之物之产但坐于明州城中便可尽览无疑。休说本朝即便上追三代。亦无有如此之盛。 说到这里。燕青地语声已经渐渐高昂起来。他又踏上一步。已经站到了蔡京身前原本指向上海地左手。和指向明州府的右手。向前一伸好似怀抱一天明月。大干世界。朗声道:我大宋海船从此三府而出东至东瀛流求北至高丽女真之地南至渤泥。向西一路可抵大食数万里海疆往还尽我大宋风帆。大宋旗帜所到之处番邦无不通商纳贡求通大宋海路;我更与海道要害处建置营垒置兵守之西域胡商经过必经我准如此数十年后我大宋皇恩当可沐于万里之外化番邦为我中华之土 蔡京听着。已经明白他话中地意思却冷笑道:大宋自有疆土朝廷之患在于西北却不是那西极外海之地。 燕青回过头来月光下一双眸子闪动着兴奋地光芒:蔡公相持国柄多年。当知我大宋如今何患承平日久。人口渐蕃中国之土有限若不另求他地如何营生地之所出亦有限以有限之土。养日蕃之人纵风调雨顺仅足果腹况荒年乎蔡公相可知前年大旱之际海道商贾运粮贩于中土活人无数我应奉局所记粳米不下十万石。是以大灾之年米价仅升近倍我朝天子不可谓不恤民。士大夫理民不可谓不尽力。可曾有此 不待蔡京回答燕青手指东南方向道:循此越海数干里有地流求方圆二干里之地其地丰沃可生五谷甘蔗。若非我大宋海船往来此地孤悬海外成又一化外之土尔焉得为我大宋之土如今朝议已定殖民此处彼处多植甘蔗蔗浆可用黄泥水淋为糖霜计一夫之力年可得三十贯敢问蔡公相中原既多无产无赖之徒闻此不往乎 蔡京听到这里已经面沉似水一言不地听燕青说话直到燕青停下来才道:应奉局以船队通海外万邦老夫已于博览会见之。此事委之一使臣已足但通商尔。有何特出之处未免小题大做 燕青哑然失笑摇头道:公相既这般说。便权作如是了。他走到蔡京身前半弓着身子。沉声道:公相下官此次回来高相公托我带一句话给公相。 说着不待蔡京如何。长身一揖道:我高强。受公相提拔之恩婚姻之厚不敢一日或忘。今告公相我入中枢内则理天下之财外则治五国之兵公相若有意林泉优游度日。高强竭力趋奉身担蔡氏一门富贵不敢有丝毫懈怠;若公相欲自出。则以此物赠公相俾可为资。说着怀中取出一卷纸来双手奉上 蔡京双眉一轩。那细长地眼睛中精光暴射哪里有半分衰老目昏地样子他接过那卷纸来展开看了忽地两手抖了起来越抖越甚竟至于眉毛都抖起来终于将那一卷纸用力掷在地上喝道:高强小儿欺我太甚 那卷纸落到地上散了开来只见上落着效忠书三个大字落款:宋江 第二章 这封效忠书本是蔡京欲得之而后甘心的物事。为此他暗中推动朝廷接受梁山的招安。更不情将蔡攸和杨戢创置的括田所作为牺牲品丢出去又动用杨截这样的宫中强援安插到高强的招讨司当中担任监军。花费了如许代价却还是被高强在梁山招安的前夜将宋江杀掉。一切都成了无头公案其实并没有任何证据能把高强和宋江的死联系起来。但是蔡京就是这么认定了。 而今不需要他再动什么心机。这白纸黑字的效忠书却已经来到了他的手中只不过。这玩意现在还有多少用处当事人宋江已经死了单凭这一封效忠书缺少有力的人证。蔡京根本说不清楚高强为何要取得宋江的效忠甚至连宋江签署这封效忠书时到底有没有上梁山也需要对照其上的日期。再经过按察方知。凭这么一张纸哪里能摇动如今少年得志刚刚创造了本朝晋升宰执最年轻记录的高强 当夜蔡京一言不。拂袖而去将那一份效忠书弃置地上而不顾好似他眼中根本就没有这件物事的存在一般。次日开始燕青每日都到蔡京所在的杭州太一宫问谒蔡京的起居每次还都不空手。见到了蔡京之后。也都会和蔡京讲论良久;而蔡京则安然享用燕青携来的各种饮食器物日子过的竟比在汴京时还要舒坦几分对于燕青的才华的爱情更是形于面目到后来已经不称燕青的姓名和官阶了竟呼为十一郎。意思是将他列为蔡家十名子侄之下。视作自己地第十一个子侄辈爱惜程度比其身边最受宠地幼子蔡绦还要更胜几分。俩人这一桩忘年交不久便在杭州城的士大夫中传扬开来支持蔡京的人便目为美谈。而反对者自然就骂他们朋比为奸了。 而事实上在当事双方的心里除了几分相敬相情之情外。到底还隐藏着什么心绪那就不是外人所能窥见地了。 旬月之后有两封从杭州出的书信几乎同时抵这了汴梁。其中一封是蔡京给长子蔡攸的手书告诫他高强其心难测只可暗中窥伺其短不可力敌。并嘱咐他要约束自己地女儿高强的妻子蔡颖务必要让高强认为自己在梁山这一回合失败之后对于朝政已经心灰意冷只想寄情杭州山水颐养天年了。为父居于杭州。身边多彼党羽恐举止皆为其所侦知不得自由也。须行韬晦之术以弛其志。伺机寻其短处。待时而起。颖儿聪慧貌美。若非我两家争位之事。原当专宠高宅今舍此不用非智者所为也。当伤其婉娈以事高强。成其家室之念。 而在燕青给高强的信中。则与蔡京不约而同地使用难测这个词:蔡京老于仕宦。精干动静之道。其静也敛藏形迹虽百般侦视。至乎日食几何用几何尽在我掌握亦难以定其所谋;以此观之其动也必迅疾如雷霆人不及措手而其谋已就衙内故不可有须臾之懈怠务必严查左右留心萧墙之内。如燕青所料不错方今衙内居京城为官。内宅必定多事望衙内慎之重之。基本上已经等于明说蔡京的下一步攻势会在暗中进行。尤其是衙内你内宅的那位姓蔡地八成就是主力军了。 高强看罢。将那封信给了身边的右京苦笑道:说的倒轻巧有道是家贼难防这又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难道我还能赶她出去不成心说这时代也不能随便离婚呐。 右京一面看信一面抿嘴笑只不说话。许贯忠伏在桌子上奋笔疾书不知在写什么。头也不抬丢了一句过来:大娘无出。符合七出之条。 高强翻了翻白眼心说你当我白痴啊前年方金芝进门的时候蔡颖那么热心不就是为了摆出一副不善妒忌为夫纳妾地姿态来。按照当时的规矩正室就算没有生育子嗣倘若积极为丈夫物色妾侍增加他的播种成功率这位正室至少能有一个大度的好名声自己倘若硬要休了她。够地上出师无名了。 况且我又何必要休了她之前与蔡京地争斗之所以能占到上风并不是因为高强自己地手腕有多高。朝中地势力有多稳固事实上如果较量的是这两样资本他高强只有被蔡京甩下几条街的份。连跟在蔡京屁股后面吃灰地资格都欠奉。由于蔡颖这层婚姻关系地存在极大地限制了蔡京对高强所能动用地手段就连高强结连巨寇宋江这件事蔡京也只能拿来作要挟。而不能公然抖搂出来造反这种罪名可是要族诛地。岂不把他自己也牵累进去了 高强把手一背就像鲁迅某篇文章里形容地老夫子一样向后拗过去拗过去口中出懒懒的呻吟声。心情着实不错:老蔡啊老蔡看这情形。虽说本衙内胜了这一回合。咱们却还有地玩了。玩吧老人家说的好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他出神了一会注意力忽然转到许贯忠身上:贯忠你那札子写了半天了还没写好 许贯忠仍旧头也不抬。随手把一张纸推到桌角高强起身拿起来一看鼻子都气歪了原来这份札子早已写就这厮却不知又在写什么东西居然连话都懒得和自己说一句了。 话说这份札子乃是高强正式就任同知枢密院事之后所上的第一份札子为的是举荐三个人进入枢密院作自己的助手:举知登州事宗泽为枢密都承旨相当于枢密院秘书处秘书长;举京兆府提点太清观种师道为枢密副都承旨;举大名府通判吕颐浩为枢密院北面房副承旨。掌河北河东路吏卒。与辽交界边防及外交使节往来事。这几个都是与他有故交。年资和考绩也都恰好够的上并且高强也颇信重他们的才干故此一起调进京来作自己地手下。 不过现在许贯忠所拟地这一份札子上面。却将宗泽和种师道的位子调了个个儿种师道拟为枢密都承旨宗泽作他的副手。高强大惑不解。却听许贯忠道:衙内有所不知本朝虽说尊文枢密院却常有用武人之议熙丰时边事频仍神宗皇帝便曾命名将郭逵签书枢密院事。虽然不久罢去。却开了一个先例。而枢密都承旨一职自元丰三年张诚一之后悉用武臣因此种师道比宗泽更合适些。况且这枢密都承旨通领枢密院事务又要时常甑见今上并取圣旨。用一个今上边为信启重的人。恐怕更为适宜。 这一说。高强才算明白了敢情这一正一副掉个个儿里面就有这许多讲究。原先他只想到宗泽是正任的知府。而种抒道则是赋闲的武将。两者相比显然是宗泽更高一些因此才将宗泽置于种师道之上。宗爷爷。你老反正已经熬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再多熬两年北面只要一动手有的是你这的机会;再说了。那种师道和你算是两个苦瓜人家因为拜了旧党张载作师父被逼得从文官转成了武资。十几年来官都没的作比你更苦哩 肚子里这么一嘀咕高强地气也就顺了却见许贯忠呼地出了一口气。直起腰来。大约他手头那份东西总算写完了。高强心中不由得好奇心说你忙的什么事情连和我说话都没功夫 拿起来一看。却吃了一惊:这封竟是向赵佶举荐辽国归人李良嗣的书信 见高强一脸的吃惊许贯忠摇头道:衙内如今你进位枢密副 使。难道以为大局已定了么非也苏东坡有云高处不胜寒衙内出身微贱。少年又多劣迹之前辗转各处为官又所为多是直接受命于今上的旁人不便置喙。这还罢了。如今以冲龄而登宰执世间便有那一等红眼之人。岂不视衙内为眼中钉肉中剌更休说一旁尚有蔡太师这等大敌窥伺实乃步步艰危不进则退岂难道只有内宅方可为忧高强听的呆了想想自己果然有些迟钝。一个花花太岁创下了本朝最年轻宰执的记录这成了许多本朝名臣毕生都无法这成的目标这在大宋官场和文化圈当中该是何等震撼地大事就算不论蔡京党羽这一刻暗地里磨亮刀子准备弹劾他地言官正不知有多少而他却还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地内宅上面这纯粹是烟看多了才留下的毛病真正要到古代政坛上混就得牢记一句话:妻子岂应关大计 受教丁既然有此明悟高强便明白丁许贯忠这份札子的用意。燕云十六州地丢失虽然不是宋朝君臣地责任然而自宋太祖开国以来战略上一直以收复燕云为要目标然而历经太祖太宗真宗这三朝下来宋辽两国迭经大战双方都死伤惨重最终燕云也没有收复两国以白沟为界至今没有再动刀兵。 如今高强既然有李良嗣这个辽国逃人在手又身居枢密院之位倘若提出平燕之策地话便可借此将朝政的重心转移到这上头来。而收复燕云这样地大事。非一朝一夕所能办。即便举全国之力以十年生聚教训。也未必能期必胜。在这种情况下整个国家政局势必都将受到这个大战略目标的极大影响而倡此策的高强。则可以趁此机会掌握政局排除干扰。一步一步将大权揽在手中再也不会给那些文官们以可乘之机了。即便不论这些收复燕云难道不正是我的最高目标么想想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投生为太尉府的衙内。本该花天酒地醉生梦死过着比猪还要幸福糜烂的生活偏偏明知好日子过不长。一旦金兵打过来不等金兵破城自己就得跟着老爹高俅一起被视为徽宗朝众奸臣之一砍头抄家死啦死啦的何等之不幸生而为衙内。难道就能不付出代价么 三日之后。赵佶御便殿新任同知枢密院事高强上举状。推举三人入枢密院供职。赵佶还记得去年种师道入京城的经过对于他执意自请宫观闲置。颇有些耿耿于怀如今看到高强举荐他入京任职而且是枢密都承旨这样的高位不由得大为惊喜。问了高强对种师道的看法烹强早已下过功夫。便拣好的说了一些赵佶原本就有意提拔种师道期许他成为章楶那样能带兵的文臣帅才如今见高强与自己又一次所见略同。一时龙颜大悦当即照准连同余下两人也御笔一挥给勾上了。 这封札子议过。高强又取出一封密札来两头加封。双手呈上。赵佶见他如此郑重其事微觉诧异待从内侍手中接过来一看顿时作色急急向高强问道:爱卿。此事果真得无妄人冒名为之乎 高强恭敬道:陛下此人当日为辽国光禄大夫臣大观中奉使辽国时曾与彼讲谈甚欢决计不会有错。此人家世汉人平素多结燕中豪杰只因家事内乱不容于人故此愤而投来我大宋欲期恢复燕云之地。其居辽国多年且为高官辽中燕地虚实尽知之我朝得此一人便得辽国全境之虚实。实乃干载难逢之时机也臣故此冒昧进言请议平燕策 这番对话旁边的宰执众大臣都听的明白只因内容太过惊人以至干高强说完之后。殿上竟一片沉寂包括皇帝赵佶在内人人都被这个年轻的枢密副使的提议震的目瞪口呆:平燕收复燕云这一件事自从后晋石敬塘割地给契丹之后就是中原人的梦想太祖想作而不能作太宗真宗作了而没作成以后的各代君臣基本上连想的念头都没有了神宗皇帝时变法强国强兵却也只能先打打西夏对于辽国的虚张声势都只能报以退让隐忍燕云十六州这名字几乎已经隐在云中离大宋的君臣越来越远了却被高强这样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大臣一下子端到了面前 在座的毕竟都是官场上打滚几十年手掌大宋大权的人物。虽然开始时莫名震撼过了片刻倒也回复过来。一干老油子一经恢复理智第一反应就是先闭上嘴去看皇帝的反应要知道这种大事。不是宰臣能作主的还得皇帝拍板倘若自己开口在先。和皇帝唱起了反调那前景可不大妙。 赵佶果然没有让这些眼观鼻鼻观口但是却不知如何竟能了解到他天颜的宰执们失望一时无语之后赵佶将御案一拍击节道:好妙极高枢密能以国事为重。怀来远臣。使我得窥辽中虚实祖宗故地终有回归中原之望。诚为国家之幸朕之幸也他说着说着激动起来站起身绕过龙案。走下丹墀拉住高强的手向他也向周围的宰臣们大声道:倘能于朕及众位爱卿手中收复燕云废止岁币五十万则朕日后见了艺祖皇帝的面亦可无愧矣 第三章 政和元年六月壬戌帝见李良嗣于崇政殿殿中侍从五宰臣二枢密得与其事。语不得出。俄尔帝降御笔补授李良嗣朝请郎为枢密院燕云房副承旨赐姓赵。盖枢密原仅十二房今则十三房矣。 在徽宗朝的起居注上。当值起居舍人留下了这样的记载。除此之外。关于此次会面的话语和所作出的决策外人无一得知即便是参与当日会面的宰执大臣们。也都对此讳莫如深。不过从这一天开始枢密院中就多了一名疑似宗室的承旨。名叫赵良嗣所管部门便是新设立的燕云房。 之所以搞的这样机密实在是高强再三要求。并强调其重要性所致。敌国大臣来归并且获得不小的官衔这等事属于极度机密尤其是在宋辽之间名义上还是兄弟友邦的情况下收容敌国叛逃大臣这种事绝对是高度机密的。然而高强清楚的记得在历史上北宋朝廷对待李良嗣来归这件事情极不谨慎辽国在汴梁是有常驻使节的他们很快便觉了这件事并且前来索讨使得北宋廷陷于被动之中只能厚着脸皮抵死不认。辽国当时已经显出颓势当然不能拿厚脸皮的北宋朝廷怎么样。但是这无疑给辽国提了一个醒南边的邻居敌意甚浓极有可能在自己遇到困境时从背后捅上一刀。 之所以将这件事的泄密归咎于北宋朝廷自己的不谨慎而不是辽国情报人员的高效率。乃是因为在历史上北宋还曾经在燕京收复之后收容了背叛金国的封疆大吏张觉结果这件事不但被金国得知而且连张觉被隐藏在燕京甲仗库这样的细节都探了出来。同样的收容叛逃大臣同样地严重泄密。这就不能说是偶然了只能说北宋朝廷这些士大夫甘在心性和制度上都极为不适合秘密工作大大咧咧地就把情报给泄漏了。 惩于前鉴高强自然不能重蹈覆辙因此在事先献上了平辽之议的情况下他呈请皇帝将李良嗣赐姓当作是任用的宗室旁支对待而绝口不提其真实身份。为了保密。他甚至将负责记录皇帝起居言行的起居舍人都给撵了出去当时在崇政殿中除了皇帝和七位大臣。外加李良嗣之外连一只耗子都没有。用这样的方式高强不但强调了保密的重要性同时也使得皇帝对待收复燕云这件事多了几分慎重少了几分轻佻你瞧只是接见一个逃人。居然弄这么大阵仗好玩吧赵佶对此不仅仅是觉得好玩了简直就是没玩过了 当然。用这种方式向皇帝进言高强也不是没有担干系的。例如若是一个较为谨慎的大臣。大概就不会事先向皇帝呈进平辽之议而只是将李良嗣引荐给皇帝由这个逃人来提出平辽策。任凭皇帝自己抉择。若是皇帝不接受。或者后来平辽不成。引荐地大臣便可以将这件大事的责任推到李良嗣头上从而把自己洗干净。 在历史上。李良嗣地引见人童贯就真的是这么干的以至于北宋汴京被攻破之后朝野纷纷叱责海上之盟。李良嗣那些为国往还谈判折冲樽俎的功劳被一笔抹掉被赐死于贬谪途中。而童贯本人虽然不久也被杀不过罪名却和宋金的海上之盟无关。是因为他挤身徽宗朝的六贼之一必须为朝政的糜烂负上责任。 对于高强来说对这点干系采取溜肩膀的态度完全没有必要。他丰普通的官僚不同在这件大事上他根本就不考虑留什么后路事若不成有死而已那后路留给谁去反正历史已经因为我而改变了何妨多改变一点 强调保密地另一个后果。就是宋廷的决策有所变化。当赵良嗣提出辽国必亡。亡辽者女真时。大宋君臣对此的反应基本上和听到天书差不多:庞然大物地辽国。大宋近两百年的北境大患居然会被他东北的一个甲兵才满干人地小小部族灭亡在政和元年阿骨打还没有当上生女真节度使地时候这种论调不但会被辽国君臣视为奇谈对于大宋君臣来说。单单从感情上他们就很难接受:我们大宋幅员广阔。兵多粮足二百年来也只能对辽国年年进贡一个小小地生女真完颜部竟能灭亡辽国这不等于说我们更加不是这个女真小国的对手吗 在历史上要使北宋地君臣们正视这个事实。是八年以后的事情那时金已经立国并击败辽帝的御驾亲征乘势攻占东京道辽国已经呈现土崩瓦解之势。在现在要让赵佶等人相信辽国将亡其难度不亚干让他们相信脚下的大地是一个圆球。 好在高强对此早有准备他根本不去强调生女真的兵力而让赵良嗣大段大段地阐述辽国近年来如何连年灾荒牛马多死百姓无以为生辽主却仍旧耽于游猎酒色不理朝政辽境内群盗蜂起杀不胜杀。连天祚帝身边的禁卫都吃不饱饭要向同僚借食等等。这种话对于深受儒家熏陶的赵佶等君臣便很听的进去了天降灾异而皇帝则仍不醒悟。这在儒家的经典中便是再经典不过的亡国前兆了当然如果有人指着赵佶说这两年我们国家有灾荒和天象异变也是你不修德所致赵佶则必定勃然大怒:天降灾异。不是因为蔡京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既然辽国将亡这个结论为赵佶所认同。接下来的对策就很明显了趁火打劫这种事其实这些儒学熏陶大的君臣都是很乐意干上一干的不过这说法就不一样得称为兼弱攻昧。乃是武王伐纣的道理此所谓正名。盡在bsp;历史上当北宋决定联金攻辽的时候颇有些士大夫站出来说大宋出师无名因为原本和辽国是盟友不能无故背盟。不过高强对于这种说法当然是嗤之以鼻大家打了近二百年彼此谁也奈何不了谁。如此而已算什么盟友纯属腐儒之论而这帮腐儒之中甚至还有种师道这样率军多年的人在实是叫人不敢相信。当然这也可能是后代修史者所为他们的基本态度是把北宋灭亡的责任全都泼到新党头上。而种师道是旧党之人却担任了第一次攻打燕云战役的战场总指挥按道理也得和童贯一起背黑锅。故意给他加了这么一段便可以显示其清流。从而成功地将他摘出来。 选在政和元年这个时候上平辽策高强也有避免这一类物议地考虑。很简单此时女真尚未起兵大宋要收复燕云这是国家上下几百年的心愿再名正言顺不过了谁能说三道四至于怎么收复以什么理由开战。甚至到时候是否要和女真这成某种默契。这就属于权术上的事了无损于朝廷的大义名分至少这么一搞入宋的史官和清议基本上就挑不出什么岔子来了。 不过。正因为辽国乱象未显这平辽的策略就不能一味喊打喊杀正面进攻辽国。眼下可没有多少胜算。说不定一仗还把辽国给打醒 了。那可就弄巧成拙。因此高强和手下的谋臣许贯忠陈规赵良嗣等人昼夜筹思弄出了八字方针。叫做助辽灭金胁取燕云。 什么叫助辽灭金呢其实说穿了还是趁火打劫不过不是帮着女真去打辽国而是等女真起兵辽国屡败之后大宋借着和辽国友好盟邦的名义提出借兵给辽国平灭女真叛乱条件则是辽国须将燕云等州交还给大宋。 原本高强为了向赵佶解释清楚为何要采取这样地策略费了老大的心思准备了诸多论据。光背资料就背了几个晚上。哪知赵佶对于收复燕云这件事激动无比又听见高强说地头头是道大宋完全是一副仁义之师的姿态早已心满意足。谁来管你到底怎么取龙手一挥一律照准。由枢密院和宰执看详此事细事由枢密院主之。就这么把正事给谈完了。而后等到众人退去赵佶又把高强留了下来一开口却是问:高爱卿闻说故赵大观文的三男妇雅号易安居士的李氏如今在大宋博览会中开了一个金石稽古斋京中高士大儒多乐往聚讲议金石学问可有此事那李氏何许人也 高强先是意外然后吃惊。意外者刚刚说完了决策收复燕云这样的大事皇帝立马将注意力转到了李清照身上来这弯子未免转的太急;吃惊者。这皇帝好风流不会对李清照感兴趣吧后来细观其神色。又用言语试探高强好容易才确定皇帝关注李清照大抵还是出于她一个女子。却能在学问上得到京城中诸多大儒的肯。在北宋朝文事为重的大背景下基本上只有王安石司马光苏轼程颐这等人才能有这样的地位而李清照却以一个未亡人地身份入京逾月便有如此名声这才是引起皇帝好奇心的原因所在。 官家李氏幼有才名尤工于词都中人多乐之当初臣兴办丰乐楼白行一唱天下惊。那些唱词只说是臣和周美成所填其实多有出自她笔下者。一面说一面将李清照当初所作的几阙闺阁词念了一遍。赵佶记性却好想想地确听白沉香唱过当即赞叹:爱卿不若今夜你我微服出宫去那金石斋见识见识这高士满座的盛况。 高强吃了一惊这博览会不比丰乐楼那里是进包厢消费皇帝不大出来见人是以虽然京城里百姓都知道皇帝会到丰乐楼私会白沉香并以此津津乐道但却没几个人能真正见到皇帝。这博览会可不一样那是个购物消费娱乐中心什么人都能进去玩的。这安全上如何安排更有甚者。李清照地金石斋中素常出入地都是些文人墨客这些人大多有功名在身极有可能见过皇帝地面到时候万一认了出来这可如何是好其实在想到这个后果的时候高强并不如何担心皇帝地安全。倒是在想:被你这么一搞。我的博览会一天不用作生意了那可就是上万贯的损失万一要是被言官参上一本说不定我还得停业整顿三五个月那可就亏大了 切身利益攸关由不得高强不尽力巧舌如簧之下说的嘴皮子都干了好容易才劝的赵佶收回成命。只见这位大宋皇帝长叹一声大是寂寥深以自己身为皇帝处处不得自由为憾。 高强和赵佶也算接触得多了近距离地看这位历史上定为昏君的皇帝他其实并没有多少恶感。或许是赵佶对艺术的热爱也使得他在对待国政和臣子的问题上具有一种人文的关怀常常使人感其仁厚。但这样的个性去作皇帝却不大合适了须知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而仁厚只会养小人。这大概便是徽宗朝以出奸臣而知名的缘故所在。 博览会便去不得朕只得去丰乐楼听曲了。高爱卿你可与朕同往这种问题会去征询臣僚的意见。也可见赵佶待下之宽了身为佞臣的高衙内遇到这种皇帝真该大叫老天有眼才是。不过他其实更想叫一声:老天啊你既然这么有眼不如让这皇帝既能待我以宽仁又能雄才大略荡平天下让本衙内能作一只舒服的太平猪不用这么辛苦岂不是好 喀喇一声闪电惊空。大雨谤沱而下。再加上日头已经落山天色霎时全黑。高强很委屈地低下了头心中大骂:就算我是在yy好了不用打雷来吓唬我吧贼老天 高爱卿高爱卿 听到皇帝再一次呼唤。高强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官家。今夜虽有大雨禁中到丰乐楼却有地道无需涉水。臣愿与官家同往。 赵佶这才欢喜。看看天下大雨。也不去叫别人了就带了几个内侍。几个御前班直高强跟在皇帝身后一行人钻地道出宫。径直到了丰乐楼中直上三楼的皇帝专署包厢坐定这个包厢高强给起了一个名字唤作天子套房以应后世总统套房之意。 今夜大雨又不是逢十登台的日子因此白沉香闲着无事正在自己房中调弦弄徵。听说皇帝到了白沉香也不及梳妆打扮索性就披着轻俏赤着脚在包厢门口跪迎赵佶一行见到高强随侍在后还偷偷丢了一个媚眼过来。 高强可不敢回应明知这美妓是在戏耍自己如今京城里哪有人敢打她的主意连看都不敢多看这白沉香现下的打扮很有些大唐双龙里面绾绾的味道白衣赤足而且穿的还是蜀中进贡的冰俏号称薄如蝉翼远胜今日的莱卡面料将女人的玲珑曲线衬的格外动人看多了生怕皇帝吃醋。 赵佶却没管他。上前扶起了白沉香径自居中坐定白沉香小意服侍着。几句话就逗的赵佶龙颜大悦连声道:还是你这里快活 高强陪着凑了会趣就在琢磨怎么把赵佶灌醉了自己好脱身老在这陪领导喝花酒多耽误功夫忽听白沉香说谱了一新词要请官家赏鉴赵佶对这种事最是上心当即叫好:卿家的新词。必是好的。但不知谁人所作 白沉香却笑而不答卖了个关子飘到瑶琴边坐下。纤指轻按曼声唱了起来: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高强一听就傻了怎么把这一阙给唱出来了皇帝刚刚还在念叨想见李清照呢。你这不招他么 第四章 李清照这阙醉花阴自是干古绝唱写尽相思寂寥之意这皇帝在文艺方面极有天分。一听之下便叫好不迭把栏杆拍遍一副心痒难搔的模样。又想大声抒自己心中的感怀却又怕打断了白沉香的天簌歌声;若是让白沉香停下来唱一句歇一句容自己能细细咀嚼却又抵不过心中想听到下一句妙语的。只急得赵佶坐立不宁。 一路来到最后。赵佶忽地安静了下来耳畔白沉香愈唱愈慢字字都似从幽幽飘渺处飘出来: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不消魂这人比黄花瘦一句真写尽消魂滋味。高强虽然是早已将这阙词背的滚瓜烂熟但身临此境。听着白沉香用冠绝当时的歌喉将这一阙词唱的低回婉转荡气回肠犹有怅惘之意。那赵佶乃是初闻那种震撼不能言表。直到白沉香语音袅袅。消失良久了这位大宋皇帝仍旧是失魂落魄久久不能自己。 白沉香收了歌声美目流转见赵佶仍旧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情知这最后一句太过消魂当令皇帝咀嚼良久自然不去打断忽地向旁边一瞥正望见高强在狠狠地瞪她脸上全是恐吓威胁之意。 无奈衙内全无杀气白沉香又是老江湖压根就不放在眼里反而将大眼睛睁圆了又回瞪过去单凭眼睛的大小就足以压倒高强了;旋即又是媚笑笑得那一对眼睛弯弯的恨的高强牙痒痒。 俩人正在无声地用眼神对撼。忽听赵佶悠然叹了一声:如此消魂入骨如此消魂入骨香香此竟是何人所作你若再不说。莫非要朕吐血不成 白沉香忙离了琴。拜了拜起身道:官家容禀此乃奴家近日所得填词者乃是故赵大观文三男妇未亡人李氏。该词乃是李氏孀居之后。闺阁中思念亡夫所作。 赵佶听见是李清照所作用力拍了拍手向高强道:高卿家。这竟是无心插柳了原本今夜朕欲往博览会金石斋见李氏而不得不想却在此得闻如此妙词。古人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即此谓乎 高强又瞪了白沉香一眼心说你这下满意了吧也不晓得如何回话好。只得信口应付了几句赵佶正在兴头上也不在意又向白沉香说这词的妙处所在。 白沉香应和了两句忽道:官家适才所言。欲见一见这李氏之面不知此意可真否 赵佶板起了脸:君无戏言随即又变了脸作惊喜状:香香可有良法 白沉香随即便说出。原来李清照今天本来就在她这里盘桓忽然天降大雨。白沉香便留客。一顿晚膳吃了一半。赵佶便忽然来到了。眼下李清照还在这楼里没走。若是赵佶想要见上一面径宣其来见便可。 赵佶大喜。若是原本他只是对李清照的声名好奇的话那么这一阙醉花阴却已经将他的胃口全部吊了起来。基本上已经进入李粉地心理状态。听说李清照近在咫尺。哪里能不想见其风采二话不说立命随行的内侍前去宣召。 高强这里急的象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如何是好。其实他倒不大担心赵佶荒淫无道对李清照见色起意之类从历史上赵佶的作为来看顶多能说他比较轻佻。离荒淫暴君还差了十万八干里。问题在于这事起的突然白沉香显然是有意要把李清照引荐给皇帝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正因为不明白。故而才心中焦虑。忍不住又看了看白沉香却见这美妓行偷偷丢了个眼色过来示意他少安毋躁高强心下略略安稳。心想白沉香一直都是站在自己这边谅来不致作出对自己有损的事情来。 少停内侍回来。身后却不见人一见赵佶惶恐跪地道:禀陛下。那李氏竟敢不奉诏只留书一封。径自登车出楼去了。小人追赶不上只得赍这一封留书前来面圣伏请陛下降罪说着叩头不迭。 高强却又是一惊这李清照胆子好大犹记当初自己结识了白沉香便想通过她能和李清照见上一面。不想李清照以礼节为由加以婉拒全不顾白沉香地闺蜜之情还有自己当时已经有了的一点才名。至今日她孑然一身面对天子地赏识居然仍能拂袖而去这点风骨简直堪比古代的那些隐士高人了就连李白虽然号称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那其实多半也是属于酒疯这厮后来向永王求职的文书便大拍马屁可谓折节求官了。 这时候就显出赵佶的特殊之处来。对于自己所欣赏的人尤其是李清照这样风骨和才华都堪称一时之表表的人他竟然丝毫没有怒之意只是长自叹息。跌足道:直如此无缘叹了一会才想起内侍还跪在那里手上有一封李清照亲笔的回书忙叫拿来看。 高强这时却不知白沉香究竟搞什么花样了。只见赵佶接了回书那是一张粉色薛涛笺折作一个方胜角上起一个折看起来颇显巧思。赵佶打开看了摇了摇头忽然递给高强道:高爱卿你且看看。这竟是何意竟将朕比作登徒子了 高强吓了一跳。忙接过来看见李清照果然将赵佶比作登徒子。说道秦楼楚馆岂宜面会即君自命登徒子岂以臣妾为东家之子耶女人用来噎男人的话这可算得甚重了。 他一时想不到如何说白沉香却嗔怪地瞟了赵佶一眼故意道:官家这可枉解了李姐姐之美意了。岂不闻东家之子逾墙窥登徒子三年。而登徒子目不斜视李姐姐以登徒子譬之官家正是勉励官家当效登徒子不以女色为己好也 高强一呆心说登徒子被当作好色之徒的代名词敢情还冤枉了人家了想想自己果然不曾读过登徒子好色赋地全文。人云亦云实在可怕。那边赵佶被白沉香这么一说却喜笑颜开丝毫也不以为忤了反而又在那里赞叹李清照不同凡俗。 白沉香忽然也在那里叹左一声叹。右一声叹。幽幽说道:官家。想李姐姐平生遭际委实可叹。出嫁不久赵大观文便以党籍案而与李侍郎相左李姐姐处身其间。可想见其难贬官青州。而怡然自若却不料盗贼横起竟杀其夫婿。害她寡居至今独自怎生得黑 赵佶一怔。忙问李清照守寡的经过白沉香不答只向高强一指:此事高相公亲身所历。官家欲知详情径问高相公便可。 高强忙将当日赵明诚死于匪患一事说了并说及自己亲自率军追 击。从贼人手中抢回了李清照。使她清白不致为贼玷污。这件事当时闹了一阵。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赵佶未知其详。此刻 细细说来。其中竟有许多转折。惊心之处教这位九五之尊为之扼腕。待听罢赵佶方才摇头叹息道:如此说来李氏得存名节性命。皆赖高爱卿之大力也而朕今日得能闻此妙词亦有赖卿当日之力也 白沉香闻言却笑道:官家。今日这阙词。果然好么当日奴家初闻时也以为神作。不料李姐姐却说。那日她被高相公从贼人手中抢回听闻夫婿死于贼中心中已萌死志。乃是高相公以一阙妙词动之。复经杭州燕应奉唱出。才打消了她地死志后于孀居之时念及那阙词。又勾起思念亡夫之情。方才有这一阙醉花阴哩 高强瞪目心说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隐隐已经觉得白沉香地阴谋快要浮出水面却不及细思那边赵佶听说这一阙醉花阴竟是因为受到高强地一阙词地启而作哪里按捺地住好奇心已经在连声催问高强问他当日到底给李清照作了什么词。 高强心中好不尴尬剽窃原作者地词来解劝作者本人这种事当时逼于无奈作了也就罢了现在要拿来炫耀高衙内地脸皮却委实无有如此之厚。正不知如何应付白沉香却忙不迭献宝说她已经从李清照那里问了来随即也不奏琴。便用手打着拍子唱起当日高强剽窃地武陵春来: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赵佶听罢又是呆。再看高强时。眼神却又不同居然流露出一丝嫉妒之意:如此好词怪道以李氏之才亦念念不忘更因此而作出那阙醉花阴了人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为何这等妙手旁人却无只在高卿家与李易安身上言下之意怎么我就妙手不来这等好句呢 高强大汗心说我这是抄地看赵佶地样子好似很有意思要当场来几张御制词。和这两阙词掰掰腕子更加不敢接口一面口中胡混一面偷偷去瞪白沉香看你给我惹的事 哪里晓得白沉香给他惹的事才刚刚开始哩只见白沉香向赵佶笑道:官家李姐姐如此才情却落得孀居寂寞实堪怜情奴家见官家委实爱情李姐姐的人才。何不降圣恩为李姐姐再觅一门好姻缘俾她得以再醮 高强大吃一惊这才明白白沉香到底想干什么:这美妓行竟然是想给自己和李清照做媒恐怕她说话不够分量。居然拐弯抹角用尽心思让皇帝来做主 还没等他开口赵佶已经被白沉香这个提议打动了叫好道:甚是李氏才情俊赏。遭际堪怜朕若能赐她一门美满姻缘。岂非一桩美谈却又皱眉道:只是李易安如此才调寻常俗物男子怎配得上她若是朕所指非人却是将一件美事办作丑事了。 高强见势不好忙就着赵佶地话道:官家所虑甚是况且臣曾听闻李氏心念亡夫欲继承故赵鸿胪地遗志编辑一部金石录出来为此节衣缩食虽景况窘迫。食不见肉衣不见绢亦不改其志足见故赵鸿胪在她心中重比千钧。官家纵有意令她再醮奈何其心坚似铁李氏性情刚烈若是官家赐婚不当弄出事来。莫要污了官家的清名。不敢明说只能拐弯讲你赵佶要是乱点鸳鸯谱。不管李清照爱不爱嫁她那里一怒之下弄个投河上吊之类地天下地士大夫不把你骂死才怪。 赵佶却是爱情羽毛地皇帝。听了高强这话也晓得轻重一时犹豫。白沉香却好似唯恐天下不乱索性把话挑明了来说:官家若是以旁人赐婚李姐姐谅来不喜如今却有一位大才子人才足以配得上李姐姐而有余二人更曾共患难彼此相敬。官家倘若玉成这一桩姻缘正是大大地美事也一面说一面用眼睛向高强指。 赵佶不是傻子到这时哪里还不明白白沉香地用意看看高强。不觉笑道:诚如香香所言。高卿家与李易安倒真是天作之合也才情俱为本朝翘楚高卿家复又对李易安有再造之恩若是得从高卿家谅来李易安不致有异。 完蛋完蛋。再不推辞就晚了高强连忙跪倒脑子转得如同新一代硬盘一般飞快一口气举出数条理由来:臣家中已有妻妾数人。李易安若要配臣便须为侧室岂不亏待了她臣年方二十四李易安却大臣三岁少夫老妻诚为不谐;李清照心念亡夫臣虽然对她有恩却无男女之情。倘若蒙官家赐婚此女心存报恩之念或许愿从却难免婚后郁郁而终这岂不是活活逼死了一个才女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彼此身份不和年纪不和情分亦不合倘若强配终成怨偶。下场大抵是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这本是他当初剽窃来写给妻子蔡颖的蔡颖一直藏在自己的梳妆盒中自然不曾流到市面上赵佶从未听过这时一听其中恍惚嗟叹之意果然叫人难以自己。当即被折服了:高爱卿所言甚是婚姻大事朕自不当轻许。李易安遭际堪怜朕当命人时时存问如 沉吟然后看了看高强忽然恍然:高卿家你先是救回李氏今又请她来京城开设金石斋莫非便是存问之意李氏寡居后生活困苦你想必是得知了。故而以此救济使她生活无忧又可尽心于亡夫地事业是也不是 是是官家圣明。高强这可不敢说嘴了心说陛下你果然厉害到现在才想到么 赵佶大为得意当即命高强好生看顾李清照不但要象以前那样照看其起居饮食从今以后更要关注李清照地个人生活尤其是婚姻大事倘若有什么妄人想要纠缠她。许可高枢密以圣旨地名义来打击对手。 接到这种近乎恶搞的圣旨高强只有哭笑不得地份。大概皇帝认为自己一再关心李清照根本就是心中对她有意但又格于种种障碍不得亲近这才下了这么一道圣旨皇帝想看笑话地八卦心情其实和普罗大众也没什么两样。 闹了一阵赵佶也累了便吩咐散了酒席自己要安歇在白沉香房中高强自然告退。赵佶自顾上床挥挥手便罢高强退到门口却见白沉香上来掩门背着皇帝地视线。狠狠瞪了高强一眼:高相公你今番殆矣 高强一头雾水:殆矣我完蛋了我哪里完蛋了 乐和站在门外侍侯着前后都听地明白见高强还懵然无知只得小声道:衙内李易安走是走了可随即又悄悄回来了。适才衙内向官家所说的话她可全都听见了 第五章 这算什么李清照要试探我的心意试探我愿意不愿意纳她为妻看起来倒象这么回事了不过却又有个问题了她到底是想我娶她还是怕我不怀好意 高强大挠其头人家说女孩的心思你别猜尤其是象李清照这样有才的女子越有才这心里的弯弯绕就越多越难猜。比如这试探心意倘若我高强当时一口答应说愿娶她大概就是心存歹意了可是若她其实是想我娶她呢。这便是心存爱慕了歹意和爱慕之间有什么区别对我高强来说原本没有分别无非知好色而慕少艾而已。呃错了。李清照不是少艾是少妇。那么就是知好色而慕少妇 可是对于女人来说。这问题就复杂的多了。先你要是有这想法得看她愿意不愿意愿意的话那就是两情相悦郎情妾意奸夫淫妇一拍即合那就可以承认你是好逑君子;不过若是她不愿意那么你就是痴心妄想心怀歹意狂蜂浪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直接把你打入不受欢迎的人行列倘若是现代。恨不得向法庭申请禁制令要你不能踏入她周遭五十米范围之内才好。当然也有很多女人尽管讨厌癞蛤蟆不过基于没有癞蛤蟆想吃的天鹅就不算天鹅最起码不算好天鹅这样的心理。大约很希望看到五十米安全距离之外有无数癞蛤蟆在那里蹦啊蹦地大喊我要吃天鹅肉我没吃过天鹅肉我要骑到天鹅背上飞上天去吃天鹅肉远了远了。拉回来还是想清楚李清照这个问题。 由于觉今天地事多半出于一到两个极有情怀的女子之手除了李清照之外显然还得加上白沉香这御用姘头因此高强在短暂地考虑了一会之后。得出一个阶段性结论: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呆想纯属浪费时间。对付女人还得向女人请教。于是他一脚出了丰乐楼。跨上照夜狮子马三拐两绕来到自己的别院。 这别院是他此次回京担任枢密副使之后新置的。用处就是安置右京和师师二人。自从上次蔡颖怒打师师之后。高强就再也不肯把师师放到内宅去。而是交由丰乐楼的白沉香和乐和二人看顾。不过这次回来之后。他只与抒师小聚了一下立即现这青楼果然是教坏女人地地方白沉香绝对是男人地公敌。师师这么一个纯良专情犹如白纸一张的小可人儿。居然已经被她教得学会了吊男人地胃口。试探男人地心意以此来增加所谓地闺中情趣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高强当即命许贯忠置了这座别院。将师师移到这里居住。又将右京也安置在这里一面与师师做伴一面也可以处理一些不大方便拿到自己房中去作地事情那儿可有个姓蔡的人呢 向师师和右京说了今日的事之后。高强第一时间获得地信息并不是什么有价值有建设性的意见。而是一阵娇笑。右京和师师显然感情甚好。两个女人抱在一处笑地直不起腰来。尽管高强承认两个美女在面前这样娇笑。场景是很养眼不错但很显然这非常没有效率。因此不得不板起脸来要这两个女人集中注意力。为自己作高参。 于是右京便向高强提出了一个问题:衙内。那么你究竟对李姐姐有意无意 问我想不想娶李清照没想过。就这么简单既不是想。也不是不想。仔细回想了一直以来和这位干古才女的每一次交往最终高强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开始时初到贵境。能够有机会和自己一直仰慕其才情的李清照面对面交往高强为此很是兴奋。但是随即残酷地现实就给他迎面泼了一盆冷水这并不是一个男女可以自由交往地时代彼此处于不同的政治阵营。以及李清照早已嫁为人妇的现实令他不得不收起痴心妄想。 接着便是青州再会赵明诚在匪患中陨命。基本上。这只是个意外事件。然而高强还是觉得很对不起李清照。当从宋江手中接回李清照之后掀开轿帘那一刻地情景到如今仍然深深刻在高强的心间: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在那一刻得到了最生动地诠释。那个女人只是拥有李清照地躯壳而已。外界所生的一切好似对她都不能构成任何意义。只是在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的那一刻随着两行清泪的落下李清照才回到了这个人世。 高强所熟知地李清照在那一刻却也生了错位。那个千载之下仍能将她的心灵和爱怜透过传世无双地诗词留诸后世令无数人得以跨越时空与之对话地李易安一直都在高强地心中。从来不曾离去;然而在那一刻当李清照由于自己的作为而经历了这样地死别沧桑之后高强瞬间看到了一个新的李清照她也有着剔透玲珑地心窍却更贴近自己的生活近到甚至能让人对她产生出真正属于平常人的情感来。 对于这样的两个李清照高强基本上并没有仔细地去思考和探询过其间的差别以及和自己地关系。他的心中装了太多的事太多地情还能有空间容下这一件么很简单他就是没有认真去想过。 不过右京显然对于这样地答案很不满意撇了撇嘴道:衙内打地诳语若说不曾想过为何官家垂问时衙内一二三说的头头是道也难怪李姐姐要失望地不顾而去了。 高强报以撇的更开地嘴:谁告诉你李易安一定是对我回答失望而去地为何不是满意而归而当右京反问他李清照有什么理由会满意时高强很有把握地说道:以李易安地心性。如何肯自居妾侍若是别个男人对她有这等窥伺之心她怕不早就严辞叱责远离十万八干里方罢了。只是本衙内对她有恩故而不愿轻易拒绝如今好容易借此枳会明白了本衙内地心意。她还不松一口气说到这里。高强突奇想。向右京问道:右京。你与李易安交好。日常都去金石斋守着。可曾见有什么名士与李易安相谈甚欢的莫不是她想要再醮了。却唯恐本衙内衔恨报复于她故而托付白行来探我地口风 此言一出右京和师师又笑倒了。师师更是捂着肚子直哎哟高强看得心中着恼心说这丫头果然被白沉香给教坏了以前可拿我当天当地哪里会这样笑我 等到笑够了。右京才娇喘着向高强道:衙内你敢是也道自己名声不好。故而常怀惴惴么以奴家看来一个是才名清誉叫人仰慕的易安居士一个是好淫人妻女恶名昭着地花花太岁倒真是不大和契。李姐姐这些日子来。想必是担足了心思生怕哪一日被衙内给污了呢 高强大怒这黑锅背了许久。每每令他极为郁闷想不到今天又被人提起来而且是自己身边的人。即便明知是出于调笑。也教他脸上有些下不来。恼道:我淫过甚人妻女了又有甚恶迹莫说他人妻女了你在我身边这许久。我可曾污了你了 右京啐了一口咬着下唇道:当日奴家落入衙内之手那般摧折。莫非竟不叫污了么口中啐骂一对眼睛却水汪汪地偏偏面上仍旧是那一贯的清冷表情真真是叫人恨不得上去撕下外面的伪装露出本性的来高强当时火往上撞心想你这丫头是欠收拾了吧 正在摩拳擦掌要把右京给再摧折一番一旁一直不曾说话只是偷笑的师师忽地插言道:右京姐姐当日衙内果然曾经摧折于你却是如何摧折法一边瞟瞟高强似乎有些不信又似乎有些担心。 高强心火顿时息了大半。心说师师这丫头已经被白沉香教的够坏了和右京之间的这种把戏可不好叫他知道一旦授人以柄。以后这间别院也不是我的天下了。当即板起脸来对右京瞪了瞪眼示意她不许再说。 右京和高强是心意相通地也晓得衙内要生气了。当下也不再调笑正色道:衙内说起今日之事右京却有几分计较只不得作准。故而一时不曾报于衙内。若以今日之事前后印证竟有八分是了。 高强一怔难道白沉香这次还真搞出什么玄机来了却听右京道:奴家每日里常往金石斋去前日见衙内宅中一个姓蔡的家将领人在博览会外面守着还带着车驾。奴家便肚中疑惑这姓蔡的好似是大娘身边的心腹人等闲也不出来走动的。今却在这里。且又带着车驾敢是大娘来到此间那博览会地格局奴家原是熟的便绕道往金石斋后面去到时却未见到大娘的面只是李姐姐独坐蹙眉不语房中却设着待客的茶汤奴家问及时李姐姐却不肯说以此奴家疑惑敢是大娘往金石斋去与李姐姐说了什么言语也未可知。这两日正想再设法探听却没有头绪今日衙内遇着这事倒敢是由此生事。 蔡颖去找李清照虽然右京没有亲眼看见蔡颖本人不过她是专业的细作既然有这样把握那么权且以此作为事实若再将此事实和今天的事情联系起来。便可推出一个看上去很合情理的过程了:李清照确实在有意试探高强地口风。看他是否有意将这位易安居士收入私房不过起因却不是她想嫁或者不想嫁自己而是因为蔡颖向她说了什么话。使得她必须了解自己的心意方能作出决断。 高强眉头拧紧心中有些恼火起来。倘若把燕青来信中的提醒再取系到一起。大约这就是蔡颖想要从内宅约束收拢高强地一个手段了吧好像有点过于阴谋论了。不过在向枢密院迈进的这个过程中高强已经充分领略了古人的心机之深刻哪怕你再怎么用阴谋论来套他们好似都觉得不够阴似地。 右京在旁感受到了高强地烦恼劝道:衙内即便大娘向李姐姐说了什么话语惹她疑虑衙内终究是一家之主只消衙内自己把握地定李姐姐自然无事何必烦恼 高强哂然指了指师师道:你问问师师当日若不是我来的快大娘要把她打成什么模样我虽是家中之主。外面许多大事等我区处内宅哪里顾得了许多如今金芝和小环两个受了我地警戒也不敢相帮着大娘胡为再有朱武总管家中事务。她这些日子来倒还安分。倒敢是看家中兴不起风浪了晓得我有意看顾易安居士却从这里下手教我如何不烦恼 右京哑然望了望师师。正不知要说什么。师师却敛了敛衣襟向高强道:衙内内宅之中的女人间事原不必衙内操心妾身等以身奉侍衙内。正为衙内解语开颐若是将这等琐事来教衙内伤神如此要妾身等何用当日大娘如何待师师师师从来不曾放在心上但教衙内心中宁定师师也便不枉了说着一福。 高强怔了怔忙伸手去扶师师手碰到师师的胳膊时。才觉自己的双手竟然有些微微颤抖。甚至两眼都模糊了起来心头一股热流直涌上来:这才是真心爱我的人呐这才是真心望我好的人呐自己受了那般苦楚一点不见怨意更没有任何算计只这么傻傻地望我好我我高强今日才第一次知道回到古代也有这般好处啊 右京自然明了他心中激荡上前扶了高强的肩温言道:衙内师师说的是。奴家百般计算竟是误了衙内了。世间男女原贵知心理那许多作甚 高强上前一手一个将右京和师师揽在怀里双臂一再用力只恨不得将二人都揉进自己身子方罢。他是练武的人双臂也有不少力道这般用力之下。右京还罢了师师却只是一个寻常的弱女子。料来该是相当难受但二人却都是一般将身子紧紧地偎依在主人的怀中更将手反抱过去好似要用自己温软的身子来煨热高强那颗已经在权谋杀戮中渐渐变冷变硬的心。 蔡颖唯务娘家事小环全是一派奴婢相金芝则与高强隔着一层杀父的血仇因此内宅空有妻妾数名高强却始终没有把那里当作自己的家。而今夜在这两个似乎能让自己内心最深处都温暖起来的女子身边高强头一次睡的格外安稳甚至一个梦都没有作。 第六章 人说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信然。高强难得安生了一晚却连个懒觉都没得睡第二天一大早就得上朝去。按照宋制在京官五日一至朝堂面圣言事不过高强身为枢密院成员却一个休息日都没有每天都得见皇帝还好自元佑年之后朝参时间从四更改为五更否则非把他累死不可想想每天半夜就得赶到待漏院等着阁门开那是什么滋味一面和宰执众大臣寒暄高强一面肚子里想:这不是成了现代的曲金领了要不就别休息要休息就可能永远休息了 上朝之前的进门次序也让他很是有些尴尬无他今日他老爹殿前太尉高俅也得面圣。按照宋礼太尉虽然是武臣之见到宰相都得参谒而且要由阁门使横杖于前带有些侮辱性的意味。这本是宋初文人重新掌握大权之后为了压制武人的跋扈而想出来的玩意不过落到这对父子头上就成了老子要向儿子参谒而且儿子还不能还礼还礼就成了破坏祖制了 虽然高俅已经习惯了这套而且一向宠纵儿子看到高强少年早达位子更在自己之上这位踢球太尉行起礼来脸上都是笑容眼睛都笑的细细了不过高强身为儿子这个老爹又一向待自己不薄这个礼受起来委实别扭。 等到朝议之时还没说正事高强先跳出来。请求圣裁。要太尉不须向执政和枢密行礼只需礼敬当朝宰相便可。张商英一听当即出来讲大道理高强一句就顶回去:凡觅忠臣者须向孝子门。今臣若不以孝事父。陛下何能责臣以忠耶儒家讲究地是百善孝为先在家孝父在朝则忠君因此皇帝又叫君父。便是此意。高强拿这个道理来驳张商英地祖制正是好大的一顶帽子。 张商英张口结舌。答不上来余人多半与高氏父子交好因此都在一旁赞叹高强纯孝感人。以此事君则必为国家忠良无疑。因请赵佶降旨依从赵佶自然欣然随大流。命礼制局记入典章。 这件事情说罢才开始说国家大事。张商英便出来奏称。比年国家累兴大事又西北和京东用兵虽然两处称捷。不过靡费钱粮已是不少。况且捷报之后激赏的钱粮金帛也是一笔大花费。京东这里更是一举招募了十万山贼近日济州府筹建梁山军的文告已经到了说是点检梁山军卒等杖以上堪披带人多达四万。其余不中式者也有近七万。总计十一万挂零。如何编制以及整军所需钱粮。伏请朝廷降给。张叔夜并因京东匪患连年十州板荡百姓流离。因请求免去京东两路赋税一年。所谓等杖以上乃是依照宋朝衡量士兵素质的标准用一根木杖来衡量士兵地身高过的就算好兵。不够的就算孬兵宋初全都以此招兵以至于禁军建立以后由于这些士兵的后代都得当兵朝廷特意拣选个子高地女人来配给他们希望生下来的小禁军们个子一代比一代高;后来觉得单单个子高还不行又增加了负重要求也就是可以披挂甲胄因此叫做等杖以上堪披带人。 西北童贯那里其实没什么好议地一应赏格都有条例。照着办就是。难办的就是梁山这里四万精兵而且都是打过仗见过血的即便对于号称养兵多达百万地大宋来说这批兵员地素质和数量也是难得的。 赵佶以此事先已有庭议且是高强地功劳下面因此一手点将:高小爱卿此事当如何眼下朝堂上两个高爱卿因此对于高强要加一个月字听起来有些好笑。 高强也不去管那些不晓得从哪个角落里传出来的偷笑。出班道:此事已有前议今当依照施行。将此四万精壮悉数编入军中余者悉入梁山军籍由吏部选人充任梁山军诸曹官以安其心并由户部派员前往梁山军考察彼处各水路堪行纲运船只与否拟订诸纲。 高强话音刚落张商英便道:高枢密此事各有有司不劳西府。今本相只问你前为进剿梁山招讨司募军买马整编六军一万五千人内中五千马军;又有三千水军水师战船百二十艘再加上新增四万兵便是陡增六万军。如今四海宴平独西北有事敢问高枢密可是要将这六万人尽数调往西北参战 高强心说你这不是找茬么本衙内那近两万招讨军又不都是凭空招来大多数还不是从大名府地原有军兵中选出来的不过这话一说又恐怕张商英就坡下驴要求将这些兵将悉数打回原籍那他费了半天劲整编的新军不就风流云散了 想了想便道:张相公之议似有不妥国家用兵有时平素当存心武备难道用时方招似相公这般说法如今只西北有事便只有西北有兵即可他处无需兵将倘若一旦河东河北有边事张相公莫非再从西北千里迢迢调军去么 张商英本来是反问他一下意存讥嘲不想高强装傻反拿来将他地军倒说地他完全不懂世务一般顿时着恼道:高枢密祖宗将兵柄归于枢密院如今六万之兵莫非枢密院竟无一策措置么 一句话恼了枢密使侯蒙他为人持正平素也不大和高强来往不过这事张商英是冲着枢密院全体来了侯蒙当然不能装死人。便即出班也不理张商英径自向赵佶道:陛下前日密议朝廷不可谓无事今有四万精兵又有两万招讨新军正是国家之福。倘若今日措置不当。只因吝惜些许招募安置钱粮。便散了这六万虎贲他日边疆有事用时纵然耗费数倍钱粮却未必可得况且又要训练。选拔将佐缓急亦未可用。一进一出何其谬也臣请陛下降旨将六万军一体与大名府整编。以待不时一应钱粮。应命州县支吾。 赵佶见说想起日前才定下平辽策不过几年间北边就得用兵。有这六万兵岂不是好连连点头。正要允可张商英见势不好。扑上来叫穷:陛下如今府库不丰。六万大军单单从军地招兵钱绢就须六十万贯匹再有军粮一年四十万石。军营建置须费五十万贯。兵将一年须饷八十万贯犹不记七万厢军之费军器制备之费如今朝廷正务理财。如何能横增这一年二百万贯万万使不得啊 赵佶一听要这许多钱。吓了一跳。便有些犹豫恼了高强。喝道:张相公谬矣祖宗之法荒年时招募饥民为兵以国法羁縻之。既免百姓流离或铤而走险为盗匪又可为国家增兵员如此良法。张相公如何不省得如今梁山兵员虽众皆是招安而来倘若朝廷此时顾惜钱粮绢帛安置不当一旦激反了这些人甚或连同已经编练立功的那些新军也一同逼反到时候难道是你张相公去平乱 张商英被说地面红耳赤却又反驳不得。这确实是宋朝的一项基本国策。将灾民招募为兵以减少国中的不安因素。而现在梁山军如此之众。又都是刚刚从贼变成兵的一旦处置不好生出变乱来恐怕比原先还要闹的厉害那时候再要讨平就不是这点军费能搞定的了。只是道理虽然是高强占了不过这位衙内向来很少在官场中混说起话来丝毫不给人留情面张中书在大殿上就有些下不来台呼哧呼哧地之喘粗气。 左相何执中是惯于和稀泥地见状忙出来解劝说大家同为国家何分彼此张相公操心的是财计高相公关心的是军队安定大家都有道理。这下却提醒了张商英高强可是号称本朝地财神现在要花这么多钱搞得朝廷今年又要出亏空此时不敲他地竹杠更待何时 当即先向皇帝告了罪接着就说左藏库钱粮不足计算全年用度尚欠一百万贯匹。赵佶一听缺钱又是因为高强招安了大批山贼而导致的缺钱这眼光自然就转向高强了。 高强已经晓得这一遭是逃不过了也不作态便向赵佶道: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臣有一策在此可支吾军需粮垧。 要说高强有什么办法办法自然是有的区区百万贯对别人是钱对手握着应奉局海外船队大通钱庄外加大宋博览会这四大财源的高衙内来说这就不算钱了随手签一张钱票钱庄里立时就能拿出来。不过呢钱可以出帐目可不是这么作的要是成了朝廷的提款机那就有多少钱都不够填的了。 因此高强地建议就是行大宋第一期护国债券总额百万贯年利息一分由大通钱庄全数认购这笔钱从钱庄打入户部左藏库而后再通过钱庄遍布全国的各分支将这笔钱向下分散下去;与此同时在博览会下设的交易所里设立债券交易项目以便民间债券流通从而扩大购买市场。 这里面涉及地金融理念比较多高强也懒得解释反正赵佶听说马上就能解决了拍手叫好立时就准备叫人拟旨了。张商英一见不妙忙跳出来道:陛下岂有朝廷用度缺乏反向臣民借贷之理高相公有如此家财正该佐军而敢言贷于君父其心可诛。 高强一翻白眼心说你这叫什么道理哦我有钱就活该拿出来佐军你这不等于明抢么难怪中国民族资本展不起来都是你这种无视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地家伙给闹地今儿本衙内就教教你什么叫赤字财政什么叫天上不会掉馅饼 臣敢请问陛下朝廷用度连年窘迫可有臣僚愿出资以资给朝廷的 赵佶摇头进纳钱米买官者每年有之不过顶多万石米而已哪有人一把拿出百万贯巨资以助朝政的也就是高强有这本事罢了。 臣再问陛下是否今年以后朝廷再不会有用度窘迫之事 赵佶再摇头这不明摆着么过两年北面就是大战连场到时花钱真如流水一般眼下这几万兵地费用算得了什么 高强当即道贺说天子圣明:陛下如今一度窘迫倘若真能为国为君父解忧虽百万贯钱臣又何所惜耶但此事可一而不可再他日再有需用钱处则臣财已竭世间岂有另一高强肯将自家百万贯家财尽出佐军也即是说今日朝廷取了臣的百万贯他日便欲得一贯亦不能也。 赵佶连连点头又看张商英。张商英这时已经是骑虎难下了现在的辩论很有些当初和高强辩论钱引的味道都是在高强的阵地上交锋上次已经差点把裤子都输掉了连方田法都险些不能废掉这次不晓得又会输掉什么硬着头皮道:高相公巧言伪饰为的便是要作陛下的债主。 高强眼睛一瞪冷笑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今日之事非只为区区百万贯也乃是为了后世百代立法一旦后世再有窘于用度时便可向臣民行国债。所谓集腋成裘百世未必有一高强能以一身而致百万贯且愿以之佐助朝廷;但大宋臣民千万家有百贯者何止万人令此等人购买国债国家得百万贯军资其民则一年可坐致十贯利钱公私两便可为后世之法何乐而不为 尚书右丞刘正夫在一旁听的入神忍不住插嘴道:高相公本相有一事不明倘若一年之后朝廷不能筹措一百一十万贯以还本偿息失信于民如之奈何张商英一听这问题提的犀利赶紧跟着叫板。 高强笑道:此事易与尔再新一期国债定额一百一十万贯便可 赵佶以下人人都听的目瞪口呆心说这不是等于欺骗臣民么还没等他们提出反对意见高强正色道:世间之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等为天子辅政难道无意于进取而期以年年相同么今年国用不足便当励精图治这一年中多取一百一十万贯出来上报陛下下安百姓这方是我等为臣之道。他看了看张商英大声道:若是无意于政事只知把些难题来令君父烦忧或者筹划着刻剥臣僚地家财此乃守户之犬尔何可为天子之宰臣 张商英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心说这小子骂的够狠啊无奈此时赵佶已经被高强的大话给感动了率先拍手叫好走下龙案来拉着高强的手连声感叹道:卿家真乃国家之栋梁也朕得卿为辅实乃祖宗之福国家之福 皇帝调子唱的这么高臣子们自然要凑趣况且高强这一派眼下在殿上党羽众多一时间从左相何执中以下梁士杰梁子美刘正夫外加太尉高俅等人一体道贺张商英无法也只得跟着喊万岁了。 于是皇帝降旨拟大宋第一期国债总额百万贯年利一分由大通钱庄包销并许于大宋金银钞引交易所上市交易皇帝御赐名为惠民国债。责令中书和尚书省会同枢密院详议京东诸军安置事宜一应用度不得扣减并且以后每年中书编制国用时须得将国债情况列入今年须偿付多少本息须再举债多少务须详细倘有不明处得向大通钱庄咨议之。 数日之后朝廷的德音来到梁山宣读了各军的编制和姓名并伤几名大将各领亲兵赴汴梁面圣。此诏所到之处万岁之声不绝于耳梁山军士们连日来眉宇间的隐隐忧虑一夕间全都变做了喜气。 第七章 高强命宋江在梁山练兵当然不可能只要一些精壮而且见迄一7员。这种人虽然比丹丹放下锄头的民兵好了太多不过对比起很久以前就实现了全脱产当兵的大宋官兵来说战斗力其实也没多大优势前提是大家都保持了足够的训练量以及作战经验。 因此在宣布的梁山军整编诏书中虽然采取了招讨司军和梁山军混编的办法但并没有直接将梁山军补充到招讨司军中去而是扩大了招讨司军的编制原先的招讨司六军番号不变编制却扩大了四倍每军都扩充到了一万人。如此大的编制统兵将自然不可能还是原先的正将和准备将由于讨平梁山有功招讨司诸将一体封赏从优。韩世忠关胜杨志这三员正将升为统制官李孝忠史进刘简三员准备将则升作统领官。鉴于统领官比统制官低了半级因此皇帝特旨赐三将各带御器械以示褒奖。 而梁山军的兵员便在遴选了合适的头领和喽兵之后以营和都为单位打散编入招讨司各军之中官阶最高的花荣武松刘唐朱仝黄信等五人进封为统领官挂在招讨司各军下担任将佐其余梁山各头领则各赐官大小有差。公孙胜不愿为官因此御赐封号通玄清一真人皇帝特旨随同面圣将领一同进京与赵佶讲论道法显然皇帝对于盗伙中有这么一位看上去卓尔不群的道人感到极为好奇。 能够仍旧统领兵马对于大多数梁山招安头领来说都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这表明朝廷对他们给予了相当的信任至少暂时没有卸磨杀驴的打算。 再加上随诏书宣布了给予各军将士的优赏这些绢帛钱币等物就直接排垛在军前众将士一面恭聆圣旨一面眼睛在那些财物上转来转去。等到钦使一宣诏完毕。几万人登时一起欢呼起来。虽说和招讨司的那些官兵不久之前还杀的你死我活现在却要作同僚而且还得居于对方之下不少梁山将士心中难免有些不爽不过相比起宋江猝死时地全山倾覆之危现在这条吃粮当兵的道路可以说相当叫人满意了。 这一日已经是梁山宣布分金大买市的最后一天。事实上。这次分金大买市进行了足足一个月。在石秀和武松等人的精心组织下这次分金在商业上其实乏善可陈却在暗地里已经划分好了新建的梁山军和周边各州县的势力范围。按照现在地管理术语来说梁山军的各个管道已经和周边各州县的民生和军政各条线实现了初步对接成功。莫要小看了这次划分势力范围通常如果在已经划分好的各块地盘中间突然出现梁山这么一个庞大地团伙重新分蛋糕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好在。这次分金给予了周边各个码头以相当的好处再加上石秀的斡旋此事进行的相当顺利。梁山招安后的第一批私盐在三天前就已经从梁山过境。运往孟州快活林而后再进行分销将宋江之前开辟出来的商路又重新拾了起来。当然现在梁山已经重新纳入了大宋地和谐大家庭不会再以地下的生意为主从东南沿承州楚州一带湖泊港汊北上的运粮船也已经过了扬州只要这条航路走通了就可以在运力趋于饱和的大运河之外。再度开辟出一条南北之间的运输大动脉出来实际上这本来就是元代以后大运河的流经线路。为此高强还很是踌躇了一阵:又躬私盐又搞漕运那么要不要给梁山起个盐漕总舵之类的名字由此又想到了红花青叶本是一家。历史上地青帮和洪门就是从盐帮和漕帮分别展起来的吧于是愕然觉自己弄出来地这个黑帮居然很有流传千古扬光大的潜质。 他地这些心思自然不足为外人道。即便是受命治理江湖码头的石秀也不得而知。由于是分金地最后一晚。又新得了朝廷的大笔赏赐梁山上欢饮达旦。连哨卡都撤了要走的人。要留下的人从此就要各奔东西踏上新的道路这帮惯于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江湖好汉又怎么不在这个时候痛饮一场。互道珍重 忠义堂上又是另外一般景象。梁山既然招安了这地方自然不能再叫忠义堂。而且其格局也太大了些不适合作梁山军的官廨因此张叔夜已经命令将该处房舍加以改建拆卸下来的材料运到山脚去建造新的码头和货仓。这一夜之后曾经辉煌灿烂几十名将领济济一堂的梁山忠义堂就将不复存在。 汇聚于这里饮宴的前梁山众头领们自然不会有太好的心情。如扛干宋万阮氏三雄这些根正苗红的绿林人。念及往日之盛一旦将逝连昔日的大哥宋江都已经在招安前夜撒手尘寰个个都恨不得立刻将自己灌醉阮小七拎着酒坛子逢人便干喝到刘唐面前已经有八分醉了俩人将手中酒坛子底一口喝干抱头痛哭。 哭了没一会刘唐心里有愧酒力作的格外快已经直接出溜到桌子地下人事不知了。阮小七忽然觉抱着的人不见了支棱着眼睛四下望忽然看到武松和花荣朱仝这两个人坐在一处。彼此也不说话只是你一杯我一杯地喝。阮小七看看手边随手提起半坛酒迤逊歪斜地走了过去。 武二郎。如今招安作官。你那师兄又身居枢密使高位想必指日便可升官财了吧梁山招安之后双方使者几度往还尤其是石秀来到梁山主持谈判之后武松和高强之间的师兄弟关系就不再是秘密了。在梁山大多数人看来这并不算什么象黄信和秦明就本是师徒关系梁山众人原本都是从大宋治下逃出来的谁能和山下真正断了干系 只是此时阮小七的口气显然不是这么单纯。武松的酒意也有了七八分乜斜着眼去看阮小七。拧眉道:师兄自师兄我武松还我武松却恁的 阮小七大着舌头说了几回都不成句子却还在那里晃着脑袋想词花荣看不下去。起身和他拼了两碗酒阮小七本已喝的差不多了这两杯下肚顿时如同中了一箭一跤跌倒在地。抱着个半倾的酒坛子睡去了。那酒坛子搁在他胸口。酒水随着他的呼吸从坛口一下一下地倾出来阮小七便伸嘴去接一面含混不请地叫好酒 花荣见状摇了摇头也不去理他。转身坐回原处。又端起酒碗来向武松举了举也不待武松回敬自己一口喝干了。武松也将手中酒喝干了。忽然瞪着花荣道:花知寨。我武松与梁山众兄弟相交全是一片真心。你信也不信 花荣默然片晌。低下头去。用手按了按自己的那条中箭地腿忽然自嘲地笑了笑:真心我花荣昔日为众兄弟在那河滩上舍身断后之时何尝想过伤愈之后竟会投了官兵又哪里想到。我花荣求死而不死如今招安作了官;宋江哥哥求招安。如今梁山招安他却不在了 他仰面朝天。大大地吐了口气向武松道:武二郎。人生在世旁人地目光言语原顾不得许多。我记得你当日曾向我说起令师鲁大师在五台山出家时醉打山门呵佛骂祖沙门中目为败类长老却独以为有慧根。是非对错你不知我不知人不知只有他占上指了指。又向下指了指:天地知尔 一时大笑起来端起酒碗起身大声道:众家兄弟今朝有酒今朝醉。他日相见莫要忘了咱们一起快活的日子干待要喝时才觉碗中酒早已尽了随手将那酒碗掷在地上一手抄起个酒坛子来。对着坛子痛饮起来。那清澈的酒水倾泻而下溅的四处都是花荣却全然不理。只是喝了几口忽地大声咳嗽了起来咳地整个标枪一般身子都弯了下去。 武松见状上前夺过了酒坛也对着喝了起来。他的酒量又好过花荣甚多不片时将那坛酒都喝干了与花荣对视大笑。接着却都觉得天旋地转起来一个两个都倒在地上。 花荣躺在地上轻轻地唱起了什么。武松朦胧中听去好似便是宋江生前所提的最后半阙词:幼时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潜伏爪牙忍受武松喃喃地念着忽然之间心底浮现起一个人影来。猛然间被一股强烈无比地情绪所攫住这股情绪突如其来以往从没感受过却好似其来有自。仿佛它一直就潜藏在自己的心底只是从来没有真正去面对过。此刻当做完了自己一直为之努力地这件大事按照师兄的嘱托将梁山交到了高强手中武松仿佛解下了身上一直背负的一件枷锁。找回了自我中一直被放逐地那一部加我武松还要忍受多久 翌日梁山开始整编被选中编入新军的人逐次下山乘船前往独龙岗大营在那里他们将与昔日的对手官兵们汇合按照新军的编制编为一军然后在漫长的军营生涯中逐渐融为一军。计划中这个整编过程将耗时一年之久因此众喽兵也将次第出批只有花荣率领的三千人。 只是。在这条船上除了预定编入新军地第一批兵员之外还有一身头陀装束背着包袱提着哨棒远行打扮的武松。 船到岸边武松弃了船。斜剌里取小路向东而行。他这一下拽开大步行程比常人不啻近倍非只一日已经过了郓州和齐州来到青州境内过了清风寨南行。远望一座山山势逶迤如双龙争竞翠绿树荫中隐现红墙碧瓦显是一座丛林。 宝珠寺好久没回来了见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武松地心头不禁一阵激动抬手紧了紧包袱脚下又快了几分。 这二龙山山势险峻道路蜿蜒即便以武松的脚力等到了宝珠寺前时却也已经是将近黄昏了。他打老远就嚷嚷开:师父师父弟子回来看你来了师父 有沙弥出来望这寺中僧侣原是二龙山的喽兵大部随着曹正去给高强作牙兵留下这些人剃度为僧陪着鲁智深在这里作和尚。这些吹自然都是认得武松地。见武二头陀回来。早有人迎上来武二爷长武二爷短地叫。又有两个脚快的丢下手中的扫帚便进寺中去禀报。 武松一面寒暄一面脚下不停心想只有弟子去见老师哪里有等老师出来见弟子的道理想到鲁智深的那张脸国字方正满脸虬髯不怒自威心头不禁一阵温暖生出一片濡慕之情来好似有了这个人在心中。不论江湖夜雨如何愁人也不会迷失方向似地。 师爷爷近日身体如何饮食如何一路走武松便向这些围在身边的僧众打听这些人都是原山寨地喽兵按照盗伙中的辈分自然不能和二寨主武松并列。因此武松既然管鲁智深叫师父这些人便跟着降级只能叫师爷爷了。 众僧一听七嘴八舌道:武二爷师爷爷整日喝酒吃肉使拳弄棒。不然便是呼呼大睡与当日作寨主时一般无二弄得我等也僧人不象僧人绿林不似绿林。若不是前任知州高相公留下遗泽寺中地香火可不够师爷爷这般吃喝的。 武松细问原来高强作主将这寺改作正宗寺庙又置了庙产在山下买了二百亩田请了佃户耕种再加上这条路上来往地应奉局和李家庄等商队不少路过时总要拐到山上来施舍些香火。画了缘簿以此众僧虽然和当初作山贼时一样不治生产鲁智深更大酒大肉如故却也尽支持的起。 武松听了不免失笑心说师父枉自作了僧人诸般清规戒律一概不守。也亏得师兄有能力也有心孝敬安排这好去处给他自在逍遥。不禁对高强又有几分佩服。 脚下生风不片时到了方丈打老远就闻到一股酒味夹杂着狗肉的香。这些僧众其实大多和鲁智深一样也是不守这些戒律的闻到明一个个馋涎直吞。心中叫:师爷爷好生快活 武松正要说话只听方丈里一个粗豪的声音喝道:那厮便回来了难道不会自己走进来不倒得反要洒家去迎他不理不理你只将我这狗肉好生整治许多时不见狗却才打了这一条好大黄狗上山偏就是这厮得知倒敢是来分我的狗肉 武松听见时早已喜笑颜开叫道:师父师父徒儿武松回来了一面叫一面冲进方丈之中。迎面只见鲁智深大马金刀地坐在蒲团上叉着两条毛腿披着直裰一手端着酒碗正在那里喝。身前有一个妇人背向着门口正在那里向两条烤着的狗腿上抹佐料。 武松正要叫师父募地浑身一震。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那妇人的后背那一副钢筋铁骨打的猛虎擒的豺狼的英雄肝胆。此时竟似被天雷劈了一般一动也动不得。 那妇人停下了手。缓缓转过身来。荆杈布裙。不施脂粉一张俏脸恍若隔世一声轻唤却比路人:叔叔长久不见。一向可好 三十三天看了。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熬了相思疙难熬 第八章 早以为放下了却原来常在心底;早以为过去了。却原来只在局中迷;早以为化作浮云却原来片片投影都在自己的心湖。一顶金箍两把戒刀披上了僧袍。打散了头是否就能少了烦恼忘了情思 咄兀那呆鸟休要在那里杵着来给洒家斟酒 一声狮子吼。才将迷惘的武松惊醒。他默默地走过金莲的身边放下肩头的包袱端起酒壶来斟了半碗觉那壶已是空了。 却待去打酒金莲却一手接过了武松的手握刀如铁握棍似钢从来不曾脱手过如今这一把酒壶。却被金莲这一只素手轻轻接过半点不见滞涩。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伊人。面前的却是怎样的一个人除去了脂粉淡扫了蛾眉。穿着粗布的棉衣一根荆仅插着髻素手上沾着酱汁衣襟上仍有斑污。眼前的人儿容颜依旧情怀已改那对面的视线中不见一丝慌乱和心动也不见迷惘和伤怀平静的如同古井中水无风无波。 你们师徒久别重逢定有许多话说这些事情奴家去作便是。叔叔宽坐。金莲微微低下了头轻步走出了方丈转身之际几茎零教的丝被风带起。纤细的脖颈在那一低之间无尽婉约。 徒儿来给为师捶腿这一向从何处来敢是你梁山招安你没处落脚了 见鲁智深又在叫武松赶紧凑到近前搬起鲁智深的一条毛腿放在自己怀中。双拳上下捶着。道:师父的消息却灵通。梁山正是招安了弟子已经被圣旨命为统领官近日就要去独龙岗大营就任。行前思念师父便前来探望。跟着便说些梁山泊和招安的事。他生性要强所结交的朋友也大多仰慕他的武艺豪侠。平素都是人求他地多他向人说心里话的机会反而不多。即便是宋江在时这仁义黑三郎也多半念着他是高强派在山寨的人。极少去和他说些体己话儿。此时见到了鲁智深武松这才有些找到了家的感觉。一说起来竟没个完了絮絮叨叹说了个多时辰直说到梁山招安宋江死去一时有些伤心。这才停了下来。 鲁智深也不插话只在那里喝酒吃肉闷着头听武松的唠叨间或咋咋嘴好似觉得狗肉很合他胃口。待听到宋江死于招安前夜内乱方才留上了心那只抓狗腿地手在空中停了一会。忽地冷笑一声又接着啃了起来。 武松说了半天见鲁智深并不说话。心下有些惴惴心想师父莫不是在生我的气为何这半天了都是我在说话肚里寻思了会赔笑道:师父你老人家一向可好徒儿身在山寨。不得自由因此少了侍奉 鲁智深把腿一伸刚好一脚踹在武松的双手间。只觉得武松双手软中带硬这一下竟是纹丝不动。不由得大讶蓦地咧嘴笑道:好徒儿这一向武艺见长一日千里啊不枉了为师用心教你一场。 武松见鲁智深开口笑了这才放下心来正要谦虚两句鲁智深不待他说话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道:我在这宝珠寺成日价有吃有喝若是缺了什么只消一声唤。即时时有人办了来奉上。何等快活岂不强似你师兄弟两个。一个终日与人勾心斗角身边连一个知心说话地人都没有;另一个每日在江湖上挣命风里来火里去杀人放火的好勾当 说地武松脸红再看看自己这一身的头陀打扮在盗伙中确实是不像样猛可里牵动了心绪扑地跪倒在鲁智深面前口称:师父徒弟大事已了今情愿再度跟随师父修行终老此生望师父收容。 鲁智深咳了一声啃了一口狗腿。斜着眼睛乜视武松:你要跟我修行可不是看中了我这里狗腿好吃罢 武松登时闹了个红脸适才已经见了这狗腿全是潘金莲在那里调制。鲁智深这般说法不等于说他是想要找机会亲近金莲当即大声道:师父徒儿一番心意出自挚诚前此在江湖中亡命。乃是受了师兄的嘱托要将梁山招安大事办妥。如今这大事已了徒儿本是已经出家的人岂有不回来侍奉师父的道理别无他意说着梆梆磕了几个头。 鲁智深见他这般兀自不动那一根狗腿已经被他把肉都啃尽了却在那里有滋有味地吮着骨头一张油嘴道:大事已了我且问你你师兄托你办地只是这招安一件事么他费尽了心思杀人无算只是为了招安梁山么 武松一怔。垂道:师兄胸怀大志。要匡扶社稷。徒儿自忖无此胸襟本领。只办得这一件已是精疲力竭不能再兴了。想想梁山招安之后自己要在那官场中打混身边这些原本磕头拜把子的弟兄却不知将自己视作什么人再加上他和宋江一起为高强在梁山作卧底。这等工作其实大违他的本性。几年来日日煎熬。武二郎确实是有些累了。 鲁智深闻言方低下头来看了看武松摸了摸他的头叹道:以你心性这些年却是苦了你了。武松大喜还道鲁智深已经答应了他重归寺中为僧丹要起身拜谢鲁智深一手拦住道:徒儿我来问你你入门在你师兄之后视他武艺比你何如 武松不明其意。答道:师兄事务烦杂又从小浪荡。也不曾有童子功因此虽然追随师父在弟子之先武艺只怕不及弟子。 你师兄心性比你如何 弟子在师父身边经年。也学了佛法师兄却只在红尘宦海中打滚片刻不得宁定。近来听他说内宅也无甚人解忧放眼处尽是杀场。况且师兄自小便是市井浮滑子弟。好闲无赖心性比弟子恐怕要浮嚣些。 鲁智深哈了一声。点头道:是了论武艺你师兄不如你;论心性。你师兄也不如你。偏是你作了些许小事便在那里说累说筋疲力尽不能再兴你可曾想过你师兄他能不能说这样的话他至今仍在那里苦苦挣扎为的是什么 武松听的呆了。回想高强一向以来。东南杭州山东齐鲁北上辽国。作了多少大事如今以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晋身枢密院。成就本朝前所未有之功业 他迈出的每一步。都是创造了本朝新地历史。这样地师兄他也是在苦苦挣扎么他为的是什么 痴人鲁智深抬起头来。望着头顶的梁柱:当日我遇见你师兄时他说和我有夙世缘能知我过去事。因此我才收了他为徒。后来到了杭州为师出手不慎杖下杀了一员好人石宝故此心中迷惘不愿在他身边住。这才孤身出来至今在这禅寺中快活。每日里喝酒吃肉。冷眼旁观他世间众生有一日忽地悟了一道我佛说。众生皆苦半点也不错了 武松听见说众生皆苦想起自身所经所见垂合十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哪知鲁智深却大喝一声:咄苦海虽苦苦不过地狱然则为何弥陀佛只身入地狱誓愿地狱不空。便不成佛佛为何不肯回头你师兄生有宿慧能知我过去事我能悟到的他自然也能悟到。为何他不回头 武松呆了呆答道:师父地意思是师兄也如弥陀佛一般。己身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鲁智深却笑了笑声越来越响。夜鸟为之惊飞。屋顶灰尘簌簌往下落:痴儿你如今回头可曾看到那岸了你再去问问你师兄他可能回得了头到得了岸么 我今回头可即是岸武松心中将这句话咀嚼来去。一片迷茫。只觉得身在五里雾中脑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真不知说什么好。正怔忪间只听外面有女子说话声。跟着又听见婴儿哭泣声。 和尚庙里听见女子说话声原本已经是异事了不过武松适才已经见到了潘金莲虽然还没明白为何潘金莲会在这里。不过显然和鲁智深有关系因此还没放在心上。可是现在竟然有婴儿哭泣声这竟是怎么回事 他兀自跪在地上回头去看时只见方丈门开处金莲依旧是那副装扮一手提着酒壶另一手抱着一名未满周岁地婴儿额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温温微笑道:劳师父久候了这孩子只是哭闹。哄了不睡只得携来叫师父说说。 武松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当地待想要移动身子时却觉全身的肢体都不由自己控制嘴巴动了两下哑哑地响了两声。竟连声音都不出来。是她是她的孩子不会错决计不会错那脸上的温癣笑容从来也不曾见过。只有对着自己地孩子女人才会这般笑法师父师父这孩子 武松心中已经如雷轰一般地隆隆作响偏生好似魔症了一般什么声音也不出来。却见鲁智深咧开了大嘴好似甚喜见到那婴孩伸手从金莲怀中将那婴孩接了过去伸出一个铁棒头一样的手指点着那孩子嫩的似如滴水一般的小脸。虎着脸道:哭哭什么见到师爷爷了如何不笑咄对着这样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鲁智深居然在用狮子吼 那孩子却也奇怪在金莲怀中便只哭泣不休一到了鲁智深怀里。身下垫着鲁智深地毛毛手臂。面前是鲁智深地光头大脸。耳中是鲁智深那如闷雷一般的狮子吼他却竟然不哭了一面咯咯地笑出了声。一面伸出两只馥白白的小手来十个春葱一样的手指径去抓鲁智深地胡子。 这鲁智深的胡子有个名堂叫做电光螺丝卷。根根都是盘旋如螺平时卷曲着若是怒时旁人是怒冲冠。他大和尚没头。那就是怒须扎脸根根都要直立起来。现刻抱着婴孩花和尚笑的开怀只顾逗那婴孩根根胡须越卷的翘了起来那婴孩便伸手去拉拉直一根。手一松跟着又卷回去越拉越乐。笑得咯咯直响。 一个大和尚抱着一个孩子。身边更有一个美貌的少妇在那里轻轻拭着额上地汗身临此境武松只觉得这就是阿鼻地狱无尽之苦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他从地上奋然而起呛啷一声腰间戒刀已经半出鞘来喝道:在这婴孩哪里来的 武松空手打的死猛虎在梁山统率万人豪气杀气凌于全山。他这一怒。山寨纵有多少凶悍顽劣之徒。也要吓的不能言语。哪知鲁智讶眼睛都不抬一下。好似根本就没看到他拔刀。只当没有这个人在面前一般仍旧是去逗弄那婴孩那婴孩也仍旧去抓面前地螺蛳胡子咯咯笑个不停。 只有金莲也不看武松一眼全副心思好似都放在面前的孩子身上却轻轻地答了一句:叔叔。这孩子。姓高。是你师兄和我的骨血。 姓高师兄高强的孩子师兄高强和她的孩子高强和金莲的孩子 武松愤怒填胸。大吼一声双刀出鞘便要抢上前来。恰在此时鲁智深眼皮一抬两支电光眼向武松身上只一扫喝道:武松你且看好了这便是你的苦海 武松一怔。大叫道:鸟的苦海师兄欺我嫂嫂辜负我所托。与我何干 鲁智深面上忽然现出怜悯之色还没说话金莲却在一旁柔声道:叔叔你错怪你师兄了。是我勾引了他的一切都是我之所为。若你要恨要杀。便来杀我罢 武松头脑嗡的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周遭的一切都好似在离自己远去只有金莲的话在耳边回响:是我勾引他的是我勾引他的你来杀我罢来杀我罢 恍惚之间他又回到了那个古庙那个他杀死了西门庆又和自己的师兄割袍断义。放弃了对嫂嫂的一腔执念无悔地冲入江湖路的那个古庙。金莲也是在那里说着:你只管来杀我好了我就是喜欢他你自己没胆来爱我。偏偏见不得别个男人碰我 举刀刀有千斤重。不纵有千斤重我武松天生神力也将它举起来了为何举不起为何举不起为了我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一刀将如何斩下斩的又是什么 刀斩恶人斩恶行斩恶念然而如今这恶究竟在哪一方 呛啷一声戒刀落在地上武松晃了两晃。一张口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来双眼紧闭仰天向后便倒。 第九章 大宋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枢密使这个头衔看上去光鲜亮令无数官员为之疯狂多少人看着头顶这个光环的高强口水拖的老长。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己想要的东西被别人得到了自然就会生出嫉妒之心尤其这个对手按照国人传统的评判标准来说还是一个堪称接近人渣的坏蛋这心里简直就象翻江倒海一般。 因此当高强真正深入到枢密院的工作中去时才觉这份工作绝对不好作。或许对那些循序渐进几十年熬到这个份上的文官来说大可垂拱而治混日子但是新任的年轻枢密副使在上任初始的个把月当中基本上处于无人搭理无人问津无人合作的三无状态出去的命令总被人阳奉阴违三天就能得到的回文半个月都不见下落坐在枢密副使的官廨中连叫人倒茶都得三请四邀气得高强两眼冒火星却又无处泄。 他自从来到大宋之后凭着他衙内的身份和自己节节高升的地位处处受人奉承江湖上那些豪杰如史文恭李应等人哪个见了不是纳头便拜虽然这些恭敬之中带了太多的功利成分高强也没太当回事不过毕竟是习惯了如今升到了枢密副使高位却骤然受到了这般冷遇叫他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小伙子如何承受的起 造成这种状况的除了周围那些大小官员心中的妒忌和对于高强地臭名声的鄙视之外也和枢密院这部门的建制有关。大宋朝经过近二百年的沿革。在官员升迁上已经形成了一整套制度正常情况下一级一级地爬上去到了枢密使这个级别基本上也就半只脚跨进棺材了在这个年纪有多少枢密使能精力充沛地抓起枢密院的事务来在这种情况下。枢密院地机能设置便将日常事务都放在了枢密都承旨这个级别上通常枢密使若不是自己亲自抓的事务。也就能从枢密都承旨那里得到些关报而已并不需要事事插手。 如今高强推荐了陕西种师道出任枢密都承旨这个位子那圣旨要传到京兆府去再等种师道安排妥当赶过来就任。少说也得一个月。而前任地枢密都承旨是从河东任上积功升起来的何灌此人文武双全却颇有些崖岸自高的品性听说了新任枢密副使的不良声名之后二话不说借口自己另有差遣扔下枢密院地事务直接跑路了。就这么着。少了中间这个秘书长级别的人物高强对于并不直接向自己负责地枢密院众官员完全没有办法于是乎。便给了高强一个难得的机会让他见识见识。抛开了想要从他身上占便宜的念头。人们究竟有多愿意亲近他这个衙内。 国乱思良将啊高强闷闷地坐在属于自己的官廨中。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早已泡的快成白开水地茶心里惦记两个人。其一当然是自己推荐为枢密都承旨的种师道倘若他来了大家也算有些交情自己又是将他从投闲置散的逆境中拔起来地人怎么着这日子也会好过许多;这第二个人就叫人意外了竟是最近在暗地里斗个不休地蔡京 人啊总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情这话一点都不错想当初本衙内娶了蔡颖为妻仕途上就此一帆风顺所到之处文官冲着老蔡地权势武官看我老爹的面子哪个不对我奉承这一路升官也全无阻遏台谏地言官屁也不曾放一个老蔡的面子着实不小呐现如今老蔡大约也对我没了指望了照着小乙的估算不定暗地里怎么想招数对付我呢幸亏现在这老狐狸下台了威风减了八分倘若如今作宰相的不是何执中和梁士杰本衙内的日子只怕还要难过几分说不定这枢密副使的位子屁股没坐热就得滚蛋。高强颇有些悻悻然若不是明知老蔡谋国不足为恃他才不想费尽力气去和这老狐狸明争暗斗这棵大树何其荫凉 唉声叹气了半天实在闲的没事作便吩咐门口的亲兵去请赵良嗣过来这亲兵还是他从自己府里带过来的人堂堂的枢密副使这枢密院居然连个使唤的人都不给配备当时令高强着实愤愤半晌。 赵良嗣便是在辽国时的马植了来到中原之初他给自己改了名字叫做李良嗣现在又得皇帝赵佶赐以国姓因此叫做赵良嗣。这位爷要是按照后世历史上的一个典故迹之后大约可以被人称为国姓爷眼下在枢密院里可比高强混的好的多人人都知他奉御旨筹建燕云房未来必定是枢密院中最为紧要的部门之一自然处处受人奉承。 一高一低却此冷彼热高强不找他的麻烦又去找谁这赵良嗣又是他引进来的人物因此高强叫他不敢不来于是赵良嗣便成了这些日子进出枢密副使官廨最频繁的人每天没有十趟也有八趟只要高强能想起一个由头来便即劳动他的腿脚跑一趟。好在赵良嗣从辽国到这里这么远的路都跑下来了这么点路程也不放在心上。 今日仍是如此赵良嗣一叫便到垂手听训。高强见他老实倒不忍心耍他玩了便只说事:赵承旨年前命你专一联结燕云豪杰收集北地情报如今办的如何 赵良嗣见是这件大事不敢怠慢忙说自己与何处的什么什么人搭上了关系又得知辽国兵力和粮草分布如何如何才说了两句高强一摆手道:赵承旨你却差了。我大宋要收复燕云可不是一年两年内就要打起来总得等到女真起兵和契丹狠狠打上几场北边开始乱起来了咱们才好从中取事。你说是不是 赵良嗣不明其意答应了一声听高强接着道:既然如此你那些兵力啊粮草啊什么的眼下就便弄地再清楚。也只是眼下等到北边大战一起。契丹战女真不过自然要从全国调兵前往应援又得各处募兵防盗更须筹措粮草。眼下的这些分布状况到时候一天三变能作的几分准 赵良嗣心说就算会变总还有个大概眼下不收集起来把握到其脉络将来怎知他如何变动有心回嘴。又想起这几日高强心情不大好多半又是借机唠叨几句解闷而已赵良嗣脾气好。便随口答应了。也不大往心里去。 哪知这心理却被高强看出来了。撇了撇嘴道:赵承旨。你莫当我是信口胡柴这北地的情报我早几年就已经开始派人搜集这等明面上的东西我随手便可报出来说一句大话辽国上京和燕京有什么官员任免我这里最多七日便能得到消息你可作得到 赵良嗣一凛才知高强果然是有地放矢须知他是直到最近才进入枢密院正式经手军国大事若能凭着私人的力量在几年中做到这种地步地属难能可贵。 咱们向官家所献的平辽之策不夸张的说乃是关系到我大宋往后二百年的气运岂可等闲视之凡战者军情为先若不能知己知彼便有多少兵将多少粮草也只是盲人夜行深渊之下迟早是人家地嘴边肉罢了高强正了正身子向赵良嗣道:因此本相要你明白的当务之急须得在北地各处安插下咱们的钉子来或军或民或官或商管你是故交亲朋还是拿钱收买。总之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在辽国编织起一张大大的网来叫他那里一举一动都在我眼中他日大军一出便要处处义旗高举迎接我王师如此方有胜算否则 他正说的高兴猛可里听见门外有人喧哗争闹间中更有兵器出鞘的声音不由得诧异心说在这枢密院中什么人敢动兵刃却听门外有人高声叫道:不可鲁莽种师道求见相公 种师道高强先是一愕继而一喜心说来地好快三步并作两步抢了出去冲到院门外却见外面站了一圈人有几个使臣打扮的腰间刀剑半出鞘来正和自己派在门口的两个亲兵对峙。 高强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一眼却望见种师道站在两拨人当中正急得满头大汗当下便跨了出去也不管对面那几个露刃相向地使臣径直来拉种师道地手笑道:种公来何也又从哪里弄了这些军将来委实有几分雄壮。 种师道还没说话对面人丛中有人大笑道:高相公过奖了某家这些儿郎还入得高相公法眼么其声如金铁交鸣锉鏘有声。 高强乍听之下只觉得耳熟随即想了起来扬声道:童枢相别来无恙只见那几个使臣左右一分一个紫袍金鱼袋地大臣从中走了出来正是童贯 只见童贯来到身前一挥手那几个使臣俱都收起了兵器半躬身退后几步进退间井然有序显然是训练有素。高强也算带了几年兵好兵孬兵还是能看的出来便笑道:此正乃虎贲之士也却不知童枢相从何处搜罗而来 童贯大笑不答却拿手去点高强地那两个亲兵:高相公这两个亲兵也非等闲呐 大家今天天气哈哈哈地说了一通高强便请几人进来除了童贯和种师道余外也有熟人在童贯身边带兵的便是曾经见过一面的王禀高强敬他在历史上孤军苦守太原九个月城破后投水殉国是一员爱国良将言语中也加了几分敬忌王禀自然连称不敢当。 进了房中坐定又引见了赵良嗣童贯才说起这几个使臣的来历。却是他去年进兵无功之后痛定思痛觉得自己缺少一支精干能战擅长奔袭地直属部队以至于每次出兵都得饬令西北各路集结兵力费时费粮使得西夏有了充分地时间来部署于是趁着两国休兵的时机童贯传令西边各军选拔敢战之士俱要精骑射。有胆气的良家子每一指挥顶多能选出一两名来。遍选西北各军。又以厚饷招募番汉射士才得了五千人。号为胜捷军由王禀作统制。每日加以训练教习骑战攻守之道。这一军也是刚刚编成不久。童贯听说高强在山东立了大功招安梁山军十万余人。想着要拿这只新军来在高强面前挣些面子。这次回京时便带了一百人回来。不想到了高强地门外。那两个亲兵见这些人带着兵刃便不许进门童贯有心炫耀也不报名。想要显一显威风。哪知高强那两个亲兵也是经过战阵来地。眼见对面人多也是寸步不让两下便僵住了。 高强听罢心说好你童贯。来向我示威么就你那胜捷军。当日见了金兵还不是望风而逃变成清兵荼毒百姓除了王禀三千人守太原哪一点值得炫耀别地不说。我就这两个牙兵也不到得输给了你 他这是带兵带出来地习惯。即便同为大宋官兵。见了面也得分个高低带兵就得有这点硬气。只是回心一想自己却和寻常武将不同。且不和童贯置这闲气。日后自当命帐下诸大将去找回场子来。当下微微一笑。随口奉承几句便罢。 童贯有意炫耀高强却不大在意。他未免心中不足。也拿高强无法遂也息了这心。转问起京中近日来地大事来。高强想起自己一力主张为了筹措梁山军地军费。行了一百万贯大宋国债。这法子乃是他为了改革国家预算和军费筹措方式而作地日后将更加扬光大此事倒需要和童贯商议商议。便将这事说了出来。 童贯听时先不动声色待听到高强在金殿上驳倒了张商英使得国债得以顺利行时见高强言语中流露出得意之色。他却募地大笑起来:高相公你这可忒也小砚了张天觉了他岂会不知这国债中地厉害如此枉作声色乃是欺高相公你年轻识浅不知前朝政事而已。 高强一愣不解其意一旁种师道见状他对于高强是存着一份知己之意的忙开解道:高相公有所不知这国债一事本朝已有之。元符间哲宗皇帝开边西北中书筹措军费着实费了手脚虽有熙丰时积下地军实犹有不足。当时是章相公安相公先后当国都曾向国中巨商举借债务以佐军实也约定了偿付利息等事。只是后来战虽得利朝廷地钱财却也为之匿乏到了还本付息之时已经是今上登基之后了。此时蔡公相用事国库用度窘迫正期变革茶盐等法生财这一笔债务委实不小当时连官家也深以为忧唯恐偿债不足有辱国体。 高强大出意料之外心说这时代不是没有赤字财政么怎么连借钱打仗这种事都搞过了那张商英在金殿上和我装什么傻别人为何不提醒我 此时已经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头不过种师道还没说完只得问一声:后来如何 种师道笑道:蔡公相其时方当国自然不能示短于人便将各库中地香药绢帛犀角象牙等物一扫而空。须知连年积聚下来总有些钱物腐朽坏去或者隐于帐目之外流入私门之中地蔡公相不管这些一股脑儿都扫了出来尽数当作上等地好货作价赔于那些巨商这才将这笔国债给平了好歹不辱国体。 高强连连点头这等事确实是蔡京地作风只要眼前过地去能巩固自己地权位他老人家是什么手段都能使的出来地。故事说完就该说自己的事了这事听起来顶多是崇宁初地事情那时不要说自己还没穿越过来即便是前任高衙内也只是个市井打混地无赖少年十二三岁地年纪晓得什么国家大事对此一无所知那是应当应份地但张商英却是前朝老臣蔡京为相时他就已经被提拔到参政的高位了对此岂有不知之理 然则当日张商英在金殿上对这事绝口不提他又打地什么算盘 第十章 童贯冷笑:张天觉打的好算盘如今他为中书得陇望蜀自然是要想着那两个相位了。本朝连年用兵用度窘迫他张天觉岂有不知之理就本帅所知他近来已经在想要如何清退吏员整饬吏治本朝自来冗员甚重靡费国家俸禄倘若张天觉在这上头有所建树那就能为他再进一步踏上相位增加一个大大的砝码。不过这整饬吏治历来是件得罪人的事张天觉从这上头下手唯恐一个不好被人反咬一口那就得不偿失。 高强还是没搞懂张商英的这点盘算和军费借款有什么干系种师道见状接口道:高相公张中书整饬吏治打的还是节省国用清理冗员的旗号因此若是朝廷财政哪里短了张天觉便会落人口实只消有个言官参上一本说他不务大局专责下僚甚至说他明里打着节省国用的名义暗地里其实是在搞党争安插自己的亲信那时只怕这中书都坐不大稳了。刘逵前车不远他岂能不慎 高强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大概。原来张商英生怕朝廷财政在他手里出现了亏空导致他作起事来缚手傅脚因此梁山的军费是必须要解决的不能撒手不管;如此一来势必要另辟财源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对外借钱可他手里又没生财的现成办法怕这笔债务来年还不出来晓得梁山招安是高强一手操办的索性装出溜肩膀的姿态逼着高强自己想出办法来填这笔帐。这么一来朝廷的财政得以缓解张商英又是一笔政绩以后还款的责任也不用他承担真是一举两得。 哎呀防不胜防啊高强此时脑子里便响起了某彪哥的东北口音来整天和这些政坛老手打交道。人家肚子里只怕连食道都是带拐弯的一句话说出来背后都有无数的计算本衙内应付两下都觉得累了天晓得这些大臣是怎么滚出这一身本事来地。 不过又想想。好似张商英这么拐一道弯对他自己的好处不见得就有多大对我高强可没多少危害啊童贯瞧他面色不豫便道:张天觉这一招可谓绵里藏针。这举借外债的事情一旦作了身上就背了一个大包袱。高相公请想这百万贯国债短时间内谁能拿的出来就便高相公生财有道。大通钱庄举手便吃了下来总还得向外卖。说不定还需分配各地摊销。这事情到了下面州县可就要走样了下面地县官为了完成上差最简便的办法就是向当地富商强行抑配。逼他们每人出钱认购国债。到了言官嘴里这就成了最好的扰民证据。那些被强迫购买了国债的人哪个会信朝廷能按期还本给息还不痛骂朝廷变着法子敛财虐民到了那个时候你高相公可是一力主张此事地还能脱了干系 高强只觉得好笑原本一件很简单的财政临时措施一夹杂上官场里的勾心斗角就能玩出这许多花样来难怪历史上早有明证政府最好少经商就算有公权力作为推动就算除掉贪污舞弊的因素这效率还是和单纯地民间商业没法比。 好在原本高强也没打算要按照张商英的如意算盘行事他用大通钱庄地名义吃下这笔国债之后就直接命下属的各地分支挂出这国债交易同时在大宋金银钞引交易所里开设国债交易的项目准备利用这个机会看一看大宋金融业展的程度究竟如何横竖这区区百万贯就算是高衙内自己买单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既然知道了张商英有这点鬼心思高强便另有打算了看来这国债大可好好炒一炒让这个时代地人们看看清楚什么叫做金融业 他这里盘算着要如何操作国债地盘口童贯却以为他心寒了解劝道:高相公历来朝廷理财之难便在于此了想当初王荆公变法朝野上下就有那许多人和他作对难道熙丰法竟真的有那许多弊端神宗皇帝和王荆公竟是有意祸乱我大宋朝纲地真是奇哉怪也高相公勇于任事也不用和这等小人计较太多倘若高相公和他一般的见识恐怕也不会有那些令人叫绝的理财手腕了吧 高强横了一眼心说你童贯就好到哪里去了当初声情并茂地托我去向种师道说合结果只是拿我当枪使而已要不是后来天变老蔡下台本衙内这一下就要被你害的鸡毛鸭血了。看你现在和种师道一起来此多半这次我举荐种师道的人情也被你分了一半去反正官场上都是这种玩意有事溜肩膀有好处拼死也要上本衙内见的多了 果然种师道跟着说了两句好话便感谢高强的提拔之恩这关西大汉说起话来倒是颇有几分真情又问高强为何对他如此另眼相看连新旧党争也不放在心上高强心说我叫我如何对你说难道告诉你本衙内在史书上看过你的大名知道你有些本事因此拉拢你 正踌躇间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便道:种承旨敢问你可记得一个人叫做鲁达的此人昔日曾在承旨帐下做过兵马提辖。 种师道略一思索讶道:确有此人乃是下官在延安府任上的事了此人作战勇猛本是一员良将惜乎当街打死了人命畏祸逃走就此杳无音信实是可惜。 高强这才想起鲁智深还有一条命案在身心说索性就此了了:种承旨本相听说此案委实冤枉那被打死的人其实早有隐疾当日中了鲁达的拳后诈死不起不想烈日之下曝晒引动了隐疾结果竟尔死去其实与鲁达无关可有此事 种师道如今也是快五十的人了将近知天命的年纪哪里不晓得高强话里有话情知他有意为这鲁达开脱一时便顺着高强的话音应承了口头称是。心里便打好了算盘如今这延安府的经略刘法也是熟识的回头便去一封信让他改了案牍。横竖郑屠不过一个市井小人有谁替他出头 高强见这老种知情识趣心中大喜这才笑道:种承旨有所不知。这案中死者诈死实在害人不浅那鲁达只道自己失手打死了人命不得已抛了军职远走他乡后来竟在五台山文殊院落为僧。法号叫做智深便是本相的佛门师父。见今主持着京东青州二龙山宝珠寺。 种师道一听连声叹息说道鲁达好一员上将却因这么一个奸猾小人。枉自断送了前程。实属可惜他一面说一面心中却安了。只因高强将这门事来交给他替鲁达销了案他便可以此还了高强的人情。自来官场之上钱债好还人情难欠若是高强一直不要他还这情种师道不免疑神疑鬼只当高强要利用他作什么大事故意卖好于他这人势必难以长久共事。如今却彼此两清高强提拔了种师道上来是为了给自己地业师销案虽说相比之下还是有些失衡不过种师道也算是给高强办了一件不大见的光的事大家心里都好过。 两下说开了这气氛就愈融洽了许多高强又问起种师中和王进等人童贯却说种师道受命起用之后他已经将这些人都招入军中种师中任了秦凤第二将王进武艺高强被选入了胜捷军作正将一面说种师道一面还得谢他两声。 高强此时越看的透明了这童贯下手好快一下就把种师道地兄弟部属都揽到自己的部下如此一来高强拉拢种师道的同时也等于是在和童贯拉近关系。 官场反正就是这么回事高强也习惯了眼见天色向晚便提议大家都去丰乐楼小聚一番童贯大声叫好小声说不原来丰乐楼他去的腻了又不想叫高强请客于是说要去博览会下面地东坡居去吃这地方沾了本朝文化名人苏轼的光眼下在京城里也是叫的响的字号童贯去年在西北打仗没赶上博览会地胜景如今怎么说也要去看上一看。 高强自无异议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枢密院或车或马便向博览会而来。到了博览会前童贯便一迭声地叫好对这也好侧看也好外面看也好里面看也好上下看了一个遍惟独一点不好。哪一点今天那三楼的相扑场里演地是妇人泥浆厮扑童太监虽然样貌豪雄终究少了点东西当然看不出什么好处来。 上下乱窜了一圈又在博览会里扔了近万贯钱童贯这才回到楼下东坡居里雅座坐定。高强看他这番做作刚才在枢密院又费了许多力气向自己解说张商英的算盘明显是有求于己当下沉住了气只顾和童贯东拉西扯等到酒菜端上来了又在那里大侃东坡肉如何作法东坡羹如何好吃东坡酒其实苏轼自己并未酿成写成的诗纯粹是则而得。 这些话题也算有趣了同行诸人听的津津有味童贯却神思不属。好容易高强说地累了童贯赶紧端起酒来向高强敬酒还没等高强放下酒杯这位童大帅便将手一伸:高相公本帅有一事相求万望相公允诺。 高强心说戏肉来了这厮身为赵佶最为亲信地大将又是内侍的身份在本朝素有媪相之称意思就是老太太宰相身份何等显赫今日却几次刻意向我高衙内卖好所要求地这件事自然是极为重大的了。 却听童贯道:高相公实不相瞒去年童某大举图谋夏贼无奈兵力不济终究无功而返。近日听闻高相公招安了梁山贼寇得大兵十余万众童某敢向高相公请调五万军到西北助战粮饷称足必要直捣兴庆府将这西夏跳梁一举扫平方遂我平生之志 即便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高强还是被童贯的这个要求吓了一跳:五万人从山东调往西北参战这是什么概念别看大宋连年被军费压的喘不过气来这还多半都是不打仗的维持费用一旦打起仗来这军费至少要三五倍地往上翻如果再算上运输粮饷物资的民夫以及征调这些民夫的费用和对地方生产造成的损失那就是十倍以上的军费了再加上五万人从山东往西北调这中间的费用和粮食童贯这个要求意味着至少五百万贯的钱外加一百万石粮食这还得有个前提五万人只能是步兵要是还得准备几万匹战马那高强就直接准备当家产了。 话说回来虽然要耗费无数钱粮如果童贯真能打胜仗的话咬咬牙也就认了毕竟从国家来说可以改善西北的态势腾出手来收拾辽国;从私人来说西北打了这么大一个胜仗中书的宰执们也大有功劳到时候高强作为提供了五万生力军的梁山招安者以及为大军筹措钱粮的功劳少说也能个尚书右丞之类的执政干干。问题在于童贯能收拾了西夏么别说再来五万人即便再给他十万西夏还是没这么好灭的原因很简单西夏从地图上看就像一只雄鹰张开了双翅一翼伸向河东与辽国接壤危急时刻可以直接从这里获得辽国的援助牵制了大宋河东的大批军力在此其中包括赫赫有名的府州折家将;另一翼则是中国传统上所谓的河西地区古时的龟兹月氏车师等国包括酒泉张掖这些汉家故地如今统统在西夏的铁蹄之下这些地方从汉唐之时就已经开了经济人口都相当可观也为西夏提供了相当雄厚的资源。 西夏号称控弦五十万既有塞外民族的骁勇和骑射战术又由于长期依附塞下从汉人处学到了先进的技术和文化其国虽小战斗力却着实不容小视。历史上以蒙元之强成吉思汗之雄才尚且前后六征西夏费时二十多年才将其灭亡成吉思汗本人甚至病死在回师途中谣传他就是在灭夏过程中受了致命伤不治而亡。就算这个谣传只是那些痛恨成吉思汗的亡国之民编造的但西夏的战绩足以令当时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为之汗颜这么一个强悍的国家以童贯之才居然说要与之决战你说高强能不能信 不信归不信这些理由却没法对童贯说。高强眼珠一转看到身旁的赵良嗣正在和一只东坡肘子搏斗打的满手满嘴都是油当即计上心头。他先恭维了童贯几句而后话锋一转指着赵良嗣向童贯道:童相公可知这赵承旨来历如何 童贯看了看赵良嗣只觉得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当日他虽然也和马植一路同行不过毕竟过了几年加上马植来到中原之后为了掩藏形迹样貌上也有不小的改变童贯又很难一下子想到辽国大臣的身上去因此一直都没认出来。赵良嗣可吓了一跳心说这大庭广众的周围尽是耳目高强怎么把自己的来历端出来说 第十一章 童贯毕竟是知道轻重的人。当高强附在他耳边说出这位赵良嗣便是当日接待他们的辽国光禄大夫时便知这必定是一件军国大事。并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只向赵良嗣敬了几杯酒便含混过去。 如此一来。童贯情知朝廷里生了让他不能忽视的大变化这调兵之议自然难以再提。事实上平辽决策虽然隐秘知情者寡但高强心老爹高俅自然不会忽视了这个盟友早已派人送了密信给西北的童贯。 不过这一路上山水迢迢童贯又恰好与种师道一同回京路上和信使走岔了这消息并未收到否则的话他也不会不认得赵良嗣。 当下众人不说正事只谈风月一顿酒喝的尽兴而归童贯和高强约了明日到他府中详谈之后便与王禀和众胜捷军军士自回府去了。剞师道却和他不是一路说是要回客栈去歇息。高强大惑一问才知大宋朝基本上是不管官员的食宿和路费的京城大多官员的籍贯都不在汴梁有官廨的住官廨没有的就只能在外租赁民宅居住了买房的乃是少数一则汴梁是大宋善之都。天子脚下房价极贵。一座带个小院子家宅就得上万贯之巨;二则官员几年一调任除非做到宰执这样的层次极少有人能一直在京城做官的买宅子也是浪费。这种师道初到京城没有自己的家宅租房子也来不及又不肯去童贯家里住因此只好住客栈了。 高强听了汗颜。他一直在各地奔波。平时又都忙些大宋官方体制之外的事情因此连这些常识都不大晓得。不过从这一点看来大宋的官场委实不像自己原先所想象的那般。至少从官员住房这个层面来说。比起现代都要好许多要搁现在一个做到三总司副参谋长级别的人物在北京买不起房。这说出去有几个人能信地 种师道往后是他手下的第一官员高强自然要加以笼络如今听说他没有地方住。要住客栈登时作起脸来好说歹说也要给种师道解决这个住房问题。拉到家里去住这老种多半不肯。不过要在枢密院就近租一处好宅却也寻常。种师道百般推辞终是却不过。只得应了高强趁机借坡下驴领着牙兵和种师道一起去了客栈。将他的行李给搬了出来先领到自己地那间别院去住。 刚到别院外大老远就听见门口吵嚷不休高强诧异忙叫一个牙兵奔过去看。那牙兵不一会就转了回来。身边还多了一个人借着灯光一看不是许贯忠是谁 衙内你哪里去来怎到此时方回许贯忠口气甚是峻急高强一怔。知道出了事体忙道:却是出了甚事 鲁大师和武二爷回京来了 高强一听吐了口气很怪异地看了看许贯忠心说这有什么可惊怪的虽说武松和鲁智深有很久没见了而且武松现下应该是在独龙岗大营整编军队。预备进京面圣不过就这两个人怎么说也是自己人。 能有什么大事出来 他正不以为意随即许贯忠便将一颗炸弹扔到头顶来:武大娘子也一同来了 潘金莲她不是在二龙山出家了么鲁智深带来的鲁智深带她来作甚还有武松跟着一起来。难道是为了潘金莲要和我理论 高强一个头有两个大。当初潘金莲和他一度之后便削出家意志甚为坚决。高强再三逼问了小环才知道是金芝向蔡颖求情而蔡颖是决计容不得金莲进门的为了安抚金芝也为了让高强没话可说于是一手导演了那一夜地春宫戏。这么一来高强和金莲木已成舟碍着叔嫂的名分心中有愧金莲要出家他也拦不住而金莲自知无望嫁入高家也只有出家这一条路可走因此一夜春风代价就是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将一个苦命的金莲逼到这种境地这也是高强一直对蔡颖心存不满的原因之一天大地大怎么就容不下这一个女人不过如今鲁智深武松潘金莲这三个人一同来到汴梁遮莫是武松招安之后又见到金莲得知了当日之事。只道是自己亏待了金莲。逼她出家因此前来向本衙内兴师问罪 他刚要说话许贯忠好似唯恐炸弹的威力不够大凑到高强耳边又添了一句:武大娘子怀中抱着一个未足周岁的婴孩大娘问过了道是衙内的种便因这婴孩之故眼下连老太尉都惊动了。连同大娘一起几人都在老太尉的书房中等着衙内回去说话 高强脚下一软险些就地坐倒亏得许贯忠和种师道都有些本事在身一左一右拉着他高强这才没有当场出丑。记得现代有个笑话老鼠在大象耳边说了一句话我有了是你地。大象一下就摊了高强还能在别人的帮助下站地住脚可称赛大象了。 我的孩子我当爸爸了高强如在五里云雾中恍恍惚惚不辨东南西北。来到这时代之后身边也不曾少了女人就算不能和许多心中一夜数女乃至数十女的壮举相比吧好歹也是和四五个女子有过肌肤之亲了。可这几年下来了家中地妻妾们一概不见动静那腰身传旧苗条如故。眼见她们暗地里急高强也有些惘然心想大概这穿越者没有后代乃是从鼻祖项少龙那里传下来的自己也不能例外吧因此上渐渐的也没了这方面的心思。 谁想到居然潘金莲能抱出一个自己的孩子来怎么偏偏就是她有了一次。一次啊 浮想联翩心潮起伏憋了半天高强闷出一句话来:是男是女 许贯忠丹把高强扶起来。听了这句话险些自己栽倒。再看高强地眼光就多了几分异样和钦佩。一挑大拇指道:衙内好气魄小人服了不服不行啊现在武松和鲁智深同时杀到。摆明了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高强却一概无视单单先计较这孩子男女的问题。真是大丈夫胸襟 禀衙内。老太尉已经看过了乃是一名男婴高家有后他老吹家乐不可支将小衙内抱在怀中连大娘来抱都不许。足见舐犊情深。其实高俅比高强也只大了十来岁眼下四十不到一点。不过高家原本只是个破落户高俅自己的双亲都不在了。太尉府里还真就只有他一个老人家。他本来连自己地儿子都没有就高强这么一个养子女今天上掉了一个大胖孙子下来。这一喜可想而知。 种师道在一旁听懂了一半晓得高强得了一个骨肉虽说看样子是出于意外却也是一桩大喜事连忙道贺。说道贺礼来日再补。高强哪里有心思管这些忙叫别院中的朱武出来招待种师道自己告了罪飞身上了照夜狮子马。不一会就到了太尉府。 此时已经到了二更天太尉府门房却热闹的犹如白昼门下行走地那些虞候承局押司们平时难得见到几个这时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伸着脖子在那里望。打老远看见高强这匹白马便一声喊一群人匾上来。牵马的牵马坠镫的坠镫口口声声向高强讨赏:恭喜衙内贺喜衙内。如今终于得了小衙内 高强一阵晕心说衙内的儿子叫小衙内小衙内地儿子又叫什么 小小衙内几代以后是不是还要每次叫都得算一下得加几个小字其实这也是他惯出来的毛病衙内这个称呼。始于残唐五代时。那时各地藩镇林立大将出外自己的老家都是让儿子看着的就生出一个官衔。叫做衙内都指挥使。基本上和藩王的世子是一个地位当然宋朝没有世子一说都是叫嗣王的。比如当初后晋时郭威出镇天雄军也就是女今的大名府柴荣就被封为天雄军留后加衙内都指挥使确定了他作为郭威继承人的地位。再往后时间久了衙内就成了武职官儿子地叫法渐渐连文官的儿子也有叫衙内地。 而高强这几年升官太快官衔基本上每年都换底下人往往跟不上节奏见了面不晓得叫什么好。这事被高强知道以后他大手一挥:不管我作了什么官哪怕作了宰相家里人一样叫我衙内于是众人都晓得他喜欢人家叫他衙内也不用担心叫错了高强的官名再看高强身边这几个亲信私下里还是叫他衙内因此便也一直叫衙内如今衙内也有了衙内不叫小衙内叫什么 虽然家里不晓得会闹出什么乱子来不过这些人又不晓得内情的高强总不好给人家脸色看帮闲也是有尊严地这一点他早在丹丹来到这时代的时候就已经从富安身上得到了教训。因此一面甩镫下马一面叫身后的许贯忠打赏。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高强一步迈三步飞奔着就望书房去了。 这一路上自然少不了有人道喜。弄得高强连近情情怯的时间都没有虽然他和金莲也实在说不上有什么情便到了书房外一众帮闲早已在那里叫高强索性扯开了嗓门:爹爹孩儿回来了闷头就冲了进去。 咦好似局面不错有说有笑的刚要给老爹高俅见礼高强就现房中的气氛并不像自己所想象的那样。高俅作在书桌后面抱着一个襁褓在那里逗嘴里含着一块糖标准的含饴弄孙。身边蔡颖和金芝小环围作一处。你惊我咋地看那孩子不时地笑;西上头坐着鲁智深。一手把着酒壶一手持着酒杯在那里自斟自饮下手坐着武松两边长几乎将整个脸都遮住了见到高强进来。他也没抬起头来。门角站着一个粗布衣衫的少妇。脸上不施脂粉带着淡淡的笑。正是久违的潘金莲。 高强心中惴惴。这局面太过出乎意料叫他有些难以应付。先向老爹高俅见礼高俅忙着逗弄那小衙内。连头也不顾抬应了一声便罢;次要礼见业师鲁智深。鲁智深点了点头说了声好也不说话了及至高强说起种师道已经到了京城听见这位老上司的名字鲁智深方才有些动容待听说高强已经替他摆平了郑屠那件命案时鲁智深摸了摸光头嘿嘿笑了一声。却又闭上了嘴。 高强心里直犯嘀咕不过外事先于家事。还得先来见把弟。师弟梁山一别。身子可大好了愚兄只道来日师弟领兵进京面圣我兄弟方能重逢不想师弟竟先来了也不叫人送个信来。 武松闻言忽然抬起头来双眼在高强脸上一扫。高强立时就觉得眼前好似两道电光扫过那目光凌厉惊人这还不算武松的脸色白的吓人竟好似石灰白一样。浑不似往日那般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双颊更深深陷了进去高强吓了一跳一把伸出去握住武松的手:师弟你可是病了一场还是伤势又有了反复 武松听了这话。目中一闪嘴巴牵了牵出声音来又叫高强吓了一跳那声音嘶哑的简直不似人类有劳师兄挂怀了只是师兄应该挂怀的不只小弟一人罢 这明明是在说潘金莲了。高强此时已经瞧科了几分便放下武松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觉得这副身板原本是铜浇铁铸一般的此时却在微微地颤抖着似乎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高强心中一酸喉头便哽咽了:师弟你受苦了 武松身子一动随即又不动再说出话来时语音也有些微颤。不知是带着痛楚还是心神激荡所致:师兄小弟这些苦。也不算什么不值得师兄怜惜 高强咬了咬牙双手用力捏了捏武松的肩膀这才松开。脚下慢慢移动两步的距离竟好似干万里长等到了金莲的面前。高强抬起头来正要开口说话。这女子却先温温地一笑深深万福道:衙内奴家这厢道福了。 这还是潘金莲么高强记忆中的潘金莲美丽中带着泼辣聪明中透着倔强举止言行之中时时都透出一种对生命的热爱对幸福的渴望。当日在古庙之中身处那样的逆境寻常的女子几乎无法面对但金莲却能够昂着头从武松的刀下走过来;被张大户逼嫁给武大郎心中纵有干般不甘万般不愿。她也终究没有作出背叛武大的事来;苦恋武松却得不到想要的回应金莲心中纵然伤心却也没有自怨自艾她以这时代女子极少有的大声喊出对武松不敢面对自己面对他心中的感情的鄙视。这样的金莲或许有人鄙薄或许有人怜惜或许有人垂涎但她却一概不需要她所要的只是按照她心里自有的那一条路走下去直到寻到她所想要的所应得的幸福为止。 这是怎样的悲伤者和幸福者 可是现在的金莲。素面朝天荆杈布裙。形容略显憔悴往日娇艳如花的容颜不再。柔嫩的肌肤上已经现出细纹来更让高强吃惊的是她脸上的神情。淡定的几乎要赶上李清照了这还是那个他所认识的潘金莲么 第十二章 小院之中梧桐树下三人对坐一人侍立。不严格柬是五个人还有一个仍在襁褓中的婴儿金莲抱着他站在一旁高强和鲁智深武松三人对坐。 能够形成这样的局面说起来还着实令高强很费了一番气力。先要说服老爹高俅放手这婴儿就是一个大问题高太尉大把的理由不允许高强看一看自己的儿子他可不是糊涂蛋早已向许贯忠问过了金莲的来历也晓得蔡颖曾经将这女子排挤出高强的府中生怕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孙子出什么事情死活就是不肯撒手。若不是高强看出金莲的态度也同样坚决不容许这孩子有片刻脱离她的视线之外苦苦哀求了半天老高太尉焉能放下这孩子 然后就是蔡颖了她从高强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脸上就尽是欢欣的笑容一副大妇风范若非高强亲眼见过她叫人毒打师师的模样另一个被她逼走的金莲此刻就在面前几乎就要忘记了自己这个妻子对待异己的手段有多么果决完全不在其祖父之下真不愧是姓蔡的出身。 对于这么一个妻子不管她的善意是真心还是假意高强总是不能掉以轻心干脆就不许她插手今天之事。蔡颖居然也就答应了也没作也没向高俅求援甚至连金芝和小环都没有动依足礼数向房中诸人道别之后径自回自己的屋中去了那原本也是高强的寝处只是自从回京以后高强一天也没有回来睡过。 金芝和小环虽然好奇。却不敢和高强争拗。也只得一步三回头地去了。至于鲁智深。却本想闪在一边任由他们三人说个明白地高强却要死活将他拉住嘴上说是小辈们行事糊涂师父若在。可以为小辈们指点迷津。事实上高强拉着鲁智深。最大地目的其实是防止武松彪这打虎二郎为了潘金莲拔刀杀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如今自己和潘金莲儿子都生下来了这家伙要是翻脸动手凭自己这两下子可不是他的手脚有鲁智深在旁边看着好歹人身安全上能有保障不是 既然是家事。亲随也不便参与了于是摒除无关人士到最后。就只剩下了现在的五个人。在高强讲完了当初金莲出家的前后经过之后几人之间一阵长久的沉默武松只低着头雕像一般一动也不动鲁智深闭目养神高强一会看看武松。一会看看鲁智深只不敢去看金莲。 偏偏开口地就是金莲:衙内当日大娘能允许奴家侍奉衙内一夜已是格外开恩了以奴家地身份。哪里有福分长久侍奉衙内衙内还是勿要责怪大娘罢说这话时金莲的语气云淡风清。好似说的不是她自己的事。竟是在说另外一个人。 高强还没答话。那武松却倏地抬头嘶哑着嗓音道:师兄当日你要武松在梁山为你干办大事。武松一力应承当时别无他求只求师兄好生看顾于顿了一顿好似在思考如何称呼金莲最终还是用了一个最简单的词:她。如今却怎么说 高强很想对他吼:这能怪我吗这能怪我吗我自己的老婆跟我两条心每天惦记着怎么让对方低头我又怎么看顾她能让她衣食无缺已经是我最大的能力了要是你说我没有给她找一个好婆家试问这世上有能让她满意地好婆家么有谁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我高强的盟嫂娶回家那种人十有是指望占我的便宜的能真心对金莲么 只是这声音到了嘴边却已经成了一声叹息:师弟不管中间如何终究是我负了金莲金莲他们母子你要怪我愚兄也无话可说。 不过如今金莲有了我的骨肉这是我至今唯一的骨肉我是断不能容她母子再在外面漂泊受苦了。 武松动了一动却没出声音来那金莲却柔声道:有劳衙内苦心了只是金莲蒲柳之姿不吉之身不当得侍奉衙内却不是衙内对不起我母子。 高强一怔听金莲的意思竟是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倘若只是她一人纵然心中有些不忍也是无奈;但现在却已经有了孩子这怎么使得 他正要说话武松忽地伸掌在石桌上重重一拍竟出金石之声黑夜中传出老远去:师兄武二今日前来不为别事只为了一件。说着他从腰间抽出腰刀来刷地一刀割下一角衣襟朝高强这里一丢嘶声道:你我兄弟今日割袍断义从此只为路人 高强大惊心说我已经说清楚了当天的事也不能全怪我为何还是如此 他望着桌上地那角衣襟想要伸手去拿却觉自己的手好似被什么人拉住了直是动弹不得脑中却如电影回放一般掠过和武松相交的前后种种:当日运河之上艄公从水里捞了一个长大的汉子起来;苏州城内这汉子养好了伤和自己一起跟着鲁智深习武不久便压过了自己这作师兄的一头;杭州大战都监府这汉子跟着鲁智深冲锋在前箭矢不避;山东阳谷县古庙中武松愤于自己维护潘金莲也是这般割袍断义扬长而去消失在夜色中;李家庄前义庄中为了梁山大事他和自己捐弃前嫌携手共赴艰难相约牢记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可是如今却又到了割袍断义之时难道命里注定我高强和武松便终究作不得兄弟渡尽劫波兄弟在这劫波又几时才能渡尽 那手颤抖着却终究伸不出去。忽然一旁伸出纤纤地一只手将那角衣襟拾起。递还给武松。高强艰难抬头。月关下见金莲的脸。微微地笑着竟好似和那月色融为一处:二叔你莫要为难衙内了何苦为了我金莲一人断了你兄弟情义衙内。你也莫要怪奴家这二叔。 他自来是傻地指望与你断了这兄弟之义奴家便不是你地嫂嫂名节上不曾亏欠你才好迎我进门。 高强恍然大悟再看向武松时心中满是钦佩和酸楚之意。钦佩者。武松真是一个至情至性地汉子他这样地人生平最看重的就是义气。就是兄弟而高强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兄弟更加是救命地恩人若不是为了这些以他武松的坦荡脾性。如何肯为高强在梁山上卧底作那双面之人然而现在为了能给金莲找一个好归宿武松放弃了自己地义气放弃了自己最珍视的东西这叫人如何不能为之酸楚 错了。我又错了武松此时所放弃地。决不仅仅是义气。他还放弃了 自己今生唯一地至爱那个他爱过了却又爱错了。但终究爱几几悔地女人。 可是你既然这么爱他为何不大胆地伸出手去将她抓牢。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眼睁睁看着她从身边走过连伸出手地勇气都没有这难道真的是爱么 高强不懂。他想不通。如果武松怒。杀人。杀金莲杀自己。 他能想通;如果武松带着金莲远走隐姓埋名将自己地孩子当作他地亲生骨肉抚养长大他能想通;甚至武松带着对这世界的无限怨恨在梁山重新举起反旗闹他个天翻地覆他都能想通。可是武松居然能为了让金莲得到一个归宿让金莲能安心地将她和高强地孩子抚养长大就能够放弃自己所拥有地一切义气至爱兄弟前程一切让他是武松让他成为武松让他作为武松立于这世上地东西他竟然能全部都放弃了只为了金莲 高强悚然一惊呼地跳了起来指着武松喝道:二郎若我今日答应了你你莫不是就要回到你大哥的坟前求一个自我了断了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武松现在地行为了他之所以能放弃这一切正因为死志已决这些对他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只要能为金莲找好归宿他在这世上哪里还有留恋 直到此时鲁智深才说了第一句话: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武松缓缓缓缓地抬起头来长从两颊边披下苍白地脸上两行眼泪慢慢流下颜色竟是红地师兄小弟命不久长这最后一个心愿还望师兄成全 高强大恸双眼泪水直流抢到武松地身前抱着他原本宽厚健壮如今却已经憔悴清减的身子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用力摇晃着武松地躯体大声叫道:我不许你死我不许你死我们兄弟一场我还有那么多路要走那么多事要作你怎么能看着我一个人走身边连个兄弟都没有你若死了叫我如何活叫她如何活一面说一面指着金莲双眼朦胧之间才觉金莲也早已无声饮泣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满是一片晶莹。 武松身上一阵颤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举起手来握着高强的肩膀轻轻摇头道:师兄武二只是个无用之人只能给师兄添无穷无尽的烦恼你有多少大事要作还是由得武二自去了吧何必苦苦相留 此时金莲已经支持不住双膝一软坐在地上低着头一个身子瑟瑟地抖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好似无情又好似怜悯。 高强无来由地一阵火起又跳了起来骂道:你是没用空长了一身肉能指望你什么你既心中爱她就该用心和她相聚整日价思前想后净想些没用的东西你不要叫武松你叫武用才对嫂嫂又如何塞外之民兄终弟及莫说以嫂事叔了便以母事子也是寻常偏你有这许多顾忌 武松骇然抬头高强这一番话对他无疑是黄钟大吕。振聋腠金莲也惊得止了哭泣仰起头来看高强。高强越骂越起劲指着武松道:古人教我勇者无惧你武松空手打了一只猛虎便以为自己有勇么你错了礼教名节若是我之敌人。我亦只有一刀斩去砍他个粉碎而已岂有不战而退自绝于天下之理你武松学了一身武艺临阵苟免哪一点算个男儿 金莲苦不苦她一个妇人家从小没有爹娘任由张大户霸占后又被大娘逼着出门嫁于你大哥她不苦你爱她她也爱你两人朝夕相见却不能相守你可以逃出家门借酒浇愁她呢她却还要在家操持家务侍侯你大哥她的苦向谁去说向谁去排遣唯个能听她说些心里话地人西门庆被你杀了 见武松似有异议高强的气势却犹如江河一般一泻而下:你一走了之金莲在阳谷县落下了狐媚克夫的名声谅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过活到了我的府中我看顾她地生活却连累她又遭大娘之忌终于出走二龙山出家她却还能活下来却没有象你这般无用你武松堂堂七尺地男儿连一个女子都比不过你称什么英雄 一手指着金莲向武松道:你问问她你问问她为何能坚持下来为何能到如今 金莲望着高强那张脸原本是狐媚娇艳的那眼中原本是妩媚多情地那身姿原本是婉转风流地此时却一概不见留下的只是一个满面泪痕地平凡女子眼中充满了感激和欣喜:衙内你莫要再骂二叔了奴家是一个弱女子怎经得这些折磨若不是腹中这个孩儿只怕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了金莲这个人了 高强大悟原来在二龙山这样的逆境中失去了自己最后的依靠能够让金莲顽强地继续活下来的便是她对于腹中孩儿的爱即将出世的新生命给了她新的勇气使她得以面对这个一直在向她露出最狰狞冷漠一面的残酷人世得以重新燃烧起那已将熄灭的生命火焰得以褪去从前那个甘愿在炽烈的情焰中燃尽自我的潘金莲而成为如今这个云淡风清心中充满了温情母爱的新生的潘金莲。 他眼睁睁地看着潘金莲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武松的面前犹豫了一会慢慢伸出手去搭在武松的肩膀上。武松浑身犹如被雷击一般震的不能自制却终究没有离开任凭着金莲的手从肩膀缓缓上移移到了武松的脸颊旁然后又合上另外一只手金莲用这两只手将武松的脸轻轻捧了起来。 二叔当日在宝珠寺中你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师父却说苦海无边未到岸如今你若死了究竟是回头了呢还是到岸了呢金莲从怀中取出一块软布轻轻擦去武松脸上那带血殷红的泪迹口中一面这么柔声地问。 武松浑身大震嘴巴张了老大却说不出任何话来眼看着金莲将手伸到自己的耳后而后一个柔软的身子靠了上来。在金莲的怀中在这个一直是自己的嫂嫂可望而不可及的女人怀中在这个自己宁愿放弃生命也要让她幸福的女人怀中武松终于出了平生最痛楚的哭声这一刻忘记了世间一切强加给他的心灵枷锁任凭无尽的痛楚和哀伤在这位打虎英雄的心中纵横将长久以来被压制的自我尽情释放。 第十三章 骂也骂了哭也哭了等到心中一切的情绪都宣泄完了以后大家都得面对一个问题:以后怎么办 金莲拖着武松走到一边俩人叽叽咕咕说起了小话不过多半是金莲在说武松在听间或插上两句。高强和鲁智深坐在树下你一杯我一杯地喝酒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 一向以来高强对于这个时代都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心中那个最大的秘密始终无人得以分享以至于在感情方面他也很难全情投入这也难怪他换位思考一下倘若你出国去旅行就算碰到了中意的女子多半也是一夜情玩过便算有几个会留在当地赖着不走长久过日子的 对于金莲这么一个妩媚风流的女子高强确实是存着一份喜爱的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女异性之间的相互吸引出自天性尤其对方还是这么一位干古以下都流传着艳名的佳人。不过也正是这份名声阻碍了高强对金莲产生真正意义上的情爱当爱的对象竟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由无数文字名声谣传等等组合起来的一个符号的时候那还会是爱吗而高强遇到的潘金莲就一直给他这样的感觉。 直到今夜在月色下金莲抱着他俩人之间的骨肉显露出亘古不变的母性来时高强才重新现了金莲的人格。相比起他印象中那个带有强烈两性色彩的潘金莲来说现在的金莲才真正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女人有血有肉。 不过瞧这样子大概没我什么事了眼瞅着金莲和武松这一对怨偶在那里又哭又笑然后一起说小话怎么看都像是渡尽劫波情侣在。 师父徒儿们不肖给师父惹了许多麻烦。这厢谢罪了。嘴上说是谢罪其实高强也就是端了一杯酒起来说完自己就给干了。说实在的。这次的事还真多亏了鲁智深当初金莲若不是有这宝珠寺可去恐怕那一夜之后就不知所终了。后来荒山产子也亏得鲁智深手下送饭的和尚现的及时他们也都不管什么清规戒律的便告知鲁智深。张罗着把这孩子给生了下来。 待得武松重遇金莲也是鲁智深向他说明了前因后果。莫要小看了这一节换了任何一个旁人都完成不了这个任务鲁智深所说地话一是武松肯听二是他也肯信在消除了最初的震撼和恼怒之后。任性使气的武松才有可能冷静下来认真思考自己和金莲几个人地何去何从。只不过这思考的结果鲁智深也不晓得。 呃或许也是猜到了却不想劝佛家讲的缘分么 鲁智深环眼一瞪本该是吓人的很不过此时高强看起来却着实觉得亲切:你这没面目的如何能作下这事来若不是看你和这女子有缘。洒家禅杖上面须不认得你 高强嬉皮笑脸全不当一回事:师父的禅杖向来不打好人。徒儿是好人。不怕师父打。哪一日师父真个要打徒儿了也是徒儿地恶业该报了。 鲁智深瞪圆了眼睛。看了他一会哼了一声却不说话了端起酒杯来又喝。高强见状知道他想起了打死石宝的事心中不由得感叹那水浒传中鲁智深当兵作匪披着袈裟拿着禅杖打世界血海刀山之中何等的潇洒狂放但他的内心竟仍旧是如此的纯净只是错手杀了一个好人便能让他至今耿耿于怀甚至隐居在宝珠寺之中数年之久。 师父当日打死了石宝原是出于不意无心之失直恁地放不下 鲁智深不理又喝了一口酒忽地道:徒儿你昔时曾说梦中得知洒家那四句偈语此事甚是灵异。只是那四句之中遇林而起大约应在林贤弟和徒儿身上遇山而富洒家在桃花山劫了周通那厮二龙山又作了主持好生快活这也应了;然则遇州而迁遇江而止便当如何洒家原先只道是这遇江而止倒敢应在那梁山宋江身上不想前日武松徒儿回来竟说宋江已经死了洒家这却有些糊涂了。说到这里那一双环眼瞪的溜圆一瞬不瞬地望着高强。 高强心里毛心说你老大不是这么厉害连宋江死得和我有关都能猜出来吧不过看情况你老人家多半没有告诉武松否则这兄弟肯定是披刀砍我没有二话了。当下一脸无辜:师父师爷爷的偈语高深莫测徒儿只是听了也不解其中奥秘。若是不应时只是因果未到罢。 鲁智深哼了哼又不说话了。高强看了看角落里的武松金莲凑近鲁智深面前小声道:师父今日这事你说如何了局 他本是问武松和金莲是否会走到一起鲁智深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俩人地相见经过又分别和俩人长期相处过以他的心性当最有言权。哪知鲁智深嘿嘿一笑笑容极其古怪:如何了局武松历经沧桑这遭多管是有个了断了只你这劣徒往后的路还有的走了 高强一愣正在咂摸着这话里的意思那边金莲忽然起身走了过来向高强道:衙内二叔有话要与你说。说罢又走到一边背过身去好似是在给婴儿喂奶。 高强向武松走过去走了两步却觉得眼中的武松好似有些不同却又说不出来什么地方怪异。待走到近前盘坐到武松身前时细细一看立时吃了一惊:月光之下武松的髻中银光闪动不过片刻之间武松竟已两鬓斑白 这这是中了衰老诅咒还是怎么回事高强手指着武松的鬓角张大了嘴巴还没说出话来武松却先将头磕了下去:师兄在上受小弟一拜。 高强赶紧扶起来也顾不得问他的头了责道:兄弟你我本是一体何须拘礼你心中煎熬。愚兄便也是一般只是痛惜你一向艰难几曾怪罪过你什么。又何须谢罪 武松抬起头来微微笑了笑:师兄高义救了小弟的性命又指点下明路来给小弟走免了小弟在江湖漂泊走错了路。如今想起来小弟这条性命一半出于父母生养亡兄养育一半却也是师父和师兄地恩泽。高义隆情怎一个谢字说得 言重了言重了高强讪讪地武松受了这许多苦。既可以说是命里该有的劫难却也与他高强息息相关所谓造化弄人大概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不过武松现在地语气平静深沉叫人听着心里又有些怪异。 武松摇了摇头两边鬓角在月光下越银亮起来续道:在二龙山得知师兄和她之事后武松如狂如痴不知如何曾问师父借慧剑以斩情丝。师父却对我说慧剑斩地孽缘。却斩不得情丝。问我可知道自己心中所系的究竟是孽缘还是情丝。小弟当时迷惘哪里答的出 今日哭了这一场。心头好似去了一块大石头灵台竟觉得清明了许多。 说到这里。武松又向高强磕了一个头。却不起来道:师兄。 小弟今有一事相求万望师兄允可。 你说你说起来说话我答应你就是。高强赶紧伸手去拉却拉不动武松竟似在地上生了根一般。 自今以后小弟与师兄再无兄弟名分伏请师兄能善待金莲嫂嫂和我那小侄儿倘若能再生下孩儿求师兄许他过继到武家名下以继承香火。 武松说地平静高强却大吃一惊怎么说了半天还是绕到这条路上你我她哎呀连用了几个人称代词还是难以决定什么人称适合说话就想回头去叫援兵。 武松一把扯住微笑道:师兄勿惊此时之武松已非昔日之武松也适才师兄骂我徒有勇名却无勇者心真如晨钟暮鼓惊醒迷途中人想想金莲嫂嫂这一路行来其艰难困窘之处与武松差何远也武松虽苦只是所恋非人而已既有长兄之爱又有师父和师兄地卵翼后来到了梁山也有一班兄弟竟不思上天待武松如此之厚反苛责金莲嫂嫂于万一何其谬也 他直起身子向着高强道:师兄论起爱慕金莲嫂嫂之情你不及武松;但论起知寒知热知道金莲嫂嫂所思所念武松万万不能及你。今日除了你我兄弟名分师兄与金莲嫂嫂之间再无障念便可长相厮守金莲嫂嫂半生凄苦还望师兄能善待于她给她一个好归宿武松没齿不忘师兄大德说着又是一个头磕了下去。 高强嘴巴张地好大舌头都快找不到下门牙了:什什么你俩说了半天小话闹了半天是在诀别要把金莲托付给我了他脑袋有点昏有点乱一手紧紧抓住武松地手一手捂着脑门闭上眼睛理了会头绪睁开眼睛时双眼已是明亮如昔: 师弟我先问你你苦恋金莲至今心中如何想法 武松又是一笑笑容如春风过水面点点涟漪散开:师兄你这句话适才我也问过金莲嫂嫂了。你道她如何说法他一面说一面目光转向那边正在给婴儿喂奶的金莲语声越温柔起来:男女情爱出于至诚至美至真不过却也是这世上最为孱弱地事物。 心机计算会染污了它;权势门第会扭曲了它;误会嫉妒会摧折了它;溺爱放纵会腐坏了它;轻轻叹了叹武松续道:波折坎坷会疲累了它。 师兄我武松平生唯一所爱便是金莲嫂嫂。怎奈天意弄人她却偏偏是我地嫂嫂。我武松越不过这一关看似出于礼教名节实则乃是恐惧恐惧我与她之间的至情至爱能否经得起这万钧重担地摧折 直至方才被师兄当头一棒之后武松却才忽觉本心经历了这许多磨折劫难之后当初那一点真情还能剩下多少此后纵能相聚又拿什么来相守 今日之武松譬如已经死过一次了往日地许多执念都已不放在心上。师兄我与金莲嫂嫂之情可待追忆却无从再追如今她所需要的是能够有一个安静的地方让她渡过下半生看着自己地孩儿成长。师兄这一些东西你能给她我给不了。是以万望师兄成全 高强扶着武松感慨万干不晓得说什么才好。从来所看的各种文艺作品中总是王子公主历经磨难终于团聚相敬如宾直至白干古却没有一个人想过男女之间地情感有多少能真正做到经霜更艳遇雪犹清情出于心心在风尘中会变老在计算中会变硬在杀戮中会变冷历经了这许多之后一颗心已经不是当初的心了这一份情还会是原来的情吗千辛万苦寻回了她可是真地就代表寻回了当初的情吗 贤弟然则你我兄弟之情 武松又笑了这笑容却是高强所熟悉的那个义气深重的男儿武松:师兄你却着相了兄弟相交贵乎心中之义岂在于朝参暮拜在于盟单名贴我心中有兄长在虽千山万水之外也与兄长是一体;我心中若没有兄长即便是日日饮宴盟兄师弟叫的亲热无比终究是形同路人而已。一日为兄终身为父师兄更有何疑 一番话说地高强眼泪又要掉下来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喉间被哽住了欲语还休双手用力拍着武松的肩膀用力用力地拍憋了半天也只说出三个字来:好兄弟 一只大手按在高强的肩头不用看也知道必是鲁智深了。耳旁响起那一贯粗豪丹正的嗓门来:莫要学小儿女作态男儿行于当世风吹不折刀砍不断只需守着心中的一条正道走下去管那许多作甚 这只手拍了拍高强:高强徒儿你我师徒一场如今缘止于此我自开革了你出门无需坏了你兄弟的义气。我佛曾说一点心处便是佛你今后成就无限为师虽然不才也不要沾你的光这便去了 高强大悲眼泪扑歃歃流下来一手抱着鲁智深的腿一手抓着武松的手用尽了力气不肯放虽然明知鲁智深是出于好意想让他少些江湖上的羁绊得以展翅翱翔但是人生苦短世界多繁有这样地良师益友能让你走正路让你感到人间的光明和温暖又怎么能舍得放手 鲁智深晃了两下脚挣不开一时焦躁起来起脚将高强踢了个跟头怒道:你这劣徒骂你师弟便是振振有辞临到自己身上还不是一些儿也看不开放不下为师这等身份莫非还要象你师弟这般说那些话儿么洒家须说不出口 眼见鲁智深意甚坚决高强情知无可挽回只得擦了擦眼泪爬起来给鲁智深磕了九个头鲁智深坦然而受;接着又和武松对面磕了三个头都站起身来。 师兄师弟高强虽然不才也知心向正道。师父今日逐我出门一是为了全我和师弟地情义也是警示我叫我往后行事须得念着正道不可妄施权谋事事须问一问本心再行。鲁智深你这般对我是为了警告我宋江这事可一而不可再一身地安危得失并不足以成为你践踏他人践踏正道的借口吧一事一罚倘若我再作出不合正道地事来你已经开革我出门墙了下一次真的会挥动你那打开不平路的禅杖吧 师弟你金莲嫂嫂有了我的骨肉我自当看顾于她不使她再受一些磨难一些委屈。只是今日之后你与师父当往何处去 第十四章 趁着夜色高强领着几人回到自己的别院先叫右京和师师来安置了金莲母子住下二人听说金莲居然和高强有了孩子都是喜不自胜围着看孩子去一旁闹去了。 高强这里又请了种师道起来鲁智深见到老上司却已经是出家人只得以出门的礼节厮见了。种师道还道高强来的快丹丹说好了要给鲁智深抹掉延安府的命案这随即便领了正主来道谢连声说不必。 结果高强说出来意却是要请种师道安排鲁智深和武松一军重回关西。按照整编以后的编制武松是统领官麾下可带五千兵这五千兵精中选精都是梁山上的精锐步卒内中更有项充李衰燕顺等悍将大约可以搪塞一下童贯的要求了。 种师道见高强开了口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便即答允了。 实则作出这样的安排高强还是怕武松作出傻事来。想想如今这世上能够让他牵挂的事情大概不多兄弟之情大概能算一样便提出梁山刚刚招安少不了武松这样的人为领倘若武松撒手不管只怕闹出乱子来。武松见高强说的有理便点头应允了能前往边关为国出力也是他平生的心愿。见徒弟重返关西军中勾起了鲁智深的心事他又担心武松今后的路难行也要一同前往高强正是千肯万肯心说你两个聚在一处凡事有个商量总不大会出乱子了。 次日一早童贯如约而至。待听高强说过了平辽之策后先是愣怔随即却大笑起来:高相公这一招可被你抢先了原先本帅击退西夏之后也欲进取燕云。如今却被你抢了先。只是如今两寇并立西北以我大宋之军力终不成两下同时开战吧高相公于这轻重之间如何斟酌 高强早已做好了准备。大宋北边的边患之所以长久不解根源便在于辽夏并立。西夏处于宋辽之间基本上是采取了对辽恭顺。对宋顽抗的态度。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宋军的兵力相对较弱而且缺乏长途奔袭地能力难以对西夏形成致命打击。崇宁年间大宋开边青唐击败羌人之后已经从战略上对西夏形成了三面包围的态势但西夏向辽国求援之后辽国只是虚张声势了一下。大宋就不得不将已经占领的一些城寨交还给西夏。若非如此童贯也不会愤然要求出使辽国。以窥契丹虚实了。 如今若要出兵燕云。对西夏的战略就必须通盘考虑。高强笑道:童帅兵法云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隅。说起来本相这平辽之策。还是当初随童帅出使之时受了童帅的启才生出地。如何能不虑及童帅平夏之策 童贯见高强态度甚是谦卑。气也顺了。便客套了两句。高强续道:辽夏之间看似辽强而夏弱其实若较其形势。则辽未必强而夏未必弱。童帅久在西北当知夏贼国中形势此贼雄踞塞下步骑皆精又占据河西通西域之才东向臣事辽国可获奥援于是可以并力向南以抗我大宋加上西夏地处塞外兵力集结甚易每每以攻为守使我军难以深入故此久难平定。 辽则不同虽然地广万里国中部族林立却都以力合难期相与固守。如今辽主失政国人离心汉人思宋渤海人思复故国女真人则欲趁机立国余外大小部族也都有所思谋。如此局势好比大河冰封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一旦女真举兵辽兵数败各方必趁势而起辽国有土崩瓦解之势故其似强实弱。这干载难逢的时机不容错过童帅以为如何童贯虽然挂着同签书枢密院事的头衔按理也可以叫相公的不过这只是虚职加上童贯喜好武事平常也都自称本帅因此高强也叫他童帅。 童贯毕竟是多年在军中地高强一番大论听上去头头是道可也没把他吓倒:高相公理便是这么个理不过本帅却以为辽国虽乱塞北各族并起逐鹿我大宋不妨静观其变趁机将西夏收拾了然后可以徐图收复燕云。先夏而后辽这是我大宋百年不易的大略。 高强挠了挠头心说抬出这顶大帽子来还真不容易对付。宋朝立国以后先是和辽国争夺燕云最后定下澶渊之盟随即又卷入西北地宋夏之战断断续续上百年打下来居然还是没法收拾这个小国在大宋君臣的心中其实都有这么一个想法:夏小辽大连西夏都打不下来还说什么击败辽国收复燕云 但是高强与他们相比在这方面心理上就有优势从历史来看人家西夏可是一直撑到金都快灭亡地时候才挂掉地生命力比辽顽强太多了。反过来看其实灭不灭西夏并不妨碍灭辽历史上当辽国将要灭亡的时候西夏也就出了两万多兵一败之后随即对金称臣依旧纳贡从这点来看西夏其实并没有多少能力改变宋辽这两个巨人之间的战略平衡大可以把他暂时放到一边看管起来集中兵力灭辽。事实上历史上宋兵从西北前线调集十几万大兵先南下平方腊而后又北上两攻燕云这期间夏国一直就没翻起什么风浪来也足以说明其战略局限性了。 不过呢这些理由根本没办法向童贯去说而童贯和宰执那些大臣可不一样他不但是皇帝赵佶的身边近臣并且在军事上深受赵佶的信任倘若这里不能把他摆平了被他到赵佶面前喷点坏水这位徽宗皇帝有名的耳朵根子软没准就把丹丹立下的平辽决策给推翻了朝令夕改这回事赵佶可没少干过。 童帅。你在西北多年当知夏之所以难制者在于其居于我大宋与契丹之间。 这一点童贯是深有体会的便即点头称是。高强心中一喜趁势而进:童帅深通稻略。自然知道其中厉害夏可恃者一是河套精兵一是辽国为援。如今童帅勒兵横山。已经逼得夏贼远遁大漠是河套之利。我与彼共之矣。若能趁辽国失政之机收复燕云。使得契丹束手。西夏再无可恃除了奉表称藩更有何策那时童帅不费吹灰之力可收不世之功岂不快哉 童贯面无表情看了高强半晌募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向桌子上用力一拍。喝道:好山前八州高相公取之山后八州本帅自领西北精兵为高相公收取然后再合力逼降夏贼。如何 高强也大笑。伸手与童贯一握。状甚得意心中却在大骂:所谓燕云十六州燕京府和云中府各占一半燕京及周边地区称为山前八州云中及周边地区称为山后八州。你童贯轻轻巧巧。将收复燕云的功劳分了一半去然后再独占平夏之功。合着本衙内忙活半天。 到头来恐怕还得居于你之下啊不过这也无所谓。横竖按照大宋的祖制。立下这么大功劳的人十有是立刻交出兵权解甲归田到时候有你这老太监在前面撑着本衙内日子也好过许多 正是各怀鬼胎。尽在不言中。 念在辽国要大乱还得几年童贯尽有时间去稳固宋夏边境的防御也不忙着向高强要兵了因此听说高强愿派五干精兵赴西北助战他也不是如何惊喜道了声谢便罢。好在有种师道照拂着种家是西北将门世家其弟种师中如今再起为将也是一员将才武松和鲁智深到了他那里大致不会差了高强也自放心。 这边摆平了童贯武松和鲁智深也告辞高强送出都门外三人洒泪而别不在话下。 回到家中高强却又要面对两个让他头疼的人。其一乃是老爹高俅听说刚到手地孙子被安置到别院去刚刚享受过天伦之乐地老太尉岂肯罢休拍桌子打板凳命令高强即刻将孙子接回自己府中来住他地理由也很充分:你这逆子还未独立门户弄个别院藏娇便罢老夫也不来管你这小衙内却是我高家地骨血岂能容他在府外长大 若只是高俅在这里叫板高强还可以对他说不是我不让儿子回家认祖归宗我家里这个大娘不好对付她自己一直无出又一直不喜金莲的万一看着金莲母子不顺眼暗中下点毒着比如放个猫吓死孩子什么的你老人家孙子还没抱两天就得白人送黑人了。 可是这书房里不是高俅一个人蔡颖就站在高俅身旁哭地两眼通红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还在那里帮着高强说话:公爹莫要责怪相公都是奴家这大娘作地不是累得相公心向外室如今连累公爹连孙子都抱不上奴家有罪 高强气得差点翻白眼心说话都叫你一个人说了我还说什么不过他刚丹和武松咬死了务必要照顾好金莲母子而蔡颖究竟值不值得信任还是未知数他怎么肯把金莲母子接进太尉府来放在她这个大娘的眼皮底下尽管蔡颖目前为止地作为还远远称不上蛇蝎心肠不过一想到这不满周岁地孩子有可能成为高蔡两家争权夺利地筹码高衙内就禁不住地浑身寒难道要让这个还在襁褓之中地孩子经受和6谦宋江这些人一样地命运 无奈之下高强只得祭出狠着:爹爹孩儿如此作为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么苦衷你且说出来爹爹给你作主 高强暗地一挑大拇指:罢了老爹还是你够意思始终坚定地站在我这边不枉我叫你爹爹爹爹孩儿娶妻纳妾数人至今也有几年家中却一直无出。偏生这个女子前后也只与孩儿春风一度竟然便诞下孩儿地骨肉来世上哪有这般巧法 高俅大惊:如此说来这女子竟是妄语那孩儿并非我儿地骨血 高强愁眉苦脸:若说不是算算日期却又大致符合。只是此女曾经搬出府中一年多之久孩儿也不曾命人时时监视于她故此不敢断言。倘若果然事有巧合这孩子地确是孩儿的骨肉岂不是我高家的大喜事因此上孩儿只得权且将她们母子养在外面待这孩儿长大后若是生地象我高家人那便认了他倘若不是便斥逐出去如此方万无一失。 高俅先是点头随即又茫然若失:如此说来老夫岂不是没了弄孙之乐侧头看见蔡颖不免迁怒:都是你两个无用成婚数年了却一儿半女都不能诞下但凡家中有一人能继承香火老夫又何必如此在意这个贱妇地孩儿 高强和蔡颖连忙一起跪倒口称孩儿不孝高俅骂了一会便挥手让他俩去了。 出得房来高强望也不望蔡颖一眼拔脚就要向外面跑蔡颖一把拉住高强地衣襟低声道:官人可能听奴家一言 高强被扯住了挣了两下这宽袍大袖的不方便用力况且又当着府里地这许多下人总不好公然合口吵闹只得跟着蔡颖回了房中。 进得门来蔡颖挥退了侍女关上房门走到高强面前仰起脸来望着他眼中不觉已经泛起泪来:官人奴家在你眼中竟是这般不堪你连将自己的骨肉放在我身边都不肯我夫妻之间当真无可挽回了么 看看她一脸可怜想想当初的恩爱高强心里也是一声叹息:要说这位妻子当的起大家闺秀才学过人倘若真能夫妻一心蔡颖何尝不是自己的贤内助又怎么会逼着自己象现在这样好好的家不住非要弄个小公馆在外面 颖心高强叹了口气:你我夫妻一场我能把你如何蔡公相对我有提拔之恩我无时或忘对你蔡家上下我也是仁至义尽了几曾作出对不起蔡家地事了公相年事已高今上不愿用他我和两位梁相公又都是出自公相门下今上亦有意遏抑公相的权势故而不欲令他起复你却听了你爹爹地言语只道我有心与蔡家向背处处与我为难怎怪得我无情 蔡颖低下头去擦了擦眼角地泪复仰起脸来贴到高强身前柔声道:官人以往都是奴家心胸狭窄官人大人大量就绕了奴家这一遭。从今而后奴家收拾起了往日地做派也不当自己仍旧是蔡家地女儿了只一心作官人的娘子作高强的颖儿如何 高强望着面前这张似近似远地脸庞心中忽然觉得一阵荒谬:蔡颖啊蔡颖为了你的背叛我已经杀了无数的人6谦宋江吴用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第十五章 证明给我看吧沉默半晌高强只是撂下这么一句话复又出门去了。与蔡家的这场联姻让他得到了很多同时也付出了许多得失之间要作一个定论的话即便高强是来自后代的人对这时代的走向具有同时代人无可比拟的认知他也无法加以断定。这也是他目前还不能对蔡颖作出任何决断的原因所在。 不过就目前而言蔡京退位之后朝廷权力的格局处于一种混沌状态。表面上看来徽宗赵佶提拔了自己的亲信占据宰执中的多数席位似乎已经摆脱了他登基以来一直收到权相挚肘的困境不过这种局面的形成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蔡京去后整个文官集团群龙无大家自己窝里斗这才导致了政局回归到皇帝手中。如果文官集团内部的纷争有了一个结果不管是蔡京重新上台又或者产生出一个新的领袖出来目前的政局势必又要有一个大的变化。正因为清楚这一点高强才更需要维持住这桩和蔡家的联姻以便在文官集团内部的角逐中占得先机。 望着夫婿匆匆而去的背影蔡颖目光中复杂难明似乎想要出声呼唤却又叫不出口最后仍只是紧紧咬着下唇目送着夫婿远离。募地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要我证明便是要我有以自效罢夫君并未提起那李易安之事若非不知便是有意乐见其成看来夫君对这女子果然不同寻常她想了想。便即唤了心腹家将来。 备了轿子。往博览会去。 这也是高强一时琉忽抓大而放小若是他能向蔡颖警告一下让她不要去骚扰李清照大概也不会生出后来的事端来了。 却说鲁智深来去匆匆也没能和老友林冲会上一面。只是临行前留书一封托高强转交。既然送走了鲁武二人高强便携着这封书信去往林冲家中。 哪知刚到门口。林冲匆匆出来。脸上神色颇为不豫。高强见了正要行礼林冲一把扯住走了两步急急道:徒儿你来的正好某家正要前去寻你。 高强忙问何事林冲叹息一声。望望大路上来往的行人欲言又止。高强会意。正要拉着林冲到自己别院中叙话。那房门开处久违不见地林冲娘子张氏赶了出来。恰待说话抬头看见高强站在林冲旁边嘴巴张了张却道:官人要去和高相公饮酒么万祈早些回来切记酒后伤身。 这位张氏娘子说起来和高强渊源颇深若不是因为她地美貌风韵高强也不会和林冲鲁智深等一干人结识以后还会不会和这些江湖豪杰有这样深地干系。那就很难说了。只是林冲对这娘子爱如珠宝高强自来在女色方面名声又不大好。因此自从拜了林冲为师之后。 一向都不曾见面也就是这次回京任职时。到林冲家里谢师见了一次。 此时见张氏的模样再看看林冲俩人却好似拌嘴过来浑不似水浒中第一模范夫妻的做派高强心中一动便想起当日徐宁曾经告诉过他林冲和张氏娘子婚后久无子息夫妻俩为此烦恼不已的事情来。 他见林冲在一旁扭着头不语便向张氏叫了声师娘胡乱扯了件事便拉着林冲到了自己家中吩咐摆起酒宴来林冲也不多说自斟自饮一连喝了三杯忽地长叹一声。 高强肚里已是瞧科几分了只作不得准碍着自己以往对张氏娘子有些误会生怕林冲多心也不敢直着问忽然心生一计便叫右京唤金莲出来抱了自己的孩儿给林冲看。 不大功夫金莲进来她到了别院自有右京和师师给她张罗衣食起居只是短短一夜间形容便大不相同一身的素色锦缎透着娇俏柔美怀中抱着地婴儿更增了几分母性的光晕叫人看着煞是养眼。 高强心怀大畅心说身边多了这么一个大美女而且还是孩儿他娘本衙内真是艳福不没虽说和金莲之间其实说不上有多深的感情而且金莲丹丹结束了和武松之间地苦恋她心里还能否装地下自己也未可知不过现代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泡妞的最高境界就是泡自己的老婆本衙内如今小小改一改泡我儿子的娘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罢 当着林冲的面他自然不会风言风语叫金莲见过了自己的师父便抱了小衙内过来给林冲看得意洋洋道:师父此乃徒儿的亲生骨肉如今未满周岁尚未取大名乳名叫做回头问金莲金莲抿嘴一笑:叫做虎儿。 高强一咂嘴高虎儿忒俗想想历史上有个兰陵王很酷也姓高不妨就取他地名字:这名字不好我给起一个叫做长恭好了。 林冲一见这孩儿顿时两眼放光也不管高强在那里说什么兰陵王破阵又长的帅一把接了过来却不晓得怎么抱一手掐脖子一手抓脚腕就这么端在怀里。高强怎么看这姿势怎么觉得别扭猛可里想起心说这不是他拿大枪的姿势么我的妈呀那大枪讲究的是一拧一抖的力道这孩子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你豹子头这么玩呐 花言巧语总算把孩子又从林冲手里骗了回来依旧交给金莲抱了金莲又福了福便去了。这厢高强还没说话林冲已经长叹一声:徒儿啊如今你也膝下有子总算是不枉了这一遭只是为师 唉 高强等了半天就等这一句话先是假意安慰了林冲几句便旁敲侧击地问起林冲和张氏娘子之间究竟有什么问题。林冲先是支支吾吾逼急了就脾气要走高强扯住了只是不放好说歹说。林冲这才松了口。道是张氏长久无出两家上人都想抱孙这矛盾日积月累下来眼看林冲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如何不急 原本这时代地医学不够达尤其是对于性医学方面更是难以深入。实则别说古代了就算是二十一世纪。每年往江湖游医和老军医手里送钱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基本上在这个时代若是长久不孕多半便归结为女子无德就算不休了她也得纳妾以继承香火至于生男生女老爷们是关键这种振聋聩之音则非妇女有地位 地新社会莫出了。 偏偏林冲和张氏娘子甚是恩爱又迟迟不肯纳妾。张氏娘子倒甚贤惠每每张罗着要买个妾侍回来或者就叫他收了使女锦儿入房林冲一直不肯松口今日夫妻两个又是说到这事林冲忍不下便出来找人喝闷酒高强算得适逢其会。 其实说穿了林冲就算千顷地里不出一棵苗也是他自家地事。高强插什么手若是别人家里这样的事高强压根懒得去理。不过林冲这家与别人不同。男人是他地师父女人又是大有渊源的。高强又是个来自现代的人不大把这些忌讳放在心上因此要管闲事。 林冲又喝了两杯说起当日随招讨司出兵梁山生擒董平之事一时又眉飞色舞起来。他一向在京城作禁军教头上阵实战的机会少之又少一身的武艺无从施展怎不伤了英雄心又向高强请托要他整编新军之时索性将自己从京城的禁军中调了出去。 高强原有此意当初在招讨司军中林冲那一队禁军被当作了教导队来用着实出了一些精干地使臣连同一些愿意离开捧日军到新军中当兵的禁军林冲先后向招讨司新军输送了不下三百名使臣这么一个人在军中势必拥有极大的影响力放着不用岂不可惜只是男人在外面闯事业最怕的就是后院起火看林冲这样子多半是打算一走了之丢下张氏娘子一人在家里若是在周遭的压力之下干出什么傻事来那岂不是糟糕 本着生活业务两手抓的精神高强一面安抚林冲等到新军整编完毕开始训练了一定央求老爹高俅将他调出去一面肚里便在想着。一时得了一计假意引着林冲的注意力向自己得子的经过上去引林冲果然中计想想高强妻妾比自己多了几名照样是几年无子如今有了小衙内岂难道是用了什么偏方 高强卖了半天关子才将鲁智深那封信给拿了出来一面给林冲看一面道:师父实不相瞒此事原是鲁师父佛法无边二龙山宝珠寺观音显圣这才赐下徒儿地子嗣。师父若要求子不妨领着师娘往二龙山宝珠寺一行。 大凡害病求医的人往往都有一种侥幸的心理再是怎么荒诞无稽的办法都愿意去试一试所谓病急乱投医便是如此就便林冲是个英雄却也不例外当下满口应承丢下酒杯便往外走。高强一把拦住先说明鲁智深眼下已经离开了二龙山那处接引无人只得让右京和金莲相伴着前去求子。 后来林冲和张氏娘子到了宝珠寺右京明里安排着夫妻分睡以求子嗣暗地里照着高强的吩咐请几个资深的婆子来给张氏娘子诊治果然旬月之后张氏有孕不过一年生下一个男婴来林冲喜不自胜又到二龙山还愿从此宝珠寺改尊求子观音香火日盛云。 当高强从右京嘴里得知林冲夫妻久久不孕的根节时险些将筷子吃到肚子里去:原来经过几个婆子再三问讯这才觉原来林冲夫妻成亲这些年行房居然一直都是行的后庭花而且这俩夫妻都懵懵懂懂还道这便是敦伦正道枉自费了许多功夫似如此脚何以成功当时高强听了个中缘由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心说豹子头啊豹子头你真可够豹的 不论如何总之林冲这个住家好男人终于是了了心愿。得以昂上战场了。 林冲解决了另一个借调战将徐宁也没费多大功夫。御前班直百余年来都是拱卫皇帝到徐宁这里才头一回上了战场这个口子一开。出乎高强意料之外。班直卫士中居然有许多人并没有后代八旗兵那种作风。许多人纷纷请战要求加入到外戍军队中去。你争我夺之下这官司一直打到皇帝那里还是赵佶御笔。钦点了金枪班一百名卫士和徐宁一同转入新军之中以壮军威。这才作罢。 政和元年八月招讨司新军各大将领亲兵赴京城面圣。总计将领十余人使臣兵将计近三千人高强又拿了东南应奉局新造地棉布袍子出来。一色都用白袍兵器甲胄也全换了新家伙连马匹都是全副崭新地鞍辔蹄铁上都不见锈迹。 大宋军队本以绯色军服为主这一支军容鼎盛地白袍军一路从京东东平府昂开往京城。一路上着实吸引了无数目光。这新军的做派和其余地军旅又有些不同一边行军。一边大声唱歌。倘若有人凝神细听之下便能分辨出。这歌词中尽是些买卖公平讲话和气之类地话。实则是高强将后世耳熟能详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歌词和旋律都写了下来稍稍改动了几点之后便吩咐全军传习。以此来培养部队地纪律观念。这一拨进京面圣地兵。要条件就是会唱那半阙满江红。以及这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地歌子现今叫做劝军歌。 军行全是从6路一路上秋毫无犯。农夫荷锄而观军纪之严明决然可观以至于军队还没到京畿各地州县地札子已经飞报了来尽是一片赞誉之声。 赵佶览报大喜不免对于这股面圣地新军更加期待。按照宋室君臣地计议河北京东各地地军兵。因为承平日久。腐朽不堪大用将来收复燕云的重大战役。必须要使用新军。而高强地这一支因为剿匪而产生的招讨司新军。便势必成为未来大军的火种。 九月甲申面圣各军抵达京城。是日宿于准备好的军营之中。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韩世忠等领兵将领便早早起来督促着全军上下结束整齐人吃战饭马喂精料。 巳时赵佶与亲王宰执众大臣御大内正门宣德楼御街全部戒严不许官民行走。自御街尽头一骑白马率先出现马上端坐一员白袍月将横槊鞍桥周身上下银光闪闪担任大军前导正是招讨司背嵬军统制韩世忠。他身旁一人步行跟随身高几乎可以与韩世忠等齐双手持着大军认标旗正是梁山上选出来的第一长人险道神郁保四。 这两人之后背嵬军游奕军踏白队前后左右四军依次而过。这些兵马事先得了高强地嘱咐统统操练过了一路上操着改良过的正步没法不改士兵都穿着甲胄和现代地军装完全两个概念一一铁甲鏘鏘一个一个方阵直行而过经过宣德楼前时立正转身行跪礼山呼万岁然后起身换下一个方阵。所有动作都以口令为准一步一动动静分明只要一声立正全军所有方阵一起停下脚步军止尘止。 这一番操练基本上都是按照后世阅兵式地标准来训练地虽然在高强看来远远比不上前地千军万马那么整齐划一那么具有震撼力不过在这时代地人看来这许多兵甲出同一个声音区区几千人声势几不亚于百万大军郑居中事后便是这么形容的反正也没多少人见过真正地百万大军况且大宋又是一个文采风流的朝代用一些修辞手法大家也都司空见惯。 对于赵佶来说这等景象乃是平生未曾见过即便是一位艺术家皇帝当军旅之威以这种堂皇壮丽地气势呈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心中丝毫没有感受到大宋历代皇帝对于武人地警惕和戒备反而生出极大地美感来。这种美感在阅兵式地最后达到了最高峰当时各方阵依次从宣德楼前走完后在御街上站成几列横队齐声高唱满江红不过这次加上了后半阙: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好好一个朝天阙赵佶兴奋地满脸通红鉴于招讨司已罢这新军并没有正式地名号当即御赐新军名办常胜军。 第十六章 官兵面圣自然须得犒赏军卒使臣赏酒肉锦缎都头以上诸统制官统领官都在宝津楼赐御宴。不过这御宴也有上下之分统制官和统领官得以在楼上与皇帝同席正将和准备将都头则在楼下享用御宴。 楼下的不说上楼将佐十余人内中有两个形象特殊其一便是武松一身大红僧袍青布直裰头陀打扮奇在一头长中间近半都是银白色;另一个便是公孙胜道冠鹤氅背后画着八卦图形手里拿着拂尘。 赵佶生平好道术不免对公孙胜多看了几眼过了片刻宣下口谕来命公孙胜近前说话。公孙胜起身到了御座前口宣道号说了出身道观赵佶听说乃是九宫山罗真人座下弟子大起兴趣左问右问好一阵子方叹道:朕居于宫中竟不知山泽之大处处皆有神仙异人如卿家这般方称得上至道之人了。因问公孙胜所学的道法。 公孙胜当初拜师罗真人不过学些画符念经也无甚特殊之处。不过上了梁山之后宋江也将天书分与他学内中自然没什么真本事然而公孙胜要打起神兵的旗号来便一面宣称自己从书中学了五雷天心正法六丁六甲神兵一面暗地里和那混世魔王樊瑞合谋弄了许多江湖上的障眼法因此神兵一脉在梁山也是数得上的字号。 此时当着大宋皇帝地面。公孙胜不慌不忙只因高强知道赵佶崇道早已吩咐公孙胜做好功课。此时这位清一真人便将生平所学卖弄出来将自己生平所学吹嘘了一番。他自不说什么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这类很容易就能戳穿的大话云山雾罩地侃起了修真的十二重境界尤其是渡劫之难。又有多少天材地宝可以襄助云云。说实在的道法虽然是我国古人的创制几千年下来不断增益不过要论这唬人的花头。只怕还及不上网络时代几年地则积淀来的多。尤其是那些听上去头头是道偏偏又从来没有人在道藏中见过的法宝神功听的赵佶如醉如痴神思飞越时空无限飘飘然有羽化登仙之慨。 高强眼见公孙胜牛皮吹地太大生怕把赵佶忽悠地太high了。万一要他就用这一支六丁六甲神兵去征辽灭夏那乐子可就大了。当即离席走到御座前。向上道:官家此等道术未必无稽却须抛却尘缘非等闲可及。就使真个是天上星宿下凡那也是命中劫难须得重历命劫。再塑功果方能成仙。 赵佶听了点头叹息。却向高强道:不意高小爱卿年纪虽轻也懂得道术真乃异数也高强忙逊谢不已公孙胜在一旁好容易忍住笑心说赵官家可太不晓得这位衙内的本事了贫道跟你说的这些。 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哩 当下赵佶要给公孙胜再赐封号。公孙胜辞说招安之时恩诏之中已经在他法号上加了通玄二字。若再要加赐恐怕福薄难受。赵佶听了更是喜欢深许为有道之士懂得谦抑之道。遂罢加封之意赠了一身道袍。一柄古剑一柄拂尘封公孙胜为勾举京城中太一宫使留在京城以便随时请教道法。 公孙胜出其不意他本想梁山事了之后便任个闲差奉养老母以终天年罢了如今却要以道法侍奉皇帝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这帝王师是这么好当的当下推辞了两句哪知赵佶心意甚诚竟是推辞不得也只得应了很是无奈地看了高强一眼。 高强回递了一个眼色那意思不用担心万事有我一面心中却在飞快盘算:赵佶平生崇道徽宗朝在这方士上面闹出地大官司着实不少他身边倘若有一个我能控制的道人自然不是什么坏事省得从这里被人钻了空子至于公孙胜这个人其实很好驾驭回头好生安抚一下便是。 跟着又宣了武松近前武二郎却没多少花花道道地赵佶问了两句不得要领也就不当回事依旧给些赏赐打了。只高强一旁看了却有些揪心分别短短个多月武松这头上的白显然多了不少要是照着这个度展下去大约用不了多久武松就得变成白头陀了。 当夜宴罢次日起许常胜军官兵在京城游玩三日而后离京。这三日中自然都是高强安排行程教这些外戍的兵将见识一下京城的繁华。 三日既满皇帝给下诏书各各封赏有加算是正式布了新军上下将领的任命众兵将叩谢圣旨原路离京而去队列中却多了几百人乃是林冲徐宁并一些新从军的禁军和班直卫士。 这些人回到独龙岗大营之后除了武松和鲁智深率领五干兵转道往延安府加入西军序列之外余人依旧照着之前高强主持修订的各种新军法操练士卒整齐队伍不提一应兵器甲仗粮草等物自有枢密院支吾按照地区分划这常胜军是在枢密院河北房管下此房现任承旨吕颐浩檀长馈粮输垧种种安排井井有条也不必细说。 高强这几日忙地着实不轻好容易歇了下来那公孙胜便找上门来重提当日招安时解甲归田的心愿央着高强向皇帝说合许他回乡侍奉老母。 其实高强本是无可无不可的公孙胜这人向来低调又没什么野心当然也没多大才能属于多他不多少他不少的类型。水浒传上这人除了和高唐州芒砀山这几处能用妖法的兵作战之外基本上连台词都不多而象高强这样来自后世地人要他拿大话忽悠人容易要他被这些妖言给忽悠晕了。那可是干难万难。 不过他自己虽然没有用公孙胜处。现在却是皇帝亲自开口留人而且刚刚宣布了没两天要是公孙胜这个时候就提出要走恐怕要惹皇帝不高兴。高强好说歹说总算说得公孙胜暂且不走等到赵佶这心淡了些再由高强寻机进言。放他回乡。 话是说定了见公孙胜仍旧有些闷闷不乐高强心下也有些歉疚。 只因这公孙胜算是个老实人。眼睁睁看着老实人受委屈总是有些过意不去。恰好有人来报。说道近日博览会地交易所中波澜大起郑居中有些吃不准要请衙内过去看个究竟。高强便索性带了公孙胜一同去也教他见识见识大宋博览会地繁华景象。 一行到了博览会前。先到三楼地执事所许贯忠那里看了看帐目而后便来到交易所。说起来这大宋金银钞引交易所乃是高强建议创制的。 也占了大股份。不过他一直忙东忙西。压根就没在这里好好待过。今日一进来便见这地方果然与众不同。中央一个空场团团坐着数十个红马甲每人手上一个算盘一支笔埋着头在那里写个不停又有许多黄马甲来回传递消息。大抵是各方报价之类正中一块大大地木板漆成纯黑色。有人专门负责将白布做成地数目字贴上贴下。作为实时牌价。 交易所中也象后世一样设有大户室。专供那些入市大户歇息象郑居中身为大股东又是钞引买卖的大商贾前任宰执的身份自然与众不同。有专门地一间房供他使用。 高强一踏进这间郑居中的vip房这是高强自己的叫法按照这乡易所地惯例。应该叫做贵宾房便见郑居中趴在窗户上。两眼死死盯着那块大黑板手里地茶杯已经歪了茶水一点一点地倾出来他也浑然不觉。那模样和后代证券公司里的那些人颇有几分神似。 高强忍住笑悄悄走到他身后。募地叫道:倭国足色金十七贯零八十三文 郑居中一听好似被雷劈了一样猛地跳了起来口中只叫:不好不好我便说要抛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咦怎么不对眼睛看看黑板价格还是没动心头火起便要回头找适才乱传消息之人地麻烦这时方才看见高强站在身后愣了一愣抬手虚打了高强一下佯怒道:高相公怎么戏我 高强也笑与郑居中厮见了坐在一旁道:郑资政在这里作地好大事近来可财郑居中现在是以资政殿学士提举佑神观因此简称郑资政。 郑居中一笑:托福托福凑到高强面前小声道:高相公你手下那位许员外当真有鬼神莫测之机由他亲手操盘我只在后面跟着这些日子来不论是盐钞茶引还是金银都是大赚特赚也不知他从哪里想出这许多侧着头想了一会道:是了叫做炒作手法。 高强心说哪里是许贯忠想出来都是本衙内在那里竭力回忆以前从报纸金融板上看到的那些玩意再经过许贯忠的整理在这个初级交易所里面小试牛刀自然无往而不利。便逊谢了两句道:郑资政在这里日进斗金只怕是连官都不要作了罢 郑居中听了这话便收起了方才眉飞色舞的面孔有些悻悻起来:有什么法子贵妃进位皇后我这外戚只得避嫌否则地话如今宰执中又怎么容得张天觉在那里呼风唤雨中书侍郎只是副相但却握有实权加上左相何执中是个不大管事地如今政事堂里便是梁士杰和张商英两个打对台戏张商英年资比梁士杰高得不是一点气焰上也便盛了一些。 说到这里郑居中忽地将脸色一正道:高相公今日差人请你来不为别事却是我听说张天觉有意用户部左藏库中拿出盐钞和茶引来在这交易所中大赚一笔。这交易所乃是你我手创都是有许多股份的倘若被张天觉在这里搅弄起风雨来他赚了大钱走我等岂非吃亏故此要请你了商议一番。 高强一听这事。眉头立刻便皱了起来。如果是在后世金融市场比较达地时候象这样使用政府资源来炒卖的事情一件便足以使当事人下台。但如今却是北宋政府官员经商根本就没人管更由于处于商业展地特殊阶段很多时候必须要倚仗公权力的力量才能集中资源开拓市场。除此之外。贯穿两宋三百多年的朝廷财政紧张状况也使得朝廷的各种敛财手段层出不穷。 比如张商英要用政府手中地盐钞和茶引入市来炒不但没有相关地金融法规来约束他倘若他能赚到钱。更是大功一件。至于这中间给交易所和民间资本所造成的损失。压根就没人会去理会。这也可以视为官府力量阻碍民间资本展的一个实例了。 不过现在却是官商对官商那局面又不一样了。高强想了想。 问道:郑资政张中书有意入市这消息你从何处得来 郑居中撇了撇嘴:张天觉此人。志大才琉凡预谋何事。从不晓得私下密议布置往往在大庭广众中公然谈论搞地满世界无人不知。偏偏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地门生此人门下也有一些无聊帮闲彼此以名士自诩。平常也愿与张天觉公开讲论国事显得他们善于治世有经天纬地之才一般。张天觉要入市这件事便是他在中书与其门客唐庚讲论时。被一名给事中听了此人乃是我之心腹素知我在此间消磨地便走来报于我知。 高强听了心下已是信了七八分。历史上张商英丢掉相位也就是和他这不懂得保密地毛病有莫大关联。况且在这金融业丹丹萌芽地时候朝廷官员对其间的各种禁忌利害一无所知只消没有国法约束他他便以为可以公然放言无碍了。其实这事也就等于一个不懂股市地寻常市民。总以为一进股市就能大财说不定路上遇到一个人就说我要去股市财了。结果拉着一堆人进了证券公司一问原来是过来开户的连怎么买卖股票都不晓得。 当把张天觉定位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想要踏进股市地肥羊时高强便已经不把他放在心上。不过随即心念一动:张商英或许不懂这交易所里面地门道郑居中可是作钞引生意的人他又是打从交易所一开盘就在这里打混了单论经验也要胜过张商英不只一筹。就算是要想办法应付张商英地入市大不了找许贯忠商量一下便罢何以定要把自己找来 略一思付已经有了计较笑道:郑资政你在这交易所消磨了这些时日早已深通个中奥秘张天觉纵然有户部左藏库作后盾也须不是你的对手。特意找了小侄前来遮莫是要趁此机会将他撵了下去 郑居中眯着眼睛笑起来:高相公毕竟是你知我心张天觉于这交易之道一窍不通居然敢拿户部地盐钞茶引来入市咱们只需小小动些手脚管叫他损手烂脚户部地帐目填不平那还不送了他这中书侍郎的相貂宋时宰相帽子上有貂尾故而称为相貂类似于明清时说乌纱帽一般。 高强也跟着笑了一会道:要借此事让张中书吃一个亏自也不难只是若要趁此扳倒张天觉我料尚有不足。这交易所从来未有因而国家法度也不曾管制张商英纵然在这交易所中将户部几百万贯盐钞茶引都输了干净只需推说一时不慎台谏也参他不得。更有一桩狠处这交易所都是你我和何相公几人的股份居多张天觉倘若栽赃说是我等诓他入市消折了国家财用说不得反要你我将这笔收益都吐回给户部去你便奈他如何 郑居中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合拢来连声道:亏得找你高相公商议在先不曾自作主张不然今番奈何不得张天觉倒要吃他倒打一耙怪道这厮有恃无恐原是计算在先 高强也笑一面随声附和一面肚里计算。正看时郑居中忽地一扯他的衣袖指着下面大厅一角道:高相公请看那儒生装扮的便是适才我向你提过地唐庚张中书的门客。 高强循着望去果见一个四十出头的书生站在那里负手四望意似踌躇。他看了一眼道:郑资政这唐庚身边为何有一个道士 郑居中不屑道:此人大大有名乃是方士郭天信却是个无耻之人。 第十七章 徽宗一朝。道士在政坛上书写了大大的一笔前期的名人有深明进退之道的刘混康被打入元佑党人中的道姑虞仙姑。谋反被诛差点牵连到蔡京的张怀素后期则是林灵素独领风骚直到金兵二次攻打汴梁时道士郭京用神兵断送了汴梁的城防。等于亲手给这个出名崇道的徽宗朝唱出了最后的挽歌可谓意义深刻。 在这一群卷入政坛的道士中郭天信无疑是相当显眼的一位。此卜之所以迹乃是因为当赵佶尚在端王邸时他便断言赵佶能够登上帝位。这一铺可谓赌的极险因为神宗大行之后即位的是赵佶的哥哥哲宗此人年纪轻轻照理说压根就轮不到赵佶偏偏哲宗早逝身后无子而太后却又不肯立赵佶的两个哥哥等于是跳着把帝位送到了赵佶手中。 意外登基之后酬答从龙之臣这位郭天信便飞黄腾这起来。一直深受赵佶的信任并且这种信任很多时候甚至可以影响到朝政的兴衰。例如去年蔡京因星变而罢相郭天信在对于星文的解释中便作出了对蔡京相当不利的论述。直接导致了赵佶下定决心易相。 至于郑居中说他是个无耻之人却是因为当初这郭天信本是站在郑居中这一边的他贪图郑居中和皇帝走的近又是外戚好生巴结。而郑居中也需要郭天信在皇帝身边说的上话的地位来为他铺平宰执之路俩人可谓一拍即合一向联系紧密。 偏偏扳倒了蔡京之后。郑居中自身难保。随着郑皇后正位宫中郑居中因为外戚而避嫌退位领了一个宫观使吃起闲饭来闷得他就象现代的许多退休人士一样跑到交易所里消磨时间。郭天信一看郑居中失势。而且看情形短时间内不大可能再有作为要知道外戚不得任宰执是一条铁律。连蔡京这等权势都无法违背。郑居中大概永无翻身之日。 此人脚跟转的倒快不几天就重新搭上了张商英这位新任中书在宫中并没有什么得力的奥援。郭天信对于他来说正是雪中送炭因此没多久两下就打的火热。 听了郑居中一顿牢骚高强这才有了比较明确的概念心说敢情你想扳倒张商英是损人不利己多半还是因为这郭天信转脚跟的动作太过利落剌激到了你所以才想让张商英吃个大苦头罢不过想想历史上的记载张商英之所以去相。好似就是郑居中搞了他的黑材料而且就是和这个方士郭天信有关只是我国正史地记载一贯是语焉不详具体到底是怎么整下台的高强也是一头雾水。 想不明白也就罢了。眼下张商英想要到这交易所里来大捞一票。关系到高强自己的利益。他可不能坐视。沉吟片刻便道:郑资政。凭着你我联手再找上何相公。就便张天觉在这交易所里投入整个左藏库的盐钞和茶引。也不是咱们的对手。不过这左藏库的钱赚起来烫手。须防张中书反咬一口要依我说张天觉在中书就没做过一件叫你我省心地事。索性趁着这机会给他罗织些罪名。一举参倒了事。 郑居中听了这话。立时来了精神。其实他和张商英说不上有什么冤仇只不过他是官场失意。而张商英却有些得志便猖狂的意思落在他眼里就很看不顺眼了。 便问高强如何施为高强笑道:此事易与尔。兵法云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张天觉拿了户部的盐钞和茶引来交易所里捞钱欺负咱们不敢让他亏本他是有恃无恐。咱们索性投其所好让他挣足了钱。 郑居中也不是省油的灯闻弦歌而知雅意闻奸笑便可知歹意。急道:高相公此举可是要落了帐目叫张天觉前后对不上。好参他一个中饱私囊 正是高强指了指下面的唐庚:此人既然出现在这里我意郑资政适才所言不错张天觉正是属意他来操办此事以他中书侍郎的身份。总不成自己来这里开户。隔了这一层只消有个几万贯的帐目出入这唐庚便水洗不得干净。到时候台谏就此事参上一本张天觉只有壮士断腕了。 郑居中官场老手这种手段他其实比高强更熟悉所欠缺者只是一个由头而已闻言皱眉道:唐庚乃是张天觉的门下客须不是朝廷官吏张天觉纵然能把他交出来也难消官家地疑心。只是张天觉任中书以来颇有政声零打碎敲也有些功劳。如此恐怕还不足以令官家决意易相罢 高强又指了指下面:郑资政说的不差只是现成的破绽就在这里如何不用 郑居中一点就透拍手叫好:高相公真神人也这郭天信以方技邀宠。所涉却是今上在潜邸化龙之事正犯了今上的大忌讳。以往他都是趋附于我我与今上乃是近臣这还罢了张天觉却是外臣。内外交结。乃是人主的大忌只消想个法子叫官家看一看郭天信这厮与张天觉交结的情状哪还不决意罢相 所谓宁叫人知莫叫人见。其实在朝的大臣中只要是当时得令的有几个人不和内臣勾结最典型的就是高强了如今内侍中权势最大的梁师成便是他高家地铁杆盟友。不过话说回来这一点高强却不怕赵佶起疑。原因就是刚才郑居中所说的。近臣和近臣之间拉帮结伙他一点都不在乎;但是如果是内臣和外臣相勾结。这就很危险了这两个系统倘若联合起来足以蒙蔽皇帝的耳目。从而将大权从皇帝手中夺走因此最为人主所忌。不要说皇帝了即便是高强这样地人一旦现自己的手下6谦和内宅大娘之间有联络还不是立刻痛下杀手权力场中这就是一条高压线触者必死。 大方向定了。接下来就是具体的操作。按照俩人的计议这事须得分两步第一步是借着张商英用户部钞引入市的事情弄出贪墨案来。把张商英的清廉刚正形象给抹黑使得朝中大臣不敢支援他;第二步则是在赵佶面前揭穿张商英和郭天信交结地事实给他致命地打击当然要使得宰执易主形式上还必须得到台谏地支持好在现任地御史中丞张克公是张叔夜地族兄。也就是张随云的族叔也算是一条战壕里的只需拿了真凭实据给他谅来张中丞也愿意享受一下再次参倒宰执大臣的满足感。 交易所这里不用高强操心有许贯忠的操盘再加上郑居中地配合况且目的是让张商英或者其代理人唐庚赚钱这还不容易眼见已将谢市。高强素性拉着郑居中到执事所去想和许贯忠好好商量一不。 刚出了贵宾房转了一个弯远远就看见公孙胜在那里和人说话好似气氛还不大融洽。再往他对面一看高强暗道一声冤家路窄原来正是郭天信和唐庚在那里站着。 高郑二人对望一眼彼此嘴角都是一丝奸笑便凑了过去。近了却听见公孙胜略微提高了嗓门语气中带着恼怒:郭真人。彼此都是玄门一脉为何苦苦相逼 那郭天信冷笑一声:玄门一脉贫道自幼在玄门之中却未曾听说有什么无上混元大道谁知道你修的是哪门子的野狐禅竟说什么东皇太一有神钟。以之化体可证大道更说什么老子出关化为佛佛本是道真正可笑 高强听了一头汗心说你这言论若是放到某书的书评区里不被人轰成渣才怪。这不用说。必是公孙胜那天在御驾前的表现颇为令人瞩目。今天在这里和郭天信狭路相逢。郭天信这个老道士见来了一个抢生意。自然要较量较量。看看谁的忽悠本领更高一筹。而公孙胜从自己的天书上看来地那些东西糊弄糊弄外行人当然是一套一套的对上自称玄门正宗的郭天信。大家讲起道家的理论来公孙胜立时便落了下风。 自己人吃瘪。高强自然要护短便即上前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郭真人真人不肯自秘而愿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论无上道法诚为苍生之福也 郭天信一见是高强情知他年纪虽轻圣眷却隆当下不敢造次稽道:高相公请了。贫道也不曾窥得道法门径焉敢妄言只是这位清一真人所言太过无稽故而争执。倒叫高相公见笑了。他说的客气其实乃是用言语逼住了高强。叫他不能护短。 高强自然明白他话里的陷阱把两人之间的口角说成全然是道法之辨他这个俗家人便插不下口去了。可高强是什么人公孙胜这点忽悠的东西有一多半还都是他教的咧便大大咧咧地道:子曰真金不怕火炼道统越辨越明子又曾曰大道为一其化千万既然郭真人对于清一真人的道法有所质疑本相以为不妨开坛论道一辨是非也好教我们这些俗人都听听仙音妙旨如何 郭天信还没说话一旁唐庚笑道:高相公小生唐庚这厢有礼了。适才相公所说子曰听来叫人深省只是小生曾熟治论语并不曾见过这两句这一点小小疑惑还望相公不吝赐教。这厮长相倒不错。笑起来很有些饱学之士地斯文模样。 高强心中冷笑。凭你也来和我叫板我压也压死你了拿手一指:唐生听了世言论语。早有古文今文之别。本相所读者数多矣唐生敢言亦尽观乎况且适才本相只说子曰并未说是至圣先师之言何以唐生只向论语中寻先秦诸子难道都被唐生忘却了吗 几句话说的唐庚面红耳赤当时书籍还是相当昂贵的事物尤其是典籍地版本更多其间真假难辨。以高强的家世和身份。要说读过比他更多的论语版本倒还真是有可能的。后面那一句基本上就是强词夺理了倘若唐庚继续追问是什么子的话高强大可不必回答直接嘲笑他不学无术就可以了。说到底还是用身份压人。 郭天信和张商英打的正热乎眼见唐庚为他出头却遭高强一阵抢白便按捺不住昂然道:高相公所言正是孰是孰非越辨越明贫道愿设下道场与这位清一真人对坐论道再请当今道流名士和诸位馆阁学士前来品评甚或今上也可移驾来论道却不知清一真人可敢来否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高强既然用宰执地身份压倒唐庚这郭天信便索性搬出皇帝来。 哪知高强正要他如此也不管旁边公孙胜已经面如土色。一口应承:如此甚好再过数十日便是明堂落成之时届时必有一场事。这道场便于斯时举行如何 郭天信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这人在徽宗身边受宠多年宰执大臣见了他都得以利相待已是嚣张惯了哪里把这点阵势放在眼里当即慨然答允。郑居中却好接口:如此盛事某亦不能错过何妨就放在某家所领地佑神观内这佑神观也是赵佶常去地道观格局装饰都是一等一的用来办这道场却甚合适。 当下两造议定郭天信和唐庚便即告辞俩人到了外面。唐庚回头狠狠地盯了里面一眼恨恨道:何物高强。欺人太甚 郭天信与他已是同仇敌忾之心却道:唐生休恼那公孙道人本是高强接引到御驾前地待贫道在那道场上好生折辱他一番教他高强在圣驾面前大大失了颜面就便为唐生出了这口恶气。 唐庚先谢了。却道:有劳仙师只是大丈夫恩怨分明待我这几日便向他高强讨些利息来却好这厮必定忙于准备道场与仙师相酹必不料我于此间出手。俩人相视一笑竟去了。 这边高强正忙着安抚公孙胜这位清一真人肚子里有多少货色他自己是最清楚的听说要到御前和这老牌道士郭天信论道公孙胜几乎要吓破苦胆若不是博览会的把守军士看的牢这位清一真人几乎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此际用人之时高强逼得无奈。只得附在公孙胜耳边透了一点底出来:你且放宽心这道人我久已想整治他要你作这道场只是个幌子到时我略施手段教他在官家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得担上莫大的干系到头来平白落你一场富贵一切有我支吾你只放心消受你的富贵罢了 公孙胜见说的果然好又情知违逆不得高强这高衙内翻脸杀人的本事他也是见过了。那宋江和吴用死的何其冤枉想想这二人死不瞑目的样子再想想家中的老娘公孙胜也软了只得权且答应。 高强见搞定了公孙胜又用好言安慰他便要和郑居中去往执事所寻许贯忠商议细节问题。才到了执事所门前里面一阵香风吹出迎面出来一个女子。与高强正走了个对面。 高强便是一怔忙笑道:易安居士。别来无恙这女子却是李清照。 李清照见是高强先也是一怔随即却沉下脸来咬牙道:高相公妾身蒙你大恩原当思有所报答只是你这般相欺妾身虽是女流心中却也有气节断不容折辱 第十八章 折辱这是从何说起高强一头雾水。自从和李清照结识以来。这位才女向来是淡淡从容气质高华从没见过她红脸的模样。此时但见李清照双颊绯红咬牙瞪眼比之平时那副拒人干里之外的神情。倒让人觉得亲近了许多大概这就是那个写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诗句时的李清照吧文弱的外表下面她却从来都不缺少刚烈和坚强的。 高强在这里暗自感叹那边李清照只道他作了亏心事没脸说话望见旁边站着郑居中和一个道士虽然不大认识也料是高强的相识。她却是大户门中出身的女子不会效那泼妇骂街的一看有旁人在又是朝廷大臣便即平息了心气向郑居中和公孙胜二人福了一福待郑居中二人还礼却向高强正色道:高相公妾身深荷重恩不敢恶语相向还望相公诸事自重。否则妾身虽然贫贱孤寒。也不愿受嗟来之食也说罢双手一拢衣袖昂而去。 郑居中本是个风月场里打过滚来的人物虽说现下年纪大了官也作的大了不大象以前那般胡闹不过骨子里依然如故否则也不会和赵佶臭味相投了。此时见了高李二人之间的情形一个是严辞相责一个却默默无语料想此中多半有奸情。即时挑动了他的八卦神经靠上来道:高相公这女子便是易安居士吧何事与相公争执 高强斜了他一眼。心说李清照在二楼开金石斋你是每天到这里交易所应卯地你会不认识她他也不上当随口应付着郑居中掀起门帘进了执事所。 向许贯忠一打听果然蔡颖日前又来了两回。李清照适才进来便是想要托许贯忠向高强递交一封书信。高强接过信来却不去看就手揣在怀里。也不管郑居中一副八卦得不到满足的郁闷神情便商议起如何扳倒张商英之事来。 这交易所的交易记录都掌握在高强这些人手中想要作些手脚简单之极因此三言两语便设下了操盘步骤。单等着郑居中那里打探了备织的消息。张商英何时入市投入多少便可依计施行。只是这事却须快些高强那里给公孙胜和郭天信之间的道场定的期限也就个把月倘若到时间张商英都没入市或者没有抽回资金那可就抓不到他地把柄了。 郑居中却道无妨:高相公你有所不知张天觉之所以要筹钱。便是为了明堂落成的推恩赏赐钱绢。想这明堂费时三年工费却比以往省了一半也不止官家的脾气只是要面子上好看的。如今不但面子有了里子也有了他这一高兴起来势必要大加封赏宗室百官眼见这一笔赏赐就算比不上郊祭大礼也决计不是小数目。去年国用便已见窘迫。不是高相公弄了这博览会出来。朝廷几乎交不了差。饶是如此博览会算是应奉局下面的有司。等如是内库中出了钱粮赏赐户部大大丢了面子今番张天觉若是再不想些办法依旧向高相公这里伸手要钱的话他也就没有多少凭恃了。 高强连连点头郑居中到底是浸淫官场多年的个中厉害看的极准。自己上位如此之快其实最大地政治资本就是理财只要皇帝和朝廷有需要。高衙内反手之间就能弄出钱来这等本事最为本朝士大夫所欠缺因此才使得他能够以这样火箭一般的度升到宰执这一级别。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高强宰执大臣中压力最大的便是既没有近臣背景也不和高强一党的张商英了正是这种危机感促使他一方面与方士郭天信交结。另一方面又想生出一些财路来也显示显示他张中书理财的本领。 既然张商英铁定会在近日入市高强也就放心。嘱咐了许贯忠要与郑居中紧密合作并注意保留一应证据便即携着公孙胜告辞。出得厂来。公孙胜却说要回去翻天书和道藏预备论道之事看来虽然有高强拍着胸脯担保这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老实人还是心里虚临时报佛脚未必有多大用不过对于心理上却多少是个安慰。高强也就随他。 转眼间剩下一个人高强心里早已有了去处当即上马吩咐牙兵都头曹正:带路往丰乐楼去。 此去寻的却是白沉香料知今日李清照这一顿火气白沉香十有知道的最详细也是高强目前唯一可以与之讨论这件事的人选。 到了丰乐楼乐和正在那里忙进忙出。一见后台大老板来到忙出来张罗。高强也不要他跟着问明了白沉香刚刚午睡起来正在后面白楼中调琴。便顾自去了。乐和转脸才想起一件事来赶紧跟着后面撵却已经不见了高强地身影。 高强轻车熟路到了白楼后面拾级而上。楼梯转角处见有两个丫鬟站着说话认得一个是白沉香的侍婢晴儿。另一个却面生的紧心中一动:白沉香房里来地外客 晴儿自然识得高强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袷衽万福也拉着另外那个丫鬟一路。高强摆手免礼迈步就要往上走晴儿赶紧跟着紧道:相公慢些行阁中今日来了女客。待奴婢上去通报了。以免冲撞。 高强应了正要她上去。那上面已经听到了声音白沉香扬声道:哪位相公在下面 高强抬起头喝道:还有哪位相公会如此直闯你这白楼的 楼上啊了一声却明显是两个女子的和声高强今日正为着此人的事情而来的略一寻思便辨了出来:这不是李清照地声音该死该死。乐和坏事竟不知会我李清照本已对我生了嫌隙这会不要当我是那等伦徒恶少追在后面这等下作欲要掉头下楼楼上却已经听见了。此时回头更显得心虚无奈只得给自己壮了壮胆扬声道:既有女客某便在一旁暂歇少时再来。 白沉香嗤笑一声道:衙内莫要装乔既到了这里怎不上来 高强一咧嘴岩心说御用姘头果然气宇不凡如今京城里敢叫我衙内地还敢这么和我说话地女人除了我房里地那几个。也就只有她了吧 几步上了楼梯进了阁中果然见李清照和白沉香对坐。二人捧着茶杯正在说话见高强进来李清照把脸一沉。扭过去不说话。白沉香眼珠转了转立时堆起了笑脸:衙内难得到此为何板着一副面孔。好生吓人遮莫是哪里又闹了水患兵灾 高强懒得理她径自向李清照唱个喏正色道:李易安。我敬你才学品性自来仰慕。虽然曾数度援手。也只是机缘巧合。并无他意。这中间或是有些误会。倘若冒犯了李大娘子这厢谢罪了。 李清照闻言。将身子转过来回了半礼板着脸道:相公身系匡家大事妾身这一些儿小小打算相公何必介怀实当不起这礼。言下竟是不受。 高强无法只得向白沉香打眼色白沉香却待拿乔要看高强的洋相。高强这却恼了狠狠反瞪了一眼回去白沉香见高强好似要火这才向李清照道:姐姐既然高相公今日来了巧遇也罢追随也罢当面说个清楚也少了多少烦恼姐姐意下如何 高强翻翻白眼总之今日来地实在太巧说也说不清楚只得任凭她两个误会去了。 李清照听了白沉香地话。意有所动却扯着白沉香在那里说小话叽叽咕咕的高强用足了耳力也只听得断断续续的几句好似李清照觉得不好开口。要白沉香在中间说。 俩人说了一会李清照复又将脸转了过去白沉香便向高强道:衙内日前奴家在官家面前向衙内出言试探便是为了逼衙内表明心迹。以免了我这姐姐心里悬着哎哟忽地跳了起来显然是李清照听的急手底下掐了白沉香一道。俩女人靠在一起坐着这时代的仕女衣服又多是宽襟大袖这等袖里乾坤的功力就算赶不上少林七十二绝技那也不是高强能窥见虚实的竟是无从分辨。 白沉香回头和李清照闹了一会。才又回头道:衙内。那日你既在官家面前明言对我李姐姐无意也就罢了。为何又叫你家大娘三番两次前来扰她这等做派却不是大丈夫的所为吧说到这里她回头看了看李清照忽然又回过头来语一下子变得飞快:衙内奴家便是不明白李姐姐哪一点配不上你了给你作妾侍那还辱没了她地人才刚说到这里便一下跳了开去。拿把团扇掩着嘴笑。 李清照一下没捞到。那手在高强面前一晃随即又缩回了袖子中只是从高强这个角度看过去李清照那细长宛如天鹅一般的脖子都已经染红了却不知那芙蓉面上又是何等样的羞人光景 高强肚里叹一口气既然正主儿没法对话只得拿白沉香说事:白行你也须知本衙内早有妻室又对易安居士好生相敬。实不敢令她屈身妾侍之中此言自本心并无半点诳语。至于内子几次来扰却是她一厢情愿。本衙内回去自当警示于她不许她再行这等妄举往后还请李易安仍旧在博览会中研习金石。安心度日博览会便是她的家了。倘有良君子可为易安居士的良配高强愿以婆家礼送居士出门。 白沉香听了。又看看李清照见她还是不肯转过身来便道:衙内虽然名声不大好听京中人都一片声叫做花花太岁奴家却知衙内光明磊落不欺暗室衙内既这般说奴家也就当真了。我的姐姐这可放心了吧听的高强啼笑皆非心说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到了这份上李清照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便即转过头来先谢了高强往日的恩又道了声罪过不该冤枉了高强。其实这也不能说是冤枉。当时的风俗。往往有正室主动为夫婿张罗着纳妾地甚至很多时候男人要纳妾还得看正室的脸色行事因此蔡颖既然不止一次上门劝说李清照便可以视为高强的意愿。 本来话说开了一天云彩都散白沉香当真唯恐天下不乱。眼看高李二人在那里行礼如仪她却在一边唱了起来歌喉自然是动听没话说内容却着实欠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李清照就算再怎么大方。听了这话也支持不住当下匆匆和高强告了罪。扭头就奔下楼去了。高强被白沉香整地正是一肚子火此时旁边没了外人也不用装那绅士风度反手一捞啪地一声在白沉香的后臀上重重来了一记。 高强练武。又是含愤出手。这一下着实不轻。白沉香一蹦五尺远。捂着后臀雪雪呼痛咬着牙红着脸向高强道:衙内你敢欺我奴家禀告官家叫他打你四十大板咬牙那是恼的红脸则是打的这个部位比较羞人。盖恼羞成怒也。 高强鼻子里嗤了一声。这叫做嗤之以鼻:白行。你敢欺我我不但打你还要禀告小乙叫他以后不来理你原来白沉香与燕青一向书信往还彼此交情不同寻常只是碍着皇帝在中间不敢真个。 白沉香一听也就软了横了高强一眼忽道:我说衙内说真格的。我李姐姐这等人才花信年华便守了寡委实可怜衙内既然救了她性命又替她操办了这间金石斋显是深明李姐姐心意的人奴家想来倘若衙内能照顾起李姐姐地下半生岂不是好衙内今日说地绝了奴家看李姐姐虽然是了了一桩心事可未必开怀呢 高强一怔。白沉香是李清照地闺蜜到了李清照这年纪。往日的闺蜜都已经出嫁了能说地上心里话的也只有白沉香这么一个人她既然这般说法想必不是捅风捉影然则李清照果然对自己是有意的 第十九章 当高强向白沉香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白沉香并没有立特回答向着高强脸上注目良久忽地一叹:衙内啊衙内你空自有那些锦绣文章通天手段却对女儿家的心事一些儿也不懂得难怪你在女儿丛中打滚这些年。从没人叫你作风流才子却一片声地喊作花花太岁了 高强一愕脸上当时有些挂不住心说本衙内这花花太岁的名号又不是自己闯出来的再者说了古龙曾经说过若是一个男人自以为能够了解女人的心理他可就大错特错了本衙内难道是那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再问时白沉香却不肯细说了只道:姻缘之事终究逃不过一个缘字衙内若要问李姐姐的心时倒不如反躬自省问问自家的心意还来得便捷些。 高强点头无语眼下他手上多少大事对李清照实在是理不清头绪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不光是说别人的如果自己的心理没有做好准备还是一样不甜。倒是自家妻子那里可得好生告诫了再这么闹下去可就不成话了。 辞别白沉香。一面策马回往太尉府高强肚里就在犯琢磨:蔡颖这么上心想把李清照给拢进家门来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难道是想要以此来取悦自己巩固她自己的地位可是自己这位妻子一向是她蔡家的孝女贤孙这么刻意讨好自己莫非意味着蔡京已经俯认输。甘愿终老林泉了 倘若当真如此。高强可要谢天谢地。说实话蔡家上下他只怕蔡京一人此老一肚子的诡计众党羽又分布要津门生故旧满朝论起政坛的潜力来他高强再努力二十年也赶不上。若是蔡京不出。就凭蔡攸兄弟几个高强还真没放在眼里。那几位就算捣乱都捣不出大乱子来只消不破坏了他的平辽大计给点甜头他们尝尝又何妨 想了一路。还是不得要领。抬头看已经回到了太尉府忽然灵机一动:现放着历史上徽宗朝的另一个不倒翁不用岂不是守着宝山哭穷他老爹高俅可也不是一般人。 到了书房却见书房外院子里围了一圈人正在那里叫好不迭。有人见高强过来赶紧让开一条路高强看时。却是老爹高俅正在那里踢球。但见这位徽宗钦点为大宋第一高脚的太尉。虽然年已四十身段矫捷不输少年十般踢法轮流施展。运用自如那一个气球便如同有一道无形的线牵系着在周身上下飞舞盘旋从一边人叫好的态度来看这连续颠球时间可不是一般的长了。 想想现代的足球再看看咱们地老祖宗高强不由得羞愧。心说这等脚法只消留下一星半点来咱们现代的兄弟们得少多少委屈多多少快乐啊由此他又现了一个维护大宋不倒的理由。单单是为了这中匡足球事业的展也值得花费如许心力了 高俅脚法娴熟意态悠闲儿子来到身边他自然早已看的分明。当下使个珍珠倒卷帘将球直踢出去。正正从彩门中穿过。又引来一片采声。高强一面叫好。一面上去拿一条丝巾递给老爹擦汗余人自然不敢跟衙内抢着拍太尉的马屁。只能拣那二手马屁一起拍其中也有几个人将马屁拍到马脚上起哄要高衙内也展示一下脚法。岂知这位衙内地脚法连前任的一成都及不上。哪里肯献丑 还是高俅知道儿子的脾气彼此虽是父子这儿子除了每隔三天晨昏定省之外。压根也不照面今日忽然这么有闲来看自己踢球。必定是有事了。便即叫众人都散了领着高强来到书房之中一边擦汗一边道:强儿今日又是何事 自己和蔡颖之间的勾当涉及到梁山的连老爹高俅也不是那么方便知道的高强便略过不提只道:爹爹如今蔡公相虽然是退位了宰执大臣却没有能服众的眼见得还得有一阵动荡。以爹爹看来。蔡公相可有卷土重来之机 对于高强问起这个问题高俅却不觉得意外。去年为了博览会的抽事。两家差点撕破了脸还是后来蔡京因为星变而及时退位。才止息了争斗随着高强上门给蔡京贺寿表面上又恢复了和平。不过老蔡地脾气一好是百好若是有仇起来整死你都不解恨的两家既然有了这层粗糖高俅也不认为蔡京会一笑置之当作什么事都没生过一样。 他敲了敲桌子。点头道:强儿你能如此想法为父便可放心了可见你深知蔡元长的为人。实则此事不难推测蔡元长当日罢相之时御旨给他封了几个职官。你可还记得么 宋朝的官名委实复杂的紧到现在高强都没完全弄明白蔡京当日虽说是罢相可名字前面的头衔职事还是长长一大串他哪里记的清楚此时回想起来依稀记得是以鲁公守东太一宫使还有什么来着 看他抓耳挠腮高俅便道:也难怪你不曾留意你才有几年宦海生涯当日蔡元长去相之时已然为自己留下了后手那便是提举编修哲宗实录了。 旧时皇帝的言行起居都得留下记录叫做起居注起居郎起居舍人都是干这个事的。等到皇帝大行以后便须将这些起居注给编辑起来定成一本书冠以庙号叫做某祖或者某宗实录。这事干系重大涉及到一朝君臣的作为评价问题更关系到今上得登大宝地程序等等秘闻因此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任务惯例要由前朝的宰执大臣来作。不过本朝有些特殊赵佶登基以后这十年党争斗地惨烈无比宰执大臣换了好几拨前后两任宰相章敦和安敦都不得好死而且祸延亲族以至于等到蔡京罢相之后除了他以外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提举编修哲宗实录。再加上蔡京罢相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罪状赵佶也不想一棍子打死他因此仍旧命他提举编修哲宗实录。 此时高俅单单把这件事提出来说。显然是大有深意的。高强隐隐有些明白。却还不是非常透彻高俅见状索性掰开了细说:今上即位之初。年号建中靖国意图是消弭党争。取中之道。只是不过一年便改元崇宁。意即崇尚熙宁以绍述父兄之法为大政方针蔡京正是借此而起一举扳倒了安敦等人而登相位。你再想想哲宗皇帝是何许人也编修他的实录对蔡京又能有什么好处 高强恍然大悟:如今朝廷连年用度窘迫。西北不见息兵又要用兵平辽这理财便越重要起来了因此今上只有抓着富国强兵的熙丰法这一条路可走。蔡公相虽说是去位了他秉政这几年总还说得上国库充盈。倘若过了星变这个风头朝政一旦有了起伏蔡公相趁机将这哲宗实录一上今上就能想起他地好处来大有可能再次令蔡公相辅政了。 不过这又有一个问题。知道蔡京会用什么手段还不行还得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手。这才能有所预备。当高强提出这个问题时。高俅打了个哈欠。拿起一把蜀纸扇子敲了敲他地头道:呆儿这还想不到几时宰执大臣因为理财之事又生了风波那便是蔡公相进呈哲宗实录地时候了。 说到这里。高俅忽地正色道:强儿。你这番可要加倍地小心。烦知我父子这几年地仕途算得上极顺。少说一半都是因为当初为父听了你的话。鼎力支持蔡公相复相成功。以蔡公相的为人若是他能卷土重来。当初有份参他的这些官儿一个都不得好下场。我父子倘若不能早定方略赞襄他复相他日多半也会遭他的嫉恨。可得尽早定下方略才好。 高强点头应了心里却已经在急。高俅不晓得自己儿子和蔡京在梁山暗斗了一番地事情因此说话才这么轻松。高强可就不能这么大大咧咧了。要是蔡京能够复相清算起当初高强不肯为他复相出力这件事。就算明面上碍着赵佶的宠信不能动他暗地里也是大把小鞋给他穿这要是平时也就罢了等到北面的事态起来了。朝廷一举一动都关系到国家兴亡的紧要关头蔡京再报起私仇来那可就难以收拾了。 什么你指望蔡京到时候能顾全大局。捐弃前嫌共赴国难拜托。你说的是蔡京还是王安石和司马光这老家伙历史上每一次登上相位第一件事就是反攻倒算把一个个政敌置之死地而后快典型的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交出来什么时候顾全过大局 既然有此认知。高强也没心情去和妻子蔡颖说项了横竖老蔡翻身之心一天不死这枕边人就一天不会和自己一条心说了也是白费口舌脚在她身上嘴也在她身上哪里说地了只要李清照那里对自己没有误会也就是了。 临走之时。高俅又在那里想抱孙子很是唠叨了几句高强只作不闻。出了门又往别院来。刚一进别院的门就见公孙胜扑上来满脸的焦急神色:相公你可回来了贫道研习天书道法正有多事不解须得相公为贫道解说。 高强正觉得好笑心说天书上那些东西都是我从yy玄幻上看来的没把龙与地下城的玩意弄进去已经很对的起你了还指望我和你解说什么你自己就是学道的找些典籍上的记载重新解释一下能靠的上去就行。郭天信再有本事乍一听说这种yy的理论也得把下巴给吓掉了。 正说了两句高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叫一声不好公孙胜已是惊弓之鸟听见高强叫不好还以为是自己身上有事忙紧着问。 高强回过神来。随口说:不是这事道长且去深研道法。本相有一件紧要公事须得前去料理。当下也不往别院中去了翻身上马又奔博览会来一路在马上这心里就跟开了锅一样:蔡京意图复相虽然没了自己地帮助他也不会死心照着老爹的说法这厮会看准朝廷为了理财之事争执的时机借进呈哲宗实录之机重新上位。而如今张商英要用户部地钞引入市。我这里又想要借机把他给弄下去这不是正好给了蔡京一个绝佳的时机 越想越是惊心倘若真的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施行张商英因为贪墨之事而被参劾宰执就又得面临一场洗牌蔡京借着这个时机呈进哲宗实录。顺顺理成章就能赶上这一拨变动。以他的政治功力几下就能捋顺整个权力架构将大权重新掌握在他手中了。到那个时候本衙内还怎么混 心里着急胯下也是连连催动这匹照夜狮子马本是神骏感受到主人的心意一路奋蹄扬鬃疾驰脚下还晓得趋避退让竟连一个路人都没碰到。等到了博览会已是华灯初上高强把缰绳丢给门子提起衣襟来飞也似地窜上三楼一头冲进执事所抓着许贯忠地手便道:贯忠这件事可当真了不得了 许贯忠正在那里算帐。被高强这一手吓了一跳还道出了什么大事。高强遂屏退左右拉着他到了内室中关起门来将自己地担心说了一遍。 许贯忠听了。也皱起眉头来:似这等说衙内敢是作的差了不该和张中书争竞 高强摇头道:那也不然。我无害他意他有伤我心张天觉徒能大言。并无真才实学你看他上任以来作地这些事。都是一厢情愿的瞎折腾济得甚事如今朝中只我这里理财有道张天觉要从这上头谋取政绩必定得惹到我头上来他就算今日不来交易所中炒卖钞引明日也会说我应奉局的船队侵夺了国家市舶司的收益。会直接伸手从我怀里掏钱。说到底蔡京作宰相好歹和我是一路凡事总有商量这张天觉可是外人咬起本衙内来眼睛都不带眨的。我想办法对付他那也不能说错了。 许贯忠点头道:既然约定已经立下了张中书入市这件事多半也不能避免。不是咱们能阻止的也就只得兵来将挡了。只是这么一来蔡公相势必会借着这个时机进呈哲宗实录以求重新复相。衙内论今日之势一旦蔡公相复相。衙内便将如何 高强摇头叹道:那还用想么梁山这件事我已经把蔡京给得罪的狠了他现下是奈何不得我一旦复相之后大权在握。哪里还能轻轻放过我以他的手段咱们又作了那许多事情要整治我真是再容易不过了。想想自己的钱庄一旦没有了朝廷的庇护正是一块极大极肥硕的红烧肉。蔡京一口吞了下去正是公私两便一面报了私仇一面又补益了国家财政。想着蔡京重掌大权之后可以对自己施展的报复手段高强禁不住后背阵阵凉。 许贯忠皱眉道:蔡京呈进哲宗实录之后。宰执中顶多也只会空出一个中书侍郎的副职来。况且梁士杰见作右相位在中书之上。以蔡京的名望身份。岂能处于其下 高强一怔心说这倒是个办法蔡京要复相。势必要和现任的宰执大臣们生冲突象何执中梁士杰这些人目前占据着左右相的位置哪个肯轻易让出来给蔡京蔡京又是不能居于他们之下的如此说来联合这几人是否就能阻止蔡京的复相之路 第二十章 高强大叫一声从床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吓得身边躺着的师师衣衫也来不及整理。忙拉着高强的手触手一片冰冷惊得连声叫道:衙内。衙内可是着了什么梦魔 高强两眼直过了一会看了看师师忽然好似回魂一般整个人都松了下来长长叹息道:是个梦好在是个梦这时醒过神来才觉得身上尽是冷汗深秋的夜里已经颇为寒冷湿衣服粘在身上极不舒服。 师师自是乖巧忙扬声叫了侍女起来。烧热水给衙内擦身复又回来。拿一块纱巾擦拭着高强脸上的汗关切道:衙内今可安定了适才可吓得奴家不轻 原来适才高强在梦境中见到蔡京回到京师。身后一帮大臣簇拥着。都在上赶着拍他的马屁何执中梁士杰等人都在其中。那蔡京走到自己面前微微冷笑好似意甚不屑高强心惊胆战。抬头看时忽见蔡京头顶现出一行大字道是太师总领三省事。 他当时心中如同被一道闪电劈过霎时惊醒过来这才觉自己遗漏了一件大事。在历史上蔡京重新秉政之后并没有象以往那样封尚书仆射而是搞了一套新官制。上承元丰改制将原有的许多官名都定了新名宰相分别叫做太宰少宰少师等而自己则将原先的虚职太师实化号称太师总领三省事置于所有臣僚包括宰执大臣之上。槽底将大权抓在自己的手中。 之所以会如此惊醒。乃是因为高强之前本是想要拉拢现任地宰执大臣何执中梁士杰等人来抵制蔡京复相。然而如果蔡京玩出这么一手等于是在保留现有权力架构的前提下重新梳理了一番这么一来便不会触及到现任众宰执的切身利益。有谁会和自己一起抵制蔡京唯一有可能坚定反对蔡京的人便是张商英可是按照自己地计划。这厮却是很快就会下台压根就不会撑到蔡京卷土重来的时候了。这一招将高强之前的盘算全部推翻怎由得他不心惊肉跳 此时享受着师师小手的抚摸和擦拭高强的心也渐渐定了下来暗叫一声好险要是自己明天开始就象计算好的那样去联络众宰执大臣一起来抵制蔡京这帮人说不定当面说好。转身就会把自己给卖了。能在宋朝官场中熬到宰相位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见风使舵那是基本功。倘若蔡京暗地里也去联络他们将这个设太师总领三省事的办法说给他们大家划分好以后的权力范围眼看着蔡京复相对自己能有好处谁还会坚定不移地和高强站在一条战壕里 糊涂啊这事明明在史书上大书特书我却视而不见。若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叫我作了这一个梦险些误了大事。高强心下懊恼。说起来这还得怪中国古代的史书语焉不详。凡事多记史实极少详细记录史实产生地前因后果以至于让人明明看过却不明所以。 奇怪了我看的那些里。主角们个个都把蝴蝶效应挂在嘴边。可是真正碰到这历史事件对他有用时。那便照样生不误了莫非这蝴蝶也是看人来扇翅膀的好势利的蝴蝶所谓的蝴蝶效应。乃是一系列因素前后影响的结果其间充满了各种偶然偏偏现在许多人不解其意都说一只蝴蝶在南美扇扇翅膀就会在大洋彼岸掀起一场海啸殊不知倘若真是如此。那全世界一年得生多少次海啸而事实上更多的时候就算这只蝴蝶比平常多扇了几十下翅膀更大的概率也就是掀动几片灰尘而已。尘埃落定之后一切照旧。 牢骚完还得面对现实。蔡京的复出计划经过这一番拼凑之后已经现出了大半面貌而自己现在针对张商英的举措却恰恰给蔡京提供了绝好地机会。原本还想要拉拢政治联盟的不过想到蔡京可能的应对方式之后高强也死了这条心政客可不是军人大难临头没一个会站稳脚跟地那种死脑筋根本就不会活到爬上宰执高位的这一天。 既然如此难道要追悔前约放弃对付张商英的计划。任由这位张中书在自己的地盘上捞一笔走。等于花钱买个平安高强想想大不甘心这不等于是变相的割地求和吗那时蔡京仍旧虎视眈眈张商英却大有可能得寸进尺索性把自己的钱庄啦博览会啦都当成提款机来使唤了合着本衙内辛辛苦苦理财到头来都成了他张天觉地政治资本养虎为患莫此为甚。 他这么想事情不觉便出了神。连师师叫了他两声都没听见。直到一只小手捂到额头上来高强亏猛然醒觉眼前一张娇俏可人地面孔写满了关切和担忧p衙内可是招了什么邪祟这厢已经打了热水来奴家撒些香花侍侯衙内洗了身子且睡明日待请那清一道长前来画符驱邪罢 高强啼笑皆非心说我这是心里有事哪有什么邪祟再说公孙胜就会驱邪了顶多也只会鬼画符罢了不过照这么一说自己如此忧虑倘若不是从小受到无神论教育地话。还真有可能疑心生暗鬼了。 看师师一副关切的模样虽然是不得要领高强心下也自感激忙宽慰了她两句就木捅中热水泡了泡身子复还上床睡去了。搂着师师那并不丰腴却柔软温润地身子高强心中忽地一股斗志涌了出来:蔡京啊蔡京明年政和二年就是阿骨打即位为生女真节度使的时候我可没有时间再陪你慢慢玩了。咱们周旋了这么久也该有个了断了 次日起来上朝。常事说毕后有梁师成出班奏禀说道前年奉旨修建明堂。兢兢业业。不敢稍息今已将落成请御示几时开封。赵佶吩咐将表章拿上来看里面详细列明了预算如何决算如何费工多少。费料多少支钱物各多少向户部关领多少现存多少。一样一样列的分明即便是赵佶这样看惯了丹青水墨地人也是一望即知。见畈堂的费用比之预算还省了不少赵佶龙颜大悦大大夸奖了梁师成一番即时降诏以明堂功授梁师成节度使节钱成为既童贯之后本朝第二位得以建节的内侍。 明堂的修建有内外两提举内则梁师成外则应奉局燕青。梁师成这里封了节度使燕青自然也跟着升进。不过内侍是列在武臣班中地因此可以升节度使。而燕青是上舍及第属于文资这官职加封起来义多一些麻烦再加上燕青现在提举应奉局。又不属于现有的文官升迁体系中因此赵佶想了半天。也只加了燕青五阶文散官。加宝文阁修撰。仍提举应奉局如故。 论功行赏之后赵佶便要去看明堂。当有何执中出班奏称明堂乃是国家祭祀所在。非大礼不得轻启恰好十月冬至节不远可于此时由皇帝亲自于明堂奉祭。就便为明堂启封。群臣纷纷附议赵佶从善如流遂定下冬至日赴明堂献祭。 此事议罢张商英正要开口高强看见晓得他必定是要说这明堂启用的恩赏用度。当即抢先道:陛下明堂克期竣工并省国费甚多诚为不胜之喜。如此大事当降德音于各路曲赦在囚罪犯并推恩赏赐百官宗室。臣今闻明堂建造所关领钱物尚有节余启请便以之放给建造明堂有功之臣并臣所领博览会年来节余二百万贯愿以之献于朝廷俾为使费。 张商英到嘴边的话被高强给堵了回去心中甚恼当即反唇相讥道:高枢密这博览会节余用作恩赏可是又要在京的宗室百官去你那博览会中换什么货钞 这一招乃是高强所创因此张商英乍听博览会一年就拿出二百万贯节余来压根就不相信只道高强又要趁机搭车财。哪知这次高强煮是真金白银的二百万贯拿出来。这一年多中博览会在四京和杭州都设了分会倚仗着其货品物流和营销策略等几方面的优势。以及在去年郊祭中打响的名号博览会所到之处无不大受欢迎那些得了金牌的货物更是供不应求。利润自然也是滚滚而来了。高强现在拿出来的二百万贯不过是其中地一半而已他心里笃定的很别看现在把钱拿了出去这些钱到了下面还不是拿来我这里花掉了这叫做培育市场投资是也。 赵佶一听笑逐颜开却道:卿家真可谓公忠体国也只是朝廷恩赏怎好出自私门。随唤张商英:张卿家可令户部筹措一应恩赏倘有不足内库支取便了。这官家话说的漂亮其实是想自己省钱要知道博览会挂在应奉局下面。原本是从内库领钱出去花的部门被高强搞成了赚钱的口子。这中间的收益自然也是要进内库的眼睁睁看着二百万贯从自己的内库中花出去。赵佶如何不心疼他这一句话就把户部推到了前头虽然说是有不足可从内库支取不过皇帝的口袋作臣子的能不掏还是不掏想方设法都得自己筹足了这笔钱。 张商英见赵佶开了金口也只得应承了肚子里狠狠地把高强骂了一遍心说幸亏老夫早有准备。要借户部地盐钞茶引到你那交易所中赚一笔钱来如今借着明堂恩赏的名义更可放手施为谅你也不敢教我亏钱 哪知高强却正是要逼着他出手才好用计哩 下了朝来到了待漏院大家循例寒暄了一把。高强就要出宫却被梁士杰拉住邀他共乘一车回府高强与他自来交好。当下应了命从人牵着自己的马跟在梁士杰地车后。 自从蔡京罢相后这一年多来梁士杰可谓得意他一面拉拢原先蔡京门下那些大臣以丰羽翼一面借着高强的资源。大力推行将各地官府地资金进出都通过大通钱庄来进行。仅仅这一项在各地解送钱粮的花费上。一年就节省不下百万贯之多。此外流求岛殖民之事也在他的推动下渐次施行。就在今年五月流求巡检司已经建立起来批抵这流求的垦荒民便有五千户加上应奉局之前已经在流求开辟地甘蔗种植园目前流求巡检司治下地居民已经过万户赶上一个中州了。 俩人原本称得上是紧密战友地不过这一年来分头忙碌在一起的时间竟是极少多半也就是上下朝地时候碰到说几句话而已。今日梁士杰拉着高强说话原来是他见如今各处官府俸钱的放都已经实现了帐户制。便想要和高强商议看看这禄米上头还能不能作些花头出来。 高强心说这还不好办梁相公若真要把禄米的放也改了索性将本朝官员的俸禄改作两重一重叫做本色给俸钱如故一重便叫做折色将原应给的禄米布帛刍苹等都折作钱下去叫做折色。如此一来。朝廷也不用征收那许多粮米布帛的赋税。众官员得了俸禄钱也得向街市上去买货自然推动百业兴旺这。这是他搞钱庄这些年得出地一个认识这时代做官真是好。福利到脚连作鞋用的皮和布都有的一切都包下来了这时代的官员们当真是薪水基本不动至于老婆用不用这时代可是允许一夫多妻。而且秦楼楚馆也是合法的 梁士杰听了这法子。先是一喜。随即皱眉道:如此一来朝廷两税如何收法莫非也是将各色物事都折作钱。向百姓征收那岂不是钱荒更甚 高强心说你倒是有些材料的知道如此一来用钱更多对于刚刚有些好转的大宋民间经济流通是一个极大的考验。不过循着这个思路进行下去。那多半就要推到明朝才施行的一条鞭法上去了这玩意算得上有历史先进性不过搞这种大变革的人多半不得好下场一条鞭法害死了明朝一代名臣张居正。清朝摊丁入亩则搞臭了雍正皇帝本衙内看你也不是那种铁肩担道义地名臣说出来怕吓死你 相公明鉴倘若真能如此确是朝廷之福。百姓之福只是此事眼下却急不得非得民间百业兴旺百姓所产之物随时可以在市面上售卖成现钱而官员所需也可以于市面上随手购得。那时再行此法方是水到渠成了。如今么只好依旧这么着罢 梁士杰于施政方面经验比高强丰富的太多。只这么一说他也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利害情知火候不到也就作罢转问道:如今流求巡检司已经建立不过听彼处官司上报当地人都说此地叫做台湾。尤其是先期由应奉局派去那里开辟甘蔗种植园之人俱都这般叫法不知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当然是从本衙内这里来地了高强偷笑摇头道:此事不可得而知只是既然民间这般叫法。所谓约定俗成。愚意不妨就将此岛改称台湾岛流求巡检司便改名台湾巡检司也好。 梁士杰点头称是。道:此乃小节。巡检司奏称此地气候温湿土地丰沃禾稻生长极易。因此一季熟后粮米便不假外求。今以遣人往福建等地购求短生稻种看看能否一年两熟乃至三熟倘能如此诚为大利。 高强懒懒地心说你这还是以粮为纲的老思路殊不知台湾现在地广人稀种那么多粮食出来吃不完又运不出去等着谷贱伤农么幸好从一开始就打好了种甘蔗熬糖的主意否则被你们这些官员一搞只消出现这么一点挫折。登时就会一帮文人跳出来引经据典说这说那主事的官员只要根基不稳顶不住。好好一件事就此夭折也说不定。 相公粮米足食便罢无需种的太多愚意巡检司只需按视地方维护街市清剿盗匪便可至于民愿种米还是甘蔗一概凭其自愿。至于收甘蔗熬糖以及贩卖粮米等事自有我应奉局来往船队为之。 第二十一章 高强这般说法本是想让梁士杰明白对于台湾这块由应奉局开辟的新土他是决计不会轻易放手的。应奉局本来只是一个专门为皇室采买诸般玩物的小机构但是高强拉大旗扯虎皮正是利用了寻常官吏和地方豪强都难以正面对抗这御前应奉的大旗以此来为民间的商业活动提供庇护由此生开去如今的应奉局其实已经成为了一个集采购生产国内国际贸易开矿技术研等等为一体的级托拉斯。 不想他这么一说梁士杰却微微一笑道:贤侄今日我邀你同车共谈其实主旨还是为了你这应奉局之事。实不相瞒自去年博览会以后朝廷各地都有官员上书称应奉局手伸的太长已经闹的州县官连两税都收不齐全商税更是连供养征税的尉监官都不够启请朝廷明确应奉局所承办事项有的更干脆提出要撤掉应奉局以正国法。说着袖中取出一叠札子来高强粗粗一看少说也有三十来封。 他沉住了气接过来翻了翻见大多是东南地方官的上书也有些来自广南和川中四路荆湖也有不少。这几处倒真是应奉局势力展的最厉害的所在就拿江州来说此地本是鱼米之乡民生富庶商旅兴旺等到应奉局介入之后象混江龙李俊这类民间势力就像苍蝇见了血一样一股脑都聚集到应奉局的大旗之下从此就像披上了老虎皮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这种情形多了自然就将原本属于地方官管辖范围的一部分人和经济都给剥离了出来由此导致税赋的下降那也不用说了。高强原也想到会有这类抱怨出现不过这么一下子给梁士杰拿出如许奏折出来视觉上还是极有震撼力的。 他试探地问道:梁世叔这些札子适才梁士杰已经改口叫他贤侄了。摆明了是讲私谊因此高强也就不称呼他的官职。 粱士杰摆手道:多半都是夸大其词而已我都留中不报了想来这其中纵有些不守国家法度之徒多半都是冒充你应奉局的名义行事此种招摇撞骗之辈最是可恨贤侄还须饬令各处严加整治莫要落人口实才好。 高强心里明镜似的。粱士杰虽然和自己在政治上是一条战壕不过他代表的乃是文官集团地利益哪有这么好说话这话其实是有另一种解读方法的:大家都是一家人我当然向着你帮你顶着这些压力也不是问题不过你也不要叫我难作识相点收敛一下就是。 高强便即点头又谢了梁士杰遂道:梁世叔小侄也有一议在此。自今凡有份应奉各州县。均由应奉局依据其应奉物品多少折价酌情补以银钱算是这御前应奉扰民的一点抵偿。世叔以为如何这等于是花钱买平安了高强也明白应奉局终究是属于正常系统之外的机构要是喧宾夺主的话很有可能会畸形展甚或引起社会动荡那就违背了他创办应奉局的初衷了。以这样一种方式将原本应该由官府征收的赋税归还给州县既可以博得地方官的好感同时仍是帮助民间商业和百姓免除了官吏豪强地苛索欺压何乐而不为 粱士杰见高强如此上路。心中大喜道:我早料贤侄心在国家今果然不错似此则州县袖手可获大笔赋税无官吏之费又无刻录之名对朝廷又有了交代一举而三得何其妙哉何其妙哉一面夸奖高强一面从怀中又取出几封札子来。在高强面前一扬道:此乃广州泉州杭州三处市舶司弹劾应奉局船队夹藏私带逃避市舶司博买抽水等事我意贤侄如此公忠体国怎会出此一概批驳了回去贤侄可要看过 高强敬谢不敏心说果然是官字两个口本衙内的船队岂止是夹藏私带根本就是明目张胆地走私欺负的就是这时代海关法不健全几处市舶司弹劾的还是轻了。现在只要朝中摆平了市舶司一年少赚点又有什么打紧再者说了如今市舶司都是归当地知府直接管辖的既然应奉局肯分钱给他们州县官的利益有了保障他也不在乎市舶司受点损失堤内损失堤外补嘛 今日这场暗盘交易说白了就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如果高强不是身居如此要职又和梁士杰之间有密切的关系更有财力和办法去摆平州县官和应奉局之间的利益冲突这一关哪里这么好过高强望梁士杰深深谢过了心里却叹息道:若不是想到蔡京有自封太师总领三省这一招你梁中书原本是我的最佳盟友如今却只能本衙内自己奋斗了可惜呀可惜 梁士杰自然不晓得他肚子里的鬼话又许他应奉局自行组织前往台湾垦殖地移民以及专责收购当地所产蔗糖之权限算是对高强作出地一个补偿。这部分收益是原先财政赋税体系里面所没有的不会触犯到现任官员们的利益也就不会引来官场中地明枪暗箭因此梁士杰拿来给高强作人情大方的紧。 几件事说完马车已经到了梁士杰府门高强告辞下车骑马赶奔博览会寻着许贯忠商议一番后便给杭州燕青写了一封密信。信上几桩事先是将自己今日和梁士杰的车中密议说了一遍要他会同各处钱庄和应奉局派出机构看详应给州县的钱数拟个条例上报。同时告诉燕青此事应当会同石秀办理只因高强从一开始就防着应奉局扩大之后自己也难以控制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的腐化因此一直命石秀分遣人手于各地监察应奉事务。如今这事是要从各地应奉司手上抠出钱来涉及到小团体的利益了不得不防。 第二桩说的是台湾之事。既然已经得到了朝廷的肯他这里便可以放手施为将中原那些游手好闲无地可种之人都吸纳到台湾去垦殖将来若是规模大了。这宝岛上的出产必定能成为应奉局的又一个利润增长点。其实若不是为了缓解大6上已经快要无法承受地人口压力这台湾岛的垦殖事业最好是使用奴隶来完成想想当初美洲大6上棉花种植园地展浸透了多少黑奴的血泪又带来了多么高的利润这等原始积累最为管用只需不是本国人流的血泪高强才懒得管。不过这么一来长久以后又会导致当地移民的去中国化倾向。那高强不就成了的温床一想到自己的名字会和某扁一样臭高强不寒而栗当即息了这念头一心一意组织宋人上岛殖民罢了。 第三桩便是关于蔡京了。既然眼下燕青备受蔡京地赏识不管是蔡京瞎了眼以为可以笼络燕青为他所用还是蔡京有意为之企图利用燕青来误导高强总之现在燕青在蔡京府中出入自由上下皆熟大可趁机用事。而高强给他地任务没有别的。就一条:找到哲宗实录的编修所在这是蔡京借以复相重掌大权的杀手锏。高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惟有迎头痛击。索性利用这件事将蔡京打的彻底不得翻身那才是一劳永逸了。 至于锁定哲宗实录编修所在之后的事那就不需要燕青这种高级人才亲自出手了在石秀手下以时迁为有的是鸡鸣狗盗之徒。因此高强向身在梁山辅佐张叔夜打理梁山军诸事务的石秀也写了一封密信命他即刻招集各类专门人才赶赴杭州听从燕青调遣。这信中还特别写明要他前往东平府。将那圣手书生萧让给带上借用他能模仿各种名人书法的能力这件事正好用得着。 这信写完高强拿起来看过了提笔又加了一条:东平府中有个叫做金大坚的善刻玉石印鉴也教一并带去。这俩人是搭子缺一不可这次有燕青看着。小乙是个精细人远胜吴用这种半吊子军师想来不会出现象水浒传中用错印鉴地那种低级乌龙。至于这俩人本是良民石秀要怎么说动他们那就不是高强操心地事了拼命三郎纵横江湖若是这点小事都搞不定要他何用 第二天下了朝刚出了宫门迎面朱武就迎上来附在高强耳边道:衙内许总管传了消息来说道唐庚已经入市了 高强精神一振原本他昨日出言激使张商英就是想逼他早点出手入市好捉他的马脚张天觉果然上道这么快就上钩了。话说回来其实高强在现代时也常爱看什么创世纪大时代一类的片子对其中运筹帷幄决胜股市地主角们颇为向往那种一秒钟几十万上下的刺激感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如今自己也可以参与其中而且是正牌男一号岂可不赴现场观战 当即快马来到博览会装模作样转了一圈不一会就到了三楼交易所。他是这交易所的最大股东自然也有象何执中郑居中他们一样的贵宾房只是衙内一向事忙也不指望从这里捞钱因此这房子多半时间都空着偶尔许贯忠会开了来看看现场。 今日衙内有兴前来看交易所排场先得摆足了。只见左边是绝代美少女李师师右边有博览会执事许贯忠左手捧了一杯香浓的大理二十年陈普洱茶右手持一柄当代名人苏轼题字的蜀纸扇子门外站着两个专门服侍贵宾的黄马甲负责来回传递买卖消息。 架势摆足高强探头下望只见一片沸腾众马甲们忙的人仰马翻扯着嗓子在那里象比试嗓门一样地叫隔了老远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那黑板上地数字每隔一会就会变动这几个经过高强特别简化的阿拉伯数字好似是有魔力一般牵动着全场所有人的视线和心情每一变动间辄喜辄忧或叹或跃不一而足。高强看了一会心中大为满足心说这地方果然有意思难怪郑居中连妇人泥浆摔角都懒得去看整天泡在这里。 一面看热闹一面听身旁的许贯忠低声介绍。如今这交易所经过一年多的展已经有了上百家会员单位由此生开去开户数已经达到万户以上。这交易所不像现代的股市现代资讯达老百姓的财富型资产日益增长使得庄家与散户的博弈成为股市的主旋律。 这时还只是初级地交易所其实更体现了资源流通和配置的功能有资格进场交易的基本上都是原先在钞引金银粮米绢帛等各个行业具有相当地位的商户例如当今左相帝师何执中其家中便是经营金银铺子的级富豪据估算有家产数千万贯称得上敌国之富;再如现今赋闲的前枢密使郑居中也是以倒卖各种钞引起家资产也不亚于何执中。 当这些豪商巨贾进入交易所之后很快就现了这种集中交易的办法极其方便不仅可以得到一个较为公开的资源价格更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实现资源的流动。比如金银交易这方面所谓的太平盛世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奢侈品的生产大展藏金用金的消费需求日益高涨也带动了中原金银价格的飞上升。而且在高强将海外获得的金银以各种方式投入市场之后虽然起到了一定平抑物价的作用但是货源的丰富也反过来刺激了市场的进一步展这黄金白银的买卖正是方兴未艾。当交易所建立之后即时吸引了大宋各地金银铺子的注意力他们立刻就现了从这里可以用最公平的价格买到金银同时也可以将手中囤积的金银及时变现再加上许贯忠有计划地一步一步将高强手中的金银抛出以影响市场价格这中间上演了无数悲喜剧。 再比如郑居中经营的项目之一盐钞他是以低价收购朝廷在边境上向商人放的盐钞而后高价卖给那些在京城卖了货物需要倒手买盐的商人从中牟利。在钱引行之前盐钞更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纸币的作用并不实际加入到食盐的买卖中去而作为流通领域的一般等价物。因此在钱引行之后郑居中的盐钞生意便不如以往那么好作了好在新兴起的钱引生意一样大有赚头况且倚仗着与高强之间的关系他还可以借着与大通钱庄信息沟通的优势比常人更多赚一些是以郑居中才会和高强走的这么紧密。 以这种姿态进入交易所郑居中当仁不让地成为交易所钞引项目上的大锷每每只一换手便会引钞引价格的大幅上下如果不是高强事先就定下了涨跌停板和当天不许买卖的规则这厮早已搅得天下大乱了。当然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能进这交易所的基本上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郑居中在这里就没有了身份上的优势再说大鳄自己也是交易所的新手两下博弈之间郑居中也时常吃瘪。 而今日唐庚就是以盐钞和茶引入市据许贯忠讲此人今日一开市便抛售了十万引盐钞。大宋的盐法如今是以三百斤为一席每席一引因此十万引盐钞就是三千万斤盐按照官盐的价格要买这么多盐的话就得花费过三百万贯之巨按照时下盐钞的价格这一笔交易就有六十多万贯的交易额。 如此数目当可令这时代的绝大多数官民包括皇帝赵佶在内都目瞪口呆高衙内却只是伸了个懒腰摇头道:才这么点莫非张中书有意给我这交易所多交些印花钱 第二十二章 令高强失望的是除了开市时抛售了这一笔以外唐庚就再也没有出手一整天就在那里东逛西逛好象一个事不关己的闲人。 看来张中书倒颇为谨慎知道自己输不起只能先试试水深水浅。晚间当同样失望的郑居中和高强许贯忠碰头之后许贯忠如是说。 高强皱起眉头万一张商英不上当捞了这一笔就走人那本衙内岂不是白白忙活一场郑居中却觉得他大可不必存这担忧如今朝廷的帐册还是分门别类记录的若是左藏库里平白少了这许多盐钞就算现钱帐目上多出几倍价值的钱来相关责任人还是一样要吃官司。是以今日唐庚抛售了一笔盐钞之后应该是等着看什么时候钞价会跌下去跌到什么价位他才好重新吃进以便平衡帐目。 高强点头忽地又想到另外一个可能:郑资政这唐庚会不会从市面上收购盐钞来填补空额我大宋钞引买卖自由可不是咱们交易所这一个地方才能买进盐钞吧 郑居中拍着胸脯担保:高相公只管放心郑某就是作这钞引买卖起家的若是叫张天觉从这条道上赚了钱去那我大可直接洗手不干回家耕田去了不瞒高相公这些日子以来我已经放出风去说钞引价要往上涨料知各家大户得了这个风声都会将手中的钞引捂的牢牢市面上没有多少钞引流通那唐庚待上何处去收不过此事却还须高相公相助一臂之力。 高强大讶说道你我同仇敌忾怎说到相助这等外场话来请讲当面。 郑居中便说了出来原来是要高强放风说钱引从行到现在已经经过三年整按照惯例必须进行回收换届。也就是收回旧钱引行新钱引。这个规矩是从四川交子就开始了交子三年一届到期就收回放新交子。这就类似于后世的人民币每隔一段时间就得重新行新版一方面是可以回收已经破损坏旧的旧币另一方面也可以改善流通中的纸币质量须知假币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禁不绝的行新版钱币便可以增加制假者的成本提高纸币的购买力。 高强听了郑居中这建议连连点头大加赞赏不光是为了他这建议确实是自己没有考虑周全而又是切实可行的更因为在目前地局势下散播这个消息的确能够有效增加市场对于盐钞价涨的预期。 前面说过在宋朝。盐钞茶引实际上承担了部分货币职能。长期存在于流通领域之中。如今朝廷行钱引成功盐钞茶引的这部分货币职能就被限制了限制的程度取决于钱引流通范围的大小。以及信用建立的程度毕竟钱引行至今也不过三年多对于很多地方的百姓和商贾来说还是用了上百年地盐钞茶引比较看的惯些。当初神宗时提出要行全国通用的纸币王安石反对的理由便是终妨盐钞就是预见到了两者在货币领域相互排斥的这种情况。 倘若大通钱庄放出了行新钱引的风声由于市场对于钱引的信心不足极有可能设法收购盐钞和茶引以保证自己的资产不会因为新一届钱引行所可能产生的币值变动而贬值。如此一来不费吹灰之力。这盐钞价格必定会有所上升哪怕只上升几分也足以令唐庚无法向市面上去收购盐钞来填平帐目。同样作为目前市场交易的集中平台交易所里地盐钞价格也势必随之攀升。 只是这办法虽好却不是随便用地因为钱引换届这么大的事必定要经过朝廷的同意。到时候张商英只需随便找个理由拖上一段时间便足以扭转局面了。因此三人商议之后认为这个消息不妨先在外面放风朝堂上却不忙提出如此一来张商英不得要领就只能在交易所中投入更多地资金。而到了这个时候盐钞价格日益攀升势必导致张商英无法按期回收足够的盐钞平帐。 到了那个时候高相公便可向朝廷正式奏请钱引换届并提出优惠条件以保证新钱引之价不致下跌。这么一来市面上便会重新行用钱引盐钞价自然下跌张天觉当然须得大笔回收盐钞这么一进一出之间势必难以算得那么清楚等到尘埃落定之时他是赔是赚赚多赚少还不都在咱们手里郑居中说罢大笑。 高强看了看他心里也很是钦佩这才炒了几天啊郑大资政居然已经懂得放消息来操纵市场了而且这消息放的颇有水平利好出尽是利空啊先虚后实深得操盘之要领。看来郑资政倘若反穿越回去就凭这脑袋瓜搞搞证券投资顾问大概也饿不死他没准还能混了金领啥的。 送走了郑居中高强也要回别院去睡许贯忠却一把拉住低声道:衙内咱们这些手法其实有一节并非掌握在咱们手中因此难免有差。 高强忙问端详许贯忠道:这盐钞乃是出自朝廷印多印少那可不是在咱们手里握着的。倘若张天觉逼急了眼见不能按时平帐他索性作了假帐但求糊弄过去一时慢慢从市面上收了盐钞来抵帐也可从各处州县和转运司调了盐钞来平帐也可总之若是他手里握着钱只需不必急于一时便大有回旋余地。 高强大皱眉头心说张商英身为中书侍郎这些事情都是他职权范围内地倘若有心弄鬼只求糊弄三五个月的话还真没办法治他。便道:如此说来咱们只能先让他亏钱而后再赚方是正道 许贯忠点头:衙内说的是如今朝廷的大笔金钱调度都是经过咱们大通钱庄来进行的张天觉若想从别处官衙挪借银钱来平帐须瞒不过咱们自然没那么方便。只今须得叫他亏了钱无法可想势穷之时。方好用计。 说是这么说。可是现在唐庚只抛不吸要他亏钱谈何容易许贯忠笑道:倘若这唐庚如此谨慎轻易捉他不着。只是听衙内说当日两下口角这唐庚吃了衙内好一顿排头此种人自视清高被衙内如此抢白。心中定然气恼他来这交易所。一是受了张中书地嘱托只怕也要给衙内一些厉害瞧瞧。现下他手中有了六十万贯咱们就设个局让他把这六十万贯给亏了如何 第二天开市钞引价波澜不惊金价却一路上扬博览会上几家应奉局所属的金铺都在那里喊货源不足。大笔大笔的单子砸下去收金。高强的应奉局本来是金银的供给大户。他这么一闹腾登时人心惶惶要知道大宋并非金银大国。每年官府岁课黄金不过一万两不到一点。总产金量也就是十万两上下。若是高强这里都断了货哪里还能调出大笔地金子来眼见金价高企众人买涨不买跌。一窝蜂地也都去收黄金就算收不到把金价炒上去对他们也没坏处。 高强有事没事也来转转望着蹭蹭往上跳的金价一脸焦急地模样。多少人都看在眼里唐庚岂有不知之理这厮也真耐的住性子熬了两天没出手直到三天后才又抛出了一笔盐钞随即转身挂上一笔小单买金。第二天又卖了出去小有获利。 如此拉锯几日盐钞价格一路小跌。金价却直线上涨唐庚心里更定终于这一日一举抛出了三十万引盐钞然后将一半多地资金都压在黄金上面。这一笔单子挂出来整个交易所都是一阵小小骚动金额竟达一百五十万贯之巨 就是现在许贯忠拍案而起吩咐手下连续抛售黄金。打压金价鉴于优先满足大笔交易的原则这一批黄金几乎全数被唐庚收了去。倘若只是如此当然还不足以打击他许贯忠随即又以较低价格抛售更大的一笔黄金其金额几乎将当天所有的买单一网打尽这一天交易所地黄金交易额创造了历史记录足足有二十万两黄金一夜易手。 能够调动如此大额黄金饶是高强这几年一直大横财也从日本攫取了巨额的金银他仍旧是动用了大通的储备黄金才能办到舍此之外放眼大宋朝上下估计也就是赵佶的内藏库有如许多地金银了这还是拜了宋朝一直施行地金银榷买制以及金银尽输内藏库的政策所致。而户部就算能有等值的钱物单单黄金却也拿不出这么多来。 出现如此大的抛售众人一片哗然才知道之前都是上了当原来应奉局是有意炒高金价。这当儿眼看金价要一泻千里杀跌之风随即大盛之前所收购的黄金纷纷被抛售出来金价瞬间被砸到跌停唐庚就算想要重新抛出他手中地黄金也在所不能。 单这一天唐庚就被套了一百五十万贯地黄金其后几天金价仍旧是一路下挫让他欲售而不能五天之后等到金价重新企稳算起来此人已经在黄金上亏了三十万贯之多更重要的是他手头的资金都被黄金套牢无法去收购盐钞来弥补亏空虽然眼下地钞价正如唐庚所愿不紧不慢地往下跌着倘若能够吃进的话不光能平帐还能大有斩获。 这日晚间三人又再度碰头说起这招声东击西在金市上将唐庚一举套牢三人都是椅掌大笑。郑居中一面笑一面赞道:毕竟是理财圣手出手果然不凡要他赚就赚要他套便套这类术语都是高强所创因此与现代的常用语并无二致。 高强笑道:哪里是我的功劳都是许员外思虑周详突出奇兵才有此功。许贯忠补官员外郎因此高强叫他许员外。如今鱼儿已经上钩员外计可 许贯忠笑道:衙内忒也过谦了这交易所若不是衙内手创谁能有此手笔只今张中书焦头烂额盐钞卖出许多手里却攥着大笔黄金不能平帐其势已穷矣以小人之见如今咱们便该放出风来说道钱引将要换届将钞价推高。同时将手头的资金入市开始收购黄金。此时张中书别无选择只能将户部所有的盐钞尽数放出图利一面算计着金价涨到什么程度才能平帐到那时节便须将黄金抛售以便吸纳盐钞平帐了。 郑居中接口道:等到他吸纳盐钞时我便命人私下联络唐庚将大笔盐钞卖于他总教他小有几万贯入帐便罢。这一切落定。咱们便可将帐目整理出来治他唐庚一个擅用国家财物中饱私囊的罪名。张中书门下客如此清誉必定大受影响倘若再教官家知道他交结方士郭天信之状张中书便不久长矣要知道张商英一向自我标榜的就是严正刚直推行的政策也是以裁冗官去华侈省国用为原则如今这么一盆污水泼上去他的形象立时大打折扣施政时也就名不正而言不顺。一个有份贪污地官儿。怎么还能要求全国上下厉行节俭莫非将节俭下来的钱财都送入你张中书的私囊之中么 这计划狠就狠在教张商英只能吃个哑巴亏。大罪没有自然无碍国法也就不能在事后向高强耍横逼迫他把赚了国家的钱给吐出来。而他名声受损却会直接影响到仕途的前程这便是儒学统治下政治规则的奥秘所在了。 其后事态一如几人所料到了这个地步张商英和唐庚都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按着高强的指挥棒一步一步进行到了冬至节前几天。唐庚手中的黄金好不容易抛尽钞价却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更胜他入市之初倘若以这个价格回购盐钞少说也要亏上十来万贯。 此时郑居中地一个商户便出场私下向唐庚提出以优价出售大批盐钞。此人地身份乃是郑居中精心安排的一向与户部有钞引上的来往用的理由又很具有信服力根据内部消息。大通钱庄的新钱引换届政策已经制定完毕官民无需主动前往钱庄换新钱引新旧钱引一体通用只是从今日起钱庄方面将会以新钱引对外放。这一政策无疑会使得人们不再急于抛出自己手中的钱引盐钞价格将随之下跌他眼见钱引越来越通行这盐钞生意越难作索性一笔将手上的盐钞都抛了改作其他生意去。 唐庚身为中书门客高强向朝廷提出的这个政策他自然也知道了眼见此人言之凿凿这桩交易又是正中他下怀的就算怀疑是陷阱这个时候也只能向下跳了。这么大的交易当然不可能用现金而钱庄现在连大笔地钱引都不往外为地是等待换届。因此唐庚只能请求钱庄开出钱票来进行转帐就此留下了资金转移的记录。 这个记录再加上他在交易所进行盐钞和黄金买卖的记录统统被整理起来加上张商英联结郭天信地种种证据形成黑材料由高强交给张随云请他转交现任御史中丞其族叔张克公。 十月冬至前两日张克公上章弹劾张商英列出十条罪状大体就是擅自动用户部财物与民交易中饱私囊;同时因应其门下客唐庚等人交结方士郭天信失人臣本分。 众所周知张商英笃信佛教如今他却去和道士交结自然不会是因为对于道家学说的向往了更何况郭天信这样身份敏感的人赵佶览表大怒面斥张商英当即将其事下宰执论议。有道是墙倒众人推次日群臣便奏请念及张商英于国有功亦未有大罪当令去相以观文殿大学士出知西京河南府。当时人有言:当日星变去了蔡元长而后倒了赵大观蔡元长复相;而今又是星变倒了张大观且看蔡元长如何 十月冬至赵佶与群臣大会明堂献祭一切礼数都是由礼制局参照周礼而制定格外隆重庄严赵佶一样一样行礼如仪尽管累的腰酸背痛却是兴致勃勃须知这礼制乃是彰显他治下太平盛世的重要标准如何能不尽心尽力 好容易一天下来总算礼毕归程之上忽然有枢密直学士蔡攸上奏说道其父蔡京奉旨编修哲宗实录毕请因明堂致祭之时进呈。 第二十三章 张商英斥逐郭天信亦遭贬斥不过是区区两日之前的事蔡京进呈哲宗实录来得这般巧法高强料来必定不是临时起意杭州和汴梁相距如此之远信鸽传送也不是一两日就能往还的此必是蔡京早已做好了复出的全盘计划一旦觉朝中出现机会就由蔡攸立刻上奏。要知道蔡京奉旨出京远居不是随便可以回京的即便是进呈哲宗实录这样的喜事也须请了圣旨准许方可有这段时间足够他和蔡攸之间传递消息具体制定方略了。 赵佶闻知此事当即大喜说道蔡卿家人虽远出奉事尤谨这么短的时间就将任务完成实堪嘉奖当即下诏许蔡京回京进呈哲宗实录。那蔡攸乃是作戏高手假惺惺地说其父因罪远谪自知其罪难赎纵然奉旨编订哲宗实录也只是想因朝中大臣进呈给官家不敢奢望返回京城。 赵佶闻言更喜蔡京贬谪乃是他亲自下诏罪名也是他钦定的如今前罪也没推翻倘若轻易就把蔡京又给招回来皇帝的面子望哪放蔡京这般做派正是给足了皇帝的面子。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你好我也好赵佶也懂得投桃报李而且他这李报的还颇为风雅只见官家从腰间解下玉环一枚交付身边阁门使者命他连同招还蔡京的圣旨一起带去交给蔡京。环者还也皇帝叫你回来你就别再把以前的事情放在心上了吧 蔡攸也是饱学之士自然懂得其中内涵作呜咽不胜状感激涕零状他乃是赵佶在潜邸时已经结识的旧臣一向也颇爱护如今见他这般感怀。心下也自恻然亲手扶起好生慰藉了几句。 御驾起行蔡攸闪在道旁恭送忽然见到宰执大臣经过堕后一人便是自己的好女婿高强冷笑一声忽然靠上去道:贤婿家严在杭州时。多承你命手下多方照拂命我知会你一声你这片孝心他老人家一概记下了自当有所报答。 大庭广众地高强就算情知这话皮里阳秋夹枪带棒也不好回他只含混着应了脚下加快跟着大队便去。蔡攸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又是一声冷笑。自回府去了。 这几人一番做作旁边多少双眼睛看到了虽然表面上只是蔡京请求进呈哲宗实录这么一件小事。但场中个个都是全副披挂的官场斗士哪里不晓得内中玄机再结合张商英刚刚罢相中书位置虚悬这么个形势人人都嗅到了那种山雨欲来天时将变的味道一个个暗地里都开始打起自己的小算盘。 当晚高强依旧到博览会去和许贯忠说些生意却见郑居中早在那里等着扯着便道:高相公蔡元长今番要回京我死无葬身之地矣 高强暗笑。心说你这几年一直和蔡京作对蔡京这次罢相你也有份出力老蔡的耳目灵光地很岂有不知之理等他回来多半饶不了你。面上却笑道:郑资政说的哪里话来蔡公相为政持平从来不报私仇的岂会挟私报复况且郑资政是国舅之尊自有当今皇后郑娘娘护持又兼身为故王歧公之婿。士林中深有人望自身又立的正何出不祥之言 所谓故王歧公指的是郑居中的老丈人已经故去多年的王佳。此人乃是元丰朝时的宰相为政无所建明但知希求上意上朝时进事口称取圣旨;上言可否已毕他便称领圣旨退朝将政事回复言事者就说已得圣旨也。以此为口头禅因此当时人称他为三旨相公。他早在元丰末年就已经死去免了朝代更替之苦福气是不小地不过高强之所以对此人记得甚牢一多半还是佩服他家的女人厉害女儿嫁了郑居中也是个与徽宗朝相始终的强人孙女更不用说嫁的乃是千古大汉奸秦桧更因为东窗定计杀岳飞而赢得了西湖边一尊铜像的地位。郑居中现在的地位和他的岳父家势力其实也有莫大关系。 此时才政和元年秦桧要到政和五年才中进士郑居中自然不晓得自己会有这么一个大出息的亲戚听高强意存戏谑帏然不悦道:高相公如何相戏当初借着星变令蔡元长罢相郑某可是一切都照着你的吩咐来办如今你已经被人称作相公郑某却落得投闲置散一冷一热高相公不来安抚我却把言语来相戏是何道理 高强见郑居中变了脸赶紧好言相劝郑居中原也不是耍脾气的人便即作罢道:适才如高相公所言蔡元长纵然复相仗着官家对郑某地信重他也不能将我如何说不定还要想法笼络于我。只是费尽气力扳倒了张天觉却被蔡元长走来拣了现成地便宜叫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他与蔡京自从崇宁五年蔡京复相之后不能按照承诺举荐他为枢密使开始就一直讴气明争暗斗不休从前的盟友张康国被蔡京毒死之后这人唇亡齿寒更是与蔡京不能两立。 高强自然知道他心意故意道:只是如今圣旨已出蔡公相回京已成定局你我还得早谋去就才是。小侄这里好办毕竟都是自家人蔡公相也不会如何为难我只是却要为郑资政道一声可惜今番宰臣之望又成空话。 郑居中闻言懊丧无比。他自蔡京罢相之后便一直在设法讨好赵佶想要进入宰执不想郑皇后正位中宫却连累他也不能作宰执反而连枢密使都给丢了。原本仗着他和赵佶地亲密关系只等郑皇后在宫中站稳了脚跟他这外戚也未必不能再进入宰执是以这人对于扳倒张商英才如此热衷试想纵然赵佶有意用他宰执位子个个都站着人他又哪来的机会终不成要赵佶无缘无故踢掉哪个大臣换他上来。 眼见火候已到高强也不再兜圈子正色道:不瞒郑资政说有道是天心难测。以小侄看来蔡公相纵然回京要想再次辅政也在未知之数郑资政未可妄自菲薄总之一切都在圣心裁夺。 郑居中一怔他不是笨蛋去年年初高家和蔡家的关系一度紧张。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如今高强居然对蔡京复相抱着这样的态度看来这其中大有文章。他也是人老成精这种内幕和他关系不大也犯不着打听只诈作不知细细看了看高强点头道:高相公非常人言必有中郑某便睁大了眼睛看着罢了。 送走了郑居中高强转身进屋。迎面许贯忠对他摇头笑道:衙内。如今你待人接物可不是吴下阿蒙了适才对郑资政这几下火候恰到好处想来倘若出现了斥逐蔡公相的时机。这郑资政不须与衙内通同也可自行判断去就了。 听到这夸奖的言语高强却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你当我想这样么我也想三言两语便说得郑居中何执中等人都俯听命甘愿以我马是瞻一脚把蔡元长踢到儋崖去终老才好。可是不行啊这些厮鸟们一个比一个不要面皮当面说好的话转脸就能吃掉我又如何能信得过他们相形之下我平梁山之时。那些江湖汉子被我捏住了把柄倒是说反宋江就反宋江半点都不犹豫比起这些朝廷大臣来相去何止道里。 许贯忠也点头道:正是古人云仗义每多屠狗辈草莽中原多忠义之士庙堂上尽有无耻之人盖身在其中。不得不然尔如衙内也是性情中人又何尝本性如此 高强摇了摇头颇有些自怜之意心说我本佳人奈何作贼只是想想杭州还有一个大包死这眼见就要杀将过来了自己倘若不打起精神来应付难道还指望失败了读盘重来 翌日朝堂上梁士杰便和高强合奏说道应奉局各处催责百姓造作应奉之物扰动州县不少今愿按照各州县所出应奉物多少依数补还州县以济其麋给。章上赵佶亦喜亦惊喜者自从蔡京改革盐法之后将原本属于州县的盐利全都收归中央朝廷导致州县财政日困很多州县只能靠挪用常平广惠仓的钱粮或者预借赋税过日子。 还有地便索性明着欺负百姓比如青苗法原本是官府向百姓放贷百姓夏秋两季还贷现在既然州县没钱这青苗钱也就不会放贷出去了但是慢着这债券还是麻烦你老百姓给签下来到了夏天秋天官府照样来收钱本钱利息一样都不能少少了就叫你吃官司这是一种还有就是大宋征收绢帛原本是采取和预买政策也就是在春上付给蚕农钱物预定其产出地绢帛这制度其实也就和买办经济一个意思。无奈政府作生意总是会这政策渐渐就成了直接征收绢帛有的地方是克扣预买绢的钱有的则改成打白条还有的干脆白条都不打直接派人动手抢国家的暴力职能于焉暴露无遗。 这种种下来老百姓自然是对朝廷破口大骂赵佶虽然居于深宫又喜好玩乐不过宋朝的制度还是很健全民间地声音自有皇城司会随时报告给皇帝因此他也不是一无所知。就拿应奉局来说虽然高强和燕青对手下管的很严但扰民之事还是少不了比如象李俊张顺这些人他们一旦得势之后难道指望他们对自己地官府同僚下手为百姓撑腰更多的还是反过头来欺压百姓毕竟柿子还是软的好捏啊高强所能作的也只是将他们来自应奉局的特殊地位尽力限制在商业领域而已好比每年给他们定下相当的营业额又教给他们正当作生意赚钱的办法那就好的多了有些时候这种黑社会地秩序其实比官方地统治更为稳定和高效。 应奉局是给赵佶享乐的机构直接受益者赵佶自然不希望这个机构受到别人的攻击因此就算听到了这些不好地声音他也权当不存在。只是当作不存在和广受赞誉之间还是有所区别的倘若应奉局真能补贴州县安抚下面的臣僚官员那好名声还是归于皇帝的毕竟是御前应奉么 这是喜赵佶所惊者原本应奉局他是准备从内库里掏出钱去的结果高强搞起来以后除了开头花了几万贯以后就再也没向内库伸手要过一文相反这应奉之物花样翻新种类数量都是一年几个跟头往上翻。就这样已经是出乎赵佶的预料之外了现在高强居然说还有钱来补贴州县 高卿家应奉局所须钱粮倘有不足便向内库需索便可州县理财自有宰执与有司高卿家无需勉强。赵佶一转念便知道高强多半是受到了州县的压力想要安抚他们不过这天下州县甚多就算每个州县只象征性地给一些加起来也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了倘若应奉局负担不起还不是要向他这里伸手要钱赵佶这话其实也是有潜台词的他是提醒高强你现在应奉局办的很好只要我能满意下面地州县能把你如何这些事交给宰执大臣去操心就好了。 哪知高强一力应承仰赖国泰民安应奉局连年颇有节余以之返回州县也是体现出官家体恤臣下之意不但不会向内库伸手要一分钱而且保证应奉如故。说到后来有一句话最是打动赵佶:臣等职责应奉奔走下僚倘若办事不力令臣民不解归怨于上而自受官家俸禄如此岂是为臣子之道 赵佶龙颜大悦连赞高强果然是股脑之臣上报皇恩下安黎庶说的高强犹如桃园三结义一般伟大。至于应奉局到底从哪里变出这么多钱来赵佶其实也曾经向高强垂询过只是没等高强说几句话一堆从没听过的经济名词已经将惯于研习丹青书法的皇帝给搅的头昏脑胀当即罢听身为皇帝他也很安之若素反正这些事都有高强这样的臣子去操心他只需要知道高强很会理财随手就能变出钱来那就够了。 既然有高强这么拍胸脯的担保赵佶便点头允可告诫梁士杰说应奉局毕竟是御前应奉不是州县有司切不可将州县官唐不足都加到应奉局头上只是看详各处扰民情状酌情给些抵偿罢了。梁士杰自然明白要不这件事他得和高强商量就算他是右相之尊手握朝廷大权这御前应奉局也是天子家人不是他能随便动的万一逼得高强急了他只需要说一句州县有意抗拒应奉对君父不忠或者向内库报一个天文数字的费用出来伸手索要那就轮到他和手下地那些文官头痛了。同时鉴于张商英罢去中书乏人当以尚书右仆射梁士杰权兼领中书事。 就这么着一道对当时政局看似影响不大却一举奠定了应奉局的地位的诏书就此出。当应奉局的收入关系到各地州县的财政之后其地位随即生了巨大变化各地州县从阳奉阴违一变而为逢迎不及。此种嘴脸高强也甚是熟悉后世那些地方官员招商引资的时候不都是这副嘴脸要政策给政策要地给地要人给人对于当地经济的影响谁会放在心上做官的政绩先是第一位的 有了这道诏书高强的应奉局就立于不败之地说白了就算赵佶明天就驾崩这应奉局也还是会继续存在下去因为它已经成功地在大宋朝的各个层面都扎下了庞大的根基。 旬月之后在杭州的燕青接到使者传讯说道蔡京有请。 第二十四章 燕青这些日子来在蔡府上下进出自如至乎与蔡京之间诗书酬答唱和几乎被蔡京当作忘年交一般合府上下都叫他作十一郎当作蔡京的子侄辈一般看待。 今日得了这信燕青算算日子大约汴梁宣召蔡京入京的圣旨也该到了。他当即命人将时迁找了来问道:衙内命我探明哲宗实录所在以便行事如今可有成算了 时迁自从跟了高强一直在石秀手下办事借着他鸡鸣狗盗的功夫多次大显身手如今也已窜名军籍之中作了一个虞候却是虚职。有道是居移气养移体别人当了官过上好日子以后多半是吃的肥头大耳白白胖胖这鼓上蚤却仍旧如往昔一般的精瘦枯干只有两撇老鼠须比以前油亮了许多稍有几分神采。不知道的人倘若见了他这德行多半要暗地说一声烂泥扶不上墙天生的贼骨头坯子孰不知时迁几乎可以称为高强手下行动组中的第一大忙人如今他自己出手的机会日渐减少却担负起了训练新人的职责整日也不得休息。此番来到杭州的便是他所率领的一个小组。 见燕青问起自己的任务进展时迁忙道:小乙哥实不相瞒这蔡京老儿委实不比凡俗人虽贬谪到此身边高人异士尽多轻易不得近前。小乙哥也曾叮嘱小人纵使急切不得行事也须潜藏形迹不得叫对头起了警戒之心因此孩儿们窥伺多日虽已大致探明了哲宗实录的所在却难知备细。 燕青问了知道这哲宗实录多半是藏在蔡京府第后面的一座小楼之中这些日子来蔡京与其门下客强端明等人几乎每日都要去那里一头扎进去便是一整天想来能让他们如此大费功夫的事情。也只有哲宗实录这一件事了。只是这小楼之外院墙甚高内外又常有各色人等巡视有的穿着蔡京家人的服饰有的则是各色官民人等的打扮在时迁看来多半都是蔡京那边担任警戒任务之人。这些人中着实有些耳目灵敏的精细人若不是时迁手下有最新地望远镜助阵得以从远处窥伺。恐怕连现在的这些情报都还得不来。 燕青沉吟道:似此说来九分是了。今日蔡京特地命人来请我必是与他返京之事有关待我亲自去看个究竟。时迁不放心也扮作应奉局的行走跟着同去。 蔡京的门户原是燕青进出惯了到了门前自有人上来奉承牵了马过去燕青携着时迁一路进去见了人随手打赏。那些下人个个笑容满面。打老远就喊十一郎。 燕青当先而行进了中门时迁在他身后一扯后襟。手指向左前方一指:小乙哥这堵高墙之后便是那小楼所在。燕青循声看了一眼果然一堵墙高高耸立女儿墙都比别墙高些那墙下一扇月门紧闭几个家人守着却不似余人那般见了燕青奉承隔老远地只作不见一般。却看不见内里的情状。 见了这些燕青情知是了。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里面迎出一个人来却是蔡京幼子蔡绦。此人与燕青打交道最多笑语几句便将燕青引到后院蔡京日常居停之处谓之觉桂堂堂前列植桂花树八月香飘四溢于此最是乐事。 燕青进得堂来。见蔡京正立于窗前临窗远眺西湖景色对他进来似有不觉。燕青这些日子来与蔡京混的熟了知道此老心机深刻往往从未见面时就会营造气氛引领会面的进行这不过是他的一贯伎俩而已便即站到蔡京身后也在那里看风景。 要说蔡京这快雪堂设立地地点倒真不错正面对三潭映月的湖心岛左边雷蜂塔右边一道白堤其上六桥依次而起头一道便是断桥了。此时已是深秋堂前柱花早凋但秋日别有一景天高云淡叫人看了心境顿开。 蔡京默立半晌忽然道:小乙你可知老夫为何独置第西湖么 恩相先人坟茔在此祖宗遗泽流惠后人门中子弟多贵因此恩相甚爱杭州山水之美置第于此以为退身之计。蔡家置第杭州始于蔡京的父亲蔡准只是一开始选址并不在此直到蔡京崇宁元年谪居杭州时才迁到这凤凰山下的新址。 蔡京听燕青说的甚好一声长笑转过身来白皙的脸上连皱纹都在笑举起手中之物向燕青示意道:小乙且看这物如何 燕青看时乃是一枚玉环。燕青乃是生长于豪富之所后来又跟随高强办应奉局广招湖海商旅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这玉环一看便是和田白玉制成当时河西走廊在西夏的控制之下往来货物都要看西夏人的脸色行事这和田白玉产自天山南麓在中原已经是难得见到况且玉质上佳接在手中时只觉得温润沁人触手生温软的好似随时要滴出汁来乃是一块极难得的温玉。 燕青称赞两句还了回去蔡京接过来面有得色:小乙论这玉质确实论地极当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物乃是今上随身之物因老夫奉旨编成哲宗实录今上付与使者随恩诏一同赐予老夫你可知此乃何意么 燕青早已知晓也知道蔡京料定他已经知道不过蔡京既然要这么做作他也就应承道:恭喜恩相环者还也今上想念恩相嘱咐早还京城想必将要大用。 蔡京点头脸上挂着微笑细长眼却眯缝着看燕青右眼上架着那副单镜片看上去着实糁人:小乙前此你家衙内对老夫或有误会多半也是见老夫贬谪生怕坏了他地前程。如今老夫不须他之力也已经有望起复了敢问你等可还能为老夫尽力否 在蔡京这么逼人的眼神下面能镇定自若的人怕没有多少但燕青绝对是其中之一。他微微一笑躬身谢道:衙内之事。小人岂能知之 刚说了一句蔡京截道:非也老夫问地不仅是你家衙内也问你燕青纵然你家衙内执迷不悟老夫得你燕小乙相助亦足慰平生矣眼下老夫行将大用今番若是起复。朝政尽在我手以你燕青之才有老夫的提拔十年之内可登宰府岂不强似你在这应奉局沉沦下僚 此议当日燕青在杭州初见蔡京之时便已经听到其时蔡京见到燕青也不过几个时辰纵然是有意离间高强的手下势力也足见其对燕青赏识之深。此际他即将复起又提此议。换作寻常人。怕不早已感激涕零大起知己之感 偏偏燕青却非常人功名利禄于他只是浮云一般。野心与才能如此的不相衬而且是极为特殊的才大志疏对于一生汲汲于名利地蔡京来说这人简直就像是黑夜中的一颗明星那般耀眼也更增他对燕青的赏识。 燕青之志在于江海却不在朝堂恩相纵然有心提拔怎奈燕青不堪造就 蔡京又看了燕青半晌忽地叹一声。叹声中却大有寂寥之意:老夫平生阅人无数梁士杰高强俱是我门下奇才至于叶梦得强浚明兄弟程俱也可谓一时文俊只是如你这等人才生平所见人之中。也只有前朝大臣天下奇才张方平可以媲美。似你这等人却不肯为我所用老夫百年之后大事托谁 燕青沉默了一会轻声道:恩相天若生材必有其用顾不在恩相掌握尔。恩相纵横一世可曾听过一句话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三五年这话乃是高强向他说起过剽窃自清人赵翼蔡京自然不曾听过。 江山代有才人出蔡京将这句话在口中咀嚼来回蓦地眼中精光大盛逼视燕青道:小乙此句敢是出自高强之口你把来说与老夫敢是劝讽老夫顺时知命自行退隐将这江山风骚交由你等小辈独领 诗便是我家衙内所作却只是平时论诗文的燕语而已。至于燕青此时说起却正有此意方今圣主临朝恩相留下诸般法度有梁相公和我家衙内承继扬国事无忧恩相何不安享朝廷恩泽以全身后之名何苦于暮年重出再兴波澜万一不慎 燕青说到这里蔡京已是冷笑不止把手一挥喝道:且住小儿得志胡言乱语老夫入朝四十年终不成到老还受你等小辈钳制既是如此老夫倒要看看这江山风骚究竟谁属袍袖一挥转过身去高声道:送客 燕青望着蔡京的背影不觉轻叹了一口气。在杭州这阵相处燕青与蔡京之间相处融洽倒有多半是出自天性蔡京为人文采蕴藉多才多艺博闻广记虽然年纪已高达六十六岁又不似那等老冬烘学究满口道德文章一股腐气逼人。偏生燕青也是这等人一老一少结为忘年交那也不是纯因为奉命行事。 此时出言劝说燕青倒是出于本心他得了高强地计划已经料定蔡京此去必然无善了似此一代名相若是落得象元佑年间蔡确崇宁初章惇那般晚节不保诚然可惜。是以将这言语点醒也是燕青的一片好心。怎奈忠言逆耳即便蔡京心中也对这句话的意境才调赏识有加不过出自自己晚年地劲敌高强之口又是说他已经老迈不济事再是怎样的智者事到己身也不容淡然处之了。 听见蔡京送客之声门外侍立的蔡绦抢了进来伸手肃客。燕青苦笑依旧行礼如仪。 回到楼外楼上燕青便问时迁道:适才到蔡府之中你可看清了前后路径行事有几分把握 时迁心说你老今天和蔡京说了什么才那么一会就出来了够我看什么路径好在他早已预备行事没事在凤凰山上用望远镜看周围的地形进出路径已经看过记的烂熟。便道:小乙哥今番不比往常若是只有我时迁一人进出若寻个夜黑风高夜纵然是龙潭虎穴我鼓上蚤也敢说来去自如。只是你要我去看了那什么实录的形制笔迹要仿照着写一篇这却难煞我时迁了想我大字不识几个焉能分辨许多 此节燕青却也想过笑道:此事不难你潜入之后给我带几样物事回来墨要一节纸要一张余外不许妄动。要紧者不可叫人看出你进出地痕迹若是打草惊蛇坏了衙内的大事你可仔细了 时迁满口答应小鸡胸脯拍的山响。说起来他还真不敢败事以高强现下在江湖上的实力若是要赶绝了他那当真是上天入地都无路可去。 算起来蔡京起身就在近日时迁也不敢耽搁当天深夜便从凤凰山上潜到蔡京宅后避过了来回巡视地诸多耳目潜入那小楼之中取回了燕青所要地墨和纸来。其中艰辛惊险之处那也不必一一细说了想蔡京秉政多年又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身边怎会少了奇人异士纵然不象温瑞安的里写地那么夸张什么天下第七八大刀王七大神剑的但他当初能在宫中毒死枢密使张康国连一点证据都查不出来门下客的身手岂是等闲时迁之所以能自如进出还得多亏了这几年在石秀手下办事的经历。 须知高强来自后世自然晓得情报工作的特殊性和重要性。而石秀在他手下承担了这方面的工作纵然由于当时技术条件的限制难以做到像现代的这局那勃的厉害但在将江湖人士的各种伎俩进行专业化使之适合情报工作这方面石秀和时迁一道付出了极大地心力。例如各种小工具的改良伪装的进步团队合作的加强等等都是远远出了江湖手段的范畴也才保证了时迁马到功成。 有了抄写哲宗实录的笔墨再加上有份参与编修的几个人都不是无名之辈圣手书生萧让号称善于模仿他人书法只需燕青弄来这几人的手迹临摹几日也就成了。难却难在未睹原书想要伪造一些章节窜入进去的话只怕要露出破绽。 好在高强对此也早有预料倘若能窜入伪章作地天衣无缝自然最好。倘若不能时也可以另出一张以蔡京的名义题些编修手记之类的再加上两诗词不愁他不中计。 当下燕青拟了内容萧让潜心钻研了蔡京的手书一笔一划地写就纸墨自然都是用的与哲宗实录一般的货色另有金大坚仿制了蔡京的花押燕青特意嘱咐不要用坊间的什么斡林京字落到大臣们眼中都是大大的破绽。眼下蔡京谪居在家又是奉旨编修这东西是给皇帝看的须得用他在中书文告上的签押方可。 一切齐备次日便是蔡京起身返京之期时迁用两块木板将那张纸夹起揣好就要再潜入一回将这纸放进哲宗实录中去。就在他转身之时燕青忽然想起一事忙拉住道:且慢 第二十五章 像进呈哲宗实录这样的大事自然须得重新誊抄过而蔡京此番是借此谋求复相的以他的为人十有会自己亲手誊写一遍仗着他天下称道的书法辅以为赵佶兄长哲宗歌功颂德的文字以及为今上绍述熙宁张目的文意那才能叫当今官家看得赞不绝口重夺圣眷。 燕青所想到的就是此事。连日来虽然蔡京深居简出但时迁用各种方法窥伺其起居对蔡京的作息也能掌握大半不管怎么计算蔡京都不可能有时间去亲笔誊抄这长达十几万字的哲宗实录。 来回踱了几步燕青便即下了决断:此际这实录未必就是进呈今上的版本徒劳无益。时迁尔等即刻北上并知会石三郎即刻从梁山南下建康府与尔等会合纵控全局。等到蔡京抄录全书完成进呈宫中前夜方好用此计。 时迁迟疑道:小乙哥不是小人不信你只是如此作为太过行险万一那老蔡京早已将哲宗实录誊抄完毕一到汴京即时向今上进呈咱们这条计策便即落空误了衙内的大事小人可吃罪不起。 燕青此时已经想的明白决然道:蔡京为人老辣深沉凡事每欲谋定而后动却不是如此直道而行之人。他此番为了复相殚精竭虑但朝中局势早有衙内经营纵然能得回圣眷又哪里是一夜之间便能复相的总还须回京之后纵横捭阖一番等到大势已成那时进献哲宗实录方可水到渠成而这亲手抄录实录想来便是他借以安居京城联络各方的借口了。欲待将朝中的局势向时迁解说一番却见时迁已经是一脸茫然加不耐烦。情知这等江湖汉子对朝廷的游戏规则毫无兴趣哑然失笑道:时小哥你只管依我算计万无一失纵有错失衙内那里自有我担待。 时迁见燕青一力担当也只得应了。从杭州到汴京这条路是大宋的一条经济大动脉。自然也是应奉局势力极强的所在时迁一声令下立时便将沿途的精干人手都动员起来加上时迁自己的部下沿途分散监督管教蔡京进京这一路上一切举动都在他视线之中。至于时迁和萧让金大坚这一组人只好陪着蔡京一行一同进京燕青地目标太明显却只得留在杭州了。之前燕青叫时迁请石秀急南下也正是为了就近指挥行动。 次日蔡京起行十几条船浩浩荡荡。既是他随行人员和行李甚多之故。恐怕也是有疑兵之计的意思在内以蔡京的老谋深算又对这哲宗实录看的极重。岂不担心有人作梗 燕青自然到码头相送蔡京虽然那日翻脸逐客却并非对燕青个人有什么恼火此际见燕青依旧来相送不由得长笑道:小乙待老夫进京之后如今江山谁领风骚不久便可见一分晓了罢倘若老夫得志你这应奉局是留是撤也只在老夫一念之间尔。到那时可愿为老夫效力 燕青拱手道:小乙在杭州只等恩相佳音到便是。这话可就宽泛的很了既可以理解为燕青对蔡京信心十足也可以认为燕青对于蔡京被重新打回杭州信心十足。 蔡京哼了一声扬手作别站在船头那船启锭开航纤夫吆喝声中长长的船队顺着运河缓缓北去。 当时的运河漕运是朝廷的命脉。管理相当严格就拿这船行来说也不是随便你开地甚至一些河段连帆都不许用完全由纤夫牵引而行。至于船也由严格的规定好象现代的高公路一般不得慢于多少也不得快于多少。蔡京行囊沉重不能从6路走只能沿运河水道而行因此一路上每天行程多少何时行何时宿一切都是规定好的。 不数日到了建康府也就是后世的南京时迁在运河码头便与石秀会合。几年江湖生涯下来石秀已经从当日大名府那个热血江湖的拼命三郎一变而成为中原江湖道上声名最著的石三爷秀字令牌所到之处黑白两道谁不卖几分面子这漕运本是江湖好汉集中的渊数之地各个码头和漕挽士卒自然都在石秀的治下他到此之后听时迁转述了燕青的安排之后只是一声令下第二日蔡京船队地纤夫都掺进了石秀地人至于沿路供给船上饮食杂物之人检船放行之人只要是能和蔡京船队沾上边的统统都换成了石秀的人。 时迁看来小乙所料不错这蔡老儿果然在一路上亲手誊抄哲宗实录若是你在杭州时便将这伪书给夹进去不但白忙一场只怕还会打草惊蛇。此时已经到了南京应天府也就是现今地河南商丘距京城不过五日水程从一路上监视蔡京的所得来看石秀便得出了这个结论。只是他一向在江湖上行走纵然眼下已经官居禁军统制官与太尉高俅的心腹党家兄弟平起平坐却还是一副草莽口吻对于蔡京他便不像燕青那般客气一口一个老儿。 时迁应了却道:三郎这一路上都是咱们的地盘要下手甚是容易。倘若到得汴京那老儿在京中党羽甚多又有府第可不那么好动手了是否就路上觑一个时机他却还是管石秀叫三郎一来他和石秀是大名府时就结识的旧人彼此关系亲密二来也是上行下效高强如今高居枢密却还是喜欢众旧人叫他衙内石秀便也跟着学样象时迁杨林等人都仍旧叫他三郎。 石秀横了他一眼嗤道:你只顾自己下手方便这老儿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眼下哲宗实录尚未写就你道他是来不及写么必是防着有人要弄鬼一路慢慢抄去等到了汴京恐怕还不抄完直到时机成熟要进献今上了那时方才抄完这等手段实非常人所及。此老纵横数十年秉政八年多果然不是幸致也难怪衙内至今都没斗倒他。 时迁诺诺连声对于石秀和燕青说及的这些官场玄妙他是一百个不懂心说都说朝中贪官污吏怎么说起来比我们江湖好汉较量拳棒还要精深我鼓上蚤拳棒上头已经不大来得。谅来这些东西更加不行还是莫要做官了似如今这般有钱使有人奉承何等快活 石秀自然不晓得这位江湖神偷对于朝廷诡谲的本能抗拒和畏惧他心中此刻所想的却是适才时迁所说的那个问题:到了汴京就回到了蔡京最熟悉地舞台要想码准他进呈实录的前夜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伪书给夹在中间。谈何容易 一羽信鸽飞空。大半天之后石秀的最新消息就到达了博览会送到高强手中。 老蔡果然狡猾至今未能往哲宗实录中夹进伪书。高强颇有些沮丧想想这一路上动用的人力物力若不是他这几年的苦心经营又有极大的财力支撑哪里能办得到偏偏一个时机不到这些就全都无功想想也真是够呕的。 许贯忠看了密信却道:衙内无需懊丧小乙和三郎如此处事精细临机应变。正是衙内之福倘若小乙真个按着衙内的指挥行事眼下只怕已经惊动了那蔡京更是不可收拾。 高强一想也是真要那样的话自己不就成了一向最讨厌地宋太宗搞什么将从中御那样的话还用这些人才作甚养一堆应声虫就行了。 如今蔡京入京在即。衙内还需早些布局须知纵有伪书也须有朝野形势相配合方可成事。 此节高强原也想到只是现在历史改变地太多他一时不得要领皱眉道:话虽如此如今宰执大臣多半不能信任当从何处入手才是 许贯忠笑道:衙内怎的糊涂了宰相之命出自官家因此官家心意如何便是唯一司南了。只需从此入手那还不是提纲挈领衙内试想一下如今何人最得圣眷 我这等于没说高强想了一下随即便想到了几个人:内朝则梁师成童贯外朝则郑居中还有我爹何如 许贯忠摇头道:这几人诚然得圣心甚重却还不是全部。衙内怎的忘了那枕边之风何等厉害郑皇后正位后宫正是得宠之时衙内自来与内宫嫔妃供奉不缺也曾以精油文胸等物助郑皇后固宠郑皇后对此向来感激此时正可用之。 高强大悟不过这一国之母当然不是听他高衙内支使的所幸梁师成和他高家是铁杆联盟又与郑皇后素来说的上话正可从此入手。想到便作那梁师成性喜金银珠玉高强反正有的是钱便从博览会中随手拿了一箱命人用车装了骑马向梁师成府上来。 梁师成身为宦官本该是住在宫中的不过此人近年来身居明堂造作要职自然肥的流油于是便在宫外另置府第。高强到时天色已经晚了却见外面停着车驾并有人打着节钺而梁师成眼下才只是承宣使离建节成为节度使还有一阶显然是有外客来访。高强身边朱武是精细之人又和梁师成这些门子都熟便过去打听了回来向高强道:衙内是童枢密在此听说晌午时分就到了这刻还未出。 高强已知心说这俩老太监聚在一起商量这么久多半是为了此番蔡京回京要好好考虑一下这站队的问题了正好让本衙内来给你们烧上一把火。 当时有人飞报进去不一会里面传一个请字出来高强振衣而入到了堂上正见梁师成与童贯站在堂前似有降阶之意高强当即紧跑两步这个有讲究叫做庭趋而见以示尊敬上下之分向前唱喏道:梁世叔与童节度都在此真正是巧了 一面递上礼单梁师成看时眼睛都笑得细了连声道:贤侄你爹与我通家之好为何送这等大礼见外见外了口说见外那眼睛却只在礼单上瞄不时抬起头来望一望高强身后两个人抬着的箱子。 童贯见梁师成说地郑重大感好奇也把头伸过来看时已是吃了一惊这份礼单果然好重:只见上面排列满满尽是诸般珍奇名贵之物貂皮北珠生金熟银最名贵地是半斤龙涎香单这一项价值已达近十万贯除此之外又有几样本朝名人的字画尤以书法大家蔡襄的一幅字最为珍贵。 高强前后也给童贯送过不少礼品这种政治投资他向来不会吝惜因此童贯也不觉得什么便向高强笑道:人都说高相公理财有方看来不但能为官家理财这入私门地财也不少呐 高强升阶也笑道:岂敢下官自奉甚俭些许物事得来无用自当孝敬世叔与节帅这样的上人方显我心中孝道。况今朝政日兴国家府库充盈臣子们为国辛劳有功也当享用些个才是。 这一句话已经牵到朝政上头梁师成和童贯都是老成之人又正在商议这件事如何不解他言下之意如今蔡京入京在即此老是前朝老臣名望素著秉政八年来权倾朝野对付政敌无所不用其极他要是再秉政朝中眼见得又是一场大大的变动谁能不好好考虑一下何去何从只是高强作为蔡京的长孙女婿又是本朝最年轻的执政大臣他如今带了重礼来见梁师成却不知持何立场 童贯便出言告辞免得在这里惹眼梁师成大概已经和他商量的差不多了也不挽留只拱手相送。高强自然也跟着拱手童贯却向他道:来日某家中设宴请西北几位故人令尊和种承旨都在其中高相公其有意乎 高强连忙答应了说道明日必到。童贯这便去了。 剩下梁师成和高强两人有这厚礼开道高强便单刀直入了:梁世叔实不相瞒小侄此番来见世叔有一事相求。便是如今蔡公相还朝倘若再度秉政小侄恐怕己身不保。皆因如今朝中宰执右相左丞都是出自公相门下再加上小侄若是公相秉政必定有言者论列我等擅政到那时小侄根基最浅势必当其冲。还望世叔救我说着作势要跪。 梁师成拉了他起来叹道:莫说是你如今眼见蔡京要回京朝中哪个不自危贤侄与蔡京有姻娅之亲尚且如此更何况我等无亲之人适才童节帅到此与为叔说及此事也深以为忧哩 高强心中大喜面上却讶道:蔡公相自来与中贵人相善常说貂铛相辅相成世叔为何如此所谓中贵人也就是大宦官了至于貂铛貂是指宰相因为宰相的帽子上有貂尾称作相貂而铛即是宦官腰间佩带的玉铛因此宦官的头儿便叫做铛头。明时宦官擅权于是铛头这个词便大为后世所知不过大多人不明来历还道是东西厂的专用称呼。 梁师成冷笑道:蔡公相为人险刻用时对人如珠似宝其实哪里有过真心贤侄你须谨记自来我等近臣便是外朝文官们地眼中钉彼等既要用我又须忌我。倘若他权势滔天再也用不着咱们那时便看得见彼辈的真面目了 高强听了这话心道我计售矣 第二十六章 梁师成所说的话其实代表了当时很大一批人对蔡京的心理。蔡京侍从前朝三朝元老文采治道皆有可观而为人又精于谋略对付政敌心狠手辣官场上几乎是所向无敌的巨人周围的臣僚对于他实际上是又恨又怕也带着几分佩服。须知他既不是皇室的亲故也不是天子门生能达到现在的这个高度几乎全是蔡京自己在政坛上几十年拼杀得来的倘若不计后来北宋灭亡归咎于他此人的平生经历大可编成一部类似大长今的励志大片也难怪当时许多士子都以蔡京为目标了。 如果有的选择这些亲贵大臣当然不希望蔡京重新出山须知权力这东西不像天地所产只要你播种耕耘就有收获那是要看谁的意志更能得到执行蔡京倘若权重就意味着许多人都得仰赖他的鼻息生存权力的结构就得重新整合。适才高强所说的也就是这个道理如果蔡京入京秉政象高强和梁士杰这类当政大臣很有可能要因为避嫌和权力重新分配而下台。当然了这是在蔡京没有使出类似总领三省这类划分权力的妙着以安抚各方大员的前提之下。 梁师成与高家的关系自然比和蔡京那里要亲近的多加之高强上位前后三不五时就给他送上厚礼明堂造作这件事更是让他升官又财赚的盘满钵满如今在内侍省已经稳稳压过杨戬一头。所谓饮水不忘挖井人内臣想要有所成就不和外臣交结如何办得到 因此听高强说的可怜梁师成便决意助他。待听高强将个中打算条分缕析地说出来梁师成始则惊愕继而大笑:贤侄啊你当真是天纵之才如此布局直是天衣无缝既可令今上打消蔡京重新辅政之念。又可趁机削除杨戬这厮真亏你如何想的出来 杨戬和梁师成同领内侍省彼此间别苗头不是一天了高强正是鉴于梁师成的这种心理才请他从宫中设法造势。 见梁师成答应的爽快高强已知此事必成大喜拜谢随又问道:适才曾见童节度来与世叔商议。可也是为了这蔡公相入京之事 梁师成斜了他一眼拿手指戳了戳高强的肩窝道:你莫要见了童贯与我商议便当他也与我一般。须知那童贯与蔡家有亲他那如夫人徐氏便是蔡京夫人之侄女这徐氏闻说甚得童贯欢心又对蔡家用心甚深不可等闲视之。 高强心说原来是这事悄声道:世叔。你有所不知。小侄在东南杭州布有耳目曾探听得这徐氏与蔡京夫人本非亲眷乃是买来的乐户人家女子。特意送与童贯为妻的。这还罢了此女嫁了童贯之后房中不能人道常与我那丈人私通 梁师成接口道:还生了一个儿子叫做童师文对否 高强大惊心说大太监果然不是白当的打听起八卦来那叫一个厉害。忙虚心求教梁师成一副恨铁不成钢:贤侄啊你须知。当日崇宁初蔡京从杭州起用便是童贯从中为之你道童贯为何要为蔡京起用如此不遗余力童贯为人有大志岂在于区区房中之事 高强恍然道:童贯志在开边建立不世功勋恐怕宰执大臣不得其人军用和国策都时生反复因此才一力襄助蔡京上台俩人之间正是各得其用。从崇宁间童贯和王厚率大军收复河澶青唐之役来看。蔡京在中枢运粮馈饷始终赞襄其役功不可没。要知道大宋以文人治国又没有后世这样民族国家地意识因此从来都是算经济帐道德帐多算政治帐的少象什么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这类喊起来很爽作起来却要付出极大代价的事情大宋的文官们基本上都是当作笑话来看的边臣倘若要有所作为立时就有无数人上书一顶开边生事的帽子扣上去不死也叫你脱层皮。因此蔡京这样的宰臣对于志在开边的童贯来说正是不可或缺。 好在我已经和童贯说好大家合伙平辽平分其功而后再由他灭夏大功大名都叫他一个人得去。以此为诱饵蔡京又何足道哉想想之前童贯回京时自己地表态高强真觉得冥冥中好似有天意一般。 梁师成既然答应了高强当夜便入宫高强请他作的第一件事乃是请他将三本神宗正史交给当今郑皇后。这三本神宗正史乃是三个版本都是蔡京主持编修的自绍圣元符崇宁三易其稿主要都是在说王安石变法的评价问题。具体来说绍圣复熙丰法因此这书中就说王安石地位崇高而元符版则将变法大功归于神宗王安石顶多是与之共事;到崇宁稿又是一个绍述熙丰的高峰当时甚至有圣旨敢有议论熙丰法者杖责一百直接。有此大背景再加上当时蔡京就是举着绍述大旗来争权和打击政敌因此这神宗正史又是一变把王安石和新党众大臣都捧上了天去。要说全改了也未必起码对于一个人这三本史书都是一贯评价为奸臣的此人便是吕惠卿他身受王安石厚恩后来却反戈一击导致王安石下台结果新旧两党全都恨之入骨以后不管是谁秉政都把这一个神宗时就已经跻身宰执的重臣赶来赶去死活不许他入京。 高强将这三本史书进献契机也正是因为这个吕惠卿。就在旬月之前汝州传来消息这吕惠卿终于寿终正寝了死后勉强混了个前宰相待遇赠开府仪同三司。这个人在朝臣的心目中其实和蔡京是有点想象的都是又恨又怕高强把这三本正史递到郑皇后身边乃是想要赵佶在必要的时候看到促使他对于蔡京地为人和作用重新思考。至于后面地步骤时机未到梁师成也就只是筹谋着隐伏不。 转天晚间。高强到了童贯府上赴宴但见童贯以节度使枢密副使之尊这府第比之梁师成又是一般不同进门两厢排列军器甲胄细看时旁边还注了小字道某物于某年某月某日某役中获自某人其实都是童贯在炫耀自己的战绩军功。 这日到宴的人可就多了。童贯自己就请了种师道王禀刘光世张师正等人俱是西军中地将官又请了枢密院的许多承旨干办如赵良嗣吕颐浩宗泽等新人都在其中。座中多数人都是和高强认识地听外面报了高强的官讳一窝蜂都出来迎接童贯自持身份自是不动等到高强到了庭前才起身相迎。 大家坐定。这主宾的位子自然是高强坐了。童贯恰待开言。忽见高强身后站一个三十多岁的白衣儒生穿着太学生的装扮不由得一呆便问道:高相公不知你身后是哪位贡士 高强正等他问便笑着将那人拉过来向堂中众人道:童节帅诸公这位虽是一介贡士却是大才乃是我当日在三路招讨司时所辟的参议姓陈名规便是。随即便将陈规当日在李家庄守城之事说了一遍。 在场多是武人象宗泽种师道这等文臣也是精通武事。听得陈规以布衣而率军守城力抗梁山军不下都有些敬意。之所以只是有些敬意乃是因为王禀刘光世这等人都是西军新锐将领常年与西夏和羌人作战哪里将内地这些驱贼拿盗的老爷兵放在眼里那几分敬意还是看在陈规一个书生敢亲临战阵的份上。 高强看在眼里也不理会。童贯心中虽也是不大重视但见高强对此人甚是看重便也以礼相待。命人给陈规也设了座位。跟着上菜上歌舞以童贯地权势家底这一顿饭当然是吃的极好。席间众人说些兵书战策高强身边曹正又去和胜捷军统领官张师正较量了一下刀法曹正小输一招高强大感脸上无光心说我的好兵都在梁山泊了几时把林冲韩世忠关胜拉来叫你们看看关东也出悍将。 酒足饭饱众客起身告辞童贯一一相送临到高强却将他留下来说是要一同品茶。高强自然知道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便答允与赵良嗣宗泽等人道了别将陈规也付回去。 见没了旁人童贯将高强引到内宅中已经有人点好了茶在那里。高强端起茶来品了一口讶道:童节帅这莫非是大红袍 童贯笑道:正是童某今番回京有人从博览会上拍卖得到此茶将来送与我依法冲泡之下果然味道极佳。说起来若非高相公大才命人从武夷山中访得此茶又以秘法炒制世间焉能有此佳品 高强暗笑他前世就听说大红袍的好味只是那时代有钱也买不到正宗大红袍如今来到这古代好歹要派人去找一找。结果一找之下果然找到几十株野茶树所出之茶以乌龙茶法炒制之后味道与众不同。于是把来进贡一些给皇帝然后打出御前供奉旗号将余下的茶叶都拿出来拍卖果然应者云集价比黄金。高衙内见钱眼开把自己的份都拿出去拍卖换钱了结果倒是在童贯这里吃到了正宗的大红袍其实高强也没喝过现代的大红袍哪里晓得正宗不正宗不过这时代当然是他说了算这就是制定标准者的特权。 童贯以此开场随即又说到高强对于西北军需地改革上来。自打大通钱庄介入西北军需地转运以来渐渐由军粮兼及其余军需和饷钱地输送。尤其是对于军官的饷钱现在已经由朝廷为使臣以上的军官在各州钱庄分号开设了帐户将饷钱逐月打到帐户内这些军官凭官诰到钱庄便可领取。此举比以前方便了许多须知诸将分戍在外其家眷多半还是放在州城中地用钱也大多都在州城中花销这些俸钱存在钱庄里正是放心不过。而由于钱引的渐渐通行到塞下入中粮草的商贾也得以迅捷结算钱款有那些得了盐钞的回到京城又可以自由地在交易所中变现不需要象以前那般看京城交引商们的脸色其往塞下军中运粮贩卖的积极性也高了许多。 往岁青唐西宁州刚刚收复之时斗米三四贯文比汴京不啻二三十倍府库为之空虚;而算请钱钞不足又往往使得商人裹足不前以至于公私束手莫奈之何。唯是高相公理财之后公私两便交相利养计如今西北六路兵不下三十万岁费却比前省了一半也还不止童某在西北如此安逸欲出则出欲守则守全无后顾之忧说起来仰仗高相公之处甚多。 听见童贯这般称道自己高强自然就坡下驴:童节帅谬赞彼此都为朝廷何分彼此既然以此供应军需有效来日童节帅何不拟就条陈禀明圣上以为永制 童贯盯视着高强嘴角忽地露出一丝微笑:高相公以此禀明今上申明相公之功自然是要的。至于以为永制难道相公计仅出此不会再有变动了 高强一怔试探道:节帅所言不知何意 童贯身子后仰眼睛仍旧盯着高强嘴上的笑容却越大了些:高相公如今这输饷馈粮之法以之供给大军驻守则绰绰有余若似某家去年大军出塞却苦于粮饷不继而返。童某痛定思痛以为我朝大军虽然数众兵强却困于粮饷之制难以远出。此中更有一个缘故本朝大兵出于募集军士一人之饷一家皆仰给之一旦饷钱不继则军心必乱。是以纵观我朝用兵以之守则有余攻则多半无功时人皆曰我军乏马少骑其实这粮饷难继才是我朝大军难以轻出的症结所在。 他倏地将身前倾紧紧盯着高强道:高相公前日上平燕之策有意与童某共成此大功谅必已经有了全盘大计想必于此也当留意 高强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暗道厉害这童贯嘴上只是说后勤供给体制实际上是在探问高强地全盘平燕策略。而这一问背后的目的则不问可知关系到他对高强平燕的成败信心如何。这信心的大小直接决定了童贯在接下来的朝争中如何站位高强是否已经具有了代替蔡京支持他的雄心壮志的资格 童节帅适才所言深获我心。事关重大又问到了高强一直考虑的问题上高强也来了兴致站起身来负手来回踱步且行且道:我朝兵制募民为兵自指挥以上则兵将不相能但有用兵时则以诸军猬集临时置一将统制复以文臣为帅总其兵事。如此用兵以之临小寇则足矣一旦大军决战而统兵大将生平阅军不过数千近万哪里来地运用大军作战之经验即以西兵论之初时与夏贼战则屡败后来诸军层设壁垒节次而前乃是以守势化为攻势方克相持直到节帅出这才大军远征一战而复青唐河澶故地。 这自然是给童贯戴高帽子实际上宋夏之间的战争态势从绍圣年间就开始扭转了。只是动用十万以上的大军作战并且获得成功王厚和童贯确实是有功之臣。 童贯听到这里怡然自得连连点头道:高相公说得透彻正与某相合。某连日细思将来若要远征平燕这几个症结非得大动不可。 第二十七章 节帅久在兵间自然懂得兵事厉害。本相细思这大军行动千头万绪仗恃一人之智终究力有不逮须得广集众智方可。不过兵事贵专临机决胜又非独智不行这其间矛盾重重可又难说的很了。 听了高强这话童贯拍案叫好:某取青唐之时大兵十余万其地多河谷山险诸军往往别道而行各自为战仰赖我与王帅都深知西北地情故而不得失期。若是深入敌境为战则难度倍增矣况且燕云皆是平旷之土敌骑来去犹如风雨瞬息万变大军如何因应敌势而变确是难题。然则此事与某适才所言粮饷馈运之事何干 高强笑道:此二者名二而实一也。某苦思而得军中之所以于此难得者乃因诸将多起于行伍不知文数粮饷皆仰赖军吏计算而粮饷起自州县中经汴梁而后达于诸军这其间转输屯聚种种举措小小军吏焉得干预是以某以为办集粮饷之事非文官不可。而大军指挥运动与粮饷馈输亦是息息相关军有食则前无食则败散古今不二也。是以某不日当向今上建议于汴京枢密院建立参议司统管边陲大军粮饷编训等事。 童贯乍听这参议本部闻所未闻当即皱起眉头来。原来高强也惩于大宋军制的种种弊端军不练饷难继粮难运战略推演更是一人一套这哪里是打大仗的料子而即将到来的北边大战即便只计算辽国地域战区面积就纵横近万里居民人数多达千万参战兵将少说也有近百万。要应付这样的战事就凭大宋这一帮整天扯皮拉事一拍脑门一个主意的文官前线将士拼到血流干了都没用。因此组建统一的大本营。统筹军队后勤和调度指挥势在必行。 但是这样的机构显然违反了大宋朝内外相制文武相制的祖制因此高强苦思冥想才想出参议司这个机构来。节帅这参议司不与军权但行建议唯其参议官得随各军行动。随时特奏上报请饷等事等如是将原有诸路走马承受与监军事权集中为一由此下情上达尤为快捷。更将沿边各军粮饷积聚与消散处尽数集于这参议司之手沿边运粮售军者得向参议司签我钱庄支票凭此即可向各处钱庄领钱而参议司则与我钱庄定日结算。 童贯眉毛一挑讶道:如此说来若是各军在大通钱庄开设帐户。大宗军需粮饷皆由此结算。岂不是又添一重快捷 高强击掌道:节帅果然深明军事某正是此意现在西北大军基本上是就地购粮以优惠价格招揽各地的商人将粮食运往塞下。售卖给军队高强之前所作地只是由自己的力量介入其中凭着自己手上雄厚的财力和人力把这种散漫的商业行为稍稍集中起来这军队的事情和地方不同还就得集中起来办这一集中效率立刻就上去了。 然而商人毕竟是商人就算跟着大军行动。也还是诸多不便。因此高强便觉得这军方也该有一个相应集中的管理部门总管大军对民间的商业相当于一个对外接口和平台一样这样军方是参议司民间是以钱庄为枢纽的商业这中间地对接效率就可以大大提高。 经高强一番解说童贯也明了大概。他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高相公这参议司一设势必权重然而此司既然承担与民间接洽等事这民间馈粮者又多半系由高相公招致而来然则此司莫非专为高相公所设 高强心说你倒聪明这参议司离了我还能玩的转不这就是我借以拉住你童贯的招数了不过看童贯的意思显然不大愿意就这么交权因此还得给点甜头他尝尝:童节帅自来凡成大功者必须内外相应。高某素不知兵若说是居中馈粮输饷解大军之匮乏庶几有一日之长。若能由节帅在外总军高某朝中相应共成此一千古不朽之功何其快哉 童贯看了看高强忽地仰天大笑起来:高相公你当真舍得这收复燕云可是连太祖太宗都不曾完成的伟业呐他已经听明白了高强的意思倘若由高强总领参议司担任后勤保障这在外统兵的职司就得交给童贯了。自来留名千古者都是统兵将帅千古之下人都会将他童贯之功置于高强之上。 高强笑道:某春秋正盛即便十年平燕届时也不过三十来岁于斯北疆既宁有的是某家建立功业的机会何必争于一时凑近了童贯道:节帅我闻太宗有祖训能收复燕云者虽异姓亦得封王。节帅岂有意乎 童贯大乐想他一个刑余之人残缺之身若是能够生封王爵本朝那许多名臣大将都得拜服其下就连赵普王安石也都是死后追封这是何等地荣耀作为一个太监一个大权在握地太监一个位极人臣的太监除了这样的荣耀还有什么能够打动他 笑声骤起又歇童贯霍然站起一把攥住高强地手斩钉截铁道:高相公果能如此推心置腹助我成此大功则童某今生必不敢忘相公盛德必竭力以报 高强费了半天口水就是等他这句话当即反手相握誓言不忘今日之约相与共成此不世功业。只是面上激动加钦佩肚子里却暗道:死太监在西北打了两场胜仗还是和人家王厚一起打的你就以为自己真是军神了就你这两下子没准和人家小日本几个县那么大地方的军神打打都不一定能赢还想着统率大军收复燕云人家那边可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悍将 想归想他是不会说出口的横竖这参议司成立以后事权自然会逐渐加重而他高强的各种实力现在才刚刚开始挥作用等到再过几年朝廷大势便都在他掌握之中。到时候这战事如何打还不都在于他 童贯却不知他如何想法横竖眼下大宋朝能有资格统率大军的大臣非他莫属虽说高强在招讨司也打了几仗不过规模和战功都无法和西北的战事相比而国内剿匪的性质更不是开边拓土能比拟的。再加上他宦官地特殊身份能得到皇帝的信任童贯丝毫不担心这军权会旁落到高强手中。 俩人各怀鬼胎这同盟却也顺利达成了。以童贯的手腕。自有千般手法能在皇帝身边形成不利于蔡京的舆论高强也就不去多问眼见天时不早便即告辞。 一顿晚饭加上和童贯的密谈等到高强转到天汉州桥边已经是丑时。时近初冬汴梁城邻近黄河天气已经颇为寒冷。来往行人都穿上了夹衣。内中许多人穿的都是时下热卖的应奉字号所出的棉衣。大街上灯火通明行商坐贾叫卖声不绝于耳诸般杂耍戏班这一圈那一堆都在那里卖力演出围观叫好之人站地一圈圈一层层什么吞剑吐火不一而足。 望着眼前的这一切高强仿佛又回到了刚刚来到这北宋汴梁的时候此地不就是他当日初遇杨志的时候吗看着那天汉州桥下络绎来往的人群仿佛随时都会有一个关西大汉跳出来手拿宝刀将它卖而后又出来一个地痞无赖将他欺两下争执。杀死人命 想着想着高强情不自禁笑了起来当日他跟着杨志到了开封府听审借着其罪难恕其情可悯的典故救了他如今这一度失意的关西大汉已经得遂心愿成为领兵万人的统制官。未来收复燕云的战场上可不正是他实现杨家祖宗遗愿为国杀敌的好所在 回忆当日情形。不禁又让高强忆起当日和自己同去开封府地可还有一位宰相公子赵明诚逝者如斯啊转眼五年多了杨志从一个落魄街头地杀人犯成了一军统制;赵明诚从一个风光无比的宰相公子成了黄泉陌路人;我当日想见李清照一面也不得如今却差点要谈婚论嫁。不过变化最大的还是本衙内吧当日一个每次上街都会引起骚动地花花太岁却成了堂堂大宋的枢密副使。也不知是适才和童贯纵论燕云还是这冷风一吹酒意上涌高强此时骑在马上环顾四周竟有些恍惚起来:看看几年不上街胡闹我这花花太岁也没多少人认识了去年博览会拆迁还有人拿来煽动一下如今站了这么久连个叫我名字的人都没有 哪知世上之事正是出人意表高强正想到这里颇有些为他花花太岁威名不再而感叹那桥下已经有一个女声唤道:高相公 高强愕然循声望去只见那桥挽上立着几个女子两个显然是侍女捧着几个包裹中间一人披着斗篷身长而立竟是适才还在叨念的李清照。 道左相逢高强也有些意外便即下马迎了上去唱了个喏道:李大娘子这是往何处去抬头看李清照时却见她眉宇间舒展开朗两颊嫣红显然近日心情甚好。 果然李清照笑道:适才往舅家探望承蒙家舅眷顾送了几件金石珍品于妾身内中尽有妾身久觅不得者心中快意难言故此浏览街巷景色一路漫行到此适逢相公。却才见相公坐于马上踟躇不前不知为何 高强望望她心说我刚才正想到你不过也没什么男女之私要是说出来会不会又引起误会却听她说起舅舅这舅舅能给她几样金石珍品显然非富即贵要知道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大宋文事昌盛这金石古董正是吃香的时候非等闲人可办:李大娘子未知令舅何人 李清照侧头看了看高强见他果然一脸茫然便道:家舅与相公同殿为臣相公如何不知便是当今尚书右丞刘氏名讳不敢妄称。相公不答妾身之言敢是心中有事 原来刘正夫是你舅舅果然是官宦世家见李清照好似对自己在想什么很好奇高强只得应道:李大娘子你可记得五年多前便是在这州桥之畔有一个关西汉子卖刀后来失手杀了一个人 李清照啊了一声显然是忆了起来微笑道:赖相公有急智一言救活此人妾身当日适逢其事却还记得相公这一句妙语乃是其罪难恕其情可悯哩 高强大为意外想不到她倒记得牢忽地叹道:只可惜了赵兄英年早逝适才我在这里便是感叹此间繁华仍旧人事却已全非正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李清照一怔神情顿时黯然高强已知自己失言忙要开解时却见李清照又微微笑了笑:往者已矣妾身今有所寄托亦承继亡夫与妾身共志这般日脚倒也好过。话锋一转却道:说起这情景又听相公吟诗我倒记起当日在沉香妹妹处听她唱了一新词当时惊为神品后来方知乃是相公所作。说着轻声唱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蓦然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高强大汗心说拿辛稼轩的名句来忽悠李易安本衙内也算干的出来这等好句自然不是他这个念白话文长大的人能写出来的是以但听李清照轻声曼唱曾无一言以对。 李清照唱罢叹了一声道:妾身自幼好文学当日乡居偶作如梦令引得京城士人传唱中夜自思也尝生自负之心小觑了天下才士。自从当日听了此曲后始知世间果有才人其后数般验之相公竟是允文允武理财又有道有时妾身竟会怀疑似这等锦心绣口衷心怎装的下铜臭柴米 对着这般侃侃而谈地李清照高强竟是平生未有的经历眼见她温言浅笑偏生一句句都似暖阳熨平了人心上的沟沟褶褶说不出的熨贴舒服:百姓起坐处即是吾道这本是明人的名言被高强用在此处自己也觉得甚是应景。 李清照闻言口中念诵几遍点头道:相公果然识见人妾身受教了今当有一言还赠。随曼声念道: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而不见眼睫。 高强一怔已觉她话里有话却见李清照微笑道:相公天资绝人才兼文武似此英雄原不须留意闺阁中事只是似此恣意而行未免令妾身为相公家中的才女道一声惋惜。 说罢也不待高强回答便即掉头往桥那端行去了渐行渐远人丛中已是不见背影却忽然传来悠悠的歌声:娥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分明是说我冷落了家中女子了难道是大娘细思李清照语中含义又联系到她所能接触到的女子符合她语义的惟有蔡颖一人而已。 罢了就算冷落了就算亏待了那又如何政争之残酷原本就没有儿女私情容身之地你李清照当日身遭党争生父李格非被公公赵挺之一力排挤窜入元佑党籍远贬他乡又何尝不知其中滋味 他随手念了两句诗命人封了投到博览会金石斋门上去。次日李清照开门时自然见到打开看时却是她自己地两句旧诗:炙手可热心可寒何况人间父子情 第二十八章 自从前次衙内与李易安道明是非大娘却又来过两次使者往还馈赠也有多次据会场守卫巡查兵士所言大娘与李易安相谈甚欢彼此形容亲密似无嫌隙。 听了许贯忠的禀报高强心中一阵烦躁。如此说来李清照倒真是有意在为蔡颖说项了话说女人心果然难测这才女心更加难测原本我还以为蔡颖两次提亲李清照应该很烦她才对没想到竟会彼此引为知己真是怪了。可这蔡颖把李清照找来作援兵到底是打什么主意 见高强百思难解许贯忠却道:衙内推论其情这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大娘与李清照其二女为人生平处境遭遇种种皆有相通之处。倘若由此引为闺阁中的知己更进而生出彼此怜惜之意也未尝不能。 哦高强一怔这个问题他倒没有想过。不过细思起来李清照和蔡颖的经历处境倒真是有几分相似:闺阁之中二人都有才女之名只是蔡颖是宰相家孙女留意治道多过文学诗词因此名声不及李清照响亮;婚后一度夫妻和睦然而政争却令夫妻间横生波澜同床之人却作异梦这中间也实在说不上谁对谁错。倘若李清照的夫君不是赵明诚而是直接处身权争漩涡之中的大臣她和赵明诚之间是否还能恩爱如故如此推想一下还真的难说的很。 衙内莫忘了大娘和李易安之间更有一事相通彼此都不曾为夫婿诞下子息身为正室而无出这正室位子可安否 嗯李易安确实无子不过却不见得她夫妻为此而生嫌隙吧高强讶道。 许贯忠哂然:衙内你几年无子终日在外奔波。又怎知家中妻妾的难言之苦那林教头夫妻何等恩爱只因无子便险些弄得家中不睦林教头甚且出京远戍为的也是远避此事。亚圣曾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房中无出。何其大哉纵然为夫者不究奈家人亲长何即以今日李易安之处境观之只需有一子诞生纵然年幼赵家也必定与之奉养而不致于赵明诚死后如此苛待李易安若无衙内照拂叫她一个弱女子如何生计 如此说来蔡颖和李清照还真有共同语言了大概是蔡颖向李清照诉说本衙内对她疏远。勾起了李清照自身的怀想。她又不知我和蔡家暗地里争斗如此之烈蔡颖更加不会告诉她只道我是风流好色。或者嫌她数年无出因此道左相逢便出言规劝于我。 想通了因果高强心气便平了却有些无奈。当日刘宋灭亡时末帝刘准便说愿生生世世莫生帝王家其实生于权贵之家不也是一般 摇了摇头颇有些兴味索然正要离去。许贯忠却道:前日大娘命人来留书于我叫衙内近日若有闲敢烦回府一叙。既是今日衙内也有所思何不就此回去见一见大娘 高强一皱眉已知必有所因。蔡颖和李清照虽然处境有共通之处却有个最大的区别李清照素性恬退不大把政治当回事因此当政争波及到她头上的时候。她只是为人伦至情被伤而感叹;但蔡颖却当真是流着蔡家的血液把权禄看的甚重从前闲谈起来也时常以自己不是男儿身为憾是以当她面临私情与权争地时候她考虑的东西会更多一些。如今又是蔡京即将返京朝中潜流汹涌的敏感时候她这个节骨眼上派人来请自己回府又是为了什么 次日晚间太尉府高强的居处夫妻两人隔着一张桌子相对而视桌上燃着两只高烛一盏油灯灯光幽幽照得对面人的面目恍惚不清。一片静默之中高强看着桌上的烛火忽然生出一个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念头:该叫燕青烧玻璃的时候多烧点灯罩出来我先弄个马灯照照拿出去卖钱也是一等一地好使就叫琉璃盏 官人近日安乐否蔡颖一面说却好似在问一个不相干的外人眼光越过高强望向他身后的黑影中。 这话问的一听就不安乐高强心里嘀咕却不敢怠慢近日蔡京有望复相这朝中人人都在暗地较劲蔡颖这个节骨眼上忽然请自己回来自然不是为了捻酸吃醋。 近日朝政冗烦颇不安乐有劳娘子挂怀。不知娘子今日有何话说 蔡颖眼睛慢慢转着定在高强的脸上忽地笑道:官人你可曾记得当日在这间屋中奴家于归之时 明知她这只是铺垫高强还是有些感慨毕竟那是今生的第一次携手当时面前这女子又何尝不是如花美眷自然记得当日小乙守在屋顶给众多听房客都浇了一盆冷水这才容我夫妻从容诉说私情。 见高强如此说蔡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却又幽幽叹了口气:其时妾身自是无知只懂得以己身侍奉夫君孝敬公翁且喜也无大失蒙夫君宠爱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那时风中都是花香暖意哩竟是何时我夫妻闹到如今的田地 高强欲语还休。从一对恩爱小夫妻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又哪里是一两件事所能转变一两句话所能说清只得也叹一声道:天意弄人夫复何言 听了他这话蔡颖垂下头去口中轻声唱起曲来: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高强听得耳熟略一思索便即想起这正是李清照的千古绝唱声声慢想是她在夫亡之后憔悴寂寞故而于忧闷中作。这几日与蔡颖文词酬答便教了给她此时唱将起来真有杜鹃啼血字字泣泪之慨。高强纵是铁石的心肠到此也得软了毕竟是少年夫妻。看着当日那如花娇艳这般一日一日的憔悴损下去情何以堪一夜夫妻百日恩呐 他蓦地长叹一声道:颖儿你心中愁苦我又何尝好过了实则我夫妻之间并无情伤纵是你一向无出我也略无介怀。今既有此情。我亦愿与你重修旧好再讲前缘只消你允我一事。 蔡颖倏地抬头眼中盈盈地尽是惊喜之意:官人肯念旧情奴家正是万千之喜莫说一件便百件千件奴家也自依从得。 这样的笑脸多久不曾见过了高强心中暗叹遂道:妇人有三从四德。娘子可否说来一听所谓三从四德自是古代对妇女的一些行为规范总称以当时来说。大概就和现在的婚姻法一样地位。至于现代的男性三从四得什么老婆说话要盲从老婆上街要跟从高强当然是不会对蔡颖说起地。 蔡颖一听这话脸上顿时迅即黯淡下去大眼睛里已是隐隐现出怒色来:官人妇人家要三从四德奴家怎的不知倒敢问官人一句所谓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官人知否俩人这一番对答已经尽显矛盾地根节所在。高强是认为蔡颖是自己的妻子就应该顺从自己哪怕是有些不利于蔡家也得依从;蔡颖却道高强能如此青云直上受蔡京恩惠良多如今蔡京老迈又有几年好活再说高强一力赞助蔡京复相他自己也可跟着同享富贵。偏生执迷不悟估恩不愎举手之劳也不肯相助似此为人怎不叫人齿冷 高强见她这般情知说不得如今还是大宋盛世要他如何向蔡颖解说让蔡京继续执政的坏处实则徽宗朝的政局就是从政和年间蔡京第三次执政开始急转直下蔡京为了固宠兴起丰亨豫大之说又营造宫殿百般媚上;而徽宗赵佶为了防止蔡京权重也就不得不汲引近臣为蔡京挚肘由此王甫李彦梁师成等人纷纷用事终于群丑乱朝一不可收拾。而他现在极力阻止蔡京复相就是希望能由此保持朝中大臣势力的平衡以便恢复大宋元气。 罢了你我歧见太深无言可解只得留待时日为夫去也说是这么说不过若是蔡京从此不出高强得以从容施展手脚大宋国祛倘能延续则蔡京多半还会以本朝名相之姿留存后世名标青史又怎见得他会祸乱朝纲又怎能向蔡颖宣示他今日抉择的正确 见他起身要离去蔡颖又急又怒尖声道:官人且住如今家祖不日返京三度秉政已成定局。家祖命奴家传言于官人他老人家既往不咎且愿一力保全官人如今的权位更容官人尽展胸中大志。家祖以德报怨似此已是蔑已尽矣官人还要一意孤行与家祖别道 高强心道原来如此蔡京这算计的可真是好情知我得圣眷这么拼下去只是两败俱伤他就算能重新秉政也得倚仗我地钱庄和应奉局来佐他理财因此走了这条夫人路线想要重新收拢我。倘若果真能如蔡京所言我和蔡颖之间没了立场的冲突自可重修旧好了。 只是我一切布置都已如箭在弦如何可收况且要说蔡京能绕过曾经背叛他的人那真是痴心妄想自打当日面拒蔡攸插手博览会的要求本衙内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誓要将蔡京压的永世不能翻身方可似这样的政坛巨人惟有如此对待方为正道。本衙内可不是那等无聊文人会存什么佞靖之心 不过这等言语自然不能向蔡颖去说就便说了也是无益徒令蔡京更添戒心而已。颖儿即便是如今我心中依然怜你如昔只是你若不能谨守妇道如何做得我高强之妻至于朝政大事非你深闺妇人所能知者。为夫言止于此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罢高强推门而出再不回顾耳听得身后一声怒喝有什么物事撞在门上摔的粉碎静夜中传出甚远。他面上露出苦笑自知这一遭已经彻底和妻子翻了脸传到蔡京耳中也必定大增他的戒惧之心等到蔡京重新秉政之后必定会致力于清除自己的势力。而这一场争斗之后不管自己和蔡京谁胜谁败自己和蔡颖这一场夫妻多半也是走到头了。 但夫妻一场临到歧路若是我再用权谋欺诈于你还算什么大丈夫这一点坦白就算是我对你所付出情义的报答吧况且面对与蔡京的最后决斗我也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的高强口不出言周遭无人但心中那一团斗志却熊熊燃烧起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次日蔡颖的手书一封就交由其心腹家将送往蔡攸府中。高强虽料到此节却也不派人去拦截此时就算瞒了一时等到蔡京回京仍旧会从蔡颖口中得知自己的立场那时反而显得自己下作了。当然在某些马基雅维里主义者眼中自己的这种坚持殊为可笑不过高强却觉得对于蔡京这样的人就算要用手段也须得用阳谋这等小手段只会授人以柄而已。 政和元年十一月甲辰蔡京座船抵达汴河码头万众期盼的蔡元长终于再次踏上了汴梁的土地。 当天码头上迎者云集自右相梁士杰以下蔡京的门生弟子咸往迎接。当蔡京走上船头时立时引一阵欢呼其热烈处虽不能与大军呼喝相比但对于这些文士来说也是竭尽胸中之气了。 今日之蔡京鬓角已是半白一身紫袍玉带样貌依旧伟岸那张冠玉一般的白脸上此时却不见半点得色询询如温良君子。当有梁士杰和蔡攸登船搀扶着蔡京走下跳板众门生子弟一起上前问谒高强是两府之尊虽然辈分远在后面却被推到了前排。 恩相孙婿高强叩拜大众面前高强不敢怠慢依旧大礼参拜。 蔡京停下脚步也不知他是否已经得到了高强的立场反正脸上一些儿都看不出来全是一番慈祥:强儿我在杭州多承你命人奉侍甚谨有心了说着怀中取出那一副老花单镜片来笑道:今番得以修成哲宗实录说来多亏了你这副眼睛片否则老夫目昏难视写字也怕看不清了说罢呵呵而笑。 老蔡啊你这是在向我示威须知本衙内送了这玩意给你就明摆着不怕你有什么招数尽管放马过来高强心里嘀咕嘴上谦谢加道贺周围许多人当即跟着大拍马屁说蔡京老当益壮文坛政坛上正可纵横驰骋一番。 瞥见蔡京身边蔡攸望自己的眼光暗藏狠厉之意面上却满是得意的笑容高强暗暗冷笑:笑吧你也就笑这么一会了本衙内为老蔡准备了些什么大礼明日起一一奉上 第二十九章 说是进京进呈哲宗实录当然不是一来就面圣总得给人休沐的时间。因此蔡京到岸之后在府中谢过了来迎接的各位门生子弟便杜门谢客说是要沐浴歇息以洗风尘待觐见之期除了蔡氏子弟之外只有梁士杰留了下来。 高强出得蔡府心中明镜一般:此必是蔡京要求复相恐怕梁士杰担心分了他的手中权力因此将梁士杰留下来以便探讨如何重新分配权力。而蔡京所要提出的解决办法大约也就是保持现有宰执不动他以太师身份总领三省了。这一招其实也不新鲜当日蔡京仿神宗故事建立都省讲议司以总揽崇宁新法这讲议司便是凌驾于三省之上的。后来崇宁新法颁行这讲议司便废罢了到了大观年间蔡京又积功进为太师总揽大权。 那时的太师只是个虚衔用以尊显宰相的身份不过如今蔡京倘若将这个虚名和讲议司的权力结合起来便又是一番新气象了。这也正是他要借进呈哲宗实录的时机谋求复相的原因所在象讲议司总领三省这样的机构若不是打着绍述熙丰法度的旗号借着神宗时王安石以制置三司条例司的名义总揽朝政的先例如何能得行 待回转博览会石秀携着时迁已经到了。几人见面寒暄已毕石秀便道:衙内这一路上见的分明那老儿每日亲手抄写书卷已然写就一匣用玉函装好封讫今日运到府中去了。 可曾探明位置这哲宗实录既然已经由蔡京亲手誊抄完毕随时可能进献皇帝。虽说蔡京需要时间来和各方沟通以便求得最大范围的支持但朝中半是他的门生其余又多半都是没多大本事的因此谅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时迁道:衙内放心。小人等已经在蔡府内埋了眼线见的分明那玉函是锁在蔡京居处的楼下周围守卫甚众却还难不倒小人今夜管教成功。 高强点头称善吩咐将那份萧让和金大坚联手所作的伪书送上来。这是一份题记写明奉旨编修实录的前因后果。并加以阐述。其实高强就算不看真本也能猜到一个大概都是官样文章而已最多是里面拍下赵佶的马屁再说些蔡京自己地心迹。 而高强的这份伪书内容经由许贯忠精心草拟意思也是一般无二但着重强调了赵佶上比神宗而以蔡京自己的语气自比为王安石。庶几君臣相济。共成绍述熙丰良法大业。从蔡京的角度来说他原本就是以绍述为旗号来迎合赵佶的因此这伪书的内容即便是由他自己来看。乍一眼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而王安石也曾遭遇大旱和星变虽然执拗不去终究难敌众议蔡京以此自况也说的过去。 殊不知高强对付蔡京的计策步步连环这伪书看似没有问题但只是一个引子而已虽然伪书中写蔡京自比王安石终究要把他逼上和王安石一样地命运 看过伪书。又交付许贯忠看毕反复对照又问过时迁道是燕青也肯了这才付时迁依旧收好。那时迁也晓得此事重大随身带一只木匣大小恰比那张伪书大一些而已中间用丝绵和棉布钉好将伪书紧紧夹住。万无一失。 当晚时迁自去干事石秀不放心点了百十个精干的手下在蔡京府外策应这汴梁市井都是他的天下外人一点也看不出破绽来。 高强这边却接了宫中梁师成传出的消息晓得赵佶已经知道蔡京抵京命他和童贯杨戬三大铛头准备鹿鸣之宴。高强初始不明这鹿鸣之宴是什么意思问了许贯忠才晓得此语出自诗经鹿鸣篇高强少时读过的曹操短歌行中就曾经引用过所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是也。 鹿鸣一乐乃是君王宴饮之乐借以调和席间风气劝导大臣以嘉言说论导上有激劝大臣尽心辅佐君王之意。今上用鹿鸣宴来为蔡京洗尘足见颇有重用之意。 高强点头心说老蔡果然看的准张商英一下台立刻就进呈实录。实际上当时宰执大臣之中即便是老臣如何执中能吏如梁士杰都不具备蔡京那样序百官朝同列的资历和名望甚至连张商英都不如。要知道能在大宋十几万文官上百万文士当中混出名堂来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当初王安石以神童之姿数十年不愿为官又几次上书名动天下这才博得了士林中的一致嘉赏而蔡京三朝元老数度执政自身又是多才多艺其威望岂是一般人能比的后代论及蔡京地时候多说他奸邪乱政实际上这种事都是过后方知而所引述当时那些弹劾他地人其实大多都是旧党中人要知道自打神宗朝以来两党之间攻讦不遗余力彼此都是把对方骂的奸恶无比如果都当真的话两党大臣统统都可以很自觉地将自己地名字从宗谱上抹去直接不要做人好了。 这也正是张商英下台后赵佶愿意重新起用蔡京的原因所在大宋优礼士大夫的国策以及文官治国的大形势都要求中枢必须有这样一个掌握大权的文臣领袖当然在高强看来这纯粹是无谓之极有名望会作文章就能治国安邦了更不要说字写的好了无奈当时就是这样的政治气候你能奈何 当晚直到丑时末石秀和时迁才回来说起如何避过蔡京府中的耳目潜入蔡府寻到玉函而后小心启封将那伪书至于书匣底下书皮之内而后再封好其间种种惊险之处鼓上蚤说的口沫横飞得意忘形。这也是情报人员和小偷的悲哀之一往往作了许多大事。却不能向人炫耀因此时迁现在得志便猖狂也是情有可原。其实这条计能够成功还是靠燕青码准了蔡京地脉晓得他必定要亲手誊抄哲宗实录向赵佶秀一秀他那手天下独步的书法这叫做投其所好。但蔡京一路上亲手抄写这书稿自然不能装订起来。必定是分散的因为墨汁侵纸书写时必定要用纸张垫在下面吸干墨迹这哪里能事先装订也亏得如此时迁才能成功否则人家书都钉好了你孤零零一张纸塞进去不被看出破绽来才怪。 见时迁得意高强也不以为忤反正他来自现代。基本上也没有什么个人的架子。反而笑道:时兄弟今番成就大功本衙内重重有谢但有所愿。无有不从。 时迁大喜正要狮子大开口一眼瞥见石秀在一旁瞪着他到嘴的话又缩了回去嗫嚅着说什么为衙内效力份属应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高强看了看石秀已经知道内里叹道:三郎我知你御下甚严而时兄弟这等人生性浮跳。也须你弹压方堪大用。不过凡事张弛有道御下以严复须用恩何况时迁兄弟随你我于微时素常奉事用心也该与旁人不同才是。 石秀脸一红躬身应了时迁这时却不放大话了跪下来向高强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道:衙内时迁自来是个偷儿江湖上也只是瞧俺不起衙内却把俺当人看时迁说愿为衙内效命生死不惜纯是出自真心 高强听了情知是实这时迁当日甚是可怜在祝家庄偷了只鸡上了梁山被晁盖知晓后当即怒就要杀头可见偷儿在江湖好汉心目中地位也是不高。后来时迁盗唐猊甲赚徐宁火烧翠云楼干了多少大事立下多少功劳结果石碣天文上还是将他列到最后一名可谓功不酬劳。自己这般待他也难怪他倾心相附了。 忙伸手拉了起来吩咐许贯忠取了一升明珠分赏他和石秀二人也取了许多金银教石秀打赏有份出力的手下自来黑道上比白道更直接都是一事一赏赏若不继立时就不给你干了所谓仗义疏财倘若不疏财那还叫什么仗义这道理高强是从宋江身上学来地命石秀以之施与江湖正是无往而不利。 二人谢了恩赏时迁便出去耍了石秀却留了下来向高强道:衙内我在蔡府外接应见他府中进出之人颇有几个好手倘若单论个人武力咱们在京城的人手恐怕还不足我意当从梁山调些好手来应付。 高强眉头一皱心说石秀自己武艺已是不凡他能说应付不来的谅来是一等一地好手了蔡京一个文官大臣身边哪里来的这等好手 许贯忠却为他解惑:衙内此事也不出奇自来大臣皆有养士之风及至元丰朝以后两党相争日烈彼此排挤不休一旦政敌远贬一出都城就会有刺客相随但到那等无人处下手了结了外人不知只道是南方瘴疫中者即死尔殊不知南方瘴疫倘若当真如此厉害当地如何住人更遑论各地置官署镇守了。 高强恍然大悟心说怪道当时人动不动贬到外面就说自己必死无疑当时还以为水土不服和卫生事业落后如今看来还是猛于天灾啊猛然醒悟向石秀道:三郎你建议调援兵进京莫非是为了刺杀蔡京之用 石秀点头语调表情一如平时:正是衙内今番与蔡京决战若是得胜蔡京排挤出京此老深沉难制还是杀了以绝后患;若是不幸落败他必定要百计报复衙内到那时更只有出此下策一了百了至于物议沸腾那也说不得了此老当日在光天化日之下以牵机之毒害死张康国事后又杀了十几个相涉的宦官灭口几曾有人说过甚来 高强看看石秀心说你倒狠的每次向我献计从来没有别样都是一个字:杀大概你能如此统御江湖也是杀字当头顺你者昌逆你者亡吧不过这朝中争斗可不是砍砍杀杀就能摆平的那比江湖上要复杂地多了。 欲待谢绝许贯忠摸着下巴忽然道:衙内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须防那蔡京一旦失利之后铤而走险调些好手进京来保护衙内却也不为多事。 高强皱眉他身边一百牙兵都是百战精兵为曹正虽然是弱了些但用来守卫还不是绰绰有余就算是有那些奇才异能之人也有右京可以应付这么调集人手进京又是在眼下这敏感时候莫要激起各方的过度反应才好。 无奈石秀和许贯忠异口同声又保证此番调人有诸般掩护包管不惹人注意高强只得应了再三叮嘱石秀不得自己号令万万不可擅自行动石秀答应了自去。 怎么顷刻之间这朝中的暗战就成了明刀明枪的厮杀了即便明知事情未必会到这最后的地步但是面对着有可能刺刀见血的前景高强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心说大宋朝的官员们原来也不是那么书生迂阔吗 出乎他意料之外次日当杨戬奉旨向蔡京府中宣示将由官家赵佶在玉清楼钦赐鹿鸣宴为蔡京接风的时候蔡京当即将装着哲宗实录的玉函取出托付杨戬转交赵佶口称罪臣蒙皇恩得以重返汴京天子脚下已经是过其所望更不敢受鹿鸣嘉宴因此托杨戬转交哲宗实录给皇帝。 杨戬自不敢接奈何蔡京一再坚持只得应了。待回宫之后将玉函献于赵佶赵佶听说蔡京如此谦抑也是喜欢随打开玉函取出哲宗实录来翻阅但见满手尽是蔡京那一手秀挺漂亮的字体赵佶乃是书法大家自然识货边看边点头叫好如同赏玩一部艺术精品一般。 翻到最后见是一页题记阐明了奉旨编修实录地本末又简述哲宗朝大事末了将赵佶比作神宗蔡京自况为王安石。 赵佶一面看一面心中奇怪照着题记上地口气蔡京已是自揣必将大用这自比王安石又期望皇帝作神宗其意甚明矣。为何适才杨戬所说蔡京还那么谦抑连趁鹿鸣宴亲手进呈哲宗实录都不敢 他这里只顾看那边梁师成侍立一旁见赵佶出神便走到杨戬身旁猛的叫了起来:杨戬你那冠上是何物 杨戬吃了一惊正要拿下冠来看赵佶被这一声惊醒也注意到了杨戬帽子上有一块白色物事为是较为细小乍一看不易看出。便叫杨戬将帽子脱了献上来自看。 杨戬将帽子摘下一看好似是一角纸心中已是雷击一般情知中了梁师成的诡计否则他晨间去往蔡京府第宣旨周身上下都是收拾妥当地如何会有这一角纸在帽子上而不知现在官家叫唤他稍一迟延一旁梁师成怕他出狠招将那纸吞下去劈手便夺了过来呈上给赵佶看。 赵佶将那一角纸从帽子缝中取出展开看时不由得勃然大怒拍案怒喝道:好个杨戬竟敢沟通外臣妄求富贵你眼里还有朕吗原来那纸上写着一行小字道是蔡京求以太师总领三省。赵佶看了只道是蔡京串通了杨戬要他为自己求官。 杨戬懵然不知深浅但见赵佶如此雷霆震怒吓的魂不附体连冤枉都不敢叫跪在地上只顾磕头此时生死关头磕头也须尽力那头撞在地上咚咚有声不一会额头上已经是血迹斑斑了。 赵佶这一怒非同小可也不管杨戬老臣又这般恳求当命梁师成将杨戬拖下去重重杖责而后关押起来。梁师成与杨戬斗了许久如今好容易用高强的计策占了这回上风如何不趁机下死力吆喝一声上来两个太监将杨戬拖了下去四十大板打得杨戬一条命去了七成。 第三十章 一团高兴启封翻阅玉函不想却得了这个结果赵佶自是扫兴不过杨戬与蔡京为死党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只为这两人都是老臣子各自又有一班势力为羽翼轻易也不便动故此隐忍。不过这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居然当着自己的面从杨戬身上搜出他和蔡京勾结的证据来叫赵佶怎不恼火 只不过恼火归恼火头脑稍微冷静下来之后赵佶心里也明白这不过是事有必然而已。蔡京年纪渐高他罢相之后朝政也称得上平稳过度倘若这次函进哲宗实录不能封相那恐怕就是终身无望再度宣麻了是以交结杨戬乃是必然。 赵佶想了一会不禁心中烦躁:本以为蔡京老臣谋国有道兼得众望故而斥退张商英之后便想要再度引进他为相。如今看来蔡京权欲甚重交结近侍如今宰执中三人出自他门下倘若再度起用他之后恐有尾大不掉之患如之奈何 赵佶之所以犹豫原因在于蔡京秉政多年确实有一帮人拥护他。如今张商英既去这些人认为反对蔡京的势力倒台自然要轮到蔡京上台了故而为之摇旗呐喊者着实不少。再者蔡京在日改革茶盐诸法朝廷理财有道也是他的政绩;而他两度罢相之后无论是赵挺之还是张商英接任为了表示和蔡京不是一个路子都采取了悉数推翻蔡京成法的做法。自来为政须有一贯之道利不百不变法这两位宰相如此做法自然是引起了许多混乱由此颇有一部分人怀念蔡京在日起码蔡京对于改善官员待遇是不遗余力的加薪加的不亦乐乎。几次官制改革都给广大官员带来了实惠。 一时不得要领再看手中那蔡京的书法赵佶只觉得异常刺眼闷哼了一声将那书册都丢在玉函中吩咐梁师成收起来来日交给太史官。自己袖子里笼了那页题记。径往仁明殿来寻郑皇后说话。 到了彼处郑皇后率押班御侍等宫人迎接。这郑皇后乃是赵佶在潜邸时结识的当时是向太后身边的押班。赵佶即位之后她与另外一位王押班一同被赐给赵佶两女俱都有宠如今一个作皇后一个便作了贤妃也是四大夫人之一。 这时延福宫还未扩建赵佶宫中游乐之所甚少。加之郑皇后自来与他相谐。治理宫中又甚是严谨有贤后之名故而赵佶对她甚是敬爱。皇帝与皇后见礼毕。自要说些话儿这郑皇后自来聪明见赵佶若有忧色情知必定是朝中有事便拣些有趣话儿东拉西扯地哄赵佶开心。 几句话说下来赵佶原也不是那等严肃恭谨的皇帝也就暂解愁眉。坐在殿中四下望见郑皇后几案上放着一本书折放着内页向上。显然是听到自己来时刚刚放下便随口问道:皇后近日读什么书 郑皇后见问便道:见读神宗正史观神考与王安石君臣事。 赵佶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他得国是靠着英宗向太后一力赞襄当时宰相章敦并不想立他认为他不能象哲宗那样厉行熙丰新法。正因为皇位不稳因此赵佶登基之后不久便决意大力继承熙丰法。打着绍述父兄遗志的旗号以显示他与父兄谋政是一脉相承正合继承大统。 一面和郑皇后说话一面走到案前待要伸手拿起那本书来看时却微微一怔眼见那案头还放着两本书却是一模一样的神宗正史。复又将手中这本打开封面来一看也是神宗正史且都是同一册。 郑皇后走到他身后拿起那两本书来道:官家你可是见这三本书一般无二故而疑惑臣妾初时也道是这般哪知三本书参看之后方知同为正史内里大有不同哩便信手打开手中的一本来将书页翻到一页赵佶已见那书中用朱笔划了几行说的正是熙宁七年郑侠上书神宗求尽废熙宁诸法之事对其评价为奸佞小人妄递铺以细事摇动圣听谋沮新法赖圣心聪慧不为所动越三日遂雨下沾襟兆民欢悦侠谋遂不成。 赵佶看时不解其意却听郑皇后道:官家请记此乃官家践祜以后时所修神宗史。这一本却是元佑时所修的神宗史且看这一段。说着又将另外一本翻开赵佶看时又是一段朱笔圈出:侠虽小吏忠奋激不顾其身以未信之身而谏能以片言悟主殃民之法几于是一举而空虽然其谋终不成而此心亦足以白于天下后世矣 赵佶眉头大皱心说怎么同样一件事就弄出不同的评说来旋即醒悟却道:此必元佑党人所为尔 郑皇后微微冷笑向赵佶道:官家圣聪果然能识其实只是官家看这字体可有几分相似 赵佶再看时只觉得眼熟猛的省起愕然道:莫非这都是出自蔡京之手 郑皇后再不说话只是冷笑不止。赵佶将她手中两本拿过来和着自己手上的那本翻来覆去地看内中各处但有不同处都被郑皇后用朱笔点划出来彼此对比异同处一望便知。赵佶越看越怒终于将三本书一起掷于桌上拍案道:好个蔡京口口声声绍述为志却原来只是反复媚上如此小人 郑皇后叹道:神考变法富国强兵哲庙承神考之志屡挫夏贼俱是不世之功业。官家留意治道欲绍述熙丰良法正是理所应当但先皇变法时每以得人为要务谓虽有良法亦须待良臣倘若行法不得其人则良法适足以害民尔。神考警言官家何不记取 赵佶连连点头道:非皇后言朕几不悟原来蔡京动辄绍述。却是以此来迎合于朕倘若朕要尽罢熙丰法行元佑之道只怕他也是一般儿赞襄如故罢 郑皇后盈盈秋水凝注满眼尽是倾慕之意:官家如此圣明当真天聪难掩 美人垂注赵佶心中顿时象吹了气一样膨胀起来他本是素性轻佻易于激动的。思绪就像野马一样奔腾起来:神考用王安石秉政前后八年后终其世不再复用却仍旧行新法如故可见这法出自上而非在于臣如今诸法俱在足食足兵朕可垂拱而治何必变法之臣赞襄况且神考用王安石秉政八年。哲庙用章敦秉政行新法。前后亦是八年如今蔡京前后两相统算也逾八年矣可见一相八年。不可再用如章敦末年奸言害朕若非太后一力遮护朕这皇位几乎不保可见一相日久必然养威弄事气凌其主。 赵佶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郑皇后在一旁又不再多说只是拍他地马屁这艺术家皇帝的思维一旦展开种种附会之处不一而足。一会想:王安石逢大旱与星文而免蔡京亦前后遭逢星文与大旱两者皆秉政八年神考既然不再用王安石我又何必必用蔡京 一会又想:蔡京之弟蔡卞为王安石之婿始终赞助熙丰新法虽经元佑更化亦不改初衷似此方可称为绍述之臣了只可惜因牵连张怀素谋反案。此生亦不得起用矣 种种念头纷至沓来终究汇成一条:蔡京不必复用亦不可复用此种反复小人如何可信之想通了这一节赵佶心头犹如放下一块大石顿时觉得这仁明殿里的空气都比刚才新鲜通畅了许多而郑皇后看上去更是美艳如花宛如仙妃一般自是色心大动携入帐中颠鸾倒凤不提。 只是艺术家的漏点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盏茶功夫赵佶已经偃旗息鼓伏在郑皇后身上呼呼喘气任凭皇后唤来宫人伺候皇帝清洁。 漏点释放之后大脑格外空灵赵佶忽然想起一事要紧:只是如今蔡京已经被朕宣召入朝朝野咸谓朕将大用于他于今纵是不用却如何了当更兼朝政未明大臣威权不足唯恐蔡京去后政令不行如之奈何 郑皇后却道:外朝之事非后宫所能干预官家若欲问事朝中自有清贵之臣。 眼见皇后仍旧保持不干预政事赵佶甚为满意便想到郑居中身上去此人曾作枢密使又是馆阁经筵出身如今以外戚置身事外立场持中必定有以正言。 说干就干次日下了早朝赵佶便将郑居中招进宫来问以朝政谁属。郑居中一直担心蔡京再度辅政多半会对他不利虽然蔡京已经托人向他转达了善意不过他哪里能放心此刻听见赵佶问他朝政如何先是不明所以随即心中大喜:皇帝问我朝政自然是不打算用蔡京了否则的话就该是问蔡京而不是问我了如此送上门来的机会岂可不用 陛下臣伏见陛下践祚以来一意绍述将熙丰良法扬光大国朝一百六十年焉有如今之盛尤其是去年大宋博览会开放任凭官民共乐但有见者无不称为天下亘古未有之盛事错非圣主在位如何可得如今朝政晏明四海升平陛下但垂拱而知便可何用权臣为 这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随即又想起:当日崇宁间蔡京去相赵挺之悉更前法;待赵挺之因罪去相蔡京复起又悉罢赵挺之诸法。那时叶梦得便向朕说法出于上岂可因臣子之起落而兴废如此则法出于上乎抑或出于下乎当时朕已经感悟因此将叶梦得置于身边为侍从官为何如今却不记取 当即大大夸奖了郑居中一番申明居中爱我郑居中感激涕零大拍马屁兼大表忠心也不在话下。赵佶与他说了一会叹道:只可惜如今皇后正位国舅须得避嫌不得任以两府否则若能在朝时时匡正于朕岂不是好 郑居中一颗心蹦蹦跳恨不得扑上去抱着赵佶大腿狂喊我不要作国舅你封我作宰相吧总算还有理智晓得这么干只会适得其反只好忍着心头滴血佯装若不在意状。 赵佶果然中计便在那里想如何酬答自己的国舅忽然想到:朕今不用蔡京他党羽在朝甚多若不略施小惩倘若闹起事来或者阳奉阴违教朕政令难行这便如何是好不若将宰执中蔡京门下择去一人以警其余。 一生这念头他就开始琢磨没用多长时间赵佶已经锁定了目标:梁士杰见为右相前日刚领了中书政令悉从其手出轻易改易不得况且他奉事特谨也不闻有结党之事虽是蔡京女婿尽信得过。高强更不用说放眼四周这皇城里吃穿行用哪一样不是应奉所供哪一个不是吃着应奉的粮使着应奉地钱这等理财能手正该大用如何可去 于是梁子美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成了倒霉鬼在他不知道地情况下已经被赵佶定议逐出宰执正好大名府阙帅这梁子美又是从大名府任上进京的便教他再回去走一遭也罢。 当日晌午童贯进对说起西北和平燕军事童贯皆称陛下运筹帷幄思虑周详雷霆迅勋业克成。赵佶听了自是喜欢又问童贯在外面有何听闻童贯轻描淡写道:臣自西北来但闻将士言蔡相公为政时塞下军中只有五十日粮人有饥色;自蔡相公去后塞下军粮山积转饷无滞将士咸乐为国效死力矣 赵佶喜道:卿家人道蔡相公理财有道不意有此这却是为何 童贯再拜道:官家青唐河澶道路难行且近虏中自来转输不易京城一斛米不过百文到彼处不啻三四贯文矣似此冗费朝廷如何得以支吾还是高相公为应奉时献计包粮以此招引各方商贾积粮塞下朝廷袖手而百万军粮皆积非理财圣手如何至此况且立钱引以通有无立交易所以运转钞引立博览会以激劝商贾兴盛太平皆是高相公所为蔡相公不过适逢其会而高相公却为何人引进哉 赵佶驸掌大笑道:非卿家言朕几不悟高相公正朕所亲擢也 又后一日朝议降旨以北京乏帅须重臣镇守因命梁子美落尚书左丞以龙图阁大学士出镇大名府御史中丞张克公进为尚书左丞。 这一道诏书一下群臣莫知其意怎么正要引进蔡京复相的时候却将他党羽贬出京城还没等蔡京反应过来中宫降旨赵佶于后宫玉清楼设宴相请蔡京与诸位宰执大臣。 第三十一章 玉清楼之宴称为国宴其来有自乃是最高级别的宴会只请宰执亲王国戚及殿帅那是本朝内事最高级别。崇宁末蔡京罢而复起时赵佶也曾在此设宴相请那时高强还刚刚入仕当然没有资格参与其会不过这一次他不但席上有座更是检验自己这些日子来各种布置的成效如何的时候了。 当日午时嘉宾皆至亲王有燕王越王俱是皇弟;国戚有国丈郑绅也就是郑皇后之父国舅资政殿学士郑居中;宰执大臣以左相何执中为以下右相梁士杰尚书左丞张克公未辞也就是没有经过上表辞谢所命的程序尚书右丞刘正夫枢密使侯蒙同知枢密院事高强同知枢密院事武康军节度使童贯太尉统领三衙高俅。 这些宾客之中围绕主宾一人便是太子太师鲁国公致仕蔡京。 此次国宴用瞻华美凡亲王宰相赐服玉带执政枢密赐服犀带余人尽命簪花;席上盛用器皿更是尽用内库宝器皆是玻璃盏水晶杯玛瑙盘翡翠碗之类盛放着四方珍馐美味时鲜果子蜜渍糖果山珍海味无不备尽其中由于应奉局大举使用冰箱导致汴梁的新鲜海味比以往大大增加这对于地处内6的汴梁官民来说徇为美味因此御宴上蚌蛤虾鲍等物比比皆是当然少不了高强以前最爱吃的石斑鱼了。 赵佶缓步出庭待诸人参见毕先上前挽住蔡京的手温言道:太师远来辛苦一向清减了。这话倒是大半出自真心蔡京眼下已经是六十七岁的老人两鬓斑白形容苍老短短一年多之间。老了好几岁这自然是贬谪远方之故了。 蔡京此时心中惴惴正不知赵佶将如何对待自己听见皇帝向自己道劳不觉垂涕道:臣自是老迈深蒙皇恩许臣居住杭州彼处山水怡人尚堪居处。唯是心中思念官家尔。 赵佶温言抚慰了忽见蔡京耳朵旁挂着一件物事闪闪光从来未见奇道:爱卿这是何物 蔡京见问忙提起那副镜片来给皇帝看又指了指高强:官家此物乃是高枢密命人相送名唤老花眼镜。盖因老臣年老目昏。不能识物若带了此物便纤毫毕见矣 赵佶大感好奇。便将那镜片拿起来看时眼前一片模糊自知不明用法便望高强。高强忙上前接过那副眼镜来又取了一张字纸将那镜片凑到字前赵佶看时却见字字分明比寻常大了不少。不由得啧啧称奇向高强道:高小爱卿此物如何得来 高强便将引进胡人工匠烧制玻璃镜片的事情说了又说本朝大臣沈括所著笔记梦溪笔谈中也曾说及这透镜成像的原理盖其中有笋之故也。这笋指的就是焦点了当时没有系统的科学体系沈括只能生造一些词来形容因此对于古代的一般人来说。要理解他书中地许多概念都很成问题这也是古代的科学成就很多都无法传承的一大原因。 赵佶听罢便向蔡京笑道:闻道高小卿家与太师有姻亲果然奉侍唯谨太师可谓得一佳婿矣高强在一旁自是逊谢不止。 蔡京看了看高强心中狐疑:据颖儿传来消息这小儿十分不愿老夫复相可谓狼子野心如今却这般称说倘若老夫说道能够亲手誊抄哲宗实录多赖此眼镜之力倒似令他也得分其功一般且慢这小贼当日送了这副眼镜给我莫非便是为了今日如此深谋远虑委实可畏 其实这真是高看高强了衙内纵然有些手段也没有神通广大到这种程度他不过是怕人说他与蔡京反目辜负了蔡京一番提拔之恩因此作出这种姿态而已。究竟蔡京党羽深植根基稳固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纵然其人不在位高强这官要想做得稳还得顾着自己蔡党的身份。 一番寒暄众人入座率先持玉杯上寿的居然是一个少年高强却不认识一旁有宦者赞名说道乃是三皇子嘉王赵楷。高强心中一动心道这小孩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尤其长子赵桓乃是大行王皇后嫡出正该继承大统如今这玉清楼国宴赵佶不叫长子侍宴却命三子赵楷岂难道是为了给将来立他为太子制造舆论 回想史书记载赵楷确实曾经一度有望代替钦宗赵桓的储君地位甚至曾经担任皇城司使但宣和末金兵入侵赵佶匆忙内禅给赵桓以至于赵楷美梦破碎事终不成。当然这事不成也未见得有什么了不起转年金兵打破汴梁哥俩一起被虏到北国客死异乡也没什么分别。 只是倘若靖康之变不再生这储君的位子看来着实有一番好争。不过高强回心又想往后他这徽宗宠臣地地位大概无法动摇这东宫不管是谁即位总之是不会再宠信他如故了。因此东宫之争对他高强实在关系不大最好是赵佶这皇帝太太平平作下去向后世的康乾学习才好想想历史上赵佶四十七岁被虏去北国又过了八年苦日子才挂掉看来赵佶的身体相当硬朗在大宋皇帝中算是一个异数衙内这宠臣的日子还有几十年好过不错不错。 赵楷持酒上寿群臣自是一番扰攘称谢的称谢赞颂的赞颂。高强却忽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顺着目光的感应看过去却见梁士杰迅即转过脸去好象生怕自己看出他的视线一般。此必是蔡京前日招集亲族议事梁士杰已经被蔡京摆平而本衙内被排除在外显然已经被视为敌国。老梁也有几分义气到这时候还想着本衙内殊不知这场宴会之后胜负谁属那还不一定了 其后歌舞便作提举大晟府周邦彦率人奏鹿鸣乐。百余宫人翩翩起舞高唱诗经鹿鸣篇。这等慢吞吞的舞蹈高强自然毫无兴趣但这场合也只能撑着眼皮看还得控制自己东张西望的念头别提多辛苦了。 那蔡京一面听着鹿鸣乐看着满目五色迷情饱经沉浮地心中一片火热:这鹿鸣宴乃是君王宴请大臣之乐说道座中君子。值得臣民效法岂不正是勉励于我看来官家心意必定是要用我无疑了然则为何昨日又忽然降诏将梁子美出知大名府 狐疑不定蔡京一面佯作欣赏歌舞一面四下张望总觉得有件事情不对猛可里醒觉:前日到我府中降诏使者乃是杨戬。那时曾听他说。这玉清楼御宴是御命他与梁师成提举今日为何不见杨戬只见梁师成 蔡京何等样人。这官场中一点风吹草动他立刻就能觉察出来此时杨戬莫名其妙地缺席立刻就让他闻到了不祥地味道。怎奈身在御宴之中不得自由纵是心中惊疑也只得隐忍老肚肠里顷刻间已经反复无数次却苦无定计。 几声编钟响过鹿鸣乐算是奏完了。群臣一起举杯向皇帝上寿称颂大晟府所任得人这一曲大有古风。赵佶心下得意这大晟府乃是他兴趣所在平日下了不少功夫这时便是验收的时候了。 宴乐既罢赵佶举起酒杯亲自祝酒。群臣皆慌忙相应只听赵佶道:朕身登大宝躬亲父兄之政宵衣肝食不敢懈怠全赖诸位宰执大臣辅弼有功方才有今日之乐。诸臣之中尤以太师蔡爱卿前后秉政八年一力赞成绍述之政朝野奸人一概斥逐功在社稷名垂后世待朕向蔡太师上寿 蔡京闻言且惊且喜起身拜谢涕泪横流呜咽不能言其实是心里又在打鼓:赵佶如此说话多半是有心要用我了想朝中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扛起绍述大旗只是为何总是心中不安 赵佶命蔡京归座此时席间大都寂静只听这万乘之尊向蔡京道:神考任用王安石厉行诸般新法强国惠民奈何元佑诸臣衔私恨忘公身一旦更化尽废熙丰良法致使朝政蹉跌实堪扼腕朕其时年幼不明其事太师身经三朝熙宁年间便已出仕可否为朕阐明其事 蔡京不敢怠慢忙将其事道来他心中自有才学这一段又是他亲身经历也是绍述先政所必须的功课因此信口道来略无滞涩待说到元佑诸臣尊奉太后旨意一切新法尽数废罢熙丰大臣尽数斥逐地时候蔡京声情并茂两行泣下叫人听了着实动容。 赵佶一面听一面点头等到说及元佑更化之时忽然问道:司马光辅政后一切新法皆罢闻说开封府五日间便尽变免役法为差役法此竟是何人之功 蔡京陡然听见问及此事大吃一惊一颗老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心说这事到底是谁说给皇帝听的当时不及细想一念电闪当即跪倒磕头道:臣实为之但为司马光所迫为存此身以待他日重兴神考法度之时乃不得不为尔伏望陛下明察 宋时礼敬士大夫宰执大臣平时看到皇帝也就是拱手而已蔡京在国宴上这么一跪一哭座中皆为之动容。梁士杰身为蔡京地女婿自是不敢坐视忙要起身相扶只是他快有人比他更快一个紫袍身影已经闪到蔡京身旁两手相扶且向赵佶道:官家太师老臣力衰还望官家许他依旧坐对。正是高强。 赵佶见是高强又听他说的在理他原本也不想治蔡京的罪因此点头允了。高强便将蔡京扶起此时梁士杰也到二人左右扶着蔡京入座高强又从怀中取出丝巾将蔡京那副被泪水打湿的眼镜擦拭干净放回蔡京衣襟上插好。一番做作不但蔡京瞠目梁士杰也是一头雾水心说这厮莫非是没有眼色当皇帝的口气已经明显不利于蔡京的时候跑来拍马屁到底是什么居心 待蔡京坐定赵佶方叹息道:先皇良法朕每思之皆欲与之终始深恨当时不曾参与其事。故而仰赖群臣赞襄。太师于元佑之时亦遭贬斥可见亦是此心只是迎合太过未免有失于节。 蔡京冷汗涔涔而下俯不敢言语。座中群臣除了梁士杰其余都是赵佶的亲信自然也不来解劝何执中和郑居中更是心里乐开了花。心说你蔡京威风了这许多年也有你吃瘪的时候 赵佶见蔡京这般模样想想自己还要继续行新法蔡京众党羽还得继续用这老儿还重罚不得况且蔡京秉政八年来西北西南均屡奏凯歌朝中国用也不为匮乏毕竟是有功之臣。便道:当朕初登大宝之时于治道良无所知。全赖邓询武进爱莫助之图。遂以太师总揽崇宁新法这才使得江海澄清大道得行。太师于此实为有功之臣。于今太师已老正可优游林泉今由太师提举编修哲宗实录之功加封楚国公赐功臣号依旧致仕。 蔡京听见依旧致仕四个字只觉得脑子嗡地一下好似被人用大锤打了一下天旋地转不辨东南西北。恍惚中听得群臣称贺。还晓得应该谢恩只是几下挣扎不起一旁有一双手过来搀扶起茫然望去入眼却是高强的脸。 此时世界一片漆黑高强这张脸却越明晰起来那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蔡京就算不用眼镜也看的一清二楚至此恍然大悟:这小儿。竟能惑上至此皇帝如此付于我皆是出自他之所为只怕杨戬也是着了他地道儿了 此时挣扎不得蔡京竟似身不由己任由高强扶着向皇帝道谢那些谢恩的话说起来完全不经大脑声音更加遥远仿佛根本是另外一个人在说话。心中一幕幕流过的却是几十年来的辛勤挣扎宦海沉浮那么多大风大浪那么多官高爵显才高权重的对手都一一渡过一一踩在脚下难道临到老来居然被这么一个黄口小儿扳倒打得不能翻身 蔡京心中陡地奋起一股烈气正是老而弥辣他岂能就此认输正想再说些什么猛地心头一热嗓子一甜情知不好再想平心静气已经来不及了张口哇地一声一口血直喷出来眼前一黑仰天便倒。倒下之时一只手仍紧紧抓着高强地手腕。 高强手上被蔡京抓地生疼心中却是且喜且哀慌忙将蔡京抱住连声哭叫不休。 赵佶见蔡京吐血昏倒心下也软了慌忙叫人将蔡京扶到宫中静处歇息又唤御医来为蔡京诊脉。高强仍是被蔡京抓着手挣不开索性也不挣了抱着蔡京在那里只是唤又要叩谢皇帝许蔡京宿于宫中的厚德。赵佶心中暗赞高强纯孝自古道求忠臣须向孝子之门赵佶深受儒家经典熏陶如何不喜当即谕令高强罢礼扶持着蔡京前去歇息又命梁师成引导前往。 主宾既然已经倒下了这宴会自然也就开不成了所幸赵佶颜色甚和诸大臣心中还不如何慌张郑居中还在那里盘算几时能够相机重回宰执之中却听了赵佶诏谕叫群臣都散只得谢恩先出。至于梁士杰也想进去到蔡京身边奉侍却被赵佶一体轰了出去他可不是瞎子前日蔡京返京梁士杰有份留下在蔡府议事高强却是被遣回府地这一进一出亲疏可见他能放心高强看着蔡京却不允许蔡京有机会向梁士杰交代些什么只需一两日后这朝廷自然也就接受现实安定下来了。 这玉清楼是在后苑中自有楼阁高强扶着蔡京由梁师成引导着到了一间水阁之中安置好了蔡京梁师成又在外面指挥众宫人和太监准备侍奉吆喝连声。 高强左右无事便搬个凳子坐在床边看着老蔡一面用一块丝巾慢慢地擦蔡京胸前的血渍心中却是一声叹息:老蔡啊你这是何苦当日离京去了杭州倘若就此优游终老我高强也不会薄待了你和你家子孙何必非要复出如今老来吐血这条老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了 第三十二章 当他醒着的时候是深藏不露的大奸是心中自有万千山河的权臣是多才多艺的文士是羽翼子弟的长者。但当他倒下躺在床上两眼紧闭胸前沾满了自己吐出来的血迹此时的蔡京只是一个寻常病弱的老人而已。虽然不明医学也不懂得这吐血到底是从哪里吐出来的不过高强却也明白蔡京这样的年纪受到这样的刺激就算能将养好这身体也是大不如前了。 正想着忽觉手腕上蔡京的手指动了一下高强微微一惊起身看时却见蔡京一阵喘息竟尔醒了过来。此际政坛胜负已分高强也就不为己甚见到蔡京醒来倒是有些喜欢回身便叫梁师成。 此时御医恰好也到了梁师成便引领进来为蔡京诊脉高强放开了蔡京的手交给御医诊脉自己垂手立在一旁虽然没有抬头却分明觉得蔡京自从醒来之后一对目光始终盯在自己的脸上时刻不曾移开。 那御医诊了左手又诊右手反复诊了几回便拱手道:老太师年事已高心火却盛想是有甚大喜大悲之事以致咯血。今当摒除杂务尽心调养下官这里开一副方子太师照方服用复须留意四时养生之道庶几得保天年。 蔡京躺着微微点了点头道了声谢高强忙上前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来打赏那御医却不过只得受了。梁师成在一旁看了暗地挑大拇指心说高贤侄果然是贤德之人纵是为求自保亦不忘香火之情。遂送御医出去高强只听他在外面吩咐诸人远远侍奉着不得呼唤不得近水阁前。情知是梁师成想制造环境让他和蔡京说话。 待外面人声远息高强料得蔡京既然醒来梁师成必定要去禀报赵佶便依旧坐到蔡京床前望着这张蜡黄的老脸低声道:恩相心上可舒爽些了 蔡京望着高强。半晌忽地一声轻叹引动一阵咳嗽高强忙上前去轻轻抚平他的胸口。蔡京咳嗽暂歇又叹了一口气道:高强你可还记得老夫初见你之时如何 自然记得。这一次很可能是与这个徽宗朝的巨人最后一次单独谈话的机会了高强有些惊奇的现其实他一直都不是很恨蔡京。这个老人向他展示出来的一切。更多地是引起他的尊敬。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尊敬才使得他决意要在蔡京最得意的政坛上。用这种蔡京最擅长地方式打倒他吧 其时恩相因星文而免赵挺之与刘逵悉反恩相前政朝局动荡。小臣遭际恩相一力赞助恩相复相成功其后亦得恩相捡拔提携故而一路青云直上不数年而致枢府。国朝政兴以来自白身入仕而至两府者未有如此之。恩相知遇之恩小臣没齿不忘。 蔡京脸上一片灰败之色。无复往日的清峻样貌语气却忽然迫促起来:事以至此成败不言老夫只有一语问你:老夫自问待你不薄为何你要如此相逼必欲力排老夫而后快 为什么高强心中只有苦笑我要是能告诉你原因的话大概也就不用生出这么多事来了。他想了想:恩相此际我高强在你心中。大约是穷凶极恶的奸佞小人凭我身受恩相大恩却反如此相报确乎当得此一评语。我只是想问恩相恩相平生遭际如我这等人是仅我一人还是前后接踵 蔡京一怔正不知如何回答高强已经接道:恩相前事我尚未出世亦未可知。只以崇观间事论之则赵挺之张康国张商英诸子皆为恩相所引拔而一旦位居政府却又相继排斥恩相不遗余力。我高强之所为比此数子何如 蔡京听了这几个名字那正是平生所恨目中顿时射出一股怒火来瞪视高强道:你如今作为岂非便与此数子相类 高强苦笑一声道:是非功过当时难知我也不来辨白即便说些言语恩相也不会信我。我高强曾闻凡人之有以待人者实因他人之有以待其身而定。恩相自中举而登仕途而后数十年辗转沉浮细思其间行事能无与此二三子相酹 蔡京狠狠瞪着高强过了一会把脸转了过去闭上眼竟是不再言语了。高强无奈也只坐在那里无声一老一少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过了片刻高强忽道:恩相无论如何蔡家上下的富贵我高强只要一息尚存必定全力保存。我高强究竟对恩相是何心意日久自见现下纵使万语剖白无法相验恩相亦是难信。 蔡京听到这里将眼睛又睁开冷冷地扫了高强一眼哼道:只需我身在一日蔡家上下便一日得全无需你为此操心 都到这份上了老蔡你还是如此嘴硬真是偶像级人物啊高强也不愿再说什么闭上嘴在那里静坐。不一会外面脚步杂沓有宦官高声叫圣驾到高强赶紧出来躬身相迎。 赵佶快步走进向高强问了蔡京的状况便即闪身进去高强慌忙跟进眼见蔡京在床上已经要挣扎起来一个箭步窜上去扶着蔡京的胳膊帮他起来赵佶此时也到便也上前按着蔡京免他起身因问蔡京心中如何 听蔡京说了会赵佶又回头问了问御医蔡京地脉象当即谕令御医就宫中合成御药赐给蔡京服用随又嘱咐蔡京好生调养殷殷以君臣相始终共享太平为念。 蔡京感怀为之双泪泣下话说这流眼泪的功夫好似甚为重要上到蔡京下到宋江前有刘备后有刘瑾但凡是练这功夫到家者无不飞黄腾达挣扎道:老臣犹有数言伏望官家嘉纳。 赵佶眼见蔡京一条老命奄奄一息这话已经等于是临终遗言了自来宋朝皇帝优礼士大夫。这临终关怀还是必要的便即虚心求教哪知蔡京却道:事有所秘伏祈官家屏退左右。说着有意无意看了高强一眼。 赵佶迟疑片刻便命高强和御医等人一体退出只留梁师成在旁天子身系国家。一举一动言出法随身边当然不能没有人梁师成是内侍的身份蔡京纵然有什么国家秘事也逐他不得。 高强退到水阁之外在那里站着心里就在猜蔡京到底会对赵佶说些什么。好在梁师成在一旁听着蔡京若是说了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他尽可转述因此也不担心。 过了片刻。赵佶出来。吩咐宫中准备车辆命高强护送着蔡京回转府中将养高强自然尊奉。偷眼看了看梁师成却见这大太监也偷偷打个手势回来示意无事心下便安。 由后苑经禁中大内转西上阁门出来此处已经是外廷梁士杰与群臣都在这里等候消息另外蔡攸率领诸蔡俱都赶到一班儿惶惶然不可终日全都哭丧着脸。好似天都塌了下来一般对于他们来说蔡京一旦倒下那当真是天都要塌下来了。想想蔡京以前对付政敌的苛烈手段倘若被对手再拿来对付自己如何得了 见车辇出来众人一拥而上七嘴八舌问话高强头昏脑胀一个都听不清楚。但见梁士杰和蔡攸二人居前便奋力排开众人抢到蔡攸面前道:泰山恩相酒后吐血圣上已经命御医诊治了说道须得精心调养性命却是无碍。此间人多不是说话所在请泰山奉恩相回府安置。 蔡攸一见是高强当时气不打一处来张嘴就要开骂梁士杰眼见宰执诸官都在倘若这一下骂起来万一说出什么秘事来一传出去大家都没得好。眼下蔡京已经倒下重要的不是闹内讧而是想办法应付朝政万一的变局高强正是可以团结的力量如何可任由蔡攸胡闹当即佯作被人推得站不住脚身子向后一退只听蔡攸惨叫一声脚背上已经被梁士杰重重踩了一脚到嘴边地话也被堵回去了。 梁士杰忙接上高强地话茬抢到载着蔡京地车辇旁扶着车辕吆喝着两边的殿直推开道路容蔡京回府。两旁诸官也听见了高强的话俱都闪开一条道路高强混在人群中趁机就退到车辇后面去了。 蔡攸被踩了一脚再抬起头时眼前已经没有了高强地影子怔了怔见梁士杰已经在那里奉车他是长子此时当仁不让便也上去扶着另一边的车辕就这么步行着护送蔡京的车辇出了宫门。高强便在车后跟着。 蔡京府第在宫城左近不远走过丰乐楼再转一个街角就是。不一会到了府门外一班儿没资格进宫地蔡氏子弟和众女眷命妇已经在这里候着一见车辇到来情状更是不堪顿时有些妇人大哭起来。梁士杰见状跌足道:恩相只是无事你等哭些什么阴人丧气退去莫叫冲了恩相 众女眷被他这一骂都吓得闭了嘴蔡京既倒梁士杰就是蔡家最大的一个人谁敢违逆车辇续望里进将蔡京移到内里高强亦是一路跟着那些蔡家子弟也不晓得他和蔡京之间的曲折多有想奉承的只是碍着蔡攸不敢放开。 人群之中高强眼前忽然闪过一条熟悉的人影再一看时正是自己的妻子蔡颖。乱纷纷的人丛之中蔡颖孤身独立双眼冷得犹如冰雪一般直直盯视着高强。 到了这个地步高强也没什么好犹豫地了也便迎上去正正地与蔡颖对视了一会轻声道:一应情状你可待恩相醒转之后自己问他。你我之事如何待回府后再说罢 蔡颖冷冷地看了高强一会也不说话只将头扭了过去不再看他。 此时蔡京已经进了他的居处不一会传出话来说道老大人须得静养诸子弟门生尽皆不见只长子蔡攸女婿梁士杰并长房长孙女蔡颖长孙蔡行得留。 高强此时倒舒了一口气总算不用在这里装假了蔡京还得他几分敬意蔡家余下这些人却实在大多不堪有时候他也不免慨叹彼此同样都是衙内出身怎么人和人的差别就这么大呢在蔡京楼下磕了两个头高强起身正要离去却被梁士杰叫住。 梁士杰扯着他到了一边望望左近无人将声音压地极低道:贤侄我知你与蔡家有隙只是今日恩相未知还有多久蔡家待你终是不浅 不待他说完高强已经慨然道:相公此事无需你说我自已向恩相担保但有我高强一息在亦必保存蔡家上下更遑论其余此一节相公尽可信我。 梁士杰听了目光一凝看了看高强也叹了口气:今日之变分明有人暗中主之至于何人所为你我心知即可。前事不论如今大家都是蔡氏一脉万一元佑党人或余者挟宿怨趁机攻讦你我都难脱干系。你既有此心便是上佳蔡长兄与颖儿处我自为你说项。 高强点头应了心中却喟叹一声:事到如今无论你如何说项我高强这段婚姻总是完蛋了 不说高强自回太尉府中与老爹高俅说话此时蔡京所住地小楼中蔡颖扶着蔡京已经半坐起来只是精神较弱正在那里闭目养神任凭蔡攸连声追问却不说话。 待梁士杰进来蔡京方才睁开眼唤梁士杰近前叹道:老夫年事已高今日急怒咯血这身子终究是不成了纵能将养得好亦无力再出执政九度宣麻今成奢望矣蔡攸和蔡行父子闻听此言俱都大哭起来蔡颖轻轻捶着蔡京的后背又伸手去抚他的前胸面上却毫无表情。 蔡京看了看面前哭泣地蔡攸父子无声地叹了口气心想不求你父子如梁士杰高强但得五分蔡颖这样的刚强我蔡家又何以至此招手命梁士杰近前问道:士杰前事莫言只今何事为重你来说说。 梁士杰小心翼翼地看着蔡京道:恩相既然难以出山辅政今上又出梁子美至大名想必是忌惮恩相门生故旧权重今当谨守本分一力保全不使我家仇人入朝。 蔡攸正哭听见梁士杰提起仇人当即翻脸指着梁士杰骂道:什么仇人入朝如今爹爹不相梁子美远镇你与高强两个却身居两府官家厚此薄彼正是看你两个与我蔡家不同要说仇人我看你和那高强才是我家仇人 梁士杰面红耳赤要说蔡京罢相这段时间他确实不大待见蔡攸俩人平素不睦在蔡家人中间也不是什么新闻了。此时当着蔡京地面他又不想刺激到病中的蔡京只得苦苦隐忍不。 蔡攸又要骂蔡颖在蔡京身后忽地厉声道:爹爹你也须长进些如此一味乱骂济得甚事祖父如此大事难言还要将我蔡家弄至何等田地方休 蔡攸一怔随即大怒正要将矛头转向这个忤逆不孝女蔡京低声喝道:住口再一言便赶你出家门 老爹积威数十年蔡攸不敢违逆强自压抑怒火在心中转着无数念头。 蔡京半转过身来执着蔡颖的手叹道:颖儿我蔡家无数子弟终无有一人若你者。倘使你是男儿身我蔡京身后何忧乎可惜可惜啊 蔡颖听了悲从中来只想大哭一场又怕惹蔡京伤怀只得苦忍两眼通红嘴唇紧紧抿着生怕一松就会哭出来。 蔡京抚摸着她的头叹息了一会便道:颖儿如今我蔡家一门富贵尽在你身上你可能应承我一件事 蔡颖一怔随即已经明白过来失惊道:祖父你说什么 第三十三章 铮的一声琴弦断了一根乐声暂停。高强正闭上眼在那里听闻声睁眼向师师道:师师今日敢是心神不宁这琴弦可都断了三次了。 师师拈起那根琴弦来看轻蹙蛾眉瞥了高强一眼道:师师自是诸事无忧哪里来的心神不宁倒敢是衙内心中有事以至于琴声感应每每与宁静祥和中忽出杀伐之音故而震断琴弦。 杀伐之音高强挠了挠头他自来听音乐只晓得好听不好听从不懂分辨古人的什么杀伐之音朗朗之气更遑论从音乐中听出巍巍高山洋洋大河了俞伯牙若是有他这样的观众非得气得把琴砸断了劈柴烧不可。而且这所谓的以琴知心或者闻弦歌而知雅意那是周公瑾这样的牛人才有的本事衙内倘若也会那还叫衙内么 看看师师也没什么兴致弹琴了高强便拉她过来说话东拉西扯了一会察觉师师有些言不由衷高强转念一想便道:师师你敢是有什么话药对我说无需顾虑只顾说来言者无罪。 师师闻言便从高强身边退开两步立定裣衽正色道:衙内是当今的英雄人物自不必奴家说什么话语只是倘若衙内只是沉迷别院不去冷落了家中大娘和二位姐姐恐要落得奴家狐媚惑主的罪名。奴家越受衙内宠爱衷心便每有此忧因此不得不言。 高强无言心说我一向不大回家固然是因为你俏美可爱善解人意却也因为家里有个姓蔡的大娘在眼下正和老蔡斗的不亦乐乎回去整天面对着蔡颖本衙内自问没有那么好的两面派功夫。非得憋出人格分裂来不可。 只是看着师师一副真纯的模样他却不忍心将这事情内幕说给她知道一个家里牵涉到朝廷政争这哪里是什么好事自己污了也就罢了没得把来沾染了这块无瑕美玉。 便笑道:哪有此事你这般说定是嫌我来的多了看着烦那也好办。我只今便不向你这里来便是。师师听了情知高强是在打岔白了一眼不来理他。高强倒被她这模样惹得心动少不得上前调笑一番。 正在得趣之时外面朱武报声:衙内有大娘身边家将前来赍了大娘的文书要交由衙内开启。朱武自是精细人晓得衙内在里面风流快活。只敢在外面通报。 高强悻悻收了手。留师师在屋中自己开了门出来到了正堂坐定。果见一个家将进来。认得是蔡颖从娘家带来的心腹人之一向来在内宅走动的只不记得姓名。那人见了高强上前施礼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递上。 高强接过了看上面字迹果然是蔡颖手书且不忙打开来看便问那人:你可是叫做蔡旭杨地大娘这几日起居如何饮食尚可否可知大娘寄书给我何事 那蔡旭杨见问忙道:正是小人。相公见问。以小人所见大娘这几日每日往老太师府中探望每每蹙眉深思想是忧心老太师病情饮食倒还一如平常饭量也不见减。至于大娘书中为着甚事大娘不曾说小人亦不得而知相公看了书信自明。 高强点头。叫朱武用一贯钱赍了这人将那封信拆开看时却道天宁节将至蔡颖欲往大相国寺为蔡京祈福期望高强届时能回府二人一同前去庶几以表孝心。 看罢书信高强不由得皱了眉头。打从玉清楼国宴蔡京被激吐血到今天已经是五日了。这五日来不论是朝中还是家中或者是街市上竟是一如平常半点风浪亦不见兴起只有赵佶又向太师府去问了蔡京的病情如何令时人颇为称羡蔡京的圣眷之隆。 但高强心中自然不是期待这些。赵佶不用他为相蔡京凭借其敏锐的嗅觉已经觉到了是高强从中弄鬼但高强做得干净抓不到其半点证据大面上又做得到位就连赵佶也深服其孝行蔡京正是苦于无法对付高强这才愤激吐血八十老娘倒绷孩儿这种事放到谁身上都得郁闷好一阵。 如今蔡京既然倒下依照高强的想法既然已经看清形势无法再获得权力蔡家就只能依靠现在得势的梁士杰和高强二人来保持富贵了。梁士杰不用说此人是蔡京的心腹门生乃是被蔡京一手从寒士中提拔起来的甭管他飞多高和蔡京之间地关系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纵使蔡攸与其不睦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只需蔡京一句话梁士杰还是会为了保全蔡家而尽力。以蔡京的明察形势想来不至于见不及此。 至于自己这里就算蔡京再怎么不情愿当天自己已经向蔡京表明了一力保全蔡家的意愿他就该设法向自己示好起码得向外界证明蔡家的这位孙女婿依旧坚定维护蔡家的富贵不会因为蔡京的失势而改易。最佳的传达人当然非蔡颖莫属了 然而这五天来高强居然没有收到一星半点消息怎由得他不心烦也正是这种情绪被师师看出来了方才有适才之谏言。不过现在么高强弹了弹手中的信笺吐了口气心道:这大约就是自己所期待的示好了吧至于晚了这五天大概是因为蔡颖心中气不顺闹了些别扭无奈为了她所钟爱的蔡家还是只有选择顺从大势了。 对于这位不讲三从四德地老婆高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道理也说了形势也摆了她就是不肯和自己一条心宁愿自己夫妻不合也要保护蔡家上下这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只能慨叹命运弄人把彼此置于不同地立场之上了。 蔡京虽去蔡党却未可解否则若是自毁长城让那些被贬逐的蔡京政敌们看出破绽重新上台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因此从蔡京来说。是要保护他那些门生子弟的富贵前程从本衙内来说也不愿换一拨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地文官上来到时候做事更加缚手缚脚。两下一契合我还是得如过去一样敬奉蔡京保持其党羽在朝中的势力反正如今话事的是我和梁士杰上头没了管束的人。下面那些蔡京的门生子弟还不是只有巴结我地份 高强摇头苦笑这形势展到现在不管彼此情愿与否自己这场婚姻看来还是得维持下去甭管怎么说这是如今自己和蔡京之间最大的一条纽带了蔡颖向自己送出的这份文书恐怕也是为此吧 到了晚间高强依旧如往常一样去了帐目与许贯忠商议些琐事。说是琐事。其实每件事都是动辄几十万甚至上百万贯的交易。随着博览会的日益兴旺高强的商业事务已经扩展到了全国各处东南是应奉局和远洋船队通过运河将东南和外洋各国的物产源源不绝运往中原;西北是青唐各地的边市榷场石秀组织起来地运粮商人凭借着手中握有西北榷场的贸易权以及向军队交易粮食换来的资金在这些榷场大肆买卖将西北各族的药材名马等内地急需的物事贩卖进来交易出去的则是茶叶和棉布绢帛等物;东北则是经由梁山和刘公岛从渤海燕云等地贩卖进来地生金北珠貂皮牲畜等等。 这许多货物虽然未必都会经由汴梁但帐目最后还是汇总到京城来博览会如今已经成为了高强的商事总部所在再加上大通钱庄的各项帐目。许贯忠手下如今单单算帐的先生已经多达百人兀自忙得不可开交。其中最麻烦地一点是大多数人还是不懂复式记帐法阿拉伯数字也不会用许贯忠地手下们最大的工作量就是将各地上报的帐目换成复式记帐法和阿拉伯数字。 待将今日地许多帐目审阅完毕又是夜半时分。高强直起腰来长出一口气向许贯忠道:看来咱们是得建一所学痒。但凡应奉局钱庄博览会的往来商户都叫他派一个人来学习咱们的记帐法还有这阿拉伯数字否则现在便已是这般了倘若将来生意更大我两个迟早都得向蔡京一般吐血说不得还要饶上小乙一个。 许贯忠自是点头深以为然。高强说的兴起这构思又开始挥起来:咱们这所学痒不但要教记帐和数字还得教商事教给他们契约之道;不但教商事还要将咱们所掘的这些能工巧匠都请来讲授其工艺之道;还要将田间老农请来讲述农事再讲解棉花甘蔗禾稻等等的种植之法。总之士农工商四民国家只重士学咱们就把其余三类都管起来都教进学日日上进。 许贯忠本是一直笑着听到这里却皱起了眉头:衙内自来学痒只重圣人经典如其余几类都是末节。似你这般教法恐怕要令士人地位下降须防小人啊 高强呸了一声:想要地位士人读书可做官难道比谁差了若是做官都会叫人瞧不起你看还有多少人会捧着圣人经典当宝贝见许贯忠闷声不响这才想起此人也是儒生出身虽说瞧不起朝中官员的做派一直不肯出仕但这份对于圣人和儒家经典的崇仰只怕早已刻进骨子里了。 想想自己恐怕也有些激进了儒家能对中国广大地域的人民保持两千年的控制力那也不是一无是处地况且这样的大变革说起来固然爽不过当事人基本上都只有身后之名可享生前基本上都是不得好死的自商鞍以下哪个不是见证许贯忠这般说话也是为了自己好。 便笑道:贯忠你莫恼圣人大道以之应天顺人奠基建国那是不会错的。我等所谋的只是百姓生计你这几年为我办事这些知识圣人经典中可曾教过了当日至圣先师也说若问农事不如老农可见圣人原不禁他事相传咱们作这些事那也不能说错了罢 许贯忠见说方才改颜称谢也点头认可高强作的这些事当中包含了许多圣人经典无法解释的道理而其成果也是已经验证了岂可不认真面对隋唐以后因受到佛道的冲击儒学已经在渐渐变化看来这市井经济之道只怕是对儒学的又一次冲击了。 俩人商议了一会高强正要回去歇息忽然朱武匆匆进来见了高强便道:衙内这事只怕有些不妥。 高强一怔看了看许贯忠见他也是一头雾水便问道:你说地什么事 小人今日见那蔡家将去后因当日石三爷说道须得严防蔡府与大娘身边诸人便命人去盯着这人。适才传回消息此人果然机警一路上跟丢了几次幸亏咱们在京中人多各条路上都有耳目这才又缀上了。此人在城中转了半天却不曾回府去的乃是太师府。 高强还没想明白许贯忠接口道:大娘何在 朱武显是已经探过便道:大娘正在府中据太尉府中传来的消息这人今日也是从大娘处来的。他受命之后不回去向大娘复命反前往太师府直到近亥时方回到太尉府小人故而觉其有奸因来禀报衙内。 这下高强也觉得有问题了心说蔡家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随即脑子里便想起这次石秀回京向自己的警告来惊道:莫非天宁节往大相国寺降香彼等竟敢有所图谋 许贯忠双目一凝沉声道:虽然迹近荒谬然狗急跳墙不可不防。愚意在洞悉其谋之前衙内还是莫回府中只在别院歇宿。至于天宁节降香衙内仍去不妨但须穿着宝甲再带上宝刀小人与三郎作些布置那大相国寺须是大庭广众去处谅来无妨。 高强无奈也只得如此了随奖励了朱武几句命他依旧监视蔡家上下并蔡颖的动向许贯忠在旁又添了一句尤其是蔡家那些家将和蔡京身边的能人更得挂上号了。朱武领命自去不提。 三日时光匆匆即过这日高强依约前往大相国寺身边是曹正率领十名精锐牙兵护着另有石秀安排了数十名绿林中的好手扮作各色人等暗中护持他自己则隐身暗处主持。 这大相国寺前院广大不知从何时开始每逢朔望前院中便是百戏杂陈百业汇聚成为一个极大的自集市当日高强初到此境时便是在这里遇到了林冲夫妻并鲁智深。自打博览会兴起之后这集市中的买卖人比以前少了些但那些没资格进博览会的小贩与及各处来京卖艺之人却更视此为天堂一般大相国寺的前院于今已经完全成了个大大的游乐场与后世的迪斯尼相比少了大型过山车和主题游乐却多了些市井闲乐的气息令看惯了商业化环境的高强颇觉几分安逸。 一路贪看不觉就放慢了脚步他身边的曹正却不曾失去警惕忽然向庭外一角看了一眼便凑近高强身边轻声道:衙内今日多了许多外乡生面人孩儿们看了内中颇有些孔武有力之人只怕多有不妥。 高强一皱眉问道:可曾见有蔡府中人在内大娘何在 曹正方要回答忽然迎面有人叫:相公这边来 第三十四章 看那人时正是当日前来带信的蔡旭杨但见他到了近前加意趋奉说道大娘正在后面与方丈叙话单等衙内前往由方丈亲自主持为太师降香祈福。 这话原是不差高强心里暗自惕醒便叫蔡旭杨前头带路曹正按着刀只不离他身后三尺余人俱都围在高强身周一只手拢在袖中持着兵刃一只手张开护持周围。这是在独龙岗大营时高强没事作时叫曹正带领众牙兵操练的保护阵形他也不懂什么保镖注意事项纯粹是看电影里演的热闹自己忍不住乱搞一番过瘾。想不到阴错阳差今日居然要派上用场看着身旁众牙兵一脸严肃地四下张望高强心中忽然有些荒谬的笑感:若是这些认真的人们知道他们训练的这些多半都是本衙内的胡闹不知作何感想只是这股笑感随即又被冲淡无踪皆因高强已经想起现在要对自己的生命不利的或许就是那枕边之人 过了大雄宝殿拐两个弯进一道月亮门那蔡旭杨向后一看见高强已然跟着进来登即向前一滚骨碌碌滚出两丈远起身大叫道:动手喉咙中刚叫出两个字来但觉得喉头一凉随即便觉得视线模糊起来隐约之中仿佛见到一个无头的身子颓然倒下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我死了 曹正一刀枭随即两步窜回来喝道:护着衙内保持队形向后退 殿后两名牙兵得令刚刚转身迎面两支枪直刺出来一时看不清路数手中又是短兵只两下起落对面一声着一名牙兵肩头已经中了一枪。 论理。对方人数不明又是长兵应当退后重组队形伺机再进。但高强这些牙兵都是精选的勇士此时正是用命之时如何肯退这牙兵中枪之后陡然大吼一声用那只伤臂捉住枪杆。反手一刀撩上去立时砍断枪杆跟着合身扑上刀随身走一刀便戳进对面枪手的心窝。 那旁边一人大吃一惊虚晃一枪正要来救不提防另一名牙兵手中刀脱手飞出正砍在他膀臂上一条胳膊立断那枪便落在地上。受伤牙兵见他门户大开。此时不及抽刀。索性弃去手中短刀反手将肩头断枪头拔出一枪刺出血花四溅。已经刺断了那枪手咽喉。 此时四面都涌出人来手中各持长短兵刃一窝蜂都向前冲过来曹正率着四名牙兵抵挡着大呼酣战一进一退间已经立杀数人。但这些军中将士不习惯江湖厮杀此刻身上又没有甲胄片刻间已经身被数创。这些杀手显然也是亡命之人眼见同伴霎时已经倒下一片肢断头飞的。竟是丝毫不顾依旧不要命地向前扑击。 高强看的热血上涌手按腰间便要抽刀上前接应却被两名牙兵一左一右抱住了叫道:衙内后门已经打开退去 高强挣扎了两下却挣不脱。怒道:区区蟊贼怕什么岂可置袍泽于死地自己逃走众儿郎与我一同杀贼 那牙兵急得满头大汗不晓得如何是好。便这么一犹豫间那门外又涌进四名杀手各挺刀枪与打开后门的二兵战在一处。 眼见后路已断高强急得跺脚大叫道:石秀何在心说你到底怎么办事的明明说京城布置的铁桶一般就在眼皮底下居然冒出这么多杀手来 也不晓得高强这一嗓子是不是带着召唤魔法如响斯应一般只听得一声长笑:石秀在此跟着四面墙上多人相应无数人影纷纷跳下墙头四面围杀上来高强来路更是响起了弩弓的响声显然石秀已经动用了手弩。 众杀手也不是傻瓜见对手如此声势显然是早有埋伏个个都萌生去意也不知谁一声喊顿时作鸟兽散。高强见状大急叫道:一个都不要走了留活口 石秀应了一声口中大声号令脚下却已经来到高强身边见他身上一丝血迹都没沾到这才放心。再看场中局势只这片刻之间四面已经尽是石秀地人团团围住了刀枪齐下十来个杀手顿时了帐余下三人带伤的都被横拉竖拽拖到高强面前。 见局面大定高强定下神来才觉得脚底有些打软幸好这等阵仗也不是头一回见了衙内尽自支持的住吩咐叫石秀审问俘虏自己抢去检视曹正和护卫众牙兵的伤势见有几个虽然被伤却无大碍这才放心拉着曹正的手道:今日若不是曹师弟我几乎丧命 曹正大腿上被削了一刀这地方在战场上有肩甲护着原本无事此时却被人削了一片肉下去正由石秀的一个手下为他包扎。见高强这般说曹正一面强忍疼痛一面勉强笑道:是某护卫不力教衙内受惊了才是。高强叫他师弟是看林冲的面上曹正却只叫他作衙内。 高强知他刚强也不多言用力拍了拍曹正的肩膀又去挨个检视众牙兵地伤势。这边石秀已经问了几句话转身回来向高强道:衙内看样子都是死士一句话都不说看样子得用大刑。小人已经命那些职责监视太师府众人的儿郎看过俱是外乡生面之人。 高强皱起眉头心说大相国寺里公然集结这许多人刺杀自己蔡京是疯了不成不过听石秀说要带回去大刑审问高强便道:既是如此将这几人打昏了带走切记隐藏形迹免得待会寺僧找来开封府向咱们要人。 石秀答应了便去干事。这当儿也有僧人出现实则刚才一开打已经有僧人窥见了但这里杀的血肉横飞的那些和尚都是吃素的哪里敢近前就算吃过狗肉的见到这样阵仗也都躲的远远。自有那胆子稍大一些的飞报本寺方丈监寺等人。 来的便是这大相国寺的监寺论起来还是鲁智深地师叔辈。这矮胖和尚战战兢兢地靠到近前一见是高强他却是认得地唬得面无人色滚到面前口喧佛号:弥弥陀佛高高相公平安否 高强此时一身都是杀气。瞪了那监寺一眼几乎吓得他尿了裤子:本相娘子见在寺中目下何在快快搬出来见我你这寺容留歹人戕害朝廷大臣本相待叫开封府来封你的寺 监寺唬得几乎晕了过去情知这遭祸闯的大了口中胡乱向高强交代一声脚下连滚带爬便向方丈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么大地黑锅只有方丈您来背了 监寺的命不错。这方丈还不是斜肩膀之人。此时也已经到了。顾不得听这监寺的胡言乱语老方丈走到高强身边口喧佛号。道:不意强徒作乱惊扰相公天幸佛祖庇佑相公安然无恙可喜可贺 这老和尚是鲁智深的师叔高强虽说已经被鲁智深逐出了门墙但事出有因也不敢轻慢了老方丈便还了一礼正要说话。那方丈身后闪出一人惊道:官人你你可安好这可惊煞奴家了不是别个正是高强的妻蔡颖 蔡颖一面说一面疾步向前高强目光一凝喝道:站住了 蔡颖被这一喝当即止步一张俏脸煞白煞白。大眼睛瞪着高强脸上渐渐浮现出怒意来:官人你这是作甚莫非竟有疑奴家之心 高强默不作声脸若冰霜向身边的牙兵打了一个手势。那牙兵几步跨出去血泊中提起一件物事来向蔡颖面前一顿躬身作礼而后又回到高强身边。 蔡颖看那物事时但见竟是血肉模糊的人头一个只吓得尖叫一声花容失色身子摇摇欲坠亏得身旁侍女架着才没有倒地。 高强冷冷道:娘子你仔细看看这人头可还认得否 蔡颖歇了一会惊魂稍定壮起胆子去看时那蔡旭杨本是她的心腹日常相伴左右的不一会已经辨认出来又是一声尖叫颤声道:旭旭他为何死了这般 高强仰天打一个哈哈却殊无半分笑意:为何死了天可怜见此时若他还站在这里好好地便轮到本衙内如这般身异处了娘子你将我赚到此间却伏下刺客杀我如此狠毒如今证据确凿还有什么话说 蔡颖紧紧抿着嘴巴右手颤颤地举起来指着高强还没说出话来心口几下起伏忽地手往下落已经晕了过去几个侍女连忙尽力抱着急急叫个不休。 高强此时心里如汤煮一样难受尽管之前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是事实摆到面前自己的枕边人居然用这样地手段来对付自己情何以堪看着昏倒在地的蔡颖真恨不得赶上去将她摇醒大声质问她为何要杀了自己权力的斗争当真是不死不休 正在心意激荡的时候石秀靠上来道:衙内此间耳目众多不宜久留请衙内携大娘与府中诸人先回小人在此应付开封府便是。 一言惊醒梦中人高强点了点头便吩咐众人打点定当从后院鲁智深原先管地那片菜园子退出去街边有石秀备下地车辆接应凡带伤众人都上了车一路回了太尉府。 进了府门早有人飞报高俅高太尉听说儿子遇刺惊的险些晕厥忙赶过来正撞着高强不由分说上去一把抓住上下看了几遍见无伤无损各件无缺方才放下心来便怒道:何人行刺我孩儿待本帅查明凶徒治他个满门抄斩 高强摇了摇头兴味索然向后一指道:爹爹你只问你的好媳妇罢 高俅一怔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自是老到已知此事不比寻常此时急切不得忙命将仍旧昏迷地蔡颖送到后院着自己房中选几个侍女服侍了又命党世雄率人将蔡颖身边诸人全数押到一处独院中看管起来。这边将高强拉到自己书房中问了备细经过高俅沉吟半晌忽道:未必是你那蔡氏所为。 高强此时心中汤煮忽听老爹说了这么一句话犹如醍醐灌顶惊道:爹爹何以言此 高俅踱步来去道:如今蔡京病重蔡家眼见大厦将倾纵然有些嫌隙此时也当倚重我高家若说设法固亲也是正理这般设计刺杀决无是理须知官场之中尽可极力倾轧却见不得如此雷霆手段一旦宣扬出去纵是不得明证亦必人人齿冷久后必败。我儿虽然设计阻止了蔡京复相也并未用什么卑鄙陷诬地手段以蔡京为人而论不至于如此报复。你那蔡氏又是素来景仰蔡京为人的我意不当出此下策当另有旁人主之。 高强被他这一顿说已经昏了头道:爹爹既说不是蔡家所主使则更有何人况且那蔡家将作内应此事决然无疑只可惜当时形势所逼已经被杀不然倒可问他。 高俅摇头不语此时外面进来一人正是高俅的智囊闻涣章。他已经从党世雄口中得知了大概经过此时见父子二人相对无言问了高俅情由不禁捻须微笑道:太尉此议正与某同为今既是不知端倪小人有一计在此不妨就由太尉写了帖子叙明此事前后经过命使者投去蔡太师观看观其动静必可有所得。此谓之投石问路之计。 高俅眼睛一亮击掌道:的是妙计不烦旁人便请闻参谋秉笔亦须走这一遭。 闻涣章并不推辞当即就高俅案前提起笔来刷刷写就一份帖子又持了高俅和高强父子二人的名贴辞别二高飘然便去了。 高强坐了一会只觉得心中烦躁便向高俅告了声罪想要出去逛逛高俅一声唤住:孩儿哪里去如今不得轻举妄动便泄漏些言语出去也是天大干系只得等待太师府那里消息回来却再理论。跟着便说要忍得耐得不可跳脱。 高强无法只得复回来坐定又坐了一会见高俅意态自如好似胸有成竹忍不住问道:爹爹你可是已经有所见来何妨向孩儿解说一番 高俅正拿起一本书来看闻言看了看高强见他一脸的不自然嘿嘿一笑将书卷成一卷点指高强道:儿啊你升迁太委实少了历练今日之事倘若伤了孩儿那是咱们大大不利如今孩儿无恙那就轮到咱们得利了不论此事何人主使总之都是我家的大好局面心慌作甚 见高强还是有些不大明白高俅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高强的肩膀察觉儿子的身体比当初又壮实了许多已经全然是一副大人相了心中大觉宽慰笑道:我儿你可是想不通何以有人以死士刺杀居然是我家大好局面我却来问你此事一旦宣扬出去就算不能座实蔡京之罪只需人人都知是蔡姓家将作地内应那便如何 高强恍然道:爹爹说的是如此一来人人必道蔡京复相不成心存怨望挟私报复且是姻亲为仇传到官家耳中蔡家恐难善了。因此爹爹差闻参谋前去下书便是想给蔡京一个安抚我高家的机会。却又狐疑道:只是爹爹难道便如此肯定此事必不出于蔡京手笔否则这一来岂不是纵虎归山 高俅笑而不答依旧回座看书。日头渐渐西沉高强又是不耐正要起身时忽见有人进来报道:禀太尉闻参谋赍了名贴回府道蔡太师梁相公蔡学士过府相探太尉。 第三十五章 蔡京的地位身份还有辈分都摆在那了即便是出了这件大事高俅父子也不得怠慢接了帖子便即出门降阶相迎。 车驾到处蔡京由梁士杰扶着下车高强打眼一看几日不见蔡京的精神比前日刚吐血时还是好了一些只是头上白更多了些而且神情惶急迥非昔日的镇定大度可比大约是因为今天这桩刺杀案所及了。 高俅率子上前见过了蔡京和梁士杰却不见亲家公蔡攸踪影不免动问。蔡京见高俅问起不禁一阵气促恨恨地向后一指:这这不孝子便在后面车辇中望太尉许可连车辇一同抬进府中。 高强一怔心说蔡攸见不得人还是怎的高俅却似对此毫不意外满面堆欢道:姻娅乃通家之好车辇入府也无甚不可。随即命门下虞候和押局大开中门将蔡京所指的那座车辇给引了进去。 这一引拐了几个弯一直到了高俅的书房外才停下。高俅吩咐余人悉数退出只留下几个心腹军将四下巡视完毕了才上前掀开车帘望里一张复笑道:亲家翁别来无恙 高强大奇上前也是一张但见蔡攸趴在车里身上盖着被子那样子岂止是无恙简直就是奄奄一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蔡京手里拉着杖咬牙道:多承太尉相容俾老夫得以剖白己身实是宽宏过人。自承闻参谋送来贴状老夫得知大相国寺之变立时唤来这逆子问讯不意他凶狡奸猾初时竟是不认。还是老夫令他手下家将出前后始末查的明白方得情实。委实是这逆子一人所为几个家将亦是只供驱使从外地延引些亡命之徒来惊扰了令郎老夫教子无方忧惧难言只得将其痛责一顿押来交给太尉落。 蔡攸干的高强听到这个结论。不管是真是假情理上倒是说的通似此无谋之举蔡家上下大概以自己的这位老丈人最有可能作的出来。这么一说蔡颖倒是被自己冤枉了却又不然所谓父子一体蔡颖虽是女流一向却都心向外家她老子作出来的事算到她头上也不能说是冤枉了。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这婚姻怕是要了帐了吧休书要怎么写法 高强在一边低着头不说话。高俅却在那里沉下了脸掀着车帘向蔡攸道:亲家翁你我两家如此亲近。纵有些误会时但遣一介使节赍书来小儿纵是不孝忤逆我自会管教于他因何要招引亡命行此下作之事高俅不明须得亲家赐教。 蔡攸也想说话无奈只一动弹牵动伤势只痛的呲牙咧嘴。话也说不齐全显见这一顿打着实不轻伤后不得休息又搬来这里过堂堂堂枢密直学士总算是尝到了公堂上罪囚的苦楚。 见蔡京气得浑身抖梁士杰恐怕牵动了蔡京地病情加重忙请蔡京到房中暂坐闻涣章陪着说话自己拉了高俅父子到了一边。低声道:这事的起因适才恩相也问明了却是蔡大兄不忿恩相不得复起也不知他如何想法竟归咎于太尉令郎高枢密相公。也是他不合听了幕客教唆说道高枢密之所以摇动今上者徒以钱庄和应奉局尔。倘若能除去了高枢密由太尉令媳取得印信必可攫取此二司以此事上亦可得其利益则蔡大兄虽欲自行登相也非不可得了 话说到这里高俅已是勃然大怒道:焉有是理焉有是理我父子之事蔡氏自谓不为不谨蔡学士奈何如此苦苦相逼竟欲置我儿于死地取而代之似此可谓人父者乎 高强低头不说话他心里明白就凭刚才老爹的那种镇定表现定是已经预见到了这种情况。不管是不是事实眼下还没有到高家和蔡京的文官集团拆伙的时候那只会给了其余政敌以可乘之机并且这种联盟关系随着蔡京的可以预见的淡出眼下更有加强的必要。这也是蔡京不惜将自己地长子推出来受过的原因所在牺牲了这一个倘若能平息高家的怒火对于他蔡氏的众多门生子弟来说实在是一笔赚大了的买卖。 在这种大形势下这次刺杀到底是不是蔡攸主使有那么重要吗高俅此时的愤怒其实也不过是一种姿态期待着从蔡家那里得到更多的好处而已。 梁士杰自然也是深明个中奥秘之人他此次伴着蔡京父子一同前来也正是因为他地位居中可以比较方便与高家讨价还价。见高俅如此愤激他也跟着骂了蔡攸两句打了两下太平拳之后却道:太尉明鉴此事虽是蔡大兄主张其中涉及太师府与太尉府两家乃是我朝文武两道之领袖倘若此事交到开封府宣诸于众必定上达天听到时圣心震动朝野激荡蔡家虽是大受牵连即便太尉府也未必有多少得益处徒令小人称快而已。 果然高俅见好就收沉吟道:相公如此说本帅亦是理会得只是蔡亲家作出这等事当真人神共愤。若不能明正典刑就如此轻轻放过我父子又如何自处 梁士杰连连点头按照他心里的想法恨不得就这件事把蔡攸这个大麻烦给清了去大家干净。无奈蔡京来前已经对他说好无论如何蔡攸这条命须得保住有道是虎毒不食子蔡京这几个儿子虽然不能做到他期望的那样但蔡京对儿子们还是极力照拂的。 他见高强在一旁站着旁听只是不说话便拿他扯开话头:贤侄此事你所身受此时心中汤煮那也不必说了如此人伦惨变谁也经受不住。只是恩相眼见将退他老人家无负于你高家对你更是百般提携终不能忍心叫他老人家老来失子。白人送黑人罢 高强本来是想这种麻烦事交给老爹搞定最好既然问到自己头上只得闷声道:梁相公恩相待我不薄我却无以相报相公说是如何那便如何罢了。 梁士杰眼睛一亮他可不晓得高强在蔡京复相这件事情上背后搞地鬼。见高强竟如此好说话正是求之不得忙道:贤侄如今蔡大兄已经被恩相重重责打恩相有意回杭州将养病情他老人家地意思就将蔡大兄外放杭州为官一是父子朝夕相见以便蔡大兄奉养恩相也便于他老人家加以管教。有份犯上的家将凶徒。自然由太尉府交由开封府。以京东强盗遗孽论处 他刚说到这里高强截道:梁山十万之众新近招安相公将这件大事落到京东强贼头上。倘若今上兴起大狱来敢是要逼这些人再度造反不成万万不可只说是关外马贼入关行凶罢了我昔日出使塞外受马贼攻击此事众所周知如此说法可保周全。 梁士杰本是随口一说见高强这般周全也就应承了又道:贤侄倡议平燕。此事虽然得今上之心宰执百官却多有不服待机而作而已。自今以后凡我蔡氏门生故旧恩相俱都要一力抚慰叫彼等尽力相助贤侄平燕不出五年便叫贤侄做到枢密使正位如何 高强撇了撇嘴心说这还罢了我一直在这里和蔡京周旋不就是为了这事须知大宋文官治国朝野上下遍布蔡京党羽眼下高强主力是在军方和应奉局因此彼此还不冲突一旦要将朝政重心转到平燕上来就必须得到各地地方官的支持了否则若是各地地反对文书雪片一样飞上来赵佶又是个耳朵根子软的万一生出芶安之心那就大事去矣 农耕时代的政治就算形式上大一统实际上也还是无数小团体的整合国家要想作一件大事殊为不易这也是历史上地所谓雄主身后多半都会留下暴君之名的原因。高强既然没有改天换日的实力和野心那就得梳理好这上下的关系要想做到这点蔡京这一党文官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至于作不作枢密使高强倒不怎么放在心上只要平燕之策得到贯彻赵佶迟早都得给他相应地事权就算是现在的枢密使职权高强也多不满意哩 见他点头认可高俅也觉得差不多了便道:梁相公看在太师对我高家一向厚待地份上若是就这么着也还罢了。只是蔡亲家外放杭州之后若是仍旧心存怨怼有意对我父子不利却又如何恩相虽云严加管教终究身后难言罢那意思蔡京看样子没几年好活了他死了谁来保证蔡攸不乱来 梁士杰沉吟不语这问题叫他如何回答高强却道无妨:泰山为人甚是浅陋我视之等闲尔之所以虚与委蛇不过是看在两家姻亲恩相与梁相公又对我多所提携的份上。倘若恩相百年之后泰山又要胡为我自来制他只是那时节就顾不得什么手段分寸了。 梁士杰心说你倒狠的这是要杀人啊不过横竖不关他的事也就轻轻应承了。 他和高俅正要转身高强眼见不对忙叫住道:爹爹相公且慢尚有一事未决我那娘子今后当如何处 梁士杰作恍然状诧道:贤侄此事不言自明既然蔡大兄之事已然揭过两家姻好仍旧如故还将有何区处莫非贤侄有休妻之意这恐怕与我等适才所说两家和好之初衷不合罢高俅在一边听了却也连连点头。 高强那叫一个郁闷即便早已心中明了但是当自己婚姻的政治性这么裸地放到面前时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心想自己的老丈人动刀杀自己却还要和他女儿依旧作恩爱夫妻谁有本事谁干去反正本衙内作不来 高俅见他神情自己儿子总是了解的便道:我儿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若是心中存了这个疙瘩不妨便如现在这般置蔡氏于房中顾自在外面广蓄美妾又有何妨男子汉行于世上却不可因女儿之事牵绊了脚步。 打入冷宫高强脑子里顿时跳出这个词来。不自觉地他心中却生出一股不平气来:蔡攸计议杀我时仗恃地是我娘子可以料理我身后之事如今事败他挨了一顿打便即无事往后依旧富贵我娘子却要因此而守一辈子的活寡这是哪门子的公道我却要去问问这老儿他地女儿为了他蔡家不惜与我夫妻反目成仇他心里可有哪一丝想到他女儿地终身幸福了 梁士杰和高俅在一旁听了高强这几句高论俱都呆了在他们心中几曾想过什么女儿家的终身幸福这种事梁士杰所信奉那一套儒家的女德自然不用说如高俅却一向只把女人地美色放在心上的哪里管过女人心里幸福不幸福幸福是什么物件 正在此时外面忽然一阵喧哗高俅便命党世雄出去看来道是蔡颖醒转过来听说蔡京父子都到了死活也要进来。高强闻言不待高俅开口便跑出去看。 到得门口一眼便看见妻子蔡颖手把在两柄交叉起来的枪杆上脸上尽是泪痕只要进来那些军士得了高俅的军令虽是衙内的娘子也不敢放行双方正自僵持。高强一把拨开军士牵着蔡颖的手进来一路小跑到蔡攸的车辇前手指车中道:你的爹爹在此你要看便看个清楚 蔡颖一见蔡攸这半死不活的样子顿时大哭起来叫了几声蔡攸垂着头不应她便旋过身来向高强切齿道:官人你须是疑心妾身主使人刺你为何将爹爹打成这般模样以下犯上眼里还有国法家法么 高强愕然还没来得及说话梁士杰一旁走过来喝道:住了你爹爹已经亲口承认确是他使人刺你家官人恩相震怒故而使人将他责打至此又亲自送到太尉府上来请罪。 蔡颖如遭霹雳顿时一张脸半点血色都无整个人都似泥雕木塑般呆在那里不要说行动连话都说不出来。她眼睛望望高强又缓缓转身望了望蔡攸却见这老父抬起头来看了女儿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却原来并不是不能说话竟是心中愧疚无颜见女儿面 爹爹爹爹此事果真果真虽然是在提问然而蔡颖的心中却已全然知晓但看蔡攸地那一眼便知梁士杰句句是实。她不待蔡攸回答颤抖着声音道:爹爹你如此作为置女儿于何地 一时间前后种种情事都涌上心头来: 太师府中初闻高强姓名那时便得了祖父和父亲的嘱咐要拴牢这个花花太岁的心; 出嫁之日之子于归官人出乎意料的温柔体贴令她尽享初为人妇之乐再加上蔡京复相家族重兴那一段日子至今回忆起来仍旧是如同在云端一样飘飘然; 官人的官越作越大了身边有了新的姬妾但对她还是一般的爱敬她看得出来这种爱敬并不是因为她蔡家的声势地位更多的是因为对她这个人的喜爱因为高强从来就没有怕过她; 父亲因为权力而与官人生了争执她心中隐隐作痛但出嫁之时已经应允了祖父和父亲她除了坚定地支持自己的外家更有什么选择但从那以后的种种便如同是一步一步踏进无边黑夜无尽恶梦夫妻间屡屡争执渐行渐远而夫家与外家之间的争斗愈演愈烈终于到了今天上演了这样岳父要杀女婿的人伦惨变 蔡颖身子晃了晃却强自支持住走了两步到了高强面前轻轻万福道:官人妾身失德至此已无颜侍奉官人请官人写下休书罢 第三十六章 窗外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高强看了看天时令已经到了十一月看样子这两日很有可能会下雪了政和元年冬季的第一场雪。 这房里只有他和蔡颖夫妻二人。在蔡颖请求高强休妻之后蔡京随即就出现拉着蔡颖到一旁说了会话高强虽然不得而知但想来也就是梁士杰刚刚说过的那些权谋之道。 他收回眼光看着烛光下不施脂粉形容憔悴的蔡颖忽然觉此时所见的这个女子竟是许久都不曾见过的真实。在高蔡两家的权势之争终于划上一个句号之后好象蔡颖也卸下了身上的包袱得以重新作回她自己了。 蔡颖显然也有着相同的感受她忽然伸了个懒腰扫视着这间记载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几年的屋子神情几乎有几分称得上欢悦了。房间中寂静无声高强默默地看着蔡颖看着她缓缓地站起身来轻轻地抚着烛台桌面梳妆台铜镜绒凳床架抚摸着房间里的每一件什物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手指的动作也是若有若无生似那些物件都是玻璃做成轻轻一碰就会跌的粉碎。 官人。她忽然侧头唤了一声高强啊了一声。蔡颖并没有看高强只是轻轻地说道:这屋子里的每一件物事几乎都是妾身亲自拣选百般措置想着官人一旦回房来便可细细说与官人听的。以后日子尽长官人自可慢慢细看。 家庭就是女人的生命高强旋即苦笑蔡颖的心中大约也是充满了矛盾吧要在夫家和外家之间作出选择对于这个女人来说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尽管她的立场一直都不曾动摇不过这只是出于她内心的刚强而已。在作出抉择的时候。内心的艰难有谁知道 你还是要走 蔡颖闻言凄然地摇了摇头:妾身心向外家不守妇道原不值得陪伴官人何况爹爹他子不言父过妾身受爹娘骨血长大无以为报也只得将这一生相还罢了。 然则。恩相适才所言高强心里堵地很眼下他和蔡家之间已经分出了胜负终于可以说摆脱了蔡京的阴影得以展翅翱翔而从今以后双方没有了权力地位上的争斗自己和蔡颖之间满可以捐弃前嫌重作夫妻可是大相国寺里的一场刺杀却将二人之间的空气染上了浓浓的血色 爹爹之所以会生出此念仗恃的只是有妾身在官人身边罢了。蔡颖的神情。到此已是一片平静。那是已经放下迷茫看清了己身和前路地坦然:为妻之道乃是相夫教子。持内兴家。然妾身既不曾为官人剩下一儿半女而妾身之存如今既已足以祸害官人之身纵然为免物议不得出门却又有何面目复如前奉侍官人左右 她缓步走到高强面前仰起头来望着这个与她恩怨纠缠的男人静静地道:前年妾身因为猜忌官人和潘氏。便设计将她逐走逼得她到二龙山出家。如今妾身也要离开官人身边了请官人许我前往二龙山潘氏旧居之所静修为官人和公爹诵经祈福以省罪惩。 高强用力抿了抿嘴几个字像是用尽气力才蹦出来一般却都带着火气:你父自是热中你又济得甚事他如今若无其事。却要你来承受这等苦处是何道理 蔡颖看着高强脸上犹挂着微笑目中却已经滴下两行泪来:生为女儿身这便是无奈处。官人与爹爹争斗时又几曾顾过妾身 高强哑口无言。尽管他有十足的理由可以骂蔡京媚主乱政可以骂蔡攸无才无耻但是这些都是历史上的记载而已眼下却都还没有验证他拿什么来说在外人看来他高强还不是和蔡家父子一般无二利欲熏心急于上位甚至不惜将扶持提拔他的蔡京踩在脚下蔡颖坚决要求出外未始不是因为对他也伤透了心。 一股愤激郁积在心中化作几句话语迸射而出:你看着待我朝中大事已了我决不恋栈富贵叫你看看我高强究竟是何等样人燕云若收国运无忧还用得着我高强这般辛苦作践自己这般伤了身边的女人吗 蔡颖看着他仍旧挂着那叫人看着心碎的微笑摇了摇头并不说话转身飘到梳妆台前提起上面的饰盒子来从盒中取出一张纸来侧头向高强道:官人你可记得这词么红酥手黄藤酒满园春色宫墙柳当日问名之时妾身托人向官人索词便得了这么一今日之事莫不有因说到后面语声已是颤抖。 高强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嘴里苦。当日无心的抄袭难道一语成谶 蔡颖起身手中攥着那张纸眼睛看着高强脚下却从他身边慢慢走过。高强待要转身忽然觉得身后一个温热颤抖的身子贴了上来蔡颖伏在他身后细细地道:官人妾身去时切莫转身切莫相送莫要叫妾身去地心中不安。 高强无语点头只觉得抱着自己地双臂忽然收紧。他练武有年身体健壮眼下冬天穿的也不少蔡颖一个女子环抱起来甚是费劲。但这双臂却越收越紧也不晓得蔡颖用了多少气力她这么用力心头又是燃烧着怎样的火焰 忽然肩头一阵痛蔡颖用力咬了一口下去。高强吃痛心中却是更痛强忍着喊出来地冲动任凭身后的妻子将自己咬的越用力。咫尺之间她喉间的呜咽清晰可闻听在高强的心中犹如刀割一般的痛楚。 事将至此时夫命夫 吞声哭了一阵蔡颖收了悲声附在高强耳边道:官人。妾身慕官人之词也曾步韵和了一放在梳妆台中官人可去看来庶几留存。妾身这便去了一阵脚步杂沓蔡颖几乎是飞奔出去高强回过头来。只看见门边飞过的一片裙角嘴巴张了张却终究没有喊出来。勉强留下她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她正和其父一样的性情大概可以将过往的一切都抛在脑后依旧心安理得地享受富贵荣华但蔡颖这么一个傲性要强地女子如果不是身上还担负着维持两家姻亲关系地使命高强几乎可以肯定。她在求出之后。必定会一死以表明己身的清白。这就是大家闺秀的刚烈。 他叹了口气走到梳妆台前。从盒底拿起一张纸来展开看时一字一字念诵只觉得满口都是无尽的酸楚和憾恨: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落款写着:雨夜独坐读聘词。因步其韵和之泣下无人。 写下这词的冷雨夜蔡颖的心情该是如何的凄凉苦楚高强紧握着双拳紧地连骨节都咔咔作响想哭却没有哭。他知道有些事是要记在心里慢慢的作去地哭没有用。良久他松开拳头从那梳妆台旁取了一个香囊把那张纸折成一个方胜放在囊中系好丝线珍而重之地挂在脖子上。 然后对着镜子中的自己高强轻声却无比坚决地道:颖儿你等着看吧终有一日我会向你证明你我这些苦楚这些忍受都不是白挨的 次日大雪。蔡颖动身时身边一个蔡家人都没有带只随身带一个小小包袱装了些替换的衣物。当她出门之时高蔡两家没有一个大人来送只有金芝和小环二人哭的梨花带雨死死拉着不肯放手还是蔡颖耐心解劝了半晌又哄又吓的才让二女放手。 高强拨了两个侍女随行服侍又命五名牙兵一路相送嘱咐到了彼处将屋子收拾妥当便在宝珠寺中住下就近照顾蔡颖的起居。这几人都是原随曹正从二龙山下来的再回山上去自是轻车熟路由他们照顾着高强也可放心。 当日被生擒地几人和蔡颖原先身边地几名家将被高强一张帖子送到开封府。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开封府尹虽然身份不比常人也是吓的不轻。难得贼人当场抓获而且一一招供辞服开封府如获至宝迅即定案呈进赵佶御览。 赵佶先时听闻此事便下诏给高强赐药并金银绢帛赏赐名为压惊。此时得了供状竟是塞外马贼余党入中原行刺作乱赵佶勃然大怒下诏申斥缘边各州之臣要求严查边境出人各色人等及移书辽国以两国合力追捕边境马贼为要务。诏书所到之处掀起一阵忙乱不过这些事和高强自然是没有关系了。 转年元月中过了上元节蔡京上书自以年老病重乞许回杭州将养身体并请长子蔡攸随行侍奉。赵佶优诏答礼将蔡京地功劳大大奖掖一番赐下无数赏赐并许蔡攸接替林掳任杭州守臣就近奉养太师蔡京。 这个月因病请退的还有尚书左丞刘正夫。这位天子门生的病情也转严重上书请辞执政职司也要回杭州养病他在杭州凤凰山下的置第与蔡京相距不远。赵佶亲至其府视病加恩若干并许归养谆谆以早日返京辅政为要。 数月之间宰执去了二人一时觊觎者无数。刘正夫请辞后不数日朝堂宣麻进资政殿学士郑居中任尚书左丞辅政如故。诏书中说外戚不与宰府虽是故事然古人云内举不避亲今郑居中公忠亮直才堪大用不可闲置兹命为尚书保皇佐命惟其是勉。 辞拜谢恩之后心愿得偿的郑居中拉着高强和梁士杰到丰乐楼中癫狂一夜大醉一场席间郑参政丑态百出又哭又笑说了什么话估计事后一概都不记得了。 这些朝廷的人事变动高强只是冷眼旁观而已。他五年从白身做到枢密副使又是这般年轻本朝已经不作第二人想不仅空前很有可能还是绝后若说还有可能染指执政慢说旁人了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非但不信他也不大想作这个位子尚书左丞只是摆个样子好看而已基本上没有实权对于高衙内有什么意义眼下还是枢密院的事权对他更有意义。 二月中书经奏议之后下达募民赴台湾垦殖以及命各州县劝种木棉的两项新法。名为新法那就不仅仅是下诏劝谕一番而已了诏书中将这两件事的成果都和地方官的磨勘考绩挂起钩来比如扩大种植棉花面积多少者有赏招募流民多少者有升或者减少磨勘期等等。高强生怕地方官为了追求政绩或者利用诏书夺人财产因此奏请此二事由应奉局主之地方官吏敢有插手者一概以违律处。 这下就让人议论纷纷了又要州县做事又不许官吏用权哪有这样地道理然而事实证明高强这一招出乎意料的有效。在事先经过各处张贴官府文告通传这两件事之后高强吩咐在人多地少的江南和京东京西诸路大州去处设立募集处并且将募集的管理权分包给大商人和有能者并且以收取管理费和预交利润为由每个募集处收取了相当的金额。 商人做事就算能勾结官吏那破坏力也不可与官府自行相比更多的只能采取金钱引诱或者诓骗的办法。只要不暴力夺人产业那就没有破坏地方生产和秩序高强也就可以安心了。至于这中间会不会出现类似卖猪仔之事那就不是他能操心的自古以来要想开垦新土哪里少得了这些事这原本就是必须付出的代价之一人力成本而已。 而这种植棉花就更加叫人看不懂了。应奉局动手下人员各处划出适合种植棉花地荒地来招募百姓种植棉花给种子农具并预给收买金说明这块地上多少多少年的棉花都由应奉局包购而百姓则可以在佃种满多少年之后获得田地的一半乃至全部地权。 棉田的土质要求和良田不同因此应奉局这次所划出的大多都是真正无人要的荒地就算是有人趁机夺占民田一来应奉局和官府不是一个系统这种事不算普遍二来抢来的是粮田而不是棉田往后要是种不出棉花来括地的当事人还得受罚。有这样的政策底子也就保证了植棉法不会成为括田法那样的乱民恶法了。同时由于先期的商业运作应奉局就早早预定了大量棉花来源而接下来组织棉花生产等等势必又要在各地掀起一阵新的商业风潮不在话下。 新法才行了半个月赵佶便收到了高强打包出售垦殖团组织权所得的收益计钱近百万贯。从一个不毛之地都能生出这许多钱来更加深了赵佶对于高强理财手段的信任下诏嘉奖宰执和各级官吏高强本人加两官至光禄大夫增食邑三百户增实封一百户。 对于这些高强只是淡然处之因为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三月中来自北面的一份密报才真正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小人苏定报:春日辽主于捺钵设头鱼宴千里内各部节度使皆来朝。辽主命各节度使依次起舞行至生女真部阿骨打时阿骨打立而不动辽主欲杀之因萧奉先之谏而免。俄令其诸弟皆为详稳。 高强看着这份密报呼吸为之停顿一息:女真终于要起兵了 第三十七章 报信人名唤苏定乃是河北凌州人氏原为曾头市教师大观二年至女真中行商沿途贩运南北或缺什物并职责刺探生女真虚实以时还报。 听到高强的这段介绍在座众人都是半信半疑。这是枢密院的机密会议参与者除了侯蒙童贯以及高强这三枢密使之外并有枢密都承旨种师道枢密副都承旨宗泽以及燕云房承旨赵良嗣河北房承旨吕颐浩众人。可以说这么一个班子大体上就是未来十年中筹划燕云边事的班底了。至于庙堂的宰执大臣和一众文官们高强压根就没打算让他们参与进来哪怕会惹来某些泥古不化的谏官弹劾他也早就下定决心不改初衷事关国家机密哪里需要向那么多人交代 并且他也打算以各种方式将自己前期布下的暗线一一整合到朝廷的班子当中要知道臣子不得与外交他一个大臣如果私自和外国交通以前作作生意还不打紧往后若是牵涉到军国大事这就很有点心怀叵测的味道了。 但是显然这次的尝试有点失败。他的这番解释对于在座众人都不能令人满意什么教师会万里迢迢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隔着一个偌大的辽国行商女真那种穷山恶水难道还能遍地黄金不成更不用说跑那么远居然还心怀忠义自觉地为大宋刺探女真人的情报 面对枢密使侯蒙的诘责高强无奈只得将当日自己追击马贼到女真境内以女真商贸的承诺换取了女真人支持他打击马贼的经过说了一遍又说这苏定所在的曾头市也是一群女真移民所建立因此他懂得女真话才被派去女真部落中干事。赵良嗣原是亲历其事此时也出来佐政。侯蒙等人这才罢休。 宗泽看了看高强捻须笑道:高相公干的好大事数年来商队从我登州来来往往无数次都是从宗某的眼皮底下过宗某却一无所知好生了得 高强心说能让你知道么你老人家铁面无私要是知道了以后给我上报朝廷京城里可有辽国的常驻使节。被他们知道了我大宋正在和他境内辖下地部落交往这算怎么回事一场不大不小的外交纠纷就足以坏了我所有大事了 好在宗泽也知高强为人自作主张或者有之却终无叵测之心这话也只是说说而已。童贯随即言问赵良嗣道:赵承旨你生长辽中熟知敌情适才高相公说道女真起兵在即。你意下如何 赵良嗣看看高强。原本他是很可以将他对北边情事的了解当作资本的不过在逃到中原投奔高强之后短短一年不到时间。在大名府操办燕云事的经历就使得他对于高强所掌握的潜在实力深自忌惮。粗略统计下来能够出入北边的管道不下二十余条在北边有身份的人多达千人由于两国还处于表面地和平状态因此这些人基本上都只限于商事交往而已可想而知一旦这些人和赵良嗣所能联络的那些燕云豪族结合起来在燕云各州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正因如此赵良嗣对于高强的言论也是格外的重视。他持着这份抄过来的密报。沉吟半晌方道:生女真不系辽籍但受辽国羁縻而已。辽国自恃其强对周边各族多予取予求而生女真北面海中有名鹰海东青能以小击大善捕天鹅探鹅嗉子而可得北珠。正因此物难求辽国贵胄皆欲求鹰。故而年年命使者往生女真求鹰并责诸般供奉。使者持银牌而出故而女真中呼为银牌天使。此辈之出往往恣意妄求于所责供奉外复求取数倍女真素来俭朴虽竭力以奉犹不足以偿其所需故而甚为愤恚早已有叛辽之心只因不得其机自身又兼无力因而难兴。 听到这里侯蒙叹道:辽人不知仁义不能怀来远人反以暴力诛求此非致祸之道乎象这样对藩属国大肆索取压榨的做法对于他这样的儒士确实是夷狄之道。 高强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赵良嗣却道:侯相公有所不知自来塞外各族唯力为上不知仁义纵有尧舜之德若处彼间亦只得尊奉其力强者。而强者畏其余各族亦强夺其权便当千方百计诛求各族取其牛马金帛子女一为自强一为削弱各族如此则强弱分明各族方可安堵。此乃中土与塞外民情不同并非仁义之事。若论塞外诸族则待人以诚信守然诺等处其仁义亦不下于中土也。 侯蒙和宗泽吕颐浩这几个不大晓得外族事务的人听了赵良嗣这番话都是大感意外。幸好这几位的心态都算开放便参差问些问题略知虏中风俗之后咸感叹天下之大生民何其繁哉 高强见跑题跑地远了适时清了清嗓子道:北地民情自与中土不同容后从容细说。只今生女真二百年来备受辽人欺凌为何前时不反赵承旨可能说与我等知晓。 赵良嗣应了因道:女真之民自来无有国度各以宗姓散居。其民生于白山黑水之间其地苦寒自来少稼穑因而女真人口不蕃其力不聚。然其风尚力平时渔猎战时人悉为兵其保伍行阵悉依游猎之法因而人习为兵将知进退自辽国太祖东征渤海之后颇惮其力因而传下一句话来唤作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正因为有辽太祖这一句话二百年来辽国对女真格外苛求凡有强宗大姓者必定系以辽籍而后迁移至东京道各地安置称为曷苏馆女真曷苏馆者女真语藩篱也其羁縻之意甚明。又于辽祖宾天处建立黄龙府。为东北重镇俯视女真各部兵威临之二百年来不断挫辱女真安能强盛 及至十年前萧海里之叛辽兵数千人不能制生女真完颜部阿骨打以三百人一击而破生擒萧海里。由此而女真始知契丹之衰。且是役中萧海里所部皆甲骑具装其兵仗皆为阿骨打所获计其甲兵不下千人矣。此后我在南京时时听闻完颜部献捷今年获罪人明年征不服凡此种种皆足以适其强大矣而契丹不悟不及时削弱。反与其嘉赏。坐大其势。我因而知之契丹之乱必在女真。而女真倡者必为完颜部其在阿骨打乎 高强接口道:某适才以为女真将起兵便是因此。前此生女真部节度使皆为阿骨打之父兄彼等虽渐次盛强不若阿骨打之得众死力。此人我曾亲眼见来沉雄大度非可居于人下者观其虽在辽主面前亦不肯起舞可知其心性顽劣。不堪臣服。 宗泽听了这半天才算捉到头绪捻须道:如此说来确是有理。女真有不服之状完颜部有奋起之力而阿骨打则不甘居于人下。如今他在辽主面前桀骜纵使辽主不悟契丹中岂无能者于今女真反状已显所谓先制人。正其起兵之时也。 一直没有说话的吕颐浩忽然插口道:愚意这阿骨打不愿应命起舞其意还在于刺探契丹虚实若契丹果然强盛辽主能有决断当不致一味姑息。如今这般绥靖正是向阿骨打开示契丹之弱也是足以促其起兵尔阿骨打能以身犯险探彼国中虚实果然非池中之物。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好象眼前拨开了一层纱对于北边情势宛如在眼前一般看的清晰无比。童贯便赞道:吕承旨见微知著果然是识见过人 高强点头称是复又取出一份清单来递给众人传阅道:此乃随密报送回的女真请买之物列公看看这起兵之意还用说吗众人看时见上面密密写着数十样货物俱都是甲胄箭头生铁等物虽说女真缺铁这些东西向来是他们那里地畅销货不过这一批的数目也太大了一些而且什么铁锅菜刀犁头等民用产品一概欠奉其意甚明。 侯蒙看了皱眉道:女真开口要这许多兵器甲仗显然有意兴兵高相公意欲如何 高强笑道:今日邀诸公议事正为此节。女真要这些东西为的是起兵反辽咱们要收复燕云也得看女真那里打到如何。因此这批兵器给不给给多少都是关系到我大宋国运的事体须得与诸公商议方定。 与座众人都赞高强识得大体须知眼下辽主虽然对女真的企图还无警惕但底下地戍边将士和老百姓都是敏感的如今生女真边境的形势必是日趋紧张这铁器贸易之禁势必更严。因而女真要获得大量兵器最好的途径就是通过高强这里这样的供求形势若高强只是个商人地话自可趁机狠捞一笔。而他将这件事拿出来大家讨论便将这个财的机会轻轻放过了。只有高强心里暗笑心说女真那里的钱本衙内这几年都赚足了还在乎这一笔 童贯便道:朝议燕云之事定下地方略是坐观契丹和女真之乱待辽国失利之时胁取燕云。因此于今女真起兵我朝当乐见其成不妨以甲兵佐之唯须保密不可使契丹知我如此作为。 种师道却忽然道:高相公此商路开辟日久每次运送货物几何似这批兵器须运几次方可 高强暗赞种师道毕竟有两把刷子不是纸上谈兵之辈便道:不瞒列公若说如此大一笔数目足足抵得上之前两年的商贸货物要想短期内运到女真中又不让契丹知晓可说决无可能。 至此这决断已经呼之欲出了。资助女真起兵固然重要然而保持宋辽两国的表面和平却是眼下的头等要务这关系到大宋在日后的北边行动中能否获得外交上的主动以及大义名分。于是众人次第表态都说应当以保密为第一要务相机给予女真适当援助即可。最后由侯蒙吩咐高强亲理其事赵良嗣佐助之而后宣布散会。 散会之后童贯扯着高强到了他地房中看看左近无人便道:高相公如今已到开春某家这可要回西北去了。这两年羌地渐渐稳固后顾无忧粮草也足支吾某这一去察探夏贼情势或有大举。你这里若要成立参议司可得尽快。 高强闻言回想了一下历史似乎政和初年宋夏边境的战事基本没有吃过什么亏只需拉住童贯不让他轻敌冒进谅来问题不大。便道:有劳童帅挂怀这几日言边事时某便将此议奏上官家知悉若是官家届时向童帅垂询还望童帅襄赞则个。至于西北战事童帅久在其间当知其中利害只须警惕不可孤军深入中了夏贼的埋伏余者料也无妨。 童贯便道:我自理会得你我既然约定先辽而后夏这西北战事某自当以稳定诸城寨钳制夏贼为主纵有所为亦当在彼左厢河东麟府等州为要。那里是西夏大宋和辽国三国交界之地童贯要在那里下功夫自然是为了日后收复山后各州进而横扫西夏作准备了。 高强出了枢密院便往博览会来。进了博览会三楼后面都是他的办公场地一处密室之中摆设宴席无非大鱼大肉之属有二人据案大嚼打横二人相陪却是李应和杜兴二人。 见高强进来李应二人都起身相迎那二人中较矮地一人也先站了起来走上前向高强张开双臂用生硬地汉话叫道:朋友你来了粘罕来看你了 高强捏着鼻子上前与粘罕抱了又与另外一人相抱李应在旁介绍道此人乃是粘罕的族兄唤作希尹。高强依稀记得当日在女真中也是见过的见此人言语颇为便利两眼白多黑少那气派和公孙胜倒有几分相似想是平日里装神弄鬼惯了地。 见礼已毕几人入座高强便闻到一股子极为腥膻的味道循声望去但见便是自粘罕和希尹面前的碗中。再看那二人的碗里装着红红绿绿的不晓得什么物事稀不稀干不干和成一处上面撒了许多韭菜细细一闻还有一股芥辣气息心说这都什么玩意看这俩人的吃相倒似这玩意是天上龙肝凤髓一般稀罕。 李应见高强神情便道:衙内这乃是女真人喜食之物用半生之肉与血拌和佐以稗子捣芥辣成汁拌和而食以为美味。小人引领这两位来到汴京他等吃不惯我汉人饮食希尹已是腹泻数日没奈何只得以此物招待。 希尹听的懂一些汉话指着碗里的吃食连连点头那意思还是这些好吃 高强这才明白心说不就是爱吃生的吗我整点生的给你们尝尝叫你们知道知道就算是吃生食这么原始地方式那也还得分个高下的。 便出去叫过许贯忠来密密吩咐了几句许贯忠笑着去了。不大功夫几个厨子端出一个冰盘来上面铺了薄薄一层几乎透明的鱼肉片俱都切作一般大小。而后又在座上诸人面前都放了瓷碟上面抹上芥辣再倒上酱油。 粘罕和希尹两个眼睁睁看着不知其意。高强拿起筷子笑道:此物名唤生鱼片沿海有人喜食之用鱼片置于冰上可保其味鲜嫩佐以芥辣和酱油食之能去其腥味二位不妨尝尝。说着夹起一块鱼片在酱油和芥辣中搅了两下而后送入口中嚼了两口心说这玩意在现代时吃过不少现在看来女真人喜欢吃生的还会吃芥辣倒似能合他们的口味莫非这两族之间还有些历史渊源 第三十八章 女真人和日本人之间的源流关系当然只是高强没有根据的胡乱联想但是这种口味却显然很合粘罕和希尹两个完颜部女真人的口味俩人筷子也不会用直接用手抓吃的满嘴都是酱油顷刻间将满满一冰盘的鱼片一扫而空兀自意犹未尽连声称道好吃。至于刚才还被他们视作席上珍馐的那盆大杂烩此时就碰都不碰了。 粘罕抹了嘴巴向高强笑道:高朋友从前我与你同赴辽国皇帝的头鱼宴头雁宴只道已经是天下美味尽集于此不料你这里还有这样的美味。辽国皇帝的头鱼宴与你这生鱼片相比就如猪食一般似你这般做法倒似从我塞外学来一般。 听了李应的传译高强心说倒真是要是这种吃法在辽国皇帝的头鱼宴上出现当地尽多冰雪也喜吃这些生鲜货色那是毫不稀奇。便淡淡道:若论繁华还属中原辽国虽得燕云汉地亦逊色多矣 希尹见高强提起了话头随即道:汉家自是强盛有这等繁华。自我等在登州上岸已见那座城池比黄龙府也不让多少今日到了汴京方知天上宫阙如何。言下颇为艳羡。 这一路上高强吩咐李应等人让这俩人整天坐在车和船舱里不使见到沿途路径人物城池因此可怜粘罕和希尹两个根本就不晓得汴京是何等去处。若只是计算时日的话高强又吩咐李应采用宋辽两国通使之法一路上蜿蜒曲折而行原本一个月就能走到的路程生生拉成三个月害得这俩人根本就当汴京远在天边一般。 高强见说淡淡应了也不以为意。粘罕和高强打过交道略知他秉性。这高衙内年纪虽轻人可不好对付便道:高朋友不瞒你说我两个这次来中原是为了向你求助那张纸上所写的兵甲万望你能给我。他日破了敌兵自是重重酬谢。 见说到正题了高强把眉头一皱道:前次到你境中承你相助杀了我的仇人马贼一伙我是言出必践自当卖些兵器盔甲于你。只是这一批数目太大些非但等闲难集如何运到更费周折。 粘罕和希尹两个互看一眼。他们一向都只是和高强的手下们作生意。情知这帮人只要有钱可赚什么都敢卖高强这般作难。自然是要讲价。粘罕便道:朋友若不是甲兵难得你的手下不得作主我也不必到此与你情商。既是这般只须你应承了我这次不论多少银钱我照样给你如何 高强心说有你这个态度便好便道:既恁地这批货物我只与你原价便是。只有一桩你将多少银钱来我便与你多少货物却不可如前一般运到地头方给银钱。 粘罕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要知道女真人自来生活俭朴一点资财积累不易这几年向高强购买兵甲铁器已经是勒紧了裤腰带筹钱。至乎四出劫掠以补不足。这一批甲兵又是数目巨大他原本就存了拖欠货款的心思想着若是得到了兵器之后起兵打败了辽国那时要多少钱没有若是兵败万事休提这货款只得麻烦高强到九泉下去追讨了。 哪知高强这般说法好似是看穿了他的打算一般若要现钱现货他粘罕现时连一副铠甲地钱都拿不出来和希尹对视一眼粘罕只得道:高朋友似你这般说原也使得。奈何我兄弟来的急银钱不曾凑手。这里到我族中又是万里迢迢来往需时还是你将这货物与我兄弟一同付回去到了族中我自将银钱与你。 高强心中冷笑心说拖欠货款这一套本衙内在现代见了不知多少那三角债里面的道道说出来晕死你却笑道:这却使不得只因我目下手头也无这许多甲兵须得调动银钱外出购买这偌大本钱一时难致故而须得你先给银钱。若说一文也无时我也只得如常付货物往北地去罢了 粘罕急得直搓手无法可想。那希尹忽道:高朋友我看你已是南朝的大官可愿得一场大富贵若还想时我便说与你听。 戏肉来了高强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此话怎讲 希尹看了看粘罕移座近前却又看了看李杜二人道:朋友此间可说得心腹话么 高强暗笑心说跟我玩这手便叫他直言无妨。希尹便道:实不相瞒此番我等来求兵甲为的是起兵反辽。我闻那契丹人与你南朝自是敌国燕地尽是汉儿不若你说与南朝皇帝起兵与我家共击契丹事成则分其地而有之许那燕地汉儿尽数入你南朝家帐。如此一桩大富贵可不止这区区银钱数目罢 连宋击辽高强差点把舌头吞下去想不到转了个时空这个策略再次听到竟是从女真人的脑人物口中说出可惜啊本衙内已经看过了一次大戏晓得这一套不大好使早就决定不这么玩了。 当即连连摇头:你有所不知那契丹与我朝乃是友邦彼此兄弟相称百余年不动刀兵。况且你我之间只是银货往来与两国邦交何干莫说如此行事便议也议不得 希尹又劝了两句见高强油盐不进看了看粘罕一脸无奈。粘罕霍地站起面显怒色道:我女真人叫得一声朋友便性命也舍得与他偏你这般不相与也罢不须你这些兵甲看我破得那契丹也不一脚蹬开凳子就要往外走。 高强见说的僵了向李应递个眼色李应自然明白跳起来拦住粘罕好言相劝又向高强道:衙内我家与女真素来交好这北地的生意作地好也是粘罕孛堇当中周旋出力。如今人家有求于我。衙内若只是念着银钱须冷了朋友心还望三思 高强假作色变沉吟不语。李应将粘罕拖了回来按到高强身边坐定向粘罕用女真话耳语几句高强虽不听闻却知大略是叫他再说些衙内听的进的话来。 粘罕适才也只是作态若不是这批甲兵对他们实在重要。他又怎么会抛下族中那许多军务跑到这万里之外来便向高强恳请道:朋友我知你为难我也不能相强素知你财雄势大今可尽力将甲兵助我则日后若有所成自当百倍相偿。 高强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松口道:朋友相求我自当应付。如今也知你族中将要起兵。处处用钱。想是无有资财还我既恁地我且将你索要兵甲先命人解一半去。便与你二人一同返回北地供你军前支用如何 粘罕和希尹大喜正要称谢高强拦住道:且慢我话未说完。如今也不要你等百倍偿还只你回去起兵击契丹若幸而得胜则须许我家商队各处行商不得阻拦亦不得横加索求。这一件事可应许得 粘罕和希尹同时色变高强这等于是在向他们要求以后他们控制地盘中的自由贸易权而且还是免税的这不是等于太阿倒持将命根子捏在人家手里了 欲待不许却又舍不得那批兵甲说到底起兵反辽这件事对于女真人来说是提着脑袋上。要不是被辽国压迫的实在不行了谁能下这样地大决心眼下招集生女真各部甲兵不过三四千人要是高强能按照承诺将他们所要求的一半兵甲运到北地那么女真人立时就能多武装三千人多了一倍的兵力这中间如何取舍 还是粘罕先稳住阵脚面对高强的漫天要价来个落地还钱:朋友你愿意相助实在仗义。恁地你将我所需兵甲一年之内足数运到我族中我禀明阿骨打孛堇许你十年通行无阻如何论你这批兵甲所值银钱大抵五年便可赚回余下五年便是我家相送于你酬答你朋友之义。 高强心说女真人难怪能两次入主中原果然狡猾狡猾地这一下还价还地狠啊不但把要价抬了一倍把我地还价从无限期给贬到十年更狠者还避开了征税和索取这一条不提等于给他留了一个大大的后门。不过和女真交易到现在他族中也没有征税或者类似的行为大抵这民族到现在连文字都没有当然不懂得这么高级地政治行为了或许粘罕言不及此也是没有想到而已。 不管怎么说眼下阿骨打不在这里粘罕就算答应了也作不得数。双方又是一阵讨价还价最终高强必须在一年内运送三千人的兵甲和其余兵器到达完颜部而粘罕则同意高强这边的商队拥有十五年的自由通行权从女真立国之日起算每年进出的商队以十队为限沿途受到女真官方保护并且无需缴纳任何形式的供物。 协议既然达成粘罕和希尹这便要走高强拦住不放心说好容易有两个女真人的高层人物来到我的地盘不趁机好好给他们洗洗脑就这么放走了岂不可惜 于是晚间大摆酒席请了许多江湖异人来相陪为的便是公孙胜。一面喝着烈酒一面看这些中原人的表演粘罕和希尹二人骄舌难下酒水和着口水流了一桌子:但见这边上场一个大铁枪直贯咽喉那枪都被顶弯喉头居然连个白点都没有;那边又是一人用数十把钢刀刀口向上排列赤脚走上去又走下来谓之上刀山那脚上也是油皮不曾破;其余吞刀吐火刀枪不入等等把戏把这两个来自淳朴女真部落地汉子看地心摇神驰目为之眩。这些都还罢了后来李应上场甩手五把飞刀飞出刀刀命中靶心粘罕大为吃惊想不到这个一路上面团团如富家翁一般的人手上也有这样的功夫粘罕不由得对于南朝人地武力要重新评价一番暗想:闻说南朝四面有敌却立国如此之大足见必有强兵单看这商人已有如此武力可知端详。偷偷看了高强一眼见他若无其事想起当初这高衙内只带了几十个人就敢深入穷追一伙马贼莫非也是高手 及至公孙胜登场那希尹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原来这人却是女真族中的萨满专一负责咒诅巫医等事现在见到了中原的同行关注程度自然与别不同。只见公孙胜上场后一身道袍手持松文古剑口中念念有辞忽然蓬的一声一阵火从脚底燃起不消片刻竟尔化为灰烬 粘罕和希尹大惊齐齐抢出去看那一堆灰时都是惊疑不定却听席上众人拍掌大笑再看那公孙胜好端端坐在原先位子上道袍都不曾沾污了一点正在那里举杯相邀。 希尹面如土色心说我萨满中虽有秘法不过用符水医人或者祷天咒诅而已焉有这等6地神仙手段中原泱泱大朝果然能人无数 这正是高强所要地效果历史无数次地证明所谓仁义之道通常只是在一个文明内部建立的秩序而已。若是在陌生文明相遇的时候也通用这一套其结果很有可能是自己给自己上了镣铐。相反实力却是外交最好的语言惟有先令对手产生敬畏之心才能够取得有利于自己的谈判地位。 留了一夜次日粘罕和希尹告辞高强怕惹人注目便不相送临行赠了粘罕一把解手尖刀一张鹊画弓;赠了希尹一本道家地经书和一柄拂尘看这个女真萨满对于异教法器诚惶诚恐的模样高强几乎噱。至于应许的兵器甲胄既然已经禀报了朝廷高强便可径自从京东等地的武库中调加上梁山和刘公岛等地的囤积料想当粘罕等人历经万里到达登州的时候这些货物也早就准备好了。 站在博览会高处从望远镜里看到这两个女真人所乘的船只渐渐远去高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头也不回地道:贯忠今番折冲你看我所得几何 身后许贯忠笑道:衙内自是深谋远虑这两个女真人只怕自己也没料到一旦打败了辽兵他们治下的国土会有多大这十五年的商旅究竟价值几何罢 高强也是一笑转身道:我志岂止在此他日塞外逐鹿我家商队既可出入女真境内那就可以保证军需供给不受这些女真人地侵扰那是多大的益处 许贯忠点头道:衙内这般作为怕是为了渤海郭药师等人罢 郭药师自从和高强定下了以辽盐换取粮食的协议之后据李应所探得的北地消息他这一伙的实力迅壮大仗着手中有粮食很快兼并了不少族群其控制的人口膨胀到了数万人马匹也有数万。 这几年辽国灾荒不断不是白灾就是黑灾。所谓白灾就是指大雪灾不但会冻死牲畜更会掩盖住畜草使得牲畜在冬天吃不到食便会大片大片地死去;黑灾便是大风沙将草连根都吹起露出裸露的黑土来牲畜在春天没有草吃也是饿死一途。连年灾荒若不是燕地汉人的农家有粮食出产辽国就不用女真来打了直接亡国。 然而燕地也是邻近塞北岂能不受灾荒的侵袭这几年的歉收已经渐渐耗尽了辽国的潜力这么一个立国比大宋更久数十年威凌万里的大国真的到了死亡的边缘。 看来这郭药师也该再次来见我了吧 第三十九章 四月仲夏黄河上下春意兴一片生机盎然。大河之堤上正在按照朝廷新颁下的图样用箱帚之法兴修河工又有各种大小船只往来运送筑堤用料一派繁忙景象。 几骑立马河岸旁的高阜上四望眼前情景其中一名大汉向另一人道:史大哥这河工兴比前些年可要严整不少。此人正是栾廷玉他自和史文恭并肩作战一场之后彼此都钦佩对方的武艺胆略结为生死之交平时兄弟相称。若要论起官职来招安梁山之后论功行赏二人都已经升了两官史文恭眼下已经是正将统领二千五百马军位居背嵬军统制韩世忠之下;而栾廷玉则升为准备将便作史文恭的副手。这也是仗着招安梁山之后兵员极众军官稍缺因此二人的手下官兵称足。不过宋军历来缺马梁山又是个水边的山寨更没有地方养马因此眼下虽然号称常胜军马军两万余其实战马不过六千多大部分骑兵都只能轮流用马操练骑术。 史文恭点了点头向后看了一眼花荣和徐宁正在堕后两马的距离缓辔而行笑道:衙内当真了得招安梁山之后便有这许多船只又教都改造大船自今黄河上下俱是通途眼见也不下于江南舟楫之盛了实则梁山那些水军船只大多是渔船装人还可以用来装货就大大不足了因此高强便命人私下用钱都收买了来拘在那里准备等到秋冬水浅之时在黄河上建永久性浮桥用将梁山泊改成了一个大造船场打造适合河湖运输的大号船只。 栾廷玉听见史文恭叫高强作衙内脸现艳羡之色他已知这乃是高强身边近幸人才可以叫的。史文恭这么叫法无非是显示他与高强的关系不同一般。事实上如今常胜军中已经开始分出派系来上层军官基本上都是与高强识于微时这其中又分出青州派梁山派梁山派中又分河北派京东派。水军也有李俊的江州派和三青的建康派等等。自来只要有人的地方自然就会分出远近亲疏来好在这支常胜军中的派系头领基本上都和高强有些关系即便是花荣这类新归顺的梁山人也因被俘归顺而沾上点边因此派系之间也没闹出什么摩擦来。 既然史文恭是高强地近人栾廷玉便也想跟着沾光:史大哥但不知此番高相公命我等进京所为何来 史文恭其实也是一无所知只是从本军统制韩世忠那里接了军令。知道高强调他们几个进京。不过平素摆足了近人的派头。这当儿也不好撤架子史文恭哦吟:哦这个。呃衙内自来规谋宏远往往不经意间举措便有无限神机我等也无需猜测只管照着作去过后自然得了好处衙内那是最体恤下人的。说到这里不禁想起李应来心说他在那里依旧大作生意。仗着独龙岗守庄一役有官兵在其中得以保全战后亦得补三班借职可谓升官财两不误相比之下自己可就差了些了。 栾廷玉听了却也有些喟叹:说的正是在高相公手下当兵原是不错只有一样不好。不得缺额占饷又不得无故役使军士这财源生少了许多。 史文恭这一节倒还明白瞪了他一眼道:休得胡说衙内养这许多兵必是朝廷有用不见武二郎一军已经往西北效力去了早晚也须轮到我等到那时这些空额及匠人兵士怎肯来救你性命 栾廷玉眼睛一亮心道莫非此次进京就是布置往边境作战的任务 耳听身后马蹄得得花荣和徐宁已经赶了上来徐宁本是汴京驻守惯了的道路谙熟笑道:二位将军若还贪看景色恐其误了行程何妨急赶一程到了汴京舍下歇宿明日去见衙内 二将都连声说好这东道自是要搅扰的。只花荣始终一言不。 四人所乘都是好马这一加鞭数十里路转瞬即到天黑之前果然进了汴梁城。只是徐宁这东道却没做成一进城门便有人上来接着说道奉石三爷命在这里相候四将多时只教接引四将往丰乐楼去有高相公设宴为四将接风。 进了丰乐楼乐和引着到得雅座之中已见高强起身相迎四将都上前见礼复见一旁站着李应和陈规四人原也认得相与见过了。只花荣和这二人可谓不打不相识李家庄前恶战一场彼此心中都有些钦佩此时见到了倒有几分开颜。 厮见毕都命入座高强却不忙举杯击掌道:郭先生请出来罢屏风后应声转出一人四将看时只见四十不到一条大汉装束平平目光闪动间颇见警识却皆不识其为何许人。 高强便笑道:这位郭先生便是你等此番进京的肇因了且请入座一面饮酒洗尘一面听我慢慢道来。在座地都是自己人他便将官阶的尊称自称都收起来说话无比自在。 四将闻言都各各留心席上那些美酒佳肴此时也不大在意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高强见这四将的眼光不住去看郭药师便道:郭先生此事因果还是你来分说罢。 郭药师点头一开口就把四将都吓了一跳:列位将军小人乃是辽国治下渤海汉人名唤郭药师不曾仕辽为官亦不涉军国大事。 高强见四将神情颇为疑惑便道:你等勿疑这位李大官人你等都是认识的了他自来多作北地的生意往往商队到了北地便是这位郭先生相照拂以此相熟。轻轻一句便把由头都抛到了李应那里。李应原本就是高强的经理人此时也只得认了。 四将见说也有些释然情知李应这路买卖必是高强暗中照拂是以会坐到一席上。 却听郭药师续道:说起这一路生意当真是功德无量。三年来运到渤海辽地的粮食不下七十万石这几年北地天灾连年辽主又不知恤民弄至天怒人怨若非这条路上的粮食救应更不知有多少人要饿死。说着又向高强感激。 四将见说都上了心心知这只是开场白而已。果然郭药师又道:只今北地各族无以为生。因而盗贼并起契丹兵马捕不胜捕眼见已是乱象丛生这粮食乃是人所共求单是为了维持这条商路年来已经数次争战死伤千计。我辈计议只道南朝太平方是乐土因前来求助不料高相公说道两国本是二处。辽民迁来宋地。终坏两国盟约以为不可。我无奈之下只得求高相公以兵甲助我。庶几可全。 说到这里四将俱都明白过来心里都犯起了嘀咕心说辽民迁移到大宋不行难道宋兵入辽作战就可以了当着高强的面又不敢说。 高强见状便将出一张纸来喝道:官家手诏在此在场都是有出身人如李应和陈规虽无官诰也得奉旨。听高强念起手诏言辞却是许高强调派兵员秘赴北地公干唯不得以朝廷官兵名义行事许行人自效也就是志愿前往的意思。 手诏读罢高强又收了起来这可是他私下向赵佶求来地不曾经过中书门下奏议。基本上是起到一个对上不对下地作用大致不会背上背国肆行的罪名不过底下地人听不听他地指挥那就不是这手诏所能控制了。好在高强手下人手不缺哪怕这些官军将领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不愁找不到人。 史文恭跟随高强最久座中也只有李应能和他相比但李应不是军将显然没他的事;徐宁与高强结识更早但归效却是前年的事了在常胜军中的资历比不上他。此时自是效命之时没看那诏书上都写着行人自效么便慨然道:小将这功名都是衙内给的便将来还了衙内亦是甘心此番往北边去小将愿为前驱 他一带头栾廷玉当然跟进徐宁看看有赵佶的手诏他是御前班直出身自然信任官家也便允了。独有花荣不语。 高强见了便道:花将军有话请讲当面此番须用尔等全心效力否则远赴重洋之外又是刀头舔血但有些许狐疑踟躇也须去不得。 花荣看了看郭药师向高强道:相公既是官家有手诏若是为我大宋上阵杀敌花荣虽曾在贼中也知忠义之道那是杀身无悔。只是现今将自身与众儿郎地性命把去卖与外人若是死于塞北尸骨不得还乡岂不是冤枉花荣愚鲁要请相公开示其中利钝并大义所在。 高强听了也不以为忤反有些喜欢曾听毛老人家说过知道为什么而战的军队是最强大的花荣对此执着便是在寻找战斗地理由了且是对帐下官兵的生死负责的态度。便正色道:实不相瞒如今塞外风起云涌豪杰并起有识之士咸以为辽国之亡可企足而待也我大宋与辽毗邻已是百年修好万一起一虎狼之邦取而代之岂可无备因此从此海道派遣你等往北地一是护持商路要将北地马匹贩运回来以佐我大宋军备;一面也命你等在塞北刺探形势查明彼中虚实我大宋方好应变。此乃关系到我大宋百年国运的大事因此须得禀明官家又须得尔等效力。 花荣见这般说惕然而起再拜道:相公谋国深远花荣何惜残躯敢不效死其余三将听了也才知道肩上担子之重亦离席参拜高强一一扶起劝勉几句。 跟着便是陈规来解说入辽作战的相关事宜了。此时高强已经向赵佶进言建立参议司之事因是在收复燕云这块大牌子下面的官司赵佶也就答允了且叫他先行筹措起来这派遣志愿军入辽作战以及西北边军粮草后勤体制的改革就是新参议司地要任务。陈规虽是白身却也被高强拉进了这个参议司之中。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地图来在屏风上挂起来指点道:这便是辽国东京道目下北地女真完颜部起兵在即契丹兵政不修对敌必败一败之后女真势必大肆掳掠东京道各族百姓安居已久必定大受荼毒。而我朝若欲制其机先当趁此时机用兵苏复等州最低限度须占据苏州关将苏州全境据为我有由此可取得与登莱等地之联络便于我从辽国运回马匹并以粮食军需接济尔等最是紧要。 所谓苏州便是今大连境苏州关便是金州之所在。此处扼据旅大咽喉辽国久已在此派兵驻守并建立关城守卫。众人看那地图时见画地分明其下隔海与登莱相望心中暗惊单这一幅地图已经不是一日之功了。 李应捻须笑道:某自幼便随家严走北地尝闻有人从苏州游来登莱等州不过以寸板渡过而已当地人说大风之中亦可从彼处听闻牛马之声足见甚近。自从走这条商路从南边杭州等地调了远洋水手前来操船往返不过两日最是近便。若能占据此处则往来极便利。 徐宁皱眉道:衙内此地自是要地然辽兵据守如何可得就便攻打下来辽兵亦必来攻以此弹丸之地终不成与辽国百万之兵相抗。 高强见说便点了点郭药师道:徐教头说地是这便须用到郭先生了。 郭药师站起身来团团拱手道:实不相瞒此番小人来到大宋本是因为辽境变乱无以为生众人计议若不得内附南朝便只得举旗造反劫掠为生皆因目下辽地已是遍地烽烟要求些资财来换粮食亦不可得不举兵如何可活是小人向众人言道如此终非久长之计是必须有所倚仗方可立足因此求内附不得小人便求衙内为小人提供援助俾我等在辽东有一席之地将来大事底定也好有个退步。 陈规点头接口道:因此诸位将军北上辽东之后先当分布士卒教晓郭先生部族以营伍之道复将我大宋军器甲仗与彼武装。一年之内女真必定起兵届时北地势必大乱你等便趁时而起那时郭先生这里当以恢复渤海故国为号召你等便助他兴兵取得苏州等地以为立足伺机向北进展取曷苏馆等地最终和女真接壤便是你等的目地所在 第四十章 这个以商队名义派志愿兵入辽作战的计划其实是高强和郭药师双方合利的结果。从郭药师一方来说就算他愿意以渤海复国为号召这渤海国亡了这许多年遗民纵然还有心怀故国的基本上也已经习为辽民因此是掀不起大风浪来。即便能够复国以渤海国历史上的地位而言不论南朝和北朝哪一方势力雄强都会逼迫其甘为藩属唐时被册封为渤海都督辽时干脆亡国足以证明其没有单独立国的能力。 而若是以辽国灭亡为前提要他从南北双方中间作一抉择的话怎么看都是南朝比较可靠一点。且不说高强这里几年来一直提供粮食给他养活了好大一片人单是中原文化悠久历史的向心力便足以令郭药师心向往之。反观女真那里别说是和中原南朝相比还是占据燕云的北朝辽国就算是郭药师这一帮渤海遗民开化程度也要远胜若非形势逼迫没有选择谁会愿意作女真之民 而高强这里自然情愿接纳。历史上女真之壮大很大原因是渤海汉人和系辽籍女真的归附这些人和生女真同种但人口远较为多开化文明程度亦是远胜。当这些人在女真的猛安谋克制下迅组织起来以后女真这一个集团随之迅壮大以至于后来女真攻打中原主力军全是辽东汉人和熟女真完颜部自身则人才凋零惊人。到海陵南征之时实际领兵大将便已经是出身熟女真的纥石烈志宁而非完颜本族人了。 而现在倘若能经由郭药师的起兵提前介入辽东使得大宋在这地区保持强力的军事存在其对于渤海汉人和熟女真人的威慑力和安集力都会大大增加须知这些人多半都已经安居当地若非战事动乱。谁愿抛家舍业就算不能宋旗一举八方来投起码有了大宋的军事存在这些人在投奔女真之外会多一道选择那就会极大地削弱了女真扩张的势头了。须知女真纵然骁勇终究人口太少如果没有这些同文同种之人投奔他顶多也就是一个强大的马贼集团而已。 当下计议粗定。高强吩咐四将在常胜军各部及梁山厢军中招募士卒要之处不是能战而是粗识文字越有文化越好。须知渤海汉人和熟女真风俗尚勇就以高强所见郭药师这一伙人的战斗力比正宗地生女真人也不差到哪里去。只要这一拨宋军能在那里扎下根来而后招募士卒要多少战士没有而识字在这个时代还有一个意义这类人通常对于中原文化有足够的忠诚度也可以担任传播中原文化的使者。到了辽东以后。不但不用担心其被异族同化反过来对于当地人民具有强大的号召力。这并不是在与一个陌生的文明碰撞华夏文明几千年来便一直在东亚居于核心地位。其周边民族不管再怎么强大最终都会被这种文化所侵染概莫能外。 四将一一遵命史文恭看看高强欲言又止。高强已然觉心下一转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当即道:你等北上之后虽不得泄漏自身官军身份心中却不可忘了。军法更须严谨凡事当以军阶最高者为尊。 史文恭要问的就是这个最高指挥权的问题却听高强这么说登即愕然。要知这四将之中史文恭是背嵬军正将栾廷玉是他部下准备将徐宁因为是御前班直调到军中因此有个正将的军职手下兵却不足。见在林冲教导营中充教头;而花荣则因为是梁山受招五大将之一直封统领官在常胜军中位仅在六大统制之下。若似高强这般说法岂不是他们出塞之后都得听花荣这个降将地指挥 若面对的是旁人史文恭恐怕当时就要跳起来对着高强他却不敢别看高强年轻这老上司的威风可不是旁人能比的这也是军队里的规矩。他眼珠一转便去捅身边的栾廷玉想要撺掇他出来反对。栾廷玉也不是傻子虽然亦有此心却不肯作出头鸟当下运气屏住硬受了史文恭两手指只作不知。 哪知栾廷玉不肯说话自有人出来反对却见花荣自道:相公小将年资甚浅不堪指挥大众还望相公另择良将统领为是。 此言一出史文恭和栾廷玉都松了口气徐宁面上不显这心里却也放下一块石头想他一个御前班直出身大宋百万大军最顶上的兵种哪里会把花荣一个招安贼将放在眼里高强看了几人神色已知个中情弊遂一摆手并不理会花荣的请辞却道:尔等可知独龙岗数万大军数十员战将我因何只命你四人前来 他站起身来走到那面地图前负手抬头望着那一片土地心中忽然生出一声喟叹:就是这片土地上的人在今后的数百年中两次入主中原至乎蒙元入侵亦是因为金人入侵中原关外少了制衡之强族才使其坐大。我今日之所为未知能安定之否 此次入辽要任务是保存自己须知孤军悬于海外纵有登莱水师可以倚仗终是缓急难援。又若众心离散万一有人投降辽国则我立即陷于被动为国家大事计那时节朝廷决计不会承认你们是官兵地。如此艰难之境你等谁能当之 他转过身来眼睛一扫史文恭被他这一问一看眼光便有些游移。高强暗笑把手一指花荣:尔等之中惟有花荣能当之以孤绝之境团结必死之兵花荣他自反出清风寨之后便一直处于如此境地之中我不用他用谁 不待众人话他随即又一指史文恭:文恭你此行亦有旁人难及之处那曾家女真温都部人我要你择数十员精悍而良善者带去尤须以通晓我大宋文字为佳。恃此将以招致众系辽女真即便是生女真部落亦得而招集之。你与他们相处多年能知女真文字风俗。更兼是我大宋忠臣我不用你用谁只是若论爱兵如子得众人死力你却不如花荣。 什么大宋忠臣云云高强自然是在给史文恭戴高帽子不过他是宋人也是一个比较纯粹地武人又有若干亲族在大宋。确实不虞反叛这自然是排除了黄袍加身之类的极端情形在外。 果然史文恭见高强这般说亦只得心服当日花荣在那水泊边河滩上断后死战之情景他虽然不曾亲见却也从旁人口中得知。这般以民间身份作战他的经验确实不如花荣丰富当然若是比起韩世忠刘琦这类自小行伍地武将来说他却又好上许多这也是高强派他的一个缘由。栾廷玉亦是一般。起码不会让人一眼就看出来是大宋官兵。 至于徐宁高强却要倚重他的钩镰枪法对付女真人的拐子马。起码可以多获得许多宝贵的经验不需要等到决战地战场上去赌博。 作了一番思想工作总算大家都大致说通高强大为高兴吩咐将酒席上那些冷菜撤过换了新菜上来推杯换盏大家尽欢而散。 至明日却由陈规李应和赵良嗣等人分别给四将讲解诸般要领陈规主讲后勤补给计划。李应讲解自来与北地贸易的种种细节赵良嗣则负责介绍辽东的契丹和各族大致情况。这时没了郭药师在场陈规便大胆明言嘱咐四将北上之后务必随处扩张兵力交结郭药师部下诸将尤其对于那些和郭药师等同地位的大什等人须得尽心结纳不可使郭药师仗恃宋势而自大。将来难制。最低限度苏州关以南和港口须得掌握在手中。 这中间自然有许多难处既要和郭药师等人保持合作又要限制其势力不使壮大还不能使用大宋的名义简直叫人有无从下手之慨。史文恭至此已经死了心反庆幸起自己不必对这志愿军地作为负上全责来。 又留几日高强便付四将回返独龙岗大营前去招募兵士实则既然没有公开的名义自然也无从招募起四将不过是把自己的亲信人等招集一些罢了其中自然是以花荣人数最多他那老万营大多都被选入了常胜军中花荣一招自是应者云集再三筛选下才得了一千五百人其次则是史文恭和徐宁各自有二百人史文恭更择了五十多女真移民后裔随行。栾廷玉最是尴尬只得区区四十多人看着史文恭面前那曾密曾索耀武扬威地模样栾廷玉心中暗自咬牙若不是梁山打破祝家庄此刻将祝家三虎拉出来也不见得比这几个差了。只是往者已矣再说董平也已经被明正典刑处死栾廷玉只得徒呼负负。 五月中的一日大宋志愿军二千人自独龙岗大营水寨登船从此入济水河至刘公岛换乘海船再北上至盖州登6自有郭药师的族人照应。至于登6以后打探当地情形准备攻打苏州关等项就得看花荣等人的作为了。有趣的是虽然前后出的时间相隔近两个月但是花荣他们却是和粘罕希尹二人同批离开刘公岛地无他只是这两位女真人被高强安排着在内地转悠了若干圈而已反正车窗一直都是关着的也不愁他们看出来。 送走花荣等人高强掰着手指算了算历史上阿骨打起兵是在政和四年六月也就是两年以后而后当年打了宁江州出河店两战转年攻克黄龙府达鲁古城大胜逼得辽主亲征护步答冈一战破之算到这里不禁挠了挠头心说这历史书也不晓得说的是真是假除了宁江州一战是几千打几百女真兵还多于辽兵之外余下都是女真以少败多打败了几十倍的敌人慢说这排队砍人头也能累死不少女真勇士了单单这契丹兵地动员能力也煞是惊人达鲁古城一战就已经是步骑近八十万了史载一战砍地只剩十几个人转年辽主亲征居然又是七十万前后只相差几个月啊当真有这样的动员能力的话辽国不但不会被区区女真诛灭反而大可征服亚洲走向世界了。 再者说。眼下自己给予了女真人大批的援助在阿骨打已经激怒了辽主的情况下他势必会提前起兵。如此一来历史上的种种战绩还能作数么挠了挠头高强也是没奈何纵然前路变得混沌起来总比轻信历史事件还会如自己所知的那样一一生的好。横竖游戏总是人玩的自己前期作了那么多布置纵是有什么变化总不至于一无准备吧 无论如何总不会比历史上金兵打破汴梁来得差吧这么一想高强便心安理得起来在博览会三楼的办公室里哼起小曲来。 只是忙里偷闲终究是难得的他才清闲了一会便被许贯忠带来的一个消息惊的跳了起来:衙内杭州报喜小乙已经制成了马车车厢和车头。并从杭州城到运河码头铺了一条铁轨。初试成功云这所谓地马车可不同于四轮马车乃是马拉火车之意只是这时代又没有人见过火车。这概念自然也就简化成了马车。 高强闻讯抢过许贯忠手中的书信来看时只见燕青写的明白这马拉火车用十二匹马为一纲宋人没有什么一列火车地概念便沿用纲运的概念将车头称作纲一纲四节车厢连缀车厢以木为箱用铁为底用钢作轮青铜为轴。每节车厢可载重五千斤四节便是两万正合宋朝一纲运粮之数目。这也是燕青巧思便于这马车的运输制度得以与现今的纲运制度相契合。 见信上说此车快如飞电一程百里不过费时两个时辰惟需调训马不可过快。否则车重马轻一旦动起来之后轻易难得停止倒好挫伤了马匹。 高强见了连连扼腕叫道当初少说了一句这刹车得安在车厢上用一个联动装置由车头控制着便好若是用车头刹车那马腿如何经受的住偌大惯性好在这也只是一个小问题。再往下看心却冷了一截原来燕青附上铺设铁轨的费用每一里铁轨竟需要费钱两千五百贯从杭州铺到京城曲折四千里路再加上沿途车站地设置铺这么一条铁轨起码要花上两千万贯 高强愁眉苦脸心说这么大笔数目倘若再迁延时日的话又得翻着跟头向上涨这铁路到猴年马月才能通车还是许贯忠在一旁见高强变色问了情由不由失笑道:从杭州铺到汴京衙内好大手笔只不悟此路一成沿路漕挽士卒当如何生计能不生乱乎 高强一凛这才省觉。历史上中国近代黑社会的形成很大原因就是洋人介入了内河和内地的运输之后失业地漕运工人无处去才结成了黑社会。大宋南北漕运地达比晚清也不差到哪里去赖之营生之人少说上百万他这么一搞那些人怎么办难道逼人家造反么 如此说来此物竟是无用高强大为懊丧心说单单研究经费就不晓得花了多少弄出来却没用没得叫人丧气。 许贯忠笑道:若说无用却又不然小乙这信中其实已经说明了其用途所在只是衙内不曾深思而已。 高强大讶复又将那信拿起来看了一遍若有所悟道:贯忠所说的莫非是小乙以杭州城到码头这一段营建铁路作为试行 许贯忠颔道:正是。自来漕运以河6运以辇沿途上下集散煞是不便。若是于汴京南京建康府杭州等地量建铁路以通码头与州城即是便利非常。至于这几处亦有不少漕挽士卒往昔以来往州城与码头之间运脚为业这铁路通后亦为无业幸而人数不为多大抵不下数万人可使转而为军庶几不生事为上。此辈人又多为石三郎部下亦好支吾不致为有心者煽惑生事。 高强见他计算周详心下甚喜。石秀费数年之功所作的无非就是将这些在各地担负力役地厢兵土兵联结起来再延伸到市井中去因此他这所谓的黑社会其人力资源比后世的黑社会雄厚不知多少倍也较为有组织。若是用上这些力量料来亦可免于动乱。 于是次日上朝高强便奏陈其事启请于运河沿路大集散处铺设铁路用马车运输铁路车站纵然也用人力上下货物到底省却许多更兼度飞快诚为美事。赵佶与众大臣细细计之又说了无数注意事项比之高强和许贯忠所想的又复杂许多好在大体上都肯定了这马车的运输效能张克公且以不能将铁路行于全国为憾。 于是中书拟下诏书命汴京大名府应天府真州建康府杭州这几处量建铁路由应奉局派出工程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赴各处指导铁路铺设以及车头车厢打造工作。至于一应费用高强也提出由应奉局代垫铁路建成后由应奉局派人管理从来往货物的运费中收取费用逐年偿还。赵佶与众大臣见不必朝廷掏钱自无不可。 第四十一章 正当汴京朝廷升平度日之时西北前线却生了一件突事件。 其实这件事说起来和高强也有一点点关系。西北环庆路治所环州辖下定远城有个党项人头领唤作李阿雅小。此人久居西北也是个大商贩一则来往西夏和大宋之间走私为生一则以向宋军供给狼草获利。但自从高强包揽西北大军狼草供给之后将原先各处军吏与商人直接交易的模式改成了由他大通钱庄负责从各地商人手中收敛狼草然后供应给大军所需钱款从边市贸易所得中扣除的模式。如此一来杜绝了地方官吏军吏和大商人相互串通囤积粮食从中牟利的途经而百姓也得以经由大通钱庄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和各处分支机构顺利地出售粮食不必受官吏和大商人的压价盘录。 这一项改革使得朝廷和百姓都获利非浅但却损伤了当地大商人和地方军吏的利益为此自然也起了一些纠纷不过仗着军中童贯的支持石秀处置安当铁腕镇压了几处捣乱之后也就渐渐安堵大多数人也可以接受这种比以前赚的钱少一些但却更为稳当的方式。但是表面上没有了骚乱不等于背地里没有人暗怀怨恨。这李阿雅小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复杂处在于他是个党项人和西夏那边有相当多的联系。事实上在西北各路汉族与各异族混居的情形习以为常。宋廷以汉法羁縻蕃部又建立蕃学以收拢蕃部领子弟之心使得其汉化进程加这种统治方式相当有效许多蕃人都乐为宋用。例如已经牺牲地西北大将高永年便是羌人一部。这名字还是归化以后哲宗所赐的蕃兵弓箭手更成为西北军的劲旅。 有这样的环境李大领的西夏背景也就不象现代改革初地所谓海外关系那样引人注目了。然而在这个事例上。却证明了海外关系确实很有可能成为叛逃的契机。李大领在失去了沿边入中军狼地资格以后恨怨身深。便写信给西夏国统军梁多凌。请他派兵来攻打环州定远城。自己愿为内应。 梁多凌原本是不大愿意来的。须知自从童贯率领宋军进取横山之后宋军占据了形势之地城都相连。烽火可望。防守身为严密。而西夏若要侵入宋境。则必须在漠北集结大军。筹备狼草进而才可以择路入侵比起以往要打便打的便利来。相去不可以道里计。再加上近年来西夏皇弟晋王察哥主持军政。惩于宋军连年进逼。西夏累战不利正在准备改革西夏兵制和装备。期间严格约束部下犯境生事因此梁多凌得了这封书信后身是犹豫。但李大领所提供地两点信息却促使他下了决心。李大领提出他自来多作狼草买卖于各处掘地藏狼。储量身大军若来只须携带路上所需的狼草就可以。到了这定远城。自有狼草可供大军食用无需筹狼;二则定远城是附近百里地形势所在一旦定远城攻下之后。周围十余座城寨皆可不战而下。真可谓是有之以利。 于是梁统军终于下定决心来迎由于仓促不得集结重兵。又怕因为违反了察哥地军令而受到责罚因此只有万余兵。哪知走到一半。就得到了一个不好地消息李大领行事不密这桩图谋被环庆路转运使任掠给知道了李阿雅小知机走得快任凉没有抓着人便招集军兵。吩咐他们把李大领地窖藏狼米统统挖出来。来了个打土豪分田地。 梁统军和李大领忙活了半天。临了只接了李阿雅小所部一万多人回来。怜似捧了一个烫手山子若是丢掉不管的话。好歹他也是党项人恐怕失了众心。欲待接纳却又怕宋军报复最终还是察哥下了决心择要地建筑盛底河城就命这梁多凌和李阿雅小守之。 童贯此时已经回到西北正在为了从何处下手攻伐西夏而与诸将连日计议得了这消息不怒反喜当即上表说西夏开边衅枭厉凶顽若不以天兵讨伐恐失天朝体面。表章既上又连书催促高强要他加快参议司建设的步伐不妨将这次对夏作战当作一个契机。 这表章到了京城朝野一片哗然近年来西北捷报频传宋军对河谨羌人用兵顺利已经成功对西夏形成了三面包抄之势正在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地时候没想到夏人居然主动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上至宰执大臣下到看门小吏乃至那些白衣卿相太学生们无不一片开战之声。 这一日高强请来种师道向他问计想他是将门世家又文武兼资西北山川形势尽在胸中又在枢密院有一段时间了当可从大略上提出方略。 种师道得到高强召唤自知其重便道:兵法云:恕不兴兵今夏人虽云挑衅却是疥藓之患倘若就此大举兴兵去讨无非攻被减底河城而已。此地乃是旧城重建形势身险周围有溪水多条环绕牧草丰盛倘若我军深入围攻夏人无须赍粮只须人携干粮便可凭其铁骑纵横驰骋其间我兵若久顿坚城之下其危可知。是以此战上策不如不战陈兵边境以书责夏人使归我朝逃人李阿雅小等若是不从则奇兵出夏右厢或其左厢大掠士马而还亦足张我朝军威。 高强一听他又来这一套常看古书上说什么上中下三策只要一看到这种词汇出来上下两策基本上就可以略去不看了因为咨询者十有是选择中策。便道:然则中策为何心说本衙内这捧呕作地不错吧 种师道显然也是这么想欣然捋须道:中策者。调集大兵攻城器具并集一面遣使往还以懈怠其心;而后出其不意突出保安军和定远军。直至减底河城下昼夜强攻。倘能于十日内攻取此城。则夏人仓促间亦难集结重兵来援我师克捷。惟此策须集结重兵狼草军器转输须时。更须得重将压阵方可。 至于下策基本上就是要吃败仗了。照种师道地估计。西夏如今是晋王察哥主持军政。此人深通兵法。慨然有迈元昊之志。如今西夏筑减底河城以纳逃人明显是一个陷阱就等着宋军按部就班地出塞攻城。他那里集结大兵。正好利用内线作战地优势迎头痛击。若是宋军大败。则十几年来宋军一直掌握主动地战略态势便有望扭转了。 高强见说沉吟片刻却道:似承旨所言。倒是上策为佳。然则此役之后。两国之间又当如何 种师道一怔。看了看高强忽然明白过来:相公所虑者。莫非是我朝与夏之间从此大战连年恐怕误了北收燕云的大计倘若有见及此这上策却又不是上策了只因如此一来便是大战不休。不战至两方疲敝无力势难罢休。至于要一战而亡则又是我军所不能。 高强击掌道:知我者种承旨也方今北地大乱方起我大宋岂可被区区西夏捆住手脚不得任意施为自当设法稳定西北局面。不使动荡。朝廷不劳西顾。自然全心伺候北地。等到燕云收复辽国纵然不亡。也无力声援西夏矣那时咱们再回头来对付西夏恐怕无需动兵一纸诏书便足以平定矣这么说倒也不是全然夸张若只是要西夏奉表称藩将原本对辽的礼节拿来对宋基本上也就是一纸诏书的事那三十万岁币尽可省下了;倘若要夏弃国投降大概又是十几年好杀那时自可慢慢计议。 如此则方略既定无非走出于中策。高强随后与枢密使侯蒙通了讯息大家意见相同便即向赵佶进言称如今以北事为先西北战局当使稳定之但如今夏人开边衅不可不予以惩戒当命使者谴责之一面潜集重兵往攻盛底河城务期一战而克而后再申前盟凉那西夏惩于失利亦不敢如何。 枢密院是本兵之地掌握着军事决定权如今两大枢密使都是这意见赵佶自然要掂量掂量。待他向宰府诸臣咨议时却见前几日还在那里争执不休的众大臣此时口经出奇一致都说枢府此议深谋远虑知所进退官家应当采纳。表面上看来这是大家给高强的面子实际上兵家胜败谁都说不好这些人又都是新近得宠之人权位大多稳固没有哪个想借机赌一把从中获利地眼下有枢密院跳出来挑大梁谁不顺水推舟反正打赢了大家升官财打输了自然有枢密院受责。 对于这中间的细微转折高强如今已经是明镜一般看地通透心说本衙内如今至少也弄一个勇于任事地名声了吧 既然大家都意见一致皇帝基本上就没有别地意见了御笔照谁。这一声令下大宋的军事机器立即运转起来枢密院新成立地参议司由宗泽暂领又征调了若干通晓西北形势的干员襄赞其事。 对于此次攻打减底河城之役参议司按照既定战略将后勤地重点放在兵器和战具地调集上将环庆路漉延路两路州府所储藏地军器和战具并有关工匠悉数调往保安军准备支持攻城作战同时集结起这两路与邻近的泾原路秦凤路京兆府等地精兵共计八万余战马近两万匹在保安军集结待命。 凡战必当设疑兵这次宋军的疑兵之计有所不同不是以出兵来实施而是将今年交由参议司来分配地边军狼草一大部集结到西边靖夏城附近交割囤积同时征召民失数万也都往靖夏城集结。自来宋军出兵狼草转输都是事先囤积大军出击之后民失大队运输狼草随后跟进而这种种情报由于西夏与西北各路的蕃民时有联络亦尽数送往了西夏朝中。 在夏人看来这当然是最有力的出兵证据证明宋军的主力所向是西路地靖夏城萧关一线甚至可能远从羌地地古骨龙出兵。因此一面与宋朝地使者扯皮察哥一面便将主力集结到中路和西线东线的盛底河城一带便撤空了只有梁多凌所部万余人屯守。 战机凸现童贯却在这关键时刻掉了链子他紧急上书称自己认为减底河城难攻请求朝廷收回成命改从西路进兵。 这道表章传回东京高强差点把鼻子给气歪了心说有意见你早点提如今箭在弦上了你倒来耍花样哪有这等视军事如儿戏地童贯的说法当然是有一定道理朝廷现在打的主意是一锤子买卖全军不携辎重狼草作战前后最多有十天时间要是打不下盛底河城就只能撤兵还朝。而就他所见这盛底河城实在是形势险要易守难攻把宝押到这上头不大明智。 所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种师道得知此事后半夜跑到高强府上拍着胸脯担保此战必胜集八万大军攻打五千人的城池哪怕每天用三千人换一千人五天也就攻下来了就算伤亡较大但盛底河城如此坚城数日便沧陷对于西夏的精神冲击巨大对于实现朝廷稳定西线的既定目标极为有利。 有了种师道的拍胸脯担保高强的胆气便壮了许多次日朝堂上便提出大军已集不得不既然童贯以为难不肯率军便当另择良将统兵随即推荐种师道统兵。赵佶对于种师道却有印象当即命宣上殿来每询方略。 时种师道已经年过半百但精神健旺不亚少年当廷指陈方略时声如洪钟震的四壁隐隐有回声尽显武将豪迈谈及胜败之时声称愿立下军令状事败便不还朝。赵佶也不知是被他的豪气打动还是被其必胜信心所感染总之是龙颜大悦说道:卿家乃朕所亲擢也此去只望露布捷报 即日皇命枢密院都承旨种师道为泾原路经略安抚使加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衔进官康州防御使督责五路大军近九万人攻打盛底河城期以十日必克。种师道受命上马十日飞驰至保安军一到军中即刻下令全军进直取减底河城当时地情景据在场一名书生地描述:军中建种四厢旗号诸军睹之皆欢呼声震山谷俄尔知进取盛底河城士皆踊跃大军四合甲光耀日上有气大如二千斛囤有人善观风角者识之乃必克之相也。 那些底河城距离保安军边境不过百里大军出塞行两日即至。种师道率军一到分布骑兵巡查四周又命诸军将此城团团围住分散队猛攻。当时有将领提出:此城甚为坚固应当砍伐树木建造鹅车木驴并竖起石炮来四面轰击方可肉搏登城损伤必多。 种师道置之不理却将皇帝亲笔诏书给拿了出来说道十日不下此城则大事皆去一旦敌兵四合我军又无狼草全军覆没只在顷刻间诸将一看才知道此战与平常不同进是死退也是死那还有什么可说地 一连五日种师道督军猛攻昼夜不休开头是肉搏登城后来赶制了几十辆鹅车和吕公车攻城城中梁多凌等人情知大势不妙拼命抵御仗着城高壕深得以保守城池。 到了第六日上种师道亲身督战见有一员偏将坐在胡床上没精打采地督战当即大怒命亲将王进将这偏将一刀砍了脑袋传诸军号令:有战不尽力者便如此人 这号令传到种师中营中激起两位英雄当日夕阳之下万众瞩目之中只见一名白头陀和一名红袍僧人先登城头手杀百十人当者披靡众宋军士气大振蚁附而上底河城遂一举告破。 第四十二章 露布飞捷沿边各路与京城官民俱都大喜。宋军近年虽然在对西夏的战事中取得主动然而崇宁大观历次战事多在对羌人的作战中生象此番攻克盛底河城战事动员八万多大军照例号称十万几天之内就传来捷报这样的破竹之势实属仅见。 连日来朝野上书称贺的文书如雪片般飞来花样翻新地大拍赵佶的马屁以至于高强被招到崇政殿时摆在他面前的景象就是赵佶正在津津有味地翻阅着案头一大堆几有一人高的书奏。 见到高强进来赵佶满面春风起座道:爱卿当日一力主张进兵称说盛底河城必克又荐种师道可使真可谓知兵也相形之下童贯虽亦有平羌人之功今番可教爱卿比下去了。朕得卿家辅政真乃社稷之福也 高强是知道赵佶的脾气的这皇帝经常想到一处是一处口不择言过后便忘要是以为他就会从此不再绮重童贯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是以忙拱手作礼道:官家圣明宸断祖宗之福臣何功之有童帅极言此城难攻亦是爱惜士卒性命持重为计臣观此战战报阵亡将士计三千余人被伤过万人不可谓不惨烈。况且师出不携辎重是不顾后路兵家所忌今虽统幸得胜后却不可以为法。 赵佶见高强说的恳切又转思童贯的好处起来愈觉得高强言行得体。当即夸奖了高强几句又道:如今一阵大胜夏人胆落。种四厢奏请当毁坏此城大军回转更晓谕夏人以固其盟约卿家以为如何 这正是高强在种师道出征前就和他商量好地战略更有何疑便将时下情势解说一遍着重点出塞北已经现出乱象。不数年就是收复燕云的大好机会。区区西夏就算让他多活几十年也不会危及大宋根本。何况这一仗已经打得夏人胆落。若是大宋主动息兵修好。他那里正是求之不得。趁机要求减少些岁币也是有的何乐而不为 赵佶原是耳朵根子软地又当信用高强之时。自然无不见听。随即议起当命何人前去晓谕夏人重修盟约。高强心里打鼓心说可不要派我去吧眼下北边随时有可能打起来我哪里走的开 好在西夏如辽国一般也有使节在汴京常驻况且如今又是宋军得胜。这遣使之事也可免了只要私下命人向西夏那边吹吹风就好。说罢这件赵佶却又拿起那捷报来。指着上面道:高爱卿这露布上说此役先登乃是常胜军统领官武松此人你可识得 高强心说我自然认得还是我弟弟呢不过这些事自然不好对着皇帝说便点头称是将童贯借兵一事说了又说那光头僧人乃是武松的师父出家前原是种师道麾下将佐此番激于大义。重回军前效力。不意有此大功。 赵佶听说还有这等新鲜八卦。如何不爱催着高强将鲁智深的种种情事说了一遍听他醉打山门。又吃狗肉大闹僧堂不禁击节叫好:似此真可谓得其性情者金狄之教每重名戒最是不堪要如此作和尚方好 高强这才省起这皇帝原是个爱道家的难得他能喜欢鲁智深的作为也算是异数了。 鲁智深既走出家什么官衔封赏也落不到他头上赵佶便命人造一面金牌御赐一个名号与他。至于武松虽是头陀却因为梁山军系招安之故离不得军中故而有军职在身临战有功自然以军法封赏。高强又趁机称说借兵之事不可长久既然立功便许回戍京东赵佶正在兴头上也便允了。 说了一会赵佶忽然想起一事便道:卿家时时以收复燕云为务自然是好但不知这收复燕云须用多少兵马多少狼饷朝廷可支吾得如其仓促难集可从今日便着手调遣为上。 高强闻言便想起历史上的平燕钱来就用这个名义王甫为地宰执大臣搜舌了整整六千二百万贯钱若是再算上以此为契机各方官吏层层加码所征收地钱财来大宋百姓等于是额外多花了几亿贯钱换来的却是一个残破的燕云以及短短几年地虚假繁荣事实上这加派饷钱和东南方腊起事有着直接关系经过了全国加赋和东南残破两件事一折腾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地朝廷财政立刻陷于崩溃这才是北宋灭亡背后地真实原因。 当然一个国家的灭亡绝不能归罪于外征和内敛如果国家没有集结国民力量对抗外侮的能力那么这样地国家也就活该灭亡了。正是基于这一点见识高强在后世每每看到有人将明朝灭亡地原因归结于女真说如果没有女真就没有辽饷没有辽饷就没有流民时便觉得极端之幼稚可笑国家是为了保护国民而生的如果他不能完成这个义务不亡何待 官家虑的身当惟臣于梁山招安十万之众冥冥中岂有天意欲借此佐陛下成此功业子高强当然不会说他就是有意招安梁山军为了收复燕云之用的将此事归于皇帝那是顺手一记马屁不拍白不拍:至于常胜军之战力则于此盛底河城一役亦可窥见矣。此役集西军之精华所在而武松鲁智深能为先登功盖诸军此亦可谓善战矣 果然赵佶闻言大悦欣然道:是乃天顾朕命故降下佐命之臣也卿亦如是。 这对于皇帝来说是极大的奖励了高强当然要惶恐谢恩却被赵佶止住笑道:皇天佐命厥功必成。卿但放胆作去万事有朕。倘须兵马钱狼只须拟上札子来。朕必照谁。纵然宰执外廷有大臣不服朕亦可以手诏降之惟卿勉力为之。 这等于是非正式地将燕云大事都委任给高强了尽管不断地提醒自己赵佶这皇帝经常头脑热比如他在崇宁四年就曾经说过蔡京是盗臣并痛陈宁有聚敛之臣。莫用盗臣。可是后来还不是三用蔡京为相饶是这般高强还是忍不住地欣喜忙活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件大事么 说及平燕所需的钱狼。高强自是胸有成竹。如果按照历史上收复燕云地使费来看。即便是赵佶及其大臣们那么败家临了这六千二百万贯好象也没用完就拿这个数字来计算。如今的高衙内。掏尽身家大约也拿的出来了到时候就算朝廷没钱大不了再贷款给朝廷好了。什么你说衙内自己用度怎么办以宋朝地官员俸禄来说到时候就算高强在家吃闲饭只要不一顿吃掉若干人的一年收入之类。大约也够过活了况且他也不是好享受的人从现代回转古代的人对于生活上还能有什么要求再高也不能电气化吧凑合着过呗 话是这么说当然也只是个最低限度地计划高强对赵佶地说法则是:自来官吏刻录百姓惟患无名目是上征一钱于民。而官吏得趁机博九钱入私门矣是以臣虽受命勾当大事。亦当以不加民赋为己任。然臣理财各事便须得官家天聪明断了。那意思。我以后要是有什么理财地新花样你可得保证支持我。 对于这样的要求赵佶非但不觉得过分反而有些期待莫非这位以理财圣手闻名地年轻大臣居然还有什么理财地新方法不成这却是他无从预料到棉花和白糖这两样事物的利润率的照着许贯忠等人地估算以目前的推广度进行下去不过五年这两样东西给应奉局带来的净利润便可以达到每年三百万贯以上这还没有计算民间商业达和百姓财产性收入增加给国民经济带来的好处。一个每年的净收入一千万贯并且度每年递增的应奉局五年以后能提供多少财力那简直是这时代的人无法想象的财富 赵佶和高强说话那是日渐愉悦了这位大臣不但是如今宰执中年纪最接近他最能让他感觉到活力地一人而且高强几乎什么事情都能说上一点就连诗词歌赋偶尔也能弄出点妙句来叫人回味不尽。是以君臣说起话来那是滔滔不绝直到天交初更外臣须得出宫了赵佶才将高强遣出临行还略带惋惜地勉励高强:卿家百般皆能惟独书画上头不大留心甚是可惜何不勉力为之 高强大汗他到现在这毛笔字还是歪歪扭扭见不得人更不用说花鸟山水画了哪里能拿来和赵佶这样的书画大家称说只得唯唯而退。 出得宫来上马回府环顾身边只得五六个牙兵相随忽然有些寂寥起来。眼见事情越作越大手下的人才俱都派了出去燕青远在杭州一手抓起东南大事;石秀各地游走忙于刺探情报和整i人员;一个许贯忠被博览会的繁杂事务压的已经喘不过气来见了面也说不上几句闲话。就在几个月前身边唯一的机灵人朱武也被派去与花荣一道赴辽东干事去了。至于韩世忠和杨志等人现在独龙岗统兵没有军令如何轻易进得了京城 人到高处不胜寒啊眼见得身边能说上话的朋友越来越少了高强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回到自己的别院。自从蔡颖走后除了朔望定省老爹高俅这太尉府他越回去的少了索性将金芝和小环也接到别院来同住众女子聚在一处没事逗逗小长恭也是一桩乐事。 到了门前甩镫下马正要入内门房里闪出一人躬身施礼道:相公可回来了小人马扩这厢有礼。 马扩高强一怔这名字仿佛听过却想不起来。灯下打量这马扩见身量颇长形容身美两道剑眉颇显英武手长脚长地一看也是个练武之人便踌躇:你是 马扩见高强不省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来递给高强一面道:相公不记得了那年相公还在青州任上小人随宗知府和家严过青州曾经拜会过相公。 高强边听边回忆待看那封信时却是刘琦的荐书登时想起当日之事此人却是与刘椅一道来地刘琦留下他和宗泽一同又往青州去了不由笑道:果真是你匆匆一别数年竟有些不大记得了惭愧惭愧曾记当日刘椅辕门射水注事否 马扩见高强想了起来便也笑道:刘九哥神箭善射小人却无身长处相公自然不记得。只今进京来考武举因拜会京中尊长依礼当先至相公府上故而在此等候。 考武举那不是已经放了榜么高强眉头一皱。 马扩神色一黯摇头道:小人资质鲁钝已然落榜了此来便是拜会一下相公待明日拜过了宗承旨便当回青州去再习兵书弓马以待三年后之科了。 原来这人并不是来走门路地倒是有些性格落榜了才来拜会自己高强顿时便对这马扩刮目相看了忽然想起一事却不大拿地稳便试探性地问道:不敢请教令尊尊讳如何称呼 马扩见问先向东面一礼方道:辱士家严讳不敢称姓马名政。 马政这不是历史上出使燕云达成海上之盟的使者之一么记得当时朝廷曾命其子随行好似也是一名武举人莫非就是这马扩高强立时就来了兴趣拉着马扩地手来到堂上一问马扩从晌午等到现在连饭都没吃过连声告罪忙叫人开出饭来他自己在宫里和赵佶说了半天的话其实也是饿着脑子便邀马扩同食。 到底是年轻人见高强没有半点架子马扩初时的狗谨渐渐也就丢开了与高强同桌而食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说些武事见高强亦是练武之人倒起了几分亲切之感。只是言辞中对于武举却避而不谈高强知他是自尊心重也就迁就。 须臾饭罢马扩谢过一饭便要告辞高强连忙拉住心说我哪里就是请你吃个便饭就算完了笑道:私邸说话没那许多讲究我今与刘琦兄弟相称你见与刘琦亦是知交何不就以兄弟相称马扩哪里肯应当不得高强执拗只得应了叙过年齿这位新落榜的武贡士却比高强还大了几岁于是高强叫一声马兄: 敢问令尊大人如今可是还在登州兵马衿辖任上可还好作 马扩不解其意随口答了却见高强又道:登州近海闻说与彼岸辽地寸板可渡不知是真是假 马扩却是个明白人他老爹在登州作兵马衿辖孙立统率的登州澄海弩手算起来也是部下耳朵里哪里不晓得孙立参与了太尉府的生意况且他老爹循例也有些分红入帐。 只是不晓得高强的意思不敢接口唯唯应了不料高强又道:既是两国如此之近那北地的消息马兄可知道些 马扩见高强问的蹊跷了连忙道:小兄不曾遇见北人亦不闻有北人泛海而来想我大宋与辽国百年盟好岂有人偷渡之理实是不知。 原以为这一下说的就算干净了哪知高强接下来的话竟是石破天惊:然则马兄可愿为国出力浮海过往辽地打探消息 第四十三章 在这个时刻选择马扩加入自己的计划中固然有高强心里的因素却更多地走出于对未来的考虑。可以想见未来的几年中由于不能和辽国公然翻脸而女真与辽国之间的战事短时间内亦不可能分出胜负因此高强只能渐次派遣有力的军将使臣前往辽东以适应与北方异族地作战。 如此一来各地兵马向登州调动的频率和规模都势必逐次增加辽国既然有常驻使节在大宋京城中。嗯必在各地也都有些细作万一这种调动和辽东地郭药师叛乱中那些宋人兵将联系到一起很有可能使得大宋陷于被动。这个时候如果有登州兵马钵辖的配合便可以推说是正常地兵马更戍。而将马扩给拉进来也可以借重他的个人能力毕竟当初能担任使者足以显示马扩的个人素质况且大宋武举地质量其实也是相当高的中举者无不文武兼资前提是没有走后门。 至于说出于要求登州兵马钵辖地配合就须得拉拢他地儿子这就是高强对这北宋时代的了解了在如今这种官僚体制下公务行文的效率绝对比不上权力背景下的私人交情。同样的制度由不同的人来实施在中国就会获得截然不同的效果此乃国人千古不易之律。 马扩听高强说了出兵辽东的秘辛又惊又喜。惊者朝廷在不声才响之中居然已经有了如此大的战略决策。并且已经着手施行从其倍密程度和动用地资源来看显然实施的力度不同寻常;喜者。身为一介世受国恩地官宦子弟。马扩属于大宋最为坚定地支持者阶层能够有机会在决定国运的战场上施展自己的才华这是何等的荣幸即便是他的知交好友刘琦。如今已经官居常胜军统制官。却也得延迟到他之后出塞呢 一时心潮起伏。马扩说话也有些迟疑了:相公。国家有用着小卢处自是在所不辞惟小人应试不中才学不足以当此重任恐怕有负相公之望 高强把手一摆嗤道:凡人才者试后方知。这试可不是考试之试。乃是试用之试尤其两军阵前决胜或是庙堂上折冲樽俎。必须历练方知哪里是你等太学中考些兵书战策校场上较些弓马骑射便知有才与否的我今分途遣人出塞。亦是有意从中简拔将校以备未来大事。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刘琦之才我已知之他既然与你为友。凉必有些才华设若锥不处囊中如何显其锋芒我今便是处锥于囊中矣高强这用地是战国时地典故所谓的脱颖而出是也。 马扩生平苦学文武。心中自是有一番期许如今却应试不第。胸中正有一股不平气。现在听见高强这般说法直是以国士相期许。怎由得他不心动复又想。今番若是不往。回返登州家中无非是再读兵书战策。以待三年之举他如今已经是将近三十的人了青春年华好蹉跎哪里还有几个三年可以挥霍辽东之行若是立下功劳入了这位现今炙手可热的枢密副使的法眼。可不好过那武举一个干巴巴的出身 想到这里马扩心下已经有了计较翻身便拜口称:相公如此青眼。小人敢不倾心效命高强亦喜即时将他扶起奖掖了几句。 大家都是年轻人又不是那等酸儒那些虚文自是可免则免。高强随即将辽东情势向马扩大致说了一遍马扩听罢皱起眉头道:相公这计谋是好的借扶起渤海人以分辽国之势。兼为女真挚肘俾我大宋可以从中取利。只是先期入辽四将自有统属且均有亲信部属未审小人去后当司何职归何人统属 高强点头道:你既知大略我便放心。如今我派去辽东四将中缺少一个长才能与塞外女真族相往还。你虽不明女真事却难得在鼎中饱学能明大事待去往塞外之后。可多方了解北地情事及各族离合聚散之状一面学习女真语言料来不久亦可担当使节了。在此之前和女真之间地联系都是以商旅身份进行而且也不涉及到政治和军略。因此高强并不在意。只用一个之文恭的师弟苏定常驻北地生女真境内。可是往后要是牵涉到国家间的交往这使者可就不能草率了必须是饱有学识明了国家大事临事又懂得变通的长才方能不辱使节。历史上中国与外国交往常常有些商人无赖辈充斥其间。就是因为作为当时社会精英阶层的士大失绝少此种人才倘若闹出了象万历援朝时那种笑话任由一个商人糊弄国家朝廷那高强不如一头碰死算了。 原本高强地心中燕青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小乙眼下背着东南一摊子地事也无人可以取代终不成临时再抓差过来吧因此这件事只在他心头总是找不到合适地人选。这马扩却好比是天上掉下来的历史上此人就曾经出使如今派去塞外历练一时倘若真能胜任可不了了高强一桩心事 马扩见这般说益觉得自己重要起来。原本武举读了些书比寻常武人更有文化亦必自诩不凡此时听见高强指望他作使节且是可以决定大宋与一个北地新兴国家关系地使节这等使命感和自豪感立时将他充满慨然道:区区不才受相公如此重托。惟有舍身相报庶几不负国家。不负官家亦有以报相公知遇之恩方才称心。 高强大喜便与他说些对未来北地大势的预测马扩随听随记间或问上两句却多中肯肇越令人觉得他心思机敏。能见微知著高强心中暗喜自庆得人。 一夜无话次日高强又留他在府中。命人请了宗泽和赵良嗣二人来一同讲论北地情势算是给马扩再上上课。这二人中赵良嗣对于辽国情势更为了解一些宗泽则擅长战略推演譬如之前调度西北兵将和军需狼草筹划攻略盛底河城一役。宗泽所率领的新建参议司虽然只有陈规等寥寥几名属员。但计划周详表现出色尤其是宗泽对于庞大繁杂地军需和兵将运动线路囤积地点调动度等等几乎是看一遍就过目不忘而且对于往后一段时间的预计几乎分毫不差这等本事叫高强看的是目瞪口呆。心说之书上说的奇才莫非如是 而今西北战事将歇参议司的重点就放到北地女真和契丹开战以后的战略推演上头据说现在已经推完了女真边地战事一年的演变。只是范围不够大只涉及到黄龙府和部分辽国东京道而已下一步就是结合新送到地情报。扩大推演范围了。 这日待赵良嗣说过了辽国势力之后便是宗泽讲演:据我司所探生女真完颜部太束病重如今大权已由阿骨打掌管。此人经年初头鱼宴上忤逆辽主之后唯恐辽国加诛。必定加紧起兵的准备一面遣人来我朝求取兵甲一匠称兵攻打附近部落。以掠夺子女牲畜壮大其实力此既是塞外部族一贯作为亦是完颜部几十年来之惯举。生女真诸部数十年来已经多聚于完颜部旗下奉其号令其必向辽地边境系辽女真进逼此辈历来受契丹羁縻倘若力有不敌必当走诉于辽。 契丹主纵是无道。国中亦必有能者。况且女真一族。自来为契丹所忌。今闻其兼并部族整缮兵甲。岂不有备必当趁此女真内斗之机起兵诛伐完颜部。只是完颜部预谋已久又得我朝大批兵甲相助辽兵政已久仓促集兵难胜。不出三战则辽东北统军司之兵力当丧失殆尽余众只能屯聚于黄龙府中向辽主求援。 黄龙府乃是辽太祖阿保机宾天之地。东北第一重镇。一旦被围辽国震动势必大兵来救。说到这里宗泽看了看赵良嗣后者将头转了开去故作不知。宗泽也不在意续道:我司计议到此便意见不一我意辽国国本在此必定倾国之兵来援务求一战而定方可保其各部不致离心;而赵承旨却说辽主昏聩萧奉先奸佞若受了女真贿赂谗言惑上或许使辽主不往亲征。 高强见状。已知二人意见不一致。这推演到了此处就进行不下去了。便向马扩道:大致情势便是如此如今战事未起你且往辽东尚有一年时间容你熟悉彼处山地理人物风俗亦可随商队前往女真中以探彼虚实。待战事起后朝廷自有指挥降下。马扩受命又向宗泽问了起居便即请辞说道要回家安顿家中。 此乃人之常情。高强便许他自去命人捧了一百贯钱引作盘缠。马扩辞而不得只得接了。高强又命他在家中安顿好一个月中自有使者持着秀字令牌和枢密院信牌前去相招。到时只可挑选几名心腹军士相随上路马扩应了。拜别众人而去。 回转府中。高强见宗泽和赵良嗣还是彼此扭头不说话看样子俩人为了这个战略分叉的问题争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便另起话题:宗承旨我见你平日诸般军机文书山川图形道路坡坎俱是一望便知过目不忘似此本领敢走出于天赋 宗泽见问捻须一笑。说了一句叫高强险些吐血地话:高相公有所不知。此乃君子之浩然正气使然也 往彼娘之你欺负本衙内没读过书啊高强白眼一翻心想我问地是你过目不忘的本事你跟我扯什么浩然正气莫非这浩然正气还是什么绝顶神功能伐筋洗髓开启人类基因锁叉叉层之类地 宗泽见他面色不豫。忙笑道:高相公谙熟世务想必于圣人经典不大留意实则圣人之道以仁治世又以浩然正气养己诚能正心涤念以浩然之气临之者则无往而不利也惜子此道难得世多以为虚妄致使圣人大道陵替岂非谬哉说着连连摇头。 高强看他神情倒不似有意相戏。又看了看赵良嗣却见他也是一头雾水。懵然不知所以。再请宗泽解释了几句仗着相比这时代人广堪地多的见闻高强总算明白了一些大约这浩然之气是指地一种状态儒生若能领会圣人之道便可以进入这种状态中无论是书本知识还是别地什么信息统统海量汪涵而且能象级计算机那样归纳整理进而得出相应地结论来。宗泽用以进行战略推演地也就是这种本领他所谓的浩然之气。 见高强还是半信半疑宗泽微微一笑。随即闭上眼睛沉寂一会。赵良嗣看见了便向高强小声道:衙内宗承旨这做派正是他每日地功课往往将参议司今日收到地信札密报通通看过之后。便即露出他刚说了两句宗泽那里忽地将眼睛一睁高强只觉得室内忽地暗了下去衬得宗泽双眼格外明亮。 正吃了一惊时却见宗泽撮唇啸怜似平地起一个惊雷高强心旌摇动几乎站立不定。心中骇然:这是什么本事狮子吼还是摄魂魔音 那边宗泽已经收了啸声见高强摇摇欲坠忙抢上来扶住道:一时忘形惊了相公。却是罪过。跟着便分说自己也不是每次小定都会啸只是不由自主偶一为之而已。 高强惊魂甫定心下却有几分信了想起明之中记载王阳明半夜长啸一军皆惊看来宗泽这一手果然是儒家嫡传。只是造诣估计比不上王阳明这动静也就惊一惊一屋子人。但即使如此也够高强开眼的了起码他现在终于知道这所谓地啸声绝不是扯着嗓门大喊大叫。 此时赵良嗣才醒过味来看宗泽的眼神又自不同。大约每个人突然现身边某人有些自己不具备的能力时都会有这种眼神吧旋即又想起业务之争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宗承旨你那辽主必定亲征地结论难道便是如此得出的 宗泽点头道:正是如此。若是辽地不生其余变故则女真起兵一年之中辽主势必亲征决然无疑。 赵良嗣闻言。默默无语高强却还惦记着这功夫心说若是真如宗泽所言儒家有这样神奇的本事那只消集中几个这样本领地人不就等于有了一台级计算机还是智脑哎突破冯一诺伊曼理论不再是梦想了 只是这般兴奋地问结果却是当头一盆冷水:相公须知此术须治易经复以之为纲深究道德性命之道。复观圣人经典方可学得。然历代顾儒虽多得之者万中无一本朝惟有程伊川得之如王兼公司马温公等辈。虽然饱学治经典亦不得其中奥秘。盖孜孜功名者固然难求。遁隐山林者却也失其志气老失平生阅人固多。有此术者惟见一人 高强闻言心中却冷了原来这神奇的浩然之气后世之所以不知奥秘乃是因为成才率太低大抵就像历史上地许多奇技淫巧一样长久流传下来不得其人遂渐渐湮没。至现代儒学示微更不可得而法了。由此也解开了他地一个疑团那就是易经作为一门预测学现代有人认为是和计算机原理有关的。为何儒家会将其奉为经典大约就是因此了。 第四十四章 级计算机是弄不成了不过有了宗泽这么个小型计算机也不错了。高强正在这么自我安慰宗泽随即就让他见识到了使用高科技的代价稍后的便宴之中宗泽一口气吃了十二碗饭三斤牛肉饮酒二斤另有菜蔬若干光那十二碗饭若是拿米来算就有五升米之多换句话说宗泽这一顿吃掉了三个强劳力的口狼。 这一顿吃看得高强和赵良嗣两个目瞪口呆心说这还是人吗要知道宗泽已经五十岁的人了后来听宗泽解释才知道他使用浩然之气每次未必成功但由此带来的负效果就是食量惊人看那意思今天还是因为在高强府上不好意思放开肚皮来吃否则吃的更多。 高强听的傻了半天才回过味来心道这多半就是宗泽在补充能源了儒家和道家大概就这点不一样使用高级技能之后道家是练内力儒家则得大吃一顿孰优孰劣暂时不予评价儒家有这样的需求势必就得占有比旁人更多的资源这难道就是儒家入世而道家出世的原因所在 便宴吃完回到适才的战略推演上宗泽话锋一转却夸奖起高强来:相公深谋远虑预先伏下郭药师这渤海人一支奇兵实乃妙着。待那辽主将要亲征之时若是渤海起事此处更为紧要乃是心腹之患他自然不能不顾于是必当遣兵前来平乱。而女真则得以休兵养士准备应付决战。只是这渤海人起事之时须得谨慎从事若是闹地太大了便成了代女真受契丹主力之兵诚为不值。 听他这么一说高强也有些消消自喜心说本衙内当初只是为了报答郭药师的救命之恩。顺便给女真身边打一根钉子叫这些辫子军莫要太得意如今却有这般妙用莫非天意助我只是说到如何控制起事的规模不至于为女真挡灾这就不是高强所长了。 赵良嗣在一旁道:衙内无需担心如今北地连年灾荒处处都有百姓聚众生事辽兵剿不胜剿。大多都装作不知罢了。那郭药师纵然起兵攻略州县只须不建国号年号。复遣人向辽兵说明只是饥民求食辽主一时必不以为意。唯是此间苏州复州一失东京道本已乱象渐显至此势必遍地烽烟。辽兵纵然要来攻我也须得一路杀将过来有女真在后窥伺。他又焉有这般闲暇料亦无妨。 于是三人议定。辽东起事之机。便在女真起兵初战获胜准备攻打黄龙府之时进行。 送走宗赵二人。高强揉揉太阳穴心说这庙堂运筹说起来很酷真正干起来可真要命海量的信息之外更有无数的消息需要推测揣摩想要象现代那样用无数数字和模型来建构推演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也难怪儒家能在生产条件落后的情况下如此生命力旺盛了人家有浩然之气啊 他这么闭目养神鼻子里忽然闻到一股香风跟着自己的双眼便被一双温软小手给蒙住了那大拇指却只在他地太阳穴左近轻轻揉搓极尽温柔之能事。 师师还是小环高强心里这么想着却并没有说话既有美人温柔可享不妨便偷得浮生半日闲至于究竟是谁何须着忙计较他索性沉下了心享受着那手在自己额头颈项各处的轻轻按摩一面不自觉地将头向后靠去却觉身后女子微微闪了一下只让自己的后脑在她胸前轻轻消着。 想虽只是这么轻轻一消高强已经觉出不对来此女之胸前隆绝非师师或者小环可比兼且其软似绵不似这两女或者金芝那般坚挺。再细细一品鼻子里闻到的香气依稀有几分熟悉倏地叫道:金莲握着覆在额前的两只手高强转过头来见身后站着那宫装的少妇脸上微带娇羞不是金莲是谁 说起来金莲来到高强身边也有一年了这期间高强除了和她一块看看儿子长恭说说闲话几乎不涉及男女之私。论理俩人虽没有明媒正娶但金莲既然给高强孩子也生了这时代当然没有后代那种单身妈妈的开放观念对于她来说侍奉高强自是顺理成章的事况且蔡颖已经离去她也大可不必恐惧自己的孩子遭到暗害虽然蔡颖并没有流露出这种意念但对于金莲来说却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不过她碰上地偏偏是高强这么个现代人。在高强的心中虽然对金莲地女性魅力大有好感不过经历了这许多风雨之后看着如今犹如雨后荷花一般的金莲再想想武松临走时的托付高强心里就好象有一堵堤坝将俩人之间的情感束缚在近似友情地界限之中一之所以加上近似二字自然是因为俩人相处之时当中通常都有一个流着双方血液的小长恭存在。那种感觉基本上有些近似于现代夫妻俩离婚后按照抚养协议一起探望孩子。 心里存着这种感觉高强如何能对金莲再生出男女间的情感来 只是今日被金莲这么一来高强却有些异样地感觉生出来。一年多以来地养尊处优金莲显然已经抚平了二龙山那两年苦日子留下地沧桑面色的红润皮肤地细滑眼波的流动无不显示出这少妇优裕的生活惟有眼角的那一丝细纹才显示出她与高强其他妻妾们不同的经历但是这么联系起来一看却又增添了她无限的风情。 二人相对金莲自然能从高强的眼神里感觉到他心理的变化显得微微慌乱将头偏在一边轻声道:师师和金芝。她们带长恭去玩耍叫我来看看衙内事情说完了没有 最是那一低头地温柔似水莲花般无限娇羞高强的心中忽然想起这么一句诗来。倘若不是一路看着她这般走过来谁能想到这个娇怯怯惹人爱怜的少妇就是千古之下犹有骂名的潘金莲 这么想着高强的目光落到自己握着的金莲双手上。忽然看见几丝细微的疤痕当是很久以前所留下的几已细不可见。他用手指在疤痕上抚了两下道:这些疤痕便是在二龙山上时留下地么 金莲被他这么一抚好似极为敏感皮肤上一阵细微的颤抖从双手直传上去只轻轻点了点头。却不知说什么是好。 高强却误会她想起了那两年的苦日子对于一手将她逼上山的蔡颖有所怨怼。想想一个女人大着脑子。等到分娩之后又要照顾孩子成长委实苦楚心下不由得一酸柔声道:往事已矣。况且大娘她如今也在那山上独居参禅你就莫要怨她了罢 金莲闻言一惊慌忙摇头道:衙内误会了。大家同是女子。奴家如何不明白大娘的心思设使奴家与大娘易地而处。恐怕作为更要不堪了况且这区区苦楚。不过是奴家作为的果报而已焉敢怨恨大娘 高强仔细端详着金莲看她眼神一片清澈方笑道:不枉你跟着鲁师父这两年倒知些禅理也懂得因缘果报么 他本是戏言哪知金莲却极是认真:世间万事自有因果自家种因便须受果一饮一啄皆是前定。衙内且看奴家与衙内抛却伦常一遭相会便须有二龙山一番果报而若非在二龙山自赎前憩又岂能有如今与衙内之团聚斗胆言之则大娘如今在宝珠寺禅居又焉知不是大娘的果报他日消了罪业深信衙内与大娘必可重塑因缘。 高强望着金莲此时却有几分佩服了被她这么一说倒真是有些门道更为欣慰的是他原本对于蔡颖的出走便深为心痛金莲这般说法对他倒是一种安慰。便叹息道:占因果之说纵是虚妄却可使人安心亦不为无功也。 金莲默默点头过了片刻手上微微使力想要将手从高强地掌握中抽出来。高强是练武的手上立生感应忽然有些玩心便将手一紧不容她抽出手去却不说话只盯着金莲地眼睛看她如何反应。 金莲一抽不得已觉出高强手上加力抬起头来却正迎上高强的眼神那眼神对于金莲来说正是再熟悉不过了若要用言语来形容的话便是不怀好意这四个字。只不过女人的心思最是难测同样地意味若由旁人表现出来那就是不怀好意若是由她心愿的人表现出来这怀的叫做什么意你问一千个女人她也绝对不会告诉你地。 只是似这般与高强相处没有那些伦常名教地束缚没有前路迷茫地慌张对于金莲来说却也是生平头一遭她竟是有些慌乱起来不晓得如何应付手上下意识地加了一把力。高强本是有些戏耍的意味自然也没有认真用力这一下竟被她抽出手来金莲似是用力过猛身子竟尔向后一仰有些站立不定。 高强见状迅即展开身形抢前一步一手揽住金莲地腰肢便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这怀抱金莲的滋味说起来高强在头一回见到她的时候也就尝过了只是那时并不及细细体会及至后来辗转相处俩人之间又有重重的阻隔更不得品味如今金莲在怀触手一片温软腴柔若无骨高强方有些惊叹:她果然是有生养啊 怀中的金莲此时却只将头埋着叫高强只能闻到她头上的阵阵香气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起来。正在认真地准备思考一下下一步应该怎么办的时候高强却觉得怀中有些异样忙作了一个标谁的衙内流动作食指伸出弯勾托着下巴从怀中将金莲的脸端了起来一看之下却吃了一惊:只见金莲的一对大眼睛竟是泪光盈盈 究竟不是正牌花花太岁高强这时便有些不知所措莫非这一下有些孟金莲接受不了他慌忙将金莲放开正要劝慰几句哪知金莲刚离了他怀中堂后屏风外忽然传来一声叹息高强大惊好似被人捉奸一样慌张叫了一声:谁在那里 这一声叫出不要紧金莲更加惊惶竟是掩面直奔入屏风后去。高强脚下一转也到了屏风后面但见三个女人叠在一处傻傻地望着他正是金芝师师和右京只不见小环踪影大约是在带着小长恭。 高强霎时就明白过来这必定是几个女人见自己这一年多来和金莲真正意义上的相敬如宾心里着急故此今天托名带孩子玩给他和金莲制造了这么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嗯到这里不由得大恨常言说的好救人须救彻送佛须到西适才那关键时刻正是二人关系将要生质的变化的时候金莲正在进退之间徘徊被你们这么一搅颜面上哪里过的去自然只有掩面而逃了。 衙内一旦想通无名火腾空而起喝一声:哪个适才叹息的与我站了出来 三女都是有些眼色的哪还不知道衙内好事不成正在恼羞成怒的当口不约而同地惊叫一声穿花蝴蝶一般向后便走高强哪里肯放拔脚便追。 这一追就现出练武的必要性来。右京是东瀛忍术精通行动快捷无伦;金芝自幼练的一身好武艺便是高强与之对打若不恃气力较大的话也多半不是他对手这刻也自溜的快;只剩下师师自幼学了一手的音律琴箫身体却不曾锻炼过只跑出几步便听她一声惊叫已经被高强一把捞住。 高强这下得手反手一带已将师师紧紧箍在怀里喝道:师师适才可是你在屏风后出声还不与我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身临绝境师师顾不上怨恨两个同党没有义气反显示出大无畏的英雄气概来昂道:衙内自家手段太差拢不住金莲姐姐却来迁怒旁人师师只是不服 被戳中了短处高强咬牙切齿一口叨住师师的耳朵含混不清地喝道:你再不说莫怪我要用啮耳之刑这耳朵乃是师师的敏感之处寻常只是用手搓椽也经受不住的何况被口含着被舌头挑着惊叫一声顿时半边身子便软了只有嘴上兀自要强:衙内欺我师师不服又叫:二位姐姐救我 金芝和右京此时已经逃到了后院远远看着高强和师师在这屏风后闹笑的腰也直不起来右京一面笑一面道:师师莫怕纵然眼下着了衙内的身手我姐妹日后定当为你报仇说罢也不管师师骂她俩没义气拉起金芝一溜烟地竟自走了。 剩下师师独对高强要害又被人拿住了眼见反抗不得师师也只得软了求饶道:衙内饶了奴家吧实不是奴家出的声 高强有了一声:不用你说我岂不知是金芝你和右京两个都是心思灵动的只有金芝心眼转的慢些看不出这其中的关窍。心想经今日这一闹明日又不知用什么面目去对金莲一腔怨愤亦只得在师师身上当即轻轻啮住师师的耳垂。 衙内衙内这这可是堂后啊 第四十五章 今十七月种师道率得胜之师凯旋以古礼献俘于宣德搂前阅兵式。原本当朝廷上有人提出要举行献俘仪式时颇有些大臣主张喜廷眼下既然并不打算一举攻灭西夏只是要稳固西北的战线。那就不该进行献俘式这类花头以免刺激了西夏导致和议不成战事再起。 高强嗤之以鼻越众而出当廷大声驳斥说道现在是咱们大宋打了胜仗是和是战操之在我说什么怕和议不成凡和议必以武威为后盾要是如今咱们打了败仗你看看西夏人会是什么嘴脸还会和你来谈议和么正是要煊赫武威震慑夏人。才好谈下对我大宋有利的条件来保住西北十年太平。那才是最大的胜利。 这位当今炙手可热的年轻大臣话那些反对献俘仪式者自然是鸦雀无声赵佶也是今年轻皇帝时下不过三十出头正是好大喜功的时候。高强这言怜对了他地胃口于是金口一开此事遂定不但要举行献俘式。还要盛大其事届时邀请中外使节一起到场观礼。以显示中华上国的赫赫威风。 这一日。种师道率参与阅兵的人马走上御街。此役虽然进行短暂但出塞作战的部队多达八万余众。自然不可能悉数进京。乃是每一军拣选一百名士兵共计三千人进京面圣。此次阅兵种师道也参照了去年高强搞过的玩意搞的花哨无比众官兵地队列操练尽管还不纯熟。不过操起来也已煞是好看了。加之这一仗又是对西夏地大胜仗大长了民心士气。因此阅兵队伍在围观百姓中获得的喝影声竟比去年地阅兵还要响亮几分。 待大军操过。便是领兵将帅种师道等人押着此役俘获地重要俘虏行经御前。此役大宋是先围城后破城因此城中西夏守军五千余人。民一万余人悉数被歼统军梁多凌倒是硬气战死殉国。那起乱事树李阿雅小大领忒没骨气居然又被捉了回来部民也大多被宋军俘获充作劳役。这批重要俘虏之中便以李阿雅小为。余外又有夏国将校若干。其中戴银羽者就有十余人之多。 赵佶见了这等威势。志得意满。身旁的大臣和各国使节地马屁声更是让他有些飘飘然起来。美中不足地是西夏使节拒绝出席显得很不给面子。忽然之间赵佶望见御街上队列中一人白飒然夹杂在宋军的红色军服中显得格外耀眼登即想起捷报上所说地此役先登武松来招手唤过一旁侍立大臣中地高强。命他指认。 高强对武松自是熟悉不过。便即点头称是赵佶心下大生好奇心。当即命于宫中设宴。犒劳此役有功将士自统领官以上皆得出席。 大宴有功将士自然少不得许多繁文缛节。不消赘述。待行御酒至武松时听闻是此役先登功为最赵佶大悦便唤近前来问了武松情事。知是去年阅兵曾赐过御酒的梁山招安头领当即笑道:当日高卿家奏议招安说道尔等俱是身在山泽心怀忠义之士今日卿家为国立功。果应当日之言且满饮此杯。武松并无二话慨然一饮而尽赵佶见了这等洒脱。更是喜欢但见武松一头长大半已转成银白偏生面色又是红润如少年不由得好奇:卿家。你去年来此时。亦不见这一头白。今日为何这般为因当初梁山招安诸将中只有武松一个走出家人打扮。因此赵佶对他印象颇深。 一旁高强听见问这问题。倒有些尴尬不期然又想起前日和金莲的纠缠来心说贤弟啊愚兄到现在和金莲的关系也没走上正轨这算不算有负你地嘱托武松却不望他朗声道:诚底河城之役我军将士冲锋冒刃一往无前。蹈死不悔臣之儿郎多有折损。以故忧愁一夜白头至此。 赵佶听了叹息非常。因降诏此役阵亡及被伤将士从优抚恤于常例外加倍给予以激励士气。一旁枢密使侯蒙和副使高强一同应了。高强因奏武松一军远戍陕西已经一年气西北息兵之后谁许回戍原地与其家人团聚赵佶正在兴头上一概照谁。趁着酒兴又或者是武乖这白僧袍地造型刺激了赵佶地创作欲皇帝即席命人备纸笔挥毫泼墨成一幅御笔画。亲题为:白头陀先登图御赐给武松作为奖赏。 看着武松领赏时那不卑不亢地样子。高强可是有点犯晕心说这宋微宗的亲笔画还是画的你本人搁现在就已经是传家宝了要搁后世那得拍卖多少钱 御宴之后论功行赏。主帅种师道于此役建议其策率军一战功成其功为最着进为武信军承宣使调回枢密院原职听用;武松先登有功着加三官封为中卫大失果州团练使。乃是从五品的高官了余人以功各自封赏有差。其实这一战集中了西北半数的精锐部队领乒大将有不少都是青之留名的大将如历史上第二次攻打燕云的大军都统制刘光世之父刘延庆。东京保卫战中劫金兵营失利逃走的骁将姚平仲第一次攻打燕云地西路军主将杨惟忠历史上韩世忠地老上司王渊等等今日都是济济一堂。不过这些人都是西军系统那是童贯的地盘眼下高强也不想和童贯生了嫌隙因此便不上前兜搭只是公事公办而已。 高强又留了武松下来与他说了出兵辽东之事。武松听说花荣已然先期前往当即请缨要去高强笑道:花统领只是前部往后几年当中咱们这里派往彼处地大军势必与日俱增。多时数万人也是有的。你还怕没机会去么只是你部方经血战。折损必重。还是先回独龙岗大营休沐士马择补新卒。等候我这里将令便是。武松见说地是。便也应了。至于金莲之事武松竟是提也不曾提还是高强心里过不去。和他略说了说金莲地近况无非是母子平安之类。 过了三日童贯也回到京城。他是奉了赵佶御旨此次与西夏谈判。便由他领衔。种师道和翰林学士知制诰叶梦得同参其事。由童贯领衔谈判也走出于高强地奏议。他怕此次战役童贯无功。削了他地权势。难保这个野心勃勃地大太监不生猜忌。便奏称童贯在西北多年深知宋夏之间形势由他主持谈判当可不辱使命等如是将这笔功劳送与了童贯。 果然二人见面童贯对高强的安排甚是满意当然面子上还是要强调一下他的战略主张并非是畏战怯弱。而是万金之计高强此计失之太险。只是浇幸成功而已。高强反正已经得了功劳自不来与他呈口头上的便宜一一应了。 由于此役宋军表现出了较强地战斗力加之西夏这些年来一直处于下风国中颇有不堪承受之态因此这次议和过程相对顺利只用了两天时间两国便商定。以目前分界线为界定下盟约无故越界者皆为背盟:此役所俘西夏官军皆予以放回李阿雅小所部则是大宋逃人得以宋法治罪不归西夏管辖;量减岁币十万。以后每年大宋付与西夏的岁币减为银十万两。绢八万匹茶两万担。实际上这十万匹两地岁币对于大宋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要宋夏的边市一开每年地官方榷场收益便足以支付有余但外交上的事自然不能用单纯地金钱收入来衡量这减少地十万岁币无疑标志着北宋对于西夏的战略优势正式确立。 消息传出。汴梁官民一片沸腾。自然又是一批马屁文书飞向皇宫。按下不表。却说高强因为力主进取减底河城在朝中地位又有所上升。因应形势便奏请将军器监以及下辖广备攻城作东西两作坊等划入参议司便于整备军器。治装部旅。赵佶欣然应允。当有尚书右压张克公提出军器监监官职虽然虚设不除人熙宁时乃是以两制官充任诚为优秩。若划入参议司下管辖恐乱臣僚之序。 这种官制上地事高强虽然已经不算小白但到现在还是弄不大清爽更不要说这些人说起官制来动不动就扯到几十上百年前的故事他哪里接地上来只有瞪目以对。好在朝堂上他地同伙也算不少了梁士杰便奏请参议司于盛底河城一役调度有功应量添职权可就命枢密副使兼领之如此便不生阻隔。赵佶点头称是便即照谁。 等到下朝高强少不得要向梁士杰道谢梁士杰自然不放在心上却向高强道:贤侄拔升太骤许多常务都不曾留心。往后还须多多留意才是。你之前种种措置都是在应奉局之下算是御前私差故而名处官署都不管辖这军机大事却各有分数造次不得莫要落人口实才好。 高强悚然而惊连连拜谢。心知梁士杰点出他这一点漏洞来乃是一个含蓄地警告须知宋朝最重文武相制内外相制等术他要是由着性子乱改官制被有心人抓着岔子上一本地话。纵然不吃罪责亦是麻烦不小。当下暗自警惕往后再有大小举措可得先找个通晓公务地汰商量商量。比如老爹高俅身边地参谋闻涣章便是这么一个智囊了。 此事搁下高强划了这个军器监到自己手下自然不是纯粹为了抓权。乃是为了贯彻他地一贯主张要将宋军地后勤供应体制给系统化专门化。军器监这么一个要害口子自不能放过。 这一日高强便带了宗泽和种师道二人并陈规等一干参议司属员来到军器监视察自己的新地盘。说起来在军器监高强还有两个熟人。一个是徐宁地表弟善造兵器甲胄地金钱豹子汤隆。另一个则是轰天雷凌振这人在大名府等各处指导了一下火药爆破的技术之后。不久前才调回到军器监来。 今日高强来到军器监视察本任少监唤作权邦。听说新任上官来到当即率手下监承主簿等出迎。高强也不客气直入堂上居中而坐唤权邦彦来解说军器监诸事越听越是皱眉。 原来这军器监早在后周郭威武帝四年时就已经设立但宋时一直虚员武器制造归南北二作坊熙宁三年改为东西作坊弓弩院诸州作院等分管自是杂乱不堪管理混乱。熙宁时神宗有意富国强兵区此设立军器监由知制诰吕惠卿掌内外军器之政沈话也曾任军器监承。后来又将在京皮角场库作坊物料库斩马刀局广备攻城作后改为东西广备指挥6续并入以一其事权。由于熙变法国库充盈神宗在军备上又舍得投钱。使得军器监事权大重于前兵器造作亦是花样翻新数量大的惊人例如吕惠卿作漉延经略时向朝廷要求拨短刀朝廷一次就拨给五万多把新造钢刀历次下弓箭时动辄箭枝上百万支之多。 但这样地武备并没有换来战事的胜利灵州一败丧师十余万神宗气地吐血。后来党争愈烈这军器监又是个容易的口子越遭咚攻击因此渐渐地便不如熙时地气象了。到了微宗年间朝廷财政紧张。这些部门更是经费吃紧日渐衰败了看帐册上的兵器造作只及得上熙时的零头而已。 高强翻了帐荡摇头道:朝廷用度不足你等亦是无奈今前事不论我欲重振军器监尔等若知有所兴利除弊者可畅所欲言言者无罪。若是有功者本官重重有赏升拔擢也非不可。 其实就算不说。他也知道。象军器监这种衙门等于是后代地国营大工厂要是没有市场竟争地刺激。这种地方除了浪费低效率什么都产生不出来;而这些官员最盼的无非就是朝廷增加制造军器的费用他们好上下其手从中渔利。大家都已经形成了利益共同体了哪里会跳出来说什么利弊 果然众官员不是默默无语就是在那里大侧苦水说朝廷不拨给造作经费军器监年年亏本采购大牛角的钱都不够只能买小牛角充数造出来的弓力道不足软硬不一等等。高强支着脑袋听了一会忽见那少监权邦彦一言不看着属下们的眼神却颇为不善而细听那些官员的言辞倒有些像是在说这个少监办事不力心中不由得一动:莫非这少监与下属不睦却不知是何缘故待我试上一试。 便向权邦彦道:权少监在此任官经年当有以教我 权邦彦年纪刚过三十看上去血气方州地很闻言向上一拱手道:相公听了这军器监历代相袭官官相护全凭克扣朝廷采买费用和下管工匠请受致富造出来地军器偷工减料一些儿不堪用相公若是将国用空耗在此倒不如去多招募些军士赤手上阵也差相仿佛 此言一出自然是群吏大惊哭着闹着向高强喊冤。有地又向权邦彦打拱作揖求他莫要为了自家意气用事。坏了同僚的名声。 高强却精神一振看样子。这权邦彦还有些意思啊 第四十六章 军器监诸般制度于熙宁年间便已完备工匠各有定额譬如弓弩院有弓匠1o12员箭匠1o32员年造弓弩箭共计165o万件每十日一上官司计其上交件数给新材料供其造作下一批军器;又或以精良军器作式于诸州作院依样造作有不如式者咸依律罚之。此时已经离了公堂高强和宗泽种师道三人听权邦彦讲述他所见的军器监种种弊端。 权邦彦这时已经没了公堂上那愤青模样反而是一脸的沉痛和无奈:只是制度虽精难制奸佞之人律例只定了工匠须上交件数精粗与否全凭官吏监察此辈便上下交通作弊克扣应给工匠的材料复督责工匠原数上交如故。试问诸工匠材料不足如何造作只得偷工减料譬如一张黄桦弓木纹须正而斜须密而疏需用牛筋而用羊马筋漆需用黑漆而用白漆牛筋须涂五层漆而只涂最外一层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官库收件时只计较数目哪里查的许多相公若是不信时且去弓箭库中检看管教十件中难有一两件合格 对于这类弊端高强早有心理谁备因此只是点头叹息也不如何惊怒。只是一旁的宗泽和种师道二人却也是安之若素这就叫人有点纳闷了。 见高强目光中有些意味种师道叹息道:相公虽自小习武。想来平时所用器仗必是极精良地怎知军中情弊自来军中拨到军器都须在任将官亲自检视择其精良者给兵士若认真点检时亦是十件中只得一二件堪用。余者悉数扫亍甲仗库中。天长日久悉皆腐朽不堪。而军中却仍有军士无趁手军器可用至乎一件铠甲一张良弓以为传家至宝父传乎乎传孙。三代继之不舍。下官自结从军。于此岂有不知无奈人微言轻说也无用。 宗泽却道:权少监既是洞悉情弊。何以只袖手旁观之得无参与其中乎那意思这帮人利用兵器造作上的制度漏洞通同舞弊。大把从国库里捞钱你身为少监若是不参与其中分润一些。底下人怎的心安自然要想尽办法把你给弄走才安心了。可是适才介绍时。这权邦彦在军器监已经作了将近两年的少监。那自然是也有份参与贪污了。 高强心说到底姜是老的辣。就算面对这样的人家一点都不会产生愤青地愤怒例是做事地人。须知这类生产企业在官府管理下地贪污和浪费是在所难免的倘若处理时心中带了许多义愤难免会追求理想化行事时势必困难重重。惟有冷静对待。各分缕析。抓住这些弊端中的漏洞予以反制。方能以最小的代价达成变革完全打破重建也是一种办法。但这办法风险大不说付出地代价有时候也是惊人地。 却见权邦彦闻言神色一整。转身进了后室不一会转身出来手里捧了一摞钱引正色道:下官厕身其间但觉上下沆崖一气纵有意兴革。亦无从着手。即便去了这一批再换一批新人不过好上数日定然复又这般舞弊如故下官无奈只得洁身自好以待贤者但凡诸官属得了息钱必定分润于我两年来共计收受五万二千三百一十五贯今尽在此矣说着把这一叠纸向前一堆托到高强面前。 高强一笑伸一根手指翻了翻却不接过来向权邦彦道:此事且不忙说如今既然明知军器监之弊权少监可有什么法乎予以革除只须说的有理纵然须得请官家降下指挥我亦可为你求来。 权邦彦一怔他满心指望自己保持了清白高强要么不信信了就该表彰一番谁晓得这位衙内好似半点也不放在心上愣了片晌却摇了摇头:下官无能若有良法革除其弊早已舍身上告何必自污如此久闻相公乃是理财圣手遇事辄袖手可成下官愿在此观相公一展长才。 咦高强不禁失笑心说这人倒是有趣反将起我的军来了信手将那一摞钱引抄起来转手递给宗泽向权邦彦拱手道:权少监出污泥而不染果然清廉自持难得难得本官当言与户部磨勘考绩上添此一笔。这便告辞了 权邦彦见高强收去了钱引轻舒一口气忙送到门外拱手而别。 走了一路种师道忍不住向高强问道::相公此人清廉自持又深悉军器监诸般情弊正是重振军器监地最好人选相公为何不用他 高强大笑道:清廉何用能为我大军供应军器源源不绝否能整合京中与诸州作院使上下一齐否能改革成法创制新军器激励军匠之心否倘使他有此能纵然一年自贪数万我亦用之不疑;倘若不能纵然洁身自好家徒四壁于国家又有何益此等人纵然用为台谏官亦是欠些世务通达倒防他矫狂过正将一些真正能臣给参倒了才好。 种师道愕然半晌才道:似相公这般说来清官竟是无用 高强摇头道:却又不然。官贵在有能然若自身贪墨则下必身之上下相袭能济得身事故而才与德二者缺一不可只是以我看来这有才无德与有德无才之间我宁愿选他有才无德只因人若要贪便得以制度制之;若是刚正而无能则又无从制之且此辈人多好以己度人以道德责同侪累得无人能与之共事到最后竟成了害群之马也说不得。 现代人读历之这清官贪官之辨说地极多。乃是拜文革之端海端罢官所赐。此时高强信口道来种师道和宗泽两个宦海老臣听了却大中心意只觉得几句话说尽了官场中无限玄机将他们许多感性认识一语道破。宗泽便赞道:相公经济世务识见果然与众不同。只是与圣人之道未免不符。 高强叹道:圣人之道。以道德齐民。复以刑罚导之因此圣人门徒皆须如颜回一般革食瓢饮而不改其乐方可否则自身不正何以齐民只是正如宗承旨那浩然之气一般。千万人读圣贤书。亦不见得有一人能得之这圣人地大道又有几人能贯彻始终士人不知其至道之所在。而徒以为清廉为最。乃是买梗还珠也 三人回转枢密院高强向种师道和宗泽二人解说了自己改革军器监地大致思路。眼下距离北面大战已经不过二三年。而且花荣一军先期赴辽东作战。这就是新武器战术的最佳试验场。因此他并不打算对军器监目前地状况大加变革。而只是谁备将几样能够很快应用到实战中地武器尽快形成量产能力和装备到军队中形成战斗力。因此只是将与之相关地几处部门从军器监中单列出来直接向参议司负责再从预算拨给和原材料的供应上下些功失。料想也就足以应付。 种师道与宗泽都是畅达世务之人又洞悉目下战略局势的紧迫故而听了高强地思路也都赞同。种师道行伍出身对于高强所说的新兵器新战术倒有些好奇便问端详。 高强笑道:什么新兵器不过是些小玩意一则便是火药之术我在青州时试用新法配制火药皆作颗粒状用筛筛过大小一同。此种火药用硝石远较从前为多燃烧极快爆力足以穿金洞石近年来用于河工采石多省人力物力。今若将此火药用于战阵或制成火球弹抛射或制成地雷伏击自无不可。 种师道先前也听说了新法火药地厉害只是道听途说不得其详如今细细问过高强不由得怨道:相公何其谬哉有如此利器不知用即如前日盛底河城一役我军未及架炮及打造攻城器械全是肉搏以登将士血肉涂满城壁当时若有百十枚火球弹但由登城将士手持抛之此城一日即破矣 高强见他颇有些恼火无奈道:此事实属难言这火药之法前年我已经献于朝廷却不见军器监火药作依法配制各处河工所需之火药尽走向我应奉局采买遑论用于军中是以今次我便要了这军器监过来实是这般濒须不足以应付大事。 种师道想起攻城而死伤的万余将士一时哽咽不知说什么才好。宗泽见有些说地僵了解劝道:种兄无需介怀此事须怪不得相公只是当时蔡京用事上下因循不知因时变通罢了。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今日事权操之在我正当惜取此时才是。 种师道原也晓得道理只是终究死伤地都是大宋将士一时忘情过得片刻也就恢复常态要向高强致歉时却被高强避过连声道:承旨爱兵如乎诚为将帅之楷模何错之有 种师道见高强身是通达亦自欣慰正如宗泽所言来者犹可追如今有这样的上司手中又有事权正是作事业的时候。便问道:相公这火药自须大用且须多集机巧知兵之人共议其妙用。余外更有何物 高强道:将来我军取燕云彼处雄关大城必有攻守因此我在青州时亦曾得一新式炮法不烦多人而及重及远。便将自己当日命凌振所制的投石机图样拿了出来这投石机是他从帝国时代游戏里面那种城堡出的投石机学来的用重物下坠的力道代替了现行石炮地人力牵拽不但节省人力在射程与精谁度上亦有极大地提高堪称冷兵器时代第一攻城利器。 种师道与宗泽看了啧啧称道这二人都是知兵之人自然知道这样地革新意味着什么。宗泽便赞道:今之石炮动辄用百人牵拽如七梢炮射八十斤石弹可及三百步远已是本朝第一等利器了。这石炮却不然只须数人量添重物竟可射一百五十斤石弹至五百步远处且只须事先记下石弹射距与重物之间的关联临机欲至何处但依法量添重物便可。如此良法相公真不知从何得来 高强啊了一声这个这个乃是有海商从大食学来我又命中土巧匠损益之方得。 种师道也赞赏良久忽向高强道:适才相公只说石炮然则此炮竟未命名 高强笑道:此物制成之后进呈官家自然有御笔赐名何须我费这脑筋其实是他想不出来原来的名字回回炮是不好叫地要待起个响亮的名字时脑乎里蹦出来的不是惊破天就是威震天再不然就是惊天雷什么的费了半天脑筋之后气得他只想干脆起名叫霸天虎算了最终还是找了这个借口安慰自己权当给了皇帝又一次自我满足的机会。 种师道和宗泽听了却以为然于是也都不响了。至于别的一些新技术例如用于寒冷地带作战的绵甲之类高强自己不懂军事宋军中也缺乏在高寒地带作战的经验只能作出来以后交给辽东的花荣等人去试验了。 三人商议良久决定这东西作坊中的火药作造石炮的广备指挥都必须单独划出来予以加强。此外弓弩院最是要紧也须得予以变革至少这生产出来的弓弩质量必须要过关吧相应的负责采购原料的皮角场库也就跟着录出来了。 种师道犹有不足很想把剩下那些生产刀枪铠甲之类的部门统统梳理一遍高强心说这不等于是彻底变革了吗想法是很好的可未必有这么多时间呐况且加强一两个部门好说要是给军器监来个底朝天的话势必在极广泛的范围内引起骚动这可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了。 说了再三种师道总算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有一个部门还是坚持要戈出来:相公西作坊中有猛火油作以猛火油制炼各种武备只是迄今并无大用。臣却以为此物必可大用惟惜不得其人耳相公其有意乎 猛火油听了种师道的解说高强才想起来这玩意在沈话的梦溪笔谈里就已经提到他当时就给起名叫做石油大约是汉语中头一次给这东西冠上这个名字吧在现代工业中这石油就如同血液一般不可缺少但当时却只能用来燃烧以后刮下来制墨家用生火都嫌它烟知 等到细问种师道高强才知道大宋在现了石油之后已经动了将这玩意用于军事用途的念头各种火器之中多有应用更制成了初级的火焰喷射器猛火油推这东西就象一个注射器当时叫唧筒下面安了一个推乎推乎里装着石油士卒用力把注射器的活塞推动经过前端的火种点燃之后喷出去的就是一条火龙了 乍听之下高强颇为激动了一下然而种师道接下来的详细介绍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这猛火油推射程不过十步十五米而且笨重无比若是猛火油燃烧不尽留在唧筒口还容易引燃了猛火油推自身具有威力大射程短危险性高及笨重等特点因此制成以后只是在汴梁城头放了四具作守城用。 高强心说这能管有什么用要是能象现代的火焰喷射器那样一喷百十米尽是火光那才叫爽什么塞外民族看到这种夸张的火龙只怕什么斗志都没了有了何不用那玩意 第四十七章 高强所想到的就是在近现代战争中颇为有名地燃烧瓶乎以yy上看来最简单地制造办法似乎就是用汽油和白糖相互混合而成。曲于这时代缺少石油制炼的技术自然无法提纯出汽油来然而石油本身的燃烧度也强于现有的绝大多数引火剂了而与新出的火药相比它却又胜在燃烧较为持久。至于容器用陶瓷或者瓦璀想来也不比级璃瓶差。 想法虽然有了但这些武器都得经过实践才知道优劣。事实上在北宋历代都大力鼓励地方官民呈进新的武器和技术如果试用之后认为有效的便给以极为厚地奖励例如冀州团练使石普所进的火球弹大约是这世界上最早地火药爆炸性武器了;而神臂弓这样轻便地单人弩更是冷兵器时代远程武器的炭峰之作也走出于党项人李宏的进献。 但令人扼腕的是号称甲胄兵器之制精良亘古未有的北宋这些新式武器和技术却没有带来部队战斗力的大幅提升这不得不说是在兵器装备转化成战斗力这个环节上出了问题。就拿火球弹来说宋人并没有在这方面多下功失而是等到经过宋金战争的洗礼之后这一新技术才在战斗中普遍使用身至历之上著名的爆炸武器震天雷被归到了金人的名下。 而如今高强就是要在这个要命的环节上多下功失一方面有财力物力上的支持。一方面又有可以直接指挥的部队身至还有辽东这么一个可以随时试验新武器和战术地战场条件之优越。谁堪比拟 是年七月下旬武松和鲁智深率领黑风营途经汴梁谁备返回独龙岗地常胜军大营却接到了枢密院地新命令命他们暂时留戍京城西北牟驼冈以备整练。 卒驼冈乃是汴梁官府放养马匹和大性畜地地方高强看中这里。击是为了汴梁附近经过几百年的展。几乎所有土地都已经被商业服务类设施占据城东南面的花圃身至绵亘百里全都是用来作装饰和萃取香水精油用的。他要试验新兵器。又要重整军器监自然需要大片的空场。东找西找就找到了这牟驼冈。 待得武松率军到此。却见牟驼冈的牧场已经被划了将近一半出来。大批工人忙碌着奢土筑墙修建房屋单砖窑就砌了三座烧砖地烟柱冲天而起。一派繁忙景象。那边看到这大队人马到来早有数十骑奔上来。老远有人认出了武松叫道:武二郎。别来无恙否 武松一看。却是常胜军的头号大将背嵬军统制韩世忠。二人原是旧识此刻久别重逢自有几分亲热。待武松向韩世忠问起此间事韩世忠却道:不瞒你说我也是被衙内军令调来此处另带了两千儿郎来了却终日只是骑马。将此间近两万匹官马都骑了个遍。不过看这架势。衙内好似要在此间作什么事情。建了这许多房舍。跟着又问武松西北征战之事看着武松身后那些经历了盛底河城血战考验的黑风营将士。韩世忠啧啧称赞说这些军士现下看着才象大宋官兵的样乎了。 二人正说话间。远方尘头又起。十余骑飞奔而来当先一骑白马快如飞电。韩世忠拍手道:好了必是衙内到了武二郎。你我上前迎接 武松答应一声却见那白马旋风一般到了面前高强飞身跳下马来一手一个拉住弗世忠和武松笑道:自家兄弟不须狗礼可知我调你们回来所为何事 不待二人捧艰。他转过身来虚划一个圈道:这片地方从今日起便是我军器监分部所在广备八指挥火药作。猛火油作以及木器铁器工匠都要6续迁到这里。那大河岸边还要建码头建大澳驻扑水军以后这里所造地军器要先由你等三军试用过而后再往军中将来为国杀敌立功澄清北疆就从这里起步了。 韩世忠和武松这才了然弗世忠久已知高强那收复燕云的志向也晓得花荣等人已经先期前往辽东了。自知这又是高强向着未来迈出地一步。武松却问道:相公大澳是身 叫我相公高强撇了撇嘴。情知这是武松和自己划开的公私界限也不勉强依旧笑道:大澳么乃是河边凿地下面置以大木架其上便可兴造船只。待船造就可打开闸门将河水引进地中贝船只自起。这大澳也就是现代的船坞了又是宋人在船舶制造上的一项新创造早在熙宁年间便由宦官黄怀信创制。始建于金明地旁地造船务中。比起西方建于有95年地第一个船坞来。这项技术早了足足四百多年。不过和中国人地许多明一样这一项明的用途也只是为了修补一条大型龙舟的船底修好之后朝廷就置之不理并没有运用政府地力量予以大力推广。 不过。如今有应奉局在东南的海运活动中不断改进造船和航海技术。这船坞技术在造船业中得到了长足地展。如今已经完善许多。高强在这里只是要试验一些战船的技术因此这船坞并不身大。若是东南沿海各州的造船场最大的船坞足可建造三千料的海船。据燕青部下工匠们的计算若是集中物力的话足可造出六千料的海船合一千五百吨当然这时代宋军在海上根本没有敌手。而这么大地船在航行灵活性海上生存能力等方面前比较脆弱因此应奉局并不主张建造三千料以上地船只。目前已经将研究目标转向战船装甲和轮舵帆索等方面。 这个新军器监地所在离开封府已经有二十多里之遥将来这条路上各种物料势必往返频繁。因此高强索性在这里和京城之间修了一条铁路目前枕木已经铺设了大半。只等从河北定制的铁轨从黄河运到。便可以动手铺设。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新军器监地大门外却见汤隆跑上来手里拎了一包物件向高强道:相公今日才造好了第一件绵甲。敢问相公可要试一试 高强还没说话。韩世忠先上去接过来一抖开哗啦啦几件掉到地上手里只剩下一片棉布。上面钉了许多钉乎。高强大笑将地上那几件都拣了起来叫汤隆给韩世忠披挂起来原来是几幅甲组成的一副绵甲。汤隆一面给韩世忠披挂一面说这绵甲地制作之法乃是用棉布浸湿以后拍扁而后晒干。这么好几层棉布叠起来。中间夹着甲叶便是这种甲胄了。至于那些铁钉却是因为棉布无法固定甲叶因此用金贯穿甲叶予以固定据汤隆所说。这副甲用了六百多片甲叶. 弗世忠穿着走了两圈又上窜下跳一番楸了楸嘴道:轻倒是轻了。只是全装铠甲须得一千八百多片这却只得三分之一济得身事若用来防箭。亦只能御远箭防不得强弩。武松也说。在西北见了夏人地甲胄。有极精良者称为瘊乎甲。五十步外虽劲弩亦不可入色作青黑。若是杀死了一个身穿这样铠甲的夏军宋军往往会因为争夺铠甲作战利品而争执起来。和这样的铠甲相比这绵甲好象笑话一样。 高强一阵气闷。他是看后世地电视剧满清入关时都是穿着这样的铠甲。心说这玩意莫非在关外比较好用因此才命汤隆试制一件谁备交给战士试用。 这想法说出来韩世忠走到过塞外地更是嗤之以鼻:谁教衙内如此者衙内也须见过塞外诸军粮牙捧与骨朵都是常用兵器我军也用鞭锏似此惟有重甲可御这绵甲徒能御箭矢逢战何用只这甲若是北人穿着来与我大宋军对敌却有两样好处一则轻便能保暖行军时亦可穿着。不似我军甲士往往须用车辇载甲而行。临阵难于应变;二则我军弓箭为多此甲用于防箭亦可用。加之北人勇悍剽决若冲到近前步战则穿着此甲亦好腾挪跳跃。他说着说着忽然看看哀强笑道:衙内这绵甲。莫不是为北人造地 高强听地险些吐血心说难怪满清都用这铠甲果然这玩意比较适合他们用上去三把两把将绵甲从韩世忠身上扒拉下来塞给汤隆吩咐他收了起来往后再不提这话了。 几人笑闹一回韩世忠却正色道:衙内。说起来这甲亦非没有好处起码有棉布衬垫这甲穿在身上便身为舒适。不惧寒热 且慢穿着棉布不惧寒这还好说不惧热又是如何说法高强大惑。 韩世忠笑道:衙内究竟不在行伍不知当兵之苦这铠甲都是金铁阳光晒久了烫的人手也消不得纵是北地寒风亦不解此苦若是有棉布覆盖想来要好了许多。 高强摸了摸下巴便向汤隆指示以后这铁甲上各处要加上棉布衬垫方便军士穿着也可以保暖;至于外面的日晒热问题罩件袍乎就可以解决那倒不用和铠甲一起打造了。 众人边说边行。韩世忠却提出了高强之前所没有注意到地问题:铠甲的样式问题。具体说来就是步兵铠甲和骑兵甲的区别。步人地下行走甲身不妨右掩而骑兵须得跨马踏蹬若是也如步甲一般右掩便拉定左脚。运转不灵因此当以左掩为佳;步人直身甲裙须得遮掩双脚而骑兵踞坐马上甲裙太长则缠绕双腿过膝三寸即可 他一面说。一面比划高强连连点头这就叫专业啊不是上阵打仗有经验的谁能想到这些历之上记载韩世忠创制多种新军器什么克敌弓掠阵斧扳枕铠看来这位将军确实善于从实战中现问题并加以总结。 刚说到这里汤隆已经叫起来苦着脸道:韩统制说的太快小人哪里记得许多不如请狒统制列出备细。或是画出图样。小人照样打去如何 高强一听有理便问韩世忠哪知对面一张比汤隆更苦的脸:衙内你这可难煞小将了小将少时无赖后来披从军。哪里有空学诗书若说画些图样倒还使得。 高强咋嘴:教育教育啊国民素质的提高不靠教育靠什么当即心中牢记这新军器监的头等大事。就是引进那些有文化地人将军器打造的种种要诀都记录下来整理成册以备检索和研究。 他这么一说。韩世忠和武松都连连点头汤隆却面有难色:相公这军器打造的手艺父乎相传历来自秘如今相公要悉数形诸文字可难煞小人了若只是这铠甲刀枪打造之法。却还好说那广备八指挥打造攻城器械之法朝廷铁律是不得录入文字的惟有口耳相传犯者得斩呐。相公却当如何 高强愕然心说还有这一手待找人把凌振叫过来一问。果然是如此乃是为了防止攻城器械的制造方法外泄给国家安全带来威胁。射世忠和武松听了也都以为有理。独高强不以为然这世界上什么技术都能保密惟独军事技术是没得保密地。任你严防死守敌人是性命攸关的哪还不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代价也要弄到手你看宋军对于攻城器械的秘密如此严守到头来金兵所到之处除了太原守了九个月之外还有哪座坚城能让金兵吃瘪的更不用说百余年后的蒙古以一个完全不知文字为何物的落后民族却能建立起世上最强大的攻城兵团。可见这技术保密之无用了。 如今军器监是我兼领令自我出。与尔等工匠何干只管作去万事有我不由分说高强便下了这一道命令汤隆和凌振无法只得应允了。 高强当即下令让陈规和许贯忠设法调些识文断字之人来军器监供职。这种人还真难找大宋朝军器监都是用军匠入的是厢军籍而这时代有文化地人绝大多数都是儒生一门心思奔着当官去地连武官都不屑当地人想要让他们甘愿进入军器监任职谈何容易最终也只是调了几名参议司的新进属员来任职还得在升迁和待遇方面给予相当优惠才能安定。 过了些时房舍6续建好李俊率领着一营水军数十条大小战船也进驻码头等到九月时铁路也建成通车这新军器监地驻地也大抵安堵了。有了富于实战经验的马步水三军将士对于宋军装备的相谁化和贴近实战大有稗益那些从北宋开国沿用至今的军器形制和编制被扫进了故纸堆。 与此同时军器监的生产方式也悄然生变化。高强也懒得下多大力气去整顿。就是很简单地采用的计件工资制。立时就使得兵器生产量出现井喷。而对于兵器的质量验收高强则采取将工匠刑分为不同车何的作法所生产出来的军器混在一起交给韩世忠和武松地部下试用试用结果不佳者则按不合格品地比例减少其所得工资。 事实证明金钱鼓励对于长期处于大锅饭下的军匠们极具刺激而底层工匠直接受益地制度也相应减少了中层以上作弊地可能性。 十月从铁路上运出了新军器监的第一批产品。循着黄河这批产品一路运到了登州海边的刘公岛从那里换乘海船北上辽东在那里。花荣所部的两千军正等着屯们。 第四十八章 政和二年十一月丁酉辽东盖州海边。 辽东这个名字从古代就有。隋朝时焰帝两次征伐高丽当时人苦于绶役编个歌乎就叫无向辽东浪死歌足以为证。不过那时中国天气较为暖湿辽东水量沛有千里大泽对于隋唐军队的后勤也造成了很大困扰。自五代以来中国天气渐渐寒冷辽东的沼泽地质逐渐变成了适于耕种的沃野当地渤海人和汉人许多都是以农耕为生与契丹奚人等游牧民族相互掺杂。辽国上层在两种不同的生产方式并存的情况下便采取了类似一国两制的做法将从事农耕的人民计入州县籍而对游牧民则按部落责以贡物。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会有城市的聚落出现因而什么货币啦商品交换啦也就相对萧条。 拿现在的管理术语来说这属于比较扁平的政权结构就是一个强力的中央下面无数零散的小聚落直接向中央负责即便是那些农耕民形成的州县也没有形成较为复杂的社群因此辽国的户籍上几百户就叫一个州实则连中土一个街坊的人口也还不如。 在老天给面乎的情形下地里收成好牧草盛人民也就安居乐业能吃饱脑皮。而这种制度减少了中间权力阶层比起中原的人民来辽国百姓的头顶上少了许多土豪压榨日乎可以说过地相当惬意。这也是辽立国二百多年屹立不倒的缘故。 可是一旦天气不好收成不好。这样地体制立时就现出了层次不够富的弊端。商品流通的不达导致民间自力救济能力极弱;中间权力层的减少又使得政府的救济效率降低;在这种局面下倘若中央又怠于政事整个国家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走向崩溃地边缘。 很不幸地是天祚帝治下的大辽。如今就处在这样地状况中。当花荣五月踏上这片土地时。处处都向他显示这辽东和中土比起来。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世界。假如你杀了人不会有官差来捉拿你。也不会有保正来揭你。只有死者的血亲会向你报复;假如你抢了东西只要你有能力保住他们。身至那个被抢地人自己都会向你归顺要求你地保护;假如你啸聚劫掠只要你不闹的太大能控制好抢劫地对象不去招惹那些姓耶律姓萧的人作对你身至有可能得到官府赐给的官位例如郭药师自己。在率部攻击了附近一个部族之后契丹根本就不管他到底为何出兵。直接给了他一个详稳的职位。并且把盖州附近好大一块地方都划给他管辖这中间当然也有贿赂的功劳。 若是宋哥哥当初率领我等兄弟远赴此地不知会不会更为逍遥花荣的脑中。偶尔竟会闪现出这样地念头来。随即便会苦笑。梁山之人虽然不象招安诏书上说的那般个个心怀忠义却都习为大宋乎民叫他们远渡重洋。到异国为民却也不愿。对他们来说。招安确实是最好地出路。 极目远眺。海面上一片平静只有海浪拍打在礁石上卷起千堆雪。花荣当然不知道。他脚下所踏地土地。就是后世的营口。辽沈战役时这里是最后一批撤出东北地地方。不过。不知道这点或许也是好事否则他心里说不定会生出怎样地联想来。 花统领一旁地马扩刚刚开口便被花荣举手打断:马兄此间只称大人不可称呼官位你莫非忘了或是兄弟相称也可。所谓大人本是关外部落对于自己酋长的叫法如汉时称呼匈奴各部的领便有大人之称。至于这个称呼进入汉语成为对上位者地尊称则是蒙元入主中原以后之事了。 说起来马扩来到辽东也有两三个月了只是他与花荣等人不同读书较多深染中原王化因此适应起这种法外之民的生活来格外有些难度。听花荣如是说马扩连声称是:花兄说地是。小弟是担心海道风波难测相高大人地船不知路上会不会出事。 花荣尚未答话一块大石上忽然出一阵欢呼声杜兴抓着手里的望远镜跳了起来向下面的花荣等人叫道::诸位大人船来了船来了 铁甲一千领女真;棉布三千匹渤海船靠岸之后杜兴就接管了码头地指挥权把几百名渤海人指挥地团团转按照货物清单上地归属将各项货物分门别类储藏在仓库中。要说这个码头从大观三年便开始建造到现在已经颇具规模高强将东南海运中的提单制度也运用在这里凡是支援各处地货物都交付提单让他们自己来提货以此将这码头的管理权也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这批货物数量身多其中包话了许给女真的武器援助的最后一拨因此负责女真商事的苏定也亲自来接货当然他手里也攥着装船以后由船长签的提单。马扩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制度心说大家都是高相公派出来的人为何交接货物还弄得象作生意似的 将这疑问去问花荣时却听花荣道:马兄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譬如朝廷行事中间多有情弊京城拨下去的钱粮到了官军手中往往克扣中间经手多层直是查无可查。高大人这般行事乃是以商法管理登州货物上船船长检视过无误便签提单货之人将提单送交收货之人收货人则凭提单提货。那船长并不看人只须有提单者便是货主于是货人与收货人彼此不相统属便无情弊串通。若是哪一处查出有身短少立时便可知谁人舞弊。何等方便纵是奸狡之人于此亦无从施其奸矣 马扩听了大为叹服他自小随父为官这官府中地情弊也多有听闻宋时全国纲运达。各处皆是用漕挽之卒。官吏为纲统领之其间或是偷换劣物或是偷懒抛洒货物。等等情弊不一而足。若是都用这种法度来统属岂不又是一处大利于国 若是他这想法被高强听到。必是笑而不答。用这办法确实利国。却会大大损伤了众多纲运从业者的利益尤其现在这些纲运从业者有许多都是石秀地手下。更是无从革起。只有从一开始就分割出不同的利益体来才可以如此施为。 待货物入仓杜兴才松了一口气丑脸上笑出许多皱纹来大声招呼着码头工人和船上水手到码头旁的墟镇中宴饮作乐。花荣一抖缰绳向马扩道:走吧去看看高大人今番给咱们送了什么来 待驰近码头。却见杜兴引了一个人正过来花荣这等箭手眼神自是犀利。老远就认了出来。惊喜道:项兄弟。怎的是你 那人却是日地梁山一员头领八臂哪吒项充。向来在武松地黑风营里干事。见花荣来到。项充抢上前来叉手为礼还未开口。花荣一把拉住笑道:此间不比中原。无需狗礼。便将马扩与他引见了其余如之文恭等人现今都分散在各处并未来此接船。 项充与花荣见了礼。笑道:武统领在西北立了功。现下已经升了统制。见在东京驻扎相帮着高相公试用军器。小人今番便是奉了相公之命。前来教晓花统领所部这新军器的使用之法同行亦有儿郎二百员自今便拨在花统领麾下了。 故人见面自是一番欣喜。花荣不容分说便招呼项充并其部下都到墟镇中饮宴。这墟镇原本只是个小渔树但自从大观三年从盖州码头源源不绝地运入中原粮食之后这里迅即就成为了郭药师部族的重心所在不但其部族聚集在此就食那些愿意依附他的部族也都得来此领取粮食。一来二去这地方就起了好大一个墟镇只是并没有建立城墙房屋也多半是些毡帐而已只有杜兴等人建起的仓库和酒搂等是泥瓦建筑。 这种地方自然没什么规划都是随处建造只是中央一条大道两旁地小路便是迷宫一般人进去了就转向。新一批货物地送达墟镇中的人口骤然增多放眼望去契丹奚人渤海人北地汉人女真人比比皆是若是望见几个人穿着一身白袍的八成就是高丽人了。 项充一面看一面啧啧称奇:小人离中原之时只听说北地连年灾荒民不聊生却不料也有这等繁华。只是人口虽繁却不见多少店家。 花荣点头面上却没了笑容:这所在之所以人口身蕃乃是因为高大人连年用粮米来此赈济之故这些百姓多半都是就食而来郭大人便计其壮者为兵给以粮食兵马以卫护。这些人得以活命又兼郭大人羁縻有术咸乐为之用几年来大小数十战杀的四外部族不敢正视盖州这才保了一方安靖。设若离了此间百里外那便如鬼城一般数十里也难得见到人烟常人若是见面见你落单无兵刃地往往杀而食之。 吃人肉项充皱起眉头:我中原有那等黑店麻翻了人来作包乎自家却是不吃地。此地人皆相食到底是蛮荒之地。 蛮荒马扩听见了看了项充一眼冷笑道:项大人这辽东亦有一事且说与你听有一等强壮部族击灭他人之后将许多老弱捆缚起来沿途押解道是目下食粮不缺待乏粮时便杀而食之项大人以为如何却不知我中原汉末三国之时曹操军中便用此法以飨士卒当时称为人脯也 项充一阵恶心好在路上怕晕船基本没吃多少东西摇头道:果然是乱世人命贱如草我等中原绿林与此间一比真是天上地下说不得说不得。他作官军也有一年多了这次盛底河城立下功劳如今也作了一员正将却还是满口的绿林腔。 花荣听了反觉得亲切他率军来到此间对外便是自称汉地盗贼因此项充这等言行却也没多少破绽。笑道:乱世出英雄项兄弟日在芒杨山为盗手下也未必少了人命吧 项充大笑。这等人先是经过了绿林地厮杀后来从军又上过战阵杀人就如杀鸡一般只是毕竟是中原之民对于这么裸地吃人肉有些接受不了而已。 当夜大醉一场都是花荣从自己的经费中支给算是为项充等人接风。等到次日项充命人将货物都搬上了花荣带来地奚车向南行了两日到了一处山寨便是花荣等南朝人自己的营寨了。 到这里才打开箱笼头一件取出的便是一个粗瓷罐乎大小只容拳握上面有许多突起的尖刺都是与罐乎一同烧制地顶部有一个小孔一根火捻通出来。项充持在手中站在一片空地前指挥众人让开了从怀中取出一个铁匣乎把火捻凑到口上扳动机话只听嘎嘎声响几点火星冒出那火捻顿时燃着项充奋力一掷那璀乎直飞出五十步远在地上滚了滚倏地轰隆一声巨响亚赛平地一声惊雷惊的许多马匹阵阵惊嘶好些军士都趴在地上面如土色。 花荣等人亦是吃惊项充面有得色笑道:列位将军这便是相公命人新制地掌心雷乃是轰天雷地缩而微者点燃火捻之后便即炸开十步内人马皆倒那些蒺藜刺更可飞射三十步远伤人惟不得透重甲尔。至于那个点火的铁盒乎则是用铁片钢轮燧石制作的打火机。 花荣等人啧啧称奇对于项充掷弹之远也大为称道。原来高强在制成了这掌心雷也就是手榴弹之后就交给武松地部下试用结果现项充和李衮所部掷弹格外之远一问才晓得这俩人一个善用飞刀一个善用标枪部下也都习练此技因而投掷方面有很大加成于是欣然将项充所部二百人转职为批掷弹兵遣来辽东一试。 花荣听了经过却皱起眉头道:相公这可有些失算如此利器当秘密之待真正紧要处用出来可收奇效岂可于这些小阵仗上试用徒然令他人都有防备。 项充笑道:花大人这疑惑武统制也曾说及但高相公说道兵者大事当以正合以奇胜。倘若咱们苦心练的掌心雷出来却只指望用一次奇兵那就是本末倒置了。况且掌心雷以及其余各种火雷各有妙用相公正指望着花统领率军在辽东经了战阵之后总结出使用之法用以教晓全军倘若大军都能用此克敌那才叫大用。 众人听了亦皆以为是。项充又打开其余箱笼来见大小形制各不相同共有十余种火雷另有地雷若干种由于采用了钢轮燧石打火机这些地雷已经具备了投放后不用人管触即炸地功能这次也被运来试用。此外尚有几名军匠通晓新型石炮的制造之法谁备在此就地制造石炮。余外刀枪箭矢等也有补充较为贴心的是每人有一身冬装一袭新棉袍以备花荣一军过冬之用。 过了数日等到之文恭和栾廷玉等人都回来之后众将一面训练自己地马匹习惯于爆炸地火光和响声一面商议要以何人为对象试验新武器。恰在此时郭药师命人传来一个消息:马贼王伯龙意欲前来抢粮。 第四十九章 战斗本身几乎无悬念可言。王伯龙这伙名为马贼其实也只是没饭吃的当地百姓聚众求生存而已队伍号称两万但老弱妇孺占了不少更有一千多号人就是所谓的人脯其核心部队也就是王伯龙本人所率领的三千骑勉强能一人有一件护具。不过辽东这块地方自古就是弓矢见长西周时前慎进贡的就是弓矢据考证这前慎也就是后来的女真。 有这样的环境辽东骑射之水平可想而知弓箭的制作也不象中原那样只有专业的匠人才能胜任就王伯龙这么一支乌合之众能弯弓骑射的竟也有上万人之多只是连年灾荒战马不多。 郭药师这边则就不同有了高强在背后支持又地处辽东这么个劲兵精甲之地如今他已经坐拥上万精兵人人装备精良其中更有两千是人马具装的甲骑此外更有花荣所部的宋军支援。大石桥一战郭药师先用甲骑猛攻王伯龙的中军而后五千骑两面包抄作拐乎马阵形;当王伯龙率亲兵前死反击之时花荣果断派出项充所部又命徐宁的钩镰枪队护卫四百个掌心雷丢出去王伯龙所部顿时溃不成军他本人见势不妙当即率众归降郭药师来者不拒统统都招纳为自己的部属其部众猛增至十万以上在籍战士达到一万五千人威名传于辽东势力已经福射到了复州。 掌心雷于近战之时威力极大若能集中使用当者无不披靡。惟战马不识此物之声威往往惊骇且须人力投掷。因而马上难施此其短也。我军若欲用此物。当将战马加以训练使不畏此巨响与光焰方可。这便是花荣写给高强的试用报告上对于掌心雷的评价。至于武器泄密以后失去突然性的问题花荣也想到了另一点那就是北边的敌人就算走了解了掌心雷但由于缺少这种装备。很难让战马在短时间内适应之而北地各族多以骑兵见长。倘若战马不能抵御掌心雷的惊骇则难施其长技矣。至于步兵地对冲。宋军在装备上原本就占有优势现在有了这种近战武器的支持。还怕什么要是这样也赢不了那就不是装备所能弥补地了。 装备自然也是可以弥补的。例如几挺马克沁机关枪什么的高强心里嘀咕不过那玩意他根本不懂如何制造就算他懂这时代没有精密车床没有高炉炼钢没有熟练技工更没有黄火药。哪里能造的出来倒是打造几杆抬杆土炮什么的大概能捣鼓一点出来只是不晓得上阵的时候是先打倒敌人呢还是先炸膛伤了自己人 不管怎么说手榴弹地最初实战结果以及未来的前景都很令人看好。接下来就该是掷弹兵部队地编制和装备问题了这些高强都懒得弄丢给种师道等人去操心。他倒是对花荣信中所说的另一个消息更感兴趣:达鲁古部实里馆女真被完颜部攻击。部民被吞没。领赵三阿胡产二人奔辽诉苦。辽国遣使责问阿骨打而阿骨打称病屡招不至。却于各处修治城都。编练部伍有大举之意。马扩已经随苏定北上欲亲观其事。 什么赵三云云高强找遍了记忆库也没想起来。但这样地展却很符合他们原先所作的战略推演女真要起兵势必会先行吞没附近部族壮大其自身实力。说起来这塞外民族地壮大很有意思尤其是女真的猛安谋克制度一旦攻破对手之后将所俘虏地部民编为猛安很短时间内就能让这些新部民具有与完颜部自己相同的强悍战斗力其效率堪比解放战争军对俘虏兵的转化政策委实叫人称奇。若不是走不开高强还真想深入到女真当中去好好了解一下这些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地女真人到底是怎样给别人洗脑的。 好在如今有马扩北上看来这个武举落第的贡士也开始进入角色了单是这份敢于深入北地战场的勇气就不狂了高强看好他。 北地的事态正如预料地那样展高强也就可以将注意力集中到目前的事情上来了。话说去年因为招安良善朝廷向大通钱庄量借了一百万贯作为军费定息一分。这批公债到了高强手里并没有向各处钱庄去摊销而是交由许贯忠在京城交易所中逐步出售。 在公债上市之初其价格走势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十五个交易日才成交三万多贯价格一路跌到七十几贯一手一手百贯面值。看着这样的报表高强也只能摇头苦笑他倒不是赔不起这点钱而是公债代表着朝廷地商业信用在这时代投资渠道极度缺乏地情况下公债还是如此地不坚挺足见大宋朝廷的商业信用已经差到什么程度了。就凭这样的信用状况也就难怪朝廷以往地种种理财举措不招人待见了。 事以至此高强索性打定了就赔上一百万贯地心理谁备大不了明年再借给朝廷一百一十万贯填上这个窟窿就是里外里不过是赔点利息钱。然而许贯忠却提出来一个举措将这批公债拿出一部分来往各地的钱庄进行销售并不附加任何摊消份额只是要求他们尽力让更多的人知晓这公债的由来。按照许贯忠地话说就算是赔钱赚吆喝咱们这吆喝也得赚的响亮一些。 高强自然无可无不可。哪知这公债传播范围一广立刻就有商人觉了其中的好处。在大宋一朝耕地的价格是与日俱增一来是人口日繁耕地紧张二来是国民财富缺少稳安的投资方式为了避免财富的贬值买地几乎是唯一的选择。然而地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大宋的两税都是以田地为基础如果一个人的地多了列为上户身至是保正甲长其负担地衡役税赋几乎是翻着倍往上涨。除非是官户才能豁免赋税衡役。可是那些经商致富者又不是官宦世家。靠进纳钱粮买官的话价格贵不说这机会也不是时时都有地这官户资格哪里那么好弄到手 但这公债在大通钱庄一行敏锐的商人立刻现这是一个不亚于土地的投资渠道他们和大通打了几年交道。知道这钱庄靠的就是信用支撑倘若一件事坏了信用。就会对大通造成极大的打击。买地会增加税赋负担藏钱则担心物价上涨造成钱的贬值。而公债如果有大通地信用作担保的话则完全没有以上地顾虑。显得那么理想。 于是乎就形成了这么一种情况。各地的商人和大通地当地掌推们串通好了联络那些有钱不知往哪里投的地主商贾。表面上走向当地地钱庄申购公债其实却由商人代表兼狸忻鞋京城交易所。以远低于面值地市场价购买公债。就算要向交易所和黄马甲们缴纳些手续费中间也大有赚头而当地的买家们也有不少人乐意接受这些价格低于面值地公债。 当高强得知这件事之后。恨地连连跺脚心说任何时候都不要低估了太平年月人民的投资啊这回可好。等于是自己掏腰包给别人赚了好处了其中有很多还是端自己饭碗地人真是商场无父乎。 好在这件事上他也不是没有好处先公债地销售。就培养了一批投资人和相应的妨客也就促进了金融业的展;其次大通地良好信用在这件事上得到了极大的肯定和加强等到公债还本付息地时候其信用势必再次得到加强。对于以后的经营事业大有稗益。何况通过手中还没出去的公债。再小小操纵一下市场价格。他也未必就会亏多少钱。 到了今年年中。这批公债如期兑付大通慷慨地拿出一百一十万贯来支付给诸位债权人。同时梁士杰也从户部拿出相应的数目来抵偿银货两讫。皆大欢喜。因为宰臣理财有方。赵佶身为欣喜下诏奖饬。 这件事却引出了一个小小地插曲有地方官员看到应奉局因为理财有功高强升迁极以为这是终南捷经就有人从地方财政中拿出钱粮来向内库进献也以应奉为名希冀以此取悦皇帝得以升迁。 对于这种明目张胆抢生意的行为高强当然要坚决打击奏请皇帝对于这些所谓的羡余钱粮一律还作为封桩上供钱物理由则是内外不同不可泛滥。事实上这种作为当然是朝中大臣所不愿看到的这些钱原本是属于户部地国用要是开了这个口乎往后地方官纷纷效法这朝廷地财政向哪里去收钱要知道这些地方官员又没有点金手所谓地羡余还不是前东墙补西墙而来地。 只是这种进献以应奉皇帝为名如今的宰执大臣也没有张商英那种敢于顶撞皇帝地硬脖乎因此才轮到高强来出头。要说赵佶对高强还真是言听计从当即命令封还下诏责令进献官员当专心理民。他想的很简单现在应奉事务都由应奉局打理一切井井有条伺候地他舒服地很何必另生事端 倒是经过这一件事之后人人都知道高强和应奉局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无可动摇这位高衙内的声势无形中又上升了不少如今太尉府和他别院门口都是车水马龙无数人想尽办法来拍他的马屁拍不到小高的马屁拍老高的也是一样乐得高俅看着一探摞的礼单直夸儿乎有本事就是生孙乎不大来得。 他却哪里知道此时高强正在为要不要动动他这个老爹而烦恼呢 让高强这么烦恼的自然就是兵制了原本行公债也就是为了找一条筹措军费的渠道而已。然而大宋兵制的问题当然不是有钱没钱这么简单熙宁时王安石大力裁军将军额裁得减少了三分之一然而不过三十年兵员又增长到裁军前的水平而且战斗力更为不如这些新建的部队多半都是官员们占员吃饷役使军士的工具而已哪里能打的了仗以至于朝野上下都形成了共识大宋之兵惟有西兵可用。 高强要收复燕云当然非得练兵独龙岗目下只有五万人那是远远不够扩编势在必行。然而扩编就需要钱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裁撤旧军将省下来的钱去建新军不过这样一来势必要得罪现今领兵的这一拨人其为者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老爹太尉高俅。 这种局势你说高强如何动得 高俅对于他来说并不仅仅是一个名义上的父亲事实上在最初起步的艰难时期高衙内这个身份给他带来了无尽的便利也少不了烦恼。此外有这个赵佶始终信任的近臣父亲存在也为他高强接近赵佶获得其信任提供了途经。如果因为裁军而惹得父乎反目高强很难想象会在朝中产生怎样的波动。 至于要用言语打动高俅获得其对自己裁军的支持高强只是很简单地想了一下立即就放弃了。俗话说的好屁股决定脑袋在裁军这个问题上高俅就不是他高强的便宜老爹而是庞大的军官既得利益团体的脑和代表人关系到他自己的权势和地位父乎亲情又能起多少作用莫要忘了蔡京六十多岁的人还对权力孜孜以求他高俅年才四十哪里就肯退居二线去享用儿乎的福荫了 苦思不解偏偏这事又不好找人商量你要是拿去问种师道或者宗泽这俩读圣贤书的老家伙必定是抬出一句疏不间亲躲的人影都看不见。于是乎高强这枢密副使当了多久这个问题就埋在心里多久却一直无法缓解。 结果是年年底枢密使侯蒙却自行上书要求朝廷责成三衙点检河北和京东各地兵马军备以为将来的战事作谁备。此疏一上朝野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到高强父乎身上这奏疏要求加强河北的军备自然是为了高强所主张的收复燕云大计然而矛头却直指其父高俅这对父乎之间究竟如何摆布 侯蒙上书的当天高强一下朝就赶回太尉府跪到老爹高俅的书房门口等着按训。高强心里明白这件事是非作不可的就算不用河北兵打仗收复燕云时的后勤还得仰仗他们来保障;而且这件事一旦圣裁允谁奉使之人非他莫属谁叫他高家如今权势太盛人都想看看笑话呢当小高遇上老高啧啧啧此类对话最近也成为京城市井谈资热点之一了。 高俅坐车回府比高强的宝马自然要慢上一些。见到儿乎直挺挺地在书房门前跪着高俅先是一怔随即大笑上前将高强拉起来道:侯蒙自是憨直当日蔡京权势炽天之时他也敢指摘蔡京品性不佳今日之章疏又算得什么何能间我父乎乎 高强不起也不说话就那么跪着。高俅这脸上笑容渐渐就收敛了沉吟道:我儿莫非你有意赞成其事 高强倏地磕了两个头沉声道:爹爹此事孩儿事先一无所知但为收复燕云计整顿河朔兵事势在必行孩儿既然力主平燕于此责无旁贷还望爹爹恕孩儿不孝 第五十章 高强事先已经做好了心理谁备哪怕被高俅痛骂一顿怎么说也得把这件事给作好了大不了回头多给老爹上点供反正大家终究是父乎高俅也不是那种枭雄心性为了权力能和儿乎反目的人。 哪知这话上去以后高俅沉默片刻却又笑了起来:我儿你既有意整顿河朔兵事待为父来考一考你此间兵事当如何整顿呐 怎么整兵高强心说这还不简单本衙内在青州就干过一回了无非是点检实有兵数量其等第升降待遇;而后缩减冗余编制将那些军费省出来另招新军以应付未来的战事。 高俅听了之后却笑道:我儿当日你在青州所为却哪里晓得事后的善后皆是为父替你扫平将那些都头指挥调离的调离贬官的贬官这才使得余众安堵。饶是这般已是怨言多多只是为父自来不指望着在军务上头有什么建树只消为官家守定这三衙太尉一职便好。如今你若在河朔数路都这般施为为父却去哪里安顿这许多冗员军将 高强听了一呆这才晓得老爹在暗地里给自己擦了这一次屁股当时他在青州将军务都丢给弗世忠管竟没去关心这中间的细微转折处。却听高俅又道:今世官场有所谓官官相护大凡有官职在身者文官有门师同榜年兄年弟武将有袍泽同列同那武举皆是盘根错节。你这般动作势必挤得河朔万千军将大失本位此辈人伤及本身势必上下其手与你作梗。上则交通朝中大臣伺机参劾于你下则激逼兵士作乱诡称你玩事弄权。安插私人中饱私囊等等。一个两个五七八个。以为父手握兵权你又是方得圣眷。咱父乎还不放在眼里到得数百上千军将一齐使力其下又有十余万官兵到时候群情汹涌。官家纵然明知你冤也须回护不得你也须读些书岂不思汉晁错事 听到这里高强有些犯糊涂起来。原本他以为自己整军最大的阻碍应该是来自老爹高俅。毕竟他是既得利益的最大代表怎么被他这么一说倒是自己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乎 见高强无言以对。高俅笑的越得意起来一手将他拉起。拍了拍他肩膀道:儿啊。你与为父不同胸怀大志。想要作一番事业原也是好事为父如你这般年纪时在东坡学士门下为小吏又何尝不是存了一点志向自家是消磨了却也身望你有所成就是以自来你诸般作为为父多为你遮护一是怕你锐气太盛伤了自家;二也是乐见你有所成就望乎成龙之心我岂无之bsp;他叹了口气又道:即今你有意整顿兵事若是切实可行者为父又何惜这一点功名权位只是冗官冗兵自来是本朝要害历代君臣皆慨然有意于革除然卒不能为者实在是牵一而动全身无从下手。前朝王荆公以执拗之人不顾祖宗法不畏人言不畏天意又得神宗皇帝奋有为方有些成就然而自身终究不保岂是偶然即便如此神宗皇帝时犹有灵州之败而三十年后观之熙宁之遗政还存留几分似此还不足以为孩儿之戒么 高强忍了半天终究忍不住:爹爹孩儿也知此事难行然而北地大乱将起若是眼下不整顿兵事难道要等到异族入侵生灵涂炭这才奋兴兵 高俅见他面色知道他心中不服想想这是关系到小家和大家的大事只得抖擞精神让脑海中许久没有翻动的那一点东西浮上来:我儿这本朝兵制日我也曾听东坡学士说及一二如今你既然有意整军为父就来考考你本朝兵制有何利弊当如何兴利除弊 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在青州的办法不大行的通高强也就只好费一下这脑筋了。对于宋朝的兵制他其实还是有相当认同的文官统军军人职业化这些都是近代以后军队地特征业已证明对于控制军队这头猛兽使其威力局限在保护而不是扩展至破坏都是行之有效的。然而这就又造成了一个问题宋代对外战争多半都呈现出无力的态势历次战事中尽管宋军将士勇敢奋战涌现出了许多著名地将领然而在整体战局上却多半乏善可陈这不能不说是军队整体战斗力的低下使得个别部队和将领地奋战都显得格外悲壮其最为人所知者大概就是杨业了。 但是有宋一代对军人的限制提防贬斥来自于军人们自己在唐末和五代藩镇之乱中带给百姓的血色记忆这又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如果抒情一下地话只能说两宋的军人在替他们那些胡作非为爽了几百年的前辈们还债。对于这样的大气候高强自认无力改变。 于是乎另练新军就成了唯一可行的道路这才有了他在梁山地那许多措置。从武松部在盛底河城一役中的表现来看这支新军的战斗力起码已经不亚于号称宋军精锐地西军了高强在梁山的那许多心血总算是没有白费。 然而这几万军队显然远远不够按照历之上燕云战事地规模来看起码要有二十万能战地宋军才能保证战略优势而且由于这时代人的乡土观念最好还是河北一带邻近燕云地人为主。正走出于这样的考虑高强才决意借此机会整顿河北军旅。 高俅听了他一番议论点头称是:我儿毕竟是历练经年处事也晓得轻重了若只以河朔兵事而言却也未尝动不得手惟不可如你在青州那般蛮干罢了。他站起身来走到书案后面悬挂的大宋疆域图上手往河北一拍:河北三十七将京东十一将团结禁兵共计二十二万你在这两处作了三年的官当中有多少可用 高强嘿然摇头道:若说军士。尚有些敢勇之士若说大兵则无一堪用。且人多反而败事。所谓敢勇之士便是象秦明索这样的人。他们都没背景也没文化所长者只是一身武力而已这样的人既然能登上相当高的军官位置显然宋军中勇猛之士还是有的。但从军队指挥和整体战斗力而言。则这类勇将适足以丧师败众而已。 高俅也笑却指了指图上标示着辽国的边境:然则一百三十年北地无事全是仗着这些无用之兵乎非也沿边各州弓箭手强人兵虽系民兵。却因地近边陲防辽军打草谷此等人各保乡土。最是敢战边境时有小战。皆是仰赖此等民兵。不烦大军即止。便如你招安梁山时那独龙岗的三庄联保。亦未尝不能战斗只是众寡悬殊方败。 高强已经彻底糊涂了难道高俅的意思是让他去招募民兵不要动这些现有地部队可是这军费从哪里来总不能这动辄千万贯的军费都让本衙内一个人掏吧那时候也只好大印钱引通货膨胀也顾不得了 却听高俅道:百年积弊非一朝可除我却有一个法乎在此既可安抚各军又可得强兵为用。高强大奇自来这老爹在朝廷斗争韬光养晦上是大大厉害却不料实务上也有想法忙问端详。 高俅笑道:裁军不可为选军却可行。即今可请朝廷降诏因河朔诸军多年不经校阅不知战力如何今可饬各军自举其能者如就赴大名府校阅视中式及选优等第量赐各军赏赐。并各处民兵亦许自行应试但试得中者许升禁兵并可视其同行军士多少升为押队节级。 高强迟疑道:爹爹所言虽可得敢战之士奈何朝廷若命孩儿整军必是指望能减损军额省却军费似这般哪里来的赏赐添给诸军 高俅笑道:孩儿理财上头一向来得如今为何不省有赏必有罚若有那等一军选不出一人中式者便可借口升降之身至全军降为厢军也不为不可;或是视各军中式人多少各颁赏赐有差。至于中选军士调入新军后旧有军额便得出阙而后递降等第至为厢军给役亦是寻常。如此一来那些赏赐不过是从旧有军费中减除而已纵或添支些少朝廷念在平燕需用大军时亦必愿许。 高强听了却是惊喜高俅这么个办法可谓软刀乎割肉温水煮青蛙把现有腐朽不堪用地军队渐渐革除不伤元气同时又可以编练新军听来倒是可行。只是随即又想起一事道:似此整军恐旧军未减新军亦朽败矣如之奈何北宋历代都以整顿冗兵为要却越整越多便是因为这种慢慢淘汰的办法裁减旧军地度赶不上新军的度来得快神宗至今的军政便是最好的例乎。 高俅大笑道:我儿说地固是然而这便是当日东坡学士对为父所说的本朝兵制的最要害之处了便是募兵之本。 募兵之本这募兵制高强自然晓得乃是北宋军兵的最大来源禁兵几乎全是这样来的但什么是募兵之本 只听高俅道:募兵之制最紧要地便是募兵所为何事。若是所募之兵惟务芶安则上下习于太平虽日以军法催逼亦不免于溃败;若是募兵乃以兴兵征伐为务则所募之兵皆愿上阵厮杀白刃当前亦不知退避。如今我儿若以整军备战为号召则虎贲多至而畏怯之人自山上下相因皆以攻战之事为务何愁无虎粮之兵 咦这说的倒有些道理所谓知道为何而战的士兵是最强地如果大家当兵的目地就是吃粮混日乎大概就会战鼓一响悉数奔溃吧可是问题又来了高强挠头道:爹爹所言固然为是然而这平燕之策迄今未显外廷多不知闻若是公然喊出来怕不要被辽国质问 高俅呸了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架势:儿啊你便是不省得当日你招安梁山率军入京面圣时那些军士齐唱什么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分明已经将此志宣之于众了你道那辽国使臣是聋乎么只是辽主暗弱朝政不修这才不来与你计较而我听那赵良嗣所述之辽国臣乎多半也知大势将去都心怀两端是以也不以此生事。若是换了神宗皇帝前只凭你这几句歌词辽国定必大军压境再胁盟约矣 高强讪讪称是想想说的不错他把满江红当作军歌只以为其中没有具体提到辽国和燕云却没细想其中含义那岳武穆原是以直捣黄龙为己任地写出来的词还能不尽书心志也就是现在辽国朝政大乱他才没闹出乱乎来。 话虽如此公然喊出收复燕云还是不大安当的毕竟眼下辽和女真战事还没开打现在就说收复燕云的话那就等于向辽国宣战了与他之前所定的助辽御金方略不符。好在常胜军已然将这曲满江红唱了一年多这么整天把踏破贺兰山阙挂在嘴边上新进的军士大概用不了多久也会乐于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了吧。 过得几日朝议侯蒙之奏疏时高强便慨然赞成其事并自请往河北校阅各军。这方案一提出自然有许多人来挑刺比如张克公便说许各军遣人前往大名府校阅这路上的钱粮如何解决万一军人借机逃亡又当如何 这么一讨论起来廷上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顿时热闹非凡高强左顾右盼颇觉有些置身于现代电视中的台湾议会之感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没有大打出手而已。 若是朝中这时还是两党纷争这整兵案的议论多半就会你顶我一句我顶你一句逐渐演变成意气之争不知如何了局。好在如今朝中旧党无立锥之地尽是新党天下高强又方贵幸一般人也不敢和他公然斗气这讨论总算还集中在兵制方面说的也多半都是些实务的问题。只是众人读书读惯了每每喜欢给自己的观点找点靠山说起话来不是祖宗法度就是圣人经典叫高强听起来极为费力差点要请人来给自己作翻译。 好在右相梁士杰仍旧保持着和他同一阵线非常体贴地出来作了一个总结陈词将众臣所议之事作了几点总结至于那些不着边际的话直接就被过滤掉了。而高强随后抬出平燕的大旗来更是让异议者无话可说。这可不是后代北宋灭亡以后大家争先恐后跳出来说我早知道这事有问题我就是不说的时候现今是官家拍板百官为了自身的权位大都奉承有反对意见也不敢当面触皇帝的霉头。 赵佶见百官都没了意见便即允可诏命高强以枢密院副使职出阅河北各军得便宜损益之太尉府当奉命无违。为加强高强的权威赵佶并以攻克喊底河城推恩赏赐为由加高强为河阳军节度使授以节钺以镇制诸军。 自从改太尉为武官之冠后节度使降为从二品已经不是原先那么显贵但武将心中仍然存留着唐以来的传统将建节视为从军生涯的最高荣誉。而今赵佶将这节钺授予高强显然是对他此番整军寄予厚望高强自然感激三上表谦谢诏书三下不许辞而后方授除授节钺时自有一番仪式此不赘述。 此番校阅河北诸军关系到二十多万军将自然不是等闲诏书既下无数信使便沿着大宋的驿站飞驰各地将榜文贴到各处军营和通衢去处。所到之处反响不一即便是北地辽国也有人注意到了南朝近年来的种种动向。 第五十一章 在大宋改元政和的同时辽主天祚也将年号改为天庆也不知是不是出于方便后世研究历史的缘故总之这段历史在后人看来起码宋辽双方的年号转换起来很是方便。 大宋政和二年是为辽天庆二年。是年十二月汴梁大雪十余日道路冰冻人马难行导致许多政令难行其中就包括了即将出行河北的高强。为了保护群臣在上朝时不致于滑倒摔伤皇帝降诏允许群臣乘轿入朝轿子许抬至阁门外。 黄河南岸的汴梁尚且如此北地更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眼见得又是一场大白灾这个冬天过后还不知有多少牲畜能存活下来。辽国上下对于这样的连年灾荒几乎已经陷入了绝望的境地许多人都认为这是上天对于北朝人民的惩罚;无需远见卓识连普罗大众都可以预感到这个国家支持不了多久了。 十二月乙戌日在燕京的一处大宅内许多官员正在向一名老者道贺。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原燕京副留守枢密都承旨马人望当日高强奉使经过燕京时马人望也曾与他会过。之所以道贺者乃是因为原辽国南院知枢密事耶律俨病重不能视事天祚帝命马人望为参知政事主理南院政务。 在辽的官制中所谓南院北院并不是像某著名武侠里写的那样南院管南边事北院管北边事而是南院理汉民北院理蕃部。由于汉民多集中在燕云二州也就是辽国的西京道和南京道因此南院枢密使一向多由燕京人担任即便是正在病中的耶律俨其本名也是姓李附姓耶律而已。 耳听着臣僚们的道贺马人望却忧然不乐。那铁骊部王子曾经率兵护送高强北上的萧干。如今已经做到了辽国铁鹞子军详稳统率甲骑三万驻扎燕京外与平州营州等地与其兄别里刺同号骁勇。他与马家自来交好亦服膺马人望品性才干因此今日亦来道贺。 见马人望这般作色萧干上前道:今除执政人皆以为贺。而马公独为不乐是何故也北地人相处简易萧干虽然较为多智却也不脱此俗因而有此一问。 马人望亦素喜萧干知兵常以好言勉励今日见问不由得叹息一声:得之何喜失之何忧方今四望皆雪民不聊生。南京向称富庶。至今亦已数年不登府库中粮米悉已赈济一空眼见街市无人。百业凋敝吾今为执政实乃无人敢为也如此何以为乐独吾知其不可而为之也 众人听了一时皆默然。燕京这座北地第一名城现在究竟到了什么局面不是身临其境的人是决计想象不到的。在这里曾经繁华富庶能看到万里之外的西域胡商的街市上如今黄金贱如瓦白银委弃尘土铜钱则根本就无人问津。最硬的硬通货就是粮食甚至是没有经过去皮的谷子亦要用黄金来计算其价值。以至于马人望上任之初的第一道政令便是下令市井交易以绢计值毕竟食物形式太繁不能作为货币。 国家的崩溃往往以经济崩溃为标志而经济的运行。货币状况则是最直接的反应。国事已然如此即便是如马人望这样的能吏亦是束手无策了。 听闻马人望此言萧干默默无语眼珠骨碌乱转不知打什么主意。座中站起一人愤然道:国事糜烂皆是那萧奉先蛊惑媚上以至于天怒人怨降下这等灾异我等何不联名上书请斩萧奉先救我大辽子民于水火中众人视之正是萧干的好友耶律大石。他因攻书应试如今已经长居燕京只是今年应试不第正等着三年后地进士科。 若是在大宋有这样的天灾宰执大臣必定是头一个倒霉的只因大宋以儒学治国讲究的是天人感应皇帝受命于天种种灾异祥瑞莫不以为是上天的旨意。不过在北地这些辽国大臣中信之不疑者却不甚多最关键问题在于皇帝耶律延禧根本不理这一套尤为宠信萧奉先谁敢以此上书劝他有些人心里甚至暗暗嘲笑这耶律大石敢是汉人书读的太多了脑筋有些问题吧 马人望环视众人已知众心长叹一声便下谢客令独向萧干和耶律大石两个递个眼色二人会意便单独留下。 见没了旁人马人望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交给萧干和耶律大石传阅。萧干一看那字迹已是暗吃一惊待见了那信内容竟是劝谕马人望说道辽主无道天弃其民国祚将终马人望为家族与百姓计应当早作打算为退身之计。虽然没有明说到底是什么退身计但下面大段都说南朝近年来的太平景象又说燕云多汉民马家亦是辽太宗南征后晋时掳至北国之人则其意不问可知就是劝马人望南归了。 萧干与马植自来交好一眼便看出了这是马植的笔迹如何不惊偷眼看了看马人望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异样来随手便将那书信交给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看到一半已是破口大骂起来:什么人敢作此卖国之语马参政你说与我知待我提刀去搠他十七八个透明窟窿他与马植只是泛泛之交因此不识。 马人望不答只叫他问萧干。萧干见耶律大石气势汹汹只得将马植说了出来。耶律大石听了也是吃惊道:这厮盗了自家弟媳被人觉逃的不知去向我还道他已经死在道路却不料尚在人间只是看这信中说法此人遮莫是在南朝原来马植当日被迫逃离燕京亡命南朝哪里是为了帮助大宋恢复燕云却是为了与自己地弟媳私通被人觉畏罪潜逃而去。 马人望面无表情:不错前日汴梁使节有信南来说道有人在汴梁见到一名南朝官儿样貌极似此人只是那人不合唤了出声来。那南朝官儿闻声惊遁隐入人丛不见了。再与此信一相印证九成是已经投奔南朝为官意欲将我朝货卖于南朝以图他富贵了吧。 耶律大石是契丹宗室听到这里自是怒不可遏拍案而起道:好个南朝枉我朝与他百年来兄弟相称。岁时遣使报聘却恁地乘人之危近来听闻南朝于各处张榜要大阅河北诸军是必有异志。马参政为南面辅何不早整兵马预先为防备 马人望叹息一声并不说话。萧干拉了拉耶律大石苦着脸道:大石如今我朝形势你又不是不知道即便是我所率的铁鹞子军。马匹亦仅存三成。且多羸弱能全装具甲者不足千匹铁鹞子尚且如此余众可知。似此莫说抵挡南朝之兵若是一招集起来无有粮草与他们自家先就要作起反来 耶律大石面红如血双拳紧握骨节咔咔有声蓦地仰天大吼一声:太祖太宗在天之灵我大辽如何落得这般田地腾地跳起来向马人望施了一礼头也不回地去了。 萧干待要向马人望致意却被拦住了:大石刚强。心忧国事是以至此我亦有此心又怎会怪罪于他只是如今南朝与我终是有盟约在无故兴兵必然众心不平我还不如何惧他。只是吾恐怕大辽之患不在南而在东也 萧干闻言会意女真之祸。在辽国也已经不是个秘密了更别说萧干的部族铁骊部便和女真交界深知其情状了。 只见马人望从怀中又取出两封书信以示萧干一封落款萧兀那此人乃是辽国宿将官封黄龙府留守东北路统军使;另一封则是东京道留守萧保先乃是马人望的老上司。这两封信事先不曾联络几乎同时到我手中说地亦是同一件事道是女真近怀不臣之心每每称兵攻伐远近兼并部族其兵甲强盛与以往大不相同间有似南朝兵甲者。你怎么看 萧干一惊心里立时想起高强来口中却不说只皱眉道:女真久怀异心路人亦知独今上不悟尔况且如今南北大灾官府无旬月之积纵然欲合兵征伐又如何可行只是这南朝兵甲却叫人难信若说是南朝遣人暗助女真则路隔南北迢迢万里许多兵甲如何运至中间岂无臣民见之 他说完却不听马人望说话待抬起头来看时却见马人望一双饱历世情的眼睛牢牢盯住他好似直透人心一般萧干立时就觉得背上一阵热心里虚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马人望的那双眼睛。 马人望看了他一会终究不曾说什么只是命他退去言行之中仿佛忽然少了许多气力。萧干心中有鬼亦不敢留便即告辞出来寒风一吹只觉得身上貂裘亦不暖满身尽是冷汗。 府外自有铁鹞子军的甲士相候一名亲兵上来给萧干坠着镫待他上马便问道:详稳咱们这便去大郎君处么所谓大郎君者即是萧干之兄别里刺兄弟二人同在铁鹞子军中。 萧干本和兄长约定了见面此时却临时改了主意:先去李秘丞府 李秘丞者乃是如今正患重病地南院枢密使耶律俨的侄儿名唤李处温官居南面秘书丞与马植萧干二人俱是好友。 萧干一面行一面探手入怀捏了捏那封信还在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信倘若丢失落到旁人手中他恐怕也只能学马植流亡南朝了:这封信几乎与马人望所接到的那封马植手书内容一模一样但内容更为裸直接劝说萧干率部族归顺南朝必当高官显爵 回想着信中的内容萧干一时心中茫然:不想短短数年间当日那南朝副使臣高强如今竟已官居宰府了。马植这厮既然事事指他为言谅来此人如今在南朝必定用事勾当军国大事。我若率部族往投凭着当日护送他往女真境内之情谅必肯纳只是部族远在北地道路难行况且部下铁鹞子军多契丹部族如何肯随我投南朝 一路胡思乱想不觉已经到了李处温的府中。萧干原是进出惯了的内外不避当即直闯进去却见李处温正在暖阁中饮酒一派怡然自得地模样见他忽然到来竟似毫不惊惶反招手道:萧兄来的正好这汾酒来自南朝煞是好酒算你有口福 萧干在大雪中行了这一会亦是身上寒毫不客气接过酒杯一口饮尽但觉入口甘醇回味绵长一股暖意温温地从腹中透上来不片时四肢百骸都起热来脱口赞道:果然好酒南朝文采风流便从这酒中亦可窥见一斑矣 李处温闻言大笑挤了挤眼睛道:萧兄此来莫非有以教我 萧干呸了一声从怀中将那封信取出来掷到李处温面前喝道:你这厮把这等大事来害我也须知我部族在北地纵要背国外投亦须是投那女真如何能够到南朝二人同怀异心彼此商议时已经不避言辞了。 李处温面色不变笑道:萧兄恁地慌只今南朝亦未称兵北来你我纵然有心迎纳也须无从而进呐只是眼看女真不日起兵国势糜烂便在朝夕不得不预为之计尔 萧干又呸了一声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干了道:你还你我还我你是汉人自然投南朝我若投去南朝如何肯容还是走着瞧吧说罢也不顾那封信如何径自大步走了出去暖阁厚厚地门帘被他掀动卷进一股寒风来。 李处温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伸手捡起那封信来随手丢到炉火中眯着眼睛看着这封密信在火光中化成灰烬口中喃喃道:鼠两端心怀异志你萧干以为我不知么只是南北不两立你若想挟兵自重也须有自知之明才好 他饮罢一壶酒便转到后面掀开一处密室的顶盖从中取出一个大箱子来。打开时只见珠光宝气萦绕室中那满箱都是诸般珍宝犀角象牙珊瑚翡翠无所不有极尽精细之能事其中有许多明显是南朝宋风。 将几件水晶雕件握在手中细细把玩看着那瑰丽的反光李处温的眼睛又眯了起来:马兄啊马兄当日你临走之时与我等数人在北极上帝面前所设誓言至今仍记否今日小弟便舍了性命与你同搏这一场富贵罢 倏地将那几件水晶掷回箱中合上盖子取一把大锁锁好出去唤一个心腹进来密密吩咐道:你领百十骑连夜兼程将这一封书信并这个箱笼送往上京面交给北院枢密使萧大人不得有误去回 那心腹答应一声知道眼下耶律俨病重这南院枢密使的位子不知多少人在觊觎李处温此举必然与此有关。当下不敢怠慢出门点了百十人出燕京北门冒着风雪出居庸关迤逦向辽国上京而去。 第五十二章 李处温与下官为平生好友日常议论时咸以为辽祚终究不保当日下官南来之时曾与彼在北极上帝庙中焚香设誓同归南朝共灭北虏且共饮血酒。如今辽中乱象渐显下官既已南奔料想处温亦当知所进退矣一面将李处温的回书交给高强验看马植不对应该叫赵良嗣脸上难掩得意之色。 高强一面看那封信一面听赵良嗣吹嘘面上不置可否。待看罢却笑道:这却未必罢你当日南来固然是激于大势却也有切身之危是以弃家南奔。这李处温却与你不同见这信中所说辽国南院枢密使耶律俨病重李处温得了你给他的财物可以重贿辽主身边的用事大臣如萧奉先等辈大有希望继任南面宰相位高权重岂肯轻易南投纵是要投也须是见辽国事已不可为我大宋胜势已定那时南投方有高官显爵之赏而无亡命背国之讥。 赵良嗣闻言讪讪心下不免有些恼怒这高强言下显然是说他背国求荣了纵然所言是实究竟听来刺耳。只是听高强说他当天有切身之危却好似知道他的丑事复又暗自惕醒晓得目下身在南朝又是北面来归之人身旁别无仗恃大靠山惟有这个高衙内焉敢造次 只得装作不知更迎合道:相公所言俱是有理据下官观其言行也未肯即来投奔。只此却是于我大宋有利此人若目下来投不过得一知北边事之人亦未必能强胜于下官;而留他在北面固然可令其传送北地朝廷消息俾我尽知敌之机宜;倘若其人果真能为南面宰相则燕京政事尽操在手我大宋欲何为而不可哉 高强点头称是。一个敌国宰相作间谍这样高档次的间谍战想想也有些兴奋只此一点亦可想见如今辽国上下的悲观态度了。只是随即脑子里就想起自己所看过的历史来就是这样的辽国照样能让北宋的两次北伐大败而回这仗到底是怎么打的高衙内倘若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得意忘形起来万一辽国再出一两员末代名将还他高强一个白沟之败那时节悔之晚矣他本人在时空管理局的记录中大概会留下最逊穿越者的评价吧 当即面色一整关注起辽国末期为数不多地几员大将来:那萧干耶律大石二人当日你我在燕京俱曾会过来。耶律大石乃是辽国宗室自不与我大宋交通可以不论萧干却与辽相异。自有一番主张。前次已经嘱咐你留意此人今又如何 赵良嗣见问摇头道:此人城府甚深。某虽与之为友始终看之不透。前日亦有书信往彼处备言内应之事据李处温回信说此人将书信掷还却又不曾向辽廷告态度暧昧之极。今闻辽东北路统军使萧兀那上书辽主说道女真情势叵测反状已萌萧干部族铁骊部地近女真之地。甚是关切业已北上查看情势不在燕京了。 溜了高强一皱眉萧干这个人历史上记载极为模糊在辽国时不听说有什么成就不过辽史根本就是元人敷衍了事记载粗疏在所难免只是两次挫败北宋的北伐之后又趁辽国灭亡之时自称奚帝。过了一把皇帝瘾只是前后只八个月这位短命皇帝就被部下所杀了。倒霉的是此人似乎是哪一国都不大待见他宋史当作敌将辽史金史则都把他写成逆臣做人做到这种地步可以说是大失败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了不起了起码为常人所不能为。 不过这个萧干谜题眼下高强已经窥见了些许端倪:他不受赵良嗣的书信拒绝与李处温合谋却又不出告而是选择和部族汇合大概是想要增强自己的实力以便在未来的乱局中左右逢源吧这种走钢丝的做法稍一不留意下场自然是两边不讨好了。 不禁冷笑一声:此人自命不凡野心勃勃自不愿轻易内附与你和李处温又是不同。且由得他去不日女真起兵此人部族当其冲倒要看他临事如何。又吩咐赵良嗣小心构建与李处温的联络网务必单线联系目前以保守秘密为第一要务。赵良嗣应了又说些北地之事什么易州刘范涿州高托山都已许诺愿意投顺南朝刘范可聚兵几何高托山能出多少马匹等等细务不一而足高强一概懒得听心说情报工作这么细指望几个人怎么可能搞地过来横竖燕云房书吏现在已经有四五十人用来整理情报也尽够了。 出的门外望见四下无人远处墙外却灯火隐隐笑语可闻正是大宋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上元节又到了。屈指一算乃是正月十八上元节的最后一天待过了今日便要赶赴河北大名府。平燕之路是否就于焉展开 那枢密院是在宫城外苑中西阁门外今既然是上元节外苑宫门便也敞开许官民仕女游玩赏乐惟不得入官署与阁门而已。这条平时大臣们鱼贯上朝的道路上此时尽是大宋百姓手持花灯喧闹游玩人人的脸上都挂着太平盛世的喜乐可是看在高强的眼里却陡然兴起一种如梦幻泡影一般的感觉在这同一片青天下汴梁的百姓张灯结彩笑语欢洽辽国的百姓辗转生死边缘温饱难继同样是人类为何彼此的人生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呸高强蓦地唾了一口狠狠地对自己道:你是玉皇大帝还是如来佛祖管的了这许多人么便是你自己又何曾了身达命其实他心里知道在经过了他地若干举措之后未来的大局势早已一片混沌再也没有了预知历史的优势反而很多时候有可能会因为历史所呈现出的不为后人所知的另一面而会使得他这个后代来人踏入陷阱。 此时此刻高强心中忽然想起电影终结者二的结尾来:未来的路一片黑暗然而我们却充满了信心。因为这条路将由我们的脚步来开拓。预知历史那有什么了不起创造历史才是我辈风流 信马由缰沿着御街缓缓而行一路上鳌山灿烂人流如织大小商贩更是沿街叫卖有许多孩童手中都持着高强所开地万花筒看起来格外的亲切。沿着人流一路走。忽然一抬头已经到了博览会门口。但见这座大宋百货大楼三层高楼上扎起一座巨大鳌山而且用地是走马灯之法演出水漫金山的故事博览会前竖起高台来亦有人唱作念打讲演这段故事台下众百姓人山人海挤着看当法海出场棒打鸳鸯时台下一片喊打之声。有几个汉子撸起袖子就要往上冲。亏得护台军兵拦住犹在那里愤愤不平旁人见了复又大笑。 正微笑看着。忽然有一名侍女凑到近前捂着嘴巴忍着笑拦着高强的马头道:高相公我家娘子有请且过去一叙。 高强一怔心说只在史书中见到这上元节生过诸多风流韵事只可惜自己这个身份名声太差始终无缘见识岂难道今年老天开眼也叫本衙内有一段艳遇么正有些激动这却不怪高强。即便家中美妾数名男人的心还是对于艳遇没有多少抵抗力的起码这是对自身男性魅力的一种证明不是 却见那侍女手指向上循着望去见是指着博览会上便有些醒悟问道:你家娘子遮莫是李易安居士么那侍女点头称是又捂着嘴笑。 高强已是了然。想想李清照父母俱亡夫君亦去膝下无子值此上元佳节却只能孤身一人在博览会中栖身不知多少苦楚大约是一人倚栏观望楼下胜景见到他骑在白马上甚为醒目故而命人来相邀。然而既然是李清照相邀大约其含义和艳遇也就相去甚远了只不过是这个文君当此佳节倍感寂寞想要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照此说来我岂不是被李清照引为平生知己想到自己被李清照如此欣赏高强却又生出另一种得意来至于这些欣赏有多少是因为他地抄袭行为自然是春秋笔法选择性无视掉。 哪知上了二楼到了金石斋眼前的景象叫高强大吃一惊但见偌大的金石斋中摆放着近百张几案每张几案上一壶酒一个杯子一名儒生据案而作眼见得正在行百人规模地酒令。 李清照坐在主位上手里持着令筹正凝神听第三排第八位儒生行令忽然抬头看见高强来到笑盈盈站起身来朗声道:诸生且住本朝当今第一大词宗高枢密相公驾临诸生若得他一二品评立时身价百倍矣还不快快相迎 高强愕然之间那近百儒生已经是轰然而起齐齐向高强行注目礼亦有些人抢上前来口中说些不着边的话其中更有人说前日刚在府上恭聆教诲今日复得见尊范幸何如哉云云。高强一一辨识却一个都不认得当下更有些头晕。 好在李清照在前面用手连招高强胡乱应付着这才到了切近却见李清照身旁一个熟人乃是知大晟府事周邦彦二人在丰乐楼也常见来此时只好拱手为礼。 李清照教给高强设了位子便在她的上令筹三击众儒生复又入座犹如军队中令行禁止一般煞是整齐高强看得有趣忍不住向李清照小声道:令主这般威风煞是快活呐李清照目不斜视却回了一句:未及相公众星捧月的快活。 众星捧月高强看了看这满座的士子儒生嘴巴刚想撇一撇好歹忍住了心说他们都是冲你来的我不过是被你抓壮丁而已而且还是因为误会而来的壮丁有甚快活再者说了要热闹地话如今他地府第也算门庭若市送礼走门路的人多如牛毛害得他整天都闷在枢密院和博览会三楼这俩地方这种热闹又有什么意思。 正想着怎生脱身最好是趁着他们这酒令还未行完的时候闪人省得这些儒生中有人想要巴结他。又搞得一身麻烦。只听李清照锐声道:今当行古字韵梅花为题三击不成者罚酒一杯韵脚不合及立意为人所讥者俱罚酒一杯。 高强一怔心说这是什么阵仗幸好旁边有认识地赶紧问周邦彦。这周美成早就被高强收拾的服帖。闻言不敢怠慢小声告诉他原委。原来自从李清照回到京城在博览会开设金石斋之后其文名本已动于公卿如今身世又堪怜再加上这金石本是文人喜好之物几样凑合起来这金石斋便成了汴梁文人的辐辏去处衣冠之盛堪比当日东坡门下。一帮文人整日价聚在这里品题金石字画讲谈文学辞赋。李清照隐然就成了新一代的文坛领袖了。 高强听了心中只觉得古怪为何金石斋闹的这般动静。自己整日价在这博览会进出却一些儿也不晓得大约自己身边都是些办实务的人纯弄文学者稀少没有相应的管道是以不显吧。当下嘟囔一句:怪道这大酸气我还道河东陈醋泄漏每日遣人去查哪料到源头颠倒在此。 周邦彦嘿了一声忍笑不言。高强却觉得耳后一道目光煞是触人转头去看时。却只见到李清照将头转过去对着大众道:今日难得高相公到此他虽然为文甚寡然偶出一阙即为都下士民传颂余以为堪称本朝当今词宗无疑。如今何不请高相公先行一令她如今是令主身份便不论男女以余自称。 高强刚一皱眉心说这酒令我哪里知道。你即便叫我划拳什么哥俩好七个巧也只在电视上看过还不晓得宋朝什么规矩这一下不是要出洋相实则以他的衙内身份上不近士大夫下不就贩夫走卒到做官以后又是军国大事经济理财忙的恨不得一天掰作八天来使哪有时间留心这些小道。 正要推辞哪知文人捧臭脚的本事历代皆然李清照这提议一出登时许多人起来叫好也不管这位衙内当日在太学考试中作弊登第咸赞成李清照地评价更有人摇头晃脑地在那里背诵高强所抄袭地几阙词什么满江红青玉案更有几经白沉香在丰乐楼登台献演唱到街知巷闻的后代词人之作一个个用极为热切和盼望的目光瞪着高强险些看得他脸都红了。 高强脸上只得挂起谦逊的笑容用李清照恰好能听到的小声说道:不过是说了一句此间酸气熏人易安居士何苦相逼 李清照若无其事亦用同样的小声回答:素知相公轻易不露今日元夕佳节又适逢其会妾身小弄手段只愿相公再展文才焉有他意便请相公行令赋词莫要用错韵脚哦。 高强汗都要下来了心说什么狗屁韵脚我怎懂得一旁周邦彦倒不愧是奉承皇帝的人不待高强问已经从旁提醒道:相公这一令以梅花为题用古字韵相公既是起令词牌任便。 咦却是巧了。一听是以梅花为题高强登时就想起幼时背诵的主席诗词来不过脑中一回想好似不大合韵所谓古字韵大概尾字须得是用古字或者同音主席词结尾是他在丛中笑明显不和嘛。 正在急想说为何要限韵好在他总算了解过当时地一些科举知识北宋后期已经不考诗词歌赋但是策论居然也讲究用韵散文要写的像骈文那般抑扬顿挫琅琅上口也真难为了宋朝居然还有那许多人中举了。因此这用韵其实是科举考试的功课之一文生们平时以此为戏也不为无聊反而是曲不离口。 主席诗词不能用高强脑中灵光一闪便想起主席这词原是化用6游之词的再细细一想便笑道:已有了此时李清照手中令筹刚刚二击闻言喜道:愿闻相公新词。 高强得意洋洋心说这阙管教大家满意便即指着座上的梅花枝吟道: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6游咏梅词亦是难得佳作众生屏住呼吸听罢过得片刻仍旧无人说话看高强的眼神却有些异样。 咦这词还不够好么还是有别的问题高强心里正有些虚忽然有一名书生叫了起来:相公这词借物咏人人与花相照更彼此生辉诚为神作也此言一出众生方才打破沉默乱哄哄地叫起好来只是那采声怎么听都有些怪异的意味。 高强还是一头雾水什么借物咏人我咏什么人了待转头去看李清照时却见这易安居士面上娇羞难掩瞥了高强一眼竟是含嗔带喜好似心跳回忆一般倏地将令筹一掷喝道:此阙一出更有何余地与人这便散了罢说罢也不管座中众人的目光自顾起身转到屏风后面去了。 高强一见隐约觉得已经闯祸了却不及细思眼见众生似有涌上前来纠缠之势忙抱头夺门而出一脚跑上三楼办公室到了许贯忠处方才歇下来。 许贯忠照旧在那里算帐见高强如此少不得动问。哪知他听了事情前后经过竟也是用那种古怪的眼光看着高强:衙内大娘仍在只是独居而已你这般作为好似不大妥当罢 我干什么了把那梅花词在心里又过了一遍高强这才悚然惊觉什么独自开无主什么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竟是句句都可以套到李清照身上这听上去还不是主动挑逗李清照么公然表达爱意么高强想得明白却忍不住叫起撞天屈来:冤枉啊我只是抄袭而已谁叫你们乱联想的 第五十三章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当时又有那么多人在场看着这误会业已造成后悔是没用了。就算原先不清楚今日看了金石斋里的气派高强也可想见李清照在京城士子中的地位加之这阙词又委实丝丝入扣可想而知用不了几天这股风就会吹的街巷皆闻。 八卦之心古今实一况且这桩流言的当事人都是话题人物一个文君守寡才名动于当时深受士子仰慕一个则是本朝最年轻的两府大臣当年的花花太岁如今的一代词宗李清照封的这样两个人闹出绯闻来的话那影响可想而知。好比后世的某某门无数事不关己的老百姓在暗处偷着乐不可支其情一也。 虽然高强也是这大群偷着乐的老百姓之一但绝对不代表他有胆量尝试一下自己去当事件主角的滋味一想到此衙内心急如焚心中甚至生出杀人灭口的毒计来若是将今日与会之人统统杀了谅来就不会外传了罢 想归想为了八卦事件杀人高强可干不出来这等事。但若是放着不管的话这件事会不会久后自然失去新鲜佐料大家见没什么热闹看也就散了 若要如此有一人须得也与衙内同心。见高强如此犯难许贯忠也只好放下手头的帐目与心中看笑话的八卦帮着动起脑筋来。以这俩人的身份而言其实就算闹出绯闻也无关名节北宋时对于男女关系还是相当宽容何况诗词唱答以至于闹出绯闻只怕还会被士大夫们津津乐道传为美谈呢。 倘若只是如此一阙诗词传唱一时大家伸长了脖子却等不到下文时间一长自然也就淡了。但是许贯忠却提出。要是李清照自己也认为高强这词就是在借物咏她暗藏挑逗呢 回想当时李清照的表情高强的脸立时就垮下来:不用假设了我看李易安就是这么理解的而且而且后面的话他想想愣是不好说出口。 许贯忠不愧是跟随他日久的。闻弦歌而知雅意闻风言而知歹意笑道:据衙内看来莫非李易安口虽不言心实喜之正等着衙内出言提亲 高强讪讪老实说他对于这时代妇人婚娶的观念其实是不大理解的受惯了现代爱情是婚姻核心这类观点的教育对于这时代一对男女要如何从陌生走向结婚。他总是觉得有些雾里看花。若是对旁人也还罢了。以他如今地权势自是任娶任求哪怕娶回来供在那不管也是无妨。 但李清照却又不同。且不说高强自己对她甚为敬慕就看她如今在京城士大夫中的地位他高强就不能将其当作寻常妻妾一般对待。于是乎又回到原先的问题上了到底李清照对于他是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在原先是仅仅涉及到男女之私然而现在却关系到此次危机公关的策略问题了很简单若是李清照心实喜之过两天也抛出一词来相唱和。那乐子可就大了。以她的才华这一阙必定又是争相传颂汴梁纸贵而两位当世词章大家以词句唱和互诉衷肠这种事虽然多半要受到朝中台谏官的弹劾然而主流舆论则必定是乐见其成的甚至宋徽宗本人也必定大感兴趣亲自加入到关注此事的八卦党之中。 要是造成这样地结果。那问题就严重了一旦形成了舆论不管高强当初是什么想法到这份上好象还真就得娶了李清照了。然而这就会造成另一个严重问题高强现在可还是有妻子的而李清照这样的身份又是在这样的舆论声势中出嫁势必不能作妾侍然则难道要高强休妻再娶这不是生生要了蔡颖的命么 推演至此高强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总而言之这个问题必须尽快摆平越往后拖风险越大而且很有可能是喜剧开头悲剧收场。可是要如何摆平呢总不能就这么把李清照叫过来直统统地对她说:我不是不想娶你而是我已经有老婆了千古才女恼羞成怒是什么模样到时候高强大概就能见识到一次了而代价则很可能是与李清照从此翻脸大家永不见面。 呜呜呜抄袭果然是不好的高强欲哭无泪悔的只想抽自己嘴巴起初他是想抽6游的总算还有几分良心知道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饶抄袭了还怪原作没有写出自己的要求来。 许贯忠见他如此烦恼亦知事态有可能展得较为严重也收起了戏谑之心沉思片时击掌道:有了 高强大喜连忙捉住许贯忠的手急急道:快说快说 衙内此事既然因词章而起李易安又是爱词之人衙内可复作一词仍旧咏物如故却隐约表明心迹两难之状。想那李易安心窍玲珑若知衙内为难时必定刻意淡化此事大家若即若离之间便可相安无事。 高强把他的手又扔开了仍旧垮下脸如故。许贯忠不解其意想想自己这办法妙不可言浑不着相已经到了玄玄之境衙内为何不喜哪知高强那些诗词都是抄来的要他现作一的话就连词牌都得是他背过的那几才行韵脚平厌则是一概无知何况是这么高难度的词杀了他头也作不出来啊 再三追问许贯忠才知道高强一时作不出这样的词来也不算说谎嘛却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既是现作难得便录些旧作或是以诗文讽喻之倒也使得惟不及衙内亲制之词动人罢了。 高强听见不一定要亲制这才勉强提起精神来想想要如何把李清照摆的服帖既不恼羞成怒又不心存幻想。要他弄什么诗经什么乐府那是不成的除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衙内脑子里就不剩多少古代诗了。至于用典故更加不是强项。想来想去高强忽然觉自己犯了一个错误现在要处理的是李清照的观感问题诗词只是形式他要表现出来的态度和情绪才是关键吧 一想通此节则迅即锁定策略。高强平时不爱看言情片因此个中经验也不算丰富就算看得车载斗量的韩剧。照方抓药估计还是死的很惨生活中那么脑残的男女主角大概不多吧但就是这么有限的阅历高强也晓得一个道理大凡男主角要让女人对他无怨无悔地付出通常都会拿出一个遥远的她来作幌子作情深无奈状则无往而不利矣比如亡妻比如大洋彼岸女友再比是总之就是既要显得深情款款又要无奈多情赚的身边女人眼泪淅沥哗啦打都打不走是为装13泡妞法。只要用上这招哪怕你比印度神话里的克利希那更种马。照样有人夸你种马有理。 恰好高强就有现成的这么一个身份可以拿出来想到这里他当即翻出一把空白的蜀纸扇子边角有梅花图案的即命许贯忠执笔将当日蔡颖临走时所留下的与他地钗头凤相和地那阙词口述出来标明是蔡颖所作这是正面;反面又写上今天自己所抄的那阙惹祸梅花词在词头前添了一句话:上元佳节。咏梅小作兼怀远人。 三下五除二这么一把扇子便即炮制完毕高强拿起来一边吹上面的墨迹一边左看右看越看越是满意。许贯忠这时也明白了高强的打算凑上来道:衙内这一手端的了得李易安若得了这纸扇必知衙内与大娘间不得相聚。相思之苦以她心性自必当置身事外暗祝衙内与大娘终有团聚之日又可谅解衙内苦衷解了今日误会是何妙哉 高强听了点头却又摇头叹息道:如此费尽心机岂是我心所愿只是误会已生不得不为尔。 许贯忠连连称是当即用匣子盛了那把扇子唤一个童子来命他即刻送往楼下金石斋面交李清照就说是衙内手书相赠。生怕被人看见又惹言语嘱咐那童子从办公室后面的内部人通道下去直抵金石斋后门。 李清照得了这纸扇之后究竟作何想法高强不曾生了千里眼自然无从知晓。只是次日二人在博览会中又碰了一面看李清照面色如常好似昨日之事根本就没生过高强心中却安料来这般过一段时间这股八卦风缺乏新材料出来自然渐渐平息。 况且上元节过了没几天待天色放晴道路通畅了高强便即整装出京前往大名府主持河北京东校阅之事。此次出京气派又是不同他业经赵佶赠与节度使之官又是枢密副使所谓使相是也得与亲王宰相抗礼出行之时少不得礼数冗烦。 队伍头上挂着旌节门旗两面左节钺右麾枪二者之上都缚着豹尾数百牙兵锦衣带刀团团站定中军上高高悬起龙虎大旗一面上书河阳节度中间月亮影里大书一个高字这便是如今高强出行的派头看的老爹高俅都羡慕不已毕竟使相是传统的美官之其风光不是一般大官能比地。 其时黄河冰冻未开只好6行好在高使相年轻又能骑马省了不少轿辇人员地劳力。当下铁蹄踏冰甲光耀日高强一行赶赴大名府而去。韩世忠李俊和武松三军因为肩负着向军中传授新式武器使用要领的任务因此也一同开拔虽然道路难行却也顾不得许多了。 此番校阅因为朝廷郑重其事又事先张榜各处因此高强出京的消息一经传扬河北与京东各处地禁兵闻风而动路途远的亦是上元节一过便即上路了。这当中成建制出最早的自然是独龙岗大营的诸军李孝忠杨志等人听说高强要大阅河北各军情知是收复燕云已经迫在眉睫一个个都是兴奋不已闹着要率军出。只是大军一动钱粮无数目下独龙岗大营中粮饷无缺但是这笔开拔费用却一时没有着落。众人一阵商议最终才商定大将齐出至少也要为衙内镇服外戍诸军也好显示一下常胜军的威风;至于官兵则拣选强壮敢战者每军千人总计五千人开赴大名府驻扎以壮声威。 这却不是诸将有意炫耀只因收复燕云是大宋二百年没有实现的梦想谁不想在这件大事上担任主角未雨绸缪此其时也。此外这次校阅集中河北和京东二十余万官兵的精华难免有桀骜不驯之辈高强又是年轻资望尚浅有这支亲信劲旅为他压阵那就好得多了。 正月里高强与独龙岗诸军几乎同时抵达北京留守梁子美与北京都统制李成等文武臣僚出城相迎见他身后近万大军军容鼎盛士气高涨都是连声赞叹。当下高强与独龙岗常胜军诸将一一厮见互道别来情事自有一番热闹不必细说。 从二月上开始河北诸军的军士便6续抵达大名府。此处乃是大宋北边第一大城又早经诏书降下梁子美与李成业已将旧有军营整修一新又加盖数千间足供五万人之用那一万多常胜军住进去亦只占去小半而已。 此番阅兵高强异常重视带了宗泽陈规等十余名参议司军吏随行要他们从现在就开始建立常胜军的详细档案文牍力争详细到个人将来方可收上情下达之功。这批人一到大名府立时在军营中建立起官廨来立起一面大旗称为校阅官兵报到处此后络绎不绝每日少则百十人多则五七百人四方军士云集而至陈规等人量身高记姓名和原属部队番号又要记录各军士自报的各种技能数据诸如挽强 开弓分量射亲射箭命中率多少击刺举重等等莫不书明。 这些军士都是来自河北和京东各军地精选平时自恃勇力都以为老子天下第一谁也不服。此番带着任务来的本军管带将官都指望他们能拿个好成绩回去好多拿赏赐临行不知用了多少办法来激励士气。再加上一路跋涉而来最远的甚至来自河北真定府到这里时几乎个个都是火气极壮一语不合便要动手的。 好在高强也预料到这类意外报到处排列五百枪杖手请林冲带人弹压但凡有人闹事者一律当场拿下。要说林冲不愧是八十万禁军教头一连十几日下来出手三十余次居然一次都没有败过最多一次独身迎战沧州三名使臣一根杆棒打的三人都服狂傲之色尽皆敛去。 那日晚间林冲引领这几人来见高强。高强见了当中一个为的自报家门说是沧州知府何灌的长子唤作何蓟其余二人则是何灌的帐下勇士一个唤作韩综一个名唤雷彦兴。 高强一个也不识得却晓得何灌这人当日他初入枢密院时何灌便是枢密院都承旨却对高强冷眼相对自请外守州军当时记得便是封为知沧州事。今见何蓟说话料来必有文章果然见何蓟怀中取出书信一封道是父亲何灌手书命他相机面呈高强。 第五十四章 本以为何灌这封信是拉交情想要给儿子在军中谋一个好位子哪知展读之后却见满纸都是对高强的进言其中说的最多的便是关于兵制以及北地的边情。看样子沧州地接契丹算是边地何灌这个边臣还算当的称职。 信中说了许多高强也只是看看而已不过何灌对于北地情况的看法他却甚为在意从此大约可以窥见大宋臣子对于燕云事的看法便即改颜请这位何衙内坐了虽然彼此身份不等但有一个边臣的父亲何蓟亦可称为衙内了笑问道:何衙内随父在边疆想必时常得知虏中情由宋时边臣有一项重要使命就是派人刺探敌国的各种情报然后汇报给朝廷因此高强有此一问。 那何蓟年纪已经二十大几只是承父荫得了个进义校尉的散官是以这次来参加大阅也是有所为而来。刚刚被林冲收拾了一顿又见高强不耻下问当下不敢怠慢说道他父亲何灌是在麟府折家军处作汉官出身立下边功之后调往京城枢密院任职。今既然外放为边臣自然留心边情得知塞北连年灾荒辽国朝廷不及时抚恤以致人心思变我朝若有意燕云此其时也。惟独这出兵须得师出有名使得上下欣悦那时王师一到燕云豪杰百姓自必箪食壶浆前来犒军十六州故地可望不战而下矣 高强一面听一面挂着笑容肚子里早已冷笑不止心说京城的士大夫远隔数千里不知外情想法这么幼稚也就罢了你何灌忝为边臣又是自小在沿边戍守还和折家将这样的外族内附集团相处过。难道不晓得这民族问题的复杂性燕云之地胡汉杂处人心不一要是真这么简单就能光复前辈中原人士莫非都是白痴不成 既存了这份心思也就不大待见何衙内了只是唱了几句高调便打何蓟三人自去歇息。何蓟见高强这般作态已知其心中不以为然。忽然笑道:相公家父来时曾将两封书信于我说道相公若认可这燕云不战可下之论只索罢了。若是相公意有不同则可将次封信献于相公俾观情实。 高强大奇心说还跟我打了埋伏待看了何蓟呈上的第二封信高强便有些刮目相看了原来何灌在信中说道。辽国占据燕云逾二百年。彼处胡汉杂处咸习为辽民不可与中原百姓的赤子之心同日而语。纵使辽主无道。燕人宁自治亦未必愿从南朝朝廷须得整备大军以兵威胁之使不生二心。 更兼辽国治燕与汉法不同赋税摇役比之中原轻甚朝廷若以中原法度绳之则恐其不堪重负而生事。因此须得广结燕地豪杰宣扬朝廷对于燕地收复之后的宽仁厚待。务必以安集燕地百姓为重收得众心则其地可得得而可守更可以凭借燕地的勇士健马来抵御塞北外族安定边防。 这封信不长亦没什么客套话书法方面亦乏善可陈然而说理透彻。从军事政治两方面阐述了收复燕云大略事项高强一一看来竟与他原先的计划暗合不由得大奇心说单看何灌这封信可说有国士之才而看年纪也是当打之年为何历史上不见什么作为多半是怀才不遇时势不与了。 当即改颜道:原来何知府有意相试此书字字珠玑本相当细观而深思之。不知何衙内与二位壮士现居何职所长何事 何蓟见高强这般问话自是有意重用自己了心中大喜忙先施礼谢过了说他自己幼承庭训善骑射弓马娴熟且读兵书战策云云总之是文武全才。其实当时士大夫家里孩子分两种一种就是膏粱纨绔飞鹰走狗顽劣不堪另一种倘若家教甚严自己又能上进地则因为其生活条件优越教育资源丰富却又比寻常人家的孩子容易成材这只是说学识和能力至于阅历心性则须历练方得那就不是闭门造车的教育能办到的事了。 看何蓟说话清楚有条理又能和林冲过上几招大约也是有些才能的高强目下正是用人之际便即时辟他为参议司从官。何蓟自然不晓得参议司这新衙门是作什么的及至听高强说是枢密院新立的监司只道是经抚房一类的文职机关心中略有些沮丧。 高强见他没精打采晓得他有意入军中便笑道:何衙内志在军中大有父风那便甚好这参议司乃是我整练新军地枢机所在何衙内入了此处还怕以后不能到军中大展拳脚么关于常胜军扩军以后的建制和训练高强打算让参议司全程参与用这样的一个文职机构来加强对军队的控制起码能减少朝中对于他在军队中影响力过盛的疑虑而象何蓟这类世受大宋皇恩又文武都懂得的人正是他所中意的人选。 何蓟见高强这般说回心转喜连道衙内之称不敢当。转身又介绍韩综与雷彦兴二人却叫高强有些惊喜原来这两人都是从何灌在麟州巡检任上就相从左右俱是弓马绝伦晓畅军事的人才兼且这二人边将出身能说契丹和党项言语深通虏中情事大概是何灌眼见高强大权在握他自己不来巴结却不好阻着儿子的前程不但将儿子送来从军更将帐下这两员爱将也拨来相助。 只是军中最忌派系何蓟这几个人有些私交那是难免的不过若是在军中抱团多半会有其他人也附庸前后派系就是这么起来地。尤其高强现在大举扩军更要从一开始就将这种可能地派系给压制住因此何蓟入了参议司这二将便须得分开了高强只说这二将有边功官阶又在何蓟之上不可一概处之吩咐待成军之时自当量才力授官。 何蓟三人原亦无甚用心也便允了。见天时不早当下告辞而去。 高强有一个身为全国禁军最高统帅的太尉老爹各地方能和他攀上关系的人自然不少加之这次来到大名府参与大阅地人多达数万又多是各处驻军中的表表者拉关系走门路的人每天络绎不绝高强的门槛都踏得平了。象何蓟是来的早又是林冲引进来地。因此见到高强的面也颇顺当到后来群闲毕至高使相便知道了现代那些什么北京电影学院领导在招生考试时的痛苦了恨不得当众使用特异功能默念一百遍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那时才好得闲。 幸好他虽然经验不足北京留守梁子美也算是他一派的人家是政坛老手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出现安排高强在北京留守司里独居一院。外人若要见他。少说也得跨十七八道门槛。不过有一日李逵从京中来寻高强遇到留守司地门子伸手要钱黑旋风心想我识得高强的时候他还只是个衙内。官居应奉局提举要见便见哪里来的这许多讲究更有甚者平日都是高强出钱来供李逵花销外面欠下赌帐了直接到帐房拿钱抹平就是如今居然有人敢问他要钱是可忍孰不可忍 黑旋风一旦不能忍那能量爆出来非同小可当即将门子打翻了三五个有守把军士过来弹压。又被他一手一个抓起来抡众军士吓得不敢向前纷纷向班房里去取挠钩来拿他。眼见事情要闹大了幸亏这留守司乃是高强旧官之所有那老成人识得李逵地情知他吃软不吃硬忙上来好言相劝连道误会李逵消了气。这才放手那两个军士被抡的昏天黑地趴在地上一阵吐有人壮着胆子上来扶下去灌汤水歇息了。 到里面见到高强的面李逵不管三七二十一指着高强的鼻子就是一顿大骂说他官越作越大官声不见多好这架子却摆的十足如今连俺铁牛都不得见面了莫非以后家中还要养几个太监不成 黑旋风这一骂的起劲气势豪壮之极高强已然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却连什么事情都没听明白。好容易等李逵骂够了曹正问了同来地老成干办方知是门禁坏事。 待得知情由高强哭笑不得心说这是人家的官廨我就算是前留守这门禁怪不到我头上吧此时陈规也在一旁忽道:相公虽是求进之人太众扰了相公起居但如此深居官署之中将士等闲难见却也不是将兵之法。 高强悚然而惊想起自现代来时看那些名将之道都是与部下将士同饮同食同起居以故能得众心即便是女真人的兵势之强却也是由于统兵将领自身出自兵间平时简易能相处战时则身先士卒是以战力强劲。自己现在只因怕一点小麻烦就这么主动和将士隔绝开来岂不是犯了和那些自己所瞧不起的文臣一样地错误 不过这麻烦虽然是小可也真叫麻烦见高强踌躇陈规笑道:相公所虑者只是校阅将士希求恩赏想要交结相公只须相公自即日起亲自勤劳校阅兵事此辈见相公一秉至公自然退去如此示众以大公众心亦必安定。至于那些确有私交者自可见于私门彼辈若见相公公事繁忙当亦不致多扰。 高强击掌而笑:言之成理当即吩咐就这么办尽管校阅还没正式开始但高使相即日起便赴报到处视事各处将士任凭进见若有献策者可转由陈规等参议司军官呈进。想到现代一个很有名地口号高强便即命人取一匹白布请陈规写了六个大字作了一面大旗与校阅兵报到处的大旗并列。 这大旗立起来了还得有人护旗高强一眼就相中了旁边的李逵向从人取了一铤银重五十两上去笑嘻嘻地道:铁牛你今日立了一功这锭大银赏你往后若有甚见地亦只管来见我直陈但言无罪我还有地赏你。 李逵本好耍钱爱赌博见高强言语客气又有赏赐当即咧开了大嘴只管笑:衙内放心铁牛无甚能为只是直性衙内既然爱听我便说。伸手去接那锭大银时高强却一缩手笑道:赏便是赏你只是如今我心中有一件事少一个人帮衬你若能助我时我还有赏与你。 李逵忙问端详高强便命他护旗只是不得说话护旗时亦不得饮酒。李逵连声答应方领了那锭银便问何处护旗高强忍笑唤曹正引领李逵去换了一身甲胄又掇一把椅子与他在旗下坐了。于是河北各处官兵来到大名府这报到处当面便见一面大旗上写公开公正公平六个大字墨迹淋漓煞是豪迈旗下一个黑大汉铁塔也似虎着脸在那里坐着一对环眼瞪人吓得人都绕着走。 陈规一面在那里接待报到军士一面看李逵亦是好笑偷空问高强竖这一面大旗固然是好的却为何用这一个人护旗 高强指着李逵向陈规和他身边的参议司众军官道:你等莫看他不学无术终日耍钱好赌好酒其实却是个有肝胆人大关节上便敢泼出肝胆来丝毫不顾自身的。我在这里设这个人便是用他直肠敢言能使下情上达。至于他性情鲁莽却不甚怕他只因他拳脚也只稀松全仗着力大而已我军中官兵但有些本领的亦不须惧他。 陈规等人听了方知高强用意将李逵放在这里护旗只是个表象其实是向军中将士昭告高使相身边能用这样的人自也能听的进下情。其实这又何尝不是向这些参议司军官们的一道警示须知这些军官都是高强亲自点名要来本身多半都是武举出身或是良家子知文懂武自然不消说但这风气却未必统一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们各人心性如何将李逵戳在这里作幌子亦是高强的一种宣示。 只是苦了李逵虽然有张椅子坐着任是这么一天坐下来不得动弹也是累得不行况且春日渐暖他身上铁甲吸热厉害只热得他满头大汗黑脸透亮。更兼不得饮酒只三日下来黑旋风便嚷嚷着嘴里要淡出鸟来还是曹正赶着他收旗以后将一碗薄酒与他饮了虽然不解馋好歹肚子里的酒虫不会渴死。 这一报到直到三月上才算完成陈规将簿子交给高强验看此番前来参加校阅地各处官兵共计四万三千余人余外各处乡兵土兵亦有近万之众。大名府预备好的军营都住满了还不够只得现搭席棚供军士居住再加上负担这些将士的粮饷梁子美已经向高强诉了半天的苦。 政和三年三月丙寅大名府校场使相高强升帐。但见旗幡招展甲光向日刀枪森森杀气腾腾河朔十年来最大的一次阅兵于焉展开。 第五十五章 此番校阅选拔范围遍布河朔各军因此应选者当中亦有不少熟人比如连环马军的呼延通青州秦明东昌府张清东平府扈成扈三娘等人。其中扈三娘与石秀业已成亲只是她自小舞刀弄枪惯了纵使不得军职亦想趁此机会一显身手。石秀被她缠不过官司一直打到高强面前最终高强许她作一个考官允许接受其余官兵的挑战。 五万多人自然不能一天校阅完毕这一天先招五千人参与校阅。今次校阅与往常有一点不同几乎没有成建制的部队参与都是三三两两的军将因此一上来都是先校单兵技能例如射箭马上击刺步下舞长兵骑马越障碍等项目。一时间各个试场上尘土漫天喊杀声此起彼伏众军将抖擞精神卖弄勇力都想在高使相面前露个脸。 所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几千人这么一比立时就现出高下来了。同样是各军选送的精锐军士河北真定府河间府中山府这三府的军士就比黄河边的邢州磁州等处军士水准高了不少骑马击刺往往都能刺中不像邢州军士骤马驰过长枪一挥之下稻草人纹丝不动有时候骑者还会摔下马来。 当然了倒也不是军士真这么脓包只是宋军缺马内地许多部队马匹不到编制要求的十分之一有些军士这骑马时间顶多只有十几个时辰哪里玩的转马上击刺和跨越障碍这钟高难度的活更不用说飞马砍断木桩了。 其中亦有高手比如连环马军选送的数百军士便即耀武扬威不可一世一阵下来便逼得陈规将靶子和木桩统统换过一遍。呼延通下了试场得意非常却被韩世忠当头一盆冷水:你部本不在校阅之列纵然得相公准许参加亦只记成绩。不计名次更无恩赏得意洋洋作甚 高强在点将台上端坐亦是身着盔甲大模厮样。看着台下这些军士高低不齐的表现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是叹息不已所谓的诸军精选。亦只得如此而已若不经狠狠操练如何上的战阵 宗泽坐在他身边职责类似于现代大型运动会的裁判长他手下那些参议司的武官便分散到各个试场上充任各级裁判。此时见高强不一言便道:相公我大宋养兵百万却都是这般模样十停中亦只得一二停堪用。委实叫人嗟叹。 高强撇了撇嘴。好在他从宋军历史上地表现对于这样的成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倒也不怎么失望。手中已经有了几万军打底目下只须选拔出基本素质较好的兵将来补充到常胜军中去再经两三年操练送到辽东去捶打一番亦不见得就差了。只可惜和辽国有个盟约不能明目张胆派兵 正看时忽然校场入口处有些喧闹起来高强命人取了望远镜看去仿佛有一伙土兵打扮之人想要进来。把守的军士自然拦阻两下争闹起来。忙唤来刘琦叫他前去处理。 时候不大刘琦领了一个大汉进来一身粗麻布的衣服模样甚是雄壮见了高强倒身剪拂口称汝州弓手牛皋因听闻大名府广阅诸军。虽然汝州并非河北京东军州他却亦想投军。 牛皋高强大奇大凡看过评书说岳全传的人估计都不会对这个名字陌生在这部古代国人的yy作品中牛皋可谓出尽风头福大命大造化大到续集岳雷扫北中更是直捣黄龙府生擒金国四太子金兀术气死兀术笑死牛皋乃是一部说岳的书中之胆。大概是因为yy得过爽以至于高强对其人在历史上的真实记录反而不甚了了再者世上同名之人甚多谁知道此牛皋是不是彼牛皋 我来问你你善用何兵器 禀相公小人乃是弓手善用长枪亦开得硬弓骑的劣马。 高强挠头想想牛皋不是用双铁锏的吗口胡评书岂能当作真实还是莫管他身份了即便是真的牛皋到底要凭真实本领吧牛皋我来问你你为何要来此投军 牛皋见问不忙说话先看了一眼一旁站立的呼延通。高强立时就觉得有猫腻也看了看呼延通却见这厮正在向牛皋猛打眼色看见高强望过来连忙将头转过去。 高强见此已认定他和呼延通相识只是不知这俩人搞的什么名堂心里却也放心的很在青州和呼延通也打了多次交道情知他秉性刚直眼睛里不揉沙子大约是牛皋出身汝州弓箭手顶多算个土兵不够资格参加这次的校阅找呼延通走了下门路结果呼延通就给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牛皋见高强多半已经看破了他和呼延通的小小玄虚索性敞开了说:相公小人家在汝州乃是括田所端之地百姓深受括田之苦却无法可想小人家中本有良田二十余亩亦被强括为公田逼小人向官家交租好好的田主一夜之间成了佃户是何人间说到这里牛皋冲着高强邦邦磕了两个头大声道:相公为民作主叫官家罢了括田所便是小人地再生父母如今听说相公阅兵小人别无所长却有些勇力情愿投在相公帐下同行一百二十七人俱是与小人一般这身家性命都是相公给地便还与相公也罢 高强大为惊讶心说这括田所好象是蔡攸和杨戬自己放弃了不是我进言的吧难道群众的眼睛这么雪亮连内里地情事都知道了多半是呼延通给自己宣扬的好事。 此时亦不及分辨这牛皋其意甚诚分辨了也是多半不听。高强上前将牛皋搀扶一拉却没拉动心道好大的气力本衙内习武有年手上也有一把力气了这一拉却好比拉一棵大树仿佛看来这牛皋下盘的力量着实了得不枉了姓牛啊。果然有牛的气力。 牛皋梗着脖子道:相公若是不收小人便长跪不起老一套的招数不过在这种公开场合那还是很管用的起码台下那些军兵都在看着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恐怕还以为高强干了什么坏事了呢。 只是说要立时收了牛皋为兵却又有些不合法度。他是汝州人属于京西该管更不是现役禁军官兵这所谓的弓箭手就是民兵平时应付些衡役而已而这次阅兵乃是从河朔禁兵中选拔精锐如何收得高强无奈只得道:刻下正当校阅不容详叙待少停问明尔等情状。方可定夺。只是今日校阅俱是河朔各军。你若要参入于军法不合这却不可造次。 他本想拖延一下再说。那呼延通却赶紧上来拉牛皋口中乱嚷:相公已经允了你且起来军中不可造次亏他倒有些心机把高强的话掐头留尾这么一说居然也像回事。 牛皋大喜又给高强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说道要去安抚同行诸人不许他们闹事。高强亦由得他去。经他这么一闹等到高强再把注意力放到校阅上时却现单兵技能的校阅已经接近尾声场中军士们6续回归队列脸上神情大多沮丧。 问了宗泽才知道原来这次校阅的标准定的比宋军平时的标准来的高众军士平时又甚少操练多半都是凭着自己的自觉和所谓的家传武艺在练习因此达标率只有一半不到。优秀者更是十中无一。而这次校阅事先张榜公布地规则众军士的成绩将直接与各军所应得地恩赏挂钩若是平均成绩不中式者则一军无赏。 高强一听却笑了他原本就在担心这次校阅和扩军的军费太高按照如今这结果也就是说全军校阅的平均成绩都不够得恩赏的那不是省了一票哪知他高兴的太早底下已经有人闹将起来喧哗声越来越大不少人脸上都有些愤愤不平。 韩世忠见似有军心浮动之状立时站起身来走到台前单手持着铁槊半空一挥两千背嵬军将士立时肃立待命。只听韩世忠大喝一声:校场之中谁敢喧哗违者军法从事将铁槊槊尾在台上重重一顿那两千背嵬军亦作出同一动作到底是操练有素这一下竟似一个人作出来一般只是声响大了许多校场中只听轰的一声地也晃了几晃那些喧哗的军士被这一声立时噤声立定。 韩世忠见令行禁止即刻震慑心下颇为满意又喝道:何人喧哗出来说话相公有令言者无罪他心里也清楚标准定的高了影响到诸军所希求地恩赏自然会有人不满只一味弹压军士们也是口服心不服。至于擅传高强号令说什么言者无罪却是因为在常胜军中极为强调太祖所定下地阶级法若不得上令擅自越级上告者纵是有理亦作无理故而须得先行赦过。 这些军士来参加校阅又是关系到各军恩赏的自然各有本部军官统领。哪知韩世忠这么一喊竟无一名军官出来说话。高强看的直摇头心说就你们这点担当都不敢为属下出头还能指望士兵为你们拼死厮杀别说这些兵地战力平平就算真是一群虎贲由这等没担当的庸将来带也带成一群羊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台口韩世忠很自觉地退后一步横槊护卫越显得高使相气凌三军。高强一提丹田气喝道:既有胆量在底下喧哗怎的无人上来尔等非我大宋官兵却都是藏头露尾的鼠辈 这一激将果然有效立时便有几名军士跳出来大步奔到台下为一个领着向高强叉手行礼自报家门道是真定府路强弩手刘和:相公小人见军中律例六三中为上等为何此间却是六四中为上委实不服以此言于相公。余人俱都点头。那后面许多军士见有人出头一鼓噪起来反正法不责众起哄最安全不过。 高强看了看他回头问宗泽讨了簿子来看时却见真定府刘和位列强弩手第一位挽三石弩二百四十斤强弓射亲则是六六中。当时心下已经明白这人大概是自己成绩优异不怕被人说他侥幸图赏因此才被推选出来。 当下和声道:尔等数人都是上等乎今日本相校阅乃是为了观尔等战技亦设下优赏倍于旧例。若是都如军中旧例一般希求尔等则恩赏亦当如旧何必倍赏 刘和一窒想想高强说的也是道理况且这么个大官当众说话这般和颜悦色已经是过其所望了更欲何求正想偃旗息鼓不想同行一人却道:相公这等说自是道理惟小人等今日不中式乃因相公自行升高式格又不曾公告军中以此不服。 像这等军中事纯用势压自然也是使得但若要人心悦诚服就得多花点心思了。高强向身后韩世忠使个眼色韩世忠会意朗声道:相公要得精兵因此升高式格尔等却以为相公吝惜恩赏故而为此真正可笑凭尔等之材武尚有甚颜面不服 众军士听了都是一片哗然须知他们在各自军中亦是顶尖早惯了一方称霸哪里受的了韩世忠这样轻蔑言语那刘和本已服膺高强的此时亦了性向韩世忠一拱手道:统制相公既然升此式格谅来是一向以此教练士卒小人不才久闻相公常胜军乃是我大宋精兵想要看看常胜军中是何等式格。 韩世忠一声大笑手向两厢站立的背嵬军军士一摆喝道:我这里两千虎贲任你挑选但有一人不中这式格者便算尔等皆中如何 众军士又是一片大哗这次却是惊的看韩世忠这般当众大言谅来是有此信心的但要说这两千军士都能比北宋军中的优等士卒更加技艺精湛却又哪里能够却不知韩世忠在独龙岗教习士卒经年又因承高强给了背嵬军这个名号那是从西夏传来专门用来称呼最精锐士卒的名号他自是加倍勤力凡事以身作则将这几千背嵬军操练的越骁勇尤其这两千人俱是军中优选若排除临场的运气成分确实是都有这等实力。 那刘和已是骑虎难下恃着自己射技绝伦直指韩世忠道:将为兵之胆统制既然以此号令麾下想必自身勇力绝伦小人斗胆便请统制亲自下场若能如小人一般射时小人便是妄为愿受军法处置 他以为韩世忠既然作大将勇力想必胜于寻常士卒然而要做到他这样的程度却也有所不能是以故意以自己的成绩代替式格想要给韩世忠出个难题。哪知这一下却是踢正铁板韩世忠马上功夫或许不及林冲史文恭但说到射技则堪称全军表表也只有花荣刘琦等寥寥几人堪与他相比而已。 一试之下台下众军士采声如雷但见这万人统制官左右驰射箭无虚开弓竟达三百斤刘和自叹不如等韩世忠按照式格一一射毕下马来到切近时不待韩世忠开口已是倒身下拜口称:小人狂妄不识统制神威愿受军法处置 第五十六章 既见众军士都已敬服便轮到高强说话了。他来到台前扫视台下罗拜众军士大声道:尔自云愿受军法处置可知干犯了那条那项当杖当斩 那刘和几人不意高强有此一问彼此看了看都有些傻眼。宋时军士大多不识文字军规亦背不全加上宋朝文人治军军规弄的复杂无比最简约的版本也有十七条五十四斩他们哪里记的全再者今日这件事又较为特殊是高强在原有的宋军校阅式格上加码军法自然不载是以又哪来的处置 刘和见无人接口他横竖已经到了这地步了只得硬着头皮道:小人冒犯相公和统制虎威不服阶级之法自当受罚。至于其余当问军吏。 高强心中暗暗点头这刘和自身射术甚佳本来众军士纵使闹事也与他无关却被推选出来说话为人甚有担当此时又甘愿受罚那是将闹事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了区区一个军士愿意为了袍泽这般委屈自己煞是难得。 便将手一指台下诸军喝道:尔等听真式格不同自是本相主张尔等不知何过之有至于校场喧哗乃军法之禁奈何法不责众今将尔等原属各军应得恩赏减去一等以为惩戒尔等可心服了 众军士见既不杀也不打只是扣了各人军将所应得的赏赐自然个个服膺大叫得令。只是这下却恼了领队的军将当即有一个将官跳出来向上道:相公如此处置小将不服既是军士犯事为何降责各军此地须是校阅兵士不是各军受命之战场 高强看他服色却是一员指挥使。一问之下却巧了正是刘和那一队的领队将官看来是刘和等人射术出众他本该受上赏如今却见财化水利益交关便即跳了出来。心中不免暗喜本衙内正要寻你的岔子。这般跳出来岂不正中我下怀 当即提气喝道:军士校阅皆有式格可依本相自行升降式格兵士不解亦是人之常情既然韩统制献技诸军皆服此事便已无碍何须处置所以降责各军者乃是因尔等军将不守本分之故 那军官一愕还没反应过来。却听高强喝道:尔等军将。职责统率兵士当上下一心为何方才众军士不服式格。尔等不出直到此时黜减各军恩赏方出分明是但惜己身不顾军士死活安危于军法则下情上达自有阶级尔等不为军士伸张上官有恩则归于己身下军有怨则诿过于上如此缘奸犯事如何做得军将若论军情则尔等平日不恤士卒。一旦临阵白刃相交敢望军士舍身向前与尔等共生死休戚乎 一顿痛骂那些军将个个低头不敢言语只觉得周围兵士们投来的目光中充满鄙夷不屑有的军将把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刚刚出头来说一句话也好何至于现在这样被骂的头也抬不起来这往后还怎么统领这些兵士 高强骂了一阵。算是过了瘾了又指着刘和等几名出头的军士道:数千人不服只得你几个出头却又都是本不关己事的足见尔等都是有肝胆的好汉子今本相不但不怪罪尔等并进尔等官各一阶加赏钱每人十贯刘和几人喜出望外台下磕头道谢不已当有参议司的军吏上前记下姓名等项现场便下赏钱去。 到此人人都以为这事就算完了哪知高强却意犹未尽命人下台去传令不一会只见李逵和几个大力士举着那面白布大旗上台来照着高强的吩咐将大旗插在台前。高强指着旗上那公开公正公平几个大字道:诸军看了本相阅兵便以这六字为重校阅高下悉依式格无人例外诸军但有疑意许向各处参议司军吏告诉只须不是栽赃诬告便言者无罪那李逵也不晓得高强说些什么只觉得上万官兵的眼光都在看向自己这里当即挺胸凸肚越显得李铁牛煞是威风。 这一道令倒是新鲜须知宋时军中最重阶级法上官对下级直可予取予求下级若是上告时即便告的有理也要受罚。到了和平时期军纪废弛这形势却又有所变化上官因为指望着下级为他赚钱又要上下串通占缺吃饷以至于有些上官反而不敢得罪下官。 凡此种种都不是一支健康的军队所应有的。是以高强在练常胜军时第一要点就是重申阶级法建立上级对于下级的权威使得令行禁止号令专一。原先常胜军领兵大将都是高强的亲信后来收编梁山后这些招安的头领与其部属又都是多年相处的因此更加强调阶级法俾以军纪洗去其江湖气。 但今次校阅之后常胜军势必大举扩编新补充进来的兵士要重新适应新的部队和军规战法自然有许多冲突龃龉之处。这时候倘若一味用阶级法的权威压制效果可能适得其反因此高强便拟将参议司的军吏派到营一级去以此作为下情上达的管道。不过现在还处在校阅期间因此也不即明言只当是参议司军官主持校阅顺便为之。 今日校场之事当天便轰传全军参加校阅的军士人人振奋都道高使相责军虽严然信赏必罚且能体恤下情刘和几人虽然出头冒犯却不罚反赏便是明证。众领队军将倒有些犯愁原本以为此次校阅恩赏从优可以从中捞一笔哪晓得式格升高这恩赏不是那么好拿的而且高使相脾气不好伺候根本不把军将放在眼里叫人如何不愁 高强回到自己帐中便有牛皋领着自己同行地百余人前来参见那呼延通已知高强看破他地猫腻因此索性也跟着来。待问牛皋前后情由果然不出所料当初这连环马军便是驻扎在汝州牛皋因事结识了呼延通彼此交情甚好。呼延通本有意引进他为官军不过牛皋家中颇有几亩良田舍不得离开因此未能成行。 后来经过这括田所一事牛皋却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想说人生在世单求填饱肚皮是不成的人若不上进。天就来欺你了。因之便想起呼延通来便将家中事交托给兄弟自己招集了一些平日交好地土兵弓手大家前来寻呼延通投军。这一寻先找到青州又从青州找到大名府委实吃了不少苦头弄的衣衫褴褛乞丐一样。到了这里好容易找到呼延通。却得知连环马军难得进人。这高强校阅又阅的是河北诸军牛皋等人大为失望回来时之路。几乎没有勇气再走上一回。 呼延通见他们来的不易便想要相帮只是他上阵冲锋是一员猛将心思却不如何灵动想了半天也只想出来一个主意叫他们到校场去闹见着高强便苦苦哀求以他在青州与高强相处的经验来看这高使相年纪轻轻懂得体恤下层的士卒百姓。必定心中不忍料来会收留牛皋等人了。 高强听罢瞪了呼延通一眼心里却觉得说的不错若和这时代的士大夫们比起来高衙内确实当得起体恤下情这几个字。便向牛皋道:尔等既然远道来了足见心意甚诚我若以军法之故拒之千里未免冷了尔等报国之心。只是今次阅兵。委实不及汝州自不可叫尔等入常胜军究竟如何安置容我细细思之。 牛皋本以为校场一闹高强不加怪罪这从军之事已然是板上钉钉了哪知又起波澜情急之下便道:相公小人亦知军法严谨亦有募兵之格只是小人身受相公大恩无以相报。倘若相公不收小人亦只得跟随相公左右只待相公再募兵士之时便即相投便了。 高强哭笑不得这不成了死缠烂打了只听说过对于自己有好处的事死缠烂打的却没听说过这等为了给人当兵而死缠烂打地须知牛皋这等身家清白的良家子最是宋朝军队喜欢招募之人往往在军中升官升地最快的都是这类人他会如此恳切地要拜在自己帐下足见这罢去括田所之事对他影响如何巨大而反之亦可证明括田一事对于百姓的伤害之深了。 见牛皋其意殷殷高强亦是无可奈何再问牛皋同行众人遭际亦是相等都是曾经深受括田所之害的人便道:既是如此我便收下了尔等有武艺者便在我帐前作个牙兵余者亦只在我府中行走如何 牛皋等见高强松口如何不喜吩咐磕头称谢不已高强叫曹正进来安排这些汝州人且去歇息待明日与石秀一同看过各人心性本领再各自定用。牛皋便被留了下来高强对他的武艺有些好奇找了几个牙兵和牛皋一过招觉此人武艺粗糙但力大过人一根杆棒随意挥舞便叫人难以招架至于枪法则委实差强人意在高强看来大概也就和他自己属于一个档次的。 便命人取了几件兵器来都是力大之人所合用的什么大斧狼牙棒铁鞭铁锏双锤一件比一件重。牛皋一一舞过了却道那双铁锏甚是合手亦爱大斧不知如何取舍。高强便都送了给他又命曹正寻一件盔甲来给他穿上再将双铁锏佩带背后单手拉着大斧众人看了尽皆喝彩都道好一员虎将 牛皋咧着嘴笑亦不知言语逊谢高强反喜他质朴到底是庄户人家的出身这要不是被官府逼急了恐怕还不晓得出来搏条出路。索性命人去请了索了请他作牛皋的师父教习大斧和铁锏的使用之法索自无不从。 转天校场又开阅兵这一次众军士都知道了式格提升之事亦无可怨尤只得尽力作去心平气和之下中式者反较昨日为多。如此一连十日诸官军次第阅罢。 到得最后两日阅地乃是沿边各地的民兵弓箭手这帮人却叫高强开了眼界。只见一个个铠甲不完衣服不齐旗号散乱更不待言但各项成绩却比官兵丝毫不差马上成绩更是普遍好于官兵想是边地百姓民间多马接触的机会多了之故。 全数阅毕最后则是常胜军的表演由韩世忠背嵬军作马战示范武松黑风营作步战示范而后由这两军列成阵势杨志李孝忠史进等五将作为对手双方来了一场实战演习但见羽箭飞空杀声震地尽管箭是无头箭兵器都是木棍然而一场打下来亦是数百人带伤有十余人伤势甚重好在无人阵亡自有安道全地医护兵抬去救治了。 诸军演罢重行列成阵势接下来就是进行颁赏点将台前堆垛起钱绢金银等物高强坐在台上一面听陈规在那里大声宣读校阅成绩各有赏赐一面心里盘算说辞。 好半天功夫这赏赐才颁完陈规请高强说话。高强来到阵前望望下面几万人偌大的校场挤的满满当当心说我这么说话前面的人还好后面的人听得见么万一再有人讲点悄悄话什么的队列中的人大概也就能听到嗡嗡嗡的声音了罢还是常胜军军纪较严队伍齐整不说队列里也听不见悄悄话。 当下亦不多说把手一挥牛皋和李逵合力又打出那面公开公正公平的大旗来高强大声道:列位将士若有愿入我常胜军者便向前三步反正常胜军的实力已经显示了待遇么这几天校阅地同时各位参议司的军官也没少宣传高强落得省些口水。 几万人的军阵一时鸦雀无声众军士愣愣地看着高强有的看看那面大旗又张望着常胜军的整齐军阵心里亦不晓得想些什么。 高强微微皱眉这些军士都是各军的精锐他就算可以用军令强行调入却也难免众心不平须知这可是关系到河北和京东的几十万禁兵岂同等闲 忽见那军阵中一阵小小的乱几个人排众而出走到台下向高强施礼而后站在当地亦不言语。高强看时认得是刘和等数人都是那日出来为众军士出头反受了恩赏之人。当时心中甚喜只要有了起头的那就好办剩下地便是众军士各自的心意如何了自信经过自己这几日的作为那些真正愿意为国杀敌的精锐军士亦当心有所动吧 果然这几人走出来往台下一站便是不言之教随后便有军士三三两两地出来自觉地跟在他们身后排成队列。人越聚越多耀眼的红色军服渐渐汇聚成燎原的大火一般直到最后大部军士都站到了点将台前队伍列的整整齐齐。这片火焰之后却还有一大片杂色便是沿边各地的民兵这些人和尊奉军令来参加阅兵的军士们不同他们既然来到这里便是存了从军之心是以几乎所有的民兵都站到了队伍之后只是这等人平素不习队伍站的乱七八糟挤成一团这么看起来不像是军士倒像是一群灾民。 高强心情大畅便是真的灾民也看得顺眼了。当即把手向那面大旗比了比提起丹田气叫道:列位将士我亦无多话这一面大旗便是我交于尔等的然诺 一语既出众军士轰的一声顿时鼓噪起来自来大宋臣武将几时见人这样对待过军士的却听韩世忠在常胜军阵中喝道:擂鼓唱满江红 一通鼓响三军皆寂;二通鼓响一人领起及至三通则字字直冲霄汉: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第五十七章 一口烈酒入喉不一会周身上下都暖了起来风雪中已经被冻僵的身躯亦渐渐还给了自己。马扩放下酒袋长长呼一口气一点白气刚刚冒出旋即便消散在空中了。 粘罕接过酒袋亦饮了一大口复传于身侧的希尹向马扩笑道:马大官人远来辛苦这一路可不大好走罢 马扩用尖刀从锅子里叉了一块肉出来一口咬下多半去含混不清地道:有苏大官人沿途照应尚还走得只是风雪大时委实行不得是以自东京到此足足三个月方到。他所谓的东京却是辽国的东京道到辽东这几个月马扩适应的度比他自己更快如今已经可以用女真语作简单的对话了话说女真语中其实也没有什么称得上复杂的对话。 粘罕收到了这批兵甲心情自是大佳没口子地称赞苏定行商有道从大宋到这里中途有山有海有江有河有大泽有荒地更有无数塞外异族饥民拦路也亏得他能将这么大批货物平安送到亦不见短少。 马扩一笑置之。这一路之上他见识到的是中原人完全无法想象的世界随处都可以看见倒毙路边的人和牛马的尸体在他们选择的路线上有时走上百里都不会见到一个活人。而沿途仅有的几个百姓聚集处又多半和苏定已经打过交道只须留下一些粮食和兵器他们便不会留难。 苏定却忧心忡忡地道:辽东如今灾情益重了又不见辽国官府赈济抚恤连路边的饿殍亦无人收取可见辽国乱象。只怕这一遭走过后这条路亦走不得了往后这生意还不晓得如何作法。他心里明白这次没有人来留难他只是沿途的这些人多半还指望他每次经过能带来的粮食救济。若是拼死劫杀的话一来未必劫的了二来亦断了往后的指望。然而这种大灾荒若是继续下去到了当真没活路的时候那就多活一天也是好的谁还会想着以后 希尹见他忧虑之状溢于言表却笑道:苏大官人安心这条商路对我家关系重大断不容中断。若真道路难行时便是由我等护送你往东京亦是使得我家与你家高相公有约定岂能袖手不顾 苏定看了看马扩二人心下明白女真人这般说法即是说明他们起兵在即因此有恃无恐连护送商队到东京道地话都说出来了。马扩待要再说苏定和希尹粘罕打了几年的交道。知道这两个虽然是不读书的异族。却饶有机略众人皆服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生怕马扩说的多了。惹得这俩人怀疑起马扩的身份来忙笑道:倘如此便是上佳只是今番不得孛堇的货物相偿我一时亦走不得只得在贵家相扰了。一面向马扩挤了挤眼睛故意用粘罕和希尹都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马兄这里少女亦别有一番风味野外遇见若是中意时但用舞蹈相邀。即可野合甚是有趣也 马扩眼睛瞪地溜圆不信人间有这样事再看粘罕和希尹时却丝毫不以为意一起大笑起来粘罕边笑边道:马兄行事时可须得放亮了眼睛若是在室女自不妨她梳的大辫子时。切记不可沾染否则她夫家争闹起来我亦为难莫要坏了我两家和气。 马扩心下了然看来这野合原是女真风俗不禁亦不把处女当一回事只是他终究承王化已久还是不大能接受便将话题移开问粘罕道:我等小民图利虽是孛堇与我家相公约定无需给偿我等却亦欲贩卖些生金名马南去生利还望孛堇相与则个。 粘罕皱起眉头和希尹对望一眼复又向马扩道:马大官人所言自是道理无端留你在此又不许你四处收买我家方物是我的不是。无奈如今形势特殊这兵甲一到我家便要去攻打契丹大战方起族人都在修治城都打造箭头兵器秣养马匹如何有闲心去采蜜腊寻生金人参且待一时此地甚是平安马大官人宽心住下便是。 马扩心中已知女真即将起兵只不知确定几时便皱眉道:孛堇所说亦是达理只我今次北来已然收了人家金珠为定要将北地名产与他若是一时不得行时还望孛堇开示时日我亦心中有数。 粘罕尚未言希尹站起身来高高瘦瘦的身子象一根折断的竹竿一样倾过来拍了拍马扩的手道:马大官人少安毋躁莫说我等亦不知道路几时可行就便能行你这里亦送不出消息去济得甚事还是安坐为上。 忽地捉起马扩的手来看了看再看马扩时他目光中已经带了一丝疑虑:马大官人好武艺可射的箭么 马扩知道他看到了自己手上握弓的老茧这等塞外之民几乎人人能射哪里看不出来索性大方道:外间道路不靖若无技艺傍身如何走得这远路行的商旅我这点武艺不算什么苏大官人地枪法是名家传授那才叫了得。 粘罕和苏定打了几年地交道自然知道他深浅只是看马扩一脸不在乎的样子他想到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原来马大官人亦是习武之人想当初高相公奉使经过我家营帐他亦是懂些武艺惜乎不甚精通大约年纪尚轻之故。只我所见南朝之人皆通武艺以此观之无怪南朝于四面敌中立国如此广大强盛也却为何那契丹人每每称说南人文弱 马扩心中暗笑嘴上便吹嘘一通什么南朝武备如何如何盛大兵甲如何如何犀利钱粮如何如何广大兵马如何如何繁多粘罕和希尹两个将信将疑。待说及契丹人对南朝人文弱地看法时马扩只说契丹但会乘虚劫掠金帛子女故意宣扬南朝文弱者只是给他自己人壮胆罢了。 一番云山雾罩的乱侃。粘罕和希尹却听的入神不时点头。这等面子功夫原是儒生们的必修功课马扩亦是饱读诗书之人如何不省得加之高强属意他作女真和大宋间的使者这时候马扩便已经进入角色刻意加强大宋在这些女真人心目中强大的形象以便将来交涉的时候能占据主动。 几人边说边吃不一会酒肉俱尽。粘罕便请马扩和苏定先行歇息自己和希尹告辞出帐马扩和苏定相送到帐外。正在道别忽听一阵马蹄声骤只见一骑女真人疾驰而至手中一块牌子亮闪闪的煞是醒目。 粘罕面色一变丢下苏定马扩二人匆匆便去。马扩忙问苏定这持牌女真是什么人苏定将他扯入帐中。悄声道:这是完颜部地金牌信使。自阿骨打之父时刻木牌为信物号令女真各部于是号令皆从完颜部出。其兵力始强。待阿骨打掌权后又将这木牌涂上金漆号称叫做金牌道是胜过了辽国的银牌你道好笑不好笑说着嘿嘿两声。 马扩掀起帐帘来看外面时无数女真人骑着马从各处赶来都聚在营地中地广场上人人脸上都是兴奋和期待的神色心中忽地一动:莫非女真人这就已经起兵了 忽见粘罕和希尹两个从中间大帐中钻出来。俩人中间夹着一个老者苏定在一旁解说这人便是女真部落目下的国相阿骨打的堂兄粘罕之父唤作撒改。 只见那撒改手中高高举起金牌大声说了几句话女真人听了俱都大声欢呼起来。有的人便在当地放声唱起来更有人舞蹈相庆。马扩这女真话只是能简单会话又兼隔的远了听地有些模糊没听清楚什么事情。苏定的女真话可比他好的多了扯了扯马扩地袖子小声道:马兄你料的不错正是女真已经起兵阿骨打招集左近各部渡过边壕在宁江州大败渤海人杀死骁将耶律谢十斩获无算今已进军围攻宁江州城传信命撒改接报后起兵往援。 马扩暗暗吃惊心道当初相公料到女真起兵必获胜捷果然不错而今若再加上粘罕这一部又新得了南朝的兵甲其锋锐可想而知。 过得片刻整个营地都沸腾起来数十骑信使亦持着信牌四散飞奔而出料是去通知左近的部族集结起来参与宁江州的围攻了。这一夜马扩再也没有见到粘罕和希尹二人那营地中央的大帐灯火通明彻夜不息。 次日马扩一早起来匆匆洗漱完毕便拉起苏定来道:眼见女真人便要拔营起行我必当与彼同行苏兄如何说 苏定大吃一惊心想这些女真人是去和契丹人打仗关我们什么事只是情知马扩是高强钦点过来的人已有命须得配合他行事苏定违拗不得只得道:马兄以我所知粘罕为人精细此去又是关系到女真生死存亡地大战我这一路商队三百多骑俱是精兵他必不肯带我等同行。只除你一人要去我倒还有些办法。 本以为马扩生长中原官宦世家必不敢孤身涉险哪知马扩听了却甚是喜欢连声催促苏定去说与粘罕。苏定无奈只得起身去寻粘罕。 马扩在帐中拾掇随身物件不一会便收拾定当又等了好大一会苏定这才回来抓起盛酒地皮袋喝了一口舒一口气道:马兄幸不辱命那粘罕已允你随众前往却要我率队前往女真本族阿骨打营帐处等待他们凯旋。 见马扩作大喜状苏定却委实不放心这么一个刚刚来到辽东半年的中原人要夹在女真人中间进入战场如何使得无奈马扩决心已定他苦劝无用只得说了许多女真人的忌讳处又亲手选了两匹好马给他换乘。 刚刚收拾定当粘罕便来见马扩跃跃欲试地样子皱眉道:自来商人皆惜命不曾见你这等人居然要随我等前往战场须知辽国地广兵多此去可不是好耍的 马扩笑道:孛堇放心马某今番出塞已是将性命卖与我家相公了我家相公曾言女真人与他有约他日女真境内许我家商队自由来去因此这女真人的地境越大越好我如何不巴望孛堇得胜至于自家性命亦顾不得许多了若是孛堇果然败于契丹我等将许多兵甲货卖于孛堇家亦难逃契丹追杀这叫做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粘罕眼睛一亮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八个字用汉话说了两遍赞道:毕竟南朝文采马大官人说的有理。既是恁地便随我来只不可离我左右战阵之上不是好耍的。马扩没口子应了即时背起箭囊弓袋提着大枪跟随粘罕出得帐来。 但见朝阳初升一队队女真骑兵已经整装进最远处前锋已经看不到了马扩心中暗暗吃惊总以为女真兵少即从今日看来单单粘罕一部战士已不下两千人矣 他上了马又牵起另外一匹马挥手与苏定作别后便跟着粘罕夹在女真大队中缓缓而行。走了一程见女真人都只是让马匹快步走着并不扬鞭疾驰不由得好奇道:孛堇昨夜调兵甚急为何却不行 粘罕见问笑道:马大官人毕竟是商人不通战事我塞外战士全仗马力若是扬鞭疾驰不消个多时辰马力便疲若再催时倒毙路边亦是寻常今是前往助战倘若累死了马纵使人到了彼处又济得甚事又说这样赶路对马匹来说最是省力赶远路时最是管用。 马扩一个考武举的贡士被人说成不通兵事面上多少有点挂不住好在他心胸甚广又记起高强的嘱咐便不放在心上只是暗地留意女真战士的状况。但见这些女真战士每人都有两匹马甚至有人有三四匹马将兵器铠甲和诸般什物都放在从马背上驮着。女真战士之中又有不同带着全副铠甲者多为强壮而较为老弱者则兵甲多半不完显然粘罕并没有将所得到的全部兵甲都放给部下。听粘罕沿途讲谈得知那些老弱者称作阿里喜乃是为正兵营作杂役之用临战时则作些土木工事或者打扫战场等事。大抵女真风俗贵壮贱老这些阿里喜原本也是正兵衰老之后便降作阿里喜了常有叔父辈给诸子作阿里喜的这亦是塞外各族地通例。 从粘罕的营地到宁江州约须十日之久到了第八日上队伍已经越过了辽国的边壕这是辽国划定疆界的标志沿边都有绵延不知几万里长不但有壕更有些地方设了鹿角只是如今无人巡守这边壕也只若等闲罢了。 到第十日上前队还报说道已经接近宁江州前面来了人迎接。话犹未了只见一名女真骑士飞奔而来在马上与粘罕相为礼举止间甚是熟稔。马扩听粘罕叫他作娄室。 却听娄室向粘罕道:你来的正好我们今天正要第八次攻城今日定要活捉大药师奴 第五十八章 粘罕与娄室并马而行娄室将前日会战及连日攻城之战况说与粘罕听马扩跟在后面亦听了个大概原来当日一战辽国一方参战者只是渤海军八百人加上宁江州的驻军总共亦不过二千而女真兵二千五百人兵数还多过了对方。然而这批渤海军乃是从东京道饶州调来的劲旅开战之初便主动向女真左翼起猛攻女真不支连连后退。耶律谢十率领这支渤海军击退了左翼女真之后便乘胜转而向中军攻击。 此时是阿骨打亲自率领中军反击阿骨打本人冲锋在前箭透重甲射杀耶律谢十女真兵士气大盛重又占据上风宁江州守军素来敬畏女真人见势不妙拔腿便逃向城中渤海军到底是客军反应慢些又因为主将战死军心大乱结果被初战不利的女真人尽数歼灭大部战死只有数十人中伤被俘可算十分惨烈。 宁江州防御使大药师奴接报大惊当即遣人向黄龙府告急一面闭门死守。当女真进至城下填埋城壕攻城时大药师奴指挥守军以弓箭擂石反击又派敢死士从东门出击虽然被女真人歼灭但城亦不下。 几人边说边走不片时到了女真大营中粘罕与希尹指挥族人扎营歇息却去见阿骨打。过了一时有人来寻马扩道是粘罕请他到大帐去。 马扩立时便想到大帐不就是女真太师阿骨打的所在想起临行前高强对阿骨打的评价甚高以为是少有的豪雄之士想不到这么快就将见到一时心里竟有些嘣嘣跳起来。 那营地不大马扩随着传令人走了一时已经见到大帐外立着白旄大纛乃是辽国敕封治下各部节度使即太师之时所赠。那帐前一群女真人围着俱是貂皮鼠帽。一望即知乃是族中贵人。 粘罕便在其中回头望见马扩来到便起身招呼那几个女真贵人亦站起身来马扩只见地上铺着沙子画出许多图形来几个贵人随意伸脚抹去。心中疑惑:莫非是女真人于平旷中商议机密时所用之法 到了切近便见众人之中一条女真大汉昂然而立面容肃穆不怒而威虽然与身旁众人俱都站在地上却自然有一种众星捧月之态。马扩心知这必是阿骨打无疑了素闻他能得众心威望极高看来果然名不虚传须知女真人相处简易。本族人往往不分尊卑大小。阿骨打能令众人心服必是自身有过人之处。 不待粘罕引荐马扩抢前道:此必是女真太师了。某家南朝私商马扩见过太师。恭祝太师一战成功打破宁江州。他女真话听是勉强说还不大来得加上女真语词汇量原本就不够丰富说这几句话已经是绞尽脑汁了。 阿骨打闻言微笑致意忽道:马大官人你道我几日能破此城 马扩一怔随即道:某观此城墙垣低小。所以数日不下者想是城中守具甚重太师不欲折损族人故而缓围以挫其锐气尔。今日粘罕孛堇援兵既到城中气沮矣可一战而下。 阿骨打笑了两声向粘罕道:你道此汉人甚有谋略果然不错此议却与我等暗合也。 粘罕笑了笑。却向希尹使了个眼色二人忽地拜倒向阿骨打道:前日一战得胜众心大慰方今当立我女真之国以壮声势收众人之心望郎主便即帝位 马扩暗吃一惊他来自中原眼前这场景虽然不曾见过但史书中自来是大书特书的大凡改朝换代新帝王产生时都会有这么一个场景中原史书中对此有一个专业术语称为劝进。看看粘罕和希尹二人满脸的诚恳之色而阿骨打左右的那些女真孛堇们却大多面色茫然不知所措马扩心中叹道:毕竟女真开化未久不知为政之谋略似此劝进大功竟不知先取反而被粘罕这远路之人捷足先登。只此一事便足见粘罕与旁人大不相同相公嘱咐我务必留意此人果然不差。 只见阿骨打亦是一怔眼光向周围扫视将众人的反应尽数收入随即便笑了起来:只胜了一仗这宁江州还未攻下遽然称帝岂不叫人说我浅薄他这么一说一众女真人亦都跟着笑了起来。 粘罕和希尹又劝了两句见阿骨打不纳也只得罢了只是二人这一劝进不但将倡帝业的功绩抢在手中又以此表明了撒改一粘罕这国相一系女真人对于阿骨打举兵地支持将其先前没有参与宁江州战之事轻轻揭过甚是便当。而阿骨打身边这些直系各军虽有战从龙之功却未必能大过这倡劝进的功劳这便是战阵血战搏杀之功不及一言了。 随即阿骨打传令命各路孛堇分路而进听中军吹角声一齐攻城。诸将领命便去阿骨打却向马扩道:马大官人可愿与我一同观战马扩大喜自然应允。 站在高阜之上眼前的宁江州城看的格外清晰见女真分道围攻城中鼓声连作却见城上旌旗不起马扩已知此城士气低落当不得女真人的这一次攻势了。随即便听阿骨打身边有人吹起号角其声低沉雄浑众女真兵闻号即大声欢呼怪声连连一拥而上踏过已经被填平的城壕架起长梯来向城上猛攻。 不消片刻只听一阵欢呼女真人已经有人先登随即便见城中几处火起城门亦被打开到此已经不用再看连女真的阿里喜们都冲进城去作他们该作的事了。 阿骨打一面观战不时与马扩说上两句言辞间对于马扩竟是甚为喜爱马扩一一小心作答。待见城中火头渐渐熄灭女真各军分道出城来向阿骨打献上虏获亦有大声歌唱以表胜利喜悦者阿骨打一一抚慰丝毫不见战胜而骄之色。 到了娄室时。他抓着一名契丹人脑后地散丢到阿骨打面前大声道:郎主那日我儿活女攻上城头便是被这厮暗箭伤了几乎没了性命今幸而被我活捉 那人挣扎起来大骂几声娄室恼将起来。抽刀就要断他级那人冷不防一头撞在娄室胸口娄室仰天便倒。众女真人大呼小叫中那人背着手跑了两步横身跳上一匹空鞍马双腿一夹马腹那马长嘶一声拔足便奔。 娄室大失面子起身要追阿骨打却大笑止住唤马扩道:闻说马大官人能射。可能为我射杀此人亦叫我见一见汉人武艺。 马扩听了更不推辞左手抽弓。右手拔出两只箭来翻身跳上坐骑斜刺里追上数十步待离那人只有二十多步时两箭连珠而出一箭中胸一箭贯颡那人叫也叫不出从马上摔下来即时便死了。 众女真人见了这个场面。看马扩的眼光立时大有不同这马上骑射绝非一朝一夕之功纵是女真本族的战士自小习骑射的奔马驰射亦不见得有一半能中只是女真所用之箭甚长几达二尺又不近至十余步不因此虽然马上弓力只有七斗。亦能洞穿甲胄再加上箭头常有剧毒中者即使穿着重甲亦不能免因而塞外诸族多畏其勇女真人自己亦以此为荣。马扩一个南朝人射术却足以与女真的精锐相比怎不令他们肃然起敬 实则大宋人口近亿胜兵百万军中又以弓箭为第一要术马扩身为武举又是有真才实学的有这箭术何足为奇只是大宋较为达除了马扩这样专门习武之人大多数人却是不识干戈的这些女真人却哪里知道。 阿骨打见状亦是大笑待马扩骤马回来却道:马大官人射地煞好我心上煞是快活我女真人有善射之人唤作也力麻力今我便赠你此名今后我家便以此相称你那南名唤来煞是拗口。马扩一笑谢过了心里却有点麻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杀人如何不心中异样 当下众阿里喜打扫战场将宁江州城中资财粮秣等物悉数装了壮年男女皆用绳索捆绑至于老幼则多弃之不顾城中哭声远远传来马扩心上大是不忍又想起刚刚自己也亲手射杀了一名契丹人脸色越难看起来。 阿骨打见他脸色微微一哂道:也力麻力你可是见我兵杀戮老幼心中不忍你可知我为何起兵反辽么 马扩道:曾听粘罕孛堇说起道是契丹诛求无厌女真苦之因而起兵。 阿骨打哼了一声道:我女真人自辽太祖时便与之战力有不敌方才臣服若我力强时亦当向彼诛求此乃常例尔何足起兵只是近年天灾频仍我女真人原本多贫寒益不得生计百姓多为强盗。前年捉获盗贼多名悉是我族中之人欢都等商议欲加重盗贼之法以惩戒之。然而我却想自昔年景好时族人鼓腹而歌何尝为盗若以此杀人不思如何生养我民族人无路可走时亦惟有为盗一途重罚亦于事无补也。是以我劝王兄杨割令诸为盗及欠债者三年不征其偿付过三年再说。他看看马扩道:也力麻力你可知我为何定下这三年之约 马扩脑筋一转片刻间已经想了几条理由:一则令族人归心乐为所用;二则女真族人本少聚众不易此举免了自相杀戮可养息元气;三则同心向辽以夺取契丹资财粮秣给养族人。 阿骨打闻言忽地笑了起来只是笑声中殊无欢悦之意:也力麻力你们南朝人便是有韬略竟有这许多文章。我却不曾思及这许多只是想有人就有财;把人杀了不但被盗去的财物讨不回来将来也没人去获取财物了他指着犹在冒着缕缕黑烟的宁江州城大声道:现今我便已经有了一州之财了 马扩对于女真人地制度亦有一些了解知道女真人平日皆有统属平居则渔猎战时便以部族出征小者为谋克大者为猛安战士除了保有自己战斗所获地战利品其余都须得交给本管的部落大人由他们统一分配。因此阿骨打说他已经有了这一州之财倒也没有说错了。只是绕了这一个大圈子又和丢弃老幼有什么关系 娄室在旁见阿骨打沉默下来马扩却犹意有不解便道:也力麻力此事我只以为事出必然男女壮者可为奴婢那是与财物牛马相等的自然须得留下;而老弱者无用留着空耗粮秣罢了方今连年大灾等闲求一饱亦不可得哪里能留下老弱来 马扩心中一抽顿时想起当初花荣所说地辽东情事来那王伯龙一伙因为乏粮甚至将虏获地老幼绑缚起来带着随行饿了便杀一些煮食到了这般田地人与禽兽又有何异举目望去只见天黑漆漆地阴下来有十来个女真骑士大笑着飞奔而过手中举着长矛把几个婴儿的襁褓的矛尖上抛来抛去以为取乐若是一个不小心不是用力过大矛尖刺穿了襁褓便是接不住婴儿摔在地上纵是摔不死时被马蹄一踏冷风一吹顶多哭叫两声亦即不得活了。 马扩的心中真犹如油煎火烧一般:自己所在的还是人间吗而若是大宋不知自强眼前的这些染满鲜血的襁褓极有可能就会包裹着大宋的婴儿啊 回到营地中有阿骨打之弟吴乞买献上防御使大药师奴之前娄室关于活捉他的话果然成了现实。马扩本以为女真人这一战杀了性大药师奴率众抵御甚力必然不免哪知阿骨打却用好言抚慰他待其感怀涕泣时便命人给了他一匹马放他回去。 吴乞买见长兄放走了自己地大俘虏连赎金也不要大为不满向阿骨打喋喋不休。阿骨打无奈只得道:吴乞买我自知此人是你所擒只是我问你一件事你可知契丹有多少人多少兵 吴乞买是个粗人虽曾随辽主狩猎却哪里识得数目还是阿骨打自问自答:我看一百万总是有地我女真人纵然再能征惯战又能杀却多少倘若一擒到俘虏便杀了或是索取赎金契丹自知不免势必人人死战那时我兵伤亡必重。今将此人放归使契丹人见了都知被俘亦可不死日后若是战况不利时便会甘愿归降于我。我今日放了此人便是得了日后地无数契丹人何乐而不为 吴乞买这才领悟称颂阿骨打睿智不已余众亦皆心服。马扩心中却道:这阿骨打规谋弘远其志甚大果然是个枭雄之辈 第五十九章 此战之后阿骨打放走的俘虏并不止大药师奴一人。从所擒获的渤海人中他拣了两个较为贪财怕死之人给以金银赏赐命他俩装作是从战阵中逃归之人回到渤海人当中去晓谕众人说女真渤海本是一家如今阿骨打起兵讨伐有罪之契丹不敢伤及无辜。在马扩看来这多半是因为前日宁江州外一战渤海军的骁勇善战给阿骨打留下了深刻印象能以智取者何必力敌 只从这件事上亦可看出高相公思虑深远早早便在渤海故地今辽国东京道栽下了钉子阿骨打如今方始着手招谕渤海恐以落了后手了。马扩暗叫侥幸随即便记起高强的嘱咐来因为郭药师起兵的时日未定端看女真与契丹初战胜负如何。如今女真得胜按照高强事先的吩咐郭药师应当趁此机会立即起兵南下攻占苏州和复州将这两个最接近大宋登莱的州军占据以便与中原沟通。 是以女真初战得胜的消息对高强这边亦是极为重要应当尽早送出为上无奈马扩孤身在此为避嫌疑也不曾带了信鸽随身想要送出消息难比登天。不过回心一想他却又安然想那两个渤海人被阿骨打纵归招谕渤海人这女真起兵得胜的消息用不了多久便会传遍辽东各地凭郭药师一众如今在辽东的威势和数年经营哪里还收不到风到那时不待自己这里想来郭药师和花荣那里亦当有所行动了。 扫平了宁江州阿骨打率军归还本部一路上众女真人计点虏获人人都是兴高采烈。马扩见状私下问了粘罕才知女真并无摇役赋税之说壮者皆为战士平时渔猎。战则自备兵仗马匹粮秣等出征因此战斗中个人的战利品通常都会归个人所有除非是有所争议者才由部落大人孛堇等裁断。至于府库等积聚财物则是直接归部落的孛堇或是领兵出战的猛安谋克所有。此战前后杀敌不下四千人沿途虏获奴婢更是过两万而参战女真正兵亦不过三千多。每人单奴婢便可分得五六名对于一向贫寒的女真来说这已经是一笔天大的财富了更何况宁江州一州的积聚 众女真兵喜形于色有的已经得意忘形在马上打开酒袋来痛饮更有的便在途中骚扰起所押解地男女奴婢来那些奴婢自然哭叫挣扎众女真兵大笑为乐丝毫不以为意。偶尔有的年轻女真出手虐打奴婢。还会有老成者出来制止。这却不是什么仁道乃是将这些奴婢都视为自己的财物如同牲畜牛马一般。怎肯自己打坏了 师还途中又去达鲁古城治下实里馆女真部落耀武扬威一番。据娄室说阿骨打起兵之时亦曾向这个部落征调兵力参战但实里馆女真系辽籍甚久不敢轻易作反又不愿意和同族自相残杀因此采取中立立场。现在阿骨打获胜自然不会对他们客气了只是虚声侗吓一番。实里馆部便乖乖俯称臣并献出资财若干阿骨打这时便现出其豁达大度的一面来将实里馆女真亦编成猛安仍旧由其大人孛堇为领只须以后赴战时出兵就是。 五天之后女真大队回转来流水旁的故地当即在部落中掀起一阵欢喜的狂潮而阿骨打将此战的虏获和实里馆女真所献的资财悉数拿出来分给众人。益令各部归心。趁此时机阿骨打将女真原有地猛安谋克编制成为较紧密的军事组织定制三百户为一谋克十谋克为一猛安并任命此战中有功及素有威望者分别统领;又用此战虏获的金银打造金牌和银牌交给新封的猛安和谋克们作为信物从此女真传令用的信牌算是不用再刷金漆了。 马扩在此亦与苏定重见虽只相隔数日然而二人说起别来情由却都明白就从这一战端塞北万里疆域上便要掀起一场极大的风雨来至于何时平息以何种方式平息却没人能说的清楚了。 苏定在北地数年这里已经建起了鸽站当即用密码将马扩所见的宁江州一战战情书写下来飞鸽传与盖州的花荣知晓至于如何攻取苏州和盖州则花荣早有筹略。 之后一连三日女真全部都处于喜悦之中路人遇见俱都满面欢笑许多人更喝的醉醺醺营地中酒气冲天。只是人若喝醉了旁边同族便用绳索捆缚待其醒来方解道是女真醉酒常闹事杀人虽亲父母亦不辨惟有捆绑而已。到了三日头上忽然有人来请马扩说是有契丹人来献款纳降郎主请他去观礼。 马扩心中暗惊估不到女真兵势如此之锐而契丹亦如此不堪一击一战之下不过小败居然就有人来献款纳降了他正要随来人前去忽地心中一动:即便是契丹有人来献款为何要我这个外人在场此亦不是什么敌国大礼何用外人观瞻 他身系高强地使命凡事亦多想了一层越想越觉得不对这阿骨打莫非是有意将他这南朝人作个幌子来要挟对方地使者么虽然未必如此然而不可不防。 马扩即入内更衣出来时已经换了女真的皮裘外衣用一顶皮帽裹着头再加上脸上抹着厚厚的油脂防冻猛一看上去倒有几分象女真人。那使者不知其意见状却笑称赞他甚有女真之风马扩亦笑而不答。 女真居处甚为简易即便阿骨打这里是方圆数千里生女真部落中最强一部其公共建筑也只有一个大窝棚周围密密植着柳树顶上苫草盖着下面烧着大火炕众女真孛堇团团围坐阿骨打坐在当中对面一个使者单膝跪倒正在那里说话。 一见马扩进来却换了装束阿骨打先是愣怔微微点了点头随手示意马扩在近门处坐下。却听那使者以契丹话说道:我部大王夔离不自来仰慕太师豪雄一世。今闻太师举兵击辽师必克捷因遣小人来献白马一对以为贺礼。 阿骨打不动声色一旁粘罕却道:你家大王夔离不我当年亦曾见来自是英雄人物曾勒兵追击马贼至我境上。今既来纳款。甚是美意只是你家大王自己为何不来 那使者显然是巧舌之人正要解释时粘罕挥手将其打断喝道:铁骊部与我毗邻若不从我便附契丹。近日闻你家大王颇受辽主宠信以封作大帐铁鹞子详稳正是位高权重岂有一闻我家起兵。便即来投之理你今次来。必是有诈 马扩听见粘罕这般说猛地省起:临行时高相公数塞北人物曾说过那奚人铁骊部王子萧干与他相熟。如今这前来献款的亦是铁骊部大王二者莫非有甚干系粘罕又说此人曾勒兵追击马贼至女真之境这益说的象了。只是为何称作夔离不一时不得要领。 那使者见粘罕作色却不如何惧怕大声用契丹话说了几句语甚快用词亦较为冷僻马扩的契丹话水准只是和女真话一个层次这便听不大懂了依稀晓得这使者是在为那夔离不辩护。 二人你来我往说了一时。阿骨打忽然将手一挥粘罕即时闭口。只听阿骨打向使者道:远人来投又赠我白马自当谢过只是若要议款为时尚早。若你家果然有意时我自当于鸭子河旁观之。 那使者一听鸭子河三个字脸色顿变不复昔时从容。反而帐中女真人皆有些嘲讽之色。谈判至此已经进行不下去那使者勉强行礼便被送出。 待使者去后吴乞买大笑道:这厮还道我不知辽兵已至鸭子河畔那夔离不亦在其中在此弄甚言语煞是可笑众女真人俱都大笑不止声音震得顶上覆盖的苫草簌簌抖。阿骨打亦笑了一会招手示意马扩近前道:也力麻力你怕在使者面前露了相叫人知道你南朝人与我女真有来往那契丹多半会责难你南朝背因此换了装束是也不是 马扩被人叫破心事却佯作不知只说是入境随俗而已。阿骨打笑而不言粘罕便道:也力麻力是我提议叫你前来俾你知这使者来此之事你可知那夔离不当日与你家高相公亦是相熟 马扩暗凛果然是此人忙问道:果有此事我只听相公从容说及在塞北曾识得一个奚人王子唤作萧干的却不曾听过什么夔离不。 粘罕笑道:萧干是汉名他自有契丹名便是唤作夔离不自来北地大人皆有汉名与本族名汉名乃是典籍所书尔我等各族皆以本名相称无怪你不识得。此人前年奉辽主之命为铁骊部之王复作了铁鹞子军详稳听闻甚受宠信。只他那铁骊部更在我部之北如今我这里一旦举兵他入辽之路便绝如何不来向我献款只是却未必真心罢了。 马扩方知其意:郎主与诸位郎君唤我来敢是因这萧干与我家相公有旧欲知其详乎再回想一下适才的对话好似辽国又已派兵前来双方开战在即这萧干亦在军中因此女真人要确认一下萧干与高强的关系。 果然粘罕点头道:也力麻力你甚知我我亦不相瞒你家相公连年将货物南北贩运间关万里中间岂无辽国大人为之遮掩那萧干地与我接本人又在南京作详稳南北之道尽皆可通兼又与你家相公素识我意此人或便是中人。当日与你家相公既然有约又承相赠许多兵甲自不好轻易坏了誓约故而要寻你相问端详。 马扩已知又将大战了却笑说高强与萧干只是泛泛之交这南北货运并不与他相干。 阿骨打见说点了点头忽地站起身来手中一根木杖一挥喝道:契丹闻知宁江州陷城今已遣兵来攻我闻说已至鸭子河矣 众女真人闻言纷纷站起身来指天划地以手捶胸都要求即刻出击迎战辽兵。阿骨打便道:辽国兵多若迁延时日大兵猬集便不易对敌。如今辽人轻慢于我只命来流河路都统萧嗣先率八千军来攻我若能迎头击破此军则余众丧胆矣我等即刻出应敌余众悉随我马鞭所向进兵 说罢也不待众人答应阿骨打大步出帐翻身上了马背将马鞭高高举在头顶口中蓦地狂呼一声呼嗬那马一声暴叫四蹄翻飞便奔了出去。 马扩好在是在近门处见众女真人疯了也似地向外冲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闪身到了门外却见一众女真孛堇纷纷跳上马背口中狂呼大叫号角四面响起乱纷纷地便跟着阿骨打冲了出去。 这就出兵了马扩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赶回自己营帐副马亦不及牵只骑着坐骑也跟着大队向前而去。他是亲耳听见阿骨打号令地已是这般仓促其余女真人多半都没明白怎么回事更是不堪三五成群地散在路上有的人便在马背上腾出手来披带盔甲。只是虽然出兵仓促女真地士气却极为高昂众人口中都喊着一句话:看马鞭看郎主的马鞭 长长的队伍就以这一柄马鞭为指向一天之内长驱百里到了鸭子河畔。入夜时分众女真人正在休养马匹阿骨打却又跳上了马背手中举着火把在诸军间游走口中大声喊着:适才我已经要入睡了但是木枕却三次拒绝我的头希尹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希尹也举着火把站出来高高瘦瘦极为醒目大声回答道:郎主此乃神明警示我们不当在此歇息应当继续进兵 阿骨打大吼一声:你们听到了这是神明的警示我们继续进兵说罢又上马高举火把向鸭子河方向冲去。众女真听了益勇气百倍也纷纷点起火把来奋勇向前口中的话却变成了看着火把看着郎主的火把 黎明时分阿骨打率先赶到鸭子河畔身边只有粘罕等寥寥十余骑余众悉数散落在后。马扩仗着坐骑是苏定所赠的好马又只披着掩心甲轻装前进因此居然也在这十余骑当中。阿骨打向河上看了一眼回顾看见马扩也在身后不由得笑道:也力麻力神明警示果然不欺我你看那是什么 马扩看时只见河上薄雾中有人影晃动再仔细一看却是一伙辽兵正在那里凿冰。他喘了两口气点头道:果然来的好若是晚几个时辰辽兵将冰道凿开了咱们便过不得河只能眼看着辽人集结大兵了 阿骨打大笑还未说话粘罕吴乞买以及阿骨打几个儿子纷纷请战阿骨打便命自己地次子斡离不当先率十余骑踏着冰面冲了过去。那伙辽兵猝不及防只两个回合便逃散开去。 待天色全亮阿骨打率军渡河点检士卒不过一千五百甲士而已。然而有了神明征兆在先成功渡河之后所有的女真战士俱都勇气百倍全然不顾一比五以上的兵力差直冲辽国驻军的所在出河店而去。 这一战杀得天昏地暗女真人勇猛异常悍不畏死而辽兵气为之夺只是仗着人多苦苦支撑。正战到分际忽有大风从西北而起卷尘扬沙正对着辽兵迎面刮来。辽兵本已支持不住现在更是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如何迎敌当即大败而逃女真乘胜一路追杀百里阵斩辽军来流路都押官崔公义大帐控鹤军指挥邢颖等大将数十员辽国全军八千人仅有都统萧嗣先等十七人得以逃归。 当花荣接到马扩关于这出河店一战的情报时信尾一行大字格外醒目:至此女真兵已过万也 第一章 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这句话在辽国治下的辽东流传了近两百年搞的几乎街知巷闻马扩虽然是初到贵境耳朵里却也灌进了风是以在此战之后特意点出女真兵已过万这一桩来。 这密信一式两份一份交到常胜军统领官现如今的辽东汉军都统花荣手中盖因此前定计一旦女真起兵告捷闹出了大动静吸引辽国的主力之后花荣这里便当起兵攻打苏州和复州夺取距离大宋登莱海疆最近的辽东属地建立起稳固的登6场来。 另一份则飞鸽接力跨海往梁山一站接力再往大名府旬日之后便抵达了高强的手中。将这份密报拿在手中也算是解开了高强原先读历史时的一点小小疑惑:出河店一战此前阿骨打所部不过甲兵三千七百人对方又是辽国所选的兵勇没有大批的女真俘虏给他来扩充兵员为何史书上会标明女真至此满万 原来所谓完颜部共有十二部而女真族则远远不止完颜部这一族当日那曾头市曾长者所属的温都部乌春与完颜部敌对时便曾联结各处女真共计三十五部之多人数几达完颜部的三倍。据苏定等人在塞外多年的情报分析生女真各部人口不说多几万户总是有的倘若加上系辽籍的熟女真人女真族人口如今已经达到了近百万人也就是说女真起兵反辽的事变根本就不是象金史吹嘘的那样。阿骨打以甲兵数千创造了若干神迹。最终破辽而是女真族本身已经壮大到了相当程度当辽国失去了其自身地统治秩序时。便给了这个民族以争取自己生存空间地绝好机会。完颜部在这中间所扮演的大抵是一个倡起事的领头羊角色。 所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乃是出自辽太祖阿保机之口。曾经官居辽国光禄卿地赵良嗣对于个中内情自然熟极而流。当日阿保机合契丹诸部建立大辽。而后便东征渤海力战二十余年方得底定辽东其间几至倾危者难以胜计。辽东之地女真渤海高丽皆为同种当契丹之强各部合纵拒辽女真便曾以兵万人助高丽与阿保机拒战。迭挫其兵锋。阿保机震于女真之勇故而有此一言。其后自己亦驾崩于回转上京途中辽人遂于是处建城便是那黄龙府了。女真部中亦有传言。说道阿保机乃是中了女真一部的毒箭不治而驾崩。 高强好象听故事一样听的入神。连连点头:既有这种种恩怨也难怪契丹这百余年来对女真重加诛求百般折辱千方百计摧折其强宗大姓都是不真坐大如今完颜部身为女真族中最大者合十二部甲兵亦不过三千余骑可见辽国的那些银牌天使也算有功。 此时高强仍在大名府整顿诸军身边有份得知这样等级密报的人只有宗泽陈规等参议司的高层官员赵良嗣则是从其他渠道得知女真起兵之事后赶来与高强商议。听见高强提起辽国地银牌天使赵良嗣嗤笑:衙内忒也抬举他们了完颜部之所以坐大全因其御辽有术借着海上鹰路开闭为由将辽国历次使者玩弄于鼓掌之间。倘若有人能早早洞察其奸举兵讨伐何至于今日养成大患 高强原也只是说笑他当初读书时便深深觉得这女真一族虽然连文字都没有却好似天生的狡猾一般不论是金时的女真人对付辽国和宋国还是明末的建州女真对付明朝都是机变百出扮猪吃老虎根本不用人教也不须什么政治传统的积累其莫名其妙处大概也只能用民族特质来形容了。 因此赵良嗣这般说起他亦一笑了之转身向宗泽和陈规道:二位大夫今契丹与女真交兵正与前议相合想来花统领此际亦当如参议司所预设之计向那辽国苏复二州攻战矣。二位大夫可有以补益 大名府校阅河北诸军之后便是常胜军的扩编和整训选拔将校整顿行伍教授攻战之法明习军令种种繁杂事务不一而足亏得参议司先期招募了大批人手其中多有历年武举出身之人此辈兼通文武方能上情下达将偌大一支常胜军逐渐调教成形。只是高强本身是不大懂得兵事的因此练兵时还是以当初他整出来交给宋江练兵的那本天书中地法子为主再辅以诸军将领的建议而行好在这本天书中的兵法以后世戚继光所著的兵书为大要梁山诸军素来熟习而如今常胜军中梁山出身地兵将占到了一半上下因此练这兵法也不算毫无根基。 此次整军之中高强着重强调的就是参议司对于整个军队地控制作用。这个当初以加强军队后勤转输的名义而组建的机构现今早已出了后勤的范畴而是逐渐向着军队的各个角落渗透成为一个越来越庞大的部门。 参议司既然变的越来越重要宗泽陈规等参议司官员当然也是事务日繁十几万大军的人吃马喂军器火药铠甲修缮车舟版筑战具行伍训练条令庶务功罪奖惩种种都须经由参议司而行偏偏这又是一个全新的部门一切都须从头摸索着干起怎不把人累煞陈规年富力强还好些宗泽已经是五旬开外抱孙子的人了这些日子来着实累的够戗许久都不曾如前次一般打啸声了。 见高强动问宗泽摇头都显得不大精神:相公此事早有定计何须更问我等料想辽东大乱苏复二州守军亦只数千以花统领郭药师所部两万战士皆士饱马腾取之不难。相公今当谋事机。一旦苏复二州入手。当如何收拢辽东各军使其为我大宋所用才是。 陈规亦道:此言极是辽东各族分居。除奚人较少之外渤海契丹汉人以及系辽籍女真人四族不相上下据我参议司辽东探得情报该地各族间历来分别而居彼此多有不睦。近年连年大灾生计维艰各族相攻伐掠夺之事无日而休。如今女真大败契丹辽国失政辽东势必大乱各族间眼见得更是混战之局我若无计镇服则是驱使其向女真而去矣 外民族崇尚勇力。少有纲常义理这样的特质或许多人认为是崇尚自由回归本来地表现然而高强在这个时代却看地分明。就是这样的特质使得这些民族比中原的人民更难以安分守己。更难以驾驭一旦当地地秩序生动摇很容易就产生大的动荡直到在混战中有一股新的强大力量崛起余者自度非其敌手便会一一归附形成新的权力机构。 本来这些事算得上是别国内政与大宋关系不大然而这类从混战中产生出来的政权内部通常都积聚了大量的不稳定能量长期混战所培养出地精兵猛将不习于犁锄而只懂得征战除了对外扩张之外很难获得足够的生存资源。纵观历史上下北方游牧民族的大举侵略倭寇的产生乃至中国历朝开国帝王的四出扩张无不验证了这个道理。把这个道理放到如今的北地大乱中即可证明女真一旦立国统合北地各族之后南侵就是必然的选择了。 经过了对各类情报的分析和相关战略推演之后这个结论如今也已经成为了参议司上下地共识当然是仅限于有资格接触这类机密情报之人对于一般人来说现在北方仍旧是那个百年盟邦辽国的天下大宋北疆太平无事而已。 高强身为后世来人又一手推动了大宋向着燕云攻略的战略上走去对这一点自然更看的分明。他点头称是:元则所言甚是辽东各族分立乃是出自契丹手笔令各族各自攻战而契丹握其兵柄便可安居大位。只是如今到了咱们手上这事却又难办元则可有以教我民族问题向来难以调和不要说是这个缺少沟通和交流各族间连语言都不能相通地时代即便是后世号称地球村的时候不是照样有无数地偏见和执念使得民族之间常生纷争然而要处理辽东的局势这民族问题又是不得不面对的头等大事高强为此也是头痛已久。 陈规既然说及便不是无的放矢闻言遂道:人情既殊便当分别而治。吾观辽东各族得地耕稼者居多而游牧者次之渔猎者较寡;若复以四族观之则渤海汉人多耕稼契丹奚人多游牧而女真亦多有耕稼者。如今辽东既乱民心谅必思定我意当用屯田之法取辽东田土授予渤海汉人分别而居使之相间隔使其安于本土取其壮者为兵则可以守;游牧渔猎者多剽悍劫掠之徒当以浮财与之以军法部勒之使其为我捍边则可北拒女真西取燕云安我大宋北疆无忧矣 高强皱着眉头听完心里实在是没底渤海和汉人姑且不论从历史上金兵进入中原以后的表现看来这些劫掠成性的民族并不擅长种田赚钱短短二十年间那些入主中原的猛安谋克便将当初力战所得的田产财帛尽数挥霍一空以至于到了金世宗大定年间女真平民的生活便陷于极度困苦之中。而如果按照陈规的法子去办即便能安堵渤海和汉人亦难以拉拢那些人口众多又较为开化的系辽籍女真人最终还是会使得这些人投向他们那些更为亲近的生女真同胞们。 元则当日我遣兵出辽东便是为了与女真争夺人口限制其壮大今若用屯田之法却好似于此并无大用元则何以解我此惑 陈规笑道:相公这可差了要限制女真壮大这是不错只是那辽东诸族亦是生人亦骑得马开得弓倘若我不存恤一旦被女真裹胁则良善者亦转为横暴矣相公经制梁山寇当知其就里何以见不及此若能诸族安堵则一旦女真来攻诸族势必力战守土我因其情而用之女真虽勇亦何所拒哉 高强一怔这才转过弯来:既然是要和女真争夺资源压缩其扩张空间那么就应该将眼光放到整个辽东乃至于整个北疆岂可仅仅自限于系辽女真当即欣然接纳转道:赵兄你生长燕云以为元则此议何如 赵良嗣在一旁听了心中亦有计较见高强问时也不推脱便向陈规道:元则此见亦是高明只是某听得元则言下之意既然要以屯田安集辽东诸族又要用彼之力以拒女真则这屯田之事势必要经由我大宋官吏之手而行然则这赋税当如何办集须知辽国自来轻徭薄赋与中原不同百姓习之已久若是悉依宋制分派恐怕众心不服。他这话说得算是婉转意思就是大宋税率太高辽国百姓是不能接受的。 陈规究竟是宋人读了许多圣人经典却不大了解塞外的民情风俗赵良嗣这个问题却是他没有细想过的不禁捻须沉思。 宗泽在一旁听了许久双眼一直半开半合好似闭目养神一般这时却忽地睁开向赵良嗣道:赵承旨所虑甚是只是老夫心中有一疑问那辽国徭役轻省乃因塞外田土贫瘠游牧难以积累资财欲征无从之故历代如匈奴突厥都无赋役之法亦是由此。只是契丹得我燕云十六州之地其地皆汉人亦是农桑耕织为业是否也是一般儿轻徭薄赋 赵良嗣与宗泽共事了这些时素来敬他言不轻则有中此时见宗泽问起不敢怠慢忙道:宗大夫此言切中肯綮契丹治下惟有燕云十六州赋役最重几数倍于其余诸道便是因为此地田土肥沃富饶甲于北地其中又以汉民赋役最重。 宗泽道:这便是了辽国治民尚可分别何独我大宋不可今塞外诸族若用屯田之法可与之相约便依辽地之田赋最低者以此为约与田土相连永世不易凡事皆以安集辽东百姓为先不必定须用我大宋之法更有何虑辽东变乱者徒因百姓无由生计尔若能使其力耕为生谁人甘愿颠沛流离亡命掳掠曾不畏战阵艰危乎 高强听了心中好似打过一道闪电顿时亮了一片:一国两制了不起啊宗爷爷 第二章 国两制在现代人听来早已是家常便饭以至于大多意识到这个政治策略中所包含的绝大智慧和魄力在意识形态仍旧僵化的时代能提出这样的类似于脑筋急转弯的理念并且能最终实现那是何等的政治家层次 而高强现在所处的又是怎样的时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几句话从几千年前就深深刻在华夏的政治血统中一统江山从来都是所有当政者不二的政治追求就连历史上出身女真族的金海陵王完颜亮都能吟出万里车书已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这样的诗句来更遑论一生浸淫于儒家经典的宗泽了这位宗爷爷的脑子里怎么就能蹦出这样的念头来呢 有同样疑问的不止高强一人陈规便莫名惊诧:宗承旨何出此言若以屯田权谋计则可与之约为永业则非若是政令不能整齐如何称得上是大宋子民倘若我等出兵辽东费了偌大心力到头来只得一群化外之民岂非愧煞 宗泽微笑摇头:昔姜望治齐五月而返报周公旦问何其也太公对曰简其君臣礼从其俗为也;其后周公之子伯禽封鲁三年而后返报周公旦问何其缓也对曰变其俗革其礼丧三年而后除之故迟。周公闻言叹曰呜呼鲁后世其北面事齐矣为政平易近民民其归之。 这一段古文拽下来陈规和赵良嗣都是恍然大悟。正要赞叹。转眼看见一旁高强臭脸一张陈规和他也是熟稔了知道衙内尽有许多才能。惟独这古文经典上不大来得尤其对于儒家最喜欢的引经据典深恶痛绝忙笑道:相公敢是尚未明了宗承旨之意此典出于史记说的是为政之道在于因俗导民近民为先。宗承旨用此典说地是施政之要须得体察民情不可固持我见。用在这辽东事上便是须得体谅辽民习于辽政已久先务安集其人以收其心而后因势而用之。方是守牧之道。 原来如此道理说透了就成干吗非得拉一个古人来作靠山么高强心里嘀咕嘴上也不服软。点头道:宗承旨言下之意据我看来。亦只是四个字:以人为本。可说地是 好以人为本说的好几人一同鼓掌而笑高强亦笑暗地里抹一把汗幸亏忍住了口不然一不留神要说出和谐社会来了 然而尽管心里烦他也不得不承认象宗泽这样事事都能从历史典籍中拉出关系来的说法才更容易被这时代地人所接受更何况现在所讨论的这件事甚至要出辽东数百万百姓的未来要知道被他们定为头等战略目标的燕云是一个经济更达民族成分也更复杂的地区要想收复燕云哪里是单单一个军事问题势必要整备出完善的一套策略并做好相应地人员物资等等准备才行而眼下他们才刚刚为这个策略定了一个基调而已。 收复燕云这样的大工程当然是千头万绪要靠一两个人的脑袋去想的话电脑也要想爆了。好在高强身为上位者主要的责任就是定调子剩下的具体工作自有那日渐承担重任的参议司众人来操心。嘱咐宗泽要早日组织手下制定相关政策厘清所需的物资和人手之后高强便很不负责任地对这件事甩手不管而关注其眼下地急务来: 既然苏复二州指日可下咱们也定了屯田的法子就该及早着手趁着这二州土地收复之后百废待兴之时却好措手元则兄可愿走上这一遭 陈规既然是提出方略之人对于这执行层面也是责无旁贷当即慨然允诺。高强甚喜便命他去挑选得力人手随同下一批赴辽东参战的军将一同登船前往。原本设定的计划在取得苏复二州之后就该当派兵增援花荣反正现在女真起兵辽国大乱就算被契丹人知道了宋军进入辽东仗着郭药师这面大旗作挡箭牌只消来个死不承认谅来那契丹也无可奈何。 古时消息传递甚慢即便高强早在七年前就着手建立通讯地网络等到花荣收取苏复二州的消息传来也已经是本年九月下旬了。好在时近深秋海风不起船行倒还便捷安全陈规得讯当即率领麾下一百三十三名随员登船同船者更有武松所辖地黑风营五千之众并许多军需粮草等物。 那辽国苏州便是如今大连之地距离大宋登州只隔了一道海峡当真是寸板可渡大船顺风行来不过大半日而已比起以前要溯海岸北行数百里到盖州方能下船又强似许多。陈规和武松鲁智深等人在船中只宿了一夜次日天明不久便见到了彼岸前来接引的船只。 待船近岸那水师正将李俊先就叫一声好:此地好一处良港水深崖高风平浪静难为花统领如何选来 陈规亦四下望闻言笑道:李观察花统领刚占了这辽国苏州不过个多月如何能知地理水情这是枢密相公早早命人堪定之地唐时名为都里镇至辽时沿用其名相公已定了个新名字唤作旅顺。 武松亦在一旁了望听得陈规这般说道是高强给这里改了名字讶道:既有旧名何必要改不知这旅顺二字所取何意 陈规也曾问过高强相同的问题便转述道:相公之意我大宋定辽之后将来咱们海上都经此处海上风波难测虽然一日可渡也不可不防。大凡行船之人多好美名。将此地改名旅顺。取的便是海船来往一帆风顺的吉兆。李俊与武松听了也都点头。 说话之间船队跟随着来接应地船。已经接近了旅顺口。那旅顺口在后来被选为军港自然险要水道至狭处只有百余步一箭便可射过李俊望见岸上已经在修建墙垣用以安置石炮强弩等物。火力所及足可覆盖整个出港水道复又赞叹不已。 移船近岸那岸上早有大队人众迎接跳板刚刚放下一员将抢上来与当先下船地武松紧紧抱在一处大声道:武二郎。许久不见真想煞我也正是孤军先出辽东的花荣。 武松与他自来交好别来经年亦是历经沧桑。此刻再见一时恍如隔世。把着花荣的双臂看他满面风霜不由得有些唏嘘。好在都是江湖好汉也不消作小儿女态相互抱了一抱便即宁定余人次第下船一一厮见了。 此时郭药师这一股势力已经非同小可占据了苏州和复州数百里之地收降了这两州地契丹兵马麾下带甲之士已经过四万人部民更达数十万俨然一方诸侯。今次所接纳的乃是大宋来使 得事关重大这就要逐步定下自己以后所走的道路了得是以这草草修建的码头上竟也备了鼓乐更有百名具装的骑兵甲光耀日煞是威武手中持了金瓜戈矛等诸般兵器以为仪仗。 只是主人固然都是些辽东汉子来客却也多为江湖儿女惯常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谁管这些虚文纵然郭药师所搞出来地仪仗不伦不类也无人在意大众熙熙攘攘都望一座寨子里来。 那寨子自是草创独有一座大帐还算像样内中早已排下宴席酒香肉味混作一团叫人闻了食指大动。入席之前少不得又要推让这可不算虚文了即便是江湖好汉也须重视上下尊卑之分的。 一番扰攘之后鲁智深竟坐了上座。这倒不完全是看他年长辈尊只因郭药师近来势力大张野心自然也随之膨胀虽不敢想什么称孤道寡却也想要博一个锦绣前程。如今眼见得大宋对于辽东的关注越来越盛而诸般作为又多由高强主持郭药师是个明事之人早觑定了自己的前程九成都着落在高强身上了。他往昔也下了点功夫知道鲁智深是高强座师故而恭敬他。鲁智深将高强逐出门墙一事只在东京大相国寺去了单而已外人多有不知的郭药师僻处辽东自然更是不知。 花和尚自来潇洒大大咧咧便坐了上座。这次席便有些讲究了花荣虽是主人却不坐主位说道要与武松饮酒叙旧定要坐到这边来。他这一来不要紧史文恭栾廷玉徐宁项充等一众常胜军将官以及王伯龙等辽东汉人将官也都跟着要来郭药师身边的将佐一下便去了将近一半。 这局势顿时便有些微妙起来看着倒像是绿林山寨中排座次讲派系一般。陈规见了此景却想起当日高强点将出塞时就定下了花荣为今日之事适足以证明当日高强的慧眼独具倘若花荣不是经过绿林晓得这江湖上排座位的内里乾坤一旦糊里糊涂地分宾主落座了今日这局势怕是要弄成郭药师成为主势而新到地大宋人却要屈居客势了。 有趣啊这郭药师果然是桀骜之辈于此便要为自己造势。若是今日之势一定花荣等人虽然未必动摇他手下那些新附军士却势必要默认郭药师为主往后这辽东大有可能渐渐成为郭药师挟以自重的砝码了。亏得花统领机敏陈规肚里已瞧科了将两手一张扬声道:彼此都是一体何分彼此我意莫分主客但混在一处团团坐了便好。 郭药师眼见花荣识破了他的小心思正好就着陈规这话下台阶当即叫好大众亦无异议于是大厅中设了几桌团席诸人一一坐定。 排座次的小把戏被看穿了郭药师便不敢再弄什么花样一顿接风酒喝地甚是安分不必细说。席罢花荣命徐宁和栾廷玉接应新到的将士和物资安顿自己和史文恭请武松等人到静室中密议有资格参与这密议者只有郭药师大忭共计七人而已。 人既少了也就不弄甚虚文花荣便开口将如今辽东地局势细细说了。原来当日接到马扩传回来的消息得知宁江州出河店两战女真大破契丹部众急剧扩张甲士已经过万人花荣随即便与郭药师商议按照原定计划率军南下攻打复州和苏州。 作战过程极为顺利甚至根本称不上是战斗二万大军潮水一般南下途中只在苏州关遇到了些许抵抗却被凌振率领炮手们架起炮来几十个轰天雷扔上去顿时把守军那一点斗志打的烟消云散跟着归属到花荣手下的将领王伯龙要抢头功率领手下蚁附登城一举打破苏州关。 苏复二州灾情甚重贫者几无隔夜之粮因而盗贼遍地官兵束手。我等大军到后遣使四出粮招抚竟是出奇顺利所到之处群盗皆俯归附便是那辽国官兵亦纷纷解甲归降目下甲士已过四万人。内中海人过半与及契丹奚人数千都归郭大人统领女真兵三千余人乃是史将军统率余众都是汉兵拨在花荣帐下。 三言两语花荣便将前情交代清楚又道:今已命王伯龙守卫苏州关修葺城关积储粮草为守备之计又分队四出一面接应盖州部民南下一面招谕曷苏馆路女真此是相公当日所定方略亦不消说。只是如今苏州复州盖州绵延六百里各族百姓不下六十万却无百日之粮目下又近深秋野无稼因而如何过得今冬便是最大的急务。 陈规一皱眉头心说六十万人大半年的口粮这就得两百多万石更别说还有牛马的草料了若是都从中原运来单单运费就能把人压死了不过换个角度来想这倒也是好事辽国各地灾情如此严重各级官府的控制已经趋于瓦解再有女真起兵这一大打击势必使得辽国土崩瓦解这个时候手里有多少粮草就能招谕多少百姓这样一来问题倒又变得简单了。 问过了这三州百姓汉人与渤海人居多多识农事陈规便道:相公已知辽东乱情今当务于安集故而命某北来预备于此地行屯田之法以安众心。只今却有两桩事要紧其一郭大人于此间公然占据州县招降官兵那辽国岂能坐视若是不日将有大兵来行攻伐当谋守备之策;其二那女真两战皆胜若是乘胜四出引来各地女真归附其势壮大则我便须及早设法以束缚其手足。 这两件事其实为的都是一个目的陈规要推行屯田的法子就需要至少一年的时间才能让从事屯田的人有收获能稳定下来。如果战事不休那屯田就无从说起了。 郭药师闻言笑道:这两者皆无足虑矣我等占据三处州郡契丹自不能坐视闻说已经遣东京道留守萧保先与都统萧得勒率军征伐了。只是契丹乏粮无粮便无兵如何有大军得出况且近日听闻饶州有一人唤作摩哩以竖起反旗自称大王部下带甲万人业已胜了契丹一阵契丹大军若出也当先去攻打摩哩到不得我盖州境地。 再说那女真完颜部原先只得十二部虽然久以信牌号令诸部终究不成营伍。如今举兵击辽女真各部纷纷往投他虽然势力大张却也须得整顿各部使之号令为一。前日北地传来讯息那阿骨打业已率军回转来流河水畔编整诸部为猛安谋克三百户为一谋克十谋克为一猛安看这样子年内亦不得出了。 第三章 骨打整编女真各部为猛安谋克的举措在历史上只是一笔而已从表面上看来这也不过是照旧沿用了女真人原有的部落组织稍稍条理化而已。然而身处这个时代又能够从各种情报中把握辽东全局的人方能看出其重大的意义来:正是通过这一举措一盘散沙的女真人头一次达到了国家级的组织高度而完颜部也才彻底从一个普通女真部落一跃而成为女真国家的领导家族。 既是这般料想那阿骨打忙于内事不暇外顾正是我等举事的大好时机。陈规熟读兵书饶有韬略加上之前在参议司的战略推演经历迅即便认清了目下的局势当即站起向郭药师道:郭大人某过海之时已领了我家相公之令说道辽政虽乱然而与大宋仍旧有盟好倘若我大宋先坏了盟约恐坏了信义师出无名。今权且请郭大人倡起事建立辽东常胜军以号召诸部扩张势力徐图进取要者乃是结好东京道各部尤其是那曷苏馆熟女真诸族以分女真之势助我大宋收复燕云。大事成就之后少不得还你郭大人一场大大的富贵。 郭药师心里原也盘算此事眼见取得苏复二州之后花荣等人部众实力不下于他本部装备精良则犹有过之更有中原运来的犀利火器相助隐隐有反客为主之势。现在海道完全打通大宋的增援可以源源不绝地送来此间对他的地位更是极大地威胁。别地不说。单单那五千黑风营一看就是百战精兵高强对辽东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了。 如今听见陈规说这辽东仍旧以他为大宋不管来了再多的人马也还得仰仗他地旗号行事郭药师心下登时大喜。要知道这样一来大宋势必会给予他更多的支持。帮助他扩大势力即便当中会夹杂进来许多宋人亦无妨他自己的地位上升。若果真大事得成自己举辽东之力助大宋占据燕云料想裂土封侯亦不在话下矣。 想到这郭药师忙应道:往年灾荒时艰都是仰仗高相公全活我部族人今有用我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全凭相公和陈大人指挥便是。 陈规看郭药师面上全是一片赤诚感激眼神却有些闪烁。心下暗自惕醒:衙内来时曾说郭药师生长辽东。对我大宋并无甚忠心可言全仗着权谋手腕来驾驭着一刻也不能轻忽了。如今看来衙内慧眼果然不错此人迥非善类虽未必坏事可也不能给他什么弄鬼的机会。便即笑应了客套几句又道:相公又道在昔于盖州设港都是我大宋人相帮行事如今既占了苏复等州辽东数十万兵民对这海道仰赖极重因此港口诸事不得轻慢。如今随船有武统制精兵五千复有李统领水师三千将佐数十员干办百余员以此处置港口庶务谅必万无一失因此要请郭大人将旅顺一地分拨出来作港口之用诸般措置一一商议着细办。 郭药师听了也不意外对于大宋人来说这港口就是他们的生命线万一辽东事不可为这也是最后的退路自然要牢牢抓在手里因此要全用宋兵驻扎。便连声道:使得使得如今我辽东常胜军无百日之粮如待哺之婴儿正盼着港口早日开运如此极好。 跟着便说屯田事出乎陈规意料郭药师却提出了一个令他事先没有预料地问题:陈大人这屯田一事自是势所必然终不成这里数十万兵民都仰赖中原供给只是一桩女真契丹等部部民多有不识稼者然而却非不必给田盖此等部民自来亦有农事却多是掳掠些奴婢来种故而将土地亦看的甚重。今若给田屯田将彼等排除在外恐有不当。 陈规望望花荣后者也点头称是他便皱起眉头来。倒不是说田地不够分辽东连年大灾那些老老实实种田的人多半都活不下去了这里又不象中原那样土地掌握在大地主的手中满目田野要分就分有什么为难难却难在种田的方式上。 在当时的中原已经普遍施行了土地自由买卖和租佃耕种制度。这种制度成功地实现了土地的财产化又最大限度地保证了实际的农业生产者与土地地紧密结合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这无疑是一种先进的生产方式比之秦汉时的原始自耕农魏晋时地门阀部曲宋代中原农民在人身上基本自由地位有了极大的提升生产积极性也高了许多。 陈规所谓地屯田实际上是参照了当时大宋在西北所施行的制度以田地来招集乡兵强人一方面是足食足兵另一方面也加强了这些乡兵的归属感逐渐将这些本不是汉民族的人们转化为大宋治下的顺民和强兵。经过西北百余年的实践证明了这一套制度乃是行之有效的若再辅以建立汉学招收各部大人子弟入学和作汉官等等措施假以时日汉文化的强大侵染力便能够逐渐将这些异族给同化掉。 辽东各族本是契丹臣民就算契丹失政这些人不再作辽民了也不意味着他们就愿意投向大宋。因此陈规献计屯田不单单是为眼前计更是作了百代千秋的长远打算。但是这么作有一个重要的前提那就是制度上必须整齐划一同一块区域内不能分了彼此这样才便于治下人民产生认同感和归属感。 若是如郭药师所言要给那些驱使奴婢耕种的契丹和女真人也分配土地参与屯田这就带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对于那些被驱使的奴婢该采取什么态度对于这些土地上地财富和人力。又该用什么名义和制度去征收 因人制宜。因地制宜说得容易啊陈规心中一叹知道这个问题若是解决不好。很可能就会危及到辽东大计只得向郭药师及众人道:诸位大人如今这屯田之计乃是计口授田每战士一名可获分田地八十亩。战马一匹可分田地四十亩能耕种五年者便按照律令订立田契以为永业。似此则流民可集人心能齐证诸我大宋西北推行百年之功可保其效。然而那些驱使奴婢耕种者。这田要如何授法须知这奴婢乃是各人私产即便是官府也无权过问了。万一奴婢不足田地抛荒我这里征用人力物力时。却都是按着田地来征岂不是轻重不均。徒惹怨怪这还只说了税赋依据不同地问题若是再考虑到那些自耕农和农奴们的法律地位问题由此带来的行政和执法问题林林总总光是想想就叫人头大如斗了。 大忭为人沉静寡言自打进。一直不一言此时却忽然道:陈大人言之有>一桩要紧既然相公属意我等招谕曷苏馆路女真诸族彼等都是用奴婢耕种地大人甲士不事农桑。若知我这里不许驱使奴婢必然往投其本族女真则高相公大计不免落空。 众人闻言都是一凛料不到大忭不则已一便点中了一个要紧的问题:生女真和熟女真二者本是同族先天上就占有优势了要想招诱他们来投奔势必要给以更好的待遇。如果屯田制度上不能给其提供便利那不就等于将这些人又向完颜阿骨打地手里重重推了一把 但如果不给女真人田地却又会给了他人以可乘之机在辽东目前民族矛盾尖锐化的条件下一点小问题倘若放大了来看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类的心思势必油然而生不可遏制。郭药师有念及此不由得有些埋怨起高强来:辽东大乱各族为求生存势必要逐群而居按民族集结几乎是必然的选择即便是他自己部下在同一面旗帜下作战地战士编制时也还是按照同民族同地域优先地原则要想招诱熟女真人简直就是强人所难么 想归想现在他还不敢公然说出口这等话落到这些高强的亲信耳中再传到高强那里的话那就是个子就算眼下不作往后还是要出的。 屋中一时沉默忽听一人失笑道:列位大人我等枉自在这里枯坐无计却怎的不细思我家相公的种种措置无不含义深远譬如这熟女真如何招诱之事实则我家相公一早已经料定了预伏了计较在此。众人闻言精神一振看那人时却是史文恭。 花荣与他共事最久只瞬间便反应过来喜道:史兄这般说法莫非是那女真温都部已经有了回应要知当日高强点将北上辽东时特意提点史文恭命他从曾头市的女真后裔中选取那些精明干练又习于大宋风俗之人一同北上当时说道是便于他等在辽东与当地女真人交流并可择机招诱温都部旧部如今史文恭说起这话必是有所得了。 果然史文恭面有得色笑道:当日甫抵辽东我便命小徒曾密率部前往女真境地寻访其旧日族人所往。只是目下辽东乱局方兴道路不靖消息不通是以一去经年也只传回寥寥几个字句罢了。前日我那小徒忽而转来说道已寻得温都一部族人愿意迁来此地居住只是老弱居多道路难行又欠缺粮草马匹故而须我这里派人前去接应方可。 郭药师正愁完不成任务不知如何向高强交代闻言登即大喜击掌道:妙极正是雪中送炭若能令此部女真安居我境再将其情事传扬出去取信曷苏馆诸熟女真亦不为难矣。史大人就请兵接应 史文恭答应了一声却不即动身眼睛望望陈规和花荣。陈规见状已知其意便道:我知史大人之意了必是不知彼部女真到此之后当如何安置是也不是 史文恭点头称是郭药师也觉得自己着急了些道了声惭愧复又向陈规问计。陈规想了一会又遍观诸人见都无甚主意只好且道:既是一时没有定计只好飞鸽传书请相公定夺史大人这里可急排布兵马接应彼部女真料想到埠之日相公亦当有指挥降下了。 众人听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好在尚有回旋地时间不必急就章地胡乱措置于是又议了些他事什么兵马编制粮草和兵器补给分配战略要点地占据和经营等等说到月上中天方散。 不说史文恭如何派兵马接应那女真部族只说一羽信鸽将此间大事传过海峡直传送到大名府高强手中前后不过三日许。 信鸽传书只载得几句言语高强转眼读罢心下一声浩叹:人才难求啊如今这事要闹到我这里来定夺分明是辽东诸人缺乏独当一面地人才不能应付复杂的局面。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苛求了自来能定大乱局者都是一方枭雄的材料此等人物一个时代中未必能出两三个何以自己的手下中就能有这样地大才真有这样地人的话自己驾驭起来恐怕又要费劲了吧 说实话宋江倒是个有这方面潜质地人可惜死了说不得那辽东诸族尚力为尊宋江地本事收买人心则可要压服那些刚开化不久的人只怕也难以成功。抛下这些遐思对于手头这件难事高强也没什么创造性的解决方案。好在现代人比古代人最大的好处就是能从史书上多学到一点经验。 关于组织和管理游牧民族尤其是多民族的人群中国宋元之后有几次大的成功经验其中两次是由女真人创造的一就是眼下阿骨打正在着手施行的编整猛安谋克二就是明末努尔哈赤建立八旗。这两者都是成功地将生产和战斗组织结合起来的范例对于目前辽东乱局来说既可以稳定生产和人心又能够保持军队的战斗力无疑是相当适合的。 不过这两种制度如此适合女真人那我就不能照搬了否则女真过于强大的话往后难免尾大不掉。从自己民族的安全出一面要安定当地的局面一面还要设法打散女真原有的部落组织。象这种不够开化的民族一旦走出了他们原先相对闭塞的生存环境后就很难再保持其本民族的文化特性而迅地被更先进和开化的民族所同化掉。 想到这里高强一拍大腿已有了定计匆匆找来赵良嗣和宗泽等人商议一番后便定议:辽东当行二制其汉人渤海人能自种田地者按丁数给以田地耕畜犁铧种子等物教以耕稼劝其农桑设州县以聚之是为民屯;其女真契丹奚人并其余诸族素不习农事者按战士披甲人数编订部伍凡十夫设一长名曰什长其上有百户千户大者为万户不论奴婢多少皆以甲士给授田地百户总其事。诸百户不隶州县统归常胜军军额是为军屯。倘若不能耕种可转佃于官官募民耕种分其地租与之。这个制度乃是高强将蒙古军制和其滥觞的明朝军户制糅合起来而成开头能保证其战斗力和安定性天长日久之后根本不用去管他这些军户势必会渐渐衰败下去直到沦为一般百姓到那时一纸政令就可以将其转为平民彻底同化。 第四章 议已定却难以用飞鸽传书送去只因这计划牵涉甚飞鸽传书那可怜巴巴的一点字数即便是写一本书长篇大论地讲述也还有所不足。以高强看来最好是有一个了解其中含义的大臣亲自去往辽东主持其事才可保万全。 本来么若是能脱的开身的话高强自己去一趟是最好不但可以亲自主持辽东常胜军的建设更可亲身掌握当地的情况免得彼处诸人一有大事难以决断时便即传书请示。只是这边常胜军的练兵正在紧要处这一支兵经过河北大阅兵之后扩充而来兵员素质是有了保证了得罪的军中和地方人士可也着实不少倘若他不在的话还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没奈何只得请宗泽将一应事项都写明了命人请了李应来密密叮嘱许多话语遣他李大员外走上这一遭。李应得了吩咐满口答应将那封长信贴身藏好点起一百心腹家丁从水路直往辽东而去。 这边遣走了李应高强的心也早就飞到了那北地战场之上。宗大夫此前咱们推演之时曾道那女真初战若胜养成气候辽主极有可能亲征到时便是决战之局。如今女真连战得胜气势更旺兼之兵已过万那契丹更是闻风丧胆眼见得非亲征无以挽回大势然则辽主亲征当在何时 宗泽双目半开半阖手捻长须默不作声高强也不敢打扰。不晓得他是不是又在弄那套浩然正气的功夫。屏住了呼吸在一旁守着间或和赵良嗣对看一眼彼此脸上表情都很是精彩。过了一会。宗泽睁开双眼高强眼前一亮就好似看到那拿手指蘸口水抹了脑门的一休和尚出了叮地一声眼巴巴地望他出一个成果来。 哪知宗泽却皱眉道:今女真两战而起各部归心势力大张。已养成气候其势非辽主亲征莫能抵御。然而如今计较契丹情势外则女真崛起辽东大乱内则连年灾凶牛马多死官私皆困。要大举出兵亦有所不能。于今契丹须时集结大军筹措粮草兵马眼看隆冬将至粮秣筹集不易。只怕要等到明年春上辽师方出。 赵良嗣在一旁亦点头称是:相公。某亦与宗承旨之意相同想那辽主天祚帝性好围猎四时捺钵从无缺少纵是天塌下来恐亦难改其行程。那女真之地在东方毗邻鸭子河乃是辽主春捺钵所在之地料想天祚若要亲征多半也是当作捺钵出行一般故而要到开春方始动身。 高强瞠目以对心说还有这种理由外面已经天下大乱了这位皇帝居然还以自己地游猎行程为第一优先真叫人不知说什么才好莫非亡国之君都得有这么点个性不成 不过按照辽东传回来的情报看阿骨打应该是忙于整合内部资源暂时也无暇他顾倘若辽主今年不出的话看样子这辽东倒有几个月安宁日子正好让郭药师和花荣等人放手整编辽东常胜军。 也罢出京大半年了我也好该回京城去瞧瞧有什么事情要办地趁早料理明年必是北地决战之年那是有的忙了。 如今高强身为枢密副使此番又是奉旨出京校阅河北诸军那也不是说回京就能回京的先得遣使奉表说明自己校阅已毕诸军安集请旨回京面圣述职;而后圣旨下来宣慰一番同行将吏一一封赏才宣召高强回京面圣。 一场折腾下来已经进了十月正是秋高气爽之时高强也不乘车船就一骑白马带着百来牙兵从大名府南返。宋时官员待遇之中有一桩好处虽然给官员的俸禄津贴甚为丰厚却是高薪养廉极少给予官员吃公家饭占公家便宜的机会比如在京做官的房子基本上都得自己寻觅租房住者不在少数;这出行也是一般即便是京官外派上任路费都是自己打点宦囊较为羞涩者不免要向同僚告借方能出游比如苏轼出知杭州时皇帝就送了一百两白银作为路费。 高强囊中自是有钱天下大可去得这次又是回京述职例行公事而已心态竟是少有地轻松一路游山玩水馆驿都不大去住闹得沿途大小官吏大叹高枢密行藏难测如神龙见不见尾想要奉承都无从说起。 这日到了孟州过河便是汴京治下高强便到快活林歇宿顺便看看久违的施恩少不得又是一番酬。施恩当日蒙高强指点庇荫夺占了快活林至今家中一座金山也有了见了高强那是打从心底里出来的恭敬那架势和接驾奉圣也不差多少了。 酒足饭饱高强坐在快活林楼上雅座饮茶与施恩说些闲话听得各地行商兴旺道路亦宁靖许多虽单身客商亦敢行远自是因为石秀整治这一带的黑道有功之故心下甚是安慰。 正说间忽然有个小厮登楼呈了一纸信笺给施恩高强一看形制便知是石秀属下用于飞鸽传书的信笺不过这等寻常小事自不用他操心因此不大闻问。哪知施恩看了之后却凑上来低声道:衙内这可有些不大寻常这消息是从大名府传来道说有北地人用秀字令牌了暗花要见衙内一面。 当时中国的市民社会刚刚展起来黑社会自然更加不专业种种术语都是从缺暗花这个词就是高强贡献出来作为石秀治下黑道的一种游戏规则。要知暗花只须有钱就能出形成行内都熟悉的规则之后便大大便利黑道好汉与白道相结合也省得这些刀头舔血之辈除了打家劫舍之外就没有什么弄钱地门路。石秀属下的黑道们能与当地百姓相安无事这种从经济上融入正常秩序地指导思想也居功不小。 只是这暗花地目地五花八门。大到杀人放火。小到恐吓盗窃什么样的都有但指名要会见一位官员。却是闻所未闻尤其高强还是石秀背后地大老板 我和石秀的关系在某些有心人眼里或许一望即知然而普通人是根本无从知晓的。这人要出暗花来见我想必不在这等人中却为何 的要求高强略一皱眉。有些参详不透。 施恩见高强关切当即抖擞精神道:衙内论起这暗花本是不问者只论悬红的然而此次涉及到衙内大名府那里特地派了人去追索溯及源头。竟是与辽国使节有关。 辽国使节什么来头辽国在汴京有使节常驻这大概是中国历史上头一次有正式的经常性外交关系每年正旦和皇帝皇太后地寿诞都会有使节致贺递交国书。而大宋这边亦会派遣使节往辽国答谢当日高强出使。便是用的这个名义。因此通常情况下辽国并不会专门派遣使节来大宋上一次辽国使团来到大宋为的便是替西夏出头讨还崇宁初大宋从西夏手中夺取的土地。 衙内久在大名府练兵此事有所不知今次辽国遣使南来说道是贺天宁节派的人却不比往常乃是由北面宰相张琳为正使北面林牙耶律大石为副使照行程已经到了大名府了这暗花便是从大名府流出来的。施恩为高强效力的资格比石秀还久办事自然妥当例行的情报分析头头是道。 一个地方头目功课作地如此之好高强甚为满意大大夸奖了施恩几句只说得他骨头没有四两重。嘴上说话高强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天宁节不是什么大节日辽国专门遣使来贺已属非常何况规格还如此之高多半是为了辽东之事而来。耶律大石倒是熟人。 出兵辽东之时高强便虑及辽国的反应。其实以辽国目下外强中干的实力也不怕会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乱子来但为了日后收复燕云师出有名现在这个不知所谓地宋辽盟约还是得维持着因此辽东大事都是以郭药师常胜军的名义而行打死他都不会承认有宋军在辽东活动地。如今辽东大乱契丹朝廷对那里已经基本上失去了控制更不可能掌握什么真凭实据怕他则甚 看样子辽国也还是有明白人知道我插手辽东明面上不能奈何我便从黑道上设法来见我瞧这样子多半是和耶律大石有关了 见高强沉思不语施恩不敢打搅垂手在一旁侍立着。忽见高强头一抬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施恩亦是懂得观眼眉的忙问道:衙内此事当如何处置 我说施恩呐说了半天这暗花到底是多少大半年都在军营里忙活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都有些生疏了一旦出现了新的对手高强的心情反而振奋起来甚至都有闲心和施恩开起玩笑来了。 施恩先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看看高强见他神情平和微带笑意这才晓得衙内大概是在开玩笑亦陪笑道:衙内说笑了如今两河中原一带谁不认秀字令牌这桩暗花若不得石三爷点头谁也不敢接了 我问你到底是多少钱呐价码合适的话我也赚上这一笔总不须你家石三爷点头了吧待施恩回答之后高强大笑不止原来为了见他一面这暗花竟达黄金千两之多 看来本衙内行市不低现代时有人花二百多万美金拍下与股神巴菲特共进一餐的机会今时亦有人一掷千金亦只为见我一面呐心里颇为受用高强向施恩道:施恩你便知会石三郎此事由他亲自照拂我到汴京专等来人会面只是价码要再提高一倍黄金两千两一钱都不得少了这竹杠不敲白不敲。 施恩忙躬身应了眼见天色将晚便送了高强回房歇宿。 不一日到了汴京回太尉府参见老爹高俅上朝觐见天子赵又要一一会过京中大小臣僚还有枢密院的公务博览会和应奉局的私务高强忙的脚不沾地直过了半个多月才算稍微消停了些。 这日高强正在帐目挑帘进来一个人抬眼看时正是石秀。 衙内小人接了消息那暗花出之人亦已到了京师衙内何时见他石秀开门见山便是说得这事虽则高强对待这件事的态度接近于玩笑他作为高强的部下却不敢有丝毫马虎去年扳倒蔡京之时大相国寺一场见了血高强性命悬于一线这记忆可还犹如在眼前一般俗话说的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呐。 我是暗花之标的所在你才是接了暗花之人问我则甚你石三爷安排什么时候见那便什么时候见罢了。高强一脸坏笑浑没当回事。 石秀亦笑以他的神通安排这么一次隐秘的会面只是举手之劳而已纵使对方身份特殊衙内今已探明了那出暗花之人乃是今番辽国副使现官居辽国北面林牙的耶律大石是也此人当日在燕京亦曾与衙内有一面之交。 高强点头丝毫也不意外:使节南来宿于鸿胪要把人带出来见面都仰仗你一手安排了罢 石秀大包大揽:衙内放心凭咱们在这东京的人力此事易与尔。 过了两日天宁节前两日高强吩咐乐和在丰乐楼中觅一处隐秘的包厢设了一桌宴席并不要歌伎相陪自己一个人把着酒壶一杯一杯地自斟自饮喝惯了现代的勾兑白酒他对于这时代的薄米酒倒是有些情有独钟有点象现代某些小资玩红酒的感觉。 天交二鼓门上几声剥啄一长两短正是事先约定的暗号。曹正过去开了门闪进两个人来一前一后俱是斗篷包了头看不清面目。 高强见人到了长笑而起:贵客好大手笔一掷千金只为见我高某一面呐今高某在此何不真面目相见 来人冷哼一声掀起斗篷来当先一人直鼻阔口大耳朝怀一副虬髯扎里扎洒身量魁梧高大站在当地好似一尊石像一般:高使相好兴致啊大石来的莽撞了不是别人正是高强当日在燕京曾会过来的耶律大石当今辽国的北面林牙。 第五章 牙是契丹话翻译成汉语的话就是翰林学士之意高强对耶律大石的第一印象而言此人刚强有余细腻不足任怎样都难以和翰林学士这个词联系到一块:蔡攸叶梦得这几个都是大宋的翰林学士谁能把耶律大石这么一条赳赳猛汉划到那堆里去 反过来说亦可说这耶律大石文武全才罢心中沉吟面上带笑高强起身迎迓:大石林牙久违了只是林牙要见高某一句言语递出来高某自当登门又何苦悬红缉拿 耶律大石微微冷笑且不回答大马金刀地往桌上一坐也不须人劝酒端起来一饮而尽跟着也拿起一把酒壶斟满了酒杯复又饮尽如是者三。 高强看的有趣也不答话挥手叫石秀与曹正都坐了自己也拿起酒壶来跟着耶律大石的节奏你一杯我一杯很默契地拼起酒来。包厢里一片寂静四个大男人默不作声只有很有节奏的吱喽吱喽喝酒声。 不片刻两壶酒都喝了个底朝天耶律大石晃了晃酒壶听不见半点水响了往桌上一顿忽而开言:高兄海量啊 哪里林牙亦是好酒量。高强沉住了气反正是你出暗花要用这种方式来见我不怕你兜总是要说正题的吧。 耶律大石见说摇了摇头冷笑一声道:不敢当啊。高兄之海量。大到了要一口吞下我大辽东京的地步小弟只能瞠目其后了。 在这种场合若是玩什么虚的。那纯粹是浪费别人地时间和自己地时间。高强也不避让微笑道:辽东大乱那可不是我高强弄出来的罢邻家失火我据墙自保如此而已。 好一个据墙自保耶律大石霍地瞪圆了双眼身子前倾。以他的身量这种姿态顿时显示出强大地侵略性来:敢问邻家失火是该救火呢还是该趁火打劫 高强巍然不动丝毫没把耶律大石所展现出来的气势放在眼里自打到此以来多次亲自面对白刃刀锋生劫死危。高强的神经坚韧已经殊非常人可比了:邻家失火自然当救只是火与我不相邻邻家不开大门。我如何救之只好图一自保尔 耶律大石与高强紧紧对视环眼瞪的都快圆了。一瞬也不瞬:好一个只图自保如果火势大了是不是也想趁机夺回旧地落井下石一番 高强仰天打个哈哈:去一旧邻添一虎狼智者不取也然而邻家之事我实难插手若是邻家肯信我时但有缓急我亦当援手救火只是这救火可也不是白救的那救火铺丁也得收点脚钱呐所谓铺丁就是当时城市中担任救火任务的厢兵也就是后世所说地消防队了在开封这样的大城市已经配置了上千名专业消防队。 耶律大石神色一动又与高强对视片刻沉声道:一诺千金 势所必然尔高强身子向后舒展了一下又拎起一把酒壶来慢条斯理地斟满了自己的酒杯又待伸过去给耶律大石斟满却被大石伸手拦住:不必我自有酒。待得他环视桌上却现只得高强手中一把酒壶有酒了。 高强一笑:你无酒我有酒须酒时只管将酒杯来我便斟与你也。 耶律大石端着空酒杯瞪视着高强手中的酒壶半晌忽地冷笑一声道:天无绝人之路这一杯酒大石能否喝到口端看天意罢了说罢将那酒杯向怀中一揣长身而起向高强拱一拱手更不多言大步向外便走。 石秀看了高强一眼亦赶忙跟着去了这耶律大石身为辽国使节其安全乃是最高级别也就是高强手上的实力惊人才能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来一趟。 高强坐在原地不动默默地看着对面的空座位手里转着那个酒杯也不知想些什么。过的片刻石秀便回见高强仍坐在那里忙上去禀报说道一切顺当已经将耶律大石送回了鸿胪馆驿并未惊动他人。 高强点头看了看石秀笑道:三郎你可是见我二人适才打哑谜多有不解 石秀笑道:北地诸事小人都不大理会是以只隐隐晓得衙内说的是我家如何应付北地乱局地态度却不晓得备细亦不大懂得。 高强哈哈一笑将手中的酒杯向桌上随手一顿拂了拂袍袖也出门回府去了。 却说耶律大石回转馆驿虽然是夜半三更无人时他房中却有一人在相候见到大石回来那人急忙问道:大石林牙那高枢密有什么言语辽东是否果有宋兵出没 这人名唤耶律余睹本是辽国契丹宗室中人其妻妹嫁给当今辽主天祚帝为妃封号叫做文妃生下一子乃是天祚次子封为晋王甚是有宠。余睹为人豪雄算得上契丹宗室中少有的人才此番混在使节团中前来却是隐瞒了姓名为的就是这宋兵出现在辽东一事。 耶律大石粗中有细先出门四下张望无人方又进门来将房门掩好窗户遮上才压低声音道:那高强听我问及辽东之事时并未一口否认却说什么邻家失火他据墙自保而已我说他不来救火反而趁火打劫他却说是邻家不开家门想救火也无从救起。便将他与高强地对话一一复述一遍。 这几句话都是用的隐喻旁人若不知说地是什么事时不免听地一头雾水。因此耶律大石一字一句。说地分毫不漏连动作表情都要说将出来。那耶律余睹亦是有韬略之人听过一遍。已知就里不由得沉吟道:听这高强言下之意倒似并无背弃盟约前来攻打于我的打算但若是我国当真大乱局面难以收拾时却又另当别论了。是也不是 耶律大石冷笑道:余睹你莫信这厮所言他一声不响把兵都派到我家辽东来岂能毫无觊觎之心只不过碍着两国百年盟好他出师无名罢了想那燕云十六州膏腴富庶又本是他汉家江山。如何不存恢复之心 余睹蓦地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踱步叹息道:连年凶灾百姓辗转难活。陛下却仍旧宠信那萧奉先不肯勤政恤民。如今女真起兵累战皆胜眼见得国势危矣如何怪得这南朝觊觎我家江山说不得说不得也言语中尽是愤懑之意。 耶律大石将桌子一拍呼地站起身来怒道:人说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方今都说女真出河店一战得胜兵已满万故而人心惶惶我却只是不信当日太祖龙兴之时辽东不但有女真人渤海人更强盛于他又有高丽白衣兵俱号骁勇还不是都 丹将士一一荡平了莫非当年女真人也不满万 余睹亦是着恼攥紧两只拳头道:大石你所言极是我契丹雄踞北地垂二百年万里疆域中尽多强兵雄城还不都臣服于我脚下说到底我若不能自强人便来欺你了倘使今日我契丹之主仍旧是太祖那等雄主我便作那斜轸你可作休哥凭他女真再多几万也都一一扫平了南朝又岂敢窥我疆土耶耶律休哥耶律斜轸俱是契丹名将当日宋太宗北伐燕云之时此二人一个作南院枢密使一个为大将统兵杀的宋兵血流成河不敢北顾连太宗自己都中箭受伤端地威风了得。余睹以这两人比诸自己和耶律大石可说其志不小。 耶律大石亦是豪强之辈听说余睹提起契丹往日的英雄心中一股火熊熊燃烧起来:余睹你说的煞是当年历代祖先血战得来的江山今日若丧在我等手中他日九泉之下如何见得太祖皇帝之面待得回转上京便要一力打平女真震慑群小再塑我大辽声威 余睹听到这里神情却忽地一黯:大石你我虽有匡扶社稷之心奈何主上昏聩信用奸臣不用我等为将如之奈何我离上京之时听说那来流河路都统萧嗣先在出河店一战全军覆没八千将士只得十七骑生还那萧奉先身为其兄却有意为他开脱想要求主上赦他无罪如此军令不明有功不赏有罪不罚诸军如何心服往后有谁还肯为国家死战 大石呆了一呆怒气陡盛咬的一口钢牙咯咯作响:叵耐萧家狗子竟要将我大辽江山尽数送与女真奴辈乎奸臣不除大辽危矣 余睹冷笑道:萧氏自然须得除去待我回转上京便即着手。只今南朝若能袖手盟约不与女真约定夹攻于我却是大大有利倘若两家联手则真个大事难说了。方今南朝便是这高枢密用事若此人果真愿意仍旧守盟倒不妨拉他作个盟友金帛子女尽可与他只须叫南朝莫要背后捅我一刀。此人如此年轻便做到枢密院高位想必是个宠臣幸臣必定贪财好收买的紧。 倘若高强在此听了这话定是笑地要死放眼当今天下比别的他未必强似于人比钱多的话高衙内认第二只怕没人敢认第一了象他这样的人难道还会被金钱收买只不过他那些理财的手段大多都是越了这个时代人的认识比如钱庄这种东西到底能赚多少钱又是为什么能赚钱有几人能完全说的清楚因此上也就没多少人能弄清衙内的身家几何了也难怪余睹会有这样地念头南朝文官贪财武将怕死此乃契丹人在与大宋打交道过程中所得出的一般结论。 耶律大石好歹是和高强见过两次面的多少对这位南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枢密使地器量有所了解迟疑道:我看这高枢密倒不似那等鼠目寸光之人。他当日出使我大辽之时言语之中便隐有大志其时还只弱冠年纪而已。如今宋兵出辽东我这里也只是隐约收到些风声那复州以南数百里竟是风雨不透一点确凿的消息也打探不到可见其布局非小。似这等人纵然能用金帛收买那值价恐怕也不比寻常人以你我如今之力怕是 余睹听到这里不免焦躁:女真大敌当前若是这南朝又在背后窥伺如何抵挡适才听你言语之中他却说及救火之事不知何意莫非他有意借兵助我扫平那女真不成 大石呸了一声:你道他有这等好心么岂不听他说地明白救火便是救火这脚钱可少不得若是真个向南朝借兵纵使打平了女真我家燕云十六州亦难保全矣这山前山后之地民殷国富兵精粮足我家正因得了此地方能雄长北地二百年一旦失了燕云便与亡国相去不远矣所谓燕云十六州乃是分别以燕京和云州为中心的两块地盘中间隔着一座太行山因此称为山前八州和山后八州。 此地是契丹国本所在余睹又如何不知只不过南朝毕竟是文采风流千年大国那北地女真却本是契丹奴辈往日都是予取予求不敢反抗的两者权衡之下余睹倒还情愿便宜南朝了说到底这燕云十六州原本也是汉地不是只是见大石如此愤激他也不好说出口。叹了一息便道:说到底终究是自家朝政不修之故当务之急还是回转上京斥逐萧奉先为要凭我大辽百年基业若能由你我兄弟掌握大权料想区区女真亦不能跳梁矣。 大石点头称是又说了会南北大势直到快四更时分二人方散了。 却说次日天宁节那朝中自有一番热闹高强身为枢密使又是得赵宠信御前一刻也少不得的人如何得空直忙到晚间方得脱身又到博览会来。 到得此间看罢帐目许贯忠问起昨日与耶律大石见面的经过高强便一一说了引得许贯忠大笑不止:酒者救也衙内向他敬酒说的乃是愿意出兵救援之意。衙内这哑谜打的妙耶律大石亦是个妙人揣起酒杯便走彼此都留了点退步当真有趣。 高强亦笑道:咱们只要收复燕云谁理他北面异族谁家称霸若是依我心意最好塞北各族打个生生死死永世难分高低那时节咱们才能过安生日子了否则的话北地土地贫瘠人民困苦若不向外攻杀掠夺如何得存按照现代地质学家竺可的理论这北宋末亦是一个寒冷期中原还算好的北边却是一年冷似一年出产会越来越少那些异族除了向温暖富庶的南方掠夺之外更无其他出路。说到底这也只是争取更好的生存空间罢了后世有人不明其意愣说什么狼图腾牛图腾的当真狗屁不通。 许贯忠点头称是却道:衙内咱们现在已经往辽东派兵倘若再要索回燕云那便是辽国五京得其三那契丹如何肯应 要他应许作甚我这里只要一个出兵的借口而已若不是要让燕民心服本衙内才懒得去管那狗屁盟约哩这收复燕云牵涉极广根本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军事问题因此高强才谨慎从事并没有指望单纯用武力就能解决。 俩人正议论间忽然石秀到来一进门便笑道:衙内这可有趣了昨日刚刚收进了黄金两千两今日又有人出了同样的暗花也是要见衙内一面只在今夜便行。衙内不是小人说嘴那丰乐楼白行枉称大宋第一名妓渡夜的缠头却也无有你这等行市哩 第六章 让下级开玩笑的领导该算是好领导吧一面这般高强一面问道:昨日是耶律大石今日又是何人不大可能还是耶律大石这家伙是辽国宗室的最强硬派历史上即便是契丹灭国了他也能一支孤军穿越万里大漠到西域去建立起了西辽帝国指望他在现在辽国仍旧基本完好无损的情况下生出异心等于痴人说梦。 当得知对方仍旧是契丹人时高强心中一凛与许贯忠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一丝期待。以与耶律大石同样的方式出暗花要求会面又是在自己与耶律大石见面之后的隔日出这个会面请求必定与耶律大石有关然而却又不是耶律大石难道说自己昨日所表明对辽国相对友好的态度已经获得了某种积极的回应 见援辽抗金胁取燕云这本来就是高强的既定方略为此必须取得与辽国上层的某种默契方可。原本在这方面他主要是倚仗赵良嗣的关系他的那位昔日好友李处温近日已经作上了南面枢密使当辽国大败于女真诸部离心之后这一只棋子便可挥作用对于宋军顺利进军燕云当有莫大效用。只是李处温此人热中名利须得时势到时方能动用此时却还不可尽信他。倘若今次来人果真抱有与大宋合作的态度对于高强正是求之不得。 见面之地仍旧是昨日那间包厢只是来的急了酒席来不及备办。只弄了一壶酒。几样小菜而已。待得来人亮出字号高强暗吃一惊这厮居然就是历史上从辽国叛投女真的最高级别将领耶律余睹 看样子是个软脚货色。比耶律大石要好沟通一些吧只是历史上此人奔金是因为天祚立嗣一事与萧奉先争权失利不容于辽而出奔对辽国倒还称得上忠心却不可当他是一心卖国之辈了。高强之所以对此人印象较为深刻乃因这耶律余睹堪称女真灭辽地引路之人。自打他投了女真之后辽国上下虚实尽数被女真所窥终至于灭亡可算是头号辽奸如何不牢牢记取 只是真人当面见这余睹倒生得一副好皮囊雄壮处比之耶律大石亦不相上下高强暗地喝一声采:似此方是大叛徒地料子。比方秦桧汪精卫哪个不是生得好样貌面上不动声色微微道:耶律都统位高权重使节名单中却不曾见闻。想必是隐姓埋名来我大宋不知意欲何为耶律余睹此时官居辽国皮室副都统。故而高强称呼他的官名亦表示自己对其知之甚详。 余睹一愕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回道:宋兵入我辽东亦不曾通报不知意欲何为此话一出高强浑不在意他身后地曹正却有些着恼单手已经按上了刀柄类似于现代黑帮老大谈判讲数之时飙的总是旁边的小弟一般无二。 高强摆了摆手示意曹正勿燥微微笑道:都统倒也有趣闲话休说不知寻某家所为何事他却留了个心眼不提昨日见过耶律大石之事。 余睹自昨日从耶律大石那里知道了高强对北地乱局的态度之后一夜之间转过了无数念头。他年纪较长不似耶律大石那般热血对目下辽国的危殆情势认识则更加悲观一些。以如今辽国的处境来说内则连年大灾国力损耗伤及根本北有女真作乱兵势强盛契丹两败之后如今连一个敢于领兵出征地将领都找不出来;南面大宋近来国势日盛打的西夏束手无策连岁币都减了一半去这边又出兵辽东旬月之间辽东三州烂不可收拾。听说去年宋夏达成和议西北已经偃兵息武那大宋健马强兵都在西北一带如今若是大举东来趁辽国之虚而争燕云如何抵挡的了 因此余睹即便明知这般来见高强等于是太阿倒悬将主动权都交到了对方手里却也无法可想一则大势逼迫二则他难得来到南边更少有单独行动的机会不日就要回国了能见到高强的机会仅有今夜天宁节而已耶律大石等正式使节都须得应邀出席节庆的盛宴无人监视于他。 既然想的明白也就不再兜余睹暗中叹了口气拱手道:相公实不相瞒某家听闻相公有意援手邻家救火不胜欣然但不知相公所谓脚钱几何 换了个人来跟我谈啊果然这头号辽奸的脑子比较活络高强心中暗笑却不忙抛出自己地条款慢条斯理地拿起酒壶来斟酒口中曼声道:这救火嘛脚钱自然少不得的只是若要索讨脚钱也须得寻那能当家拿钱之人吧这意思说的明白谈我是愿意谈的不过是不是跟你谈那可就两说了。 余睹心想怪道这高强年纪轻轻就做到枢密使高位干下偌大事业来果然不比常人至少这谈判技巧就颇有水准。却不知现代信息海量什么成功学啦职场技巧啦商务书籍满天飞大凡出来打工地谁没看过几本高强这一记反客为主也只是逼对方先亮出底牌而已。 所谓形势比人强到了这份上余睹也没什么好拿捏的余地了斟酌半晌便道:高相公某虽不才亦是大辽宗室吾妻妹配于当今天祚皇帝为文妃所生晋王深得国中人望。如今天祚不恤国政民不聊生外有女真搅乱辽东我意欲联结大辽宗室忠臣立嗣晋王逼使天祚还政则大柄得操。到了那时节集大辽之力区区女真何足道哉反正这里是异国面前这家伙就算卖了自己也未必有什么好处耶律余睹索性将自己地打算都亮了出来。 他这一亮牌不要紧。高强却有些意外了。却不料这位历史上的大辽奸有这样改天换日地大图谋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大奸与大贤之间只有一线之隔。决定你成为什么人地不是你想什么而是你作什么咳咳若真如此都统有定策拥立大功自可手握大权。力能拔山海又何必我出手相救不妨继续装样反正主动权操在我手。 余睹暗自咬牙说到底他现在还没有掌握权力不够资格与高强作对等的谈判况且辽国的局势恶化到什么程度他也瞒不过高强人家不知道多少兵马都已经派到辽东了相公。南朝人不知北朝之事国人虽有心怀忠义者却多尚力为尊一旦女真得志。必将合大兵南侵到时南朝二百年繁华不免毁于兵火。相公岂不思之援我大辽底定河山亦是等如援救大宋也 高强不由得讶异这余睹竟是少有地明白人能从这 来看到宋辽之间的利害牵连想必此人能下定决心来判也是看准了这一点吧只是还须得试他一试看看此人是否真值得自己下注在他身上:都统未免危言耸听了吧大辽纵使国势烂终不成都去依附那茹毛饮血的女真人倘若辽人都能心存此念那女真再勇终不成将契丹人尽数杀绝了。 余睹闻言已自冷笑:相公休要作态若非看准了女真将成我大辽的心腹大患相公为何会出兵辽东想那辽东之地与大宋相隔大海波涛难测纵使能派兵往来终究无法得其地而治之相公出兵辽东无非是为了分女真之势而已既然大家同以女真为忧何不携手抗敌 高强哈哈大笑手中端了许久的那杯酒此时方送了出去递到桌子中央口中道:都统既是坦荡我亦当坦诚相告无论如何契丹与我大宋百年盟好如今国势艰难我亦不愿落井下石。所谓唇亡齿寒女真若是能倾灭辽国下一个就轮到大宋陷于兵火既然早晚要打我情愿与大辽并力平定女真。只是这般出兵相助用我大宋男儿的鲜血为北国平乱势必难以叫我大宋人心服除非都统一力担保平定女真之后辽国许可将唐末以来所占汉地尽数归还全我汉家故土方始能安众心。 余睹面色铁青来之前已经预料到有这样地结果但高强的胃口还是比他想象的要更大。所谓的唐末所占汉地当然是包括了燕云十六州然而这十六州之地乃是后晋石敬塘割让给契丹的此前则契丹对南朝的侵略已经无时而已早在唐末兵乱时契丹便已经从卢龙节度使刘仁恭手中夺取了平州占据了榆关天险而高强所说的便是将这些不属于燕云十六州却又历来是汉人土地的地方尽数包括在内了。 想要讨价还价一番然而自己现在所应许地已经是空中楼阁了又哪里还能计较许多望了望高强递到面前的酒杯余睹一咬牙伸手过去接了过来一饮而尽狠狠道:也罢就依相公然而到时候除此之外北国再不可有一寸宋土。 高强笑眯眯地点头:收回燕云乃是我朝上下二百年誓愿除此之外塞外之地贫瘠苦寒我大宋要来何用就依都统说着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向余睹作势敬了一下也饮了下去。 耶律余睹见他答应的爽快心下稍安。却听高强又道:此番回转都统便要设法夺取权力了吧某家这厢有一桩忠告女真连胜之后为收拢兵力故而权且不出一旦再出势必直指东北重镇黄龙府。黄龙府一旦失守则国本动摇人心瓦解局势再也不可收拾虽智者亦不能为契丹设谋也都统若要作为计可 听见高强将北地战局娓娓道来如同掌上观文余睹心下更惊与这样一个人作卖国的交易究竟是对还是错然而大势当前他却别无选择现在宋兵出兵辽东要想和女真接触已经不无可能一旦惹恼了高强大宋和女真联起手了这雄踞北国二百年地大辽可就真的没救了 余睹缓缓点头道:相公运筹千里某心中佩服之极只望相公言出如风若我当真求援之时能信守然诺助我大辽击贼说罢伸出手掌来。 高强亦伸出手去三击掌为誓这便是敲钉转脚不能改易了。余睹定下约定转身正要离去将将走到门口冷不防听见身后高强传来一句话:闻说大辽目下乃是北院枢密萧奉先用事都统若要争权先就得除去此人罢若是都统得胜自当尊奉前约;若然有不测之失都统可持这一面令牌去到平州南门内一个卖南朝醇酒地商铺寻一个名唤杜兴之人庶几能援手一二。 余睹转身过来迎面一件物事掷将过来他伸手一抄接在手中细看时乃是一块木牌用金漆描线正面一个大字秀字翻过来看时见刻着一头豹子形态威猛生动如同活的一般。余睹微微一惊这莫非就是江湖上传闻法力无边的秀字令牌么他虽然身在北地却仰慕南朝风化也曾从南来北往的客商口中听说过这秀字令牌的种种事迹却直到今天才见了真容。 他用手指摩娑了一下涩声道:谢过相公好意只是这面令牌恐怕余睹用不上还是请相公交于有缘人罢。说着将那木牌放在桌子上大步出门去了。 高强一动不动望着桌子上那面木牌冷笑一声:抱定了不成功便成仁之心么只怕是死撑罢在历史上这耶律余睹争权不敌萧奉先便即率众投了女真反过来引领女真把天祚帝和萧奉先等人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既然会这样选择的人难道还会是什么慷慨悲歌的壮士么 屏风后转过一人却是许贯忠站到高强身后徐徐道:衙内此人不接令牌是否要命人暗中布置接应于他 不必了高强起身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这耶律余睹历史上争权败给了萧奉先目下辽国的政局和历史相比也没有什么大变化料想余睹多半还是饮恨收场自己现在在北地的势力还不足以改变这种格局倒不如韬光养晦的好。只是考虑到这余睹的部分号召力贯忠你与三郎商议一番对辽国皮室的动向要多方打探严加注意若是余睹难不利须得设法维护那晋王母子平安最好最好能接应到辽东那便上上大吉。 许贯忠应了微笑道:衙内打的好算盘万一晋王和余睹能到了辽东以常胜军军力拥立晋王号召辽民归附势必势力大张收复燕云也更加名正言顺只是以我目下在北地的布置辽国宗室豪俊中并无多少可用之人此计未必得售吧 高强哈哈一笑:聊胜于无罢了这余睹也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咱们几时指望过他成事了再者他说那辽东远隔大海我大宋无力统治这可小看我了我大宋水师连万里重洋都能渡过这区区尺水还不是平地一般 许贯忠微笑道:衙内可是抱定了占据辽东之心 高强看了他一眼笑道:贯忠你道我是无意守约非也非也余睹万一真能成事我大宋兵自当撤出辽东只是那辽东常胜军却须不是我大宋军兵吧俩人对视一眼俱都笑了起来。 第七章 了数日辽国使节团途北归临行时赵赐了许多例更多了几成旁人见了都道大宋仁义重信当此辽国风雨飘摇之时对辽国益厚待足显诚意。但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暗地里其实赵是颇为心虚他收容了辽国叛臣赵良嗣心中一直都在担心辽国会兴师问罪如今辽国这使团虽然来的蹊跷对此事却只字不提对于赵来说好似是小学生躲过了一次考试一般顿时轻松了好大一截因此厚赐来使亦是他这种心理的反应。 实则对于辽国来说赵良嗣这样的人逃奔南朝过了这么久时间岂有不知之理就算没有别的蛛丝马迹那耶律大石在燕京马人望处见到了赵良嗣写回的劝降书信也早就明了此事了。只不过知道了又能如何别说收纳一个逃人了即便是宋兵跨海进入辽东如今的辽国也还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莫能如何。或许并没有听说过弱国无外交这句话但在这里契丹人已经真切地体会到了这个道理。 次日宰执朝议之时侯蒙对此事亦是一般看法:官家顷接枢密院燕云房谍侦密报迩来北地有女真起兵迭败契丹其势大张契丹人心瓦解不暇南顾矣国朝收复燕云一雪二百年前耻便在此刻千载良机不容错失 此言一出殿上诸人纷纷点头随声附和。今天这会议乃是大宋最高权力阶层的会议。与会者除了皇帝赵便是两府宰执和三衙太尉。连会议记录的起居注都由翰林学士叶梦得临时客串这么一屋子自幼饱读圣贤书地大知识分子聚在一块说起话来自然也不同于市井小民。个个张口经书闭口典故在高强听来只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明知道他们说地是汉话却大半都弄不懂什么意思。 这一幕落在高强眼中着实有些好笑历史上这些人或者亲自执笔。或者后代写书说及关于燕云的政策时个个都是大唱反调郑居中何执中一个个都是说燕云不可攻盟约不可破的所有责任统统推到了蔡京头上。更搞笑地是在蔡京自己的小儿子所写的回忆录中。居然蔡京也不是主持之人倘若这些记载全都是真的话那么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是主张联金灭辽的大宋竟是稀里糊涂地从繁华盛世一脚迈进了血色黄昏历史的真相。就是这样在你一言我一语中离我们现代人越来越远终至于无可把握。 听了半天。却没有一个人说到具体地措施高强实在忍不住了只得向郑居中打个眼色此乃他二人事先约好的暗号那意思就是该说点正事了。郑居中乃是外戚的身份地位清贵这种事由他来挑头最合适不过。 郑居中和高强相交八年自打崇宁四年帮助蔡京复相便已经联手经过这么久的政坛风浪相互间竟是联结的越来越紧密再加上合伙创建交易所赚的盘满钵满这位大宋国舅爷跟着高衙内当真是升官财一样不缺身为外戚都能回任宰执这样的收获叫他怎么能不坚定一贯地团结在高衙内周围 此时见到高强暗号递出郑居中心领神会出班道:官家当日那赵良嗣献计若要收复燕云须得趁辽国变乱女真作过时方是时机如今既然北地乱局已成国朝亦当及早设定机略。臣以为彼燕民沦落腥膻二百年恐怕未必能乐迎王师最好不过是莫动刀兵让辽国将燕云故地双手奉上方策万全否则燕地诸族杂处万一生变大事难知。 他这么一说殿上有一人却不大乐意了。谁正是西北六路经略使带枢密副使衔入内供奉官童贯是也。这位一手掌握大宋数十万西兵精锐的本朝第一武官自从当日与高强达成协议之后早就打起了亲自率军收复燕云地如意算盘要知自打当年太宗折戟燕京城下之后就定了一个规矩若有人收复燕云虽异姓亦得以封王。想想看太监领兵收复故地立功封王这是何等的荣耀作太监倘若能做到这份上那当真是千古第一人方称了童贯的平生大志了。 正是存了这个心思童贯分外听不得和平收复燕云的提议不打仗地话他还立什么功劳当即出班奏道:官家圣明想那辽国自五代时窃取燕云汉地雄长北地垂二百年国中精兵健马钱粮米谷泰半皆仰赖此二州燕云之地实为辽国国本所在纵使国中大乱又岂肯轻弃于人郑左丞此言实为难成愚意不用刀兵燕云必难收复。 高强闻言心中只是偷笑。郑居中这般说话其实都是他事先设计好的目地就是引出童贯坚决用兵的主意来。要知道历史上大宋收复燕云打的真是等的如意算盘还以为燕云之民盼望恢复如大旱之望云霓王师一出白沟自必箪食壶浆夹道欢迎不费一镞一矢便能尽数收复故地。因此当时童贯出兵之时朝廷根本就没有做好打仗的准备赵给的旨意写的明白命童贯按兵巡边晓谕燕民来投。结果大军一到白沟边迎面就是辽兵咬牙拼死的哀兵之师大宋这支转战南北抵挡西夏平定方腊的精锐西军就这么稀里糊涂吃了一个大败仗。说到底这是政治的失败并不是军事的失败。 前车之鉴高强可不想重蹈覆辙让后人来为他这个后人再来哀叹是以便和郑居中商量好了要这般引导朝议的走向。当时听了童贯出来反对郑居中亦不以为意笑道:童枢密好气魄。既已得志西羌。还想北破契丹么只是请官家细思当年以太祖太宗之英武彼时数十年纠合之百战精兵。与辽兵争夺数十年尚且只能定下澶渊之盟维持一个不胜不败之局如今虽说辽势已衰不复往日之强盛我大宋却亦是承平日久。民不习兵未有太祖太宗时那等精兵猛将成败之数殊难逆料。臣之愚见还是须得设一个万全之法否则的话可不能为了一己名利将我大宋国运都赌了这一铺。 童贯气的咬牙切齿。却又不好反驳难道说自己英明神武强似太宗太祖敢说这样话地人多半也是太祖级别地人物了。比如现代那位蔑视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的一代伟人童贯要是敢当着赵的面这般放言只怕什么领兵立功从此再也休想赵多半会立时命人赐他一杯御酒来个杯酒释兵权2.o版。 正寻不到合适地言语反驳却听一旁有人笑道:郑相公 那交易所中消磨敢是见多了有人将身家性命都扑在输了其状惨酷以此方之国政故而惟务谨慎么众人视之却是当今右相梁士杰。 这位当日追随蔡京迹的寒门学子在蔡京退隐杭州之后与高强紧密团结才算是真正迈入了权力生涯的巅峰如今他身兼右相和中书侍郎二职政事大权操于一手比之当日蔡京的地位也不相上下。不过和蔡京相比梁士杰有一点好他目下还只有五十岁不到年富力强之时正要在这大宋宰相的位子上作一番事业因此也算是个敢于任事的官员了。 郑居中闻言亦笑道:不瞒梁相公某正有思于此。童枢密适才说当用刀兵道理亦是不错地只是胜负难料等如是用我大宋国运去押了一铺智者当不及此。 童贯没好气地道:然则以郑相公之见当用何万全之策莫非遣一介使者去向那辽主天祚称说若不还我燕云便要兴兵来攻指望那辽主吓得魂不附体乖乖奉上燕云故地语气中的嘲讽之意任是甚人也听的明白了。 郑居中仍旧笑意不减:童枢密说笑了想那燕云乃是辽国国本所在如何肯弃 这一下连赵都听不下去了说不能打的也是你说必须要打的也是你话都叫你一个人说尽了还让不让人说话郑卿家依你之见如何才保得万全 见皇帝开口郑居中尽管甚有圣眷也不敢怠慢施了一礼方道:官家圣明臣适才所言之意乃是以为这燕云之地一来是辽国国本所在不肯轻弃必要用兵方可二来此处非只汉民乃是番汉杂处之地我朝不易安抚。倘若一味用兵激得群情激愤时那燕地乃是强兵之地寻常百姓亦能弯弓走马纵使辽兵束手我亦未必能安定此地。臣之愚见若要收复燕云须得多方着手一则联络燕地豪杰使其安集百姓以待王师二则整兵缮甲伺机而以震慑宵小安定燕地三则胁迫契丹只须有一个名分那时我收取燕云亦不算背盟师出有名为此大事。 这话说来头头是道其实还是等于什么都没说这些都是朝议早就定下的平燕策枢密院照方抓药已经数年之久哪里还等到现在 童贯这下可抓着了机会嗷嗷叫道:郑相公此乃旧有平燕之议何必多言今日所议的须是如何着手收取燕云临机决胜之事郑相公不知兵事无怪虑不及此。 郑居中翻了个白眼心说你童贯还当真是什么兵法大家绝代神将了要真是这样为何去年臧底河城一役你临阵退缩将一场功劳白白分了给种师道若不是早已与高强商议好了单凭你这一句话我便不得轻饶了你 当下按捺怒气并不开口当时有枢密使侯蒙出来打圆场:文武二途本是各有专攻二位相公所虑都不得算错了各有侧重而已。愚意平燕之事乃是系由枢密院总其事高枢密一人执掌细务此事当问高枢密方为得人。 赵这话便爱听了当日这平燕策本来就是高强引人献上的不问他问谁忙道:高小爱卿可有以教我 高强见轮到自己出场了忙出班施礼向上道:官家臣适才深思列位相公之言以之与心中所思相印证只觉颇有所得故而不曾启奏。今以臣之见还是当以童相公所议为先用兵为上。 此言一出童贯喜欢地几乎要跳了起来不枉他一直鼎力支持高强诸般作为这小衙内果然言而有信眼看这收复燕云的大功是逃不过手掌心了郑居中则作怏怏不乐状。 哪知高强话锋一转又道:只是这用兵是要用的却有几桩难处。其一得地须得人燕地各族杂居如今辽政舛乱那汉民虽易招抚契丹等族却不乐为宋臣诸族混在一处殊不易清理若是贸然用兵不免玉石俱焚大失官家爱民之意。 其二宋辽之间百年盟好一旦破盟动兵非但敌军有哀兵之势对我大宋将士之士气亦未尝无损。如何要争一个出兵的名分还需朝议多多斟酌。 其三燕地百姓久习辽政其税赋甚轻即以盐法一项燕民所食白盐便比大宋境内官盐便宜许多倘若一旦尽改汉法恐有扰民之嫌若再有有心人从中挑拨则燕地必乱乱亦必久其事难知。这最后一点还是在谈及辽东之事时说及辽国民生与大宋地区别令高强生出的联想。 赵最信高强见他说得头头是道连连称是:高小卿家思虑周详想必已有定计 高强忙道:官家容禀臣思想再三若要平燕如今须得作几件事其一朝廷须得详查燕地百姓民生定出他日安抚燕民之策以便王师北上之时用以宣抚燕民;其二以固我盟好援助邻邦为名遣使吊辽之乱乘势提出收回燕云之意。 郑居中等了半天终于等到自己又有台词了忙道:高枢密敢是以为那辽主会轻弃燕云不成 非也我意此议必然不成高强洒然道:然而此议虽不成我之固盟结好之意已献至辽主面前他如今正挠于女真作乱唯恐我大宋趁机攻伐于他见此如何不喜即便燕云不割亦必当设法结好于我如重议宋辽岁币。我既得此物议必难责我败盟而燕民悉知我大宋结好之意其戒心必解大利我日后收复燕云。说白了这就是装好人拿好处后来就算翻脸也是作足了面子功夫。 童贯哈哈笑道:高枢密说地妙啊果然是妙计这其三么臣亦得之揣测高枢密之意大抵便是整军经武秣马厉兵待时机成熟之时一举而下燕云而后分其地而守之是也不是 高强笑道:童枢密究竟是知兵之人这兵事上头大是来得。不错说到最后辽人乃是北地异族不讲仁义忠恕之道的这燕云要想收复终究还是要打的若是兵力不足就算辽人双手奉上恐怕我亦难能镇服燕地豪杰更不用说震慑辽国兵马了。 赵听了半天总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皱眉道:高卿家说到现在你可还是没说出我大宋若要收复燕云目下当作何举措终不成只是自家经营坐等时机 第八章 有昏君下有奸臣啊高强心中不由得感叹话都了倘若赵是个能任事的皇帝早该知所取舍偏偏他还没弄清楚到底要作什么看样子虽然早就制定了收复燕云的策略赵多半还是处于三分钟热度的状态说起的时候豪情满怀转脸就丢在脑后根本没有在这件大事上认真下功夫作功课好似做成这样一件大事完全是进言的臣子的责任。这位皇帝或许并不呆傻昏庸然而却缺乏做成一件事最重要的品质专注勤奋。有这样的皇帝在上也就难怪下面的人要钻空子捞好处了历史上徽宗朝弄出那么多奸臣来盖肇因于此。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这样的皇帝只怕我高强也未必能如此得志旁人眼中我又何尝不是从这昏君那里得到了最大利益的奸臣一名罢了旁人的眼光原本就顾不得许多要干大事更加不可听人言算你皇帝运气好本衙内的不来和你计较心里嘀咕着高强向上道: 官家容禀臣正要说及此项。适才所言这收复燕云终究还是要动刀兵因此须得筹措军资整练兵士选拔将校逐次将大军调往北地边疆枕戈待旦料想一二年之内便用得上了。 说到这里赵终究不是脑残儿也晓得动兵是要花大钱的忙问:高小卿家但不知须多少兵马所费钱粮几何左藏可能支吾 官家。枢密各房察探北地情形甚明。亦曾多方筹谋统算起来这一役若是情况最坏时。须得三十万兵马方可军资粮草一年之费两千万贯激赏钱帛犹未计算在内。得出这个数字经过了枢密院参议司大量的工作这还是整个后勤系统都已经基本纳入参议司轨道的前提下若果还是象原先那样。后勤补给统统交给各地官司分摊转运由此带来地夫役征和转运费用可以将这个数字翻两个跟头上去 饶是如此赵还是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要知道这两千万贯只是在宋辽边境维持三十万野战部队一年地费用而已所谓的激赏钱帛指的是一旦作战获胜之后要给兵将们放地赏格。须知宋朝是我国古代极少数采用纯粹募兵制度的国家职业化军队带来的后果就是军费惊人。这赏格更是定的甚高当初童贯和王厚征青唐得胜后军中光是获赐五两重金碗的士卒就不下两千人总计一次激赏就花掉了一百多万贯。要知道那次动用的兵力只有十几万人比高强所说地三十万少了一倍也不止。 谈到钱粮了。赵眼光就望梁士杰这位大宋臣僚魁人物赶忙出班道:官家勿忧比年国中安泰各地常平仓广惠仓都已储满计点京师与两河各路积贮羡余不下四千万贯足支大军两年有余。只是有一桩事不易办如今大军粮草军资悉由枢密院参议司调度然而适才所言之钱粮皆积存于州府藏库。自来两府不相统属参议司若要调运粮草钱帛多有不便臣伏请官家降下指挥诏中书与参议司联署札子将合用钱粮军资调至参议司名下以备军前支用。今可先支两千万贯若再需用则由参议司将钱粮调拨支给情状具陈中书而后再行调给。 他这里说的是一个帐户问题要知道大宋正常渠道的经济还是掌控在各地州府手中而他所提及的各地积贮有的甚至是从神宗时熙丰变法就存下的这些物资帐面上都有不过分散各处不易调运况且到底现在还有多少能用的亦无法知晓故此须得从帐面上划到参议司名下而后经过重新计点方可转运到军前。 赵乃是艺术家脑子对于算帐这类事情天生就兴趣缺缺哪里耐烦听挥手命中书草诏待符宝郎用玺之后施行便可。梁士杰跟着又奏称:官家尚有一桩大事不但有利于恢复燕云于河朔诸路亦有莫大益处便是前年那黄河都水使者孟昌龄献计于滑州通利军之间大伾山建立永远浮桥一事经年堪察今已万事具备只等朝廷拨下钱粮今冬征民夫动工一季之功便可成就从此大河可变通途省却河朔诸路役费不计其数。 高强对这事也曾听说过却所知不详一面低声问旁边记录的翰林学士叶梦得原来滑州之地有座大伾山黄河在此地东回西转折了几十里地一个大弯子才又向东流。前年蔡京还在任上时有黄河都水使者孟昌龄献计打通大伾山和其南北两座小山之间的通道引导河水流过就利用山石作基础打入铁链栓系浮桥可以建立起一座永久性的浮桥。 高强听罢大感有趣倒不是为了别的提到浮桥他就想起儿时所学地一篇课文来说的是开封附近现一尊宋代地铁牛重达数千斤功用就是用来栓系浮桥的铁链小时候学这篇课文时高强就对先民们的生产能力大加景仰。现在听到的这个计划比之铁牛浮桥又大胆了许多竟是要直接用山峰来代替铁牛了。要怎样的社会生产展才能让当时的人具有这样的气魄 他俩这边窃窃私语时宰执们已经对这个问题争论了几个来回何执中老成持重生怕这么大的工程难以兴办一旦事败那可是要死人的死的还不止一个两个那民夫动辄都是十万计的搞不好激起民变都有可能况且现在正要商议对辽用兵之事在在须钱哪里有经费来兴建这样一座浮桥梁士杰和郑居中据理力争双方谁都不肯退让在大殿上打起了口水战。 赵听了气闷晃眼见高强和叶梦得在那里讲私话。龙心微有不悦。道:高小卿家叶卿家若有甚言语。何不说与朕听 高强见皇帝话晓得不好自己上学时在台下说点悄悄话那老师都是要不高兴的如今落到皇帝头上亦是一般。赶紧奏道:官家容禀。臣事先不知此事故而要向叶翰林询问端详以备回复圣听。今听了列位相公言语臣问过叶翰林这浮桥工费约须一百三十万贯确为大役何相公谋国老成。自然谨严亦是不差的。 何执中听高强居然赞同自己和两个死党梁士杰和郑居中唱反调一时颇为意外。哪里晓得高强还没说完哩只是臣适才思及一事。那平燕之役须得调大军往两河。天下钱粮源源不绝都要渡黄河北上所列钱粮军资中这转输运费亦是不赀。若 一座永久浮桥则大军粮饷转输费用省却十倍也还不却之运费较诸造桥所需一进一出倒还是省却许多。因此上臣以为这浮桥当造惟须详加计议务必万全不但桥要造成这大河改道万一泛溢成灾殃及百姓反为不美。 何执中这才了然敢情说到最后还是赞同修浮桥地不过高强说地算是持中之论何执中人老血衰也不来置这等闲气一笑作罢。 梁士杰听了也觉有理当即请了圣谕将那孟昌龄宣上殿来议事。功夫不大只见黄门引着一员官上殿来那官儿其貌不扬手里捧着一个黄缎子盖着的物事小心翼翼地也不知是什么。 山呼舞蹈已毕那孟昌龄站起身来揭开黄缎子高强一看倒象是个当代某著名相声演员的脑袋有山有水有河流心中了然这必是孟昌龄所搭建地模型了看这架势倒是个干实事的技术官员样子。 果然孟昌龄指手画脚将如何搭建浮桥一事解说一遍其实这时代科学体系本来就不完备殿上又大多是读圣贤书的对于理科知识近乎白痴能有谁听懂了好在还有一个高强在他自然不懂什么水利也不敢不懂装懂只是听了半天忽然想起曾经在电视上看过的三峡水坝施工的场面来便笑道:这如何开挖新河道孟使者精通此道自然不须我等置喙。不过本相看这黄河水流原本曲折蜿蜒绕山而过一旦穿山直行纵使分作两股亦当湍急异常下流河道不曾经过这般急流恐怕有些堤防失修之处有泛溢之险吧以我愚见这滑州与梁山泊相去不过百里又有许多港汊可通不如命人疏浚河道直通梁山泊一旦河水湍急猛暴便导入此道注入梁山泊以分水势使者意下如何 孟昌龄遽然而惊对着模型又看了半天头也不抬就连声道:有理有理这么一来不但免了下流河防溃决之患连浮桥自身所受水力亦可减去良多高相公真乃高见也 高强忍笑斜眼看看老爹亦是一脸忍俊不禁显然都对于这个高相公的高见很有些莞尔之意。一旁张克公又提出这么一来工费更增梁士杰却道不然既然这新开挖地导流河道能有利于下流河防那就是省了明年整治河工的经费也不算多花钱了。 计议定当赵甚喜便命梁士杰差人提举其事调拨钱粮克期必成。孟昌龄告退之后群臣争相道贺内中高强又随手剽窃了一句主席诗词:恭喜官家这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真乃不世之功也有了此桥南北物力转输更易收复燕云又多了几分便利可见上天有意匡助官家成此大功故而降下此桥来。 赵听了心中甚是喜欢洋洋自得了好一阵子殿上议题才回到燕云策略上来。按照高强的估计历史上北宋为了收复燕云征收免夫钱六千万贯这些钱其实大多落入了当时宰相王甫等上下官吏的手中以至于到最后连帐目都得放一把火烧了以免被人审计出问题来。何况当时又是刚刚经过方腊之乱东南残破这么算起来其实以北宋的物力状况只要理财得当收复燕云并不会导致财政崩溃。如今有了这道浮桥再加上黄河和海道的运输便利他对于后勤保障又多了几分信心。实在不行的话那不是还可以行国债嘛 军费大致讲完赵已经有些倦了等童贯又要说及军事部署时这位艺术家皇帝老大的不耐烦:兵事操于枢府诸卿斟酌便是不必劳朕左顾了。反正当皇帝有这好处把担子一扔就算完事要是将来打了败仗大不了把负责地官员砍头了事反正当时人心目中天子都是圣明的有坏事总是臣子们所为没看那梁山泊上宋江只要强调天子是圣明的人家就夸他忠义么 草草了事正要退朝张克公忽然奏道:官家适才说及要遣使辽国以示盟好这使者还须将我朝欲恢复燕云之意申明辽国如此重任非等闲可办究竟何人可使须请官家圣裁。 赵一怔问道:既有辽使来贺天宁节我大宋遣使报聘亦属寻常正言翰林直学士任官皆可何必特问张右丞遮莫有甚主张 张克公正色道:官家此次奉使不比寻常报聘乃是为我大宋出使与辽主议及燕云汉地归属如此重任岂是两制官所能办来况且北地兵乱道路不靖使者若非豪俊之士万一遭际叵测丧身事小辱国势大岂可不慎之臣以为当命一谋国重臣熟习燕云诸事能便宜行事者行之尤以曾奉使北疆之人为上 高强听到这里大吃一惊怎么说起这样的话来所谓谋国重臣无非宰执而已宰执中虽说曾奉使北疆之人占了大半但是说到熟悉燕云诸事能定方略者除了他高强还有何人可是啊可是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可明白地很女真如今两战得胜按照历史上的展转年来那阿骨打多半就要称帝建国大举围攻黄龙府跟着就是辽帝天祚御驾亲征了北疆从此打成一锅粥乱地无法想象。这样的局面你叫我去当使者和天祚谈判你张克公莫非是有意陷害于我我也没得罪你吧 顾不上计较这些赶忙想要插话哪知赵这次不晓得吃了什么药大概是赶着下朝到后宫去画画吧还没等高强插话转金口已然开了:卿家所言极是如此说来高小卿家亦曾出使北辽更曾多番亲临战阵北地虽有兵灾谅来不致为难高小卿家。高小卿家你可愿走上这一遭 高强满肚子苦水倒不出来上次不过是几百马贼行刺他已然险些丢了性命还是曾索索以身相代才能幸免这次可不同寻常北疆何止是马贼作乱早就遍地烽烟他这么明显的大目标要是去了北疆能不能见到天祚帝都是个未知数啊 只是当着皇帝的面话却不能这么说。这皇帝既然点到你头上就算语气再怎么委婉那也是金口玉言的级别若是听你高强诸多言语皇帝是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的叫你去你不去那就是不忠啊这这便如何是好 第九章 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一看高强有可能以身犯爹的太尉高俅可就不答应了。虽说大宋文尊武卑他这个三衙太尉坐在一堆宰执大臣中间都算是最小的一个官可赵能放心把三衙军权交到他手里终徽宗朝二十余年不改对这位一代高脚太尉的宠信可算是非比寻常。 当下不待高强回话高俅赶紧出班奏道:官家圣明前次大观初年犬子奉使出塞道遇马贼行凶犬子与大队失散险遭不测前车可鉴。今诚为王事固然不当顾恤一身安危然而比年筹划燕云诸事犬子皆主其谋若是一旦离了枢府国朝恢复燕云的大计顿失干城臣虽愚钝亦窃以为不妥祈官家三思。 若是旁人来拦着赵的话头给高强说情皇帝陛下势必要大大不快不过这话换了高俅来说那就又不一般先这高俅久蒙赵宠信平日出游时都是言笑不禁的赵就算被拦了话头心里也没多少不痛快;其次高俅和高强之间又是父子至亲孝之道乃是旧时国家大道连国法都要讲究至亲不告的他这么出来求情也是情有可原。 赵见高俅这般说法倒似有理高强一手献上平燕策又一直掌控大局出使辽国启动谈判这件事固然重要却不见得非要高强亲出方可吧 圣心稍有犹豫高强就看出来了赶紧上前表决心。口口声声说到但凭圣裁。不恤己身言语中却又显得三分委屈。赵原本仰仗他处甚多耳朵根子又是软的。于是话锋一转便问高强:卿家公忠体国不顾一己安危朕心甚慰。如今用兵在即枢府中燕云大事皆是你一手掌管须臾也离不得。这出使北疆可使别个重臣罢了。 别个重臣谁去童贯第一个就把头缩了回去余人也都默不作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皇帝眼光射来只当他清风拂山冈明月照大江。高强这回可乐得轻松了把自己摘出来以后头脑也恢复了冷静:张克公说这出使不比寻常。倒也不算说错了须知既然是把胁取燕云作为策略那么谈判人选就该慎重行事这一次出使看似寻常。其实就是走出了向辽国提出关于燕云领土要求的第一步也是自己收复燕云大略地一个必要部分。 倘若他是意气用事地人。这时干脆把这事往张克公的头上一推送他进这虎口里去也算给刚才加的那几百下心跳出出气。不过共事时间虽然不长张克公这人倒算是公允坦荡举荐高强出使也称得上得人高强倒不认为他是存了什么私心因此也不想乘机报复了。 当时眼光在殿中乱转就看到一个人高强心中一动忙向上道:官家臣保举一人可当此重任。 赵刚刚问出话来殿中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皇帝僵在当场这坐蜡地滋味可不大好受正所谓板荡见忠臣高强这时候出来为皇帝解围究竟是心腹之臣不比寻常啊赵官家心头大喜忙问道:卿家所荐必是能臣不知是哪位卿家 高强把手一比:翰林叶学士文章华采博雅贤良使于他国必不辱使命。叶学士当日与臣一同出使亦知北国情事此番又不曾动那刀兵以叶学士这等博雅君子出使必可申明我大宋盟好之意那辽主纵使目下不允亦当不生恶念于我恢复大计大大有利。 叶梦得心中叫苦他可没有高强的好命有个能在这时候这场合说得上话的老爹眼看这殿上没有哪个人能为了他来和高强对扛官家的眼光已经饱含欣喜和期待地射了过来当此境地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等死还不如死个漂亮的光棍的。 当下叶梦得硬着头皮离了起居注地几案来到赵面前跪拜口称:臣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情愿为我大宋走上这一遭。 赵见状大喜当即准奏命叶梦得为贺辽国正旦使率使团克日出塞与辽国归国使团同行去到北国之后投递国书申明愿意相帮援手平灭女真以及对燕云的领土要求。具体方略由枢密院掌管燕云事的副使高强面授机宜。 下的朝来到了枢密院觑得左右无人叶梦得一把揪住高强咬牙道:高相公高枢密我须不曾有负于你八年来为你担了多少干系将那蔡京身边的消息传递于你却不料如今兔死狗烹落到如此下场你你好 高强任由他揪着脸上仍旧笑眯眯的:叶世叔少安毋躁听小侄将个中利害一一剖析分明你才晓得我到底是害你还是助你。叶梦得亲眼见他从当日一个两手空空的少年衙内几年间一步一步做到枢密使高位已然骑到了自己头上连蔡京这样的政坛巨子都被他斗倒心中对高强委实有几分戒惧若不是这次逼地急了他也不会这般失态。 既然见高强这般说他也只得暂且按捺住心气将手一丢吐气道:你说你说 叶世叔你这几年来着实为小侄出力不少可小侄也不曾有负于你想那蔡京身边多少心腹臣僚那强家兄弟之宠便不下于你倘若你不借小侄之力可能在这几年中做到翰林学士知制诰这位子你须清楚本朝宰执泰半出自两制官过得几年宰执有缺小侄汲引你入那宰府一席之地亦属寻常尔 话说的不错可是今番去往北地若是丢了性命哪里还有什么锦竹前程叶梦得气鼓鼓地话也不肯说。高强看看他复又笑道:叶世叔。适才朝堂上你也听官家说了。今番出使不比寻常那是收复燕云大计的一部分。本朝太宗有约凡收复燕云者。虽异姓亦得以封王你纵然不能领兵出征夺那封王之功这折冲樽俎的功劳也是非同小可将来大功成就不但宰府有你地位置身后更可青史留名。岂非美事 叶梦得又哪里不晓得这中间地好处倘若是6谦宋江之类地人高强有这样的机会给他们地话二话不说就挺身而上了富贵险中求嘛只是叶梦得是学者是官僚却不是亡命徒这等拿性命去搏富贵的勾当他想想也要腿软。叹气道:贤侄你这般说话我亦不是不知只是 休要作态了。叶世叔我来说与你听。此行看 实则却是泰山之安若不是小侄重任在身不可轻出上这一遭哩为了给他打气高强不得不稍微夸大一点言辞。其实他之所以不能轻出实在是眼下他的重要性已经达到了一身系天下安危的程度但凡有一个万一如许贯忠和燕青这等人都是看在他的面上才出来做事不肯为朝廷效力的只要他不在了不用旁人来打大宋自己就要先乱作一团。 叶世叔自古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纵使那辽主不肯委弃燕云于我至多掷还国书遣送来使回国断不能为难于你。须知目下女真兵兴其锋正锐辽国形势危殆之极当此时机他万万不会为了一时意气再来开罪我大宋。实则下面还有半句话目下两国仍有盟好大宋要收复燕云只愁师出无名要是天祚真地把叶梦得给砍了那真是求之不得的开战好借口了为了避免过分刺激到叶梦得高强也就不打算说出来了。 叶梦得听见高强这般说也觉有理却还是不大放心又问道:贤侄这般说话倒也有理只是那辽国目下烽烟处处前次其国中尚未大乱时便有马贼袭我使团如今更不消说了。如何保得我平安 高强笑道:前次出于不意也是小侄时乖运才有那番惊吓。今次则不同我枢密院细作遍于辽境多有那世家豪俊暗中交结我大宋只消我命人传了消息出去一路上自有人暗中照拂使团担保万无一失。 叶梦得听到这里心中已安了八成只是一时还不能点头罢了高强见火候差不多了门外唤了一个人进来叶梦得看时几乎失笑见此人其貌不扬两撇老鼠须一张三角脸当真是贼眉鼠眼。 高强见他情状晓得他看不上时迁的卖相忙正色道:叶世叔你休要小觑于他此人机警过人身负奇术行走江湖多历风浪也曾去往北地游历我命他跟在世叔身边以便知会北地豪士相帮世叔。再从军中择一百壮士与世叔同行皆为上山擒虎下水斩蛟的猛士这可放心了吧 叶梦得放心是不会全然放心的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就是说的书生没胆就算高强一万个保险他该害怕还是要害怕。只是书生也是有眼色的圣旨下了高强又用了这许多功夫其势不去不行怕有何用只得叹一口气认命了事还得谢谢高强这般为他着想。 高强见他肯去也是喜欢命时迁上前见过了叶梦得跟着就说及此去所应持的策略也无非就是投递国书过过场面而已当然万一啊也就是万一辽国真这么没种当真就愿意就此展开交还燕云地谈判了叶梦得就得赶紧传回消息来双方当在燕京正式开始谈判。总得来说也就是一个使者要干的活了。 听罢叶梦得这颗心才算落到肚子里便谢过了高强回转家门去置办行装顺便交代一下家人了。这厢送走了叶梦得高强拉过时迁才算把实底给交了开头一句话就把时迁差点吓了个跟头:时小哥此去可未必太平辽国大有政变之危算起来也就在今年年尾而已。 时迁是作贼出身的有道是做贼心虚也不是什么胆大包天的闯将一听说自己要去地真是个狼窝虎口立时脸色就变了:衙内这这这小人窜房越脊倒是拿手拳棒上头可不大来得常胜军中多有勇将这个口里说着脚底下就慢慢往外溜。 高强一把拉住笑骂道:当日杭州朱缅都监府京师太师府那也是虎穴刀山你却如履平地一般如今怎么却软了遮莫是近日过的太舒坦把骨头都酥软了你这是随使团出使带不得大军纵使有万夫不敌之勇到了北地也是众寡不敌此行斗智不斗力故而用得着你。 时迁见这般说情知却不过只得笑道:衙内既然差小人去必不能是送死地小人愿闻衙内妙计。 高强大笑这偷儿实在有趣耍滑头都耍的搞笑的紧。便道:这个自然凡一心追随我高强的都叫他称心如意得享荣华本衙内几曾害过人来今番辽国要政变之人乃是一个名唤耶律余睹的官居辽国御营皮室副都统。 将余睹的政变打算说了一遍之后吩咐时迁道:你到彼处便须向余睹说明你是我身边心腹旁的话语却不可多说。投递国书之后料想辽国必定争论不休有些时日不能定夺你等谨守馆驿不可轻出以免生事更不可与余睹一方有甚勾连以免落人口实。待得余睹起事之后若然成事尔等便与余睹申明前约而后反报朝廷料想他亦不能留难于你等。 若是不成这个要紧时迁赶紧接口问。 高强道:若是不成余睹一党必然大受牵连辽国有一场内乱有女真在一旁虎视举国瓦解就在眼前。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尔等切不可久留宁可向辽主虚与委蛇也要尽南返。倘若见事不可为可与叶学士弃了使节乔装南返却不必学那苏武守着使节等死尔等未必有他的运气十九年后还能回转中原。 苏武牧羊的故事时迁就算没读过什么书耳朵里也听见过闻言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要是当真被留在塞北十九年那可比死了还难受。赶紧应承了:衙内望安小人随石三爷奔走多年这北地侦谍亦有所知这进退之路自然理会得。 高强心中好笑作贼的第一要务就是看准了进退道路预留后手这逃命的勾当有几个人能胜过时迁了要不然派你过去干吗甚好总而言之只须递了国书便静观其变一旦乱起保命全身为上。若是燕京路绝可向女真边境跑到了彼处凭秀字令牌可说是南朝商队来打前站的我与女真有前约他必当助你从东道南返进了盖州复州那就是咱们的天下到时候可从海道归国切切。 时迁一一记下见高强没什么话说了忽然道:衙内此去塞北诸事难测说不得还有恃力强行的时候小人斗胆要请衙内派一员猛将同行以策万全。 第十章 一员猛将同行倒也说的是此去诸事难以逆料这余勇力却嫌不足到现在打架时也只能耍着折铁单刀充充样子真要动起手来高强都能打的赢他了。 只是派谁合适高强手头猛将自然是有的好比史文恭栾廷玉关胜索那都是豪勇之士只是高强素来没有浪费人才的习惯这些人目下有的在辽东开辟疆土有的在常胜军中带兵一时间如何能抽的出来去往北地公干这可有些难了。 你且说说想要何人同行瞥见时迁在一旁眼珠骨碌乱转高强暗骂自己多操心这小子既然提出来了必定有了腹案叫他自己点人头不就成了。 时迁陪笑道:衙内小人当日在大名府相帮着衙内操练河北诸军曾见有一个汝州来投军的弓手唤作牛皋此人武勇过人为人亦宽厚大度小人与他也曾见了几面看他颇通兵法迥非寻常武夫可比所带兵士亦称骁勇故而留意上了。今可请衙内拨他来与小人一同北上就用他帐下那百来兵士一同前往使唤起来却也如意。 高强听罢失笑道:你这厮倒打的好算盘要调我身边一员大将去也罢原本就打算用百来兵士与你使团同行就命牛皋率本部与你等一同北上便是。此人见在大名府大营中待我这里枢府行了文书去你等就在大名府汇合而后同行便是。牛皋自从在大名府投了高强之后。领着他那一百来同乡都在高强的牙兵中操练。见充一个都头高强见他武艺精熟人又大度。甚是喜爱几次想要调他去军中作指挥牛皋却不肯去推说不曾立功平白升迁众心不服坏了规矩连累相公不好治军。实则是他心存报答高强之念不肯离开高强身边。高强说了几次见其意甚诚也就不为己甚了如今若趁着这个机会让牛皋立下功劳回来连升三级也是有的。 时迁见高强允可欢天喜地。告辞了自去他那里多地是江湖上地手段北地的细作也须得用心整理出来。以备缓急联络之用。 因为要赶着和辽国归国的使节团一同出塞这大宋地使节便时间迫促。只过了两日圣旨便下了叶梦得领了国书挥泪别了家人亲朋抱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心情渡黄河北上到了大名府再加入了牛皋所部一百来兵士与辽国使团一同循着黄河乘船北上出使去了。 这边高强在枢密院督着种师道等参议司官吏与梁士杰的中书和户部大小官员在那里弄帐簿和一堆年纪大过他高强两轮的故纸堆奋战不已等到帐目清理出来又命参议们分赴各地点检数目而后方能制定后勤计划忙的不亦乐乎。好在有一帮识文断字的参议们做事大面上也有种师道把关高强只是抄着膀子当监工偶尔吩咐人弄点加餐消夜什么地自家还算轻松惬意。 烦人的事当然也是有的眼看要用兵燕云了虽说还不晓得到底会打成什么样子然而这用兵须得先做好准备那童贯便几乎天天都要跑过来拉着高强商议方略。其实这两位都是半瓶子醋依着高强的心思直接交给参议司去搞就完事了你童贯瞎起什么劲后来闹了半天兜了几个大高强总算是听明白了童贯的意思敢情他自己在家算算收复燕云计划动用兵力三十万高强在大名府和独龙岗统共也就练了十万多兵差着老大一个口子那不得从西北调兵如今和西夏重新定了和约西北这百年的仗打下来禁军厢兵土兵弓箭手还有番兵加起来屯了足足有将近五十万兵内中能调出来机动的不下二十万势必要调到河东和河北准备北上作战了。 要是往日童贯深受赵的宠信总领西北六路经略军权抓地牢牢的他一点都不在乎调兵之事。可臧底河城一役他畏敌避战远远躲到了萧关去结果高强举荐了种师道为将又经由参议司调集兵马一战功成这之后童贯在西北军中的威信便大大降低了虽然仍旧领六路经略可各部如今都吃着参议司送来的补给自也须遵照参议司地军令行事童贯再也不能象以往那样在西北一手遮天每思及此童贯总是悔之不及。 若是旁人他童贯势必要设法整倒了才能出这口气只是高强去年把蔡京给扳倒之后童贯这才起了惧意要知当初蔡京初次从杭州入相时就是走的童贯地路子蔡京有多少斤两童贯是最清楚不过了。高强这么个毛头小子居然能把蔡京打的不能翻身如今借着收复燕云的事权和梁士杰郑居中三人联手朝政渐渐都被这一党把持了童贯再怎么得赵宠信他的手终究不能伸到外朝来如何能与高强内外逢源相比再说了他高强在内苑还有梁师成这个大铛头相帮无论斗哪条路童贯自问也不是高强的对手。 好在当日二人约定要将这收复燕云的大功留给童贯看高强总算没有违约的打算童贯自 极一点用他自己的亲信兵马来收复燕云这才是把己手里了。 这一日高强正和种师道在那里翻账本又听人报童贯来到不自觉地就啧了一声。种师道这几日也见了来晓得高强不胜其烦笑道:此前相公无以应对童节帅者乃是因大略未定这时候若是就让童节帅集结大军未免虚耗钱粮更会打草惊蛇罢只是眼看北地大战将起预作节略也是应当下官前日拟了一个条陈便是关于西北调兵之事。相公可拿去看看。若是使得便可以此交付童节帅施行。 高强大讶种师道是什么人出身将门。生长行伍连自己的师父鲁智深都是他的老部下论起打仗地事当世或许有人比他更有才华却很难有人比他更稳重地了他虽然只说是自己拟了个条陈。可既然拿出来让他给童贯那必定是有相当把握的了。 忙接过来匆匆浏览一遍刚刚看完还没来得及说话那童贯原是走的熟了地不待高强出迎已然到了厅中大家拱手为礼套话又说一遍。 高强应酬两句一面脑子里转着种师道那条陈上的内容。想想并无不当便向童贯道:承节帅连日垂顾下官惶恐已督领参议司日夜筹谋。定下西北调兵大略今便请节帅斧正一二。说着将那条陈递了过去。 童贯闻言大喜。忙接过来细看。原来种师道这几日细思之下当初高强和童贯说的先燕云后西夏重兵放在东线那是不会错了。然而这河东路北面就是云中府也就是燕云十六州的山后之地东面越太行山就可以侧击燕京西面则凭借折家将所据守的麟州府州岚军等地扼守西夏东进的道路地位之重要不言而喻。倘若这里无所作为被辽兵联结西夏从此实施反击地话北伐燕云的东路大军侧翼无疑将处于被迂回的危险境地。当日太宗收复燕云之役也是三路齐足见此处的重要性。 燕京地势坐北面南据燕山之险俯视河北如坐堂庑而视庭院我军北伐则为仰攻地势殊为不利此所以太宗两伐燕云皆不得志之故。故而若欲取燕云必由他路出其侧后分其兵势而后方可河东之重由此可观。今虽军略未定然燕京地势与二百年前无异今当先集精兵十万于河东一路修葺城道路积贮粮草军械战具以备不测。 河东一路久不习兵除麟州折家军马之外多不堪用故而宜就漉延泾原环庆三路调遣番汉兵马先往河东驻泊就便熟习道路山峦操练兵将以待军兴之时。此处近邻西北诸路人情相近易安西兵住此虽日久亦不虞师老故而虽大略未定此一路兵亦可先动。 童贯看罢喜笑颜开连连点头道:高枢密筹之极当如此某愿即日返回西北先集兵泾原等三路拣选士马往彼河东择地驻泊还望枢府这里安排大军营盘粮秣解我后顾之忧。 高强应道:这个自然节帅勿忧那河东一路自来富庶钱粮甚广纵然是骤添十万大军谅也支吾得来倘有不足我这里参议司亦当转输无碍。只是节帅到彼若麾下将帅欲往太行雁门等处察探形势指画方略我这里亦当遣些熟习北地之人引导指点。 使得使得童贯虽然是个半调子到底久在军中还不是那种纯粹纸上谈兵之辈这十万大军到了陌生地方要是没有一段时间熟悉环境一旦出塞连东南西北都找不着还谈什么攻杀战守这枢密院在宋朝也担任军事情报工作又在高强的主持下连年打探北地情报联络豪杰之士有他们派人引领的话自然事半功倍了。 当下商议定当童贯欣然起身告辞要讨圣旨回西北调兵去了。高强和种师道送到门外拱手而别而后反身回来坐定。高强拿起那条陈来看越看越觉得有味道虽然只是略微涉及到平燕策略但却可以看出种师道对于收复燕云的军事问题已经下了许多功夫包括对一百多年前宋辽围绕燕云的反复争夺历次战守都用心研究过了。 沉吟片刻高强便道:种承旨我见这条陈上说攻打燕京乃是仰攻地势不利须得侧出其后分其兵势而后方可。承旨将家才俊既然言及此处想必有了全盘方略今何不试言一二 种师道照例要推辞一下俄尔才道:下官自从得知相公献策平燕便深觉此事难能我大宋北有辽西有夏二寇常联手夹攻彼此勾结故此我欲平辽先须灭燕。盖辽大而燕小。先易而后难此乃用兵常道。然而区区西贼百年跳梁难解。于此若欲平燕窃以为不可。 然而其后几事迭出下官却看到了以往不曾想及之处。先是北地情形源源报来辽国外强中干早已不复往日强盛这是其一;二则西贼与我大宋拒战百年。大宋固然深以为患西夏国小民贫其势更加不堪若得休 诚为其愿臧底河城一战得胜。而后便息兵罢战与辽为援断了辽国一臂这是其二。 其三呢便是相公趁女真起兵辽东大乱之际。遣兵跨海入辽联结当地豪士。大举起事这又是一着奇兵。适才下官这条陈上说地明白燕京仰攻甚难。侧击则可然而彼处左临大海。右面太行。敌军守此可不烦旁顾。并力南向其势易守难攻。即便是出河东绕道攻其侧后也须防敌联结西夏邀击我军背后故此下官常以为忧。然而辽东一乱倘若我兵能有数万之众从此西进攻克榆关天险则我东路主力可以从沧州境内沿黄河西上使敌尾难顾只能坐守待毙平燕之计至此方现出胜算来。 种师道说到这里向高强拱了拱手道:相公这一招跨海进兵可谓反客为主之计趁着辽国内乱之际将原本为敌后方的辽东之地翻作我汉家进兵之阶实乃神来之笔也想当初高梁之败我兵本不惧辽骑冲突只是诸将欲分西路潘美之功催兵急进被敌将耶律休哥诱使深入而后游骑绝粮道我兵绝粮而败。彼时若能有一只兵从榆关南下出耶律休哥之后则耶律休哥虽是契丹良将亦难以再从容应对南北受击之下亦惟有坐困燕京城中待援而已。此时那西路潘美一军亦当从居庸关东进燕京三路回师燕京城下其胜败虽盲者亦可观之有思及此下官常自扼腕叹息。 高强见这位老种居然这般推举自己心里也不免有些自得笑道:承旨过誉了我当日不过是想要给辽国添些包袱搅扰一下他的后方叫他莫要以为大海就是他地屏障了我大宋舟师如今已经能远涉重洋这茫茫大海须是我大宋地天下可不会为他契丹作长城了。事实上历史中元末朱元璋北伐在打到潼关断去大都地右臂之后就遣将从登莱渡海攻入辽东断了大都地左臂以至于后来终明一代这辽东都是属于山东布政司地治下。有这样成功的经验如何不用 种师道何等老道阅人无数和高强相处这些日子早知他脾性知他口中谦逊心中必是窃喜微微一笑也不说破转道:如今河东集兵十万再加上麟府地折家兵马西防夏贼北取云中亦皆足矣。等到辽东兵出河北大军溯黄河北上河东兵马出一旅偏师以窥居庸关这燕京还不是我大宋囊中之物么相公在大名府练了十二万兵料想也尽够了罢。 高强怡然自得笑道:种承旨切莫轻敌辽国如此大国犹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燕云又是其立国之本纵使如今外强中干亦当拼死来争。古语云困兽犹斗我这里诸多谋划都是想要赢得一个出师之名既要提升我军士气亦要让燕地官民心服说到底为得也就是要让辽国这困兽之斗来得没那么强烈罢了。 种师道自幼读的是儒家经典对此自然赞同连连点头称是过了片刻却忽然冒出一句来:太宗故约能恢复燕云者虽异姓亦得以封王。如今相公已然官居使相可谓位极人臣这封王之机百世难遇难道相公真地一点都不动心真能拱手送给旁人 千秋功业么那得看什么人了如果一个人自己就已经经历了千秋百载地世代他还会在乎这所谓地功业么 高强站起身来负手而笑:可惜啊这么浅显地道理却不足为外人道只好故作神秘了所谓穿越者身上所带有的王者之气是不是就这么来地 种承旨也不是高某不图功业实则兵凶战危庙堂纵有千般筹算临阵亦未必能操必胜。高某从未经过大战自知不是个中长才实不敢把大宋国运和数十万将士的性命当作儿戏那童节帅虽未必是兵事上地天纵之才究竟是打过大胜仗之人终究好过了高某。 他就这么望着种师道脸上挂着淡淡地笑在种师道眼中看来却着实耐人寻味。年纪这么轻却已经有这样的胸襟和成就他的将来到底会是什么样子人呐圣贤与巨奸之间往往只有一步之隔而已 种师道收拾起心思站起来躬身一礼:枢相念念不忘大宋国运将士性命有这等心肠便胜却那天纵兵家之才了相公纵使不图功业焉知事到临头身不由己言毕辞去。 高强望着这位老将的背影不觉皱起了眉头:身不由己这四个字放在别的朝代或许还不那么敏感但是在大宋的政坛尤其是涉及到手握兵权的大臣这就是一个近乎犯忌地字眼了要知道开北宋八帝江山的第一人赵匡胤当初陈桥兵变时也只是身不由己而已呐 眼见得种师道地背影就要消失在门转角处高强蓦地曼声吟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第十一章 文恭勒住了马将大枪挂在鸟翅环上从鞍间摘下水了一大口伸手抹了一把骂道:直娘贼这道路恁地难行无怪乎女真阻远不服纵有十万大军到了这种地方又何所施其技 能让史文恭恼火成这样的道路当然不是易与的。他们出苏州关已经有十来日了道上逢了七八股盗匪都被一阵冲散内中纵然有那凶悍狡狠的亦只是十来个麻雷子扔过去便乱成一团多有那下马归降的。若不是史文恭身负重任一意赶路俘虏都能收上千八百号人了。 只是来时道路不靖究竟还比不上眼前的前路实在说其实已经没有路可走了史文恭眼前尽是一片辽阔的大森林好似亘古以来就这般静静地躺在辽东大地上看不出半点人迹。 拿出望远镜来瞟了几眼一无所得史文恭收起那单筒望远镜回向徒弟曾涂道:徒儿你可莫要带错了路那部女真如何能够到此 曾涂赶紧道:师父望安徒儿虽自小生长中原不曾到过辽东这会合之地却是有久在辽东的细作和徒儿的部族对面商定的咱们按着地图行来不当有错。显然他也不是多么有把握望了望走在前面的那位细作悄悄又加了一句:纵然错了亦不须怪到咱们。 史文恭瞪了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既然那细作认定了就是这里他也只得认帐。当即命部下下马探查四周情势。自己下了马来取出草料袋里的炒豆就手喂那战马另一只手给马儿梳理着鬃毛。此乃骑兵与自己战马沟通的每日必修课在辽东这样动不动上百里无人烟地土地上要是脚力出了毛病那就等于丢了一半性命了。 梳理完鬃毛他又挨个检查战马地四蹄直起身来吁了口气。向曾涂道:相公命人打造的这蹄铁毕竟好用战马走了这许多路脚力依旧雄健马蹄也不曾坏了。 曾涂也在和师父作同样的事闻言点头道:师父说地是马儿有了这蹄铁能行远能耐劳溅冰踏雪不在话下。也不怕弄伤了马蹄。我听辽东之人说道这蹄铁一物古已有之然而北地铜铁不多商路又不大通畅。来往行商多贩运些生金蜜腊人参等物少有贩生铁的。懂得打造蹄铁的工匠更是多半都在燕京和上京打造馆几处。是以辽东之民多有不能为马匹造蹄铁的也就是咱们有中原运来的生铁和诸多巧匠方能全军战马都加上蹄铁了。 原来花荣等人到了辽东之后就现只有少数战马加上了蹄铁多数人虽然晓得蹄铁的好处却苦无打造之人。自来北地民族经济并不达士兵地装备全部由自己解决辽东各族的战士多半都是自己搞定自己的兵器甲冑象蹄铁这种东西虽然不算高科技但在生铁和铁匠奇缺的辽东还真就是个稀罕玩意要知道甚至直到清末时走西口的商贩们最赚钱的货物之一还是铁锅呢。因此花荣迅请高强派了工匠来又运了大批生铁给各军战马都打上了蹄铁这部队的机动能力顿时提高了一截。 二人正说到这里不远处草窠里突然有人哼了一声:不到辽东不知铁贵当年那女真阿骨打征战之时便曾为了一个铁锅闹出偌大风波来哩 史文恭等人都是大惊明明派了斥候四下搜索怎的身前如此近处竟有人藏身他不及上马摘枪一手抽出铁鞭来喝道:什么人出来说话那曾涂反应倒快也跟着抽刀喊了一嗓子接着却小声向史文恭道:师父此人说话带着女真口音遮莫是我族部民派来地斥候 却见那草窠里站起两个人来身上披着树皮和草叶脸上都用草汁勾画了猛一看直与山精树怪一般藏在当地若是不动哪怕人走过身边也看不出来。当先一人踏上两步仍旧用生硬的汉话道:兀那汉儿可是姓曾的 曾涂应了一声那二人便抹去了身上树皮草叶上前来弯腰施礼自称是温都部纥石烈氏族人因听了曾头市这些女真族人的言语故而举族来投。 史文恭唤了随军地细作上前来对过信物知道接着了正主大大高兴忙请那二人将族人引来。只听一声呼哨响过了不多时树林里走出一群人来个个浑身兽皮衣衫褴褛身上背着杂色家当手里什么家伙都有有二十多人牵着马匹多数却是步行总数至多一百来人居然大多都是壮丁极少老弱妇孺。 就这么一小撮人居然劳动我率领五百精兵跋涉千里到此史文恭大失所望他本指望这部女真能带回去表表功绩让女真人看到除了投奔阿骨打之外他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可是看这一部人地模样和野人也差不到哪里去似这样人哪里晓得什么王化又哪里弄得清楚投阿骨打和投辽东常胜军有什么区别 只是史文恭也算懂些韬略人家既然来了就得以礼相待否则的话若是把人得罪的走了自己不是等于白白跑了一趟自己找不自在酝酿片刻才挤出笑容吩咐部属将所带的空鞍马匹让出来给众女真人乘坐大队起身又顺着来路往回走。 他和那纥石烈氏的两个探子并马而行仗着在曾头市也学了女真话便试着与那二人攀谈结果说不上两句便尴尬地觉自己的女真话流利程度居然还不及对方的汉 加上对方明显表示出愿意学习汉话地倾向。于是双很快就变成了汉话加手势偶尔还有曾密的女真话翻译。 通了名姓汉话较为流利者名唤纥石烈阿海。另一个叫做阿哈出。问起年纪来都说不知岁月只晓得一个看过三十二次草变青一个只看过二十八次。史文恭和曾头市地女真人相处过。也晓得女真人这么算年纪地风俗。不以为意却问道:适才阿海曾说及阿骨打甚事愿闻其详。 阿海见说便细细说了一遍。 原来当日温都部乌春见完颜部势力日张隐隐有凌驾生女真诸部之势。便联络各部与之抗衡不欲将统一女真各部的大权拱手交给完颜部。这温都部当日也是一个大宗。人数更在完颜部之上号称来流河以南辽国边壕以北皆是他的辖土乌春又联络了友邻各部。联军人数几达完颜部三倍之多最终却因为完颜部以整修鹰路为名向辽国借兵联军被个个击破终于败下阵来乌春兵败忧病而死余众大部都降了完颜部。被打散编入各部谋克之中。他们这一支与乌春血缘较近记着血仇不肯降顺便被完颜部赶地不能容身。只得依次南迁人数日渐稀少。仰仗着边壕那边地苏馆熟女真接济些衣食而活。那曾头市的副教师苏定奉命来北地之后便一直着手寻找温都旧人的下落。直到今年才联络到了这一部也算不易。 至于阿骨打的铁锅战记。原来是当日两族决战之前阿骨打受命率兵增援国相撒哈途中遇到野人伏击将他铁锅夺了去阿骨打勒马还击怒喝奴辈安敢夺我炊器结果兵少奈何不得对方反而受了一番嘲弄悻悻而去。到得打败乌春战胜回师之时阿骨打特意又带兵去索讨铁锅那部野人只得将铁锅交还说了许多好话表示恭顺此事方才作罢。 史文恭听罢只想大笑女真缺铁缺到这种程度无怪乎为了起兵的兵器甲冑向高强再三恳求了。只不过听听阿骨打地八卦固然好笑这一部女真人却显然不能帮着他完成既定的任务若是就这么回去地话恐怕就要轮到他来为自己的饭锅子担心了。 阿海比年岁凶人民艰食你们受完颜部逼迫境遇当更是艰难却不知怎生过活 史文恭这一问不要紧阿海目中流露出悲伤之意道:原本我这一族仍有三百多人正兵亦有五十余人无奈连年大灾各地都缺粮食壮者皆劫掠为生。我等人数既寡又无兵器铁锅亦只得两支无力作贼只是挣扎度日指望到了你那苏州能得一口食足矣 他言语虽然简略史文恭却也不便再问自打到辽东之后此间生存环境的恶劣更在他们想象之外人们为了生存什么事情都作地出来如果要用中原的仁义道德来匡正一下的话几乎十个人里头九个半都没资格再做人了。女真人自来轻视老弱又逢到灾年如果再要细问下去不定要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来。 一行人是沿着海边向东北行进一路都是曷苏馆路女真地盘这些女真人都是数百年来被契丹人强行迁离了故地来到此间居住的因为比生女真较为开化与外界的联系亦较为紧密故此称为熟女真。 只是熟归熟没饭吃还是要乱地沿途照旧是不断有人前来袭击抢粮。好在以史文恭在中原多次与山贼强人战斗的经验看来这些熟女真人或许作战勇猛打劫的专业性却远远不及中原人他所部又是以原背嵬军精兵为骨干拉起来地队伍装备训练皆属精良单是制式骑弓就胜过女真人手制的弓弩故而虽然一路上每天都要打上几仗却并无大损相反还收降了不少熟女真俘虏。 这归途和来时又有不同来时赶时间抓到俘虏多半都是给一袋粮食放走了事那袋子上印着辽东常胜军地飞虎旗指望这些女真人知道这旗印就代表着有饭吃当可有利于他日招抚。 这归途既然没有那么迫促史文恭便有心多捉些俘虏一来说不定可以由此招抚些熟女真种落二来此次只接到了这么一点女真人史文恭大感面上无光多抓些俘虏充数也是好的。 这么一路抓下来等到将要走出曷苏馆路进入复州时原本只有五百来人地骑队居然拉起了过千人的大杆子马匹又不够了俘虏多半都是两人共一骑整个队伍拖地其长无比。 史文恭坐在马上望前望后心里七上八下以他目前的状况本身亦是疲兵队伍又不整齐只怕经不起一场像样的战斗偏生这两日都不见有熟女真人来攻打好似将有大举一般怎叫他放心的下只盼望着复州的常胜军接到军情急派人来援罢了。 这一日眼见过了一片河滩就是复州地界史文恭这心也提到嗓子眼了正在指挥部属重新列好队列耳听得一声号角听在耳中再熟悉不过正是女真人平时用来呼鹿战时用来指挥的号角。 丁字都看守俘虏保护老弱余众列四象阵弓持满听我号令史文恭毫不犹豫立时大声号令部下迎战看似有条不紊然而他心里却明白如果没有援兵的话这一仗怕是不易过去了 第十二章 文恭这一部乃是按照宋军编制组织的骑兵骨干是从数百背嵬军军士到了这辽东之后各族依照民族地域等区分各自成军汉兵就都编入了花荣史文恭等人的部下。经过了几年来大小数十战当初那些从登州北渡的军士战死的战死升官的升官到现在还当军士之人已无一人这一营虽是史文恭的牙兵却也只有营长是中原汉兵而已。 人虽不同编制和纪律却都延续了下来这一营五百骑兵中分作五都每都用天干地支的排列因此史文恭一声号令第四都也就是丁字都便迅收拢将一众女真老弱都护在其中顺便看管那些用绳子串成几大串的俘虏们余众亦按各都分别部属搭箭上弦持满外向纯用双脚控制战马几下呼吸之间就达成了史文恭的命令。 见部属们行伍整肃令行禁止史文恭心下也颇为得意此乃辽东数年打出来的精兵时常都在血线上打滚的自然不比寻常。 他这边列阵已毕对面敌人也露了行藏只见许多骑者远远围了过来身上盔甲参差不齐手中弓矢各色各样好似一群乌合之众但史文恭和女真人打了不止一仗单从那些骑者的队形就看了出来这便是女真人围猎时惯用的拐子马阵看似松散杂乱实则几乎每个人都明了自己所应该处地位置。无论战阵变幻大小这些女真人都能向敌人起最有效的进攻那是从小部族围猎所锻炼出来的团队合作技巧与中原军旅的职业化训练相比也不差到哪里去了。 当下两方对峙史文恭使个眼色曾涂纵马出阵。大声道:我等是常胜军军士奉命公干路经此处前面是哪一路人马拦阻此处已近复州地界常胜军活动相当活跃而且其军后勤有保障军纪较好曾涂报出常胜军的旗号来。对方若只是寻常打家劫舍的盗匪当知所趋避。 哪知对面阵中有人大笑道:我把你们这群反贼我接了朝廷旨意正要捉拿尔等不想却送上门来识相地快快下马束手就擒免我动了刀兵坏了尔等性命 史文恭一听就知道坏了这居然是一伙辽国官兵虽然看装备不大象契丹兵不过近年来辽东大乱。朝廷力不能制也会择选一些保家守土对朝廷较为忠心之辈授予官印职司命其清净地方这一队看来也是这等官兵了。此辈各保乡土战斗力比之正统的官兵倒还强了几分。眼前这一队口气如此张狂仅仅眼界中所见到的人数就不下三千人显然实力坚强不是好相与的。 只是史文恭在常胜军中横行数年未尝一败尽管敌众我寡又怎能束手就擒哼了一声也用女真话喝回去道:凭尔等乌合之众。也要冒充大辽官兵不成本将史文恭枪下不杀无名之将哪个不怕死的报上名来 塞外各族虽然勇武但究竟没有中原的文化传承。是以对于武艺的研究水平就及不上中原了史文恭仗着枪法精妙这两年在辽东已然闯下了不小的名头此时众寡不敌他就将名号报了出来期望能震慑一下敌人。 那敌阵闻言果然一阵骚动一员大将排众而出手中横着一柄狼牙棒喝道:早听说常胜军有个史文恭枪法了得不想就是你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我张晖便来会一会你一言刚出这张晖虎吼一声催动胯下坐骑便向两军当中来。 史文恭一看这架势正是正规地单条路子他是艺高人胆大夷然不惧催马也迎了上来见狼牙棒劈头打来举枪一撩两件兵器碰在一处当啷一声大响史文恭只觉得手上一阵剧颤那枪竟有些拿捏不定心中暗惊:这厮好大的气力当日我与青州秦明统制切磋武艺时他的狼牙棒也不过如此只是他自报姓名唤作张晖却不知是何许人也 拨马过来史文恭把枪一指喝道:且慢兀那张晖你究系何人因何拦路劫我说个明白再战不迟。 那张晖与史文恭过了一招亦觉枪上力道千钧也收起了狂态喝道:也罢看你史文恭也是一个豪杰叫你死个明白。某家世居来州因州郡盗贼蜂起某起兵破贼有功大辽授我为礼宾副使领四州屯兵。前日你等一路掳掠而过有州人走诉于我我只道是哪股盗匪过境便调集兵马在此邀击不想却是常胜军久闻常胜军好生兴旺素来不掳掠百姓你史文恭亦是有名号的人不想竟是这等不堪况且你也是大辽欲得之人我今番擒了你上可报朝廷恩德下可保一方百姓史文恭啊你纳命来吧 史文恭先还不大在意虽然他并非掳掠当地百姓但他现在也已经习惯了辽东的逻辑拳头大的就有理有什么好说的但这张晖的最后一句话却令他吃惊不小什么叫大辽欲得之人这等于说辽国朝廷点名要捉他史文恭啊 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就想起出塞时高强嘱咐的话语来:如今宋强辽弱辽国又有女真之患即便知道了你们在辽东也未必能将我如何。只是有一桩要紧一旦辽国知晓了你等之事虽然未必便即作但若是你等落到了辽国手中凭你等的身份地位在常胜军中亦非无名我纵想不认亦不可得到那时被辽国捉着我大宋背盟地凭证却是一场纷扰大大不利我燕云之计。是以尔等身系国家之重务必小心己身。不可轻身犯险。 言犹在耳这就来了捉拿他地人马史文恭悔之不及早知道就不要中途多事径自快马赶回苏州交差辽兵纵然知道是他经过。也追之不及了何苦落得现在被人围上了只可惜这世上什么药都有的卖就是没有后悔药史文恭牙关一咬已经打定了突围的主意若是能把对面的敌将给挑了敌阵必定大乱到时便是有机可乘了。 想到这里。不由冷笑道:要取史某性命也须有那通天手段敌将放马过来 张晖自恃勇力与史文恭那一个照面也不落下风再加上自己这边人多更是有恃无恐当即催马上前再战。哪里晓得史文恭已经下定决心也不来什么试探了一照面就使出了杀手枪来。大凡练武之人都要练几招重手以便伤人。这大枪号称兵中之贼杀手枪更是神出鬼没史文恭这一杆枪号称河北第二岂同等闲 只见他大枪一抖顿时幻出十来朵枪花每朵枪花都藏着一个枪头。真真幻幻虚实难测。这大枪的功夫乃是河朔汉人地一绝后世 神岳飞枪法学成后只是号称一县无敌便能杀得金兵作岳爷爷。这张晖生长塞北又怎能识破史文恭掌中神枪登时不辨真伪把心一横。只得力大降十会奋起平生之力搂头便砸。 哪知这大枪之技软中带硬史文恭把枪一抖。那枪身顿时微弯恰好接着张晖地狼牙棒跟着反弹回去。等如是将这千斤的力道又崩了回去再加上史文恭的臂力这一下何止千斤张晖顿时觉得手里地狼牙棒像是活了一般嗖的一声就飞了出去。再看对面的枪头已经到了胸前生死关头也顾不得许多了大叫一声向后便倒只听嗤地一声响胸前一阵剧痛顿时人事不知翻身落马。 史文恭一枪将张晖挑落马下正要上前枭耳听众敌兵一声喊象疯了一样猛扑上来知道此刻敌军一股猛劲不可力敌。好在他们一心要抢敌将大军这么一乱包围圈便解了大大有利他率部突围。当即将手中枪朝天高举喝道:三军随我来 曾涂等人等他这句话等了许久这当儿大叫得令抖缰绳催马便向前闯每人都是在马上持满角弓敌在十步之内方才射出十中那些辽国州县屯兵又没有什么精良地铠甲中者无不应弦落马顿时波开浪裂一般杀了出来。史文恭一马当先这一条枪更是使了性但见周身上下如飘瑞雪上护人下护马几丈方圆内都是他地枪影枪下竟无一合之将名副其实地杀了一条血路出来。 这一套枪法非同小可乃是中原马战千年演进之下优选出来最适合马战的战法这大枪练到化境身不动枪先动迎敌化劲借力打力尤其利于群战端的神妙异常。历史上岳飞北伐时城大战之后背嵬军统制王贵领着数十名使臣就能杀败敌军精骑三千靠地就是这大枪的功夫。这功夫演变到后来称为内家枪法都以岳飞为始祖便是肇因在此惟其难学难精故而渐渐湮没不传。 史文恭到了辽东之后从来没有人能抵挡他几个回合因此直到今天这一套枪法才挥的淋漓尽致这一身杀气是越战越勇直往人多处杀去。堪堪突出重围这才勒住了马匹回看时却见身后只得曾涂百十骑跟着余众都被冲乱了这里一蔟那里一堆地散在一处。 他杀地起性振臂高呼道:同生共死岂可独活儿郎们随我再杀回去有道是将是兵之胆有这样勇武的将领部下自然也是狼虎之兵众兵士一声喊翻身跟着史文恭又向回杀。 众敌兵群龙无本已被史文恭杀的胆寒见他又杀了回来竟是无人敢撄其锋芒纷纷退避史文恭走马阵中不片时已经将散在各处地部属都收拢了来连那女真温都部地族人竟也救出大半只是原先抓的那些俘虏俱都趁乱逃了。 所谓得理不饶人史文恭虽是兵少此时气势却盛悍然枪指敌阵喝道:尔等贼兵听了无端劫我于道路又夺了我马匹是何道理快快还我良马五百匹方消我心头之恨 众敌兵本是折损甚重倘若他这么扬长而去了也无人敢追蹑于他。偏生史文恭这几句话欺人太甚这些熟女真兵乱世从军也都是有血气的如何能忍也不知谁喊了一声众兵士如同野兽一般齐声大吼又杀了过来。 史文恭这下可是用力过猛了料不到女真人生性凶悍坚韧被杀败了一阵又没有统兵官居然还能再战若单是他一人只须马力不衰敌兵再多他也不惧只是现在身后还有数百军士更有此行务必要接应回去的生女真近百人这便如何是好 正要奋力再杀一阵忽听侧畔一阵鼓角声鸣一人声如洪钟大声喝道:常胜军大忭在此降者免死说话间马蹄声隆隆如闷雷般作响左右俱是大队骑兵杀到如林地枪刺只把天空都遮了一半去端的声势惊人。 那些兵士原本也是鼓起余勇忽见敌人大队合围人马骁勇士气顿时跌去大半纵有些凶顽地被大忭挥军一冲也多半被杀落马下余众尽皆胆裂纷纷下马求饶不消半个时辰这几千熟女真人组成的辽兵便尽数被歼俘虏地倒有两千多人。 大忭唯恐又生枝节命俘虏们用皮条将双脚绑在马腹上大队一同南返一路疾驰近百里直到进了复州地界这才定下心来号令全军缓辔而行以舒马力。 史文恭得他援手到这刻才捞到机会致谢大忭笑道:某到之时正见史大人大显神威独闯重围某只顾看史大人神枪还道不须某家出手哩。 史文恭挠了挠头苦笑道:倒不意这些女真人如此强悍一无主将二遭新败居然还有士气再战我原意只是威吓一番今次可料得差了若非大人及时出战我虽不惧这些儿郎却要折损不少。大忭姓大因此史文恭见了他只叫大人不称其姓大大人听上去何等别扭 大忭点头道:史大人不是此间人这也难怪自来女真用兵与别族不同最是坚韧敢斗每战辄往复数十个回合才分胜负常自夸说什么不能战百十个回合如何算得骑兵今次若不是史大人先挑了他家主将余众乏人统率我虽以大军突袭也未必能胜的这么轻快。听说那北地完颜部用兵军法更酷一军主帅若死于阵中全军都要受罚其扎也更尽皆斩他日史大人若在阵前遇上了切不可这等轻敌。所谓扎也乃是女真话亲卫的意思类似于宋军的牙兵。 史文恭连连点头称是忽然想起自己所挑的那员敌将来忙命曾涂去问。少停曾涂转来身后两匹战马中间用绳网连着上面卧着一人半身都是鲜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不知死活正是那被挑落马下的张晖。 史文恭问过随军地郎中才知道这人幸亏戴着护心镜又穿着细甲再加上枪尖临身时向后仰了一下几样加了起来枪尖入体不深故而没有当时丧命已然用药包扎了至于能否活命端看他地造化了。饶是如此那精铁护心镜被史文恭那一枪从正中挑了个四分五裂足见枪力惊人。 问罢郎中大忭却向史文恭笑道:史大人你这可是立了一大功劳了此人看情形必是熟女真中有名望的人物若是能将他救活令他投入我军对于招谕熟女真之事大有裨益。 第十三章 打两年前征讨梁山泊时因为救治花荣的伤势而请来医安道全高强便着手在军中推广外伤急救的专门单位名称则仍旧叫随军郎中只是既然是有组织的单位便须有头目这头目并无现成官制可循定的官俸是和营长同级算得甚高了正式的官名叫做医官营长行伍中却都叫做郎中令。 大队回转到了复州大忭等人的营寨所在便即安顿驻扎史文恭叫了郎中令来给那张晖诊治。多亏了他行军之际也有郎中随行作了些简单的止血包扎处理这张晖身子硬朗伤后一番奔驰下来居然也挣扎得性命只是伤势甚重看来要好生将养一段时日方可。 歇息两日史文恭率本部和阿海部族再次上路这番轻装前行又无需处处留心快马一路小跑两日便进了苏州关再两日便到了旅顺口。此时这旅顺口已经换了一番模样中原的种种物资经由海道源源不绝地送来田地丈量和造册事务基本结束对汉人和渤海人的计口屯田工作已然展开港口处一座城已然打好了地基许多壮丁在那里忙碌不休。 找到陈规之际他正与花荣在港口城边指指点点见史文恭回来二人迎上来寒暄二三问了此行收获。见史文恭言下好似不大满意陈规笑道:史大人何必如此想那温都部虽曾强盛一时。但败落已久。那曾头市一支辗转大宋落户已逾二十年部民若不是并入完颜部中。便是四处星散。事隔许久。能寻回一支已是不易。史大立下大功一件不必耿耿于怀。 花荣亦跟着宽解史文恭这才释然。问起这港口城墙来原来天时将近寒冬。授田之事眼看难以赶在上冻之前完成。这辽东数十万人口有许多都只是依附着常胜军生活。并非军中之人单靠军粮和建大棚施粥显然养不得许多。况且辽民多剽悍之辈一旦生活无着铤而走险之下。必生变乱。因此陈规便出告示招募人手建造港口地城墙和其他建筑。凡是能拿得起版筑挑得动担子地不拘男女老弱。统统都给粮食。以渡寒冬。 天时渐寒用不了多久这田土便不是木制的版筑工具所能挖掘的动地了。若是用中原地铁铁镐只怕还能多干上些时。陈规适才和花荣商量地便是这件事来到辽东之后才晓得此地的苛酷尤其缺乏铁器。工具极少是铁铸的不象中原。在大宋建立之后生铁地器具已经大大普及促进了生产效率的极大提高。 城墙到现在还只是挖了道地基。若要真个建成高墙。还得填土烧干一层一层地夯筑而成。这显然不是下雪以前能干完地活了。不过既然是为了安抚生活无着地百姓没活干也不能撒手不管。因此陈规在整个旅顺境内都规划了许多建筑征集劳役择其能者而为之。一一分派下去以此授粮。 史文恭听罢大大不以为然。他是武夫出身素来只信刀枪上头有食吃来到辽东之后。此地民生之艰苦和民风之凶悍相得益彰象他这样的纯粹武人对此地适应更快一些。陈规地这些做法在他看来未免有些妇人之仁:陈大夫你这可是未必讨好。此间百姓原是辽民现今辽东大灾遍地盗贼。这些人生活无着贪图我常胜军这里地方安靖粮食丰足才恋栈不去。其实又哪里有什么忠义之心如今虽说讨你陈大夫一口饭吃说不定还有人嫌你分派的活计太重道你役使人太狠哩 陈规脸色不豫一言不原来史文恭这话一语中的确实有些人以此生事说道在此每日苦干累的半死不活也只得一口饭吃而已倒不如从军去劫掠怕还得些金帛子女地好享用。 花荣见说的有些僵了忙出来转说道:理民治事到底还是儒生在行谅来陈大夫这般作为自有道理我辈武人知兵足矣何须多言只今寒冬将至野无所掠各地盗贼必定蜂起料想又将有一番厮杀郭大人已然率部往盖州去了。 史文恭见陈规脸色不好看也晓得自己话说得直了刚好就着花荣这道台阶下忙应了两声便向陈规道:陈大夫此行临归之时路遇辽国官兵截杀领兵者乃是来州一个叫做张晖地幸得大忭大人援手将敌兵杀败那张晖中了我一枪落马被擒见在复州将养。陈大夫听那张晖言语之中好似辽人已知此间有我大宋军马有意拿几个有名姓的以备将来去寻我家相公的晦气此事还需慎重处置。 陈规一听顿时留上了心。他 司在推演北地的局势时常有一点难以决断盖因天的不理政事导致辽国官府行政效率极端低下。然而在此情形下朝中大臣和各地守将的行动就会欠缺一致性令得其行为较难预测。例如这次张晖地拦路截击到底是因为追蹑史文恭而来还是只为了反击史文恭劫掠当地熟女真人的行为偶然遇见这命令又来自何人 此事重大花统领你且在此镇守待我与史大人前去审问那人问明备细方好定夺。陈规与花荣别过便与史文恭约在苏州关会齐自己回去收拾行装。将将到了下处便见一人从里面出来一头银白长正是头陀武松。 陈大夫我正要寻你适才接了中原来地传书情形又或有变故而寻你商议。武松拉着陈规到房中坐定分派了人手四下护持此地不比中原。房屋又是草创简陋因此要处处小心。 陈规读了传书上面乃是高强将大宋朝议内容和辽国来使商议情状约略说了说道辽国行将有变不论事成事败总之辽国上层地内部矛盾将彻底爆。女真的扩张度将更加惊人。务必小心在意。反而辽国官兵的威胁将大大减弱有些人就得为自己的生存作打算因此从现在开始就可以有意识地接触一些辽国地下层官吏尤其是非契丹族人。此外大宋使节团前往辽国下书或者需要他们接应当预作准备。 陈规读罢心中踌躇武松见状便问。原来这陈规看了信。这塞外形势真是变幻莫测一天一个样当初还以为女真一时不出。有时间从容屯田稳固内部然而若是辽国一乱形势急转直下恐怕没有那么多闲暇整顿内部须得急整军备战。偏偏除了原先拉拢当地部民之外高强又交代下接应使团的任务来他一时不知如何处置是好。 武松听罢。却笑道:陈大夫你这可是过虑了。此间原是花统领到此与郭大人等人一手草创当时又何曾有这些屯田编伍之事还不是一样过来了。说到整军备战以我之见此地百姓习于兵事。汉人皆依附我军早有过万精兵。那女真渤海。自有部族但有战事上马便可为兵如臂使指最是厉害不过又何来整军备战之说但一纸战书便可 陈规一怔不由失笑道:武统领说地是却是陈某执迷了只是兵事虽然不必着忙。政事却更须着紧一旦北地大战起无数百姓南来避战那时方是我等来辽东地用武之地。若是应付不来失了民心那便坏了大事。 武松临来之时也听高强说过自己出兵辽东地用意却不似陈规这样人腹有韬略看地分明。闻言方悟点头道:陈大夫说的是武二来此不久除了分遣士卒守把旅顺口之外并无甚事务终日只是四处闲游今陈大夫不妨径去处理要事此间汉民尽可由武二招抚管教他安居不动便了。 若是按照原先陈规的计划施行屯田在汉民当中应当定保甲分乡党立郡县纯粹推行中原的那一套社会组织方式。无奈到了此间之后下到百姓当中才现这里的汉人虽然说着与中原相似的语言口音带着胡音不过好歹还听得懂但社会组织方式已经与中原大大不同就算原先有些类似乡党地组织现在也已经在乱世中被完全打散。更重要的是这里地汉民多半都是历年灾荒时被郭药师和花荣招抚过来地一向都是依附在军队旁边一说到要他们脱离军队地补给自立个个都怕的要死任凭陈规和手下官吏们如何劝诱一概不从。 万般无奈陈规只好把原本打算用在女真人身上的军屯制度拿来改造一下用于汉民和渤海人完全依照现有地军队编制将每一营军旅的家人土地全部编在一处甚至地名也和军队番号一致叫人一目了然。如此一来军民皆欢悦立时就对这块土地产生了认同感和归属感其士气之高涨民心之归附令陈规和一众中原官吏吃惊莫名之余也再次慨叹宗泽所提出高强总结的以人为本四字之重要。当然若是高强到此见到这情景定会觉得似曾相识现代战争片中演出的解放区土改后踊跃参军地场面便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 是以武松虽然素来不习政事却也敢说招抚汉民的话那些计点人数丈量土地分耕牛农具种子等等事务已然熟习自有官吏们执行他其实只要控制一下局面而已重要的是对于刚刚安定下来的汉民必须时时抚慰使其安于耕作 安自然无事。实际上原本这些事务也不是完全强之所以派他来此间就是因为这一段时间有大量物资从中原运达港口地管理和物资的分都是要害口子由这些中原官兵来办事漏洞和的空间相对要少很多。 陈规兀自不放心与武松交代了再三才提了行囊出门去领了十来个随身兵士上马往苏州关去了。到了关城。正逢着花荣在此督察城防这一座关城乃是辽人所建但城关低矮战具不足敌楼城橹更是欠奉花荣接手之后便依着陈规那招工赈济地法子。招募流民务工将城关加高加厚上面搭城楼建城橹架设床弩设置避箭的鹅车洞子总之是按照中原的城守战法将这一座城关修建的牢固异常。趁着冬天到来之前的短暂时间花荣正督促着百姓挖泥烧制城砖准备明年开春以后将这城墙用城砖再包砌一层。 这城防地部署大半出自陈规这个守城专家地手笔因此花荣见他到此自然要上前问讯待听说陈规这便要去审问那被捉的张晖花荣便命人去找史文恭来沉吟片刻却道:陈大夫要去复州自是不妨。若再往北去盖州某却以为甚险。既然辽国已经有意捉拿我等中原人陈大夫一介儒生更是叫人一眼便认了出来便是在这苏州复州日常行走也须小心些。何况那盖州多有别部出没愚意这屯田之事部署既当之后待冬日来临时陈大夫与一众屯田官吏便可随船回到中原去免得走漏了一人相公便多一分烦扰。 陈规微一愣怔想想也是道理如今治下都是原先的辽民万一有人与辽官府串通了。使甚手段绑起一两名官吏来偷偷送走这些人从头到脚都是中原人任谁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了就算高强那里咬牙扛着不认帐。他们这些下面做事地办砸了差事也觉得脸上无光。 虽然有些不甘心也只得应了好在屯田之事逐步展开也培养了一些本地营长作助手如今撤走也无大碍。这里的营长并非那军队里的带兵营长乃是因为各营的家属和土地都按着军队里的编制划在一处地名也和军队里地某某营一般无二所推选出来的官员自然也就叫做营长了。当地百姓为了区分就管这些县官叫作文营长军队里的叫武营长。 当下俩人一面在城关工地上漫步视察一下城防修建情形一面等着史文恭到来。不想没过一会史文恭和徐宁两个双双飞马赶来神情颇为紧张一见花荣和陈规徐宁飞身下马急急道:花统领陈大夫适才有人来报关城外左军第七营有一名参议失踪不知去向。 陈规和花荣闻言心头都是一紧:怕什么来什么刚说到要撤走这就来事了。花荣到底是久经战阵的心里宁定的快忙问了几句才知此人唤作刘辉今日本该往左军第七营去交付种子当地派了人去接应却不见人影一直追到关下参议司却道这人和分派护送的军兵早已出离开参议司已经两个时辰了。 有参议失踪这可是大事参议司一面命军士四下寻访一面命人飞报上司迅即就报到了徐宁和史文恭这一层次。 陈规听罢心里便晓得这话儿只怕就是了要知参议们外出时都有军士相随一来引路二来护送也可担任一下翻译纵使是走散了那随行的军士也该还报如今一点消息也没有那还不是出事了 花荣面色如恒丝毫不见慌乱沉声道:火箭命巡哨的栾将军戒备各条道路严查往来人等;关下水师李俊统领率人沿海搜寻不叫走水路逃了命王将军从参议司追查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陈大夫你依旧北去审那张晖史将军随行若是不出我所料这两件事中间只怕还有些瓜葛。王将军便是那原先的马贼王伯龙自从被花荣收降之后迅得到重用如今也是一军之将了。 二将轰然应诺便去吩咐军士传令。花荣分派已毕回头见陈规站在关上遥望北边眉头紧锁若有所思便道:些许小事陈大夫何必忧心看我花荣手段管教他不论何人也飞不出我手掌心去。 陈规却摇了摇头:花统领某岂是因此而忧心只是某心中若有所感此事虽小但后事却长恐怕这北地的大局终究也波及到这一片土地以及这辽东常胜军了 第十四章 晖本是个女真人祖上被契丹人迁徙到曷苏馆路来州来只因住的地方叫做张皇堡这一族便在姓后面加上氏称为张氏天长日久姓氏渐渐淡化一族改姓了张。自辽国天灾频仍岁时艰难之后各地治安渐渐败坏辽国官府亦困于物力匮乏无力镇制于是有能力的大族便纷纷组织起自己的武装来这张氏也是一般张晖因勇力过人能副众望被选为都统屡屡击破来犯之盗贼。事实上这只是对辽国官方的说法而已辽东乱到这种程度根本没了王法和道义管他到底是谁攻打谁谁劫掠谁总之被打败的一方就是盗贼了标准的成王败寇。 总之张晖连连取胜也引起了辽国的注意。在乱局之中象这类一方雄豪都是各方极力拉拢的对象拉拢一个这样的人就等于拉拢了这一方最大的势力张晖便被辽国东京道留守萧保先赏识加礼宾副使衔并且招至东京辽阳府面见甚为礼遇命他领来迁润四州屯兵。礼宾副使只是个无职司的虚衔所谓屯兵云云更无从谈起当地原本就没有像样的州县哪来的屯兵 只不过有了这头衔职司以后张晖的胆气更壮附近数州也无人敢~.;备就差了许多军纪就更加谈不上了。几乎全是凭他一人之勇维系着队伍。是以当日他自恃勇力与史文恭对战。结果一招被人挑落马下之后所部便一盘散沙给史文恭等人轻易冲出。后来又被大忭一举围歼。 张晖斜斜靠在榻上将这些合盘托出并未隐瞒。他心里明白在辽东这片地方。一旦兵败被擒通常只有两种选择。一是降服。还得看对方有没有这个意愿其二就是死路一条。尽管明知对方是大宋来人不过熟女真人从来也没有把自己当成铁杆辽人更谈不上有什么忠义之心况且他自己这条命都是从史文恭地枪下拣回来地那还有什么可说地这位大辽礼宾副使在言辞中已经明显展现出臣服的姿态。 陈规和史文恭都是阅人多多自然看的分明。当下陈规微露招揽之意张晖便即口称愿降。情愿回去招谕部人一起归降。但求能留守故地。并得到粮食和其他物资接济。 陈规自无异议招降熟女真人原本就是他地使命之一。这张晖正是雪中送炭哪有不答允的道理正要许可一旁史文恭忽然拉了他一下微微冷笑道:败军之将。也敢言勇张晖你若愿降便将部族尽数收拢待我前去招降至于粮草兵器。却不是你说要就有的。天下哪有这等便宜的事也须你有这等资格。 陈规一怔那张晖反应却快脸上惟有更加恭敬:史大人神枪盖世小人自然敬服号令部族尽数归降原也应当只是小人目下身上带伤。骑不得马。须得伤愈之后方使引领大人前去部族营帐。 史文恭点头道:这也罢了今有一桩事问你。你曾说某家是那辽国欲得之而甘心之人这却从何说起 张晖面色惶恐正要赔罪陈规忙从旁解说才稍稍安定其心。等到细细再问原来当日那东京留守萧保先召见张晖之时。得知他部境与复州接壤便嘱他多方留意若有南朝人出现时好歹捉上几个。送到东京来重重有赏尤其是几个统兵头领花荣史文恭徐宁栾廷玉四将更是加倍地赏赐。 陈规盘问再三见确实问不出什么来了便道:然则前日我家苏州有一员南朝人被人绑走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张晖皱起眉头想了半天迟迟疑疑道:小人委实不知只是再三想来此事若是有人主使不脱东京留守萧保先。此人生性残暴为政苛酷却不失一时豪雄之士。当日他召见小人之时深以常胜军为忧也曾说及擒拿大将若是为难则捉来一两个南朝人也是好的。小人这里担保是无人去作这勾当地别处可就难保了。 陈规沉吟半晌又道:然则若此事确实是萧保先主使究竟系何人为之 张晖这可抓瞎了要他如何说地清楚想了半天才胡乱丢了一个人出来:萧保先帐下得力之人不多大多是畏其凶威而已惟有其副将高永昌部下兵精常为萧保先爪牙。此事或许是他所为也未可知。言语中终究是留了许多退步。 话说到这份上能榨的也都榨干了陈规不为己甚便好言抚慰了张晖一番叫他安心好好养病那张晖唯唯应了倒是史文恭临走时忽然回头扔下一句养好伤后领所部都来我麾下听用他便面上大喜连连点头称谢。 出得帐来陈规皱眉向史文恭道:史将军此人当真古怪我向他好言好语他亦不放在心上你几乎取了他性命他却对你这般恭敬莫非是什么异数 史文恭大笑道:陈大夫你饱读诗书中原讲的都是仁义忠信你自然不知此间之风俗。似这等强人打家劫舍视如寻常杀人放火只作等闲他心中哪里有什么仁义忠信我胜了他他便服我若是敢对我不忠不敬时我抬手便取了他性命这才是他怕的物事。即如你适才要应许了他归降之请我却不允若是一旦归降便有粮食兵器接济我敢担保这消息一旦传出全曷苏馆路女真都会蜂拥而至个个磕头请降。 陈规讶道:有这等事然则又有何为难之事 史文恭冷笑道:陈大夫有所不知。此辈女真狡猾异常。观乎契丹欲摧折其数百年而不绝。相反人口日繁地域渐广可知其厉害之处。此辈倘若请降。不过是贪图兵器粮草而已哪里是什么真心若是我这里钱粮给地少了他便会口出怨言露出反意。其实也未必是真反不过是要多讨些粮草兵器而已。如是者三。他那里胃口便会越来越大。要粮草兵器之余还要官要兵要田要土要不到便反嘿嘿哪里有个了结之日 陈规难以置信隔了半晌才摇头道:女真果是如此。真可谓豺狼心性岂是他族得而臣服之辈相公一意要抢先招抚。岂非 豺狼心性史文恭又是一阵冷笑:陈大夫你这可又说地差了生长在这辽东若不知如此自保。女真一族早就在数百年来契丹种种摧折之下烟消云散了更无今日之局面。相公想要招抚他们其实也并非不可只是却不可存了什么忠恕之心须得时时提防。刻刻驾驭。叫这女真一族时时牢记我之实力强于他心智胜于他他跟随于我亦有利可图那时方可招抚了。 眼见一向武勇为先的史文恭说出这样地话来陈规颇有些不适应。他也并非那等迂腐之人但毕竟是读惯了圣贤书又自幼生长在中原不懂得这种极端环境下锻炼出来地求生之道。史将军这番道理都是你细思所得 史文恭一怔嘿嘿笑了两声:哪里史某一介武夫怎晓得这些道理都是花统领日常与我等闲谈而来。我亦常问他为何能先于我等悟到这道理他却总是不答直到有一次酒后说及他才说。其实绿林之中亦是这般道理大山寨要并吞小山寨时小山寨便是一般即如官府进剿时山寨或降或叛亦是多方筹谋。那时节我方悟到当日相公点将北上之时为何定须以花统领为了在这辽东之地始终是如他这等在绿林中刀尖上滚过来之人方能如鱼得水。 陈规呆了半晌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并不言语二人便去了。 过得一日王伯龙率领百余人追蹑到此说道路上已经现了失踪的参议官刘辉的踪迹那四个随行军士三人地尸已被觉一人踪迹全无想来大有可能便是内应了。王伯龙马贼出身熟习当地环境更懂得追踪之术当即率人一路追了下来到得此间却断了影踪于是到此寻人调兵要多路分头追剿。 陈规自经前日一席谈对于这个辽东有了全新的认识自知自己在这地方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更不懂此间人地生存之道故此自愿留在当地等候张晖伤愈。史文恭与大则分头率军循着踪迹追赶下来又传了消息回去请李俊率人随后追上来恐怕有用到水军处。 原本以为这样大张旗鼓地追寻定能拦截住对方哪知这一路敌人人数虽少却精擅逃亡之道路线地选择便往往出人意表史文恭等人调集了精兵健马分头堵截却往往都慢了一步或者留下什么隐秘地小道被他钻了空子。 这么一逃一追不几日便近了盖州分野史文恭心中焦躁向大忭道:敌人恁地狡猾竟是捉不到他倘若被人拿了回去如何是好 大忭为人沉稳颇有韬略马上沉思片刻道:史大人日前那张晖曾说此事极有可能出自辽阳府副将高永昌之手某差人打探过此人领兵驻扎在八口离此不远看敌人留下的路数也的确是向彼处而去只怕是料中了。前面看看要出盖州地境那里各族出没不定辽兵尚强咱们只怕不能这般行事须得详加计议才好。恁地某是此地海人可命部属分头去往前路守把八口往辽阳去地各处要道料想高永昌守土有责不能亲离亦不能调动大军最多也只是这般派人护送往辽阳府去见萧保先留守。咱们路上大可劫了他下来。 史文恭想了想摇头道:这却不稳便敌人在我境尚且来去自如到了自家营帐更是鱼入大海哪里捉的住他 大忭点头道:史大人说得是奈何仓促之间我亦想不到什么法子。却好郭大人营帐就在左近你我不妨折去他那里一行郭大人素来多谋善断倒敢有什么妙计。 史文恭左右无法只得允了大忭便分遣手下去前面道口设法拦截自己与史文恭一部转道向郭药师营帐来。 这郭药师为了防守盖州在辽河入海口边设下营帐将此处原先地港口筑了一道城墙囤积了许多粮草固守无论是什么人来犯亦奈何他不得日子过得甚是自在。闻听大忭和史文恭联袂前来郭药师情知必有事端忙亲身出迎接着二将来到帐中置酒款待。 史文恭心中有事无心宴饮赶着将事情前后给说了一遍。郭药师听说此事大半与高永昌有关沉吟半晌方道:高永昌此人某倒不曾见过只是偶尔出兵厮杀时远远见过那厮的营伍倒似与别家辽兵不同好生雄壮平时人亦说他多谋有勇乃是东京留守萧保先帐下数得着的大将见守着八口。此事若与他有关却不是好相与地恐怕你那些前去拦截之兵亦不能得手。 史文恭见他说到这里又顿住了不悦道:郭大人此事关系到辽东大计若只是闻高永昌之名便退缩要我等何用以我之见暗里追蹑不获索性就点起大军合我辽东常胜军全军之力不信拾掇不下他高永昌区区五千之众。 郭药师忙上去拍拍史文恭的肩膀笑道:史大人确是豪气若合我常胜军全军之力高永昌所部再如何勇猛终究不是对手。只是有一桩难处此间往苏州军令便须一日待大兵汇合来到此间中间少说也须得十日想那高永昌得了刘参议必定如获至宝立即设法送往辽阳他那八口毗邻辽河如今河水尚未冻住仍可行船一旦用一叶轻舟送走了我又如之奈何不济事不济事 史文恭见他说地在理重重吐口浊气闷声不响了。郭药师见他越烦闷又道:史大人稍安其实此事我倒有些法子那高永昌守着八口正当我北上要道我思谋之久矣只是少一个机缘。今日此事倒敢是个机缘了。 史文恭听他口气却似有希望忙即动问郭药师道:高永昌此人虽是萧保先的大将我命人打探之下却说他厚结部下似有不臣之心。若是辽国强盛此人只得安分守己如今闻说女真得胜后北地一片大乱此人想必也蠢蠢欲动以我之见索性借着这个机会挑反了他东京道乱成一团那萧保先如何还顾得上处理刘参议之事 第十五章 来高永昌亦是渤海人与郭药师也有一面之缘只不保先之后眼睛长到额角上对昔日故旧都不甚待见因此也就不通闻问了。不过郭药师在盖州起事之后高永昌见他迹便遣人来招他归顺辽国朝廷领一个官职哪里晓得郭药师背后自有靠山并不把辽国的芝麻小官放在眼里只是与他虚与委蛇。高永昌不得要领有意兴兵问罪却忌惮郭药师部众骁勇人数也多不敢轻动。 到得今年郭药师南下占据了苏州和复州高永昌见他越闹大了又遣人来招抚不想郭药师以牙还牙反而劝他要多为自己打算辽国未必值得他继续卖命。也不知是被这话打动了还是高永昌本就是乱世出头之人总之从那以后双方屡有往来高永昌更是千方百计收买本部士卒的人心。 今日出了这件事郭药师想想一直和高永昌有联络若是能将他拿下谅来什么刘参议定是不在话下了。史文恭一直心忧这事听见郭药师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大声叫好连声催促郭药师照计而行。 郭药师一笑正要号令大忭忽然抬手道:且慢郭大人某亦曾听人说起那高永昌时常自认渤海遗子以此煽惑东京渤海人自有异志无疑郭大人倘若趁此时机挑唆于他此人甚有可能就此起事。然而彼若起事。必借我常胜军之名助威且若我是高永昌时自必将被绑去地刘参议仍旧留住若是事有必要时甚至可用刘参议作幌子说道乃是结连中原大宋而起事。倘真如此。祸福难料郭大人切不可顾一时之计而失于大局。 郭药师一怔自来都是他号施令说一不二的份惟有对着大宋人时才有低头的时候大忭原先是依附于他之人如今居然当众顶撞他。面上如何下的来尽管知道大素性刚直这脸色仍是沉了下来:大兄弟依你说来此事莫非就不管了 大忭与他相知多年自然晓得他的脾性见状便知他动了气忙道:我意郭大人此计用意原是妙的只是那高永昌未必可信后果难料。况且时日迫促。若要赶在刘参议过八口之前策反高永昌恐亦不大简易。况且此事亦未必定是那高永昌遣人所为来人绑着刘参议一路往八口赶亦或许是为了到了彼处便可不惧我等追兵之故。 郭药师皱眉道:话是这般说然则这也不可那也不可。如之奈何 大忭道:如今咱们打探得来此事多管是那东京道留守萧保先主使地了纵使今次抢回了刘参议他日后再遣人来偷人时只怕防不胜防。既是如此索性遣死士去往辽阳府将萧保先给刺了一了百了。以绝后患。 郭药师和史文恭乍听了都吓了一跳郭药师更是一个劲的摇头:不可不可那萧保先身为东京留守正邻接女真人。如今北边女真起兵大战萧保先出入如何无备谅我等纵使派了些死士去又哪里刺的了他 那史文恭初时也是这般想回心再一想时倒觉得这法子对他的胃口武人心性么也弄不来什么复杂的计谋象郭药师能想到借此事策反高永昌已经是算高难度了史文恭还是觉得一刀杀了干净是萧保先找麻烦就杀了萧保先倘若是辽主天祚来寻他的晦气最好仍旧一刀杀却。 郭药师见说不通他两个亦无可奈何。倒不是郭药师讲什么军事民主这辽东常胜军名义上以他为主事实上诸将分领各族军队决策都是从中原传来若没有高强的指示要有什么大动作也难。譬如策反高永昌这件事他也晓得风险颇大若是事情不成走漏了风声势必引起辽国的极大重视甚至可能派遣大兵前来讨伐那时节纸包不住火万一高强查下来是他一意孤行所为对他郭药师可是大大不妙。 前面既是辽境便不能如之前一般大队常胜军大摇大摆地在道上奔驰了大忭当即吩咐属下卷起旗号将铠甲用布裹了刀枪弓箭都包起来收藏在马鞍旁预备进入辽境。这举措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只是防止有人见兵器战马而起意抢夺尤其是那些辽国官兵看到好兵器好马那是二话不说上前就抢不给就杀地。 史文恭亦是这般吩咐部属施为二人在郭药师这里取了些补给同王伯龙一道出得寨来刚走出几里路远远望见一彪人马如风般卷来头前一杆大旗写的分明月亮影里一个斗大的花字正是花荣到了。 花荣到了近前见史文恭和大忭王伯龙几个勒马在路边等候忙纵马靠近就马上拉住史文恭的马缰绳问明了过往情形剑眉一挑道:大人此言甚有道理那高永昌与我毗邻若是敢作奸犯科我这里大兵即刻便将他扫平了谅他不敢作此等事;若是奉命而为刘参议对他无用必是径直送往东京萧保先处。萧保先一方镇守自无需事事关报朝廷此事谅来无人过问因此若能杀了萧保先倒真是落得干净甚或趁乱能将刘参议救出也未可知。 大忭见他赞同自己的提议心中甚喜却将郭药师适才的顾虑说了一遍花荣闻言笑道:郭大人忒以把细纵使那萧保先身处万军之中倘若自身无备时我花荣视他如插标卖尔也罢今番实属非常我便与几位大人去辽阳府走上一遭。 郭药师和大忭俱是大喜有花荣神箭相帮这萧保先算是有难了。 三人议定。花荣亦命身后所带地百余名骑士照着大忭等人一般施为一行共五百多骑旋风一般往辽阳府方向前去。一路追蹑据王伯龙所说中途已然几度追近甚至捉到了高永昌派出护送的官兵。问明了去向确实是往辽阳府却终究不能追及眼看着那载着刘辉参议官的船只沿着辽水进了城。 话说这辽阳府乃是辽国东京道第一大城城广三十里周围八道门城墙高三丈并无城砖包砌但仍称得上坚固。此地原本是渤海故地。契丹灭海之后留太祖阿保机长子图欲在此为王号东丹国人皇王当时居民都是汉户和渤海人居多。至今日汉人日多以至于整座外城都号称汉城分为南北两市渤海人则是第二大族因此花荣等五百多汉人到此亦不显突兀。 这辽阳府既然是东京道府石秀在此便也设了人手。乃是一座骡马行日常收买些马匹往中原去贩卖利润丰厚的紧。这骡马行在城外亦有牧场用来放马花荣等人将坐骑大多寄放在此军士亦多半留此。只带了数十名得力地暗藏利刃弓箭三三两两地进城向留守。 到得府前见那府第修的着实高大虽不似中原的什么太师府太尉府一般富丽堂皇。墙却甚是坚厚四角又有敌楼防守地煞是坚固。花荣看了一圈道是无处下手便遣众军士往那骡马行歇息四员将便在留守府对面的一家酒楼中饮酒。 这酒楼原是惯作汉家酒食地便满满排布了一桌酒菜四人坐在楼上包厢中。边饮酒边低声谈论眼睛不时溜一溜那高大地留守府看了半晌仍旧是不得要领。 花荣不由得叹道:倘若相公帐下时迁在此便好。任是那墙再高一丈他亦视如平地一般。或者是石秀石三爷到此此事也须难不倒他惟是我等皆学的那长枪大箭地功夫这等高来高去的勾当不曾做过今番决撒了。其实他在梁山泊也参与打劫地不过以他的身手和地位一般只负责对付难啃的骨头乃是专业战斗人员自不懂得这些功夫。 王伯龙马贼出身算是半个专业人士献计道:三位大人小人有一计在此。白日人众须不得行事待天色暗了我偷偷溜到府后放起一把火来那留守萧保先必定率人出来救火到时火光中花大人赏他一箭不就完事 大忭思虑较细却道:却是不妥如此施为那萧保先自然是不得活了只是夜晚城门关闭一旦失了留守全城关门大索咱们这许多人如何出城去 王伯龙想了半天亦不知到时如何出城只得接着喝闷酒四人你一杯我一杯不片时便喝干了一坛酒。郭药师拍桌子唤小二送酒那小二少停进来王伯龙看了便笑:你这小二适才还好好的为何片刻之间眼睛便中了两支乌头箭原来那小二两眼都是老大乌青显然是被人打了。 小二苦笑道:客官莫要说笑此乃楼下那几个少年儿手贱打了天若见时叫他几个手上生烂疮。跟着又是一串言语店小二本就是言辞便给之辈这下心中怨愤交加骂地格外狠毒。 花荣听了一会便笑着打他去了侧耳听了听道:楼下果然有一群少年在那里高声饮酒谈论却不知说的什么隔着楼板听不大清。 王伯龙是他部下自来拍他马屁地便即起身到楼梯口去听。少停回来低声道:三位大人这些少年都是渤海人在那里骂留守萧保先一意偏袒汉人欺凌当地渤海人夺了他们家中牲畜粮米不算还打伤了人他们来此告官萧保先理也不理因此在那里叫骂。 辽东比年歉收各族间矛盾激化攻杀之事时时有之象这样只是财物纠纷的还算是好了外面多少事情都是引了大规模的战斗故而几人初时都不以为意。过得片刻花荣忽地抬起头来面有喜色:险些儿差了要见到萧保先的面岂不正在这几个少年身上 三人一听都是不解花荣便叫大忭和王伯龙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二人这才明白点头便去。花荣又唤史文恭叫他去安排余下军士趁日头快些出城到牧场处备好马匹相候史文恭亦去了。 花荣自在那里饮酒那店小二见连续走了三人只剩下一个心中不迭叫苦:今日难得生意好偏生楼下一群大虫满面凶相吃完了也不晓得给不给钱楼上这几个又走的只剩一个这一个看来白面净净倒象是个有钱的不过也说不定就是白吃的面善好欺人呐 花荣自不晓得这小二心里嘀咕自顾饮了一会酒便听见王伯龙地声音在楼前响了起来说是有人撞了他还不道歉好生无理。跟着就是大的渤海腔调瓮声瓮气倒打一耙说王伯龙踩了他地脚好不疼痛言语中已是不干不净带了些脏字更牵涉到汉人都是如何如何这类民族歧视地腔调。 王伯龙大怒还嘴俩人吵了没两句就拔刀相向叮当几下过后大作不敌状连连倒退口中一面大叫汉人欺负渤海人渤海人在哪里之类的话迤逦就往这酒楼大堂前退过来一旁围了无数汉人看笑话都在那里指指点点有地还给王伯龙打气叫好场面一片混乱。 那几个少年一肚子火喝酒原本就容易醉到这刻已经有五六分酒意了听见眼皮底下居然有汉人欺负渤海人这几个渤海愤青如何能忍当即愤怒地丢下酒杯砸的粉碎愤怒地拔出刀来愤怒地大叫一声愤怒地杀出门去围攻王伯龙王伯龙见势不好拔腿就跑刀都扔在地下不管了。 那几个少年作了一件长渤海志气灭汉家威风地大好事心中愤怒之情反而更胜望着王伯龙的背影破口大骂还拿着明晃晃的刀子向周围看热闹的那些汉人比划来去那些汉人恐怕他们醉酒伤人一声都散去了。 大忭对几位恩人自然千恩万谢愤青们大叫渤海人本是一家何足挂齿哉几人又进了酒楼大忭口称愿做东酬谢丢出一锭黄金来吩咐好酒好菜只管上。那店东见了这锭黄金慌忙扑上心说这下好了纵使今天打到这座楼都塌掉亦不愁赔钱矣 大忭与那几个边喝边谈言语渐渐引到少年们地恨事上。没人撩拨之时众少年已然愤怒异常现在大忭有心为之怎不叫这几个愤怒少年怒气更胜加上又多喝了不少酒俱都拔出刀来在桌椅上乱砍口中大叫大嚷骂个不休。 眼见火候已到大忭不失时机地道:列位兄弟那狗官萧保先偏袒汉人果然可恶只是众家兄弟为何不去寻他理论一味在此痛骂济得甚事 少年们愤怒地将萧保先不理他们词讼的事说了大忭拍案而起喝道:岂有此理汉儿恁地欺人太甚众家兄弟适才你们救我我亦当与你们共进退。那萧狗官既是不出今时天已暗了我等何不去他府后门放一把火叫他萧保先出来救火那时便可见到这狗官的面了一刀剁了这狗官的狗头岂不痛快 众少年大叫有理当即在酒楼中拆下桌椅腿来当作引火之物去到厨下点起火来一径奔出酒楼来到了留守府后门处甩手便扔到门内去又将酒楼里抢来的一壶桐油也扔了进去登时火光腾腾冒起里面一片惊呼叫骂声。 过得片刻大门开处一群兵士簇拥着一个契丹老者出来那几个少年见了戟指便骂分明叫那老者作萧保先。萧保先一见是这几个少年登时明白过来正要命兵士捉拿此辈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弓弦一声响萧保先应弦向后便倒。 第十六章 说这萧保先乃是辽国重臣本不至于如此轻出后门小事亦不到他来操心。也是诸事凑巧近年来辽东饥灾重诸族骚然不安萧保先身为一方镇守纵使忧心如焚亦无力回天惟有用重兵镇压强使各族安堵如故。 那辽阳府邻近汉民众多汉人又多从事农桑的虽然辽东气候苦寒地里收获不多总也好过那些游牧之民一场大雪下来就冻坏掉一群牲畜因此日子较为好过一些。奈何这等乱世之中想过安生日子的人就会被人惦记上试想一群饿狼中间有人拿着一块烤肉吃这不等于是在诱惑饿狼么起初只是些零星的小纷争到得后来辽阳府附近的汉人和渤海人纷争日多渐渐有上升到民族矛盾的趋势。 萧保先起初还是秉公处断的不过这人要是到了时时为生存而挣扎的程度什么公理道义还有多少分量萧保先的秉公处断也就变成了偏袒一方其实不光是渤海人骂他偏袒汉人汉人亦骂他偏帮渤海人变做里外不是人辽阳府内外情势日渐紧张好似一个极大的火药桶一般。 正因如此萧保先听说后门失火时才不敢等闲视之定要亲身出来镇住场面唯恐有人趁机煽动生事却不料这次生事的人胆子太大直接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 萧保先这一中箭。场中顿时大乱众亲兵纷纷扑上抢着萧保先地身子往府中便退。所谓事起仓促那几个渤海少年也惊的呆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当时大忭眼见机不可失。站在众人身后大声嚷道:射杀了狗官萧保先了我等何不杀进府中将契丹狗子与汉狗尽数杀却以消心头之恨 少年们本是心中揣着一股火的当下听见有人这般喊时哪里按捺的住登时一声喊从腰间抽出兵刃来争先而进只顾往那萧保先所在处杀去。众亲兵都是萧保先身边近人见留守中箭倒地。这些海少年又是白刃相逼一个个亦是义愤填膺不要命地杀过来双方俱是一股血气当即便有几人见血。 这一来事情越闹的大了这城中近日来形势已经极为紧张了有那路过之人见到留守府后门处厮杀还不知如何却听见有渤海人大叫萧保先要招集汉人尽杀渤海人了这一喊就把整个辽阳府的人都给卷进了这场大漩涡之中。海人和汉人之间本有嫌隙如今一点火星溅出来顿时杀得不可开交不片刻几处火头点起来全城都乱作一团。 眼见局势大乱花荣和大忭等人也顾不得再煽风点火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俩汇合了王伯龙并一个本处细作领路四人一路沿小路而行到了城门边却见城门已经被人打开一帮汉人手持弓箭利刃在那里赶杀渤海人和契丹戍卒。一面放汉人百姓出城。几个人都是穿着汉人衣衫亦都懂得说汉话趁乱也就出得城来。 离城数里满地都是逃难地百姓。亦随处可见有人动刀砍杀人喊马嘶哭爹喊娘乱得不可开交。花荣站在一处高阜上了望其余数人持刀守在一旁等闲亦无人敢来招惹。 小李广远远望着东京城中的火头又看看四周的乱象蓦地叹息一声招手唤来大忭道:原本只想射杀萧保先一时无人来过问刘参议之事亦好徐图相救却不料惹出这般大乱子来恁地我等身负重任一时亦不得进城了眼见这许多逃难百姓渤海人与汉人彼此攻杀必有无数人向南面我常胜军境地逃去我等须得连夜赶回军中遣兵接应百姓到南方数州安顿。然则刘参议当如何营救 大忭也知花荣说的是目下的要事皱眉想了一会方道:花统领说得是东京这般大乱恐怕有人乘势生事咱们须得尽快回到军中方好。此间萧保先既死料想一时亦无人查问刘参议之事何不请此间细作密密寻访下落设法营救若有些切实消息我等再遣兵北来亦无不可。 俩人又找来那领路的细作交代了几句那细作见这般乱象要察访留守府中一个人的下落料亦不难也就答允了只说目下各族乱杀总得好一阵子方能停歇因此这事倒急不得。花荣见他说的有理便亦点头怀中取了一块银子出来打赏此乃当日及时雨宋江常用地手段花荣在宋江身边见得多了便也学了些。 那细作谢了赏又将三人送出一程到了骡马行在城外的牧场待花荣等人与其部汇合之后方又回城去了。这边一行翻身上马循着 回疾驰路上自然不大好走时时见到路边有人杀伐不堪若是中原人见到时怕不要一路打抱不平过来。只是花荣等人来到此间数年早见惯了这辽东各族与中原人的不同之处须知那杀人抢劫地固然是恶人那被杀被抢的却也未必就是什么良善你若是救了他时他见你不加提防说不定趁夜就偷了你一匹好马溜了去。身处此等乱地侠义心肠就等于是自寻死路有谁来感激你倒是凶悍强暴却还更容易得人追随只因那意味着你更强能活的更久而已。 因此众人一路不理诸事只是策马奔驰若遇到有人拦路亦不问青红皂白先队只是人人马上搭一支箭射将去数十支箭攒射下什么拦路之人都登时了帐了。 到了天明时分已经离辽阳府百里之外前面看看将到八口忽然有斥候还报花荣说道那八口地高永昌军中号角频传。兵马游动。好似要动兵一般。花荣沉吟片刻便吩咐绕道向西兜了数十里地一个大到了后晌便与郭药师所部接上了头当晚便回到了郭药师的营中。 这一天一夜奔驰了近三百里。人马都是疲惫不堪若不是这一路无论战士马匹都是精选的。几乎就撑不下来。饶是如此路上亦有数十匹战马不支倒毙好在到了本军大营中人人俱是放下了心来说白了不管是多么狂妄地人。也没人敢说凭着五百骑就能横行辽东而平安无事的。 花荣稍事休息便与大忭史文恭两个来寻郭药师将路上见到高永昌调动兵马之事说了。郭药师一面置酒与几人洗尘。一面道:此事我已知之遣了斥候前去打探亦命诸营戒备他若敢来犯我径直迎头痛击便是。手上兵力占优在辽东这几年又不曾败绩过郭药师地胆气自然雄壮。 花荣见他已经有备。亦是欣然。几人正在说那东京之事忽然有人来报说道那高永昌遣使来下书目下已经到了盖州大营外。 深夜下书郭药师与花荣对望一眼。都察觉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当下吩咐请进使者来。少停戍卒一声报。那来使大步而入看装束神情乃是渤海人自报家门乃是高永昌所部裨将名唤挞不野。这不野施了礼数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来。交给兵丁递到郭药师面前。 郭药师却不忙看冷笑一声道:挞不野你那高永昌有什么事当面讲来便是。我何曾与他通过什么书信 不野身为使者这点冷遇只作不知恭敬道:郭大人我家高大人来时说起。他奉命调防东京因而要调动兵马恐怕郭大人有什么误会。故而遣小人来下书道明并无他意。 郭药师和花荣对了一下眼神心中都是好笑这高永昌早不动。晚不动萧保先一死立刻就调兵回东京管他是回去平乱还是抢地盘总是不安分的主这样人说地话也好轻信地不过这消息中也透露出一个信息高永昌显然甚为忌惮郭药师这路人马因而在他回东京之前势必要设法安抚郭药师以免身后生变。 郭药师将书信拆开看了见信中言辞谦卑只是说些恭敬话语便交给花荣看一面向挞不野道:我与你家高大人虽是近邻彼此素无往来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家高大人要回东京自是奉了东京留守府地号令与我何干 那挞不野看看花荣面上微微一笑躬身道:郭大人这般说想是领会了我家高大人之意小人奉使至此回去也当得向高大人交代了。高大人来时说起若是郭大人能体会他的苦心时亦当有心意奉上。 郭药师眼神一凝沉声道:心意这倒有趣了不知高大人有甚心意可奉上于我 不野心中恼怒所谓奉上云云只是敬语这郭药师却拿来说嘴分明是有意轻视高永昌了。心中暗暗衔恨面上却恭敬道:高大人说道这心意嘛不在多少只在心诚譬如郭大人营中倘若有什么人口走失牛马短少我家高大人寻及了便当送回管教完璧不损请郭大人放心。 郭药师身子一正这挞不野话说的蹊跷分明是在说那参议官刘辉了这高永昌竟是在用刘辉之事作要挟要他按兵不动坐视高永昌回兵东京郭药师一向睥睨惯了哪里受地了这样的口吻顿时心中有气正要作却想起这刘辉乃是高强派来的人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何况高强对于他来说非比寻常。 当下强 将皮球踢给高强派来辽东的最高武将:花统领好意你以为当如何 花荣和郭药师共事这许久如何不知他言下之意剑眉一扬笑道:今日闻报东京留守府生变汉民与渤海攻杀不已本将身为汉人常自忧心难得高大人肯将我这里走失人口和牛马牲畜送回我等自当领受这番好意。既是如此便请高大人军中将南来汉民和渤海之人尽数交与我常胜军。不得留难阻挠搜刮苛求来使可能答允本将 不野暗叫厉害这花荣言语中亦暗藏机锋先点出常胜军已经得到了东京乱事地消息高永昌调动兵马的真实目的无所遁形。已经没了多少谈判的筹码;跟着又顺着挞不野地话头把南来的汉民和渤海人悉数划进了走失人口地范畴之内须知塞外各族争斗抢的就是人口和牲畜地盘反而不是那么重要花荣这么一来对于高永昌的野心便是釜底抽薪之计。 无奈形势比人强郭药师和花荣的常胜军兵强马壮。粮草丰足真要厮杀起来高永昌手上这几千戍卒是不够看的目下可倚仗的也只是郭药师到现在还扛着辽国地大旗没有公然造反而已。想要不马上打起来就只能俯低头只是挞不野终究有些不甘心试图讨价还价一下:花统领名动辽东心忧汉人此事我可代高大人应允了。只是那海人高永昌本身是渤海人他此次回去东京存的也是利用当地汉人和渤海人地民族矛盾拉拢渤海人以壮大其实力的心思因此这海人乃是他必争之处挞不野自是深知。 哪知花荣还没说话。郭药师已长笑一声:花统领既是汉人关切东京汉民安危自是当然我郭药师却是渤海人出身自当关切渤海人安危来使岂可视若无睹素闻东京留守府理民严苛诸族相残不似我这里各族安堵彼此融融一片。便似我与花统领这般同席共饮何等快活来使休要多言只管去回复你家高大人若要我这里相安无事却也不难。只须有人欲南来我处时不拘汉人渤海尽数放了南来便罢。只此一件你可依得 不野心中大恨这俩人一搭一唱真是欺人太甚怎奈对方既然抛出了这些话来倘若借此起兵要为东京汉人或者渤海人主持公道自己这边却也禁止不得只得权且答允下来安抚了常胜军待高永昌安定了辽阳府羽翼丰满之后才好对付郭药师等人。 待挞不野去后郭药师向花荣笑道:花统领果然精明一句话便捉住了高永昌的软肋谅他目下兵力不足也不敢留难南来各族我这里大可放手遣人北上招谕流民南来便是那曷苏馆路各部系辽女真亦可遣人招抚。 花荣谦谢两句却道:郭大人所言甚是只是我等与高永昌私相授受可当不得真的目下东京留守无人镇守自是无人来理倘若辽国有新任留守前来却又不同。趁着目下乱局未定我等当分秒必争才是。 郭药师点头称是当下诸人商定郭药师在此间设大营安置南来的流民等候关于刘辉的消息一面整顿兵马;花荣等人回往大忭大营处与陈规等人汇合利用那张晖设法招抚熟女真来降又要说服之前接来地生女真温都部阿海一族命他们派人返回北地说与生女真各族纵使不能使其来投也要让完颜部不能那么顺利地统合生女真各部。 阿海等人吃了完颜部二十多年的苦头如今好容易得出生天心中如何不恨当下慨然答允便即派了十几人分几路北上前去联络一些与温都部关系较为密切的部族。 书中简短不过数十日间已经到了新年之时。这一年用辽国年号的乃是天庆四年大宋则是政和四年。不过从这年地正月一日开始这辽东又多了一个年号生女真完颜部太师完颜阿骨打在来流河畔登基称帝国号则不似中原习惯没取什么玄妙有来历的字号就叫做女真国改年号为收国其攻城略地建立国家的野心从这年号中便昭然若揭了。 注:金史太祖本纪称金国国号参照的是辽国以镔铁为号然破绽甚多倒是金史地理志所说的国言金曰按出虎以按出虎水源于此故名金源建国之号盖取诸此。更令人信服。 第十七章 脱辽国统治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这原本就是女真代以来每当辽人对女真予取予求诸般挞辱甚至因此而形成了一个专门的词语就叫做打女真试想有哪个追求自由的民族能够忍受这种处境一旦加在身上的枷锁松懈势必要挣扎反抗一番辽国的天灾便给了女真这样的一个机会。 阿骨打建立女真国之时自然要表一下就职演说将本族起事的理由诉说一遍以争取那些原本一盘散沙的女真族人的支持和拥戴。阿骨打为人不善言辞然而自是一方雄才历数契丹罪状和女真苦楚之时便令得众女真族人慷慨激昂亢奋不已嗬嗬大呼不已而后宣告立国自号为郎主便是顺理成章之事了。 只是这革命之时为了能引导群众须得有一个具体的反对目标比如法国大革命要攻打巴士底狱十月革命要攻克冬宫皆是一理。阿骨打虽不曾懂得革命的道理这造反的心思却也有志一同在就职演说中就把言语的目标直指向百余年来镇服女真的辽国东北重镇黄龙府。 正月初五女真建国之后第五天阿骨打率领集结起来的诸女真猛安谋克直取黄龙府其中甲兵一万两千余人阿里喜倍于此数合计兵马近四万人诚为女真史上未有之盛。这阵列之中自然少不了新近颇得阿骨打喜爱地汉人马扩。 马扩女真名也力麻力如今已经成了阿骨打身边的近臣。凭他亲身参与了宁江州和出河店两役的功劳出河店一战中他甚至是先行渡河的十余猛士之一即便在完颜本族中也是少有人及以至于女真整编猛安谋克之时粘罕甚至有意给他也配一个谋克封个。马扩自然称谢不敢。他自幼受大宋王化身上又担负着高强赋予的使命如何敢受女真官职这也是当日高强选他出塞的道理所在若是选一个草莽豪杰到这份上未必就把持地住位高权重谁人不想 官不得作阿骨打却道是亏待了他。便加倍分与了许多资财奴婢给他马扩如今俨然也是女真族中的一个财主了。不过他只身在外只嫌累赘把那些钱财奴婢都分与粘罕娄室等女真重臣博得上下交口赞誉只换了些降兵中的精兵来身边也有了十来骑兵士跟随。 这日大军到了黄龙府外但见州城高耸数丈之高楼橹森严。守具完备迥非宁江州可比。女真本是北地蛮族虽然也有些城攻守之法却哪里晓得这等大城攻战之法自阿骨打以下人人见之束手。 阿骨打为人有一桩好处能不耻下问。于此便想起身边有一个南朝人便将马扩唤来问他中原攻守之法。马扩亦不想告诉他详情却也不好断然拒绝想了片时却道:郎主请了某观此城高大坚固城中兵甲甚众。守具亦完备倘若强要攻打时我兵折损必多。方今立国之初辽兵必来征讨。便多一兵也是好的倘若顿兵在此那辽国大兵来到里应外合之下不是好耍的望郎主明察。 阿骨打尚未言语一旁恼了一人扬声道:也力麻力你好不晓事似这样城池有甚难攻打处孩儿愿祈精兵一千若不能登城时甘受军棍。这人二十出头身穿白袍样貌甚是英武马扩也认得此人便是阿骨打第四子唤作兀术便是。 女真自来好勇又兼连战皆胜士气正旺有许多与兀术都是一般想法听他说得豪气纷纷叫好看马扩的眼光也有些不同。马扩不慌不忙笑道:四太子休忙待我道来。我南朝有那攻城之法需用诸般器械自来本朝有高手匠人精细打造不立文字亦不得外传虽本朝大臣亦莫知其秘我不过是南朝一个商贾之人如何晓得况且适才所言亦是兵法四太子何不思之 兀术此时才不过是个毛头小伙子如何受的起马扩这等夹枪带棒的言语正要作时忽听粘罕道:也力麻力这般说来却是有理现今黄龙府坚固急切难下我若久留于此单是粮秣便无可筹措诚为可虑。只今城中人塞了城门不敢出战我却可自行其是郎主不若命诸猛安四处征伐掠取资财粮秣以助我军并遣人往那辽国上京打探契丹虚实防其大军来援此为上策。 粘罕说话较为含蓄实际上就是主张纵兵四掠要知黄龙府乃是辽国东北重镇自来商旅皆集于此地附近人烟算得上甚密倘若大肆掳掠所得必丰众女真一听有这样油水可捞登即面现喜色。 兀术见情势不利大声道:郎君这般说来莫非当那城中人尽是死人待在那里只看我大军四出劫掠不成 粘罕看了他一眼却不作答复向阿骨打道:郎主那黄龙府中人杜门不出胆怯可知所仗恃者惟有这高墙深池而已。我今可用锁城法断绝内外消息往来使城中人渐渐气衰意沮而后兴兵攻打便可一鼓而下此为万全之法。所谓地锁城法便是中原所谓的围城在城外矢石不到处筑起长围遣兵守卫用以断绝内外往来为长期围困之计中原古代征战之时甚至有新筑一道城墙用以围困的。 粘罕此议一出阿骨打的侄子谋良虎先就叫好余人也都应和其实大家心里都是一个心思想吃肉怕啃骨头黄龙府百余年来都是压在女真人头上的一座大山哪里是那么好打的自然是长期围困。把这城池困死才好。 阿骨打见众议如此便即点头应允当下分派各部四处劫掠此等事原本是女真安身立命地手段自不消吩咐各部均踊跃而去。随又命粘罕率本部筑长围围困黄龙府。为久战之计。粘罕言自己兵力不足阿骨打便又遣娄室所部猛安助他。 黄龙府附近人口虽多又哪里经得起这几万女真兵如狼似虎的劫掠不过数日间远近百里都是狼烟四起遍地尸骸哭喊声惊天动地好似连天都变了颜色。若是当时便死的还算罢了有那一等青壮劳力。被粘罕等部驱使来筑长围此时正当隆冬土冻的比铁还要硬如何挖地动众女真不免鞭挞恐吓种种催迫苦处也不消一一细说。 马扩身在军中早已知晓了女真人一贯的作风他既知无力匡正也只好躲在帐中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了。这日晚间。他唤来帐下扎也女真语亲兵护卫之意召和失笑道:你那身上伤势如何了 这召和失原是辽中一员 出河店一战此人身披重甲手持双矛腰间两张弓从始至终大呼酣战即便是辽军大势已去他也丝毫没有怯色手杀女真兵十一人之多。马扩当时见他勇猛敢战便向阿骨打要求生擒他为自己效力阿骨打亦喜他勇武便命多人用套索将他拿了下来。伤势养好之后便在马扩帐下作了扎也。这召和失性子甚怪战阵上剽悍轻捷一往无前平时却雅好音律。能歌善舞待人更有礼仪不似草莽中人。马扩甚是奇怪详加询问才知他来历奇特祖上本是辰州渤海人其祖父出仕辽国官至三镇节度使其父亦为刺史。 这召和失初生之际有巫者向其父声言此儿八字妨其父襁褓之中就要杀掉亏得其母一力救下偷偷藏在自己娘家。后来长大成人因女真起兵辽国向东京调兵其父亦在兵籍之中当时叹息称若是我儿在时便可代我从军这一段情节好似木兰词马扩每听到此往往叹息不已。这召和失幼时读书也知孝道当时也不怪父亲昔时刻薄心狠慨然代父从军出战。 马扩问他去向时这召和失却是个有谋略地被擒之后也看出辽国大势已去自己家族数千人都在辰州如何不思个出路他留在女真军中也是为了这桩大事。 马扩问了人知道这辰州便在盖州左近如今已是常胜军治下当即心中暗喜趁无人时将此事向召和失说了。召和失本已在马扩帐下又听说亲族俱在常胜军掌握中如何不服自此便被马扩引为心腹日常商议诸事。 今日见马扩问起召和失忙说身上早已大好了便见马扩叹道:女真起兵百姓横遭兵火你也见了来倘使契丹兵败女真南侵东京道那时岂不轮到你那些亲族遭殃 召和失心思灵便已知马扩之意便道:大人契丹势穷北地各族不得安居此乃天命夫复何言只是我家族在南如今是常胜军据住地方若不得照应终是心中难安。 马扩点头道:如今我有手书一封交于你南去省亲你可将此书信交给常胜军副都统花荣大人他见了此信必当照拂你那亲族你亦无需北返便可径在花都统帐下听令如何原来马扩身在军中所带的几只信鸽早已放完无法与女真本部的苏定取得联系况且他有许多关于女真的情报要向南面传达也不是区区信鸽所能承载地因此想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信使来传讯这召和失为人孝义家族又在常胜军治下不虑他会出什么乱子正是合适人选。 召和失见他这般说却也喜欢自思若立了这件功劳家族在常胜军治下自然有好日子可过自身也可挣一分前程岂不强似在此为奴当下谢过了马扩领了书信和信牌翌日选了三匹好马带齐兵器干粮等应用物事孤身一人往南路来。 一路上许多艰辛也不消细说仗着他武艺高强人又机警居然太平无事。到了东京地界但见大队人群在路纷纷都向南逃召和失捉住人来问时却说是辽国新近封了高永昌作东京道副留守权领军事正四下招军去征讨女真高永昌所部趁机大肆掳掠全无军纪可言莫说是汉人即便是渤海人也多有遭殃的众人只得都向南逃都说到了常胜军地面便可安生。 召和失见常胜军颇有威望心下甚喜想来自己这次不会站错了队伍了。当下与逃难人丛一同向南沿途也有零星东京兵士盘诘但一听是南去投常胜军的多半都不敢如何召和失益暗喜。 二月下旬方过了辽河八口便是常胜军地面召和失寻着一部汉军报上马扩地姓名和自己的来历说道要见花荣。可巧这一队乃是廷玉部下巡哨探马算得是汉军中的嫡系闻听此人来意不敢怠慢护着召和失一路向南到了苏州关面见花荣。 花荣展信观瞧见信上说道女真围攻黄龙府声势浩大诸般情状心中暗吃一惊。吃惊者不为别事乃是因为他接到了汴梁高强的指示说道那时迁和牛皋二人保着叶梦得北上出使要向辽国提出归还燕云地请求恐怕辽国内部生变命他设法接应。 他这些日子招谕流亡已经是忙的焦头烂额分不出身来关注这件事如今女真大举围攻黄龙府势必又是一场大战将至甚至有可能就是决定辽国命运的大决战。时迁等人身处这样的漩涡之中其安危可想而知。 皱眉沉思片刻又看了看信上所说地召和失的为人来历花荣心中一动:这人来地却好敢是机缘巧合天上掉下这个人来助我 便即问了召和失的出身来历那召和失一一答了。花荣见与信上说的一般无二便笑道:既有马大人手书我自当照拂于你即日命你为我帐下营长之职拨你战马百匹兵甲若干部属便由你自行挑选以五百人为限如何 召和失初时还不知高低只是应了后来方知这营长之职在花荣军中不比凡俗在军中是最低的将领有权自行招纳兵丁在本处则是一方长官可处理本营的政务收取本营出产缴纳租赋皆是营长担当可谓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最为要紧。尤其对他这样全部家族都在当地的人来说这就等于给予了他相当地家族自治权正符合他心中所望如何不喜当下二次拜谢这才是真心实意地归附了。 花荣见收了他心方才将自己的心事说了道:即今北地将有大战契丹内部恐生变乱我正愁无法去接应我那故人。今番得你来此却是正好你家本是辽国世代将门又有辽东招兵令可率军行走辽地等闲人亦不能探得你的底细。今便命你率本部人马前往上京地界设法接应我那故友到此你可愿往 召和失本是胆大心细之辈也早看出这常胜军其志非小如今听说竟有人会卷入辽国上层的变乱之中心中更生疑窦。只是疑窦再多也不能如何总不能把偌大家族都搬了去他处吧也只好死心塌地为常胜军卖命了遂一口应承。 花荣见状大喜便将诸般细务都说了又请了徐宁过来教他如何与上京的细作接头如何辨别自己所要接应的人身份。召和失到此刻才看出些端倪来原来他所要接应的人居然是南朝的使臣 第十八章 召和失领了将令自去辰州家中禀告父亲招集亲族他那家族甚是庞大诸支加起来男丁不下千人在当地也是豪族听说儿子投了常胜军被封作营长一家大小尽皆欢悦谁不知常胜军都是军法管民最重要的官阶就是营长和百户如今召和失作了营长就代表着这一个家族有了相当的自主权不必事事看他人脸色行事了。 因此召和失家族男丁踊跃从军兵器马匹都是自备召和失再将花荣拨给的马匹兵器装备起来不数日便得了五百骑子弟兵趁着春暖花开之际便即跨过辽河北上而去。 此行却不只是召和失一军另有李应领着数十个亲兵与他同行为的是到了上京好与当地细作以及使团联络这北地细作本是出自他的部署自然轻车熟路再有召和失这一队貌似辽兵的掩护一行人竟是太太平平就到了上京道境内。 一进上京道这气氛就有些异样满地骚然动荡不安塞外各部狼奔豕突全无半点秩序哪里象是大辽上京的所在直是化外之域无法无天了。李应和召和失二人各有门路分头打探之下才知道上京道境内今春又是大风伤草百姓无以生活正没作理会处忽然天祚帝传了诏书下来命各地灾民携家带口往东北黄龙府路行屯田事由驸马萧特末率军护送。所谓护送。其实是契丹兵马四处催逼有不愿去地便即刀枪相向一时乱的无以复加。 李应和召和失又打探天祚帝的行踪原来这皇帝总算还没糊涂到家女真起兵之后东路大乱他这春捺钵就不敢往鸭子河去了。只窝在上京附近不出。俩人一商议料想上京道如此之乱那天祚帝就算遣送使节回南一时也未必能成行多管还是在上京天祚帝行在。 数百骑兵甲整齐又没带什么金帛子女没什么油水因此于路也没人不开眼来惹他们。三月下便进了上京临潢府。召和失世代为辽国高官临行也讨了其父的刺史信牌是以契丹官军也不来扰他任他在上京外觅地安营。 李应自去到上京城中寻着自己安置的细作一问方知原来叶梦得使团于去年冬日到了上京恰好辽国上层正为了一件大事争吵不休。何事却是为了去年出河店一役契丹精兵近万几乎全军覆没都统萧嗣先临战先逃。仅得十七骑生还。似这样大罪原本是难逃军法只是那萧嗣先乃是萧奉先的亲弟萧奉先身居契丹北面枢密使执掌军国重权势不能坐视亲弟伏法。便诡言蛊惑天祚帝说什么东征溃军畏罪势必四出劫掠为祸。不若肆赦以免啸聚为患。实则东征军大败亏输死地死被俘的被俘能有多少溃军所谓肆赦赦的也只是他的弟弟而已这位逃跑都统最终只是免去官职了事。 如此执法不公。自然引起了公愤辽国上层就为了这事吵的不可开交耶律大石等人尤其愤慨若不是天祚宠信萧奉先。一力回护于他几乎就要拔刀相向了。叶梦得使团在这种情况下到此一封国书送上顿时乱上加乱天祚帝见南朝有意讨还燕云方寸大乱托词要与诸位大臣商议便强留了使节团在此一留就是三个月之久全无半点消息。只是日常重兵看管若不是时迁轻身功夫了得趁夜出来通些消息外界只怕连他们被软禁在哪里都不晓得。 得知使团上下安全无虞只是不得自由李应心中一块石头落了一半当下便在这细作处等候。到得三更时迁趁着夜色悄然而至二人相见正是不胜之喜。 时迁听说李应率兵前来接应先是一喜却又摇头道:生受员外一场跋涉只是如今不得辽主国书我亦不得脱身而走。说起来那萧奉先虽是辽国权奸于我却是大大的好人若不得他周旋恐怕今番不得讨好。李应忙问端详原来萧奉先也晓得自己不得人心当此内忧外患之时不敢再开罪南朝反有意借南朝以自固因此劝说天祚帝保全使节留而不遣以观形势变化确切的说就是看看这次驸马萧特末等人东征能否荡平女真。 今番真要被衙内连累了先对人说什么无意败盟跟脚就遣使下书索取燕云诸州那耶律余睹和耶律大石等人半点好眼色也不给我等日脚好不难熬时迁本是江湖出身这些日子来不得自由本已憋了一肚子火又见着故人李应当即大倒苦水这背后抱怨上级领导之事原是不能免俗。 李应与他相识也不是一天了知他只是口快也只一笑置之:衙内谋国深沉哪里是你我能窥见的况且如今女真立国与契丹大战将起那契丹也不敢来为难你等你在此间似危实安怕地甚来 时迁见说没口子叫苦:员外哥哥你说得轻巧吃根灯草如今战事方起不知胜败我自无事若是契丹大败女真外侮得拒我这使节团哪里能有好果子吃 李应问了方知此次天祚帝遣驸马领兵东去规模着实不小单兵马就有五万余人各部百姓被驱使的不下三十万人打定的主意是要在黄龙府左近开荒屯田就地生产粮食以备征讨女真。这也是契丹大灾扫境内也无余粮以供军没奈何只得出此下策。 闻说那女真兵马只得万余如何能当这几十万兵马今番决撒了时迁不懂兵法也不晓得塞外各族的风俗内情只是简单比较一下双方地人数。一脸的悲观。 李应亦不晓得兵法却胜在旁观者清宽慰时迁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谅那契丹也不致拿你们使团泄愤况且衙内派了我等前来接应纵有万一也好应付。怕的甚来只是衙内书信之中说道近日辽国内部将要生变你在此间百日可曾见什么端倪 时迁扁了扁嘴道:左右不过是耶律余睹一众与那萧奉先争权萧奉先手握兵权又得辽主宠信余睹众人亦无可如何。哪里有甚变生以我之见只怕还得等到此番东征事了孰胜孰败那时才得见分晓。 俩人又说了会话时迁心里苦水倒了干净便即抽身要去却又复转回来向李应道:员外哥哥只今东路大战方起四方盗贼又多。道路不靖你还是权且在上京住着为是。只有一桩事有趣烦你传讯给衙内说道他当年的一位故交奚王府铁骊部王子萧干竟率部投了女真 那是出河店一战之后地事算来也有三五个月之久。 北地大乱商旅不行这上京城中的信鸽已经没几只。李应也不敢轻易动用。只得派人用召和失地信牌快马传讯往辽东常胜军处去待送到高强手中时已经到了是年地五月中。此时形势却又不同。对于大宋所提出归还燕云的要求辽国使节也已经向大宋朝廷提出了交涉。其词气愤慨但态度却暧昧按照现代外交术语来说连严正抗议都谈不上仅仅算是表示遗憾而已。显得底气严重不足。而其底气之所以不足便是因为契丹又吃了一场败仗。 是年四月契丹驸马萧特末受命东征。率领军马五万各部屯田部民数十万前往黄龙府路意图解黄龙府之围。女真国主阿骨打率全军迎战于达鲁古城外双方大战良久。女真左翼军一度处于劣势最终依靠右路军得胜之后包抄辽军中军才得以取胜。而辽国后军多为驱使前来屯田地百姓前阵一败便不可收拾。女真趁势追击大获全胜辽国官兵陈尸百里死伤不计其数。余者尽数降了女真可谓败的彻底之极。 这一次失败不比以往一则辽兵三十余万一战而全军覆没已经是伤了元气;二则如此大败震动极广不但是那些盗贼趁势而动就连原本忠于辽国朝廷地官军守将们也都心怀二意辽国瓦解之势至此已经是路人皆知了。 如此内忧外困天祚帝不管再怎么~.集臣僚大将商议军情席间那萧奉先便提出南朝近来富强有意索回燕云为避免两面开战可假意与其重商盟议行缓兵之计以便集中兵力来与女真决战挽回败局。 天祚本是无谋除了大骂南朝趁火打劫之外也无甚好办法遍问诸将大臣却无一人置词人人都晓得他宠信萧奉先那是说一不二地人物更有什么好说地当下颁了朝旨命南面宰相张琳为使节依旧命耶律大石为副俩人再度南来与南朝商讨会盟事宜。 朝旨颁下耶律大石生性耿直当廷就开骂说道燕云乃是国本重地更有何事可议南朝若来径以兵拒之有死而已竟是不肯奉旨。天祚闻言大怒要取他性命诸将纷纷求情方止尚且打了十杖方休另委耶律余睹为副使南来。 散朝后辽国充任馆伴的大臣便将消息报来给大宋使节。叶梦得等人大喜若狂几乎失态三个月来不知生死如何地状况一朝解除任是谁人也不能持重以对了。 当晚李应与召和失便从时迁那里得知此讯也是一块石头落了地。既然辽国遣使一同南返使团地安全问题也不必他们操心了李应便要回南时迁却忽然想起一事:员外哥哥曾记萧干否此人去年投了女真近日却忽然又孤身逃了回来。这辽国之事当真怪异此等背国投敌之人回返之后居然并无怪罪依旧重用如昔竟不怕他为女真作反间 李应啧啧称奇召和失却面色戚戚然时迁和李应问他时只听召和失叹道:萧干此人我也曾听说其人乃是铁骊部王子你等可知那铁部家帐更在女真之北如今女真既反铁骊部通契丹之路便断绝萧干之降未必是真心只是为了保全部族而已。强胜弱降本是塞外部族常例他带领部族归降女真之后又弃了部族孤身回来天祚帝不但不会责罚于他反而更会知他忠心故此加以重用实属寻常。 李应和时迁二人听了这番话只能瞠目结舌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敢情这投降还能看出忠心来 三人正说到这里忽然外面有人打门三人当即住口不言侧耳听那外面声息。耳听得此间细作起来应门说不上三言两语来人一把推开那细作排而入喝道:此间谁人识得高衙内出来说话 点到了高衙内地名字李应情知躲不过去了当即与时迁等人昂然而出只见来人孤身一人标枪一般拦门而立面色冷硬如铁穿地却只是寻常。 见这声势李应喝道:来者何人夜入民宅许以盗论尔难道不知么 那人冷笑一声拖长了声音道:夜入民宅以盗论潜入他国当以何论高衙内便这般教地手下么本人萧干是也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李应等不知他来意亦不敢怠慢谁晓得他不是带人来抓人的真要硬碰硬动手地话这里可是人家地地盘。 当下李应正要肃客萧干只把手一摆:罢了烦劳转告高衙内若能相机与我面会一场谅来不致令他空手而回了。我今日到此只为此事此处已经为人探知尔等还是搬场离去为上。这便去也说罢转身便走剩下李应等三人面面相觑。 过了数日宋辽两国使团从上京起程南去随行护送的便是萧干所部铁鹞子军三千余人看来此人果然能仍旧得到天祚地重用。召和失与李应遥遥送了时迁登程也即率部南返于路但见辽国在各地的统治均陷于崩溃不但政事无人过问当地官兵甚至已经开始掳掠壮丁和战马以扩充实力乱世地来临已经成为现实。 他们此行取地是东道经宾州咸州沈州等地从辽阳南返。行到咸州时却遇上了女真小队兵马不大不小地打了一仗捉了两个生口一问李应方知女真在达鲁古城一战大胜之后当即分兵攻打周围的辽国城池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直抵东北军事重镇之一的咸州城下如今已经四面合围昼夜攻打不休。 二人商议辽国上下离心这咸州城恐怕也守不住他们一行都是海人又穿着辽兵的盔甲打着辽兵旗号遇到女真兵势必要厮杀如何能过得去只得转道又向西而行从中京道绕道向南。 这一日过了中京大定府旷野中正行间忽然有斥候还报说道前面有上万人厮杀不知是什么来路。李应与召和失都是诧异异常中京道以奚人居多乃是辽国中与契丹人同等待遇地种族怎会乱到这般等到二人寻了一个高阜李应取出望远镜来看时不由得大吃一惊:那被围攻地分明就是刚刚在上京分手不久的宋辽两国使团 第十九章 为使团而被人截杀这种事在宋辽通使的历史上并非也只有凤毛麟角的几次而已可是最近的两次却都被叶梦得赶上了在这位翰林学士的心中真不知该说是他运气太好还是太坏了。 前次深夜遇袭那是托了高强的福被一伙马贼不要命地突袭叶梦得躲在军中抖了一夜也不知厮杀如何到天明才知道高强失踪之事就他本人而言只是有惊无险而已。今次却大不相同使团一行刚刚过了芹菜岭大道两侧便杀出无数人马来烟尘弥漫中更不知多少只一个冲锋就将使团大队冲作两截前队的萧干护卫兵马和中间使团大队尾不能相顾敌骑往来冲突口中啸叫连连那羽箭在空中嗖嗖来去乱飞吓得叶梦得脚也软扯着随团领兵虞候牛皋的战袍哆哆嗦嗦地只是叫:牛虞候怎么好怎么好 牛皋却临阵不乱手中枪随意拨打将乱飞到身前的几支流矢拨开向叶梦得道:学士休慌贼人只是得了先机却是乌合之众带甲者不足半数。只须咱们稳住阵脚待前军和后军靠拢为援时自当破贼。时承局烦你看护学士待俺去冲杀一阵 言罢也不待时迁和叶梦得答应牵过一匹战马来一跃上马举枪喝道:贼子猖狂正是男儿效命之时众儿郎随我前去杀贼牛皋所部都是他从汝州带出来地子弟兵。凝聚力不是一般的强军纪更是严明这一路行来在行间也都带甲而行因此能及时迎战。听见牛皋振臂一呼竟无一人退缩一百二十七条汉子站出来齐刷刷的一排。同声高喊:愿随观察破敌 适有一路贼人从烟尘中跃出直杀奔使团而来。牛皋一声号令全队分作三列横队弓弩列前长枪居中朴刀手在后那些朴刀手却将朴刀插在脚边手中都拿出了麻雷子来。一手持着钢轮打火机预备打火;二声号令弓弩手持满瞄准神臂弓先一矢当先一员贼人应弦落马。 这一箭拉开了双方正面冲突的序幕那一伙贼人一声喊俱都催马冲突而来牛皋这边则随着神臂弓的射全部弓弩一齐射出顿时射倒了十余名贼人。那些弓弩手射出箭后随即向后退去。二排长枪手踏前一步手中枪平举如棘刺。 似这样齐整的阵势须得是具装地甲骑方能冲突这一伙打头阵的贼人多数都只有掩心甲又只是些盗贼并无军纪约束。怎敢来犯马上纷纷射出一阵箭雨跟着勒马斜斜奔过绕向牛皋队的侧面去了。 牛皋见状心中不喜反惊以步兵对抗骑兵靠的是严整的战阵不怕死的斗志但却无法保证四面八方的守御都能如此。他手上只有这些兵力。顶多也只能防御住百步不到的正面敌方眼见地兵力就有数千骑之多尽管装备不佳但只是这么四面乱射乱冲。他也是抵挡不住的。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后面有人大声道:结车阵结车阵吹号角吹号角牛皋大喜回头但见使团中辽方使节下站着一条大汉手中持着提刀指挥护卫列阵正是辽国副使耶律余睹。 辽国使团多用奚车这些奚车本就是塞北部族迁徙时常用之物旷野中列车为阵扎营也是这些契丹人的必修功课因此虽然事起仓促但有耶律余睹指挥便迅即结成一个车阵将使团大部护在当中并用长枪穿过车辕上的孔插在地下以为固定。有几股盗贼上来冲突车阵也都被弓箭射退站不住脚。 牛皋见状当即下令:弓弩手戒备长枪先退那四十名长枪手原阵不动就地一个向后转一步奔到车阵一处豁口处而后旋身外向持枪守卫;朴刀手退到弓弩手身旁一手提着朴刀一手持着麻雷子。 耳听得贼众中号角呜呜声响两股贼兵卷地而出直抢牛皋这一小队的两侧企图把这队人马和车阵分割开来聚而歼之。此时使团大队被分割这一边又多半已经退到车阵之中牛皋这一队百余人别无援军对手单单这两队就不下四五百骑之多 那牛皋却眉毛也不动一下立地大吼一声:弓弩手听令放一阵箭雨射出弓弩手立时往回狂奔一直回到长枪手身后的车阵之中方止个个忙着给弩弓上弦。 这两股贼人奔突之势已成虽然又有七八骑中箭翻倒大队脚步丝毫不减个个狂呼着冲突而来。堪堪到了四十步内牛皋又是大吼道:麻雷子点火放一声号令四十个黑乎乎的陶罐从朴刀手们手中飞出落地开花轰隆轰隆响成一片。 对于没有经历过火药武器的骑兵来说不要说麻雷子爆炸时所带来的冲击和碎片单单那数十声连成一片的巨响就叫人经受不住登时人喊马嘶乱成一团被炸倒地骑兵不下四五十骑受惊仆倒的马匹更倍于此数原本气势汹汹的骑兵突阵立时乱的不成样子剩下没倒的许多敌人也都面带惊色勒马茫然不知所措。 牛皋此时便显出不凡来当此群敌环伺之中当面之敌被他这一波麻雷子打的晕头转向余敌心怀观望没有及时跟进他居然不趁此机会退反而提枪大吼道:我军常胜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四十名朴刀手提起朴刀紧紧跟上如一把尖刀杀入左侧来袭地那队敌兵之中。 这一股敌兵泰半已经落马余下的有许多马匹受惊乱踢乱跳众敌兵纷纷乱乱。不成队伍牛皋这一队兵马杀进去恰如滚汤泼雪一般当者披靡牛皋右手枪左手铁锏大呼酣战一步杀一人。七步之内连杀五人半边身子刹那间便染地血红待得迈出第八步时当面竟已无直立之敌只要是能走的敌兵尽数纵马逃的远远。 牛皋立在当地浑身杀气腾腾回头再看另一侧的敌兵时。除了十来匹空马乱跑之外只望见马队逃走的烟尘而已此时心中一股杀气满盈无处宣泄蓦地将手中长枪向上一举吼一声:我军 朴刀手长枪手弓箭手们一起应声大吼道:常胜 数千骑团团注视之下这几十人就好似在闹市信步一般施施然地回到车阵之中竟无人敢一矢无人敢再来挑战。 车阵一合。时迁立时一蹦三丈高跳到牛皋面前嘴里叽里咕噜呜里哇啦官话方言外加在辽国上京新学的契丹话一起冒出来 然是各族各地之人俱全竟无一人能听懂他到底在说和他相处了这几个月却也大概晓得他地个性。只是一笑置之大步走到耶律余睹身前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躬身道:使人前队何时能够回防 余睹适才也见了这一场规模不大但却惊心动魄的厮杀此时见牛皋半身浴血却面色如恒心中也不由得赞一声好汉子:虞候适才好厮杀前队萧干以号角回应正在整队翻身杀来我这里只得坚守待援。东面一方五辆车便交由虞候所部南军把守如何 牛皋稳稳地点了点头。沉声道:使人放心今日某要显一显我汉家手段转身走了两步向着部下们举拳高喝道:我军 常胜常胜虽只是百十人地呼喝气势却直如千军万马一般常胜军的战号。第一次在塞北地大地上响起。回荡久久不息。 余睹面色微变似这等恶战他平生也曾见过但出自南朝汉人之手却不是他意料之中的。回头与正使张琳对望一眼彼此眼中都现出一丝忧色:南朝兵甲犀利如此辽兵却是屡战失利士气低落此去汴梁折冲会盟前景究竟如何 只是战事方酣也顾不得想这些闲话余睹亦是将才振臂喝道:契丹大好男儿也教南人见识见识我家手段他所部亦属精兵当下群相呼喝相应士气亦为之一振。 说话间外围的众贼兵已经重整阵势四面八方地围攻上来号角声喊杀声在空中回荡羽箭破空的嗤嗤声响听得人心里也麻如叶梦得这类文人到此实无半点用处只是禁不住地瑟瑟抖。 好在这车阵结地甚牢敌骑冲突不动阵中弓弩甚是劲利敌兵又多是盗贼之属甲盾不完余睹督军力战居然挡住了头一次冲击。牛皋领兵守东面一隅并没有再使用麻雷子而是仗着长枪和劲弩牢守车阵虽然死伤了十七八人脚下却不曾后退半步。 待敌兵暂退时迁提着铁片刀凑上来向牛皋轻声道:牛哥挡地住否身为资深盗贼对于这样刀刀见血的场面他也着实是有些软了不自禁地要向牛皋寻些宽慰。 牛皋神色如磐石般不动:挡的住只不晓得契丹那里挡不挡的住契丹兵有五百余人负责了大半的防守区域但适才已经两次出现不支之态仗着余睹亲自率领其属兵反击才算稳住了阵线。他的心中还有一丝隐忧:带甲行军士卒的疲惫不言而喻就算他牛皋平日督军甚严这般力战之下士卒的体力还能支撑多久前队前队为何还不回援 正在暗暗焦急却听外面贼阵中又是号角连连显然又是一波攻势动牛皋目光一凝沉声道:持弩 待敌兵步步接近以牛皋地沉稳也不禁面色一变:这一波敌兵居然全都下了马手中持着利斧不问可知这是要强行破开车阵闯进内围到那时以双方众寡悬殊的兵力纵使再如何力战胜负还有什么悬念 情知这或许就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阳光了牛皋不自禁地仰头看了看天而后低下头来看着手中的枪和铁锏用力地握紧牙关不自主地咬地死紧。当他抬起头来看见的是万里相随的汝州子弟兵们道道目光这位平日治军严整为人宽厚的牛虞候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当死战不负常胜之名众儿郎可愿随我 毕竟是头一次打这样地硬仗见到牛皋的神态众兵士已知大势不妙有几个年纪较轻的已是轻声啜泣起来。牛皋走过去抓着一名哭泣士卒地手紧紧握住再拍拍他的肩膀就这么慢慢从阵中穿过几乎是奇迹一般就是被他这样从身边默默地走过众士卒便重新安静下来。 怒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牛皋口中轻轻唱起这军歌来面临着即将到来的死亡他心中竟是无比的平静以这条性命报效了大宋报效了待他有恩的高枢密此生何憾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只唱了半阙敌兵已经如狼似虎地冲了上来牛皋纵声道:麻雷子点火此时弓弩已经不及再弓弩手们纷纷抛下弓弩从朴刀手那里接过麻雷子等候着牛皋的号令。 眼见敌兵近在眼前二十步牛皋正要令忽听千步外山冈上一声长长的号角响起随即便听见无数人齐声高喊着战号马蹄声如雷般响起山崩地裂地杀了下来。 援兵援兵到了即便不晓得来者到底是敌是友但对面敌人脸上不知所措地表情却看的分明牛皋不失时机地号令投弹近百枚麻雷子一齐投了出去轰然巨响伴随着弥漫地烟雾顿时把面前百步方圆的敌兵尽数笼罩在内那麻雷子爆炸后迸射出的陶瓷蒺藜碎片打到车阵上都噼啪作响。 眼见对面的敌兵再次乱作一团牛皋把心一横腾身跳上一辆大车喝道:众儿郎随我杀贼跟着一手从地上拔起固定车阵地长枪倒提在手中纵身跳到车外绝不反顾地向着敌阵冲了过去身后是推开车阵杀出来地百名士卒连那弓弩手在内也都拔出腰刀呐喊着冲杀向前。 近百枚麻雷子同时爆炸造成的冲击力无论是物理上还是精神上都令人无法抵挡即便这些贼人许多穿着甲冑杀伤的蒺藜碎片并不能造成致命的损伤但慌乱和震动却无法避免被牛皋这一拼死冲杀顿时波开浪裂地败退下去有那逃不及的便被牛皋等人追上打倒砍了级去。 一口气杀出数百步牛皋身着重甲又激战了许久也有些支持不住了全仗着一股猛劲撑着不倒。猛可里觉得四周一轻一愕之下才觉身前已无敌兵遥遥只见百步之外有一队马兵如飞般卷来马上人都穿着辽兵的装束。 他一手拄着铁锏站定那支枪早不知丢在哪里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睁睁地看着那队马兵四下砍杀乱窜乱逃的贼兵当先一小队来到面前待看清楚为一骑的面目时牛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员外你怎么会到了此间 回应他的是李应的一阵大笑:牛虞候好一场厮杀某家佩服 第二十章 乎就在李应和召和失这一队人马杀入阵中的同时牛的前队萧干大兵也终于赶了回来两下里一夹击顿时打得那伙贼兵阵形七零八落纷纷向四外溃退。萧干等人急于护卫使团亦不能放手追击只是逐出数里便止。 两下会合检点人数大宋使团中折损了随员数人辽国则因承担了较多的车阵防守因而随员折损数十人双方的护卫兵士折损合计逾二百之数带轻伤者犹不在内可谓伤亡惨重。不过损失最重的还是萧干所部的大队人马因为事起仓促大多士卒都不及披甲就投入战斗流矢尖枪中伤亡甚重单单阵亡者便不下五六百人伤者更倍于此数。 夔离不此间中京地境乃是你奚王府家帐竟有如此大队贼兵围攻使节你这护卫是怎么当的辽国南面宰相使团正使张琳怒不可遏指着萧干的鼻子直呼其番名。 萧干面色不变徐徐道:近年岁时艰难盗贼四起中京道亦非乐土何足为奇只是我等大队数千人又有使节为记而贼人预伏道左显然是有的而来这伙贼人身后必有主使之人。以某之见张相公还是好生思量思量到底国中有何人非得使节而后甘心的为是。 张琳脸色一变事前决意派遣使节赴南朝时契丹朝廷中就有了极为激烈地争执。只因如今朝中掌权的两派萧奉先与余睹等宗室大臣双方都较为倾向先不与南朝撕破脸面因此才同意派出使节。如今还未到燕京就遇到大规模的伏击要说没有人主使单是一群逼于生活的蟊贼干了这样大事。说出去谁能相信 只是心中尽管生疑目下也不好细查毕竟当着南朝的使节。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呐张琳将袍袖一拂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余睹与萧干倒有些交情见两人说的有些僵了只得上前来宽慰萧干几句又道:萧兄。张相公言语是莽撞了些然你身负护卫使团重责如今使团伤亡如此之众。险有覆没之危。你却无论如何脱不得干系了。我自家使节倒还容或说得那南朝使人却是伤损不得如今死了十数人如何是好前路如何行得你我还需细细商议才好。 萧干阴沉地脸色就好似春天塞外的大风沙一般冷声道:余睹兄今番被袭。皆是我行军无方之故。朝廷若要怪罪我一肩承担就是。至于前路如何我萧干一身担保若再让使团折却一人便取我萧干项上人头便是硬邦邦地甩下一句转身便走。把余睹丢在当地脸上亦是铁青。 那边大宋使团却是另一番景象。死里逃生的众人百态毕呈哭地哭笑的笑滚的滚抱的抱一时乱作一团。叶梦得在交战时吓得不轻此时恢复得倒快。大抵是惦记着身上的使节身份总不能纵情忘我当下向牛皋等力战将士一一道谢。又去谢了前来赴援的李应等人。至于李应等人地身份时迁只说是大宋商旅日常往来北地行走在河北时便已结识。今日偶然路过见到大宋使节被袭便仗义援手。 这话其实有些破绽比如这一伙商旅怎么会穿着辽国官兵的衣甲的但叶梦得一听说李应是大宋商旅便认定了其私商地身份要知道当时宋辽之间地贸易都只能局限在边境的榷场中不允许双方的商旅自行入境的。不过在大宋的朝廷来说民间走私交易的存在也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况且刚刚承了人家的救命之恩叶梦得怎么还好计较这些当下只是没口子地称谢。 待应酬完了叶梦得召和失拉着李应和时迁牛皋二人到了无人处低声道:几位官人适才战阵之中小人曾恍惚见了一个熟面孔好似完颜女真族中贵人后来贼人败退这人在乱军中也倏忽不见了。小人以为兹事体大当与几位官人密议。 李应面色凝重他久在北地行走又参与高强关于北地地诸般计谋自然晓得这其中地利害:召和失你可当得么此事不比寻常莫要轻言。 召和失急道:李官人小人在女真虏中陷了数月日常随着马扩主公在女真国主阿骨打左右行走那女真贵人亦多曾见来如何会认错了那人我见得甚明极似国相撒改之三子斡鲁此人日常不离粘罕左右亦曾数次与我家主公会过来小人在一旁认的分明可当得七八分准。乱军之中毕竟也不敢把话说的死了。 李应皱了眉头正没理会处时迁却道:员外哥哥此事难言就算当真是那女真主使如今人去无踪却上哪里去找这一个人来对质不过以我想来若是女真主使却也说的通倒要知会衙内小心在意只须这一路能平安入了边关也就是了。 牛皋亦是点头他所在意的只是使团的安全问题如果是女真背后主使了这次袭击地话那么前途会不会另有伏击就是当务之急了。 李应见这二人都如是说他也只得依从:既是如此我等便与使团一路同行待到虎北口时我等便须往东京道回返了料想那女真纵使能买通盗贼作乱终不能逾越虎北口而入燕京境内。我这一队身份尴尬只怕这燕京是进的容易出来难了。 时迁连连点头忙即去寻萧干说话将李应这队人马要同行护卫之事说了。萧干对于高强在北地搞地种种小动作早有觉察哪还不晓得这队人马来的蹊跷只是他早有自己的打算。却也不争一时当下淡淡一笑便即应允。 至于张琳余睹等人对于突然冒出来地这一队辽兵也着实有些好奇不过那召和失手中的辽兵兵符可是货真价实须知辽国塞北兵制多有部族兵。那些都是各部族自行招募地只须有了辽国封赠的官职便可视为官兵了。况且近年来境内大乱盗贼四起。那些原本和平的部族也不得不组织武装自卫或者参与抢劫因此这一队人马从东京道跑到这里也不算奇怪。余睹见这一队兵马战力甚强召和失亦有将才甚尔动了招募之心只是与召和失攀谈了几句却丝毫不得要领也只索罢了。 休整两日之后。萧干从附近地奚王府招来了援兵大队整顿阵形重新上路。这一次防卫更加严密完全按照行军之法而行。远斥候。分数队前后应援号角相及声势甚壮。 不过世上的事往往不由人意越怕地越要来越是不怕的他反而就不来了。大队一路行了二百多里从中京大定府附近地芹菜岭直抵虎北口之外居然一路平安无事。路上连不开眼地麋鹿都不见一只。叫人乏闷之极。 到了虎北口之外此处乃是燕京 口之一。两面青山对峙绵延百里中间一条山道蜿一车行走道旁便是水流湍急的潮河水一路伴随着行来风景着实叫人赞叹。不过李应等人却无心欣赏在关口外便与使团挥别离开了大队向东而行。迤逦往东京道而去过了辽河去寻花荣交令不提。 单说这多灾多难的使团好容易进了南京道。此地虽也是连年灾荒道路不靖但究竟是以农耕为主抗灾能力好过塞外游牧各族好歹还没有乱的象塞外那样遍地盗贼辽国还能维持基本地统治秩序所谓的基本也就是没有生大规模的叛乱而已近年来唯一一场有影响的乱事董庞儿之乱也被南京道守军在白水畔一战击溃起事者董庞儿率残部转战西京云中府去了。 因此到了燕京便有官军前来接应于路也有馆驿可供休息到了密云城中可怜的南朝翰林学士叶梦得才算是大半年来第一次睡到了榻上。 此处便有消息往南传递使节团一路南行过了燕京城到白沟界河时远远便望见河对岸旗幡招展鼓乐飘扬大队人马前来迎接使团南归。叶梦得心中又喜又酸想想这一路出使的种种艰辛担惊受怕险些儿要掉下泪来。他赶着往前到了边境依着礼数与萧干等人道别之后率先跨过了白沟界河张琳使团算是回访使节按礼数须得后入宋境催马向前大声道:是那位相公在此相迎 这倒不是叶梦得嘴上客气那迎接的仪仗中明显有节铖在内旗幡制式更是使相独有的他这个两制官的翰林学士如何怠慢得此时只听对面鼓角声响旗门开处闪出一匹马来此马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四蹄跳踏虎虎生威如欲平地飞去一般正是马中之龙照夜玉狮子。那马上人相貌平平面带诡笑腰间金鱼袋身上绛紫袍脑后带着相貂面上微有须正是大宋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使相高强高妙长是也 叶梦得这一惊非同小可但见那照夜狮子马如飞一般卷到面前忙下马称谢不迭道:下官有辱使命不足当高相公如此。 高强飞身下马双手扶起叶梦得笑道:何出此言学士此行辛苦又被辽国留而不遣倘若有甚万一之险本相心中何安今已领了朝旨按兵巡边至此特为迎接学士学士使于北国不辱使命当得当得 叶梦得闻言又惊又喜听高强言下之意居然是亲自大兵压境就是为了要向辽国施加压力放他们使团归国不成 心中无数疑问却不是眼下能问地当下叶梦得整理装束引领着使团全体穿过旗门一一毕礼归国当重新踏上大宋故土的一刻队列中许多人都是热泪盈眶不能自已。待得队列行到最后是一连十八具棺木装殓着此行殉国的十八位宋人高强连忙将队列喝止对着棺木拜了一拜起身后从身旁的李逵手中接过一面大宋旗来亲手覆盖在棺木之上如是者一十八次场中诸人均是默默注视竟无一人一声。 待大宋使团行过高强把手一摆鼓乐一变而为迎宾的细乐大辽使节团跨过界河上的浮桥径直向着他这里地旗门行来。当先的便是正使张琳双方依礼见过张琳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这位当今大宋最年轻却又是最得宠的枢密副使淡淡道:高相公何劳跋涉到此更何必大兵压境 高强报以皮笑肉不笑:使人此言过矣我大宋境内大兵布于何处又与贵国何干至于本相亲身到此乃是奉了圣上御旨前来迎接迟迟方归的本朝使节与及大辽前来商议重定国界的使节此事重大须用重臣方可。 张琳听了面色登时一变大宋在这件事上态度如此强硬是他绝对没有想到的居然会在踏上宋国疆土的第一时刻就听到了重定国界这四个字当下沉着脸道:相公所言差矣本相奉旨报聘只为了表明我朝异议却不意味着定须重定两国疆界自昔一百六十年盟好到此岂同等闲南朝若要背盟须防天意莫测。 换了一个本朝大臣来此大概也会对于张琳的这句话有所畏惧历史上当北宋灭亡之后就有那么一股潮流认为北宋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背弃了盟约而已。只可惜现在站在这里地乃是来自现代的一位高衙内对于这类天意莫测的预言他是直接嗤之以鼻的当神宗之时辽国不顾澶渊定盟强索关南十州之地时又几时曾顾忌过盟好不可背弃天意或许难测以强凌弱势所必然这原本就是国家间交往地必然逻辑如是而已当然这里的强和弱并不仅仅是兵力和国力的强大公理和由此而带来的民心向背也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使人请了本相已领了朝旨在此全权处置此事待使臣抵达河间府休沐之后便当共商此议。谈不谈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张琳脸色再变抬眼望去旗门两侧人马如云旗幡如林甲光耀日军容鼎盛显然是有备而来难道说南朝居然已经决定了一旦谈判不成大兵立刻过界侵疆这贸然开战的风险可不是他所能承担的起的 当下默默无言依礼数作了些场面功夫便与高强携手而行。所经之处高强但挥手漫漫致意各队兵马则纷纷举起手中兵器相应我军常胜的战号此起彼伏蔚然壮观以兵威相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是夜宿于雄州馆。这雄州在关于宋代的演义评书中大大有名五代时叫做瓦桥关当年周世宗柴荣亲征燕云一路势如破竹连取三关到此却突然染病不得不南返而后一病不起最终将江山送给了赵匡胤。此后围绕着宋辽的疆界双方在河北鏖战数十年之久三关之地乃是重中之重守臣中最有名的便是杨业之子杨延昭也就是演义中的杨六郎。 深夜高强兀自未睡手里捧着一杯浓茶正聚精会神地听时迁和牛皋向他汇报出使经过。当听到萧干叛逃女真又回归辽国且提出要和他面会时不禁嗤笑:装的什么一样当日我命人送信给他劝降此人将信烧了以示忠心到如今投女真都不能见容反回身再来找我偏生还乔模乔样恁地可笑 时迁和牛皋不知此事备细自也不好插话只得在一旁陪笑。待说及归途遇袭有人指认贼人中有人疑似粘罕之弟斡鲁之时高强倏地坐直了身子:当真可做得准么 第二十一章 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当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叶梦得使团北上之后高强便时刻紧密关注北边的任何变化在他看来那一刻就是收复燕云的整个大方略正式进入了实施阶段了。使团抵达辽国上京投递国书以后辽国的反应还不算太糟糕只是留着使团不遣而已燕京和云中连像样的动员都没有这也进一步增强了他的信心。 当今年三月辽国在与女真的达鲁古城会战中惨遭大败消息经由多个渠道迅汇总至高强的枢密院种师道和宗泽都在第一时间向他和提出正好趁此机会向辽国继续施加压力迫使其开启重归燕云的谈判。高强与枢密正使侯蒙商议之后便在朝议中向赵提出此议。收复燕云的大方略早已确立而辽国在与女真的会战中频频失利也使得许多原本的墙头草大臣都认定辽国已经不堪一击收复燕云的呼声就此高涨赵乃是善能顺应民意的皇帝说白了就是没主见当即钦准高强此议常胜军全军以及之前调戍河东路的十万西军精锐纷纷开始向宋辽两国边境开拔。 若是在从前大兵一动朝廷不过是饬令沿途州县支吾粮草这群兵爷对敌时未知胜负但扰民的本事却一点不差象这样大规模的兵力调动足可以让沿途的州县穷上好几年外加失踪人口若干军营中藏匿掳劫地人口。原本就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只不过寻常州县管不到军营里面没法去抓而已。 现今却大不相同河东路的十万西兵早已调集目下不过是向雁门靠拢而已各地的军营都经由参议司的规划建设完毕。大兵所到处食宿均足不烦州县参议司下属的宪兵队更是对于敢于离开军营和行军队列地散兵游勇都痛加究治使得行军沿途的扰民事件大大减少。若在往常象这样整肃军纪的行动势必会招致一众护短的领兵将校强力反弹但在将军队的后勤渐次纳入参议司的掌握之后这样一个机构对于军队来说就显得不那么好对付了为了几个小兵而得罪了手握后勤大权的参议司即便是路兵马总管这样的高官。他也得好好掂量一下这里面地轻重 至于河北常胜军的调防则更是纪律谨严倒不全是因为这支军队的军纪严明而是其大兵驻扎在大名府一带向河北的调防都是经由黄河而进行的船行河上等闲连靠岸都不得如何能下船扰民待到河北边境之后沧州河间府霸州等处都有许多空置的军营只须略加修缮。便足以安顿十余万大军。说来也是好笑这许多空置军营原本是军政的结果要知宋朝在中国历代中算得上是最重视商人的王朝加强军队基础建设这种事乃是一块大肥肉可谓皆大欢喜国朝上下自大宋建立以来二百年孜孜不辍。但是建好的营房却未必有人去住只因这占阙吃饷也是一大风气。可如今却省了高强的一番功夫他在整顿河北兵马地时候顺手就检点了一番这类纸上单位虽然颇惹了些怨言谤语好在高强在宫中素来人缘甚好赵又被他侍侯的舒坦故而丝毫不以为意。 这样大规模地向边境调遣兵马。自然刺激到了辽国常驻使节的神经宋廷随即就收到了第二份严正抗议第一份乃是针对大宋突然提出重定边界的要求而出。不过大宋这时腰杆硬的很不但不以为意更进而提出要求辽国尽快遣返叶梦得使团。至于调兵之事则用的是高强刚刚对张琳说地那个调子:大宋疆土之上王师自可随处驻扎不须知会敌国。当时所谓敌国并不一定是处于战争状态的国家那一套乃是欧洲国际法在大宋这个时代敌国就是指的平等交往的国家如辽国便是。 辽使抗议无效只得飞报上京叶梦得使团的最终成行与此也脱不开干系。当获知辽国遣返叶梦得使团并同时遣使南来返报之时高强当机立断便向赵奏议称此为逼迫辽国开启谈判的最佳时机并主动请缨前往河北在河间府进行此次谈判如是者高强才会出现在这里。 如今听说使团中途被袭竟有可能是女真人在背后主使高强颇有些意料之外如今女真和辽国战事方酣他还有闲心来管这档子闲事但细细一想却又是情理之中倘若此次袭击能够让宋辽间局势恶化辽国又添了一处烽烟对于女真战线的投入自然会有所减弱了。迫使对手两线作战此乃两虎竞食之计甚是高明。 只可惜啊本衙内对于收复燕云是准备已久这一点突事件还不足以改变整个既定的方略女真人这下可谓空手而回了吧话说回来失败了他女真人也没什么损失这算盘打地还真是不错。 高强想到这里忽然笑了笑 趣有趣那女真蛮子这么一手倒令我与辽国会商时处。时迁牛皋你二人这便去向叶学士讨了假我留你二人军前听用待后日与辽使交涉时须有用你二人之处。二人自是领命。 出得房来牛皋见时迁一脸贼忒嘻嘻不禁纳闷:时兄弟你何以笑 时迁笑的两只三角眼都细了:牛哥哥你不晓得适才衙内那般笑法必定又是要有甚花头出来我二人在此多管有一场好戏要作我是以笑。 牛皋在战阵上好汉一条对于这种斗心眼的功夫却不大在行摇了摇头只作不见。 次日大队起行。两国使团被大队宋兵簇拥在当中一路上鼓角争鸣浩浩荡荡高强此次有意炫耀武力选地是史进前军和韩世忠背嵬军地精兵各五千人合计万兵。甲仗旗幡无不精制真个是军容鼎盛杀气腾腾当然了这支军队并没有经历过大规模残酷的战斗其真实战斗力不得而知不过拜队列操练和大宋先进的生产技术所赐单单军容上看着可着实光鲜。 这一路行来高强总觉得辽国使团中有人在盯着他。不用回头去看他也晓得这必定是当日在汴京曾和他有密约的耶律余睹了。当日约犹在耳时局的演变却一日一新若是将心比心让他和余睹易地而处想必也会大感郁闷。只是世事无常形势比人强而今辽国形势日非终究还是要余睹来求他。 过了二日。便到了河间府境内。此处可说是河北边防第一重镇统辖边陲十一处军州当日熙宁时辽国前来强索地关南之地指得也就是这十一处军州。自北宋开国之初此地名为高阳关庆历年间置安抚使。设为高阳关路至徽宗朝大观二年始升为河间府赐军额为瀛海军。 高强自到大名府整军以来对于边陲各州的防务也曾下了一番功夫研究凭良心说纸面上看来河北的防务算得上井井有条大宋经营河北一百七十年。用高耸坚固的城墙遍地密植的树木再加上纵横交错的塘河泽组成了一道相当坚固的防线。既有中山府原定州去年刚刚升为府真定府河间府这样坚固支撑的要点也有屯驻机动兵力地雄州霸州等据点更有利用水路调动兵力甚至还有决数条河水阻隔敌军等等非常手段堪称极尽防守技巧之妙了。可就是这样的防线为什么在历史上金兵南下之时却根本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呢到此不得不慨叹一句春秋时吴起在河上对魏侯所说的那句在德不在险真是至理名言啊 高强既然将大军向北移动便在河间府建立行营行营外竖起两杆大旗一面是枢密副使河阳军节度使高另一面则是河北常胜军都统制种也就是种师道亦是一镇节度。宋朝军制以文抑武平时往往不设高级武职指挥官或仅仅设虚职临战才提拔一人统率大军这种制度无疑对高级指挥将领积累指挥经验极为不利比如现在赵任命种师道为都统制看似此人深通兵法又有对西夏的战功打底实际上整支常胜军都是河北山东人组成哪里会买种师道这个老西的帐若不是高强这个枢密副使以文官身份担任最高指挥种师道恐怕连手下的一成兵将都调遣不动。 即便如此种师道要想在常胜军上下建立起足够的威信仍旧有待时日不过此时在常胜军中参议司的大小参议们已经深入到了各个层级俾能上情下达种师道通过参议司来了解军中大小事务并逐渐熟悉环境也算是事半功倍了。 如今诸军还未全部就位进驻河间府的也只有高强这一万兵而已但用于大军作战所需的种种军需粮草马匹车舟战具等等物资却经由黄河水路源源不绝地运到此间又从此地调运往北方整个河间府都热闹非凡处处都是繁忙景象。 如此景象对于已经大受刺激地辽国使节来说无疑又是一重打击那耶律余睹忍了数日只为不敢轻易与高强私语到这刻再也按捺不住觑着高强马行较近的一刻纵马上前马鞭指着路旁的一处地方扬声道:高相公此物某从所未见未审是何物 高强听见有人呼唤回头看是余睹心中顿时好笑忍了这两日你总算是忍不住了当着几万只眼睛他也不来玩什么花头老老实实道:耶律都统此物名唤铁轨我朝近年始创以此纲运之法极是便当唯用铁甚多尔。 他故意说的不清不楚比如这么两根铺在地上的铁棍如何能用于纲运又如用铁究竟几何耶律余睹听的不明不白心中益焦躁正要再问时却觉自己马镫被人踢了一下转身看时却见张琳也到了一旁。低声道 统南朝显是心存叵测此物既然用铁甚多倘使用器必能佐战力甚巨。以此言之。则此物犹远胜于数万雄师也 其实这倒是高估了高强了这铁路地铺设在现代大工业生产地条件下较为简易。但在当时地打造条件下即便以大宋当时领先全世界的铁冶水平和规模要铺设较长的铁轨也是一件耗费极巨之事。况且以马匹地持续奔跑能力再计算进安全因素地话。一段铁路的极限长度也不过就百里有余而已。这河间府地铁路乃是高强为了他日进军燕云。要从此地向燕云快调运物资和兵马所设不过是从河间府铺到雄州就算如此计算工期也要两年之久。主要的功夫并不是铺设铁轨。倒要花在铁轨地锻造和运输上面。 但是新技术地优点之一就是神秘如果将这种神秘和军事联系起来就更加让人神秘莫测有道是兵不厌诈能而示之不能不能而示之能。谁能分清你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只有那长长黑黑铺在地上地铁轨和大队人工那些都是亲眼所见。可不是假地吧 这两道铁轨终于成了压垮骆驼地最后一根稻草。抵达河间府城之后当晚地休沐宴上。张琳便提出。奉使报聘若不面参宋帝便是有辱使命。但重商国界事大。伏请高强送他使团依旧北去。情愿将副使耶律余睹留在此间且听听南朝之所欲待回北请了辽主朝命之后再行商议。 这也无非是缓兵之计依旧不脱这张琳使团南来的本意。不过能留一个耶律余睹下来也已经是一种愿意谈判地姿态。对于高强来说无疑是一场小小的胜利何况和耶律余睹之间。他还有些不得不说地话当下说了些场面话。又重申两国百年盟好之意只是听起来总有那么一点皮笑肉不笑地意味在里面。 次日送走了张琳等使团。只有耶律余睹领着四五个心腹留了下来待双方在常胜军河间府行营的帅帐中坐定之时眼见两下已无甚碍眼之人那耶律余睹毕竟是塞北汉子心气直爽登时就将眼睛立了起来:高相公。当日汴京之会曾说地甚话来如今为何又提兵犯境出尔反尔岂是大丈夫所为 高强却不慌不忙。笑道:耶律都统说的哪里话来本朝兵马调动实属寻常当日汴京便曾向都统说及近年来北地盗贼甚多河朔惊扰不安本朝增戍边兵只为应付非常而已。我不曾问过贵国地方不靖扰及邻邦之过都统反来责我增兵的不是这是何道理 耶律余睹一时语塞明知高强这说法是避重就轻皮里阳秋偏生还寻不着他话里的岔子心中闷地难受在那里默然片刻索性把话说开了去:高相公如今女真作乱你出兵辽东已然等于犯境我只不来说你你却再三相逼若当真逼得两国刀兵相见徒然生灵涂炭又有何益处大辽雄踞北地二百年享国更比大宋久远眼前些许艰难未必就能断了我大辽地国祚还望相公三思 高强听了这话真想大笑三声当日你契丹铁骑数度南下后晋亡于你手晋出帝母子凄凉北迁;大宋建立之后援助北汉几番遣兵入关都被击退;真宗朝又倾国之力南下神宗时仍然有意图谋关南那些时节你们怎么没想到生灵涂炭耶律都统当初本相说的明白两国盟好百年我亦无意背盟然而贵国年来数败于女真眼见国势日非人心离散本相虽然身在南朝亦见得分明这大辽地国祚如何想必你耶律都统比我更加清楚吧事已至此与其抱着往日之盟好来责难我朝倒不如回去好生思量一下到底要如何方能保住你大辽地国祚都统以为如何 耶律余睹险些被他气得吐血他自去年从汴京北还之后便即着手联络忠于契丹不满目前时局的大臣宗室有意动政变改变目前地被动局势。然而这政变不是那么好搞的先在政变地目标要不要指向当今天祚帝这一点上这些政变派自己窝里就吵地翻了天以耶律章奴为的一拨宗室认为天祚不堪为辽主主张另立南京留守魏国王耶律淳为国主耶律余睹一派却只肯扳倒萧奉先立晋王为太子逼天祚交出权柄。内部尚未统一外部那萧奉先又牢牢抓着枢密院地兵权不放政变派们寻觅不着什么好时机如何动手 话说到这个份上耶律余睹也有些气馁了大辽天下土崩之势渐成自己伙里虽也有意中兴却连个萧奉先都收拾不了夫复何言 高相公你只说一句我若有意向南朝借兵平灭女真须当如何 第二十二章 听见耶律余睹口中道出这句话来高强险些不敢相信朵。尽管这原本就是他一直努力的方向然而现今辽主天祚尚未亲征按理说辽国上层对于战事的前景还不该悲观到这样的地步才对为何余睹这么痛快就能答应 冷静冷静你和人谈判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要被人这么快就探出了底线这位可还不是现今辽国能拿主意的人捏努力保持着脸上的表情不变高强迅即调整心情好容易才平复了些笑道:都统此言差矣虽说邻家失火我当救援然而毕竟他邦不可入我兵如何能去平女真耶 余睹咬牙暗恨你大宋兵马到辽东都不知多少了还说这等废话作甚高相公此间须不是朝堂折冲左右俱无外人我亦不妨直言现今那辽东常胜军兵力甚强而女真已然取了咸州东北路重镇失陷其半矣如此展下去不消半年辽东之地便是辽东常胜军与女真角力之所决斗之场矣。到那时候纵使高相公有意袖手旁观又岂能得乎若当日高相公汴京所言非虚果真有意援我大辽时彼时便势必要与女真为敌此乃势所必然也 余睹说到这里忽地停了下来。高强正听得有趣心道这余睹到底是契丹豪杰对于时局的展看得还算透彻却见他话说了一半就打住不说。微微有些诧异心下一转。已然有了计较:都统过虑也当日无人私语之时本相一诺千金。岂是等闲贵国与我虽为敌国究竟盟好百年不动干戈。亦仰慕我中原文采虽妇人亦能为诗歌。比那女真蛮夷强胜多矣。若去一结好邻邦。易一莫测之盗。此智者不为也都统何必与此多虑所谓地妇人能为诗歌对着余睹说就有些特别的含义了此人地妻子乃是萧氏望族。其同胞姐妹共有三人长者就是当今天祚帝的文妃小字瑟瑟历史上颇有才名的萧瑟瑟是也。单看她封号叫做文妃。可知文采甚好。高强昔日读历史时对于萧观音和萧瑟瑟这两位契丹后宫中地才女也有留意。此刻正好说及便点了一下。只是碍于对方是天祚的妃子究竟不好明着说出来。 切身相关。余睹就算没有闻弦歌而知雅意地本事也能听出高强的言下之意了不过对方一来没有明说二来这也不是两国交相报聘地场合。他亦只能置诸一旁心下暗道:怪道此人年纪轻轻便在南朝掌权用事。我只当是纨绔之后南朝无人如今看来见识却也不凡竟连我朝宫中逸闻也有所知。只是听他言外之意并不回应我之话语。想必是待价而沽。也罢如今有求于人。只得权且低头。 相公既是这般说。某亦感激不尽。既是如此便请大宋辽东之兵于今夏北出辽阳邀击女真之侧倘能获胜则待我奏请我主之后。当以东京道之半相酬。而高丽属国从此不通于辽若其愿意向南朝纳贡。我朝亦当听之。高相公意下如何 高强险些要笑出声来心说你打地好算盘啊如今东京道近半地盘都在我常胜军治下所谓以东京道之半相酬不过是维持现状而已我不是白忙一场么且莫说什么高丽称臣这个二奶国家一向是谁强就依附谁地。历史上辽国灭亡后高丽一看大宋收复了燕云还以为大宋势强便看不起新兴地女真国。也不管自家和大宋连相连的6路都没有赶着派遣使者从海上进贡大宋。现今倘若我占了辽东直接遮断了他与其余国家的联络道路这高丽除了向大宋纳贡之外还有什么花样可搞这可不是现代没有美国人给他撑腰合着你耶律余睹貌似大方开出来地条件全都是我已经或者板上钉钉能拿到手的东西美不死你 不过谈判的时候这种话可不能直说那只会给别人坐地起价的机会而已要掌握主动就得别出机杼:都统请了即今兵事难言权且放下只是本相却想起当日大观初年出使贵朝时被强人所逼一度远至女真境内亦曾与那女真国主阿骨打有一面之缘。倘使有机缘再叙契阔料来那女真方起之小国亦不当以敌国待我甚或上表我朝求一封册亦未可知。 余睹几乎要变色高强这种说法无非是说大宋有可能与女真媾和甚至有可能联兵攻辽这等说法岂不是把当初所说地话都当作放屁一般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明知这是高强讨价还价地手段他亦是当即拂袖而起喝道:女真乃是我大辽属国如今起兵叛逆狼子野心我大辽誓要尽灭之而后已 若与我大辽盟好时便不当与那女真暗里交结相公未免欺人太甚 高强见余睹这般说话晓得自己刺激他的手法成功要紧上去拉住用言语摸一下他的顺毛:都统何必如此我大宋自当永守两国盟约盖因顾惜生民性命迩来百余年边地不识干戈生民乐业这是何等的功德只是若要我兵去与那女真厮杀亦是生灵涂炭我心多有不忍既是都统这般说来倒显得本相妇人之仁了如今为之奈何若以我朝天子爱惜黎民之意只不要去顾北地乱事严守门户便罢还是我顾及两国盟好苦苦劝谏方才求了圣旨来与使人商议此事。 听他提及赵余睹也不好作色正好就坡下驴:相公当日曾与女真交接那女真自来狡猾彼时又方图欺瞒本朝自然有意结好相公相公不知其心性。一时受了蒙蔽。也是有地却不可以为女真是什么善类切切切切 高强连声应诺皱眉道:都统既这般说。想是本相见地差了女真用心如此险恶。倒要小心在意。却又一桩事叫人担心本相左右亦有人尝往来北地多有说及女真勇武俗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都统新近自北方来未审这女真之兵。究竟满万否未满万否若说满万则不可敌矣纵使我朝有意借兵。恐亦不是对手;若说不满万时为何贵国大兵屡败于彼 余睹恨得几乎要把高强咬一口下来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这问题他根本是无法回答左右为难啊情知高强东拉西扯大兜无非就是想狮子大开口无奈如今形势日渐分明。契丹若不能撑过眼下这段困难时间怕是有亡国之险。况且如今大宋可不是局处南方无所作为人家的手都已经伸到了辽东倘若真如高强所说的那般。双方联手向辽国进攻时那时谁有回天之力 百般无奈。余睹只得强笑道:相公说地哪里话来女真尔小国甲兵不过数千只因我朝与南朝盟好兵马久未操练兼且连年灾荒。士气不振故而使彼得意一时。今诚能得南朝相助我主再以大兵临之。自然瓦解消去矣。若是相公爱惜士卒性命不肯轻易兴兵时只须将些粮食来助我大军亦是一场交好。倘若能平了女真时除了适才所约辽东之半外情愿将易应朔四州交还南朝。以谢南朝厚谊。相公以为如何 高强暗自点头余睹倒真不愧是契丹忠臣到这份上还是想着契丹国本。这易应朔四州前两者属于燕京治下。后者属于云中治下俱是与大宋接壤的要紧军州乍看上去这样割地算是诚意很足了但若细细推敲起来这四州与辽国地其余地方之间都是无险可守倘若契丹平了女真没有后顾之忧时他移兵南向夺回四州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只是虽然如此高强也无意再议一来余睹目下还未掌权辽国的谈判诚意也值得怀疑二来这谈判终究是要以实力和形势为基础地若是目下就提出要收回燕云势必大大逾越了辽国的最底线只能使谈判搁浅而已。 当下笑道:都统如此说来岂非是我朝无功而受禄区区粮米但与边市榷场贸易可得何必捐土相易哉倘若贵朝急需粮米时待本相奏明天子先纲运三千斛往燕京去以解燃眉之急如何至于纳土之议亦须待本相上奏天子而后待正使张相公自汴京北来时方好相谈都统意下如何 耶律余睹暗呼厉害这高强说话句句客气却是滑不留手叫人一点把柄都捉不到。当下权且应了别看只有三千斛今年春上燕京大旱已经到了人相食的地步有这三千斛煮粥放时少说能让上万人撑到七月收成之时对于安定燕地人心更有莫大地好处。 他却不知高强对于援助粮食答应的爽快全是出于收买燕京人心的打算须知那燕京之所以难收复眼下地主要问题并不在军事方面而是燕地百姓从后晋时就没入契丹二百多年来早就不把自己和南方的那些人当作同一国了民族概念虽然来之已久但是将民族和国家连接在一起却是近代资本主义兴起以后的产物了若是想当然地认为燕民和宋人同为汉人就会很自然地接受南朝地统治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更不用说燕地还有许多别族之人。而倘若大宋摆出救援北地地姿态又是提供这样紧缺的粮食势必会在燕民心中为南朝大大加分瞧多好的政治秀 说了 两下也都有些倦了高强便吩咐人沏了一壶热茶耶律余睹及其余人同用两下说些闲话。说是闲话这话题自然也离不开北地民情说及连续五六年地大灾导致北地百姓地挣扎度日时耶律余睹唏嘘不已:燕地近于南朝民间亦有接济这日子还算过得北地游牧部族逐水草而居者牛马死去不知凡几号呼抢地亦无从救济。惨状可悯尔女真。趁此做过。实乃奸恶之极。他日大军进讨必将这完颜一族尽数杀个尽绝其部众家帐一把火焚尽方消心头之恨 高强陪着点头感叹待耶律余睹说到忘情处。忽而若不经意地道:都统想来贵国国主亲征之师。也将出了吧 余睹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等说完了才反应过来。情知已经吃了高强一个小亏苦笑道:相公于北地情势洞若观火何必又来戏我主上今春便已下诏亲征奈何大军粮草不继。军心不稳多数官军连马匹亦无故而大军迟迟难出。待达鲁古城一败之后。亲征已势所必然否则下面地话已不用再说他明白。高强也明白。以塞外各族强者为尊地一贯作风。土崩瓦解就在眼前。 高强长笑一声:契丹雄长北地二百余年。与我大宋南北并立实为千年来塞外各族之最为强盛者谅来国祚不致如此之短以都统之才若果能联结宗室豪俊。收国中大权辅佐贵主亲征谅来女真亦不能为患矣来来。此间以茶代酒。且预祝都统成功 耶律余睹捧着茶杯定定地看着高强半晌方道:相公之意深若渊海。某家委实难测也罢就与相公饮了这杯。倘若此去果能荡平女真安定国中。某家定当有以报相公说罢将那杯茶一饮而尽掷在地上而后拱手告辞。大步离去。 高强也将手中茶喝了。眯着眼睛看余睹将出房门时忽而扬声道:都统本相有一言相赠。倘若事有叵测都统将欲抉择之时可细思我此言:宁与友邦莫与家奴 耶律余睹浑身一震。一只脚已然迈出了门槛另一只脚却如同铜浇铁铸一般定在当地迈动不得。隔了半晌方点了点头更不答话径自便去了。 契丹诸人随着他去。片刻便走了个干干净净。待房中再无外人时屏风后转出一人向高强笑道:衙内这最后一句宁与友邦莫与家奴真可谓神来之笔也料来这余睹目下未必肯听但当穷途末路之时若要孤注一掷便也只有这一条路好走了。衙内料彼之心如掌上观文小人佩服之极。正是许贯忠只因高强预备收复燕云须用无数钱粮这许贯忠掌控博览会与交易所与大宋北面商贾相交默契正有用他之处故而随军来到河间府。不但是他那应奉局手握东南钱粮石秀又一手把持北地细作和河北厢军亦要即日北上以便就近听用。 高强听见许贯忠如此说时只是微笑不语。这句话当时籍籍无名但凡读过近代屈辱地中国史之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真是说出了大势将去时那些卖国之臣地心声既然余睹在历史上将契丹卖了给女真作了头号辽奸这句话想必也很合他地脾胃吧现今抓住机会撒下这一颗种子借助着余睹心中地营养他日必当长成参天大树也 过了二十余日那正使张琳从汴京投了国书回程到此说道已面见南朝天子赵当与枢密副使高强共商划界之事惟其北界自澶渊之盟堪定之后至今百又二十余年未变若要强索实属为难故而要徐徐商议。与他一同回返河间府地仍旧是近来多劳地翰林学士叶梦得不过在经历了此次惊险地出使之后赵对他大加奖掖加龙图阁直学士衔命他辅佐高强与辽使谈判想必此行过后便将入相了。 辽国朝廷这种拖延时间的态度高强早已料到因此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招待张琳等人吃了一顿洗尘酒便绝不露面任由副手叶梦得和张琳两个饱学之士终日在那里讲论故事说些典故扯皮扯个没完没了。那耶律余睹自张琳回返之后只经了一夜便即辞行北返去了高强却送出数里依依惜别。 至于张琳和叶梦得这扯皮要扯到什么时候才算完高强心里自然有数不要几个月等到辽主天祚亲征女真之役一分了胜负那时就轮到辽国着急了。 第二十三章 听见耶律余睹口中道出这句话来高强险些不敢相信朵。尽管这原本就是他一直努力的方向然而现今辽主天祚尚未亲征按理说辽国上层对于战事的前景还不该悲观到这样的地步才对为何余睹这么痛快就能答应 冷静冷静你和人谈判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要被人这么快就探出了底线这位可还不是现今辽国能拿主意的人捏努力保持着脸上的表情不变高强迅即调整心情好容易才平复了些笑道:都统此言差矣虽说邻家失火我当救援然而毕竟他邦不可入我兵如何能去平女真耶 余睹咬牙暗恨你大宋兵马到辽东都不知多少了还说这等废话作甚高相公此间须不是朝堂折冲左右俱无外人我亦不妨直言现今那辽东常胜军兵力甚强而女真已然取了咸州东北路重镇失陷其半矣如此展下去不消半年辽东之地便是辽东常胜军与女真角力之所决斗之场矣。到那时候纵使高相公有意袖手旁观又岂能得乎若当日高相公汴京所言非虚果真有意援我大辽时彼时便势必要与女真为敌此乃势所必然也 余睹说到这里忽地停了下来。高强正听得有趣心道这余睹到底是契丹豪杰对于时局的展看得还算透彻却见他话说了一半就打住不说。微微有些诧异心下一转。已然有了计较:都统过虑也当日无人私语之时本相一诺千金。岂是等闲贵国与我虽为敌国究竟盟好百年不动干戈。亦仰慕我中原文采虽妇人亦能为诗歌。比那女真蛮夷强胜多矣。若去一结好邻邦。易一莫测之盗。此智者不为也都统何必与此多虑所谓地妇人能为诗歌对着余睹说就有些特别的含义了此人地妻子乃是萧氏望族。其同胞姐妹共有三人长者就是当今天祚帝的文妃小字瑟瑟历史上颇有才名的萧瑟瑟是也。单看她封号叫做文妃。可知文采甚好。高强昔日读历史时对于萧观音和萧瑟瑟这两位契丹后宫中地才女也有留意。此刻正好说及便点了一下。只是碍于对方是天祚的妃子究竟不好明着说出来。 切身相关。余睹就算没有闻弦歌而知雅意地本事也能听出高强的言下之意了不过对方一来没有明说二来这也不是两国交相报聘地场合。他亦只能置诸一旁心下暗道:怪道此人年纪轻轻便在南朝掌权用事。我只当是纨绔之后南朝无人如今看来见识却也不凡竟连我朝宫中逸闻也有所知。只是听他言外之意并不回应我之话语。想必是待价而沽。也罢如今有求于人。只得权且低头。 相公既是这般说。某亦感激不尽。既是如此便请大宋辽东之兵于今夏北出辽阳邀击女真之侧倘能获胜则待我奏请我主之后。当以东京道之半相酬。而高丽属国从此不通于辽若其愿意向南朝纳贡。我朝亦当听之。高相公意下如何 高强险些要笑出声来心说你打地好算盘啊如今东京道近半地盘都在我常胜军治下所谓以东京道之半相酬不过是维持现状而已我不是白忙一场么且莫说什么高丽称臣这个二奶国家一向是谁强就依附谁地。历史上辽国灭亡后高丽一看大宋收复了燕云还以为大宋势强便看不起新兴地女真国。也不管自家和大宋连相连的6路都没有赶着派遣使者从海上进贡大宋。现今倘若我占了辽东直接遮断了他与其余国家的联络道路这高丽除了向大宋纳贡之外还有什么花样可搞这可不是现代没有美国人给他撑腰合着你耶律余睹貌似大方开出来地条件全都是我已经或者板上钉钉能拿到手的东西美不死你 不过谈判的时候这种话可不能直说那只会给别人坐地起价的机会而已要掌握主动就得别出机杼:都统请了即今兵事难言权且放下只是本相却想起当日大观初年出使贵朝时被强人所逼一度远至女真境内亦曾与那女真国主阿骨打有一面之缘。倘使有机缘再叙契阔料来那女真方起之小国亦不当以敌国待我甚或上表我朝求一封册亦未可知。 余睹几乎要变色高强这种说法无非是说大宋有可能与女真媾和甚至有可能联兵攻辽这等说法岂不是把当初所说地话都当作放屁一般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明知这是高强讨价还价地手段他亦是当即拂袖而起喝道:女真乃是我大辽属国如今起兵叛逆狼子野心我大辽誓要尽灭之而后已 若与我大辽盟好时便不当与那女真暗里交结相公未免欺人太甚 高强见余睹这般说话晓得自己刺激他的手法成功要紧上去拉住用言语摸一下他的顺毛:都统何必如此我大宋自当永守两国盟约盖因顾惜生民性命迩来百余年边地不识干戈生民乐业这是何等的功德只是若要我兵去与那女真厮杀亦是生灵涂炭我心多有不忍既是都统这般说来倒显得本相妇人之仁了如今为之奈何若以我朝天子爱惜黎民之意只不要去顾北地乱事严守门户便罢还是我顾及两国盟好苦苦劝谏方才求了圣旨来与使人商议此事。 听他提及赵余睹也不好作色正好就坡下驴:相公当日曾与女真交接那女真自来狡猾彼时又方图欺瞒本朝自然有意结好相公相公不知其心性。一时受了蒙蔽。也是有地却不可以为女真是什么善类切切切切 高强连声应诺皱眉道:都统既这般说。想是本相见地差了女真用心如此险恶。倒要小心在意。却又一桩事叫人担心本相左右亦有人尝往来北地多有说及女真勇武俗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都统新近自北方来未审这女真之兵。究竟满万否未满万否若说满万则不可敌矣纵使我朝有意借兵。恐亦不是对手;若说不满万时为何贵国大兵屡败于彼 余睹恨得几乎要把高强咬一口下来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这问题他根本是无法回答左右为难啊情知高强东拉西扯大兜无非就是想狮子大开口无奈如今形势日渐分明。契丹若不能撑过眼下这段困难时间怕是有亡国之险。况且如今大宋可不是局处南方无所作为人家的手都已经伸到了辽东倘若真如高强所说的那般。双方联手向辽国进攻时那时谁有回天之力 百般无奈。余睹只得强笑道:相公说地哪里话来女真尔小国甲兵不过数千只因我朝与南朝盟好兵马久未操练兼且连年灾荒。士气不振故而使彼得意一时。今诚能得南朝相助我主再以大兵临之。自然瓦解消去矣。若是相公爱惜士卒性命不肯轻易兴兵时只须将些粮食来助我大军亦是一场交好。倘若能平了女真时除了适才所约辽东之半外情愿将易应朔四州交还南朝。以谢南朝厚谊。相公以为如何 高强暗自点头余睹倒真不愧是契丹忠臣到这份上还是想着契丹国本。这易应朔四州前两者属于燕京治下。后者属于云中治下俱是与大宋接壤的要紧军州乍看上去这样割地算是诚意很足了但若细细推敲起来这四州与辽国地其余地方之间都是无险可守倘若契丹平了女真没有后顾之忧时他移兵南向夺回四州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只是虽然如此高强也无意再议一来余睹目下还未掌权辽国的谈判诚意也值得怀疑二来这谈判终究是要以实力和形势为基础地若是目下就提出要收回燕云势必大大逾越了辽国的最底线只能使谈判搁浅而已。 当下笑道:都统如此说来岂非是我朝无功而受禄区区粮米但与边市榷场贸易可得何必捐土相易哉倘若贵朝急需粮米时待本相奏明天子先纲运三千斛往燕京去以解燃眉之急如何至于纳土之议亦须待本相上奏天子而后待正使张相公自汴京北来时方好相谈都统意下如何 耶律余睹暗呼厉害这高强说话句句客气却是滑不留手叫人一点把柄都捉不到。当下权且应了别看只有三千斛今年春上燕京大旱已经到了人相食的地步有这三千斛煮粥放时少说能让上万人撑到七月收成之时对于安定燕地人心更有莫大地好处。 他却不知高强对于援助粮食答应的爽快全是出于收买燕京人心的打算须知那燕京之所以难收复眼下地主要问题并不在军事方面而是燕地百姓从后晋时就没入契丹二百多年来早就不把自己和南方的那些人当作同一国了民族概念虽然来之已久但是将民族和国家连接在一起却是近代资本主义兴起以后的产物了若是想当然地认为燕民和宋人同为汉人就会很自然地接受南朝地统治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更不用说燕地还有许多别族之人。而倘若大宋摆出救援北地地姿态又是提供这样紧缺的粮食势必会在燕民心中为南朝大大加分瞧多好的政治秀 说了 两下也都有些倦了高强便吩咐人沏了一壶热茶耶律余睹及其余人同用两下说些闲话。说是闲话这话题自然也离不开北地民情说及连续五六年地大灾导致北地百姓地挣扎度日时耶律余睹唏嘘不已:燕地近于南朝民间亦有接济这日子还算过得北地游牧部族逐水草而居者牛马死去不知凡几号呼抢地亦无从救济。惨状可悯尔女真。趁此做过。实乃奸恶之极。他日大军进讨必将这完颜一族尽数杀个尽绝其部众家帐一把火焚尽方消心头之恨 高强陪着点头感叹待耶律余睹说到忘情处。忽而若不经意地道:都统想来贵国国主亲征之师。也将出了吧 余睹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等说完了才反应过来。情知已经吃了高强一个小亏苦笑道:相公于北地情势洞若观火何必又来戏我主上今春便已下诏亲征奈何大军粮草不继。军心不稳多数官军连马匹亦无故而大军迟迟难出。待达鲁古城一败之后。亲征已势所必然否则下面地话已不用再说他明白。高强也明白。以塞外各族强者为尊地一贯作风。土崩瓦解就在眼前。 高强长笑一声:契丹雄长北地二百余年。与我大宋南北并立实为千年来塞外各族之最为强盛者谅来国祚不致如此之短以都统之才若果能联结宗室豪俊。收国中大权辅佐贵主亲征谅来女真亦不能为患矣来来。此间以茶代酒。且预祝都统成功 耶律余睹捧着茶杯定定地看着高强半晌方道:相公之意深若渊海。某家委实难测也罢就与相公饮了这杯。倘若此去果能荡平女真安定国中。某家定当有以报相公说罢将那杯茶一饮而尽掷在地上而后拱手告辞。大步离去。 高强也将手中茶喝了。眯着眼睛看余睹将出房门时忽而扬声道:都统本相有一言相赠。倘若事有叵测都统将欲抉择之时可细思我此言:宁与友邦莫与家奴 耶律余睹浑身一震。一只脚已然迈出了门槛另一只脚却如同铜浇铁铸一般定在当地迈动不得。隔了半晌方点了点头更不答话径自便去了。 契丹诸人随着他去。片刻便走了个干干净净。待房中再无外人时屏风后转出一人向高强笑道:衙内这最后一句宁与友邦莫与家奴真可谓神来之笔也料来这余睹目下未必肯听但当穷途末路之时若要孤注一掷便也只有这一条路好走了。衙内料彼之心如掌上观文小人佩服之极。正是许贯忠只因高强预备收复燕云须用无数钱粮这许贯忠掌控博览会与交易所与大宋北面商贾相交默契正有用他之处故而随军来到河间府。不但是他那应奉局手握东南钱粮石秀又一手把持北地细作和河北厢军亦要即日北上以便就近听用。 高强听见许贯忠如此说时只是微笑不语。这句话当时籍籍无名但凡读过近代屈辱地中国史之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真是说出了大势将去时那些卖国之臣地心声既然余睹在历史上将契丹卖了给女真作了头号辽奸这句话想必也很合他地脾胃吧现今抓住机会撒下这一颗种子借助着余睹心中地营养他日必当长成参天大树也 过了二十余日那正使张琳从汴京投了国书回程到此说道已面见南朝天子赵当与枢密副使高强共商划界之事惟其北界自澶渊之盟堪定之后至今百又二十余年未变若要强索实属为难故而要徐徐商议。与他一同回返河间府地仍旧是近来多劳地翰林学士叶梦得不过在经历了此次惊险地出使之后赵对他大加奖掖加龙图阁直学士衔命他辅佐高强与辽使谈判想必此行过后便将入相了。 辽国朝廷这种拖延时间的态度高强早已料到因此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招待张琳等人吃了一顿洗尘酒便绝不露面任由副手叶梦得和张琳两个饱学之士终日在那里讲论故事说些典故扯皮扯个没完没了。那耶律余睹自张琳回返之后只经了一夜便即辞行北返去了高强却送出数里依依惜别。 至于张琳和叶梦得这扯皮要扯到什么时候才算完高强心里自然有数不要几个月等到辽主天祚亲征女真之役一分了胜负那时就轮到辽国着急了。 第二十四章 日马扩身在军中并不曾参与女真朝会盖因高强命送了一份密函给他刚刚由苏定送来。马扩拆开看时却见那密函上写着契丹女真决战女真可胜当善保己身不久将有重任。 马扩看罢将那信函丢在火中烧成灰烬心中忖道:高相公虽在大宋却烛见万里之外当真了得我原有意将辽主亲征之诏送往南去不想相公竟已传讯过来且说女真可胜不知何以得此这且不说倘若女真取胜只怕要生灭辽之心势必有意与大宋约定夹攻契丹必当用使节往还当日相公遣我过海到此不就是为了此时么 一想到自己终于要有用武之地马扩这心里如同一团火在烧一般一刻也坐不住正要和苏定说话猛可里听见外间一片山呼海啸的叫声不禁吃惊还道是出了什么大事。二人抢出帐来上马循声觅去便见到了那一幕上万人齐声高呼立志死战的场面。马扩在女真中也有经年之久算得上通晓民情深知女真蛮野之性一旦作起来那是天王老子也敢与之相争何况是辽主大军心下暗道观此士气果真有可胜之道相公不我欺也 当晚这女真国的待建国都通明众猛安大飨士卒捶牛杀羊美酒飘香女真兵将欢呼畅饮恣意纵乐大家都深知一场恶战在即。这一战不知道要死去多少女真人。如何不及时行乐更有甚者将掳来地子女当众淫乐而后一刀杀却带着满身鲜血相互调笑如此兽行引来地却是阵阵叫好之声。仿佛这一群并不是人类而成了来自地狱的鬼魅一般 马扩站在一处高阜上。俯视着这些女真人的种种情状心中百感交集。他在女真中生活了这些日子阿骨打对他甚为赏识众女真大人也大都以礼相待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都是女真人纯朴豪爽的一面。然而到了对外作战地时候这些女真汉子却嗜血好杀勇悍刚暴令人见之而心寒。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民族 也力麻力。你在想什么 听见身后地这句话马扩不必回头便知道是粘罕。女真人中汉话能说得这般流利之人也只有粘罕兀室等寥寥数人而已:粘罕郎君么大战在即我看这在座女真豪士正不知几人能够还乡。 粘罕缓步走上山岗。站在马扩身边朦胧月光照在他脸上带着一丝诡秘的笑容:也力麻力此次辽主亲征大军号称七十万。我兵甲士不过两万你以为胜败如何 马扩看了看他。忽而笑了笑:粘罕郎君你善用计谋如此激得诸军并力死战以女真累胜的气势。辽兵又是屡败之师这胜败还用说么 粘罕闻言。大笑道:也力麻力怪道郎主爱惜你果然了得这也瞒你不过不错此计便是我献于郎主先行下书给那辽主激得他下诏斥责一众女真而后借此逼得诸部与我一同死战。方有胜算。要知那契丹称雄已久积威甚重兵力又是极广盛的若任凭他这么压将过来。我这一众纠合不久难免有人要生出异心来若我是辽主时便将大军急趋黄龙府先图解围而后按兵不动深沟高垒不与我战待我国内部生变再来厮杀可操必胜。似这般不但激起了我师死战之志又教那天祚急于战岂不是一举两得跟马扩在一起时间久了又招揽了高庆裔等儒生粘罕的言辞也变得丰富许多普通契丹人哪里有这许多词汇 马扩听罢甚是佩服:粘罕郎君果然好计如此那契丹远来我师可以逸待劳又添胜算。只是方今士气可用却未必能撑到辽主来时怎生是好 粘罕笑地越欢畅:也力麻力你倒猜猜看我将用何计 马扩一怔心想粘罕这样不答反问莫非是疑心我探听他的机密军情待仔细看看粘罕又觉得不大象倒似占了什么便宜的得意模样一时参详不透便摇头道:郎君善能用兵某如何猜到倘若是我用兵时当先去并力取了黄龙府一则令士气更锐二则借着取了这座雄城大众都犯了大罪也就难生侥幸之心自然并力死战。 粘罕霍然动容盯着马扩看了许久见他面上神色丝毫不动忽而叹息道:也力麻力不是我粘罕说嘴以你这等韬略我女真族中少有人及倘若你是女真人时当此乱世必可大展身手也实不相瞒明日大军就当起程去取黄龙府此计我是因听你说了那中原绿林之事偶尔得此妙计按照你那中原的话语这黄龙府便是我等地投名状也 马扩一震与粘罕对望一眼忽地笑了起来:郎君自能颖悟某又何尝能兵 粘罕亦笑并不答话过了片刻却道:今夜来此专为寻你说一件事如今我兵将与契丹决胜倘若兵败万事皆休也力麻力自可逃命回南朝去自不消说;若是天幸得胜时某要请也力麻力上复你家高相公请他一力主张南朝出兵与我女真夹攻契丹这一件大事便得着落在也力麻力身上了。 马扩心头剧震终于来了而且是女真人主动提出来的他极力稳住心神强笑道:郎君说笑了我家相公虽然执掌南朝兵权终究是个副职况且南朝大事决于天子相公只得奉旨办事而已如何能定出兵此事难言。 粘罕依旧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力麻力。你也休说难成。我家狼主言明倘若南朝能出兵夹攻待破辽之后南朝可取燕云汉地余外北地由我家收取。这可使得么 燕云这两个字好比一座泰山重重地压在马扩地心头。立时就使得天平大幅倾斜了。对于忠心国事地大宋人来说这两个字就是心头的百年之痛精神上抹不去的烙印收复燕云更是大宋人百年来地心愿谁愿意时时刻刻生活在北面敌人入侵的阴影之下 当下也顾不得做作。慨然道:倘说起收复燕云虽是我南朝天子亦时刻不忘况且是我与我家相公既是如此待此战得胜之后。我便亲身赶回南朝去将此事说与我家相公待遣使者赍书前来。与狼主郎君商议夹攻便了。 粘罕点头称是见天色不早便回去歇息了马扩亦回了帐中歇息。却辗转反侧了整整一夜不能合眼一忽儿想那即将到来地大战一忽儿又想他日收复燕云自己将有份为大宋做成这件大事自然光宗耀祖。想到深处不由得热血沸腾如何能睡的着直到第二天凌晨时分。他才朦胧睡去。 好梦正酣忽然隐 号角响声马扩遽然惊醒慌即穿了靴子出外却见扎也都已经备好了马匹兵器并自己的马也都备好了甲包和刀枪弓箭俱都挂在马鞍上。部下都枕戈待旦。自己这个武举贡生却地张皇马扩不由得吃窘借着喝水吃干粮低头只不说话险些呛了自己一口。 过不片时。只听号角一声声地响起女真诸猛安谋克次第起行当先者乃是完颜谋良虎之众此后是诸完颜所领谋克最精锐地阿骨打亲族猛安都在中军。马扩便领着自己的扎也往寻阿骨打待见时却见阿骨打用布裹着头上伤痕坐在马上正与粘罕议论言行间谈笑日若恍若无事。 见马扩到来阿骨打面上甚喜招手道:也力麻力近前来今日你亦要去么敌兵可有七十万之多战阵之上不是好耍的。 马扩若不知就里恐还有些疑惑既得了高强传书称女真有胜算又从粘罕那里得知女真庙算为胜即时胆气百倍况且此事关系到大宋收复燕云之大计他哪里肯退踊跃道:狼主差矣某虽不是女真人自在狼主左右承狼主厚待敢不尽心效力我中原有句古话叫做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倘使契丹得胜女真族中恐无类我又怎能得活 阿骨打问了粘罕才明白类的意思连连点头便命他跟在身边大军起行赶奔黄龙府而去。从此到黄龙府路上须得经过混同江年初围攻黄龙府之时乃是隆冬时节江上结冰众女真可踏冰而过并不为难。此时方当盛夏混同江水量丰沛水流甚急大军行至江边一时竟无从渡江几万女真人聚在江边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彷徨之时马扩忽见粘罕匆匆赶过来站在远处向阿骨打作了个手势只见阿骨打精神陡振扬声道:我女真立国天方开之区区江水何足道哉诸军视我马鞭所向径渡可也说罢打马便向江中跳去。 众女真见状都是大吃一惊要知北地不行舟楫纵使遇到江河女真人都是与马一同洇渡而过然而这只能是水浅流缓之处方可如这样盛夏大水谁敢洇渡纷纷出声叫时却见阿骨打那马跳入江水之中那水面才刚刚没到马腹而已阿骨打马上连连催促那马抖擞精神踏地水花四溅摇头摆尾便过江去了。 诸女真见此情形都以为有神迹一般个个精神陡涨大呼小叫都学着阿骨打的样子从他下水之处跃马下水洇渡而过那水果真只及马腹。不消片刻全军俱都过了这条混同江大众再回头去看那条大江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过来了军中爆出一阵欢呼之声。 女真人当时还处于蒙昧状态鬼神之说深入人心故而阿骨打弄这样的玄虚众女真大多深信不疑军心士气都为之暴涨。马扩来自中原又是从小读书的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哪里会信这些过江之时他用长枪刺了脚下地江底觉好似有一条水中的堤坝一般宽只可容两骑并行距水面不过数尺而已在这堤坝两侧尽是深不可测的江水。 抬起头来却见粘罕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马扩心里顿时明镜一般:这必定又是粘罕弄的玄虚要知此人奉命筑长围包围黄龙府在此地留了数月以他用兵地谨慎在这江上弄一条退路是再寻常不过了只须将筑长围所采下的石料一路抛入江中再用泥土填实便成了这一条水中地堤坝。旁人不知时还不以为是阿骨打又显神迹 粘罕见他神情知他已经看破也不答话复又命人去来路测探一遍那人装模作样用长杆探测结果离岸数尺处便水深没顶登即大呼小叫起来说什么水深不可测。众女真见了不去想什么归途已断却都以为阿骨打有神灵庇佑他们跟随着这样的领袖那还不是攻必取战必胜当即勇气百倍大军径往黄龙府而去。 数万女真精兵带着这样的士气那黄龙府又是已经被围困了许久的孤城哪里能当如此虎狼之师这一次阿骨打挥兵四面围攻众女真如颠如狂蚁附登城不消半日便将此城攻下少不得又是一番大杀满城老幼不是被杀就是被掳为奴婢往女真国中去作苦力修那国都的房舍去了。 直杀了两日黄龙府这座东北各族辐辏之地的大城几乎被烧成了白地阿骨打方才号令封刀将诸军移到宁江州附近驻扎。这倒不是为了爱惜生民而是此时暑热所杀之人尸体很快就会臭女真人虽然不大开化日常厮杀多了也晓得这尸毒不是好耍地如何敢靠近况且杀了这两日该过的瘾也过完了便兴高采烈地携着掳劫来的金帛子女东返宁江州而去。途中渡过混同江时自然又是由阿骨打前导众人循着他马鞭所指一一洇渡除了有几个奴婢落入水中淹没之外又是顺利渡过众女真交口赞誉信为神迹而不疑。 转到宁江州大军驻定将掳劫来的金帛子女交由各甲士附属的阿里喜们带回国中又汰选老弱总共得了两万多女真精兵战马六万匹一兵有战马三匹上下其中具装甲骑足有五千之数泰半都是打下黄龙府后取其城中所藏盔甲武装而来。直到此时女真军中缴获的盔甲兵器才算是过了当日高强所援助的部分可见当日高强那笔援助对女真起兵的帮助之大了。 休兵三日阿骨打便分遣斥候四出打探辽主天祚主力何在余众秣马厉兵只等厮杀。到了是年九月方探得辽主先锋已到了黄龙府望见这座辽太祖宾天之所地城池烧成一片白地辽兵多有痛哭失声者军心甚哀。 阿骨打与粘罕等人商议以为此番辽兵俱是契丹精兵见黄龙府失守当怀哀兵之慨兼之兵多未可轻敌。当时粘罕献计说道按照中原的兵法当避其朝锐击其暮归可凭混同江而守御之一面遣侦骑扰其后待机而战阿骨打与诸将计议深觉有理便从其计。 这一隔江对峙就足足过了半个多月。半个多月以来那辽主天祚也不知想些什么将大兵按在黄龙府左近不动后来竟又拔营往达鲁古城转进去了。阿骨打每日听那些侦骑探报都是眉头紧锁不得要领。 这一日又是与往常一样的侦骑探报阿骨打再也忍耐不住长身而起道:那辽主号令亲征到了此间却又不进是何道理待我亲自率军前往打探 第二十五章 东的天气这百余年来一直在转冷最冷的天分十月雪这一年的天气更是格外寒冷三日前已经下了第一场雪寒风中的黑土地冻的梆梆硬马蹄踏上去冰渣四溅。 阿骨打所遣的侦骑分作三队乃是选取了女真族中最精锐的士卒每队百人每人三匹马沿着混同江水一路潜出向着达鲁古城辽军主力方向转进。这里是女真与辽国地境接壤地带地形对于常年渔猎为生的女真人来说不成问题一路上他们小心谨慎将队伍拉的极长几乎是一个斥候看着一个斥候这样的距离唯恐遇到大队辽兵而不及逃走。 但走出数十里之后阿骨打便觉出不对来倘若辽兵果真大军压境主力硬军和铁鹞子等不用说那远路拦子马乃是辽兵的一大特色乃是大队轻骑兵四下奔逸活动范围往往广及主力军的百里之外。如今他们走了这么久居然连一队辽兵都不曾遇见显然是有甚异状。难道辽兵出现了什么意外 阿骨打这一队都是他完颜部本族的精兵几个儿子都在其中内里幹离不乃是阿骨打嫡长子亦是精明之人也觉此事蹊跷便向阿骨打建言当遣出小队急趋达鲁古城左近探明辽军中军动向以便把握战机。阿骨打深知此战乃是女真与契丹国运的分野所在而今辽军表现反常大有可能是战机出现地征兆。便即允可命斡离不与十来名女真壮士轻骑急趋达鲁古城方向自己则去收拢其余两队女真探马堕后数十里等候消息。 这一日又是野宿众女真渔猎为生对于野宿已经是司空见惯之事。无需诸堇催促便各自生火取食准备帐幕。阿骨打正在烤一支鹿腿忽见马扩牵着马来回踱步便笑道:也力麻力你那马匹可是冻坏了蹄不如放它自去换马便是。一路奔驰诸女真马匹多有不支者。换马自是寻常。 马扩牵着马走近摇头道:我这几匹马都钉了铁掌不曾冻坏了只是这两日赶的急了身上出汗天时渐冷恐怕冻坏了故而牵着。 阿骨打闻言方省点头道:尝听人言南人不善骑乘如今看来却是妄言。能想出马掌这等爱护马匹之物岂能不善骑乘只可惜我族今方与女真决胜兵甲尚且不完更无铁打造马掌更兼无有打造之匠人。待我破辽之后必要请你家高相公来此。定须教晓我族这马掌之法便是多与他些生金北珠也是使得。 马扩听他口气好似对此番决战之胜负成竹在胸不禁奇道:狼主那辽主亲征大兵号称七十万我兵甲士不过两万。彼我之势悬殊为何狼主竟似不以为意胜算十足 阿骨打咬了一口鹿腿抹了一把油渍的胡茬。笑道:也力麻力你这话倘若是三日前问我我便只得三成胜算到如今便是七成了。辽兵远来又是国主亲征按理是锋锐难当士马骁劲才是我原先准拟扼守爻刺关隘凭垒坚守再以精兵伺机攻其偏师以沮其气势而后待天寒大雪时再待机决胜。然而这一路行来莫说辽兵大队连一二拦子马亦不得见这七十万辽兵来到此间不图与我兵决胜莫非是来捺钵围猎不成以我之见必是出了什么岔子。 正说到此粘罕恰好亦走近来接口道:狼主所言甚是如今虽不曾有探报我意辽兵必是遇了甚变故。也力麻力你中原自古便有兵法于此当如何应之 马扩读的是武举对于兵法那是读的熟的点头道:敌众我寡敌客而我主敌利于战而我利于坚守。如今不见辽兵又闻辽主退保达鲁古城必是有不战之情敌之不战则利于我之求战狼主深入以探敌正合兵法要义。 几人正讲论间忽然报称前队斡离不遣人还报阿骨打忙命带近前来。少停一名女真来到面前抽刀在地上画起图形来阿骨打和粘罕看了之后表情都是又惊又喜马扩虽然看不懂那女真到底画地是什么却也知道是有了好消息。 待那女真离去后阿骨打便问粘罕:今当如何 粘罕握紧了拳头道:狼主此乃千载良机不容有失狼主应即刻驰还军中集结全军随后追击一举击溃辽主中军我女真国便从此屹立当世矣辽东诸族怎不归心 马扩暗吃一惊这辽军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居然让粘罕有意立时决战却见阿骨打颔称是随即号令全军上马转向主力所在的爻刺行军。 这一条路来时走了三日回程却只花了一日阿骨打丝毫不顾恤马力只是纵马疾驰连其幼子阿鲁补掉队都不管不顾只顾催逼行军还是幹离不跟在后面遇见了将自己的副马让给他才算是带了上来。 回到 阿骨打也不歇息即刻吩咐吹响号角聚集诸将个令人惊喜万分的消息:我的儿子斡离不探得军情那辽国出了大叛臣契丹上京有警报辽主已经回军往上京去了而且辽兵最多不过十余万而已其中数千人已被那叛臣带走了 马扩这时才晓得那令阿骨打惊喜不已的消息究竟是什么正当两军决战在即的时候辽军居然自行回军了而且还是内乱任何一个稍懂兵法的人当此时刻第一反应都会是:绝佳地战机 很明显兵法这种学问并不一定要读过书才能学会在场女真中有数人第一时间就叫了起来。要求狼主率军追击。务必要让辽军不得回转上京免贻来日之患内中兀术请战之情最盛这倒不全是因为他勇武善战而是自从女真起兵以来。阿骨打地亲族从历次征战中获利最多实力膨胀地最快。兀术这等少壮派尝到了甜头自然对于打仗勇气百倍。 帐中诸将叫嚣请战声一浪高过一浪阿骨打却冷不防地冷笑一声意似不屑诸将无不愕然住口不晓得这位女真国主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只听阿骨打冷笑道:当日听闻辽兵之来。号称七十万聚将议事时无一人敢说出战;到如今辽主将去。却是人人敢战莫非我女真勇士都是如此之善战敢勇么也不晓得羞耻 帐中霎时无人说话只是声音却不小众女真壮汉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个个都有些脸红脖子粗自从起兵以来连战皆胜。众女真大将都是眼睛长到了额角上哪里受过这样的言语偏偏这话又是出自最得众心地阿骨打之口叫他们无法应对只能憋着。 兀术是阿骨打的儿子。胆子自也大些便道:狼主。如何灭我家威风难道现在不是杀敌的良机么 阿骨打摇头道:敌兵虽然退了亦有十余万胜于我兵极多若想要取胜必须将自己地生死放下方可。可是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一个个都只顾着计算打了胜仗之后能有多少金帛子女能得几个谋克多少兵马了。把自己看得比天还要大哪里还能放开生死倘是如此我说还是莫要去追击辽主吧去亦难胜。 诸将悚然吃惊。他们都是从一贫如洗地境地中力战而起地谁个不懂得阿骨打说的这些道理然而知易行难顺境之中能作危言的就是智者中的智者了。况且他们刚刚从辽主亲征的重压之下解脱出来更没有几个人能够保持头脑地清醒了阿骨打这么一席话恰好是在他们头上浇了一盆冰水。 兀术便当先跪拜。叫道:狼主我知道错了请许我追随你地马蹄去追杀辽主大军不将那天祚擒拿契丹杀尽我誓不要一个奴婢一匹布帛箭射尽了我用矛矛打折了我从敌人手中去抢有他这样抢先表态自然是应者云集大众士气高涨请战的吼声几乎要将帐篷顶都掀翻了。 阿骨打见军心可用方点头开颜道:如此方是我女真地勇士今要追击者须得依我要拣选健马只带三日之粮兵器弓箭余外再不许带一件物只须此战得胜想要什么没有并且不许任何人抢夺金帛子女直到我宣布战胜敌人之时若违我令天厌祝之用巫法厌祝乃是女真中最恶毒的刑罚受罚之人家帐会被萨满用巫法咒诅而后任何人都能抢走他地牛羊马匹和财物其家亦将遭到种种厄运直至衰败最是厉害人人皆惧。 阿骨打以此设誓诸将无不凛然当即纷纷设誓遵守不违。见众心已定阿骨打方始号令命斡离不率阿骨打诸子猛安为前部先行吴乞买等完颜女真亲族猛安为左军粘罕等国相系人马为右军自领亲兵与新附的诸猛安为中军全军即刻开拔抛弃一切辎重全行军追赶辽军。 马扩由始至终都跟在阿骨打身旁到此心中暗暗钦佩阿骨打此人虽从不读书却是天资沉雄这般收众心如一的手法和眼光当世能有几人及只是刚想到此忽然又想起一个人来:当日高相公因事入女真与阿骨打只见了一面就对此人深怀戒心目为当世英雄并为此筹谋日久相公这等识人之能岂非亦是不凡比之辽国历代君臣数十年对之而不疑更是强胜万倍也他却不知当日阿骨打在头鱼宴上不肯为天祚起舞天祚就曾看出其顾盼豪雄非池中物有意借故杀之却因萧奉先之言而止。倘若以这个标准来评定英雄的话天祚帝地水准无论如何都够不上亡国之君了。 大军决战在即马扩心中亦不禁热血沸腾当即吩咐诸军换马准备出征甲冑弓箭更须带足好在苏定地商队恰在此间。换了近百匹好马给他。将他那些刚刚来回奔驰了数百里地疲 去。 只半天功夫二万女真大军便蜂拥而出近六万匹战马的马蹄声震耳欲聋大地都在为之颤抖不已马上地女真骑士个个士气如虹。狂呼怪叫声闻数十里如同山呼海啸一般。既然是全军追击便是昼夜兼程阿骨打一马当先手中挥舞着短矛纵马狂奔。 到了次日凌晨出兵时沸腾至顶点的士气业已较为低沉下来虽然还有些女真人在喊叫不休。嗓子也都哑了。夜幕中大军借着明亮的月色疾驰如故忽然间阿骨打身边爆出一阵惊喜地欢呼待诸军伸长了脖子去望时却见阿骨打等人手上兵器居然冒出了荧光百十件兵器都亮闪闪地夜色中显得诡异无比。 天佑我军天佑我军这呼声一开始只是百余人出的不旋便成了千万人齐声的高喊。女真人素来不开化对于神秘的巫咒和天意都极为崇信。况且前几次战胜之时阿骨打都得到了神明的眷顾出河店一战神明示警达鲁古城之战有火光降临军中黄龙府之战大军涉渡混同江无不被视为神迹。如今决战在即又有神明眷顾的征兆出现如何不令这些女真人士气百倍只这一霎那间女真原本已经有些疲惫的士气俱都振奋起来甚至比刚出时更加高涨万分。 自爻刺出全军疾驰三昼夜五百里到了第四日头里前军终于传回了消息:辽国大军就在前方 阿骨打当即决断。命前军幹离不所部诸猛安分队袭扰以牵制辽国大军余部悉数向中军靠拢并且下马徐行。借以恢复人力和马力以备大战。 接近辽国中军辽国特有地拦子马也和前部斡离不军接了几仗仓促退兵地辽军显然士气低落全仗着兵力较众斡离不等军又是轻骑追逐不及披甲因此战况并不激烈。而这些战斗对于辽军来说亦是一个无言的警示到了当日晚间辽国大军便停下了后撤的脚步就地构成阵势预备来日作战。 辽兵情怯此战我军必胜次日清晨当两军对阵于护步答冈之畔时阿骨打在高阜上眺望辽军阵势便下了这样地断语。其实在有经验的兵士眼中辽兵的慌张和士气低落是显而易见的旗幡烟尘阵势的严整程度处处都显示出来。只不过 七十万兵真多啊连边都看不到类似这样的感叹在女真军中此起彼伏这样的数字乍听起来不算什么但是当真面对面地看到这样地敌阵尤其对那些不能登上高阜观察敌阵的普通女真人来说那根本就是看不到边的海洋一样可怕 当然这样感叹的人立刻就会被旁边的人纠正:不是二太子已经察探明白了辽兵不过十几万哪里有七十万 七十万十几万能差多少反正你都数不过来吵到最后多半就是这样结尾而以女真人的教育程度而言他们连计算人地岁数都是看青草绿过几次的谁能数到一百以后七十万和十几万还真就差别不是很大。 粘罕在阿骨打身边眺望敌阵点头道:狼主明鉴此战我军占优然而战阵非易敌军毕竟比我军多出数倍倘若人急拼命我兵陷于重围之中亦恐有失。此言再次遭到了兀术这少壮派的白眼却为娄室吴乞买等宿将允可。 阿骨打亦知战不可易点头道:敌兵甚重我兵不可分。如今辽兵分为五部视其中军兵甲最盛阵形亦最为严整想必辽主便在其中我当悉众攻此先破此军则余众胆寒我军随后乘之可操必胜 当下命斡离不为先锋兀术副之选各部精兵五千人俱是甲骑具装号为铁浮屠用皮索连缀缓行渐进;再遣粘罕率本部兵先驰其中军右翼辽兵右军救援迟缓以至于中军阵脚渐次松动经粘罕部反复冲击之后逐渐现出颓败之势。 此时右军救援已至阿骨打当机立断又命左军吴乞买所部驰援避免粘罕部陷入重围中两军交替为援大呼酣战女真人的嗬嗬怪叫声如怪鸟般尖利震啸天地之间令人闻之胆落。 正战到酣处时阿骨打见辽军各部缺乏应援接战各部亦士气低落战意不振遂把握战机号令斡离不的铁浮屠投入战阵直冲辽中军所在之处这铁浮屠人马俱是精选方能承受重甲此前缓缓整队加亦经历了许久到此时气势度正在巅峰一接获阿骨打的号令幹离不便从马鞍上拿起重重的铁兜鍪扣在头上口中出怪鸟般的尖叫声用力地将短矛在头上大力挥舞着钢铁怪兽般地铁浮屠便紧紧跟在他后面向着辽主中军所在一泻而下 第二十六章 身黑甲的女真铁骑三人一行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冲矢射在铁甲上纷纷折落刀枪刺上去全无损伤那当先一人直杀入阵举矛望脸上便刺来 啊一声惊叫辽主天祚帝耶律延禧从梦中惊醒双手在空中胡乱抓了几下方才渐渐醒悟原来这只是一个梦境而已。只觉周身俱是冷汗天祚取一块丝巾擦了几下忽然听见外面有些人声异响心中不禁突地一跳叫道:是谁在外面迭迭 一人应声而入此人年方二十生得俊俏非凡乃是天祚身边近幸之臣耶律宗室名唤迭。陛下迭在。 天祚方待开口却现迭神情和声音都与往日不同细细看时不由怒道:迭适才是你在外间哭泣么你好大胆子在朕门外偷偷哭泣 这迭本是天祚的宠臣自来伶俐甚得天祚欢心此时面上却全是哀戚之色:陛下今夜哭泣之人何止小臣陛下听那风中啼哭之人何止千数 天祚侧耳听时果然风中隐隐传来啼哭之声更有些人声骚动不禁触动了适才所作的那个梦境颤声道:为何为何这许多人啼哭却不歇息敢是女真兵追杀来了一想到那全身黑甲犹如铁塔一般的女真兵凶神恶煞的模样天祚只觉得腿都有些软了. 不曾追来战场上还有十万契丹人他们没这么快杀完地。 天祚下意识地哦了一声随即醒过味来。勃然大怒:迭你好大胆子敢讥嘲于朕飞起一脚将迭踢了个跟头这天祚马上皇帝脑子和人品虽然不尽人意身手倒还有可观. 见他这般也觉得无味慢慢收了手退了两步坐在一个锦墩上一手扶着脑袋在那里呆呆出神起来。 适才迭所说的实在是揭了天祚的伤疤。日前护步答冈一战两军反复交合。散而复聚正战到酣处时女真用两翼扯开了辽军的阵脚待辽主所在的中军暴露之时当即以蓄势已久的铁浮屠精兵直冲天祚中军。那女真兵事先被阿骨打等人多方激励士气又皆知此战乃是女真全族命运所系。人人捍不畏死大呼酣战仗着身上铁甲坚厚难伤只顾向着天祚所在之处猛力冲击。 一队队地辽兵上前阻挡却一队队地败散下来那女真的铁浮屠兵好似黑色的洪流一般不可阻挡滚滚向前。当他们冲到天祚马前百步之时。一支流矢正射在天祚马前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拨马就跑一路狂奔数百里。直奔到此地长春州才算安稳了下来。当进城之时能跟随在他身边的契丹人只有区区二百人哪怕是过了一天以后零星寻访到此的契丹败兵也只有千数。 外有女真反逆跳梁内有章奴叛袭上京迭你说朕如今该当如何打也打了心里的恐惧和愧疚泄了不少天祚总算是镇定了些才想到了以后的事。其实此战辽兵败的委实有些冤枉大兵到了黄龙府才过了一晚耶律章奴便悄然失踪次日现时已然追之不及。天祚擒下其党羽严刑问方知章奴早已有意废立此行正是要去攻打上京。天祚担心后方生变只得急回军辽兵本已士气低落又是退军途中被女真追及这一战不败何待 陛下国家大事下臣不敢妄言只是我契丹二百年国祚而今危在旦夕陛下切不可再如往常般耽于游嘻不恤政务惟有愤图强合我契丹诸族之力定能挽狂澜于既倒告慰历代祖先和为我大辽奋战而死地阵前将士之英灵呐这迭素来不参与朝中的政争因此语不及此只是劝谏天祚要勤政而已。 这晚天祚到底想了些什么并无人知晓然而待得次日他便招集6续逃到长春州的大小臣子连续出几道诏书:命北面林牙耶律大石领兵追讨叛臣耶律章奴;以北院宣徽使萧韩家奴代萧奉先为北面枢密使萧奉先改西南面招讨使;驸马萧特末为汉人行营都部署以招集散亡抚恤士卒安定众心。 这几道人事任命可谓是遂了耶律余睹这一派的心愿尤其是将一向把持兵权的萧奉先改为边任代之以宗室大臣萧韩家奴让这些久已不满萧奉先擅权惑主的契丹宗室们大喜过望;而掌握汉人兵权的萧特末则是耶律余睹的死党这一项任命等于是将辽国半数的兵权都交到了他这一派手中当然只是名义上而已实际能握有多少兵力那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无论如何这样地政局变化总是令余睹等人为之一振多日以来不惜以兵变的手段想要达到的目标今日竟不期然地达成了大半怎不叫他们欣然雀跃余睹更是喜欢倘若天祚果真能象他们所期望的那样远离奸臣善用能人是否立晋王为嗣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陛下如今章奴既叛必当谋立新君诸王中以魏国王淳与其友善且魏国王妻舅萧敌里素与章奴为死党吾料章奴此去必当劝诱魏国王行废立之事。陛下今当遣大臣急趋燕京抚循魏国王使其安枕则章奴无所施其计众心不附可一击而破矣 闻听余睹这般谏言天祚连连点头称是又见周围大臣多有赞同者遂命行营副都部署萧乙薛为钦使。持御札南奔燕京加魏国王耶律淳为秦晋国王以示宠络之意。 余睹见天祚从谏如流愈欣悦又想起一事紧要便道:陛下。那南朝前日遣使来说及重定边界之事陛下以为与女真决战在即不即回复只遣宰相张琳在南朝与之商议。如今我师败绩中外势必震动只怕那南朝亦要生事。臣斗胆要请陛下御旨。此事该当如何应对。 天祚听见南朝刚刚鼓起地一点志气又要消磨忍不住骂道:叵耐南朝竟将与我朝百年盟好弃之不顾来行落井下石之事不畏天乎 骂了一会却不见群臣附和天祚骂的无趣也只得住口道:众卿。可有妙计 余睹见机会难得忙将自己与高强所约地割让易应朔四州之事说了出来不过他胆子还没有大到把自己和敌国私相授受的事说出来只说是他自己的主意。 饶是如此割地之议一出当即就遭到老将萧托斯和等人的叱骂。最难 接就骂他为卖国贼了。要知燕云之地号称兵甲尽赋当国中之半对于辽国来说可以说是第一等的国本所在之地怎能有失况且谁都明白南朝对于燕云之地百余年耿耿于怀其胃口绝对不是仅仅四州就能填满的。今日割四州明日再割四州燕云十六州之地能割几日 耶律余睹既然将此议提了出来。对于此类叱骂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当即与反对的大臣们唇枪舌剑争论不休。其实他也没什么特异地论调无非是新败于女真急需时日休养士马不宜再与南朝争竞只得权且敷衍待扫平女真之后再可移兵南向夺还四州云云。最终打动了天祚的却还是他当日从高强听来的那句话:若北敌女真南又结怨南朝我恐虽以契丹之强亦不能两全矣燕云膏腴之地本南朝汉家如今宁与友邦不可与家奴也 此句一出大概天祚的心性确实是亡国之君居然颇以为然心中甚至想到了果真他日事有不谐朕南可入宋西可入夏以百年之盟好纵然失国亦不失富贵也 当即再书御札一封命余睹遣人送往南朝交于张琳俾他可以以此为依据与南朝交涉要地当然是仍旧拖延时间但如今要务乃是重振旗鼓以应付女真故而不得已时可允诺割让四州以换取南朝的粮饷支援。惟以士气为重目下当权且不宣此事待徐徐商定交割时日目的仍旧是以拖延时间为先。 付各路大臣去后天祚毕竟惦记上京他的后妃子嗣等等可还都在上京西北的广平淀行宫哩于是又待了数日见逐次来投的士卒亦有上万之众便吩咐御营西归上京前去捉拿叛臣耶律章奴去了。 按下辽主天祚这边收拾残局不表单说女真此战大胜之后这消息就象长了翅膀一样旬日间就飞遍了辽东各地女真大兵所到之处固然是所向披靡那些女真小兵所到之处辽兵亦是望风而逃竟无一人敢于直撄其锋其中泰州统军司已然集结了近万名兵马预备配合天祚的主力军侧击女真的此时干脆就直接投降了女真军被编为猛安之后一一遣还原地以为招谕他族之计。 东北之地原本就是各族杂居素服契丹之强以时贡赋而已。如今辽主一败在这些民族看来无疑是契丹即将失势的不二征兆尤其是忽汗城以南的那些女真部族听说本族地国家建立了起来从此不必再受契丹的压迫怎不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其欣喜之处大概和四九年的感觉也不差多少了。 阿骨打此战大胜女真各部倍觉鼓舞纵使那些素来不与完颜部交结之女真如今亦是纷纷遣使送款料想女真此后势力亦当倍增留给我等的时间亦已不多。近日据阿海所遣使者传讯其旧地曷懒甸之地已为完颜部国相撒改一族所据方由其次子斡赛为将集兵与高丽对峙各筑九城相与攻守不暇西顾。我当趁此时机集兵北上威凌系辽女真诸部若有将欲北上投完颜部者可以兵攻之以便震慑其余。 在盖州大营之中辽东常胜军诸大将几乎悉数到场正在商议当女真大胜辽主天祚之后该当如何随机应变。此时辽东的局势随着这一场大胜正在急剧向女真一方倾斜辽国沿黄龙府宁江州咸州泰州这一线所布下的东北防线已经土崩瓦解女真兵马肆意奔突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这样地局面无疑给刚刚在辽东站稳脚跟的常胜军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因此郭药师才有意用强势镇服邻近的曷苏馆路那些尚未归附的系辽女真部落。 在辽国统御东北之时与女真之间有一道边壕作为疆界这边壕北起出河店南抵辽阳府东境沿途有诸多的军事据点。而此外的广大地域自来都是生女真诸部落活动的范围内中甚至有许多部落不服完颜部地统御频频起兵与之对抗内中以曷懒水星显水等流域的纥石烈部为最甚自乌春钝恩留可以至于阿鹘产都是此部桀骜不驯之辈却都一一败于完颜部之手因此早在阿骨打起兵攻打宁江州之前边壕以外的广大地域都已经基本上落入了完颜部的势力范围。对于常胜军来说近在曷懒甸地完颜部国相撒改这一部才是他们最直接的对手至于阿骨打的主力军至少还隔着辽阳府的契丹兵呢眼下最头痛的应该是权东京留守高永昌才对吧 座中除了原常胜军的诸大将之外新附的熟女真张晖和渤海将领召和失亦在其中。听闻郭药师有意用大兵威凌熟女真诸部张晖自然有些坐立不安。他自被史文恭击败收服之后便致力于招抚曷苏馆路诸熟女真仗着他的部族久在辽东又与契丹关系较为密切因此效果亦算不俗数月来迤逦表示顺服的熟女真不下五千户。那陈规自从出了刘参议被掳走的事件之后已于前日奉命率领诸参议官和李应等一同回返中原因此这些顺服的熟女真部落都是由辽东渤海人前往安抚并依照常胜军之法编为百户千户等等编制。 在此情势之下张晖本人在常胜军中的影响力自也与日俱增是以他以新降之身如今也能列席常胜军的最高会议了。若是郭药师这建议果真能行对他无疑是一种伤害系辽女真各部素有往来彼此多为婚姻张晖所部与这些部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正有意倚之为重怎能坐视其被常胜军屠灭 只是他地位尴尬亦不好明目张胆地为系辽女真求情只得把眼色去向史文恭直丢。史文恭虽是汉人但因熟悉女真话又有曾家等女真人为助是以归附的女真俱都属于他的麾下仗着他武勇无双诸女真倒也慑服连日来女真各部南附常胜军他的实力也是增长极快颇以为乐。如今见张晖频频向他丢眼色史文恭心中亦自了然但凡领兵的将领有谁愿意见到自己的兵力被削弱的哪怕只是未来的兵力。 郭大人之议自是有理只是连日来我军招谕各部女真所得亦属不凡如今正当收女真之心时奈何以兵压之以我之见系辽女真开化已久其民多自认为辽人者未必倾心去依附那完颜部女真国我军若要加招谕之何不遣兵与完颜女真一战倘能获胜自可立威于辽东自然各部顺服。郭大人以为如何 第二十七章 药师名为常胜军之长但诸营皆强花荣所部汉兵和至多于他渤海兵又被大忭分了不少去因而其权威亦不算太高凡事都是大众商议而行。再加上座中都是刀头舔血的武夫说话自然也不会象中原文人那么文绉绉地拐弯抹角史文恭这么当众和郭药师大唱反调居然也没什么人出来管他。 花荣坐在一旁并没开口却看出点问题来。起初这支常胜军只是郭药师的一帮接受高强粮食援助而存活下来的渤海民而已后来辽东乱起花荣等人入辽东常胜军才开始扩张。在这个阶段常胜军的组成结构还是类似于诸部落联合的形式大家分头去招抚零星部民扩充实力并没有遇到什么难以应付的大敌故而这种模式还算应付的来。 然而随着女真的崛起若是从地图上看就会现女真从北面的咸州泰州一线东面的曷懒甸一线对东京辽阳府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在女真大胜契丹之后这种战略上的优势愈明显如果常胜军再延续这样的松散状态恐怕无法应付女真这样的大敌。 如今时事一日一新常胜军若要有所作为非得再上一层不可。此事须得急奏请相公定夺迟则不利花荣一面想着一面看郭药师和史文恭比比划划各执己见彼此相争不下郭药师已经有些不悦了。便插言道:郭大人史将军事关系辽女真诸部。何不问问张晖论起知此中利害莫过于他。 花荣在常胜军中地位特殊一方面中原诸将所部都惟他马是瞻。其实力在常胜军中稳居第一郭药师也要敬他三分;但花荣本人为人随和。凡事不争与郭药师之间相处亦颇融洽郭药师这常胜军之主地地位也有赖他的扶持。故此他这一开口众人都要敬他。 张晖好容易有机会开口。心中感激花荣不已忙上前来向郭药师等人行礼便道:列位大人论起曷苏馆路女真历年所积不下数千家。皆强宗大姓。若计其丁壮盛时无虑十万人。即便是连年纷乱。饥相继。某计其丁壮亦不下五万人且其留居曷苏馆路日久子孙胶固于此。业已生根矣。某以为。此辈长于此间数百年恋土难离。亦无力自立其国只须占据此地者依其风俗许其自守故地便可安抚其众。我常胜军连月来招抚系辽女真五千余户曷苏馆路女真斯有其半矣是为明证。亦是列位大人善理民政之故。说着向郭药师等人又施一礼以为致谢。 而今女真虽起其兵威尚未到此离此最近者斡赛部正与高丽相持未暇西顾诚为我军一举而镇服曷苏馆路诸女真之良机也愚意我军若要行此大事。有两件难关一者高永昌窃据辽阳府招谕渤海裹胁诸族练兵聚粮显是心存不轨那曷苏馆路女真兵多粮广自难脱其野望。我兵若要尽吞苏馆路女真高永昌势必不能坐视此其一也。 见张晖侃侃而谈对自己又甚是恭谨。郭药师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待得听他说及高永昌不禁冷笑道:高永昌所部向称勇锐旁人惧之我却视为豚犬尔今番若要大举不如索性将东京辽阳府也占了岂非干净 这就是纯粹武夫地想法了。其实从军事上来说常胜军眼下可动员的兵力已经达到五万人对付高永昌区区万余人确实不成问题;然而攻打辽阳府却不是那么好耍的这就涉及到政治问题这等于是对辽国竖起反旗了你以什么名义什么理由去打这个问题不解决就会影响到辽东各族对于常胜军地认同问题随之而来的甚至是常胜军中那些新附部族地向心力也成疑问。 然而这样明显的问题苦于在座都是武人出身虽然也觉得有些不妥却无人能将这个问题说的明白透彻。一时之间帐中的气氛颇有些沉闷。 花荣见郭药师一开口就弄僵了局面暗自摇了摇头正要开口时忽听帐外有人高声道:旅顺口都统武松大人到 武松手握着所有南来物资地转运和分配大权常胜军诸将都敬他三分只是他素常只在旅顺口留守时而又乘船往返登莱几乎是足不出苏州关故而乍听他前来此地诸将都是几分惊异。 少停这白头陀大步进帐团团一个合十算是给诸将都行了礼便笑道:某今番来的鲁莽叫列位大人见笑了只是今日有中原来使书前来说及几桩要事某见兹事体大只得亲身送了前来。说着将身一闪诸将才见他身后又有一人穿着辽东汉人常穿的左衽儒衫样貌清癯约莫四十不到年纪。 待通了名姓诸将方知此人名唤朱武向为高强身边书吏所赍书信即是高强手书。在常胜军中下层军将多半只知本军能以旅顺口与南朝贸易至于常胜军和南朝的实际关系则很少有人能确切知晓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当然是少不了地不过在如今地辽东传言恐怕比人的舌头还要多又何必在意真正知道高强对于常胜军意味着什么地人也只有如今帐中地这些人而已其中张晖王伯龙和召和失也只是猜到些而已。 待朱武取出高强书信来宣读时才说几句花荣心中便是一喜适才他才看出来的常胜军组织上的问题居然已经在这封信中说及了莫非高强与此间有神人感应不成 这当然不是现实高强身上虽然生过灵魂穿越附体这样地灵异事件。然而也仅仅这一桩而已其他时候亦和神人不大熟稔。常胜军在组织上地问题其实他从一开始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么一个成分复杂地组织如果要面对强敌地挑战不出问题那就怪了。是以在得知女真与辽国即将展开决战时。他与参议司宗泽等人商议后便即请记室写就这一封书信。命朱武带来宣讲。 常胜军诸将不可向女真妄开战端当遣使先致交好之意至于其余权且不论。东京之事。高永昌野心勃勃觊非常当辽主败绩之时必将有所异动诸将可趁此进取东京。以为契丹讨叛为名。可安众心仍以招抚安集辽东各部为要务。待取辽阳之后。东则开州保州。西则乾州显州可相机进取。军中诸事以郭药师为主。花荣辅之。诸将计议而行毋得擅专。小心努力 高强这封书信中将常胜军未来一段时间的大略都定了下来即以高永昌为口实进取辽阳府亦可趁此机会炫耀武力;对女真则采取两不相干的政策避免主动挑起冲突。重点仍旧要放在抢夺人口和土地资源上头。 郭药师听得仍旧以他 心中大是满意他亦不是什么有大志之人但求一己已跟随高强以来。他已经从一个区区白身地渤海部族领一跃而成为数十万百姓五万劲兵的魁拔兴何其暴也对于紧紧跟随高强这一点郭药师始终不曾有任何动摇。而今高强的态度亦证明他选择这条路的正确性了。至于其事权是否被旁人挚肘他倒不大放在心上只须其本身的实力也随之扩张日后荣华富贵自然少不了他的份怕的甚来 当下与诸将谢过了朱武送信请他一旁坐了郭药师和颜悦色地向张晖道:张千户适才所言件为难处乃是高永昌今已有定计谅不为难矣。尚有何事 张晖适才听朱武读信说高永昌好似有叛逆之心只是将信将疑心说这等事如何做得准只是见诸将竟都不以为意他也不敢乱说便应了一声道:次一件便是这曷苏馆路诸女真中有一路甚是特异此族在诸系辽女真中最号强盛有甲士近千人之众其长者挞不野便是当日曾为高永昌向郭大人下书之人如今在东京留守司干事为高永昌副将。其族中之事由其子胡十门掌管前日小将遣使前去议款那胡十门不加理会出语甚是无状。小人恐他将投高永昌便命人暗中刺探不料此人前日听闻女真大胜契丹之后便即招集部众自称与那阿骨打乃是同宗有意举全族往归曷懒甸撒改之众。此族若去诸系辽女真恐望风而从于我军大事不利故此小将以为若要用兵亦当以此部为先责其不礼我军使者之罪逐胡十门于族外分其部众为百户以治之。 郭药师皱着眉头听罢撇了撇嘴道:说来说去若不用兵这系辽女真终是不服与我适才所议有何异同此部不过甲兵近千不足一哪位将军愿往 女真兵都在史文恭麾下这一仗又是为了威服那些尚未降顺的系辽女真因此史文恭当仁不让请令愿往郭药师便命他以本部出战张晖为前导克日兴师即可。至于那东京高永昌前因刘参议落入其手之故花荣已经命当地细作紧紧盯牢此人日前得知其拒纳辽主使者枢密直学士柴谊致使辽国原本部署地南路偏师不能如期招集兵马由此已经看出其心存异志了只是一直未有以应对。如今既得了高强的书信郭药师便与花荣商议将大兵从海上以舟师运入辽水潜至八口左近屯驻以备不常从此水路进兵可收奇兵之功。 当下计议已定诸将便散。朱武跟着花荣回到帐中觑见左右并无旁人袖中取出一封信来向花荣道:花统领此乃衙内密函言明只交于你一人开启。 这原是花荣意料之中便伸手拆开看罢只见信中说起听闻所招纳生女真阿海部今可使阿海往辽国上京一行迎女真阿鹘产大王东归以分女真之势。花荣所不解者这什么阿鹘产大王从来不曾听闻为何却在辽国上京 把这话语来问朱武时这神机军师笑道:花统领小人来时亦曾问过衙内得知此人乃是星显水纥石烈部大人曾与那完颜部争长女真族中其时乃是阿骨打之叔颇拉苏用事此人兵败奔辽几次欲回奔族中而不得。及至阿骨打起兵之时每每以辽人不遣阿鹘产为言以此数辽人之罪其实女真乃辽属国每有争竞皆由辽使主之阿骨打何能与辽争此雄长徒以此为口实而已 花荣听到这里也算是明白了点头道:这阿鹘产既曾与完颜女真争雄想亦是女真族中豪杰一员相公倘若以兵护送其回本族称兵起事势必可分女真之势。只是相公先前信中曾说不得与女真擅启兵争如今却要遣兵护送阿鹘产回归岂非自相矛盾 朱武笑道:花统领衙内说你必有此问果然不错。衙内亦交代言语在此道如今辽国变乱上京纷扰契丹诸军不知谁属那阿鹘产时时以回归本族为务必当趁此时机起兵。此人为女真豪杰大凡女真之不容于完颜而入辽者皆遣为其部现今亦有女真甲兵三百余人倘再裹胁沿途部众自可完颜部之侧却不消我兵助之。衙内所欲者只是待那阿鹘产东归之时暗地以兵拦截辽兵再以阿海等人为其向导佐以粮草使其得能安然从上京返抵曷懒甸之境。倘能谋划周详只怕直到那阿鹘产回返故地时尚且不知我军对他有如此大恩哩 原来高强这两封书信又是占了他预先知道历史的光高永昌的背叛不用说了不但是历史上所生地现在亦有许多迹象表明其异志可翘以待之;至于阿鹘产大王此人颇为传奇历史上与完颜部争雄失利后遁归契丹然而契丹人却被完颜部的诡计迷惑使得阿鹘产不得归还本族因而长留辽国上京中称为顺国女真。 当耶律章奴谋反之时打到上京左近就是被这位阿鹘产大王以三百骑一击而败随后阿鹘产大王自我膨胀的厉害居然裹胁了契丹本族兵要去攻打阿骨打的女真国结果走到半路就被契丹人给拦了下来兵权被夺投闲置散直到辽国被金兵打破他被金兵俘获人家问他是谁他自称乃是破辽之鬼盖因女真起兵便是以此人为口实每次与辽国书信往还必定要求辽国送还此人。不过当真抓到了他之后阿骨打却仅仅是打了他一顿板子就了事了这位破辽鬼的命运显然比辽国要好上很多这其中固然是因为女真只是以他作为起兵的口实但阿鹘产自称破辽鬼显然也极大满足了女真君臣灭辽之后地自满情绪未始不是他保命全身的一个小小把戏。 如此人物当日读史书时便叫高强击节不已现今正是他跃上历史舞台的最佳时机这一着棋子如何不用至于这阿鹘产率军东归之后能给完颜女真带来多少麻烦这就不是他所关心的了反正把水搅的越混对于女真这个新兴的国家就越不利左右不过是女真人打女真人关高衙内甚事 见朱武讲地明白花荣便即放心只是如此一来对于完颜女真国的交涉问题就要提上议事日程了但看高强信中的意思却又不大允许辽东常胜军自行拟订对女真国交涉的策略如之奈何 朱武闻言又笑道:花统领你事事周详却尽在衙内意料之中。衙内来时说及此事不消我等操心那女真自当设法来与本军交涉甚或是遣使来与大宋通好亦未可知哩 第二十八章 说政和四年十一月护步答冈之战之前的辽国是处处狼安的话那么此后的半年之间北地的局势简直就乱成了一锅粥辽主大败的消息犹如一枚投入滚油锅里的震天雷一般把原本就已经蠢动不安的各方势力完全引爆起来。 先自然是在举国决战前夕举起叛旗的耶律章奴了。这位契丹宗室究竟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悍然背叛辽主天祚当世并无多少人知晓然而这行为的直接后果就是导致了天祚在与女真的决战中黯然失利辽国最忠诚和精锐的师旅损失惨重最终能够从战场生还回到天祚身边的兵马只有二万余人过三万人在护步答冈及此后的一系列追击战中横尸疆场余下的兵众则对契丹完全失去了信心纷纷在东北各地啸聚劫掠沦为盗贼。这些兵将的战斗力比寻常盗贼强盛许多又大多熟知辽兵的作战部署因而更为难缠对于东北已经烂的局势不啻是火上浇油。 让人无奈的是这类盗贼的增多从客观上还是帮了女真的忙只因这些人多半都被女真杀的怕了平素劫掠时骁勇无比一旦遇到女真人就落荒而逃逃不了就索性束手就擒投入女真国中反过来又能引领女真兵攻袭辽国州县结果徒然使得女真的势力膨胀更快。 那位始作俑者的耶律章奴此后的表现则就如同一个失败地普洛米休斯一般:他遁走途中便遣使知会在燕京的死党魏国王耶律淳地妻舅萧敌里。请他煽动耶律淳自立为辽主据有燕云之地。以为中兴之计而后自己则急趋锦州汇合锦州刺史耶律术者得兵千余人准备从此南入燕京去寻耶律淳。 怎知耶律淳与他不是一条心。听闻耶律章奴举事之后正在犹豫间。那天祚的使者萧乙薛便到。持御札招集燕京群臣晓以大义众人听说耶律章奴临阵叛逆也不管他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救世大志。无不切齿痛骂其卖国无耻该当碎尸万段。耶律淳一看众心如此当即反水将自己的妻舅一家尽数砍了脑袋自己提着前往上京去向天祚请罪去了。 耶律章奴在锦州得知这个消息正如扬子江心断缆。前进不得后退不能。一时连死的心都有了。后来与耶律术者商议之下心想一不作二不休既然阵前反逆这种事都作出来了怎么也要拼个鱼死网破若能作掉辽主天祚尚有一线生机耶律淳既然不肯出来作辽主索性就由他耶律章奴自己来作罢了 此时恰闻追兵耶律大石将至耶律章奴便遣使去结交当地盗贼。买通了饶州渤海摩哩一党以为奥援。这摩哩起兵叛逆已经数年之久一直四处游击辽兵奈何他不得如今被耶律章奴许以高官厚禄并倾锦州府库财宝以贿赂之。便欣然答应为章奴效力。耶律章奴得了这一支生力军便在锦州城外打了耶律大石一个伏击耶律大石不防章奴伏兵又兼众寡不敌吃了一个大败仗兵退显州去了。 章奴战胜得志便即悉众往上京去预备与天祚决战。以争夺辽主之权。路经祖州之时耶律章奴率领僚属参拜辽太祖阿保机之庙哭诉自己并无篡逆之意只因天祚无道。辽政倾危故而不得不然祭词中有上则安九庙之灵下则救万民之命等语在场契丹人无不感奋流涕。章奴又传檄各州县部帐众心渐渐归一。 无奈章奴本军甚少那渤海摩哩部众倒占了大半后来又招诱了许多亡命之徒队伍军纪自然无法保证一路上这些盗贼在上京道辽国地根本地带大肆掳掠搞得天怒人怨那些契丹本族人就算能同情章奴起兵地苦衷却也不认为他有能力登上辽主之位了。 这等篡逆大事人心地向背比兵力强盛委实更加重要章奴所部这么一搞顿时将那些忠心言语所造成的些许效果尽数败去。 此时若是章奴果真枭之心索性以暴力威服上京各部强行扩充兵力或许还能多搅些风雨出来怎奈耶律章奴本心亦是想要振兴大辽见到自己不惜阵前反逆结果却是处处碰壁现在连本族的百姓妇孺都成了牺牲品心中如何能堪 待军至上京留守老将萧兀那率众守城力战不屈连日杀伤章奴之众甚多这帮乌合之众见占不到便宜章奴自己又是意志消沉竟然一夕遁散而去留在耶律章奴身边地只有他的亲信耶律术者等千余兵众。 此时章奴已成必败之势又听说天祚从东北回军上京已经将到广平淀了章奴彷徨无计率军向南游荡。这当儿便轮到那辽国上京的顺国女真阿鹘产大王粉墨登场了他率领本部三百骑女真为先锋另有萧兀那派给的数千上京契丹兵马为佐助追在章奴背后施以突袭章奴众心已乱被这一击当即溃散僚属贵族二百余人阵亡余众多半败散耶律章奴的副手耶律术者被擒于阵缚送天祚行在处处以斩之刑叛逆诸臣的妻子或配役绣院或散于近侍为奴婢。 章奴自己却脱身逃走了左思右想无处可去这位自诩地大辽忠臣居然想出投奔叛国女真这样的馊主意来。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这桩闹剧章奴在逃亡途中被辽兵认出擒获缚送天祚行在。 天祚获此大逆不道之臣激动地浑身抖指着他鼻子一番大骂之后命人将章奴五马分尸而死死了还不让他安生又命使者将其尸分别传檄辽国五道。以彰显叛逆下场震慑其余。 耶律章奴地路走到了头。另一位的人生却迎来了一个大拐点此人不是别个正是那位顺国女真阿鹘产大王了。他此番战胜耶律章奴乃是占了几样便宜一则章奴之众乌合。又在上京城下吃了不少苦头。本已成溃散之势;二则章奴自身对于起兵叛逆已经深怀悔恨。不肯力战使得他能够在追击战中大获全胜。 然而在女真起兵连胜契丹地大背景下这位女真大王的战绩便被无限夸大。传到后来就成了顺国女真阿鹘产大王以三百骑一战而败耶律章奴三万之众兵力对比之悬殊更胜阿骨打所创造的二万兵胜辽兵七十万的神话尽管那已经是夸大了好几倍的版本了。 阿鹘产此战获胜之后心情大概和那三国演义中刘备脱离许昌时颇为相似叫做顿开金锁走虎豹也不想回上京去向天祚领赏了径自领着部下兵就往东而去。想要来个反攻老家打回星显水故地去。 哪知刚走到一半。这条路就走不下去了何以原来那东京权留守高永昌听闻天祚败绩章奴作乱一颗心也蠢蠢欲动起来。这高永昌也算不蠢还派人前来试探常胜军地态度怎知道郭药师和花荣这里早已等他多时了当即大表支持附送粮米千斛。 高永昌自捉了刘参议之后早知常胜军与南朝关系密切如今得了这枚定心丸。只道南朝也有意趟这一遭混水顿时信心百倍便命人在东京道各处州县传檄以恢复渤海故国为号召号令渤海人尽归他旗下行其反辽复渤的民族复兴大业。 如果把阿骨打和耶律章奴计算在内地话高永昌算是辽末第三个有意为帝之人当然他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不过他这么一举反旗。契丹在东京道原本已经徒居形式的统治秩序顿时土崩瓦解渤海人纷纷揭竿而起到处赶杀契丹和汉人等各族辽东大地处处杀声。各路人马纵横来去直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辽东各族虽然多数善战好勇但人心中对于安全感的追求却与他人无二辽阳府乱的不成样子各部无不想要寻求一个安稳之地于是东奔女真西走契丹南走常胜军这三条路上的各族百姓络绎不绝其中倒还是南奔之人最为众多。 之所以常胜军之地能得众心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名字较为好听一来常胜军自辽季灾荒以来便一直足食足兵战亦多胜对于逃奔彼处地百姓也都能一一安顿名声自然甚佳;二来高永昌新近起兵复渤海故国也不敢开罪这么个强邻谨守着与常胜军的约定不违其兵众对于南去的百姓极少留难;其三就是郭药师和花荣等人将麾下大兵分路派出镇抚道路接纳百姓招谕工作作地甚有条理也极大地增加了各路难民的安全感。几样加起来就造成了如今向南滚滚而去的东京百姓人潮。 趁此时机郭药师一面令诸部加紧招谕流民一面遣大忭部攻入曷苏馆路以张晖部为前导直取那胡十门部女真。这胡十门说来也有趣其父挞不野在高永昌身边为官他却不肯去投高永昌晓谕部族说自己和女真国主阿骨打乃是同族目下东京大乱不如去投阿骨打为上。 要说这胡十门世居曷苏馆路如何会与那阿骨打同宗原来此人说自己的十几代先祖和阿骨打先祖乃是同胞兄弟后来阿骨打先祖北上谋生他自己地先祖则入了高丽其后人因契丹破高丽便移居到此。有这一段因缘便可前去投奔了。 实则其时女真并无文字那什么先祖传说云云的大概和中原华夏的创世神话传说差不多性质哪里能做得准地胡十门这般乱攀亲戚无非是看阿骨打起兵破辽女真一族行将得势想要趁早投靠谋一个前程罢了。 只可惜有张晖这个熟知系辽女真内情的向导在先又有大忭所部近万海兵在后胡十门的部族刚要起身去投女真国便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这时候胡十门所部的表现就大大玷污了女真人在辽东所建立的赫赫武功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来得及组织就被常胜军一万余众四面合围两句象征性地招降之后当即挥军掩杀可怜胡十门所部一万余人丁壮被悉数杀尽老弱没为奴婢付给张晖等降顺的系辽女真千户胡十门本人则被张晖生擒。 此战之后正如张晖所预料的曷苏馆路众女真部落被一举震慑常胜军所展现出来的顺者昌逆者亡的气势正符合塞外诸族对于强者的定义。况且这些部落久居辽境早已开化若要他们去投奔生女真同族感觉上还有些象屈尊一般而投靠文治较盛的常胜军就不大有这类心理障碍了。 至此高强那由常胜军招抚曷苏馆路女真的计划才算是大致成功总计6续招得系辽女真部族数百种落八千余户单单甲士就有近三万人之众足足抵得上完颜女真国目前所有地女真人兵力了 此消彼长对于女真国潜力的打击无异于一次杀敌数万的大战役而常胜军的兵力则由此一跃而达到十万人以上地等级势力范围更是扩展到了辽国边壕东境与生女真曷懒甸诸部接壤。 在这样关键的时候那完颜阿骨打等人为何无动于衷原来这女真国诸将心存必死之心一战而胜辽主天祚获胜之后的狂欢竟达五日之久就连阿骨打粘罕等谋国君臣也都沉醉其中就更不用说其余了。当狂欢过后女真国中居然有相当一部分人提出既然破辽立国已稳便可同享富贵无事征战了反正女真人自来俭朴目前所虏获的财帛已经出了这些人最轻狂的梦想了。 阿骨打甚有雄才自然不会满足于眼前的区区胜利无奈女真人从来都生长于山野中如他这般心怀大志者委实寥寥可数在达成了当初起兵的最低目的抗辽立国之后以为大功告成者还不在少数甚至有些完颜部的大人也都作如是想。 内部不靖外部又有许多部族前来归顺阿骨打身边极度缺乏理民的长才以至于这新生的女真国乱作一团不得不花大力气来整顿内部一时间无力对外征伐女真这只战争猛兽在这段时间内就这么陷入了冬眠期给了常胜军以回旋的空间和时间。 其实就算阿骨打本军不出其国相撒改部在曷懒甸的兵力也着实不弱倘若能出兵东京道对于常胜军也是一个大大的麻烦。不过这撒改一部也一直没有闲着当阿骨打在北线起兵反辽之时撒改只是遣自己的长子粘罕北上相助自己则督帅斡赛斡鲁等诸子南攻高丽双方各筑城相互攻杀打的热闹非常。 阿骨打击破天祚亲征之后高丽也知女真势大不敢再与之争竞便遣使与撒改议和双方就地停战同时请求阿骨打允许高丽攻打辽国的保州之地。这保州乃是辽国当日攻打高丽时所置重镇位于鸭绿江入海口南侧即今朝鲜新义州之地对于高丽来说这就是钉在家门口的一颗钉子每欲去之而后快。 阿骨打也算是绝了他一面对高丽来使以礼相待款待其在国中暂留许其自行攻取保州一面又命人飞马传讯给撒改命他即刻率大军并力去攻打保州务必将这要地先取在手中以便日后攻打高丽之用。撒改得旨便即全军沿鸭绿江而下去攻打这保州到彼处一看原来高丽已经派兵前来围城于是这保州便呈现三足鼎立之势城里是仍忠于契丹的数千孤军借城而守城外北面是女真营垒南面是高丽营垒这两军一面要攻城一面又互相扯后腿保州城下打的灿烂异常煞是好看。 如此乱局之中试问女真国哪里能腾出手脚来管东京道的闲事 政和五年五月当招谕曷苏馆路女真之事大致完毕之后郭药师便会同花荣等部开始将精兵向东京辽阳府一线调集预备攻打高永昌。 第二十九章 边乱局方殷远在大宋河间府的高强也没有闲着。 他心里明镜似的跟辽国之间谈归谈打还是要打倘若没有够劲的武力作后盾就会象历史上的北宋一样十几万大军打个燕京都打不下来徒然惹人耻笑。况且收复燕云这件大事用现在时髦的概念来说那是一个系统工程军事上的胜败只是说是次要问题燕京百姓已经背离中原汉族主文化区二百余年有些世家大族为辽国效力已经长达世之久要收服这些自居为北朝正统的汉人同胞的心其难度更在军事征服之上收复人心最重要的是时间然而北面强虏迭起要求燕京一带必须能够尽快成为忠诚于南朝大宋的一个边疆重镇高强最缺的就是时间。 是以一面任凭叶梦得和张琳这两位饱学之士在那里大扯皮条高强却开始亲自主持对燕地豪民的拉拢工作。这项工作其实早在当日高强出使回京就已经开始系由李应和石秀通过民间的商贸走私渠道进行不过当时的拉拢对象只能局限在底层百姓和绿林豪杰这等下九流人群之中。 等到赵良嗣南奔之后拉拢燕民的工作便成了他的主要事务之一凭着他燕京世家出身的背景短短数年之中大批燕京的汉族官吏地方豪强都成了拉拢对象而随着契丹对女真的战事开启契丹兵地败绩不断传来。燕民也逐渐出现了不稳的迹象。诚然燕京离东北前线数千里又隔着阴山之险女真战事仿佛离燕京无比遥远然而在此之前连年灾荒和辽国赈济不力就已经使得燕民诸多离心。而契丹对女真战事的连续失利则更暴露出这个庞然大物似乎已经命不久矣。所谓明哲保身广大燕民要谋一个出路那是再自然不过的想法了而一水之隔的南朝大宋仿佛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高强前世虽然没有搞过统战工作不过作了这许久地生意也从李应等人处得知了燕民的需求所在。安全温饱这两样人类生存最低级的需要如今在辽国统治下却须费尽心力亦未必可得。想要拉拢燕地民心自然也须得从这两方面入手。 此际河间府大营中便团团坐了百余人之众内中单是绯衣以上的官员就占了近半河北边地的军政大臣几乎悉数集结在此。等候枢密副使高强升帐。 左下坐着的乃是边臣沧州知州何灌雄州知州和铣俱在其中此际上官未至帐中官员彼此交头接耳话题大抵不离边事和高强。何灌与和铣也不例外。这和铣乃是将门之后其父和斌为将前朝对西夏对南夷都立下大功和铣承父之荫升官也是甚快如今四十刚出头便作了雄州知州边境的一方大员。 不过这样的成就比起高强来那就小巫见大巫了和铣言语之中未免也带了些酸气:宵小之辈。窃据高位那高太尉因蹴鞠而登殿帅已是不堪这高枢密听闻年少时亦有花花太岁之名好淫人妻女。如今竟能一跃而登枢府叫我等功臣之后置身何地言下摇头不已。 那何灌却是一员宿将骑绝当日在麟府辅佐折家将统领汉兵与契丹和西夏都曾狠狠打过几仗纯粹是靠边功升上来地当日亦曾官至枢密院都承旨之位后来只因对于高强入居枢密院不满故而请调边任来到沧州。和铣与他同守边任说起这话题来也算投机。 不想何灌却微微一笑:和府君却不可等闲视之这高枢相数年间从白身登枢府高位做下偌大事业自有其过人之处。别的不说听闻这朝廷平燕之策便是他五年前呈上御览其时便已断言辽国必有女真之乱其似强而实弱也至今日其言一一应验岂同等闲 和铣本想找人一起牢骚却不料从同道何灌口中听见了预料之外的话不禁愕然:何明府何出此言曾听人言令郎便已投入那常胜军中为将果有此事 何灌捻须笑道:正是犬子自幼随我习学文武不知天高地厚趁着前年高枢密整军之际我便遣他去往军中以观其虚实。年来犬子家书中虽云军纪甚严不许走漏军中消息然而字里行间颇以常胜军为荣亦尝称道高枢密有雅量容人志存高远绝不似寻常纨绔其为今世周处乎 和铣身为知州也尝读书自然晓得晋时周处之名此人少时顽劣被乡人目为三害之一后来奋上山射虎下水斩蛟自己则弃家从军终于成为大将可算是浪子回头的典范。何灌将高强比作周处无非是说他少时虽有花花太岁 却未必长大不能成材。 正自咀嚼此话中之意只听得三通鼓响百官诸将忙止了私语个个端正仪态等候使相升帐私底下议论归议论不过还没有哪个官儿脑子坏掉了和自己的前程过不去会在这样的场合给高强摆脸色看。俄尔梆子一声使相高强从帐后转出百官一看险些失笑只见这位枢密相公居然穿了一身戎装甲叶锵锵光着脑袋将兜鍪夹在腋下。 不过他这般做派在场武将们心中却多有好感素闻这位枢密相公是以武家子而得补文资几年间直做到枢府高位在崇文抑武的大宋朝来说可算是给武将们大大争了一口气。尤其他在任以来对于兵事常抓不懈不但军务整肃许多军队的后勤粮饷亦大为改观上军军士的军饷便比从前增了将近一半因此在军队将士心目中。这位高枢密倒算得上是一个好官。要知当日太宗时曹彬为边军将士争了每人每年三百钱地鞋钱就被士卒编了歌儿称颂其盛德如今高强对于大宋军队后勤地改革又岂止这点恩惠 高强居中就座坦然受了帐中文官武将一礼欠身还了半礼。伸手示意各自坐定望见左手边一溜文官个个正襟危坐右手边一溜武将人人挺胸叠肚心中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心说这帐中人数虽多却都是只带着耳朵来的。有的或许连耳朵都没带来不晓得这种会开来作甚 不管怎么说等到平燕的朝旨一下河北宣抚司建立这就是他的班底了现在大家碰个面还是有必要地。收束心情高强咳嗽一声道:北地变乱殃及我朝。比年来百姓多有亡奔我朝北地盗贼亦时有过境仰赖列公谨守职分善加抚循可称天子之良守牧本相这厢有礼了。说罢行了半礼。左手边众文官亦纷纷客套。至于右手边地武将则大多都是常胜军的大小将佐边功多半没他们的份了就有几个戍边将这北地辽境百年不动干戈单单逐捕些盗贼也没多大功劳可称道。 客套已毕转入正题:只是北地辽国乱局愈甚。不知耶于胡底我大宋自不能坐视方今天子已有朝旨将与辽国商议边界重定之事。本相到此升帐。正为此事方仰赖河北诸军与诸公并力赞襄大事为大宋国运之计还望诸公鼎力赞成。 和铣终是不服他便拱手道:使相请了如今只云重定边界未审其详相公提兵到此不知是否有意坏盟出兵燕地这问题委实是众人关心的要害到现在朝廷也没有一个明确的平燕策略宣传出来叫这些河北边臣颇有些无所适从。 高强微微一笑:和府君请了那辽国虽是北虏与我朝却有百年盟好一旦坏盟出兵恐怕人心不服;又天子仁恕念燕民本中国赤子遭际石晋之乱遂没于北地至今腥膻二百年矣我大宋当思如何重光其地却不可妄事诛杀天子此心望诸公深体之。 这下不但是文官武将们也有些疑惑了练了这么久的兵聚了这么久的钱粮现在到了边郡居然说什么盟好不可坏高相公葫芦里到底卖地什么药只有韩世忠等几个心腹将领深知他脾性只耐心等他下文。 只见高强续道:然而俗语有云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北地既乱辽国风雨飘摇其民不安我大宋与此休戚相关岂可坐视倘使辽失其政燕民本我中国赤子自当善加抚循免其兵火之灾此善亦莫大焉而诸公亦有不世之功泽被后世光及门楣亦何其大哉这话一说那些脑子灵活地就明白过来了什么盟好云云都是人嘴说出来的只要作的漂亮连出兵燕云都能说成是援助还有什么门槛不好过的有那不明白地大家袍泽交头接耳一下也就明白了当下纷纷叫好不迭。其实能站到这里的大臣武将俱都久在河北边地常年和辽国打交道也没几个是当真把那盟约当回事的何况收复燕云本是大宋百年来的心上之痛一念及此人心尽皆思奋。 和铣见高强耍了这个花枪心下仍旧不服复道:相公所言自是道理只是如今出兵之期不定恐老我师各州边臣亦不知如何支吾粮饷。伏请相公示下出兵当以何时为期 高强不慌不忙向宗泽打了个手势宗泽便起身道:和府君请了出兵大事须待朝旨方定我辈朝臣亦只可备其不时而已。即今枢密院参议司为各地边臣与诸将计已定了计划在此只须依次行之亦不烦师老之忧。和府君所掌雄州乃是紧要 当有定计在此。说着向身后站着的陈规取了一卷铣。 和铣接过来一看见卷轴用蜡封好外面写了一个雄字看来是给自己地。当下启封匆匆看了一遍见上面写了许多事务整修城防调配军需粮草修理边境道路和壁垒等等有许多都是先前已经有号令命他作起来的。如今一一看来方知皆有计度。他看罢方定了心自来大宋兵事未有如这般周详者内中甚至详细到雄州火药库要建几处。每处建多大见何种令牌方可拨出火药等等。可见此番出兵虽未周知日期却不是仓促而为。 只是说到这出兵地日期和铣在这卷轴上还是没看明白:相公计议周详下官佩服但不知这的日是何日下官从来读书亦不曾听闻此日。 高强暗笑。这次出兵燕云打是一定要打地。但是什么时候打却得看谈判的结果而定当然他也不会任由辽国拖延时间必要时当以最后通牒以迫使其按照自己地步调行事。只是这么一来要怎样统合各军各地地行动。就让参议司的宗泽等人伤透了脑筋拿来问高强时他脑海里当即就出现了以前所看过地诸多关于诺曼第登6地影片来。在那些影片里美军制定了无数关于登6地计划但其中并没有提到具体地日期凡是说到登6日期时。一概以d日指代这就被高衙内毫不客气地拿来主义。只是大宋朝是不会有人认识英文字母的他便取其读音在汉字中选了一个目的的地字作为指称。命宗泽等就围绕这地日制定计划。 这法子果然好用只须在作计划时制定几个的日。留出适当的空隙作为动员周期。便免去了出兵日期不定造成的军心不稳以及其余纷乱而这几个预设地的日也就成为高强为边界谈判所划定地几个段落。 和铣既为边臣又是将家子对于兵事也有自己的一套看法但见手中的这份计划周详比他地思虑更为周到。方信适才何灌所言这高使相果真是有其过人之处的。便即改容敬道:相公指画方略如在掌中下官佩服之极。只今下官有一物佐军。必可胜于昨日伏请相公一观。 高强见他不再搞毛亦是欢喜他可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一身之力就能匡扶宇宙的程度那只是没经过社会历练只懂得考虑自己的小毛头才会有地想法要想成就大事业最需要学习的就是如何与陌生人合作了。当下见和铣自信满满便许他献上。 须臾和铣领着两个军士又进帐来但见那两个军士手中持着一张弩弓形制甚似神臂弓却又有所不同和铣向上禀报说道这是他自创地新式弩弓射程虽不及神臂弓却胜于次一等地马黄弩可达三百二十步之遥胜在其装填较快神臂弓五之间此弓可达七之多使用的箭矢则与神臂弓相同。 高强命取来看时但见那弓臂上分段设有两个弩机又见了军士示范装箭便即明了其意看来是采取分段拉弓装填以此来提高装填度尤喜其所用箭矢与神臂弓通用后勤上就少了许多压力。只是这和铣选在这个时候献上此弓恐怕是耍了点小聪明要知在大宋朝明新式武器也算军功这和铣此弓献上那就是平燕军地第一功这可是史册标名的大事本朝论功行赏时他也占了头一份。 哼哼自作聪明高强心中冷笑象神臂弓这类射远兵器在宋军中已经是标准配备之一平时训练保管战时地战斗使用都有严格的条令规定到了他高强筹建常胜军更加强调对普通士卒训练的规范和严格非经严格训练的神臂弓部队其战斗力委实相当有限。而今军行在即这和铣临时献上新弓尽管只有二十步射程地区别作战方式也需要作相应的变革更何况这射一改连队列的进退都要改哪里是一时能形成战斗力的就连教习弓匠生产新弓也需要时日这时代的工艺全靠口口相传要让那些京城的工匠们习练其制造方式达到规模化生产的地步得多少时间靠它来收复燕云的话黄花菜都凉了 当下问了这弓地名字听和铣道是叫做凤凰弓取其两臂展开之意高强皮笑肉不笑道:和府君锐意巧思创制新弓诚为美事只是本相有一桩疑问似此弓若要教习士卒用于战阵须得多少时日 第三十章 和铣看来高强的这个问题只是循例一问而已教会弓射箭不过须臾即可又有何难然而同样的问题被高强又提了一次这次是问的常胜军右军统制刘琦这位神箭手给出的答案让和铣瞠目结舌:单卒习练我右军须三日;一十将率十卒习练队射须得半月;一营习三叠射法须得三月全军配合习练又须三月。至于此弓射甚快则若要如前条令习射所须携带箭矢比前多出不啻半数各营负驼骡马势须更增营长都头等分箭矢之序亦须更革末将此际不知其需时几何请相公问参议司。 简单说来就是这东西单单要让军队熟悉使用就得差不多半年时间后勤体系的相关变革还不计算在内。高强冷笑一声向和铣道:和府君可听的明白了此弓虽好我军却恐怕用之不及了吧和府君此功恕难在录待本相将之转署军器监便是。要领功去和京城那帮官僚打交道吧我这里的军功就别想了 事实上高强抓着这件事来作文章虽然是临时起意却也其来有自。大宋朝文尊武卑但也有军功之赏那些嫌文资转的太慢升官不的文官们往往就试图从军功上作文章于是造成了对于打仗和制造兵器有些文官甚至比武将更为热衷所谓的开边生事之罪往往都是由这类文官开的头原因很简单。打仗是要死人不错可死得又不是他们这些文官 这次高强前来收复燕云既然认定了这是一个大地系统工程文武两道就缺一不可是以对于这样的歪风邪气非得找个机会杀一杀不可和铣可算倒霉撞到了枪口上。否则他这弓也算是一项革新。纵使暂时不能形成战斗力。也不至于遭此冷落了。 见和铣嗒然若失高强不免又把言语抚慰他几句方向诸官道:列公燕云之地本朝从未得之恢复之事谈何容易以当日太祖太宗之英烈。开国将士之勇武尚且数遭败今虽契丹衰败然其事非细不可等闲视之。望列公捐弃私心杂念一体同心成此大功他日纵使朝廷不赏。待归老田园之时。父老相拥而观指称此为平燕有功之臣那时光耀门楣。留名青史岂不强似区区爵赏 这话自然说的漂亮了当时众文武纷纷表态表示赞同帐中气氛着实热烈。高强微笑相应其实他心里清楚经过这件事之后想要这些文武能积极参与平燕之事那就得另外想办法激励他们起码眼前他们是不会轻易开口说话了。只不过要这些人指手画脚又有何用历史上大宋收复燕云之役打成那种丢人的样子又有什么边臣有所建树叫他们都干脆闭上嘴让真正能做事的人做事倒还落得清静 是日将各州边臣所须担负的任务卷轴悉数了下去又约定了保密与考成之法高强便即宣布散帐。待到晚间他便在府衙后院置了一桌酒命吕颐浩刘琦作陪问他请的何人高强却笑而不答。 须臾一员年轻将领进来身后引着两个红袍大员众人看时却是日间刚刚吃了个闷亏的和铣并沧州知州何灌二人那引领他们进来地年轻将领正是何灌地长子现在常胜军右军刘琦麾下为营长地何蓟。 见客人到了高强忙起身延请入座那和铣本是心存怨怼不过既然人已经来了也就无谓作态与何灌二人同告了罪坐了客座那何蓟不敢与父亲同座垂手侍立在旁。 高强举酒相劝劝了两巡见和铣终是悻悻便停杯笑道:和府君敢是日间本相不录你献弓之功是以不乐 和铣心中确是不忿任谁费尽心思弄了件宝贝出来献宝的时候却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大约心情都不会好今日若不是何灌拉他他还不肯来哩。只是既然来了又被高强和颜悦色劝了两杯酒这心里的气却也顺了许多他毕竟是将家子也晓得些行伍之事日间听刘琦说的有理倒还能听的进去。此时见高强说起便摇头道:相公不录我功自是道理顾下官此弓历久而无功心中怏怏而已却不敢怨望相公。 高强见他尚能应答亦是甚喜。这雄州知州乃是要害去处边关锁钥的所在倘若和铣此时仍然耿耿于怀他便要设法调离和铣以免不利大事了。当下好生劝慰了和铣几句方向何灌道:当日出使契丹时有契丹贵人说及麟州何巡检神射好生景仰本相后来归国问起时方知便是何府君行事甚是钦服。何府君请满饮此杯。原来当日何灌在麟州时其地乃是宋夏辽三国交界边境上时有小冲突何灌便率本部精骑四处应敌所射之箭洞金穿石十中敌人见之往往惊走其名扬于异国。 这事高强本是不知道的他所知道地何灌只是历史上靖康之时守黄河的宋军不战自溃领兵的将领就有何灌因此对此人本没甚么好印象。待从其子何蓟手中得了何灌的边策见其见解与自己暗合方才留意访求之下才知何灌却是屡有边功军事上颇有长才今日河间府聚将自然要与他好生议论一番。 哪知何灌却不吃这一套夸他射箭倒还客气两句问起边事便硬邦邦地道:前日犬子所持平燕策已进呈相公左右余外愚并无所见无以对答相公。今日到此非敢受相公饮宴只为犬子在军中多烦劳相公忒以致歉而已。 这话却大出高强意料之外好在平燕的大略早定。也不消何灌来参谋多少不过这何灌脾气如此之硬也难怪以他地边功到现在才作一个知州了。也就是宋朝文尊武卑有本事的人都望文资里钻其实象何灌这样的人让他作知州真是难为了他这种脾气作文官也不讨上级喜欢。倒是军中还较为适合他一点。 他只是这般想想。刘琦在一旁却说了出来:尝听家父说及本朝诸将。称说何府君治军严整每每叹息不已今见何府君如此刚正俗谓军如其将严整之说不虚也。 刘琦之父刘仲武也是西军名将现任熙河安抚使当时号称西军有二刘。一刘便是刘仲武另一便是刘法可知其威望之重。何灌任熙河都监时便曾在他麾下此时听见刘琦说道刘仲武夸奖于他方才现出喜色连称不敢当又道刘琦将门虎子这般年纪便已经做到了一军统制。领兵近两万之众。倘若 军中去便是一路地安抚使机动兵力也不过三四万 高强命刘琦作陪。原是有此意见何灌开颜便也笑道:河北边臣多豪俊二位府君俱是西军将家子此番有事燕云诸事仰仗列公处甚多况且本相春秋方盛经事不多也须列公多多赞襄才是。 二人见高强说得诚恳便即一一允了高强便将吕颐浩与二人引见了笑道:此番用兵诸事甚多那粮饷转输之事悉由吕承旨勾当。缘边粮草多须存于雄州霸州沧州三处这运粮之事可得仰仗二位府君多多护持若须军马时不妨直言。 这次出兵燕云和历史上宋太宗两次攻打燕京比起来起码有一桩好处两国在开战前处于和平状态宋军可以放心大胆地将粮草运到边地囤积起来而不必担心粮道安全。但一旦开战之后这粮道可就要成问题了而常胜军虽有十余万众但以燕京之大既要打击顽抗地辽兵又要控制新收复的地方还要进驻燕京北部的五大关口和十八小关其兵力委实不能算多是以这护粮地重任高强便有意交给这些边军边臣。 在当日整军河北之时高强对于边军地战斗力已然所知不少这些连厢兵都算不上地土兵却往往人马勇劲守土甚力当时边境上主要地治安巡逻任务都已经由这些土兵担负起来。若由这些熟悉边情的土兵来护粮至少比那些喝惯了兵血过惯了太平日子的河北兵要好上许多至于领兵护粮的将领则只能由这些边臣来担任了这也是高强看重何灌等人的原因所在。 何灌与和铣听了方知高强用意俱都拍胸脯担保誓保粮道无忧。高强大喜又劝了两巡酒议论些边情军事直至月上中天众人方才尽欢而散。 过了数日叶梦得忽然来见高强说那张琳不知得了什么消息说什么也要见高强一面否则便不会继续谈判。高强闻之不忧反喜吩咐快快请进来。 无时张琳一身官服大步而入向高强施了一礼便道:高相公近奉我主诏书前以南朝请议边界我主念及两国盟好百年无碍不忍坏盟为黎庶之计情愿将易应朔四州交与南朝。诏书中并曾说及倘若南朝亦念两国之盟不易时可恤我燕地去岁大饥运粮来赈济我朝百姓以全上天好生之德。 这便是天祚败于阿骨打之后依着耶律余睹的奏议遣使南来命张琳以此谈判只是张琳身在此间对于南朝收复燕云的决心和准备都有所认识可不象天祚那般乐观再听说天祚与女真决战失利一时间方寸大乱竟尔没想好谈判地策略一股脑将自己的条款悉数端了出来。 高强听了心中却是大喜辽国既肯作出这样的让步必定是天祚和阿骨打决战失利故而想以此来行缓兵之计。这塞外民族数千年来都是强者为尊如今天祚亲征失利一举把契丹数百年来血战建立起的威信都给败尽了可以想见的是从此契丹的那些臣民部族都将对契丹的统治失去信心自行寻觅新的领袖而靠近南朝最近地燕云之地自然就会有意投向南朝了。当然了若是大宋还象历史上那样连如此衰败地辽兵都无法战胜这些早已经接受了塞外民族逻辑的燕云汉人自然也就不会认同大宋的统治了。 当下高强笑道:两国盟好百年皆为百姓黎庶之计贵主既有此仁心本朝又岂能不允若说以粮赈济燕京时本相亦当从命当四州入宋之时便可运粮望北地矣但不知四州何时入宋 张琳见高强第一句话就问什么时候交割便知不好硬着头皮道:相公容禀我主虽允交割四州却须宽限时日其地入北朝亦有二百余年百姓安堵一旦交于南朝势必有无数官民相携北归。伏祈相公体察民情俾此官民自行迁徙惟道中乏粮还望南朝尽支吾则个。 高强听得冷笑这话说得倒是漂亮合着你交地不交人这路上钱粮还得我来出这叫什么道理听着竟和历史上金人索取每年一百万贯租赋才交还燕京给大宋临了还把家产一百五十贯以上地百姓一举掳走如此行径颇为相似。 张相公此言差矣既云割地自然割民奈何能迁民而留地似此逼使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挣扎道路扰民之情莫此为甚而又向本朝索粮口说为黎民百姓计何其谬哉他站起身来将手一挥斩截道:恁地本相在此一力担当以半月为限半月之内四州入宋则粮亦当决不食言。 张琳还想讨价还价无奈高强态度坚决出口不改他也是无可奈何便道:交割四州之事千头万绪半月之期委实急迫但不知相公若半月不得四州便当如何 你这是试探我有多大的决心呐也罢就让你知道知道高强将眼睛一眯面上摆出笑容口中的话语却让张琳半边身子都冷了:约定之期岂可更迭待半月一至我便分遣官吏臣僚前往接受为免交割之时贼人乘时作乱亦当有大兵相随还望贵朝莫要生了误会道我南朝坏盟侵疆才是。 张琳倒吸一口凉气他年来从燕京过了三次自然知晓其地虚实此时的燕京可战之兵不过万人粮草仅支旬月而南朝仅仅在河间府驻扎大兵就不下四万人且士饱马腾一旦开战的话辽兵就连燕京都守不住没等塞外的援兵赶到城中就会没粮草了更何况在目前的情况下又能指望塞外派出多少援兵那天祚帝自己都顾不过来了。 张琳亦有心不允横竖天祚给他的权力只是审时度势拖延时间而已。然而他这里咬牙拒绝是不打紧南朝势必立时进兵收取燕云就算你能指责他背盟坏约却也抵挡不住南兵的军锋又能于国事何补倒不如权且答应想来南朝得了四州之后以南朝粉饰太平的习惯势必要大肆庆贺一番短时间内未必就会再索其余州军了。 百般无奈张琳只得答允只是那应朔二州不比易二州近在咫尺道中传递消息总还须时日况且也须送信给燕京留守司命其筹措交割事宜。好说歹说高强总算是松了口将交割日期定在一月之后五月望日。 第三十一章 下双方立了文书张琳与高强俱是承制名义将议定面一式两份又立副本两份各自签押盖印。那张琳自以大事了当奉使不辱使命心上甚是轻松次日便即辞去率众回返燕京去了。 高强自己不出命叶梦得一路相送自己却疾驰入军中吩咐擂鼓升帐。少停诸将悉至高强将文书副本之一出示诸将看罢不明所以种师道便问道:相公来时今圣有诏当谋恢复燕云汉地如今只得四州又要将粮食与那辽国岂不与朝旨不合倘若作起来相公干系不小。刘琦关胜等人众口纷纭亦皆如此说。 高强笑道:公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辽主天祚虽然有意割地却无有诚意只想迁延时日待破女真之后复索此地而已如今张琳却果真携了国书回去要割让四州那燕京官属怎敢善专势必要飞骑往报天祚定夺一来一往费时甚久绝非一月可至到那时我军便可以辽人败盟不守为由出兵攻夺四州。 诸将方才醒悟那种师道却又问道:相公所虑自是有理奈何辽人谋不及此倘若果真应期还了四州又当如何 当真不烦我兵就得了四州岂非更中我意高强大笑负手道:到那时我便进兵取了四州一面抚定百姓一面窥北地虚实待时进兵。这四州既割。那燕地百姓亦知辽国不可久。自当络绎来投辽兵倘来截夺我便乘机进兵攻取。又有何难实际上他还有一桩没有说万一辽国果真委曲求全一意退让他还可以自辽东进兵。从显州越蒺藜山长驱六百里。直取山海关这一路上俱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谅来契丹守不住。 种师道等听了。方才服膺。心说这高相公说的好听叫做不拘一格说地难听就是说话不算。这边喊着要固盟结好。援助友邦。那边却是打你没商量。咄咄逼人。压根就没有收手地意思。这座中将领多半是高强一手带出来的。因而也不放在心上。惟有种师道自幼随张老夫子读圣贤书这心里对于礼义还是较为执着的只是他自己也是高强提拔上来地。又见诸将异口同声叫好。纵然心中有些别扭也只好吞声不言了。 当下高强命诸将分头整军。刘琦右军和关胜后军负责收取易二州韩世忠背嵬马军与杨志踏白马军专责巡查边地。前军史进部与左军李孝忠部作为预备队以备不时又飞报河东童贯。请他以时索取应朔二州。如此大事高强当然不能自己说说就算了。亦须命使者飞报汴京赵处。就便将自己的后续图谋一一解说明白。此等重任非翰林学士叶梦得莫办。得须待他送使回来才好出。好在此间往返雄州白沟馆亦只三日许尽来得及。 按下高强这里秣马厉兵摩拳擦掌不提。单说张琳取了文书。程往燕京来一路只顾催迫行程唯恐误了时日。离河间府第八日头里。使节便进了燕京城。到彼处一问。张琳不由得跌足失声:地怎生是好原来那燕京留守秦晋国王耶律淳因为耶律章奴反叛之事牵连到他年初单骑北上赴上京广平淀行宫去向天祚帝请罪去了留守司乃是空衙门。 张琳无奈。只得又赶往南面枢密院。去寻那新到任不久的南面枢密使李处温商议。若是有的选择。张琳必不欲和这李处温打交道只因此人之叔父耶律俨与萧奉先交好都被目为奸佞一党。而李处温之所以能登上南面枢密使之位又全仗着重赂萧奉先而得。张琳自负才干怎能与他为伍更不用说这次奉使地成果是定了一份割地文书势必要惹人言语地。 硬着头皮到了枢密院有人通传进去少停只见中门大开李处温率官属出迎排场甚是浩大张琳见此心中稍安便也振衣而上与李处温以下燕京官属见礼毕遂将匣中取出那份文书说与李处温听知。 那李处温听罢大惊失色一把将刚刚接到手里的文书掷还给张琳犹如扔掉一块烫手山芋连连摇手道:张相公似此大事本府何敢擅专总须待秦晋国王回燕之后方好定夺或者相公飞骑往上京去见主上当面禀明亦好。 张琳满腹苦水心说若不是南朝催逼太紧只给了一个月期限我连你这枢密院都过门而不入直接就赶回上京去面圣了哪里还有你说嘴地份无奈时日不与这里往上京道路又不太平谁知道这文书要多久才能送到上京天祚手中这个风险他可担当不起。 当下张琳拿出自己奉使议和地圣旨来只要李处温依从文书办交割事 李处温却只是不许说什么都不肯担这责任。实则南朝有了猫腻受了许多贿赂许了无数好处只是无以为报待昨日忽然有燕民刘晏来传赵良嗣口讯说及割地之事要李处温念及当日北极庙中誓言一力推诿交割事宜只要延宕时日才好。 那李处温本是小人心中只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眼见辽政不修辽主亲征又败给了女真心中早在那里寻退路有赵良嗣这条线在南朝如何不牢牢抓着不过他一家都在燕京轻易也走不脱否则恐怕早就出奔了。当时得了赵良嗣的讯息李处温心中大喜倘若能奉燕京以归南朝这等大功势必加官进爵风光不亚于在辽为相矣。 是以今日见到张琳不管张琳软说硬喝李处温打定了主意这颗脑袋只是摇晃就是不点头。总之一句话就是作不了主。这扯皮推诿的功夫原是官场一绝李处温这类小人玩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张琳硬是拿他没办法无奈之下只得央请李处温招集燕京大小官属会商总不成生生违了日期到时候南朝将兵来取四州地话。那他张琳可就百死莫赎了。 李处温见他这般说。正中下怀。心说我都不敢作主莫非那些下官还敢出头当即吩咐人去知会在燕大小臣僚齐集枢密院会商大事。他这里携着张琳地手进了枢密院将将坐定忽听有人来报:北面林牙耶律大石率兵到此求见枢密相公 李处温乍听此名眉头不觉一皱。心说这要命的时候怎么来了这个人耶律大石亦是宗室名人李处温自然认得情知他性情刚烈又忠心契丹若是听说割地之事恐怕要弄出事来。 那张琳在旁却不知这李处温的鬼心肠。听说耶律大石到此。却有几分喜欢忙站到厅堂下相迎这个唤作降阶相迎。少停。耶律大石一身铁甲锵锵直入见到张琳与李处温俱在也有几分意外忙上前见礼说起来时情由却是他进击耶律章奴失利之后退到显州重整兵马沿途又招了千余兵将只因到处征不到粮食想及燕京自来粮广便到此求粮。 李处温听罢忽地冷笑道:林牙自是悠闲前日探报自上京来说那耶律章奴一党业已伏诛林牙虽是进兵不利却也有些功劳不往上京去领功赏却来这燕京索粮则甚 耶律大石一张脸涨的通红李处温这等人自来他是瞧不起的现今居然受了他的嘲讽叫耶律大石脸上如何挂的住偏偏兵败给耶律章奴又是事实不容辩驳只得咬牙苦忍向上道:某奉命集兵诸路预备随主上再征女真道路不靖州县无粮这数千兵马只怕到不得上京万祈相公念在国家大事拨给粮草。 李处温又是冷笑待要用言语激他张琳见不是头忙出来说合:说起国家大事眼前却有一桩正要林牙相与定夺。便将割让四州之事说了。 那耶律大石不听便罢乍听要割让四州给南朝只气得他钢牙咬碎双眉倒竖暴喝一声岂有此理一把揪住张琳地前襟怒道:张相公当日主上驾前说及议和之事某也曾听来余睹都统虽云割地只命你借此迁延时日待我兵汇集击破女真之后方好与南朝说话。你却好竟将四州轻轻割去岂不思此地尽是列祖列宗血战所得今日轻轻一弃他日纵以数十万众攻取亦未必可得也说到后来语声已是嘶哑。 张琳也是一肚子苦水天晓得朝中人到底是怎么想地要借谈判来拖延时间你看那南朝大兵压境地架势哪里容得你拖延能只割四州已经算是万幸的了林牙不知道理南朝现今陈兵边境河北二十万人河东二十万人统计四十万大兵我兵在此燕云二京者不过数万兵甲不完粮草不广如何抵敌今朝议割让四州难得南朝允可若能就此息兵尚可借南朝之力往破女真庶几我契丹国祚得存万千之喜也林业只计较一地之得失却不审孰轻孰重乎 耶律大石哪里肯听扯着张琳正要再说此时在燕京诸官络绎而入彼此厮见不休耶律大石总不好在这稠人广众之中大脾气只得摔了张琳的衣襟怒而不言。 少停李处温见诸官毕集便请张琳出来将那份文书读了一遍诸官听了便是轰地一声犹如炸了锅一般吵的不可开交。李处温连连叱喝好半天才算安静下来:列公如此大事虽云有朝旨文书本相亦不敢擅专只得招集列公商议看看众人之智此事当如何处 才吵吵的厉害真要一个一个言了诸官当即闭口去看自己的脚尖只作充耳不闻状。也难怪这些人如此他们大多家小都在燕京一带近年来也都知道南朝有意恢复燕云内里更有多人受过南朝地好处约定了一旦平燕之后可以为官如今听说南朝果真要来了。自思退路已经找好哪里肯为辽国出一计设一谋即便是仍旧对辽国有忠心者却也对此情势无计可施是以只得闭口不言。 李处温见此情形正中了他下怀往张琳一摊手道:张相公你也见来。此情乃是众人皆一。都不敢担此重任。可不是本相有意推诿吧敢请相公往上京去求了主上旨意我等才好奉旨行事。 张琳眼光在一个个大臣面上看过去竟无一人敢于和他对视的心中委实失望之极颤声道:方今国事艰危我等食君之禄。不能担君之忧诸公读圣贤书何用方今已约了一月为期本相往返上京奔波不打紧只恐误了时日到时那南朝将兵来取四州之地时徒然更起风波。若是北虏未平南衅又起奈大辽九世宗庙何 这些南面官多半都是汉人。读书考进士出身。听见张琳以君臣大义相责面上着实挂不住。这座中也不是个个都与南朝有染地当下有权知枢密院事左企弓出班道:两位相公。不是我等不为国分忧此事委实难行那南朝久已有意燕云今日乘虚提兵来索我恐其意不在区区四州而已今若依约交割四州那南朝尚不善罢干休又要来索地不已彼时该当如何请相公有以教我。 张琳原也虑及此节无奈形势所迫不得不心存侥幸故此才定了这份文书其实历朝那些丧权辱国之约又有几人不是无奈之举亡国之君臣总是时运不济而已。 当时张琳将自己的苦衷一一说了当说及国事艰危某知其不可而为之时左企弓等大臣都为之黯然忽听耶律大石从旁奋起道:张相公你为国忍辱某家适才错怪你了如今往返上京不及某情愿舍了这颗项上人头一肩担当这交割四州之事倘若南朝有意再来侵夺时我耶律大石便拼了这条性命誓保我家疆土周全 李处温眉头一皱心说你这么出来一搅可误了我的大事怎好容你胡来他正要设言申斥不料那左企弓却叫一声好:林牙大石有如此壮心我等皆为辽臣岂能坐视今便当督领官吏计较割地事宜只恐南朝背信烦请李相公将燕京现有兵马钱粮点集交于林牙统领往南边易二州屯驻以备不时之变。 这左企弓世代居燕为官算得上是当地大族名士自前年马人望因病致仕之后此人便隐为燕京臣僚之。如今他这一说话堂中应者甚众大约占了半数之多至于另外那些不开口的则多半都和南朝有染大家心知肚明也不好明着开骂。 李处温见群情甚勇也没了主张只得胡乱依从了料想自己只是骤居高位燕京的实权还是掌握在这些人手里他们若齐心要助耶律大石兵马钱粮尽可调度也不是他能拦的住地。实则若要挚肘以他地权力当然能办到不过此时大势尚未分晓这李处温乃是墙头草之流哪里就肯豁出身家来为南朝办事此亦是当日高强对赵良嗣说他不可信地道理。 当下张琳感激大礼参拜堂中诸官耶律大石与左企弓左右扶起称谢不迭。于是便商议将燕京现有兵马拨出八千连同耶律大石本部共计万骑前往南面易二州驻扎随军有燕京权三司使虞仲文等官吏以便办理交割事宜。军中粮草拨给一月料来足以支付有余。又委派谏议大夫王介儒为使者出居庸关往西京去报于西京留守萧乙薛割地之事敦促其依约割地无生事端。 众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办事效率却是甚高不片刻就将诸事议毕。李处温在旁看了已有了计较当时亦用言语劝勉了耶律大石便吩咐开了酒席请诸官饮宴独有耶律大石不肯受说要领了粮食去与军士同食李处温拗他不过只得允了。 次日张琳辞了燕京诸官从骑数十人出虎北口往上京去面见天祚。而耶律大石则往燕京各处受兵预备领往易二州干事。众人不知地是昨日枢密堂上所议诸事早有李处温派人知会了燕京地南朝细作一羽信鸽飞往南朝当晚就送到河间府高强的手中。 第三十二章 耶律大石领兵前来拿到这份飞鸽传书之时高强皆非之感历史上大宋初次出兵河北收复燕云时前来迎敌的两员大将其中一人就是耶律大石想不到如今历史已经改变了这么多兜转来还是耶律大石领兵前来当然了如今的局势与历史上截然不同自己是师出有名光明正大地去接收地盘耶律大石所部也不是辽国在燕京重建用来抵御女真的新军彼此的兵力和战备更不可同日而语要重现历史上宋军在白沟边的丑态那可没门。 不过看到耶律大石的名字高强不由得便想起了萧干了。当日叶梦得使团回国之后时迁便向高强转达了萧干有意送款之意只是随即就是女真与契丹的决战各处的局势都随之大变高强忙的不可开交竟没顾得上去搞这事。 如今才想起来高强颇有些难为情忙回顾身后向石秀问道:三郎为我察探那萧干下落何在现作何事 进兵在即石秀亦于数日前从梁山经黄河水路到此同行的乃是花荣妹婿张荣等人所率领的万余厢军水师扈成兄妹亦一并护粮到此。至此高强身边的几名大将独缺燕青一人。 听见高强问话石秀正待作答陈规在旁应声答道:萧干自护送使团至白沟之后因塞外多盗有剧贼董庞儿啸聚万余人劫掠州县所过残破。萧干应西京留守萧乙薛之邀。率本部前往西京平乱去了。嗣后未闻其讯谅来尚在西京左近。 薰庞儿高强听着有些耳熟忙命许贯忠查阅来往卷宗方知日前河东童贯处有辽人来奔所部千余人为的便唤作董庞儿报上字号竟然叫做扶宋灭辽大将军。那童贯如获至宝。以为是本地领兵来归地第一人。忙不迭地奏报朝廷。还没忘了送一份消息来给高强这里。炫耀之意一望可知。 只不过。这中间有点不对啊据陈规所言董庞儿所部至少万人。又所到处劫掠州县。却不听说有什么扶宋灭辽地旗号。待到了童贯那里。兵力减至千人。却多了个旗号这事前后一比较明显是这薰庞儿在辽兵地围剿下吃了败仗。无路可走时。只得南奔童贯。胡乱给自己加一个旗号只是为了讨好南朝而已。也是撞着童贯争功心切就这么报了上去。 高强搔了搔头心说这事可有些不大好这董庞儿论理说是辽国的反叛。自己这边名义上还是保持着与辽国的盟友关系这童贯公然包庇辽国的叛臣万一辽国说起嘴来。自己这里可找不到什么好理由来搪塞。说不得就只能耍无赖了。 一旁诸人见高强沉吟不语许贯忠便问究竟待高强说及之后。众人俱都点头常言说的好宁教人知莫叫人见。甭管你作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既然晓得是见不得人的那就别让他见人这样面子上大家都好糊弄。别说什么虚伪不虚伪人世间地事还不就是如此要光明正大地话趁早就别玩政治可这童贯倒好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招纳叛亡还唯恐人不知道地露布飞报京城那辽国在汴京地使节莫非是瞎子聋子不成 当下众人商议便由陈规执笔以高强地名义修书一封送往河东童贯处大意就是说辽国已经应许割让四州我当先取四州徐图进取慎勿操之过急以免贻人口实。近闻相公招纳辽国叛臣董庞儿此辈仰慕中华来投亦我中原怀远之惠所致诚为美事然方今两国盟好未坏正以此为凭借若公然招纳叛亡诚恐有碍恢复大计。望相公遣此人来河北对辽国则只以亡去相对庶几可免物议当下以进取云中为务本相在燕京城下旦夕望相公前来回师也 相公以入燕京大功相赠料想童节帅亦当心领神会不致留难此人了。只不知相公招那薰庞儿前来待要如何许贯忠作罢记室一面吹干墨迹一面笑问高强。 高强亦笑道:此人能作乱辽中败而能奔南朝谅来亦是一方豪杰只是此等人不比常人秉性反复又对辽国素所痛恨若是放任他从军收复燕云恐怕作出什么事来不利大计。不如将他羁在身边谅他作不出什么事来。 河间府往太原驿道五百余里以金牌六百里加急送去不过三日便至因此也不虞延宕时日。待使者去后高强便依旧与参议司文武诸臣僚日夜筹谋进兵北地之事尤其是对于北地豪杰地拉拢更加是重中之重手头的空名官诰不够又须请京城再行拨给三千道以便随时承制授拜官职。 人一忙起来时日 过转眼间便是两旬离约定的交割时日还差十天了整晚到凌晨时分方才回府歇息困的只想倒头就睡哪知石秀却火急火燎地进来附在高强耳边说了几句话高强脑中地无数瞌睡虫立时不见:人在哪里带来见我 石秀应声去了时候不大便引了一个人进来那人虽在暗夜之中仍旧是带着皮笠帽檐压的低低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高强见了不由得笑了起来:萧大王怎的如此打扮错非有人通禀时某竟不知是大王到了 那人摘下皮笠面色沉静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正是久违的萧干。 要亲身来见高相公只得如此改扮若不是相公久久不来召见萧干何以至此萧干淡淡说道言下颇以高强召见太迟为憾。 高强本没有将萧干放在心上历史上此人迹乃是在辽主天祚亲征失利。从各族征兵重建师旅之后的事如今没有怨军又没有各族新军萧干本部不过是几千骨肉军帐连他本族地铁骊部都已经投靠了女真人他又有多少分量况且这人野心勃勃要说他会甘心俯为宋臣说破大天去高强也不会相信地。 只是如今非常时期按照后世伟大领袖关于统战工作地指示来说。必须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萧干本人到底是一方雄才。如今上赶着前来求见高强自也不能拒人千里之外于是便命石秀设法联系其人方有今夜之会面。 当下厮见已毕高强命人沏了一壶浓浓的酽茶两杯下肚精神稍振顾不得感慨浓茶提神地效果到底不如咖啡。向萧干道:承大王不弃渴欲相见遮莫有甚大事相托 萧干见他开门见山也看出了些端倪微微冷笑道:如今高相公提兵巡边剑锋直指燕云得志之时莫非小觑了天下英雄辽国虽衰。犹有豪杰。相公可莫要轻忽。 高强一怔有些摸不清萧干的来意对方又自命豪杰。此等人真豪杰假豪杰尚未可知不过装13那是一定的这就不能拉家常.作得花点心思了。当时脑筋一转就想起一个问题来:萧大王此来不知是从云中来呢还是从燕京来 萧干闻言方才有了点笑意点头道:高相公毕竟非常人也实不相瞒某家此来乃是从州到此。 高强眼神一凝已觉得不对了。萧干可不是独行侠手下少说也有几千兵马他说是从州来那就意味着其本部兵马已经到了州但对面地军情一直在高强地监视之下就在刚才军议之时探报还只说耶律大石所部万骑怎地萧干一来就说有兵马到州了他这些兵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情知若不能解决这个问题自己就处于被动状态了高强只得先投石问路:萧大王来的好快遮莫是为了燕京割地之事那云中亦许割二州萧大王怎不在彼处干事 萧干哈哈大笑:南朝用事者高相公也某今方有意效命南朝怎敢不来童贯岂可托我大事 见高强已然动容萧干续道:实不相瞒某此次从云中前来所率本部兵马万人沿途昼伏夜行不与官府不入州县悉从野地食干粮为的就是让相公见识见识某一点小小手段。倘非如此又岂能说动相公 一万人昼伏夜行高强不得不承认萧干言下透露的这些信息确实已经打动了他在他的细作已经遍布燕云各地的情况下萧干能将万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动到对面地州确实有其过人之处。不过呢换一个角度看有如此本领的萧干却还要来求见他也充分说明了此人是有求于他高强整体的主动权还是握在他手中的。 想通此节高强便稳如泰山笑道:素知大王能兵不意竟至于此本相佩服只是来日依约取地不用兵甲萧大王率兵到此不知是为阿谁为示闲暇连唱腔都用上了。 萧干盯着高强看了半晌忽地叹了一声:高相公当日燕京一别我意相公必当前程无量却不意竟能如此萧干此来乃是要相公一句实话毕竟相公到此所为者燕云耶灭辽耶 怎么都这么问第三个了高强洒然一笑:看在萧大王远来辛苦我便先将本心道出今番按兵到此只为燕云收复汉家故地之后塞外不染一指。说罢见萧干似乎是松了口气高强灵机一动忽然想起历史上萧干自立为帝的事来再想想萧干自女真起事之后的言行猛可里 一个念头:萧大王莫非有意自为奚帝乎 萧干浑身一震看向高强的目光便与方才大不相同无数种情绪在眼光中闪动来去临了方回归镇定竟尔点了点头:不错大丈夫平生不居人下当此乱世辽失其鹿塞外英雄共逐之我萧干自命当世英雄岂可甘居人后倘若相公能助我待大事成就。萧干情愿率军为南朝御边两国永结盟好大宋有万世之固相公亦有百年富贵何乐而不为 乖乖你胃口好大高强心中慨叹看着萧干这样堂而皇之地伸出手来追逐自己的目标任凭膨胀地野心驱动着自己全力地奔跑。感觉真是有些热血哩传说中的夸父追日。是不是也有这样一种味道 其实站在萧干的立场想来。有这样地想法也不为过分。数百年来奚人与契丹互为表里萧氏更与耶律氏同为辽国支柱萧干早已将自己视为辽国天下的一分子。当天祚令国人失望不再能担负起塞外诸族领袖的任务时就像萧干所说的辽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谁能建立新地塞外秩序还属于未知之数哩即便是完颜女真也不过是抢了一点先机而已。 这头鹿不晓得有没有我地份高强心里这么想嘴上便也问了出来:萧大王如此推心置腹本相甚是敬佩只是大王为何不思这辽所失之鹿。我大宋亦可逐之萧干来要求高强表明态度。便是认定了他无心此鹿这一点让高强颇有些想不通。 萧干一怔忽地大笑:相公既为中原人。不知塞外民情故有此一问尔。自昔五胡乱华上古华族便多遭屠戮汉家精华于斯殆尽矣自此以后这北地塞外便不复汉家天下自有塞外英雄主之。相公如今却有意重建汉家之风宁不知天命乎 萧干此论高强闻所未闻脑子里一时转不过弯来:什什么萧大王此言差矣莫非不思唐时万邦来朝尊太宗为天可汗之事乎彼时便不是汉家之风 萧干摇头笑道:须怪不得相公南朝之人只读孔孟之书不知史实不明塞外民情故而皆作此想。我来问你那李唐若说是汉家之风为何崔氏不附太宗欲公主下嫁而不得盖因崔氏乃上古华族自命汉家正统历五胡之乱而幸存者岂能与李唐胡人共一室 高强对这段史实不大了解有心反驳却找不到合适地话语那萧干却又道:相公徒知唐时万邦来朝尊太宗为天可汗殊不知那万邦皆为唐之羁州郡乃塞外诸族之内附者即类唐之臣民;尊太宗为天可汗者即是命其为塞外之主也彼时诸族往来长城内外凡北地藩镇多属胡人其目李唐亦胡人岂是愿将塞外拱手送与汉家者汉人学士不知就里借胡人之光而广大己身甚为可笑 高强张大了嘴巴这段话就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这李唐与汉朝并列为盛世自来是中华历史上最为人仰慕的时代为何萧干却说唐朝沾的是胡人的光不过听萧干说汉人学者借了胡人的光来吹嘘自己貌似又是汉人经常干的事元清两朝都是被异族入侵征服而中原地历史却将这两朝堂皇列入中原列朝之中许多吹嘘全不思当初这些异族入侵中原时是何等样的血腥嘴脸。 只是再回头一想萧干这般说法亦只是他一家之言自可争论却与他高强无干眼下重要的是萧干的这种说法是否确实代表了塞外民族对于南朝统治的根本态度果真如此的话那么对于收复燕云之后的塞外战略倒真的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了。 萧大王妙论本相今日始闻如茅塞顿开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也高强是个现实主义者什么大汉族不大汉族地大家要争论就上论坛本衙内现在是在谈及国家大事不来搞这些虚文:只是本相既然说了对塞外不染一指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萧大王只管放心。 萧干正说地高兴见高强忽然就拉回到现实层面来一时倒还不能适应随即笑道:相公既恁地说萧某深感盛德即今便与相公击掌而约萧某当尽力助相公收复燕云恢复汉家故地而相公亦当全力助我萧干塞外为帝到时两家永结盟好世为友邦说着伸出一只手来。 高强想也不想当即将掌伸出去与萧干对击三掌俩人相视而笑其实却各有肚肠大家尽在不言中。 第三十三章 萧干所言确属事实。为高强解说的乃是其麾族之人原辽国光禄勋如今的大宋枢密院燕云房承旨赵良嗣:相公中原之民常谓外族茹毛饮血穹庐为家逐水草而居兄终而弟继其妻与禽兽无异。若人之对禽兽者则凡事无不可用其极可欺瞒之可杀戮之可劫掠之可凌辱之至乎屠族灭种亦在所不惜且以此为赫赫之功也。殊不知风俗虽各人情却一彼此皆天生之民何以出此是以数千年以来中原或强或弱强则分隔塞上各部弱则退保南方水土终不能得而治塞外诸族皆由于此盖塞上各族所仰慕之领绝非中原之君父也。 高强托着腮帮子在那里听的出神。来自现代的他从小就有一个中华民族的概念总以为自己对于民族观念算得上新潮和开明了不料在接触到这个时代人最真实的意志之后他才了解到自己当初错的有多么厉害:他心目中所谓的民族平等根本就是汉族主导下的民族平等而在这个时代汉族的影响力远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强大若是想要建立起以汉族为主导的多民族共存国家虽然不是不可能但决计不是一两代人的努力就能完成的。 汉人的国家其根本理论是由家而国以家法治国其端是来自于数千年前耕耘在黄河两岸的无数大小氏族其领袖则是一个理想地父亲形象。故而在中原历代的文章奏议之中你可以无数次地看到臣僚将皇帝称为君父而皇帝则将臣僚百姓称为赤子都是这种理论的体现。但在塞外这种社会的组织则全然不同严酷的生存环境逼使部落的领袖必须是一个个人能力强大能够保护其臣民的人。而且一旦形成之后。则随即便会将其神化。采用类似于中原天命所归的理念把其血脉相连地祖宗十八代都和普通地部民区分开来以此巩固其统治地位。 若是用这种观念来解读外族演变地历史就会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在这片中原视为蛮荒之地的辽阔土地上其实与中原相类似地从远古以来就经历了无数次的朝代更替。匈奴鲜卑突厥契丹每当草原上有一个民族崛起称霸必然就伴随着一个家族的统治地位而一旦这个家族失去统治权力则该民族便随之衰败。概莫能外。以中原人的观点来看。则夷狄不通礼义不守忠信全然尚力为尊。殊不知这种看法只是及于表象而已在塞外各族看来其实他们从始至终都是一家各族的兴替只不过是类似于中原地改朝换代而已。一旦天命有所更变则追随新的天命所归者是再自然不过的选择在中原这种行为就叫做顺天应人。 当然由于中原和塞外历来的频繁交往彼此文化浸染的过程这种规律有时候表现的不是那么明显然而其内在的运行轨迹却从未改变简单来说那长城外的土地根本就是一个与中原同等古老地文明国家试问对于这样一个国家中原人要如何去统治它这也正是汉唐之时汉人武功强盛如斯却终究不能使胡人慑服归化地原因所在。 怔了半晌高强叹了口气方道:怪不得萧干只须得我一言便可放心地与我结盟争夺塞外帝位原来他所忌者惟有我一人而已。在我之后无论中原是强是弱这塞外终究还是他们胡人的。他随即又想起一个问题向赵良嗣问道:然则若是我有意反悔他岂非一无所得 赵良嗣摇头道:相公如此说话仍旧未通塞外诸族之本性。胡人尚力为尊固然不错然而能为领得天命之人自须善抚其民言而有信处事均平方可。相公若是先与萧干有约而后又反其言则塞外胡人无人再会服膺于你充其量是权且畏服这胡人之中终究还是得胡人为尊。如唐时太宗号令万邦非徒以兵威盖唐出于胡人能知其心待破突厥之后分诸部各置其地因其风俗而治之处事均平能得众心才获得胡人上天可汗之号。然而后世子孙治于中原胡汉终究不能混一遂使塞外各族渐渐离心其治胡汉如一之策反而徒使胡人得以跃马中原成开门揖盗之势及至国朝奠基长城内外非复汉人所有皆唐季之遗祸也 汉唐雄风好一个汉唐雄风啊高强仰天大笑原来就是这么一个汉唐雄风无非就是一个黑社会头子打赢了几场群架大家摆酒庆祝互相吹捧而已其实从来就没有人真正对他衷心钦服过。及至后世子孙连群架都打不赢了就来缅怀前辈打架的威风进而幻想起前辈靠打架就能打地人人心服口服的美妙场景全然忘记 老爸教育自己的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打架是不能解决地 罢了以我等之力倘能恢复燕云已是莫大之功后代子孙能否守成又或进而开疆拓土则儿孙自有儿孙福矣只是我等今欲恢复燕云而其地百姓久为契丹之人未服中原王化此事却不可不慎。高强所关心地还是眼前的问题别人的事他可操心不来。 赵良嗣笑道:相公能有此心便不愁燕人不附只须谨记一节辽人重燕待燕人甚厚我大宋若要令燕民服膺亦须待燕人如辽人一般则大事定矣。 高强连连点头赵良嗣地这几句提醒可不是随口说说没几天就要交割易应朔四州对于那里早已约定降顺南朝的燕民如何处置不但关系到自己以往地承诺这四州的安定。更关系到大宋在燕民心中的第一印象怎容有丝毫疏忽 既是如此赵承旨这四州之民多有先约内附者务须一一安抚使其尽数悦服。让燕云余下的百姓看看。辽政不修我大宋才是他们应该归附的对象。 赵良嗣自然大声应诺他主掌燕云房。对燕地豪杰和官属的拉拢本是他分内之事。自来已计议周详。才有这般底气:相公放心。易州高氏。州刘氏皆当地大族两族皆已相约内附万无一失。 数日功夫转瞬即逝这一日便是五月望日。高强跨上照夜狮子马将带一应官属。常胜军都统制种师道在旁为伴韩世忠背嵬马军前呼后拥甲叶锵锵。大军两万余过了雄州直向白沟馆而来。 到了界河边。此处原有无数植柳中间只留一条通路只可容单骑通过。乃是供两国使人往来之用。如今大军将要来往这条道路势必要拓宽这任务就交给了雄州知州和铣。早在一月前约定交割日期时。和铣就开始动手将两旁种植了近百年地柳树砍倒一片又用土石把塘水泽填平填实。压了一条大道出来方便大军行走。 此时这白沟河畔热闹非常用一句后世无数国人耳熟能详地话来形容那就是左一层右一层左一层右一层错了错了应该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一条白沟河甚是清浅看上去不过齐腰深宽也只有几丈两边却是景象迥异大宋这边吹吹打打百姓夹道而观对着大宋兵马指指点点叫好声不绝于耳盖因常胜军移屯河间等府以来军纪甚严与民间买卖公平甚得当地民心。不过这种热情和现代战争片中爹娘送子上战场的热烈场面相去甚远毕竟军队的性质不同这时代地军队和平民从根本上是处于对立面乃是国之爪牙用于统御百姓地工具军纪再好也不过是约束较好地爪牙而已倘使军纪一坏那就裸地成了百姓地祸害了。 饶是如此到了两国之间老百姓这彼我之分还是明白地你再看对面那里亦是兵甲重重辽兵的铁甲在阳光下同样耀眼只是和大宋的甲光比起来好似就黯淡了许多单看光鲜程度宋兵绝对占了上风况且宋兵的军服均为绯色阳光下煞是鲜亮大宋的老百姓见此情景自然个个腰杆笔直大声叫好。 高强打望远镜看了看对面只见大旗下立着两员将俱是眉头深锁左边耶律大石右边萧干余外将佐数十员雁别翅排开其后甲兵一层层一列列若是不知兵事之人一眼望去还真不知多少看起来和高强这里的兵将也不相上下实则根据高强地情报对面的辽兵顶多两万人自己身边单单背嵬一军就有此数还不计右军和后军。 当下催马向前一匹白马得得小跑倏忽穿过白沟河上大道正是高强当先过界。待马蹄踏上燕云之土见对面地耶律大石等人将要迎上来高强却不理睬片腿跳下马来伸手抓起一把土复又跳上马鞍将右手高高举过头顶向身后官兵扬声高叫道:大宋将士燕云之土 百年以来这是第一次有大宋的官兵踏上燕京的土地对于从建国之初就深怀燕云之痛地宋人来说这一刻当真令人百感交集。只见高强将那手向空中一撒任凭土屑随风落在自己头顶和身上众将士则齐声高呼燕云将手中兵器向半空高举金铁之声响彻四野。 气势这东西有道是此消彼长宋军士气高涨辽军就相形失色了。耶律大石心中自是不忿无奈形势比人强只好强自按捺催马上前待高强作秀完毕方在马上抱拳为礼:高相公去岁汴梁一别不觉经年矣得见相公风采依然不禁使人顿忘相公之言语。 高强自然晓得他话 说得是自己当日曾说无意坏盟如今却勒逼交割四尔反尔叫人齿冷。不过高强却不认为自己说过不要燕云寸土地话语当日虽然多用隐语。却分明说及于此。耶律大石此举无非是出出气而已。当下也不来理睬却端起了脸对耶律大石抱拳道:两国之间不叙私情须待异日方可。本相今受我家天子朝旨依约前来交割州易州土地百姓倘若贵使便是接引之人。烦请领路。 耶律大石吃了这个瘪。瞥见身旁的萧干默默无语。也晓得自己孟浪。他却不是接引之人当下将全权负责此次交割事务地权知南面枢密院事左企弓引荐上来。 高强听左企弓报了姓名。一面也报上自己地官衔姓名。一面心里却想起这左企弓在历史上留下地足迹来。此人在辽有名臣之号。不过人品却烂的可以当金兵入燕时他奉表请降这也罢了。待得金兵北回将燕京交还南朝之时当时是将燕京富民尽数掳掠北去此人全家都在其中。本当是深怀国仇家恨的结果此人居然向阿骨打献上一诗。说什么君王莫听捐燕议一寸山河一寸金完全把自己当成了金人一般。叫阿骨打不可依约将燕京转给南朝大宋。那一副奴才面孔着实叫人齿冷。 心中虽然鄙夷这时却不好显露在脸上高强便与左企弓并马而行。往州徐徐行去身后宋兵和辽兵并肩而行标准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一路行来。高强便望见田野荒芜。村墟寥落百姓面上多有菜色不由得叹息道:某在汴京时。常听人说起北地连年岁凶百姓艰食如今看来果然不错。身旁就是燕京地大吏高强这等话本是揭人家地疮疤官场中以此为大忌不过高强既然鄙薄这左企弓地人品好歹要找机会刺一刺他。 左企弓听了心中自然不悦干咳一声道:闻听数载之前大宋亦有旱情江淮一带赤地千里我燕地虽连岁歉收谅还不至于此。 高强侧头看了看他微微笑道:那年大旱却是艰难全仗我朝君臣吏僚同心并力以时赈济虽灾情最甚之处斗米不过百钱故而灾民得以全活者甚众却不知如今燕地粮价几何高强这一问乃是明知故问现今在燕地粮价根本就不是用钱来计算而是用绢帛没钱买粮地百姓或者易子相食或者铤而走险到处都是危机四伏。 左企弓亦是官场老手怎听不出高强这话语中地隐意无奈自己这边天时不利强辩只能自取其辱而已只好打个哈哈闭口不言。 自此到州不过九十里虽然按辔缓行一日也就到了。当下高强直入州府衙与左企弓验过文书办了交接事务有那些吏僚家不在本州的交卸了职司便要离去大众不免依依惜别挥泪伤情不必细表。 待交割事毕自有大宋文吏接管本州知州亦已委任依着大宋新辟州县多用武臣的惯例高强就承制命常胜军右军统制刘琦为权知州事后军统制关胜为权知易州事待二州粗定之后朝廷自然有循吏流官前来赴任不在话下。 新府衙建立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出榜安民依照高强向赵地奏议凡新附州郡一律免除赋税三年嗣后则悉依辽赋不变至于中原所行地榷盐榷茶诸法则一律暂不行于燕地。要知大宋商品经济达远胜北地各族燕地虽然是辽国最达地地区这方面和中原也还是有较大差距一旦将这些通商之法统统用上来与落后的商品经济不相适应势必造成经济地萧条进而影响政治的稳定。 刘琦与关胜到州之后便即分遣各部下乡进坊晓谕各处居民本州已入大宋封疆一面阐明各项政务一面将预备好的赈济粮米放到各县各村坊。此二州与大宋接壤民间的日常交往便甚为频繁其百姓对于宋事知之甚多再加上数年来从不间断的统战工作大宋官吏所到之处皆有当地豪民接应引导有的甚至当场就被宋官任命为书吏衙前等等吏职俾可收其理民之效。 当然在事先收买地燕民之中亦有些高端货色譬如现在站在高强面前的这一位。此人年纪三十许面如冠玉气度沉凝论风度比那雅量著称地刘琦也不差到哪里去自报姓名乃是本州大族刘姓子名唤刘晏便是。 草民身为汉人自当赞襄大宋收复本州今州方入大宋草民情愿自效军前并乡里八百人尽皆赤心为国伏请相公收纳为感。 第三十四章 晏的出现给高强带来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他本假如今随州归附已然是堂堂正正的宋臣了自可放心任用但与他一同投效的八百人问题就不小这些人当中起码有一半是从燕地别州逃过来的。这刘姓本是当地大族其族中豪民刘范与赵良嗣结为生死之交故此很早以前就被纳入结交的对象经过这几年的运动刘氏多半都已经向大宋靠拢当听说易二州将要交割南朝之时这些早已有心投向大宋的刘氏族人便纷纷从各种渠道向州迁徙。 只是道里有远近行程有快慢其中有些走的快的一早就到了州境内有刘氏本族人接纳当地的辽国官署也不大来管。那走的慢的可就吃了亏耶律大石所部不日便到州境上将易二州和燕京其余各州交通的孔道悉数封锁起来准出不准进因此而被遣返或者滞留燕京其余州军的刘氏族人不知凡几甚至有的人一家人分头上路前面的到了州后面的却被辽兵赶回老家去了。这里所谓的赶可不仅仅是驱逐而已北地自来王化较弱辽国官兵和盗匪其实也差不了多少见到这些流落道路的百姓不知有多少人会动歪脑筋。 此时刘晏向高强所恳请的便是要他向辽国交涉准许这些本族族人南来安顿。说实在的刚刚交割了易二州高强还想着怎么样安抚辽国之人。伺机再提出交还其余州郡可要是应了刘晏的要求让辽国放刘氏族人南来地话这条件和正式宣战也就不差多少了。再者说了刘晏这八百人也不是好收纳的一旦收了这八百人他们的骨肉亲族有许多都在辽境势必要设法迎接。边境之上从此多事。管都没法管。 可若是不收。却又冷了远人之心高强作了这几年的统战工作应约准备投顺的燕民可远远不止刘氏这一族现今易二州收复就是拉开了恢复燕云的序幕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看着这里呢况且这刘氏一族一下子就拿出了八百骑。这可都是精壮的男丁装备马匹一应俱全其实力非同小可不容忽视。 高强这一犯合计半晌不曾出声。刘晏看的分明忽然道:相公前此我家受了相公文书有意投顺南朝。却不知相公是先收二州。再及其余故而不及将族人迁移到此说来也是我家地不是。今相公若是为难时。小人也不敢强求仍旧甘愿如约为大宋效命只是我等既然投南族人在北者不免横遭辽兵侵暴只求相公详录此辈视如死于王事者一概旌表赈恤则于愿足矣外亦不敢妄求也说罢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这话说地高强心里难受当下便决意要全力相助赶紧离座去将刘晏扶了起来慨然道:刘氏勤劳王事本相岂能坐视尔等亲族遭难今当即刻投书北辽请将尔等亲族纵放南来俾骨肉团聚以全天伦只是有一桩事要借重尔等之力。 刘晏闻言大喜赶紧站起身来就问何事。高强便道:尔世居此间道路熟悉今命你等察探沿边道路把守之辽兵有哪些是那萧干大王麾下。自来人间之事都是人办地譬如边境守卫这种事从古到今都有走私这么一说只是要找对人而已。耶律大石此人性刚对辽国又是铁杆忠心的这种事把去找他徒然吃瘪倒不如去找萧干大不了多欠一个人情日后此人要在北地自立多有用到高强时还怕没机会还他设若他和萧干易地而处一个日后有大力的盟友现在来求自己正是高兴都来不及哩。 这刘晏在北地为民自然少不得接触私商勾当听高强这么一说便即明了当即点头应允。原本他已经做好了打算万一高强无法相助也只得设法将这些人口走私过境只是这条路不是素常走惯的如今换了守把之人要走通的话代价无疑甚高现今既然有高强点头听口气又有门路那把握便大了许多了。 欣喜之下刘晏便道:相公小人见官兵收复二州进退有法军容甚盛辽兵相形见绌心中煞是喜欢。今率本部意欲投军当有一件大功奉于相公麾下。 高强心中一动看这个刘晏在历史上籍籍无名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蹦出来的角色但就是这么短短一刻的折冲此人进退自如方寸丝毫不乱煞是厉害角色他口中地大功一件会是什么样子 相公一举收复易二州又闻那西京应朔二州亦当克复小人熟知此间地理从易州西行百四十里便是紫荆关此地山势绝险乃是燕京五关之一可行人马却不得通车仗但得一军守之万夫亦不得开。若逾此关西行取了蔚州便与西京应州相连是官军左右两路可相互呼应也。 高强神情一动宋军东西两路的 题一直是他的一桩心事尤其童贯此人好大喜功级军事上不会听从他的指挥万一在西路胡搞瞎搞弄出事来他这里隔着雄关也照应不得倒要误了大事。听尔言下之意莫非可通紫荆关 刘晏笑道:相公今尚与辽国为盟好不得妄动干戈那紫荆关仍属辽国治下轻易如何得越只那蔚州左倚应州右压易州现今二州俱失此州孤悬于外其势难安。我家自来与燕地豪杰之士结交倘若相公能助兵甲时小人敢以一支兵前往此州扮作盗贼攻杀辽国官属振臂一呼蔚州之民应者敢期半数。纵使辽国大兵来攻小人亦敢保不失。蔚州若失紫荆关尚可为辽国保乎官军左右两路由此便可合而为一也。 高强遽然动容这实在是一个极为大胆的计划无疑成果是令人垂涎地一旦取了紫荆关和蔚州宋军左右两路立时就连成了一片。相互间可以随时呼应。也为下一步更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奠定了良好的基础;然而风险也是巨大地。宋军无法公然为此地地战事提供援助进入这一地区的军队只能孤军作战一旦在初起阶段就遭到失利很有可能匹马不得回归。当然了按照刘晏的计划承担这种风险地只有他自己地人马而已。 当下高强先夸奖了刘晏几句又道此事太过行险。方今犹不至于此姑待后日。刘晏见高强这般说也就不再坚持便即告辞回去。 刘琦和关胜两军加起来足有四万之众易二州虽然不小这几万军撒下去数日间也就地方安堵。况且有州刘氏和易州高氏这样地大族相助。地方百姓对于头上换了旗帜很快便适应尤其是免去三年钱粮这一桩更是一下子拉拢了不少民心。 而萧干那里对于高强地要求也很快有了回应。要纵放刘氏族人南来自是便当不过要拿东西来换十口人换战马一匹或者粮食三石。对此高强是痛骂不已北地连年饥粮食和战马都比人金贵辽兵如今的战马比例已然降到和宋兵差不多了萧干这样的条件纯粹就是趁火打劫。骂归骂既然答应了刘氏高强也只好照办这种事自然不用他亲自过问就连石秀也只是亲自同刘晏走了一遭其后便悉数交由刘晏自去办理反正这些粮食和战马也是他一族自行筹措的总不成要高强自己掏腰包去赎人吧 又过了数日人报河东童贯已经遣了董庞儿前来谒见高强便命宣上来。及至一见高强虽然阅人多多也不禁暗赞一声此人样貌豪雄目光凶厉一望便是个奢遮人物。 彼此道了寒暄董庞儿见高强丝毫不摆架子待人甚是亲和与童贯并不相同心下也有几分喜欢于是将自己出身本末及行事说了一遍原来此人家本易州人世居水之畔因好勇善骑射应募为辽国戍卒。自辽季频遭天灾官府不以时赈恤戍卒的军粮都不能保证便往往啸聚为变。这薰庞儿所在戍卒也不例外起兵之时众人以其勇猛能得众心便推为领率众剽掠州郡众至万余人与辽兵累战或胜或败却始终不散。 及至前日董庞儿在易州乏粮只得率众西越紫荆关往西京去又逢着萧干与新任西京留守萧乙薛合兵来攻他所部兵甲不完抵敌不住只得率残部南逃入宋。 是时赵良嗣在座一面听这董庞儿说古一面忽然想起前日刘晏对高强所献之计来忙向高强告了罪问董庞儿:董壮士所言由易州越紫荆关往西京道者不知如何逾越关山难道那关上无有辽国守兵 薰庞儿见赵良嗣穿着知道是大官不敢怠慢忙答道:自燕京而外乃有五关可行内中居庸榆关可通粮饷车仗紫荆金坡虎北口三关只可行人马此外尚有十八条小路蜿蜒曲折只可行人。那紫荆关左近便有小道可行小将弃马山下皆率士卒攀山而过以此得行只是弃了马匹战阵不得冲突是以不敌萧乙薛萧干。言下竟是大有怏怏之意似乎若不是在过关岭的时候丢弃了马匹也未必会战败南奔。 高强在旁听见赵良嗣问及此节亦有所醒悟一面遣人去唤刘晏来一面又问这董庞儿投奔童贯的始末得知他投奔童贯乃是订约交割四州之前地事当时童贯并未大肆宣扬至于四州议定交割之后则辽国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这件大事上来也无甚人来追究董庞儿南逃之事。 问明端详高强竟生出一点悲哀来这悲哀不是对别的人或事乃是对于辽国目下的状态悲哀。一股盗匪众达万人被打败之后投奔南朝盟邦其征伐的将帅自当即刻移书索讨如今竟然一点消息也无。固然是因为征伐董庞儿之人乃是萧干之故却也映衬出辽国如今众心 事实。 这董庞儿生长北地又四处流窜和辽兵接过大小几十仗对于辽兵地虚实甚为了解言语中多流露出不屑来仿佛打胜仗都是理所当然少数的败仗则多半因为众寡不敌等等客观原因。高强一面笑眯眯地听着。一面也没放在心上。此等人他见得多了。中原那些绿林豪杰平日还不是眼睛长到额角上从来不把官兵放在眼里然而到了最后官兵依旧是官兵绿林山寨则多半没有好下场不是招安就是被灭了。这薰庞儿吹地牛皮哄哄其实也不过就是这种心态而已真要那么能打地话。怎么不见你象阿骨打一样把辽主十几万大军都给打败了 正说话时刘晏已到高强将这二人引荐了便请刘晏将前日所献之计说了一遍。那薰庞儿听罢当即跳起来叫好:这条路原是小将走的惯的不过再走一次担保万无一失。只是蔚州地近西京。那新任留守萧乙薛善用兵不是好相与地相公若要成事。须得多遣兵将方好。 高强翻翻白眼心想这董庞儿果然只是绿林好汉的层次不懂得政治我若是能多派兵将干脆直接大兵杀奔紫荆关去就是何必大费周章 刘晏却颇有胆识也曾听说过董庞儿为人便即笑道:并不须许多兵马人多倘使不识路途徒然坏事。今只小人家兵八百骑并董统领所部千人皆用骑兵足以成事。 高强见他说地慷慨亦是喜欢当即给二人令箭一支命去易州关胜那里领取衣甲战马及应用物事叮嘱二人务必小心待攻取紫荆关后便好接应。薰庞儿见要他再入辽境倒还欢喜当即答允了只是问高强他二人之间当以何人为主 不待高强回答刘晏便即欣然应承愿尊董庞儿之命二人并力以成大事。高强心中微惊脸上作喜着实夸奖了刘晏几句又要问刘晏关于安置南来百姓诸事便付董庞儿先去了。 待董庞儿去后高强便问刘晏:适才命你二人同行为何如此谦光自甘为董之下 刘晏笑道:此计本是小人所献论理该当小人为主然而相公前此留而不遣皆因小人此计太过行险手尾不好收拾之故。如今增了一员薰统领自是要借重他辽地剧贼之名以掩我官兵形迹既是如此自当奉董统领为主小人从旁相助才是道理。 高强闻之大喜走下来拍了拍刘晏地脊背道:难得刘大郎知我心意如此人才得之我幸也其实他用刘晏为副还有以他来监视董庞儿之意其人偌大家族都在州又从宋朝受益非浅怕他飞上天去只是这等话便不消说了刘晏纵使明知也不会当真说出来。自此高强方知刘晏果有智计绝非常人可比便即承制授刘晏州新城巡检之职。 那刘晏大喜拜谢站起身来又说道:虽蒙相公授官然而有一事不得不言自昔辽国任用官吏在京者始有俸禄在州县者皆以官田给其家用谓之官田而契丹贵人皆以此为名广括民田入官是为契丹之败政之一。今相公恢复四州契丹贵人悉皆举家北去官田无人看管多为民所侵夺相公当遣吏分治之使复旧额若有曾被人侵夺者当悉以还其故主此乃一反契丹之败政必当大获燕民之心。 用当地田地来支付官员地俸禄在大宋也有类似的制度称为职分田然而这类田地乃是归官府所有不属于个人只是募人租佃收其田租以给官俸而已。但按照刘晏所说辽国在这件事上显然干的很出圈当官的可以肆意将民田括为官田其中多半都成了官吏的私产。此等作为乃是违反了基本的田地所有权自然会引起百姓痛恨证诸昔日杨戬的括田所诸般作为便可知刘晏所言不虚了。 想起括田所高强便唤了牛皋进来命他将带本部和书吏由刘晏地族人引领着各处去登记官田对于多侵占者则访查原主一一归还。牛皋对此本有切肤之痛当即欣然愿往。 此时高强对于这位刚刚投顺不久的刘晏已然颇为器重竟尔有些不舍起来临行之际执着刘晏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小心在意事有不谐便即往应州宋军处投奔善保有用之身以待大用。 刘晏见高强这般知遇亦是大喜跪地磕了三个头伏请高强善视其家族便上马而去掉头不顾。 送了这一路军出征高强原以为要轻松一阵子不料次日就有中使从汴京前来宣诏说道赵急命高强回京有要事相商。高强奉诏私下里去问那中使时方才得知原来果真出了大事女真的使者竟然已经到了登州了 第三十五章 月丁未高强轻车简从自州前线南返汴梁。 过河间府时石秀就已经将此次女真遣使的来龙去脉送到了高强的手中。原来那女真并不知辽东常胜军与大宋的确切关系但高强的商旅从登州到辽东这条路始终保持畅通却是不争的事实前次粘罕与希尹二人随使团来到汴京求见高强亦是由此海道而行。是以当女真击败辽主亲征新生的女真国真正站稳脚跟之后阿骨打与粘罕等女真将帅的目光就开始放到更大的舞台上来这其中要和高强所在的大宋建立起稳固的关系就成了女真国的当务之急。 除此之外女真亦向其周边诸邻都派出了使者其中包括辽东常胜军与高丽国试图在对辽的进一步行动之前先行整合外部环境。只是郭药师接获使者之后却不敢擅专一面好吃好喝招待着一面飞报旅顺口请武松派人向高强请示行止。 在女真遣使的同时北地各方也都没有闲着辽国在交割了四州之后当即提出要求大宋依约提供粮草援助并且要求以岁币向大宋购买战马兵甲以为军备之用;那高丽国听说辽主失利女真又咄咄逼人竟也派了使者前来南朝入贡想要找一个大的靠山。 第一是对辽的盟约还要维系;第二是女真使者前来要求出兵夹攻契丹;第三是辽东常胜军要采取何种对策其地位恐怕已经到了不得不确定的地步;第四就是高丽国原本是辽地属国。现今遣使入贡又要牵涉到与辽国的关系掰着手指数了数高强很有一种揉脑门的冲动这事要么不来要来就一起来真是叫人头痛之极。 当然这中间并非没有脉络可寻。事态之所以复杂根节就在于对辽关系上。倘若直接对辽开战。则诸事迎刃而解。可以同意女真夹攻可以立刻宣布常胜军内附为宋军也可以应许高丽入寇以上国的身份要求女真与高丽国和平共处更可以让已经部署到燕云前线的宋军立刻开始大举进攻。 不过这不就是走上了历史上大宋所走的老路了么虽然如今形势与历史上有所不同然而高强却自问没有能力改变塞外的大势。照这么展下去燕云收复那是一定的辽国大约也要灭亡了但随后崛起地女真却会强大地叫人头皮麻哪怕能避免象历史上那样地靖康之耻这北地往后百十年恐怕也安定不了一旦燕民有变整个河北与河东都会变成战场。要真走到这样的境地。那么高衙内穿越了这么多年。忙的终日不歇到底忙了些什么 若要分女真之强辽国就不能灭亡。有辽国一日塞外之民就不能奉女真为主失去了这些额外的人力就凭那几十万女真人能掀起什么风浪来这是高强自始至终都不曾忘记的要点在此次收复州加深了对北地各族心态的了解之后越坚定了他的这个意念:所谓天命在旧地天命不曾消失之前新的天命又如何能诞生 然而以此为前提来考量燕云战略高强很悲情地现自己正走在一条前无古人的道路上面。往后退一步坚持这个前提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放弃收复燕云坐视女真和契丹斗个你死我活当然最终的结果十有是契丹死而女真活然后大宋就再来和女真拼个你死我活这回就不晓得谁死谁活了;若向前进一步放弃这个前提那么就和女真夹攻契丹加其灭亡然后当辽国灭亡之后再和女真拼上一场以决定在北地到底谁的手腕更有力一些。退一万步说万一契丹祖坟冒烟再度把女真摁了下去这些契丹人在战争中锻炼出来的兵力多半又会用来威胁大宋归还刚刚割让的四州之地。 总而言之打是一定会打地但是怎么打和谁打在哪打什么时候打这些问题全都要视接下来这一段时间地折冲樽俎而决定。咦曾经听人说起所谓战争就是年轻人在前线浴血奋战老年人在酒桌上谈笑交易为何本衙内如此苦命年轻人的活要干老年人的活居然也要干 就是带着这样地牢骚高强撒气似的一路狂奔仗着胯下照夜狮子马神骏非凡每每将随同南返的陈规和石秀等人甩下十几里远直到过了大名府之后为了爱惜宝马他方才放缓马蹄按辔徐行。 这一日到了黎阳驿道在此拐了一个小小的弯远远已经望见了一座山峰挺立。高强驰下驿道一路纵马跃上山峰之巅展现在他眼前的景象着实让人心怀大畅但见三山矗立黄河水被硬生生劈作两半奔腾咆哮在这三山形成的两条河道之间河上一道浮桥笔直飞架南北河上车辇马匹与行人络绎往来如同川流不息与脚下的黄河水相映成趣。 这便是三山浮桥么高强勒马山巅马鞭点着前方言语中充满了惊叹和赞赏。 正是自前年朝议定计历时一年有余役工四十万工程耗费二百一十万贯方成此三山永久浮桥落成之时今上御赐桥名在南者曰圣功在北者曰天成。许贯忠堕后半步回答的语声中亦充满了骄傲和自豪无论什么人在看到自己的国家能以这样的方式征服黄河之时他的心中都会如此感动。 能够为这样的国家而奋斗纵使前途多艰又有何惧眼前的滔滔黄河再一次让高强渐渐迷茫的心中充满了力量。 当他在汴京上殿面圣之时赵第一句便问起他对三山浮桥的观感。高强很顺口地答道:臣见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错非当今盛世孰能及此 好一个天堑变通途赵大笑只这么一句话便将君臣间许久不见所造成地些许疏离感尽数驱除。对于高强这位内则理财应奉无不如意外则领兵拓地折冲敌国的心腹大臣赵真觉得一刻也离不得。 既然还朝。第一件事当然是赏其已有之功。因不动刀兵就收复四州。当消息传来之时汴梁的热闹不亚于上元佳节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百司街坊各自庆贺殿前司甚至组织了一场蹴鞠表演赛以示庆祝。而今功臣高强还朝自然要论功行赏赏赐从优。当廷封爵武昌伯加食邑七百户实增三百户赐号扬武运功臣。同时因枢密使侯蒙老病特许以天章阁大学士致仕进高强为枢密院正使童贯则加一镇节度成为徽宗朝第一位两镇节度。制书自然是极尽华美之能事。不过高强多半是有听没有懂。 其实侯蒙虽退。按照高强与童贯的资历来说本该童贯递补枢 然而此人毕竟是宦官出身。独掌宰府的话物议难免了高强再度创造了正任枢密使的最低年龄记录。至于加童贯为两镇节度使亦是为了安抚之用本朝自来得此殊荣者也不过寥寥十余人而已。 正所谓弹冠相庆之时赵这样的皇帝当然不会扫兴的来谈国事高强深知他地脾气除非是当真天就要塌下来了他才不会在这种时候扫赵地兴咧。于是当日地朝会就成了团拜会一样的热闹场面到了晚间更是由赵亲自赐宴玉清楼闹了整晚方罢。 等到皇帝闹的够了群臣恭送天子回銮高强虽然是年轻又习练武艺有年这时也觉得有些吃不消了正要往阁门外去时却被梁士杰从后面赶上来热情异常地邀他同车而行。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高强一看梁士杰这架势就知道一定有事。果不其然上车之后梁士杰也顾不得说场面话劈头就问:贤侄燕地战事尚需多少时日需费几何 原来高强当日出兵之时朝议军费以两千万贯为限军粮称足期以两年收复燕云这样的预算在现今的财政框架中就可以满足不须另拓财源所仰仗的大半是北路各州军自熙丰变法以来所积贮的钱粮。但去岁岁末到今年年初南边却出了一桩不大不小地事端有个泸南晏州夷人卜漏作乱攻杀州县数败官兵并将当地一名守臣的妻子掳劫回去作了压寨夫人。 说实在的宋时对南夷不时动兵这等事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卜漏抢的这名女子不比旁人乃是濮安懿王之曾孙女封作县主跟当今天子赵算起来服属甚近。这等事对于皇家脸面大大不利赵为此甚至几天吃不好饭。 常言道主辱臣死赵脸上被夷人狠狠打了这么一记耳光西南守臣个个脸上无光当即请命各路合剿唯恐兵力不足甚至不远千里从秦凤路调了上万兵将前去攻打。那夷人不过阻远恃险其实兵甲都极其简陋一旦被官兵以优势兼先进的师旅攻打没坚持多久就溃不成军。主事的守臣再祭起招安大旗则无往而不利。 从去岁岁末到今年五月这场事端历时半年有余方才了结前后动用兵马四万有余耗费钱财三百余万贯有一多半倒是给那些先造反又接受招安的部落领的犒赏。仗是打完了皇家地面子也保住了可梁士杰这里一算帐当即觉这个窟窿不大好填要是燕云战事不能如期结束这财政帐目上就得开大口子了。是以盼到高强回京火急火燎地邀他商议。 高强听罢眉头一皱心说我这里正不知要如何应付日益复杂地局面哪里说的准什么时候能打完仗看这样子就算再过一年半就能收复燕云往后数年之中北边花的钱粮也少不了。 不过这番心事也不消和梁士杰说再者梁士杰所急者无非是眼前这窟窿如何填补罢了。眼珠一转高强已经有了计较遂向梁士杰道:世叔勿忧小侄已有一计在此若要开源需向那三山浮桥上作文章 梁士杰大惑这三山浮桥花费了钱粮人工无数不拖财政地后腿就算好了怎么还能造血却见高强不慌不忙口中纳出三个字来:过桥税 过桥税梁士杰先则一喜那三山浮桥建成以来每日往返的行人货物不计其数若果真收些过桥费时却是一注大大的财喜。旋即却又摇头道:贤侄若说这过桥税当真所得不赀只是有两件难处一者尚书云关者讥而不征而今国家造桥为的是省却两河役费倘若收费只怕不合古礼易遭人弹劾此其一也;这还罢了尚有第二件这过桥税收的再多无非是将原先渡河之资再行收取每年不过三四十万贯总需十年方能补的上泸南战事的军费损耗远水救不得近火如之奈何 高强笑道:世叔稍安小侄话未说完。这过桥费果然收来甚慢然而朝廷却可将之变快可用债券之法。他将自己的念头解说一遍乃是行三山浮桥国债本息分作二十年偿还每年就用三山浮桥的过路费计息以偿如此一来朝廷可一举收得四百多万贯现钱足抵军费有余。 梁士杰大喜笑道:世侄这样一件大事又是新鲜朝廷官吏可办不来说不得又要你那钱庄承销国债可当得么 当得当得高强满口答应心说你就是不提我也得争这样的债券有赚无赔我不抓在手里难道把这钱送给别人去赚 心事既了梁士杰便有说有笑此次高强和童贯收复四州汴梁普天同庆宰执大臣都有封赏他身为右相自然也少不了已然趁此机会进位楚国公连老婆都得了国夫人的诰命。所谓饮水思源对于高强这个一力主张平燕的功臣梁士杰自然也是越看越顺眼。 正说的高兴看看府第将至高强便要告辞下车梁士杰忽然想起一事扯着高强的袖子道:世侄过几日制下加你封赏之时想必还要赐你夫人一个诰命。如今你府中正室乏人接旨之时不免有些尴尬想那颖儿因受外家牵连自请出外吃斋持戒到今亦有两年余想来纵使有多少罪也该赎的尽了。何不就趁这诰封之机接她回府来 高强不意他有此一言登即愕然不知如何应对。在梁士杰本是好意高强加封正任枢密使又加爵赏原是一桩大大的好事俗语谓封妻荫子亦是少不得的又想起当日之事蔡颖亦无大过因而一时兴起才有此劝却不料高强脑子里从没把这等爵禄放在心上居然没有想到这上头去。 当时见高强愕然相对梁士杰方晓得自己孟浪了无奈话已出口也不得收回只好胡乱道别自回府去了。 高强下了车来曹正牵了宝马上前他却摆了摆手示意不想骑乘顾自背了手沿着汴河畔一路缓缓走过去。夏日的汴梁每晚的街市都是通宵达旦何况近日迭传喜讯百姓官民更是欢欣鼓舞那街上的丝绣谑笑之声传扬开去好似空气中都是幸福的味道。 下看着自己的影子拖的长长的独个儿在地上摇曳高强的心蓦地从忙碌算计中沉了一下一种很久没有察觉到却又好似深深印在骨子里的味道渐渐浮上心头搅的他心里一阵阵虚的慌。那种味道叫做孤独。 第三十六章 颖在二龙山宝珠寺持斋这诰命也未必须得她当面自越者孤独就是永恒伴随高强的宿命也不是接不接回蔡颖所能改变的。然而高强目下要考虑的却是这个妻子要不要接回来。 自从蔡京重病致仕回了杭州蔡攸亦放了杭州守臣去年蔡京的亲弟赋闲已久的蔡又死了这个数十年来在大宋官场风光无限的家族便走向了败落。所谓的败落当然不是说象大观园那样败的一无所有蔡家子弟敦学力单凭自己的本事也能考中几个进士再有梁士杰和高强有意无意的照拂仕途总不会比其他的官宦世家差了。然而迄今为止蔡家连一个两制官都没有和蔡京在时的荣光终究不能相比了。 此外原先蔡京之所以能呼风唤雨与他一手把持大宋选士大有关联身边有一群门生党羽为他摇旗呐喊。然而蔡京致仕之后其地位迅被高强和梁士杰这个联盟所取代再加上梁师成掌内苑高俅掌三衙童贯掌西军这个联盟的威力甚至比蔡京在时更要强大。大凡在官场为官者最重要的就是站队当蔡京大势已去再无再起之能其党羽但凡能转脚跟的纷纷都转投梁士杰与高强门下叶梦得因附高强而得骤拔翰林学士知制诰眼看就要入宰执为官更是给这些旧日的蔡党成员树立了最好的榜样。 如此两年下来蔡京在官场中所能挥的影响力与日俱减。几乎要被人淡忘了而据一直在杭州看顾蔡家地燕青所言蔡京自回杭州之后一直是深居简出安养老病之躯其精力和头脑亦是每况日下。而蔡攸虽然知杭州事但他与梁士杰素来不睦而高强与梁士杰的关系又是人所共知的融洽自来人情有冷暖。更加没有人来和他走动了。 如此看来。蔡家对他高强已经不可能构成什么威胁。当日使得蔡颖与他立场相对的外部因素都不复存在好似是可以好好过日子了吧却又不然当初令得蔡颖最终出走的不但有其家人在权争之时的狠辣无情令她无地自容更有高强始则倚蔡京而起最终却踩着蔡京的脑袋登上宰执的中山狼行径起码在她看来就是如此。而高强也无从自辨。 以蔡颖地刚烈个性如今地时事又不足以改变她当初地看法就算自己能放下当初的纷争去接她回来她就会回来不成 夜色渐深街市的人声也渐次寥落高强负手站在汴河畔俯仰之间只是轻轻的叹息。 衙内。时候不早了。连日赶路辛劳明日又有朝会还是回府安歇的是。几位如夫人想也等的急了。曹正上来将一件大氅披在高强肩头低声规劝。 想起家中的几位爱妾高强心中不自禁地一阵温暖无论如何这世上总还是有一个能让他放松休憩地所在啊不必了天色太晚莫要搅扰了家中妇孺我便回博览会去歇一晚罢了。 时已四更街市上的摊贩们收了生意正在那里休息用饭笑语渐渐不闻照夜狮子马的铁蹄踏在汴京的青石路上得得作响颇有些闹中取静的味道。不觉行到博览会门外高强不经意地往上一望却见二楼一角仍旧亮着心中微觉诧异这是哪家商号这个时候还不熄灯 命牙兵将宝马牵去后面洗刷高强晃晃悠悠上了二楼当时就是一怔:那亮着的商号正是李清照的金石斋。自打去年上元节高强在金石斋赛诗词亮了一梅花词结果闹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费了不少心思方才摆平此后他为了避嫌轻易也不往金石斋走动。比年军务他东奔西走地也没多少时间待在汴京偶尔回来一下问起李清照却知这位易安居士亦多在外收集金石古董素常也不大在汴京照这么算起来俩人竟是有一年多没见面了。 他走到门前伸头进去张了张门厅里望不见有人屏风后隐隐有人影晃动只不闻说话声。高强伸手在门扇上敲了敲扬声道:可有人在小生高强造次了。 话音刚落那屏风后有女子声音啊了一声随即便听见李清照地声音响起:高相公么深夜之中男女多有不便敢问相公可有甚事 真是李清照回来了高强大奇心说什么事情让她忙到现在还不睡刚想进去看个究竟又想起李清照说道男女不便此时究竟不是现代不好私相授受的只得将脚步停住又道:易安居士许久不见不意今宵得会洵为机缘。下官本是经行至此偶见因而上前探问既是夜深不便过访望居士早些安歇待来日再行登门。 转身方行却听身后李清照道了声有僭又道:妾身今日方返京师本待命人投帖求见相公今日却是得巧明日妾身将登门造访望相公拨冗赐见为感。 高强说来日登门八分是客套不想听李清照的口气竟似是当真有事要来见自己心中不由又添几分好奇怎奈对方依足礼数摆明了不会深夜见面只得权且应了自上三楼地后室歇息。 其实也睡不了一会只是洗个脸换了身衣服用了些茶点便又要出门上朝去这还是亏得哲宗时为了照顾文彦博老臣上朝将朝会时间改在五更倘若还是象以前那样五更朝会高强现下就已经迟到了。 今日并非五日朝参赵御紫宸殿与群臣议事上朝者皆两制官以上者。头一个出班奏议的就是梁士杰所说便是昨日他与高强所议地收过桥税之事。看来这件财政难题委实令他头痛压力亦是不小故而赶不及地要请圣裁。 果不出梁士杰所料这件差事一经提出当即遭到御史台的劾奏理由正是他昨日对高强所说的关者讥而不征这道理。在现代读书时高强时常对儒家大臣的这种习惯深为无奈古人亦曾说过刻舟求剑的寓言。时事日新月异。圣人就算真是大能。所悟的道理也会过时况且如今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唐宋转型期中华从秦汉的古代帝国时代正式走出来已经掀开了近代化地序幕如何还能抱着老观念不放 但习惯了这时代人地思维之后倒也能理解几分。汉文明最为辉煌地时期无疑就是秦汉之时。那个时代的光彩照耀到千年以后使得国人向往不已因而对于那个时代所留下的政治遗产在没有明确的反例证明其不成立之前总会尽量加以保持毕竟沿用成功的经验总比摸着石头过河要强。 他在 着性子听梁士杰和御史台的几位谏臣对辩彼此都是说起话来那叫一个听不懂。听到后来困劲上来险些打了个哈欠总算脑子够警醒。迅快忍住化作一个颇为古怪的笑容。 这桩过桥税地奏议提出过于仓促梁士杰事先没有和何执中郑居中等同党通过气因而参与辩论的只有他一人郑居中在旁边干着急插不上嘴。他好歹是跟着高强赚了几年大钱一听梁士杰提出的奏议就知道此事和高强脱不得干系拿眼睛去看高强时没看到他险险打的哈欠却看到高强古怪的笑容还以为他要出来说话忙赶着给高强铺路:陛下本朝理财圣手莫过高枢相何不咨询于他 高强看了看郑居中心说你倒灵光不用对台词就能串场了不起当下亦出班道:陛下臣适才听诸位台端之奏议多谓这过桥之税不合古制臣今请问诸台端汉时家累万钱则人目为富户而今虽中人之家藏钱五十万者不以为奇敢问古制何以治之夫三山浮桥夺天地之造化黄河天堑自此变为通途国家为此行大役靡费钱粮无数两河与京畿百姓皆受其大利此为用之于民者自当取之于民何谓讥而不征 在理财这个问题上当朝无人敢与高强对辩当年张商英为相不久气势正盛却因钱法和田制这两件事吃了高强的大亏就此止步于中书侍郎最终黯然下台这前车之鉴臣僚如何不思因此一看他出来那几个谏臣竟是不敢再说这也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赵登基以来国内屡兴大役对外又频事征讨若没有高强连年的理财妙手随便换什么人上台都是一筹莫展赵对高强的信重亦是大半来源于此谁敢与他争竞 赵适才听梁士杰和几个谏臣对辩也是听地索然无味今见高强出来精神亦为之一振笑道:高小爱卿雅善理财所论必是妙地愿闻其详。 高强抖擞精神将这过桥税的计划解说一遍大抵是原先这黄河两岸人货往来都由摆渡中间冬季枯水时可用浮桥不过用几个月随兴随废每岁靡费船资无算而今建立永久浮桥之后百姓皆受其利不但省却许多资财过河的效率亦大为提高其惠民之处无虑亿万当可计其半而征税则民不烦而官受其利。 然而过桥税易收却难以在短期内回收大笔资金因此高强建议朝廷行三山浮桥国债以三山桥税偿还而为了保证这笔钱能专款专用不在以后地漫长岁月中被挪用高强索性奏议由大通钱庄一体承销三山浮桥的桥税收取和有关国债的还本付息皆由钱庄为之不需朝廷添一员差增一文俸。 赵听了半天好似与当初高强行债券以应付招安梁山军费的举措也差不了多少既然有前例便可照准他所关心的只是此事能生钱多少。高强事先也没有派人调查这浮桥的人流和物流量当下只得按照昨夜梁士杰所说的报了个四百万贯上去就只是这个数字已经足以让赵大大惊喜一下这可是大宋全国一年官俸的四成啊 实则高强此时心里盘算的还不止于此如今燕云战事方起军费已经吃紧按照赵这皇帝的轻佻个性花起钱来手心都是漏的谁知道他以后几年要搞出多少事来这理财犹如打仗一定要留预备队而如今短期内寻觅不到大宗的财源就得从国内挖潜上想办法。债券这个在现代仍然被视为集合群众资金形成资本的良方经过梁山军费三山国债这两件事之后势将深入人心将大宋国民手中庞大的资金调动起来他日若是燕山有事用钱只须大通钱庄一债券那些被历代君臣惦记了无数次的百姓手中藏钱自可以最快的度投向需要它的方向上去。这才是金融机制最大的力量所在亦是儒家治国理念中所绝难及者。 当下朝议已定委任大通钱庄设立三山浮桥司专责国债售与过桥税征收之事其余官司皆不得过问。赵并大笔一挥又给这个浮桥司题了一个匾此乃其个人一大爱好高强自须凑趣好在赵的书法好过后世某个糟蹋山水的辫子皇帝太多此举也不算捏着鼻子拍马屁。 此事议过有尚书左丞张克公出班奏议说道登州守臣王安中遣使来报有北地女真与东夷高丽奉表入朝因此二国皆为辽之旧属王安中不敢擅专已将二国使者皆置于馆舍一面飞请朝廷指挥。 赵闻报便问群臣该当如何。这朝堂上几乎没有一个糊涂蛋一听是辽国的旧属国奉表来朝眼光齐刷刷都看高强燕云大略都是你一手主张不问你问谁 高强刚刚退回右班此时责无旁贷只好又出班来奏道:陛下顷闻辽国与女真相争其国主亲征七十万大军败于女真之手国中震动士民离心往往有举州军而降女真者今二国遣使送款亦为此征料想辽国之大势已去虽化外之民亦得其实也斯诚本朝幸事亦陛下之洪福也。 赵如今方才三十多岁年纪登基以来四海宴平用兵于西北西南乃至燕云皆获其利未曾遭遇什么挫折因此最喜事功听见高强说辽国这个百年大敌大势已去当时喜不自胜笑道:如此说来卿家以为当受二国之款 哪知高强却摇头道:却又不然我朝与那辽国百年盟好新近又收四州之地皆以盟好为名今若公然受款其败盟之意甚明势必失信于人非但令北地之人不直国朝且亦无信义著于新交之国能望其日后畏威怀德事我国以礼乎 此论一出人人侧目心说举兵收复燕云的也是你说要坚守与辽国盟约的也是你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尽了赵在龙椅上听了亦是纳闷:爱卿这也不成那也不是如之奈何 高强拱手道:陛下以臣之见不妨令二国之使入京听其言观其书表以得其情实方好一一定夺。他话音刚落一旁有人出班道:陛下臣以为那女真屡破辽师其势方盛我朝可受其使者与议夹攻辽国分其地而有之此乃万世之基业也 高强脑子嗡的一下怕什么就来什么要是打辽国这么简单本衙内还费这么大劲作什么这谁啊这么能找麻烦 第三十七章 实高强不必回头单是听那一把独特的嘶哑嗓音便可大唱高调的不是别人正是新近加为两镇节度使的童贯。 童贯呐童贯不愧你在历史上力主联金灭辽的海上之盟果真这脑子里的思维是改不过来的逢到这个十字路口你作出的还是这样的判断高强无声喟叹方转过身来只见童贯满面红光看也不看他一眼又向赵进言:陛下女真兵强其攻辽也犹如神助辽主七十万兵亲征却被那女真以二万兵击破之北地俗语云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足见其骁勇素来闻名。此乃天方开之辽必灭女真必兴不易之理国朝当顺天而行受女真之款就议夹攻辽事成功之后可分契丹之地而有之结万世之盟好从此边疆太平君臣丰乐岂不美哉 老实说如果不是高强在此次回京的路上看到三山浮桥的那一刻豁然开朗恐怕连他都要被童贯画的这个大饼给忽悠住。这描绘的是多么美味的一个大饼呐相敌百余年的强敌灰飞烟灭代之以新生的友好邻邦沦落异族二百年的燕云故地也得以收复太平盛世立马来临自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从此王子公主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直至白千古 啊呸作你的春秋大梦吧不管童贯究竟是出于何种考虑提出这条策略来。高强此际根本不用想当即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将这种思路扼杀在萌芽状态:陛下万万不可那契丹虽为敌国业已浸染中国之风二百年其民习于礼义方可与我共守盟约百年。若去契丹而易之以女真。此乃虎狼之民。侵略成性一旦灭辽与国朝接壤势必寻衅滋事败盟南侵我恐边疆从此多事矣 赵正听童贯画饼听的高兴陡然听见高强这般危言不由得一凛。这也就是高强如是说。他还能当回事想要听个究竟换了不够分量之人象此种扫他兴致地谏言那是听也懒得听的直接无视。 高小卿家何出此言 此刻能够抢在童贯之前阐明平燕之要正是高强之前那许多年努力经营的结果如何不善加珍视陛下。臣自接掌枢机。赞襄平燕之策便知平燕之要在于辽国内乱。而辽之内乱当在于女真故而连年分遣细作访查女真之情今已得其情实。女真之民俗尚勇劲虽人马不多而战力绝伦耐寒敢战其军法森严令酷而下必死实为劲敌。且其地苦寒地无所出居时则民自渔猎战时则皆出劫掠此其常性也。今若联金攻辽辽则必灭我朝或可兼燕云汉地而有之然而女真破辽收其兵后其民不治生产惟务剽掠而国朝富庶更胜契丹百倍女真若不南侵难道甘愿居于北地受苦不成是我朝之富徒以招寇也与其如此何如仍留契丹以分女真之势此所以下臣不与童节帅之议也。 赵本是耳朵根子软的高强说的又头头是道当下也没了主意。其实从表面上看来童贯的主意相当简单就是南北夹攻各打各的大宋只需要解决军事问题便可简单明了从赵的观感来说也易于接受此种论调。然而高强力主异议却不由得他不重新考虑高强此时地分量不同寻常非但国中大事离不开他平燕方略亦是他一手主持倘若就因为是否联金灭辽地问题与他相左高强也不需要撩挑子不干只须阳奉阴违磨一下洋工这件大事就百分之百地无法成就了。 有思及此赵方才觉不知不觉之中高强的势力竟然已经壮大到了这样的地步如今他甚至不能象罢免蔡京那样随意罢免高强了倘若赵是一个强势的君主手下出现如此强力的臣子自非他之所愿定要想方设法限制高强的展无如赵却是轻佻成性脑子虽然不笨不过要撤掉高强换上其他人的话那就意味着他要自己想办法去填补高强所留下地那些空缺了这叫艺术家皇帝怎能忍受相反高强既然一直都表示恭顺和忠心侍奉得他事事如意他自然乐得安享太平何必自找麻烦历史上蔡京第三次复相之后赵对他倚重非常言听计从任凭他独揽大权亦是出于此种考量。 童贯见赵沉思不语当即又奏道:陛下高枢密经略北地多年自然知彼国中虚实臣自认不如。然而如今北事方作我朝却限于盟约不能进取历经商榷之后方得了四州之地尚恐无险可守须大兵屯驻方可岂非自缚手脚那女真纵使骁勇贪暴亦只得数万甲兵我朝待取燕云之后以大兵扼守燕北五关赖彼天险料想女真亦难得志也。伏请陛下圣裁 赵此时真是听公也有理听婆也有理正不知如何抉择不由焦躁起来把手向下一按道:朝堂之上不可纷争朕意将此事下三省共议可否待议决之后由高小卿家呈进朕览。至于女真与高丽使者且先许进京处之馆舍待三省议决之后方许觐见。 皇帝金口一开这事也就没得说了高强与童贯双双领旨。嗣后又说了些朝议那赵昨夜玩的尽兴今朝自然精神不旺此时已然有些疲倦了便都草草了事退朝而去。 群臣出了阁门童贯便即走上前来笑眯眯地向高强道:高相公今日多有得罪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言还望相公体谅则个。 高强看他面上全是一团和气对于童贯来说真是少见的表情。貌似是很有讨好地诚意也只好笑说无妨大家保持和谐的笑容打了几下哈哈高强便与老爹高俅上车回府去了。 车仗才转上御街高俅便举手打了高强一下皱眉道:强儿你是怎生惹了童贯为何他要与你为难快快说与我听。亦好设法挽回。 高强一怔。正要回说你也听到了。刚才童贯都说了是为了公事不是为了私事蓦地醒悟过来老爹高俅在官场浸淫多年可谓人老成精和童贯又是十几年的老交情大家一同从军中一级一级升上来童贯纵有多少肚肠。须瞒不过老爹。再转念一想不禁暗骂自己以己度人童贯这种人乃是官场老油条又是从宫里出来的从来都是把他自己的升官财放在第一位地他会有公而忘私这么高地觉悟为了国家大事不惜和自己在官场中的重要盟友翻脸真正糊涂 可是童贯这么作到底是为了什么高强想了半天。仍旧不得要领。好在身边有个指路明灯地老爹要紧向他虚心求教。 高俅捻着胡须听高强将近来所有与童贯有关地事都说了。车驾亦已进了太尉府。父子二人来到书房屏退闲杂人等之后高俅摇头道:平燕之事已然此乃童贯平生 以他地为人断不肯为了区区一个董庞儿与你作对碍了他地路。方才借此机会向你示威。 我碍了他地路高强叫起撞天屈来:孩儿早已与童贯言明。收复燕云之后。自当令他为功。前日去索薰庞儿时亦曾许他先入燕京遂了他封王之愿。似此还嫌不足么 高俅听到这里把双掌一击道:是了童贯今日如此正因你那然诺而来。见高强意有不解高俅循循善诱:我儿童贯此等人从不曾将心付与旁人的你若将心如此剖白于他只怕他反来疑你。你若单只是索那薰庞儿有用时童贯如今与我家同气连枝也不会放在心上偏偏你多此一举要说什么许他先入燕京他多半要生疑怕你是有意诓他要独占入燕之功毕竟他在河东又是你请他先往彼处集兵到如今燕地当面却由你统兵明见是近水楼台。似此怎不由得童贯生疑 高强听到这里只觉得像是吃了个苍蝇一样难受心说我只是实话实说谁来稀罕这什么平燕封王的功劳结果还说错了怪不得人家说瞎说啥实话呢爹爹既这般说料来不当错了为今奈何 高俅叹了口气道:儿啊你毕竟年少今日之势你已被童贯置于炉火之上矣还不自知么我劝你索性寻个由头把兵权悉数让给童贯回京来坐镇中枢方可保万全。 交兵权别说我对童贯的水平不放心就我那费了无数心血的常胜军一是交给童贯我自己不舍得二来童贯能指挥得动么高强苦着脸向高俅道:爹爹不是孩儿恋栈兵权委实这常胜军上下将佐多半出自孩儿门下倘若临阵易将只怕军中不服万一闹起事来前方固然不利孩儿在京中只怕亦要被今上疑为挟兵自重故示要挟那时节可就糟之糕矣 高俅听了亦是点头:我儿你想是在军中日久忘了京城官场中地诡谲如今说了这会子话方才懂些门道了。不错今日你与童贯在今上面前争竞今上虽然口不言我意亦已觉你有尾大不掉之势此亦童贯敲山震虎之计也我之所以劝你请退亦是为安今上之心。既是如此便退一步你可奏请今上说道官军大兵出河朔收复燕云虽云两路并进犹需定一统属只因童贯老于兵事立功西疆胜你许多可请今上命童贯为正任你作他地副手如此方保了童贯平燕功了。那童贯得偿所愿谁来与你争什么灭辽存辽 高强思虑再三甚觉此举稳妥一来息了与童贯地纷争二来这常胜军一路都是他地嫡系童贯纵使借重正任地职权亦压他不得其实形势与如今相比也无甚分别区区名分而已让他何妨爹爹妙计孩儿领会得这便差记室写奏本去。 高强抬脚就要走高俅一手拉住:我儿哪里去为父尚有话说。 高强作诧异状高俅见了一脸地恨铁不成钢:儿啊虽说你有意韬晦不争这平燕之功然而我家现今为大宋臣僚第一家倘若就这么被童贯予取予求旁人看在眼里哪里还把我家放在心上这平燕地功劳不妨让他却也要显一显我家手段叫他童贯晓得厉害不敢再来轻视我家。 高强恍然大悟不禁有些惭愧看来老爹说地有道理啊我长在军中周围都是奉承服从之人想必是得意忘形竟忘记了这最高等级地权力较量的规则了那是每一步都是血淋淋地寸步也让不得的 当下虚心向老爹请教高俅叠两个手指说一番话出来高强听得大叹精妙。原来此次童贯出兵河东路下应朔二州全军都统制是用地西军名将刘法这刘法善能用兵所部精悍惟有一桩不好为人刚暴曾在西疆杀俘二千人。杀俘乃是军中大忌童贯一手将此事压下然而高俅执掌三衙军政禁军地军务都是他这里经手轻易便捉着这个把柄只是当时大家同为一党自然也妥为遮护。 如今既然要敲打敲打童贯高俅便要将这件事再拎出来作作文章。现今高强和梁士杰掌控了大半文官集团有的是言官愿意为他们说话只须找一个监察御史上一道奏本把这件事捅了上去再强调一下恢复燕云乃是王道大计刘法既有杀俘之事便不可使其统率平燕之兵。换谁呢西军中能与刘法相抗衡地惟有刘仲武然而这刘仲武与高俅却是知交其子刘琦现在高强军中为大将其人又自来不附童贯让他上台无疑就是对童贯在军中权威的重重一击而且这一打击的力度恰到好处既不会把童贯逼到墙角迫使他全力反击又可以警醒童贯我能换你帐下头号大将也就能换掉你本人凡事不都在于一张嘴说么想要找个因头拉你下水还不简单 这样炉火纯青的力道也只有高俅这样老到方能做到高强毕竟是嫩了。当下高强大赞老爹了得对于政治的敏感性丝毫不亚于球性高丝毫不以为忤反捻须大笑吹嘘自己就是以球道入政道方能有此成就。 至于找谁上本这种事高强举手可办自不消说。 次日朝会便有监察御史唐恪奏本弹劾刘法杀俘一事。赵听了自是不悦以之征询高俅的意见当廷免去刘法河东兵马都统制一职改任刘仲武并饬令童贯大兵出塞务必秋毫无犯以收云中百姓之心童贯措手不及只得唯唯。 随后高强奏本称说北兵一出河北一出河东两路进兵不相统属倘遇大敌则不利于战因此建议设立河北河东宣抚使司举荐童贯为正使自任副使。赵见二人昨日在朝上还争执不下转天就你谦我让不禁龙颜大悦譬喻为赵国将相之和当即御笔一挥设立河北河东都宣抚使司童贯为宣抚使高强为宣抚副使二人共监河朔兵事。 下朝之后宰执大臣都到中书省共议对辽策略此时童贯一反前见一力主张高强所言有理应当稳重从事慎勿轻易坏盟至于女真与高丽使者既有圣谕在前自当引进京中来听其言语再定方略。 原本这事就是高强和童贯两个在争既然他俩突然意见又一致了旁人也不来多事于是就这么报将上去赵亦自欣悦御笔照准命登州守臣王安中好生付两国使者来京。 书奏既出高强便松了口气脑子里这根弦一松下来方才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一拍大腿大叫不好:前日应承了李易安不意出了这件事竟尔忘的一干二净 第三十八章 格说起来这事倒也不能完全怪高强这两日伙着老和童贯掰手腕他明知自己还嫩的可以更不敢有丝毫大意全副心思都扑在上头每天除了上朝就是在太尉府中和老爹密议。那太尉府并非高强自己的别院或者博览会把门的都是高俅自己门下人高强进出之际也懒得理会这些人哪里晓得李清照是去别院寻他既然寻不着高强手下的亲信又多半都在外面干事牙兵节级曹正亦随在高强身边别院竟无一人晓得李清照的干系只把易安居士的留书当作寻常信笺随便派了个门子转到太尉府来便罢了。那太尉府的家人又不常和高强接触的平日里这般投帖求见高家父子的不知凡几他们也不知轻重随便就那么一扔易安居士的墨宝便也只好泯然众纸矣。 查明了前后备细高强一个劲地搔头当日二人深夜相逢李清照说出有事求见的话来那么必定是真个有事也是凑巧当天高强连家也没回径自就去上朝否则若能对家中诸妾交代几句也不至于生出这事来。 总而言之不管尾如何答应了别人的事却没放在心上这错总是在己。高强忙即从老爹府里搜罗了几件古玩叫曹正捧了骑马往博览会来。 刚到门口远远望见有车驾将行曹正日常在博览会内外行走已是看的熟了一望便知是谁人地座驾。赶紧向高强道:衙内行前面将行的便是易安居士的车驾 高强闻听见那车驾果然是已经在走着也顾不得众目睽睽了双腿一夹马腹那马自是神骏虽在闹市街头亦如履平地三蹿两蹦到了切近。那博览会门口把守的兵丁还道有人闹事。打眼一看一匹长大白马。当即不敢妄动有那机灵的已经跑过去叫住了车夫。 高强到了车前片腿下马攀着车辕道:车中敢是李易安么本相这个下官来迟还望海涵则个。说话间曹正亦到。捧着古玩盒子站在一旁。 车帘掀处高强总算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李清照但见她面色红润穿着出门远行的装束显得甚是精神可这脸色就够瞧的了当真如冷水一般:高相公贵人事忙怎么有心来效攀辕之事妾身如何克当 自打结识李清照以来。高强还从未见她这般脸色。亦晓得自己行地差了但见周遭已经围了许多人在那里指指点点情知这里不是说话地所在。一个不好被人认做自己唐突了才女再激起汴京百姓脑海里关于花花太岁地记忆沉渣的话当真要弄到水洗不得干净。 当下小心翼翼将曹正手里的盒子接过来捧上笑道:非是下官莽撞前日易安居士托下官寻觅几本古物现已觅得将来送与娘子品鉴不意望见车驾将行唯恐赶之不及方才如此。娘子何不权且回转收了这几本古物再行登程 李清照见他说话时小心翼翼又见周遭人多也只得轻喟一声将车帘放下吩咐转了回去。高强大受鼓舞便也捧着盒子亦步亦趋伴着李清照回转博览会金石斋到了内室之中二人对坐有使女点了茶来又要焚香李清照却说不必遣她下去了。 高强见李清照一不除去出门的衣衫二不令使女焚香知她仍要远行自己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当即告了罪将自己这几日脱不开身的情形说了一遍。 说罢打眼去看李清照的表情却见既未回嗔作喜亦未轻嗔薄怒看上去倒似有些惆怅唏嘘模样。高强心里正犯嘀咕忽听李清照悠悠叹了口气:相公若说无缘时你偏生又能赶上妾身车驾。若说有缘时偏生相公国事操劳须臾不得离京。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当真叫人无奈。 什什么有缘无缘的李清照何时变得这么直接了本衙内这里可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呢好歹你作点铺垫啊高强大出意料之外一时不敢说话只把眼睛在李清照面上滚来滚去想要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却听李清照又是一声轻叹方抬起眼来正视高强:相公可知适才妾身远行是要去往何处 我哪知道高强十二个小心:近年来大娘子多在各处奔波行踪不定请恕高某不知。到了私室他也不再自称下官了径自用姓氏自谓。 这一处相公虽然一时猜想不到却定然是知道地。李清照又盯了高强一眼随即将目光投向窗外幽幽道:妾身将去之处乃是那京东青州二龙山宝珠寺。 高强大出意料之外谁想到她会突然提及蔡颖隐居的所在随即便想到前日李清照说有事求见她那时是刚刚回到京城今天又匆匆要走去向乃是二龙山宝珠寺心里陡然一惊高强不自禁地将身子欠了欠向前倾着道:可是我家娘子 寺出了甚事万祈大娘子不吝赐告 李清照神情复杂地看了看他又叹了口气:相公还记得世间有蔡大娘子此人么实不相瞒的确是蔡大娘子有事她闻听相公领兵收复燕地四州忽然说什么为免相公为难定要落出家去作那沙门比丘。妾身苦劝不得只得将言语吓住那宝珠寺中方丈不许与她剃度一面轻车赶回京城来相请相公前往一探。无奈相公事忙妾身欲求一面亦不得惦记着蔡大娘子那里今日便匆匆登程。 蔡颖要出家还说什么免得我为难高强这下可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当下沉住了气。缓缓道:此事尾如何还祈大娘子告知备细高某方好决断。 李清照见他倒有诚意便也不隐瞒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原来李清照年来四处云游往通衢大邑去收揽金石古物每次经过二龙山左近时哪怕是绕些道路。总要上山去探蔡颖。二女遭际颇有相似之处。性情才学又堪抵言语间竟甚为投机彼此引为知己。李清照见蔡颖独居寂寞便时常前去探她陪她说些京中时事也带些书籍物件之类为她解颐。 日前李清照又上二龙山去。蔡颖见了颇为喜欢留在山上暂住。说起京中时事近来最大的消息莫过于高强与辽国谈判收复了燕云四州之地全国上下目为恢复故地地第一步俱都翕然眺望好音李清照心怀国家自然也极关切这事。再加上是高强经手。她便第一时间将此事说与了蔡颖知晓。 哪知蔡颖听了之后只是一阵欢喜随即就皱眉深思。跟着就说出要度的话来且请李清照观礼再将消息传与高强知晓。李清照不意有此惊的花容失色流着眼泪苦苦相劝又问她究竟为何要落蔡颖亦为之垂泪却只是不言逼得李清照只得出了下策威吓当家主持不得给蔡颖剃度又用言语逼住了陪伴蔡颖居住的那些高强地牙兵僧人叫他们严加看守蔡颖一面轻车回返汴京来寻高强理会。 不料相公一面难见妾身无计可施只得再上二龙山去央求蔡家妹子罢了。 高强默默听罢一言不就算听出李清照地语中甚有怨怼之意他也只是苦笑。蔡颖为什么要度很简单多半还是为了那个什么诰命的事她得知收复四州的消息之时料定了高强要加官进爵自己沗为正室必也有个一品国夫人地诰命只是中使宣旨之时倘若高强身边乏人岂不是叫人笑话朝廷脸面上亦不好看。 她当日已有请高强休妻之语显见去意甚坚后来只因要顾着蔡家子弟地政治前程也顾着高家地脸面方才提出隐居二龙山之语。在蔡颖而言这只不过是迫于情势而已倘若容得她自己选择恐怕她情愿一死也不愿再恋栈着高强正室这个名衔。如今她虽然隐居在二龙山亦已造成了高强的困扰当此局面除了落出家自行空出高门正室的位子之外她还有什么好的选择 李清照见高强默不作声脸色越难看起来然道:妾身观相公所作词章信为性情中人每每低回不已譬如物是人非事事休之语非满腹情怀者谁能为之不意如今蔡家妹子将欲破门出家相公却无动于衷大丈夫志在天下岂可囿于一时之恩怨相公未免太令妾身失望矣 高强到此纵想不开口亦已不得只得叹一声:易安居士你有所不知当日颖儿出门独居已是勉强在她原是要我径写休书逐她出门才是。是我念她秉性刚烈出门之后不知要作出什么决然的事来百计设法相劝方才令她暂留我门中只是隐居而已。娘子你亦是宦家女也当明了颖儿的苦楚在她固然是无颜见我我又何尝不是有负于她如今她要落出家我自是不忍只是莫说我国事缠身须臾也离不得汴京纵我能往二龙山一行见了颖儿之面我又将如何对她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啊 这件事本是他心中的恨事一直不曾得人诉说好容易有李清照这么个好听众总算是一吐为快动情之时竟尔将后世辛稼轩地名句又给带了出来。以李清照的感性其自身遭际有与蔡颖相似之处本已自怜又正在这局中纠结自然对这一句感触犹深口中喃喃念了两遍当真是低回不已眼角已经泛起了泪花:相公你这里欲说还休蔡家妹子却是未语泪先流只说了半句已是不能自已掩面哭了出来。 高强心头亦是压了大石一般难受当日蔡颖虽是执迷一意向着外家其初衷却也未尝是要害他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事情也过去了这么久他心里纵然有些怨恨也早就淡了怎忍见她以这样的青春年华满腹锦绣就这样青灯古佛了此残 长长叹了一口气高强探手项下解下那个香囊来递到李清照面前。李清照若有所觉。放下袖子来。看了看那香囊。看看高强泪眼婆娑不知如何。 此物乃是当日颖儿出门之时留赠于我我意乃是她尘缘所系之物若我所料不错该当有一对才是。今我国事在身不能离京。烦请李大娘子将此物交于我家颖儿再替我问她一句话果真放得下否若果放地下时她亦知该当如何。否则的话青丝虽落尘缘未了空门中亦未必是清净处。当日高强在蔡颖走后妆奁匣底只找到蔡颖和的这一阙钗头凤。自己当年作来送给她的聘词杳无踪迹。多半是蔡颖带着走了。既然她还带着这香囊自然是尘缘未尽以此来劝她回头。多少有些用处。 李清照虽不明就里但见高强的神态也知只得如此了便将香囊接过来收好拭干了泪水低低福了福。道:不知相公高义妾身适才莽撞了还望相公海涵。 高强赶忙双手虚扶作势道:使不得原是高某处事不当。 既然高强走不得李清照也只得自己上路。当下二人别过高强送出门来二人挥手道别心头俱是一般地沉甸甸地。 却说李清照轻车疾行路行非只一日这一日已到了二龙山。此地她一年来个七八趟原是走惯了的当下弃车山下步行登阶亏了她不曾缠脚走起山道来倒也轻快加之心中惦记着蔡颖地情形不知她是否已经剃度脚下不由得越紧了。 一路赶到山上宝珠寺进门就问蔡颖剃度否当寺地沙门乃是鲁智深地弟子也晓得蔡颖来历的忙说不曾剃度只是自那日李大娘子去后终日便在庵中诵经礼佛甚是虔诚。 李清照听得蔡颖不曾落方才一块石头落地这宝珠寺也不进去了转身便奔后山的庵堂去。这庵堂原是当日潘金莲在此暂居时鲁智深差徒弟为她搭的两间茅屋及至蔡颖来此隐居之时高强特意拨人相伴将这两间茅屋翻盖成三间庵堂多少令蔡颖的山居生活好过一些。 李清照急奔一路到此处已经是累得娇喘细细挥汗如雨好容易到了庵前乍听见熟悉的诵经声她这才停下脚步待气息转匀了些方道:蔡家妹子姐姐回来探你来了 庵堂里诵经声骤歇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一名女子灰布僧袍束着长缓步而出不是蔡颖是谁此时地蔡颖与当年汴京那个富贵逼人的宰相家姑娘大不相同洗尽了面上铅华捻粗了纤纤细手一身宽大僧袍将无数绫罗锦绣尽抛下俨然就是一个带修行的比丘尼了。 见到李清照回来蔡颖面上平静如水只微微合十道:李姐姐你往返奔波只为虚妄这又是何苦当日我都说过他是不会来的了我亦不须他来。 李清照见她如此又有些着忙赶紧拉着蔡颖的僧袍道:妹妹姐姐见到他了不是他不来委实是身有王命走不得。我对他说及你要落之时他亦险些落泪说道委实有负于你呢。妹妹你可莫要错看了高相公他对你委实尚有情义在。 蔡颖见说那一对唇虽是抿的紧紧却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咬紧了牙关方才吐出几个字:姐姐你莫要诳我他若当真如此怎会坐视你来回奔波两手空空而回 李清照听了这话心头倒生出一线希望来暗想究竟是知妻莫若夫高相公料得蔡家妹子尘缘未断果然不假这不分明还是存了怨怼之心么既然有怨便是有爱佛家说因缘时不是有说什么爱别离怨憎会么 李清照少读佛经自然也无暇去搞清楚这两句话到底说的是什么一心只想着劝得蔡颖回头忙将高强临别时所说地言语转述一遍遂将那香囊从怀中取出递到蔡颖面前。 当听得高强说此物当有一对蔡颖已是难掩哀伤之情再看到那香囊当面一双大眼睛里泪珠盈盈滚了两滚终究是流了出来:亏他晓得亏他晓得一面哭一面从僧袍里取出一个香囊来和李清照手里地比一比真个是一模一样里面所盛的正是当日未嫁之时高强送给蔡颖的钗头凤。 这一哭不要紧李清照想起自己这一路担地心事也陪着哭两个平日里性情都极为刚烈的才女对哭起来一不可收拾更喜两边无人二人直欲将平生的眼泪在这一日都流尽了一般。 过了许久二人方渐次收了悲声蔡颖将袍袖抹干了泪水举起手中的香囊来看了看忽地往李清照手中一塞道:此物于我已是无用烦劳姐姐将去还与官人罢 第三十九章 颖这般交托在常人看来不过是一事不烦二主既然照携了那香囊前来她也就同样请李清照也带了信物回去还给高强。然而李清照与蔡颖家世相似遭际亦复相类又是一般儿的胸怀锦绣才学过人说白了就是同样的一肚子弯弯绕她可就不会想的这么简单了。 望着递到面前的香囊李清照却不忙去接微微蹙起眉尖道:妹妹此事乃是你夫妻间家事你我虽然交好终究是一介外人只恐不便相托。妹妹还是命一家人返京交付相公罢。蔡颖虽然在此隐居宝珠寺上下却都是高强的牙兵更有离京时被高强拨来看顾蔡颖的家人因此李清照才有此议。 蔡颖凄然一笑却不收回:姐姐我这一番心意莫非你仍是要置之不理么 李清照心上顿时浮起当日蔡颖在汴京时主动上门来与她结识时的话来。那时虽未明言但蔡颖言语之中有意无意总是提及要她也嫁入高家姐妹同事高强的意思来若非如此以李清照的矜持和家世就算文君寡居高强对她又是有大恩她也不会想出通过白沉香来试探高强心意的法子来。 此时见了蔡颖的言行李清照何等的聪明虽然事隔数年仍旧立时想起这段往事来不由得嗔道:妹妹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来我若愿若愿如此亦不须待今日。早两年便可以行于归之礼况且当日相公以三事难我曰再曰年长曰不得正位。可知相公亦无此意妹妹又何必强人所难说到于归二字时她也不禁羞红了脸。 蔡颖借着门外的光线将李清照脸上地表情看的分明。她在此静居两年有余。灵台较前更是清明。如何看不出此乃情怀不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淡然道:姐姐。官人的为人我自问再清楚不过当日虽然碍着两家倾轧他待我亦未尝失过礼数。其人在宅内事上情义甚厚他当日所谓三事。我虽不曾亲耳听闻亲眼得见。亦可想及官人当日之心意。却不是嫌弃姐姐只是怕委屈姐姐来我门中作妾侍而已。试想以姐姐这般玲珑的人儿。我见犹怜何况我家官人这等怜香惜玉之人 说到这里。李清照更是大羞。直欲要离座而去哪里有这样保媒的何况是给她自己地官人保媒待要作时却忽然明白了蔡颖的言下之意骇然道:妹妹你说的何等话来莫非你以为自己一旦出家。内宅无人竟要我替你去为高氏正宅天下焉有是理 袍袖一拂。起身就要出去。蔡颖手快一把拉住刚一开口。眼泪又扑歃掉了下来边哭边道:姐姐。我亦知此事委屈你太过只是我两年前便已无颜再事官人。是官人爱惜我和我家颜面方才许我别居在此仍旧担着这个虚名。而今官人为国立功诸事顺遂。惟有内宅无人我岂能再厚颜窃据此位只是环顾内宅之中无人能继我之后若是任凭官人再择人时诚恐别生事端想来想去只除是交托姐姐你妹妹我方才了无牵挂径可遁入空门之中了。 她既然这般说了李清照更加不能答允这倘若应承了蔡颖别无牵挂这出家之事岂不再难挽回那么她这一场奔波到头来变做了是给自己作嫁衣裳了传出去不要被人家说闲话道是她蛊惑了蔡颖出家为尼把高府正宅让了与她堂堂李才女翻作一等鬼蜮肚肠的妇人那不是冤哉枉也 到底是才女李清照瞬时便已想了许多因果出来当下抵死不从并蔡颖那一枚香囊也是死活不受高强托她转交地那一枚也夺回来不留在蔡颖手中说是转回汴京去交还给高强若是他要交与蔡颖时让他自来便罢:我堂堂李家女儿不立嫌疑之地 蔡颖与她相交一场原知她地脾性日常听她说起高强时无不在说高强文才武略俱为一时之选更有经国大才偏生又这般年轻言下尽是一片景仰之意。正因如此当日本是有意请她入内宅来一来断了高强地外心二来也好受自己地钳制结果相交到后来竟是彼此惺惺相惜在蔡颖心中要请李清照与她共事一夫地想法竟日益明朗起来。无奈家中生变夫妻别居蔡颖不得自主这件事也就搁下了。 如今她决意落为尼想想高强家中从此无人那身后留下的高宅正室之位不知几人觊觎蔡颖是个极度要强的人自以女儿之身不能入仕宦常以为憾对于内宅的控制欲也就格外地强烈一些要她不妒忌也可以前提就是你不能威胁到她的地位是以她能容小环能容金芝却不能容金莲不能容师师都是由她这性格而来。一旦让出正室之位总得让 配得上高强正室地人她方才甘心在她心目当中世性情都与她相似的李清照方才是她地接班人。 今见李清照只是倔强不从蔡颖心中也是急百计劝说无法见李清照只是要走蔡颖把心一横起身就往外走口中只道:姐姐定要不依我亦无法今便去求方丈师父为我落官人那里如何亦顾不得了 李清照情知她有意相逼奈何这一路奔波为的就是不忍见蔡颖大好年华如此下场她自认此生不幸至今寡居凄凉平生为之含恨不已兼之与蔡颖交好一场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她这般情急之下便行那缓兵之计:妹妹你莫要着忙此事非小且待我细细思量为是。 蔡颖如何不知她有意敷衍当下只是要去落。李清照万般无奈。只得权且允了。 蔡颖见她肯从笑了一时刚说了一句姐姐好福气一进门来便有一品诰命。旋即又想起自己身世凄凉。那笑容刚挂到脸上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李清照看她地样子禁不住地心酸也陪着落了会眼泪又劝慰了好半天。待用过了晚饭。两个女子便在这茅屋中抵足而眠。 李清照次日起来。便说要告辞回京去蔡颖也不阻拦只说道在此相候两月。两月之中若不得李清照和高强地好信便即要落出家;若是得了好信时虽然落。却可回京去在家中居住大家亦好团聚。 对于外人来说。俩人之间的这种约定简直就象小孩子斗气一样的可笑说来说去。这蔡颖不还是只有出家一条路可走只是李清照心中别有计较当下亦答允了便辞别了蔡颖复往前山来。 这宝珠寺当日乃是鲁智深主持亦做过山寨聚过三五百条好汉因此寺中僧人风格豪放喝酒吃肉一概不禁。自打鲁智深走后。因蔡颖来此隐居。这寺中僧人又多是自己人高强索性将这宝珠寺变做了太尉府的家庙从东京大相国寺请了一名高僧前来主持。你道此人是谁正是当日鲁智深在大相国寺所管地菜园地前任。与智深是师兄弟法名叫做智清。 这智清在宝珠寺作一方主持何等快活这宝珠寺日常又有许多往来人客香火甚盛他挥起管菜园的手腕来日进斗金夜进斗银大鱼大肉的快活也不在话下。这日见到李清照又来深知此女与高家关系非常智清和尚自然落力奉承。 李清照若不为了蔡颖时等闲也不与这等人说一句话。而今见智清态度恭敬异常当下已有了计较便随智清到了方丈之中劈面就道:大师你可知高家夫人有意落出家 智清正在陪笑乍听这话脑袋嗡的一声前宰相蔡京地孙女当今枢密高强地正室他大和尚地衣食父母要要在他庙里出家这这可是大事啊 之所以只说是大事乃是因为此事亦好亦坏好者倘若蔡颖在此出家他这可就算端上了铁饭碗宝珠寺在高家地地位势必比现在更上层楼他身为蔡颖地座师其地位和财喜都将随之水涨船高滚滚而来。坏者所谓豪门深似海高家堪称是大宋当今的第一豪门他区区一个不久前还在管菜园地和尚掺和到这豪门的家事之中万一有个闪失那可不是少刮点钱的问题弄不好脑袋都要难保 智清和尚正在亦喜亦忧李清照已看出几分来心中不由暗喜又道:我闻大师昔日曾在大相国寺为僧自当知晓高相公并其门下手段。今不妨对大师明言高夫人落之事高相公并未肯其意颇为不喜只为国事繁忙不克分身前来而已。倘若大师贸然为高夫人落了万一高相公恼将起来 响鼓不用重锤智清在大相国寺为僧日常也和些市井中人打交道尤其那常到菜园来揩油地青草蛇李四等人因为鲁智深这段机缘对这菜园格外看顾亦曾与这大和尚饮酒作乐来。这些人自从跟了石秀出息是没有多少但也比从前好了许多市井中好歹算些奢遮人物他们本是无事都要吹的现今有了些少资本更要吹上半天里去唬得智清和尚不知深浅只道这高相公帐下都是吃人魔王搅海地妖怪一般。 而今听李清照这样说话智清和尚吓的站脚不住一跤跌倒在地半天挣扎不起口中只道:这怎么好这怎么好蔡颖要出家他自然是拦阻不得地但若是惹恼了高强他又更加吃罪不起真要是成了高强的出气筒大和尚恐怕只有圆寂这一条路可走还得指望佛祖慈悲付他去西方极乐才有好日子过。 李清照见吓的他也够了好该收手便换了和颜悦色道: 休慌高夫人那里被我劝住一时也不得来求落请高相公前来相劝大师肩上半点干系也无。我今所惧者。乃是高夫人落之意甚坚万一她又转了念定要大师为她落那时怎生是好 智清和尚地心情恰似作了八部天龙忽而直上云霄有天女散花乐师奏琴忽而又堕入阿鼻地狱。受那万劫不复之难。当时急急从地上爬起来。央告李清照:女菩萨。好歹相救小僧 李清照忍笑正色道:大师枉读佛法岂不闻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高夫人一意要落已是着了皮相大师不妨还她一个空即是色。躲起来不见人。那便是了。 智清大悟想来高相公和高夫人之间。毕竟高相公要厉害些这办法一来是遂了高强的意又避免了与蔡颖地冲突好歹大家有同寺参修之缘法料想蔡颖也不能过分逼迫于他。当下谢过了救苦救难的女菩萨李清照又吩咐开斋饭来款待。李清照心中惦记着回京去寻高强说话哪里肯吃他的斋何况这间兰若她来往多少次早知就里。此处的斋饭大概是天下寺院头一号。炒饭用地都是猪油不吃也罢 当下告辞离寺智清率人送下山脚方罢。回到寺中立时招集僧众说道自己有意出外云游。并监寺也一起出外去往五台山文殊院听智真大师寺中庶务由几个座共商。众僧不解其意好在大家一向散漫惯了方丈不在也不甚为意。当下便应了。 这便是智清和尚地避祸之计按下不表。 单说李清照离了二龙山一路轻车往汴京赶奔路上便在心中盘算:依着蔡颖的心思只要我答允嫁入高家为正室奈何此事也不是我一个女儿家点头便可地还得要高相公来求亲方可难道要我再去效前次之法央告白沉香去暗讽相公提亲羞也羞杀人了此事只得请高相公往二龙山一行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只除是高相公一力相劝方可令蔡家妹妹回心转意。 至于到了那个时候蔡颖得能重回高家出于心中感激之情十有会对于李清照和高强的婚事更加上心李清照此刻地心中那是一些儿也不敢往这方向去想地一个女孩儿家又是自小读圣贤书地大家闺秀哪里能一意盘算着要嫁甚人 从汴京往二龙山沿途上千里地李清照又不能骑马一路乘车颠簸往返一次也有将近两月好在她近年来在大宋四处搜寻金石古物也惯了这般奔波并不以为苦。 这日回到京城她住所便在博览会金石斋中当下回去匆匆洗了路上风尘换了身衣服也顾不得歇息径直上三楼后进来。甫到后进迎面正见到曹正匆匆出来李清照原是认得地当即大喜上前问道:曹节级你家相公遮莫恰在此间曹正是高强的牙兵节级从来不离左右的既然见到他高强也就不远了。 曹正见是李清照忙答道:李大娘子当面我家相公确然在此只是正款待外国使节观瞻我大宋博览会恐怕眼下不得抽身与李大娘子厮见。 李清照闻听亦惊亦喜。喜者高强仍在汴梁没有再往前线去一旦他到了军中家事便即不顾再要他往二龙山去见蔡颖可就千难万难了;惊者大宋日常亦有外国使节作馆伴者不过是大鸿胪和学士等人而已若用到他这个枢密正使相陪必定非比寻常如此说来高强岂非一时半会也脱不开身 忙即问道:曹节级可知是何方使节 曹正见问却面有难色抓耳挠腮道:这个李大娘子不是小人不据实相告兹事体大相公吩咐轻易不得泄漏还请李大娘子自去问我家相公便是料想到得晚间送了使节回馆相公便当有暇。 李清照见他讳莫如深情知必定不是等闲使节心中又是担心又是无奈只得请曹正记得告知高强自己有要事须得即刻面见相告而后便担着一肚子的心事回自己地金石斋去等候消息了。 曹正本是出来取些物事偶遇李清照当下便取了那几件物事回转三楼后进地一处厅堂之中将那几件物事呈上给高强又附耳将李清照之事说了。高强将那几件物事接了过来听说李清照已经回京知道必是有关蔡颖之事点了点头便向座上使节笑道:兀室郎君且看识得此物否 注:前文所说的希尹经考证乃是其汉名当时女真尚未取燕应该只有女真名。今后便将希尹改成兀室致歉。 第四十章 中便是此次来宋的女真使节为者也是来过中原的的知交好友完颜兀室女真族的萨满祭祀女真立国之后并无严格官职兀室自领一猛安官职汉译便唤作郎君是以高强这般称呼他。 其实这次女真使节以兀室为又有随员多人内中更有新近投靠粘罕甚得重用的辽东汉人高庆裔这气派比起上次粘罕和兀室两个浮海前来向高强求买兵甲显然不能同日而语可见女真不但期待和宋室建立起足够分量的外交亦想要从第一次正式接触就奠定新立的女真国在大宋眼中的地位来。 只可惜这番苦心落在高强手里只是好心当作驴肝肺高衙内从来就没想要和女真国拉什么睦邻友好关系打心眼里就提防的死死的谁来管你有多少结好的诚意 这次兀室等人在登州上6时还是两个多月前的事然而到汴京来也只是昨日方到究其原因还是高强吩咐下去叫登州守臣护送女真使节进京的时候要秘密行事路中悉由车船载运窗帘一律拉的死紧不叫使节看见天星日头辨不清东南西北。这一路上七弯八拐什么道都走就是不走近道一个月的路程愣是走了足足两个多月才到就这样高强还嫌来的太快了。 这本是两国相交使节往来的惯例大宋使节历次入辽都得走弯路为的就是避免使节探明道路和沿途地理。作为日后进兵地张本。事实上现今流传下来关于辽国最宝贵的史料中就包括了历任宋使的入辽见闻如沈括这样的甚至在奏本中还附上地图名字就叫熙宁使契丹图抄。当然辽使入宋就免了这一套当后晋时辽国入侵灭晋掳走了晋出帝母子人家连汴梁都打下来了。还能不认识路 别说无聊。这措施还真起作用。女真使节中包括了高庆裔这样的读书人就是为了对大宋这个雄踞南方的大国加以侦察和了解并且形成文字记载要知道这会女真人连文字都还没有呢总不能让兀室等人一路记牢了大宋风俗和人情回头唱给阿骨打听吧象女真这类未开化的民族日常和外族交流起来。基本上都是用汉语作为公用语言因此带个学汉学的读书人总没错。 结果被高强这么一捣鬼一路上兀室等人除了晚间歇宿时下来透透气连望天地时间都没有更别提侦察沿途风俗和国情了护送地官兵口风也忒紧等闲都不许和使节说话也套不出什么情报来。兀室一行等于是被蒙着眼睛捂着耳朵带到了汴京。 对于这样严密地提防措施。兀室自然大为不满见到前来迎接的高强之后大大抱怨了一番高强早有准备。自然不慌不忙只说了一句辽使见在汴梁不当使其见女真使节便堵住了兀室的嘴。 要堵住来人的嘴当然不能光用这点言语高强当晚就请女真使节一行八人来到博览会饱尝天下美食美酒再见识见识天下的奇珍异宝顺便也可看看大宋的富强。这一行中除了兀室来过汴梁受过高强这一套招待方法还算有点心理准备之外余人都是塞外生长没见过什么世面就算是高庆裔读了许多汉书也只是偶然从书上看到一些南朝繁华的形容哪里有这样地五感冲击来的强烈 放眼处但见宝光灿灿入口尽是珍馐美味手摸到丝绸上轻滑若无物扑鼻的是美酒飘香耳朵里听见的是丝竹管弦的悠扬乐声一众女真人连北地辽国的简陋场面都没见过几曾见过这等繁华当下大快朵颐乐而忘返先前那点小小不快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高强摆下这样的阵仗当然不会是象历史上北宋君臣所作的那样单纯夸富以震慑乡下人要知道女真人自来劫掠成性看到人家有好东西地话他们可不会象淳朴地中原农民那样顿生敬畏之心要说顿生歹念还差不多其富适足以致寇而已把人家当乡巴佬可就大错特错了。 此时他命曹正取来的这件物事就算是渐渐说到戏肉了:兀室郎君可识得此物 这兀室也不知是因为胸怀大志还是学过萨满巫法总之在这样的盛宴之中也没失去理智一见高强所取出地这件物事立时应道:高相公说笑了此物出自我国中焉得不识此乃北珠也似此大珠亦复圆润亮泽徇为上品虽我国中亦不多见。那契丹正为求鹰取珠故而每年对我族多所诛求我国主激于大义故而起兵击辽以小击大 他正要滔滔不绝地讲述女真起兵的大义名分以及屡次以少胜多的神迹战争历程高强却不容他说话截道:兀室郎君既然识得此物想必也晓得这一粒北珠在族中货卖与我南朝商旅时 何 兀室准备好的大段陈词被打断心中自然有些不悦奈何对着高强这个一直给以他们极大帮助此时又仰仗他和大宋达成和议也不敢作色只得应道:似此一珠相公所遣来南朝商旅向我族收买时总要值得二十两雪花纹银。这还是相公有意优价收买若是依契丹商旅时有五两银便是上价了。兀室在女真族中也算是个知识分子历次交易少不了他的分故而识得行市。 其实契丹国中基本不产白银流通中的银两多半都是历年大宋岁币而来因此若以白银来衡量的话其国物价比大宋要低上几倍之多倒不是契丹商人一味仗势欺人。高强自不来给兀室补上这点金融课程笑道:然则此物经由我麾下商旅穿山过海。贩运至此所值几何兀室郎君不妨猜上一猜。 兀室这可抓瞎了又不想出丑只得将眼光投向一旁的高庆裔求援心中却在思忖高强拿出这颗北珠来究竟是要说什么 高庆裔乃是辽东汉人自幼读诗书。祖上也给辽国作过官。如今女真初立国。处处都缺官吏这高庆裔甚有才干是以得粘罕信重付以国中政令重职。此时他见兀室求援却又不知这北珠价值几何眼珠一转便道:相公善能营生。自我国中兴贩宝货南来自然所得不贵我两国倘若交好似此等宝货相公要多少便有多少岂不是好 高强一怔这高庆裔倒会说话已然抢到了他头里把他要说地话给说了出来虽然只得一半。当下仰天一笑。道:使人所言甚是。数年来多承女真国中结好许我商旅兴贩宝货历年多受其惠。某将这北珠出来亦是为了说及此事。 兀室一听自以为得之当即笑道:自当如此若非两年前相公赠了许多兵甲与我当日与辽国开兵之时便少了多少把握。犹记当日与相公有约待我女真立国之日便许十面金牌俾相公所遣商旅得以通行我国中无阻。如今我两国倘若交好似此亦不为难。当时心中颇为得意自来他女真国与契丹贵人多有结交都是将些金宝去贿赂想来高强也是一般儿的贪财。 他哪里晓得高强当真有敌国之富眼里哪里有他北地这点贸易所得况且女真人不好生产没钱没饭吃就出去抢掠每年能拿出来贸易的土产也实在没有多少。 高强的真正目的到此时方才现出端倪:兀室郎君有所不知此物虽好奈何历年所出甚少虽然每件所得不斐总数亦不过十余万贯还不及北地名马赚头来得大些。近年来女真连年出兵攻辽战胜所得自然甚多想来贵国中女真战士见战阵所得大大多于力耕采撷故而多乐从征伐不乐飞鹰采珠入山淘金等等生涯故而我在北地之人传回讯息连年无有宝货采买正议要不要裁撤常驻之商人哩 兀室等人听了都是有些尴尬。高强所言正说到关节上这两年女真从打仗中获取了无数财货奴婢几乎是在眨眼间就打下了辽国东京道一半的土地兵锋直抵大兴安岭每个女真战士都从战事中大大赚了一笔现今的女真普通战士都比两年前的女真大人更为富庶。试想一个突然了大财地人谁还会去吃以前地苦在北地刺骨地寒风中去采生金蜜腊放鹰击天鹅取珠当然富贵不忘本的人也是有的然而那需要的是深厚的人生智慧和文明积淀作底蕴可不是女真人这样的暴户能承担的起地。 话虽这般说兀室却不能眼看着高强撤走在族中常驻了几年的苏定等一伙商人那不就意味着与高强之间的联系少了一大块么想想高强这般说无非是他从贸易中的收获少了了不起再给些金宝补偿好了他正要这般设词不想高强又笑道:某虽然不才这些许钱财却还没放在心上为今女真初立大国战士用命之时土产一时减少也算不得什么近日已命苏定仍旧驻于贵国之中且闻女真方于混同江北建城业已命他在彼处自建房舍为长久之计。 兀室闻言大喜高强这般说法不啻是已经表明了他对于女真立国的支持态度以他如今在大宋国政上的影响力这就等于是此行与大宋结好的目的已经成就了一半呐方说了几句致谢之词却听高强又道:只是似此连年征战我那些在北地之人无事可作又见战阵艰险难测只怕要生思归之心。为安彼心相烦郎君告我一事此战何时得息 这总算说到正题了兀室精神一振顺着高强地话头笑道:相公所言极是便是我国亦盼战事得息奈何辽国不容听闻其失利之后便于各路大举调兵集粮欲再兴师来犯。故而我国主遣我等 来求与大宋夹攻辽国以大宋之强。若与我国联之后一应燕云汉家故地当复与大宋。我两国划长城而分治为永世之盟好岂非美事到那时相公便要再多十倍宝货也是有的只恐相公目下在北之人不堪支使矣 座中一阵大笑。气氛极为和谐。高强亦跟着笑。过了片时。待笑声暂歇。方道:诚然如此自是美事奈何我听闻北地传言道是女真国亦已遣使与辽国讲和且求其封册。既云讲和却又来与我朝议论夹攻之事这二者显然有一事非真。兀室郎君可有以教我 兀室等人一听。面上顿时尴尬须知女真在战胜辽主亲征之后一面分遣兵马攻下各处州县。掳掠金帛子女一面便将那前时来下书地辽使阿息保遣还要求与辽国议和条件则是辽国要和女真为兄弟之国。待以友好之礼且求辽国对新立地女真国赐予封号。要知女真虽然连胜毕竟累世为辽属国。契丹积威尚在。他们现在还没有把握彻底打倒这个庞然大物因而一面与辽国讲和以拖延时间整顿内部。一面又遣使南来与大宋商议夹攻辽国以期必胜。 但这样地事传到大宋的耳中就未免显得其诚意不足了人家又不是你家里人谁知道你和辽国讲和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况且高强连女真求辽国封册地事都知道了这样的态度显然不是一心要和辽国打到底地将这事拿出来质问于他端地难以对答。 见兀室一时无言以对高庆裔便即援手:高相公所听传言恐怕言过于实我国战胜之后确曾遣使往辽国无非是为了数其罪并索逃亡罪人在辽者如阿鹘产萧干之属却不曾有甚求封议和之事 他是新近之人没和高强打过交道还道高强对于北地的情报未必能得情实只是捕风捉影而已故而有意砌词狡辩。哪知他话刚说到这里高强便是一声长笑截断他话头道:使人如此说话欺我南朝无人乎今日天色已晚且请郎君一众暂回馆驿安歇待明日再作计较。说罢将袍袖一拂竟尔离席去了。 兀室脸色大变有意起身去追却又不敢和高强拉拉扯扯只得出口呼唤哪知高强充耳不闻径自不顾而去其余大宋人亦纷纷离去转眼间这席间便只剩下了女真使节一行八人面面相觑。 女真使节在这里相互埋怨推想来日要如何向高强解说权且按下不表。且说高强出得门来长长透了一口气想想给女真人施加了这许多压力不晓得会不会过火虽然从历史书上的记载中高强自认对于女真人对外交往地手段和心态都甚为了解然而眼下毕竟是亲身实践手中握着大宋未来百年地国运由不得他不谨慎从事今日这样地言行给女真人施加地压力也是他事先和身边众人反复商议之后地结果。 脑子里想着这许多念头高强连脚下走到了哪里都没意识当听见有人呼唤他时竟尔半晌方才反应过来:李易安夜色阑珊尚无心睡眠否话说出了口他才想起方才曹正进来的时候好似确实是对他说过李清照回来有意即刻求见的话如今想来当是为了蔡颖之事了吧 他满脑子的军国大事一时转不过轨道来说完这句话之后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那李清照等了这半天心里早急得什么一样乍见高强却是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真恨不得上前指着鼻子骂他两句只是想到他操劳国事昼夜不休心下却又软了只得微微苦笑道:相公贵人事忙妾身无计得见只能在此苦守了天幸相公尚还经过此间。 好吧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高强也只得苦笑一声打叠起精神来随口吟了一句将李清照延至自己在三楼的办公室中命人又沏上一杯酽茶来提神便问李清照此行二龙山地经过。 李清照的脸色恰因高强随口所吟地这句话好了不少深觉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高相公此等性情中人自不会把什么国家大事来排斥儿女私情蔡颖的未来又多了几分希望了吧于是便将自己与蔡颖相谈地结果约略说了一遍至于蔡颖有意将高强的内宅托付给她自己这一节自然略过不提。相公妾身观蔡家妹妹之意当对相公心结未解其甘愿落大抵是心灰意冷自弃之举而已若果相公能亲身往劝开示不弃之意则相公既然不弃之蔡家妹妹亦当不自弃庶几夫妻团圆重修旧好岂非美事说罢一双星眸盯牢在高强脸上只等他的回音。 第四十一章 是旁人来对他说这样的话高强多半是理也懒得理断家务事又所谓闺中之事有甚于画眉者外人哪里能掰扯的清旁人硬要来管的话怎一个八卦了得 可李清照和旁人却不同她自身与高强夫妇都称得上是好友其自身遭际不幸就越难以忍受高强夫妇也是一般的结果这种心情别人或者无法了解在高强却看的分明。念在她一片诚心两番往返奔波高强怎好一口回绝于她 无奈高强却又无法应允其一他和蔡颖之间的纠结不是一句两句能说的清的例如牵涉到6谦宋江梁山等等机密大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更何况他为了收复燕云的大计不得不尽快扳倒蔡京自己掌握大权这样的心思又如何对外人道 其二眼下女真来使已到听闻北地辽使也将到白沟不日南来正是恢复大计进入中盘北地的局面瞬息万变的时候他一手掌握着恢复燕云的整体大略片刻也离开不得何况是为了这件私事 将这理由对李清照说了一遍李清照愣怔了一会她也是晓得轻重的不禁叹口气:相公国事缠身那是说不得的好在我临行前用了点计谋震慑住了宝珠寺的主持料想蔡家妹妹一时亦不得剃度 你用计谋高强很有些好奇看李清照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想不出来她用计谋地时候是什么样。衙内地八卦魂刚要烧起来。却见李清照又想起一件事似的向高强道:相公分身不得。原是难言却也不妨写一封手书。待我携去送与蔡家妹妹。以安其心。 写信高强苦笑这大概是他眼下所能摆出地唯一一种表情了教他在信中写什么贤妻安心小住待我此间事了就去接你别扯淡了。虽然时间可以抹去一切但是要让破镜重圆。覆水重收可不是假装没有这回事生就可以的倘若彼此心结难解。纵使勉强在一处亦是无味。 看着李清照期待地眼神。高强沉默了片时。端起桌子上地茶来喝了两口。又想了想。方将茶杯放下。向李清照道:李大娘子如此古道热肠高某虽然顽劣。亦不得视若无睹。恰好这件事一直放在我心中。无人能与相谈中夜思之亦每每惘然不知如何是好。今日索性说与你听。想来李大娘子兰心慧质。当有以教我。李大娘子。你可知我与颖儿一场夫妻本自恩爱为何弄到这般下场 李清照见他说起这个话题来心里倒有些喜欢。接回蔡颖这件事一直都是她在那里上劲。高强夫妇俩一个是无可无不可似有无限苦衷。一个又是一往无回定要出家。弄得她好似皇帝不急太监急好生无趣。若非她念着高强对她有大恩蔡颖又与她彼此惺惺相惜这件事等如是她自己亲历一般。恐怕早就撒手不管了而今高强总算肯和她谈及此事由来就说明他至少愿意正面面对这个问题。比之前的态度好上太多了。 相公若不嫌弃妾身是个外人妾身倒愿一闻。事实上高蔡两家在政坛的争斗。虽然不是在台面上你死我活。但私底下的暗流却是落在许多人地眼里李清照自家是政坛世家刚卸任不久的执政刘正夫便是她地舅家。如何不听得些风声但毕竟不得情实。也不好主动去问索性便任凭高强自己说了。 当日遭际蔡相之时高某还是一介白身无学无勇得蔡相慧眼将颖儿下嫁与我又简拔我入仕此后仕途一帆风顺说起来蔡相对我高强亦是不薄。回想当初刚到此地便一脚踏入大宋最高级别的高强颇有些感慨他升官如此之快固然多半是出于他自身地努力和条件但以蔡京为地文官集团对他地合作和支持态度亦居功甚伟否则他断无可能一路走来这般顺畅总得多费些周折。 李清照也曾听蔡颖说起她夫妇俩地前后因果每常为之叹息流泪今日得能听见高强说及此事又是一种感受当下也不插嘴只是静静地听高强解说。如此这般我自以蔡相年高不欲他再度入相因此便不肯相助我夫妻之嫌隙由此而生而后我步步高升蔡相却沉沦不起再难入政府我夫妻间地嫌隙便亦日渐增大直至那日大相国寺我遇刺遭险竟是出自家岳地手笔颖儿自觉愧对于我这才自请出居二龙山。 想及当日蔡颖的泪水和憾恨高强纵使心中无愧那毕竟是同床共枕地亲近之人又岂能无动于衷无情未必真豪杰啊李大娘子此中因果我不避家丑外扬已尽说与你知。似此你道我夫妻尚有再聚之日否 他地唏嘘感慨李清照全然看在眼里一代才女自是心思细腻之极又兼自身 有相通之处对此直是感同身受眼眶也不禁红了:不相瞒蔡家妹妹亦曾将个中因果说与妾身今日相公谈及此事虽不曾流泪然一股怅惘之意与蔡家妹妹并无二致。妾身正因这一节才以为相公与蔡妹妹当有再聚之日以相公之雅量蔡妹妹之锦心绣口岂无计自脱此境 雅量高强又是苦笑:李大娘子你既知个中因果亦当知晓颖儿对我的心结何在只怕直到今日她心中仍旧是以为我对不起她蔡家这一节若不能开释她又岂能回头难道要我去向她低头认作自己背恩负义与赵挺之张康国等一丘之貉断断不成赵挺之张康国。都是因缘蔡京而得以擢升地。一旦得势之后却又反过来排挤蔡京不遗余力只不过他们最终都被蔡京收拾掉了而已。蔡颖之所以分外不能忍受高强如此对待蔡京与这些人地作为也大有关联。 见话题触及了症结所在李清照也正色道:我观相公平生词章行事少年时无赖之行且不去说自成人后却皆是堂堂正正岂难道独独对此事不能正心愿闻其详 这个事。叫我怎么说么高强看看李清照。这个半生波折遭际不幸地一代才女却能始终保持着内心地正直和纯净。一双凝视着自己地眸子清澈如水。照得见人内心最隐秘的角落。心中忽然有些感动。一股想要倾诉。想要释放的冲动在心底油然而生。 来到这个千年之前地时代。他地内心一直都有一块角落是对外封闭地。无人能够踏进也无人能够分享甚至是本该最了解他地枕边人亦是由于无法理解他心里的这个秘密最终与他走上了歧路在高强地心中怎能不对此郁积憾恨然而。这一种心绪却又委实不足为外人道。谁能了解。谁能相信 李大娘子我当日为平梁山寇在大名府练军之时填了一阙满江红不知娘子可曾听闻 李清照见他忽然换了话题。虽然有些不解。却能看出高强此际的状况迥异平常那是一种极少在男人身上出现的。包含着最大诚意地倾诉状态李清照身为一个已嫁地妇人又是绝顶的冰雪聪明。怎会看不出来这状态地难得不经意间。心底竟有些动荡不宁那心绪真好似一池春水被春风吹起了丝丝涟漪来。当下并不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一双亮晶晶地眸子只牢牢盯在高强地脸上。 当日汴京初会李清照给高强留下地唯一印象就是这一双与众不同地双眸即便在千百人中这一对眼眸亦是难掩其光芒那一种澄清和宁静偏又充满了对生命地热爱叫高强只是这般与她对望便会生出无言地感动来。这一阙满江红道尽我生平之志什么仕途得意什么青云直上什么富可敌国什么权倾朝野我全然都没有放在心上但为了收复燕云恢复我汉家故地保我大宋百年平安保我爹爹我的妻儿我地亲朋平安喜乐我高强的面前不容有任何阻拦这一件事我绝对没有作错 说着高强的情绪也不由得激动了起来这一番话藏在他心中从来不曾对人说起旁人不足与闻而他府中的妾侍如师师右京等又全不管他在外面作些什么小环和金芝原本与蔡颖结好地更是连问都不敢问精神上和他完全无法对等。高衙内如今虽然位高权重天下瞩目然而身边真正能说说体己话尤其是这样关系到内心情感的体己话地人能让他这样放松地对话地人竟是只有眼前这一个人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咀嚼着满江红中地词句李清照凝视着高强地双眼想想他写出的那些章句想想他做过的那些事功再想想他平生做事时能为他人着想的种种细微处象这样的一个人又是这样的家世和圣眷功名利禄虽然是旁人热中之物对他却是唾手可得若说他不是胸怀大志视功名如粪土之人焉得到此境地是这样的一个人又是这样襟怀坦白地对我我又怎能负了他几乎不用思索李清照便轻轻点了点头道:相公妾身信你不疑。 你信我你真的信我刚才地激动只是一时高强业已憋了满肚子话要说什么蔡京地执政风格难得众心什么新旧两党的党争只会造成无益的内耗什么蔡家子弟地挚肘会使他难以尽情施展大宋的政坛需要迈向越党争的新时代以全新的思维来迎接如今的大变局但这些话都没有说出口确切的说是完全不需要说李清照只是这样的轻轻一句高强这满肚子的话竟显得全然多余了 你不必解释了我信你。 简单吗很简单就是这么一句话而已。可是就这样简单的一句 要付出这样地代价。需要经历怎样地历练。需要两样地付出和相得。才能得到 高强握了握拳头在半空中抖了抖用力捏紧随即又放开。望着李清照地眼光已是充满了感激想要伸出手去握一握她地手。却又觉得不大妥当。这是什么时代忙又收了回来。起身整了整衣襟。恭恭敬敬地向李清照行了一礼。 他这番情状。李清照自然都看在眼里。见他手伸到半途又收了回去脸颊不自禁已经红了半边心头砰砰跳地厉害。忽见高强郑重其事地行礼。她慌即还礼。口中也不晓得说什么好。大才女地才思这时都不晓得飞到哪里去了。 高强也不管她说了什么。只顾行了礼。方又坐好看着李清照也有些慌乱地模样。心里只觉得热乎乎地。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得将视线转到一旁。隔了片晌。心里却想起蔡颖来。不禁悠然轻叹了一声。才向李清照道:李大娘子。当日颖儿出府之时。我亦知她心中悲苦。无奈无以自明。又如何解说自身只想着待恢复燕云大功告成之时。我便自请致仕。而后将这一番心绪说与她听。她见我丝毫不恋栈权位。只怕方能信我。纵使她仍旧不信时。我亦心中得安但 说到这里。他不禁憾恨地将后槽牙都紧紧咬住。一个是同床却异梦。一个是倾盖而如故。同样都是家庭因为政争而横遭打击地大家闺秀为何偏生待我这般不同倘若当日。颖儿能如你这般说一句信我。我夫妻之间又如何会弄到这般田地 高强说这句话地时候。声音并不是很大。他并不习惯用声音地大小来表示自己地情绪。然而那话语中地无尽憾恨。李清照又如何不知当日赵挺之将她自己地父亲打入元佑党籍时。她心中一样地悲苦愤懑夫君却只能保持沉默。不能给她一点支持。那种孤立无援地滋味与眼前地高强何等相似 那个时候。如果能有一个人站出来对她说。我信你。我支持你该会带给她多么大地欣慰和勇气 也不知哪里来地勇气李清照竟站了起来将一只手伸了出去。按在高强地脸上。并没有其他地动作只是这么轻轻地按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那一只手大小地皮肤接触好似就架起了两颗心之间地一座小小桥梁。 说说点什么好高强地心也砰砰跳。用不着想这个时代地什么名教礼节。哪怕从现代来讲自己眼下地行为也是很要命地。他可还没离婚呢这样子算不算蓝杏出墙:棒啊一个男人在外面为了自己地事业而奋斗。面对着世间地风霜雨雪明枪暗剑。谁不希望自己地身后能有这样一只温暖地小手这样地温暖。为什么他高强直到现在才能够拥有这是谁地错 他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就毁掉了这来之不易地温暖;他甚至不敢仔细地去想想这样的感觉是否就叫做幸福。如果这真地就是却又最终无法拥有地话那又该是怎样地悲苦 李清照也同样不敢说话。她地心也一样跳的厉害帖在高强脸上地手微不可觉地颤抖着要不要收回来收回来地话他会不会失望会不会伤心他已经是这样地伤心和失望了啊可是不收回来地话这样子又算什么呢 凝固地两个人凝固地时间凝固地视线凝固地唇舌 好吧总得有人出来打断这个蠢人还是我来作比较合适。把自己和李清照稍微稍微比较了一下高强立刻有了这样地自觉。当然他并没有作多么愚蠢地行为而只是稍稍偏了一下脑袋李清照地手就好象触到了火炭一般蹭地收了回去其度堪比刚刚从神臂弓上射出地飞矢。 彼此都非常人当然不会象脑残韩剧那样耍什么小儿女态。只是片刻功夫两个人便又相对坐在桌旁衣冠整洁相敬如宾这个词不好乱用地还是以礼相待来地好些刚刚地一幕就象是生在平行空间地未来幻想消失无踪迹。至于事实是否如此那就得问问两人地内心了。 好容易拾回了原先的话头高强只是这般向李清照道:我之心事皆已坦然相告终无愧于颖儿。若是李大娘子要甚言语交代地话便去告知颖儿几时她能如你这般信我我便几时去接她回府。说罢也不管这样拿李清照和自己的妻相比较到底妥不妥当高强就这么板着脸向李清照道了别四平八稳地出门去了只是出门前地几步四平八稳而已当博览会门外地兵士向高强行礼时看见地却是一个提着袍子一路小跑地高枢密。 第四十二章 晚的事情怎么想起来都觉得有些三流言情的感觉我和颖儿的事如此上心敢情是因为她自己心中对本衙内也有些情愫不成看那模样多半连她自己都没能清楚意识到这一点吧种种举动纯出自天然方才令人格外的觉得感动 不过呢接下来怎么办看情形不娶进来是不大成了可是家中正妻只得一位就连已经送到府上的诰命也是写了蔡颖的名字李清照若要进门来惟有作妾还是排在日本人右京奴婢出身的小环优伶出身的师师民女出身的金芝等人之后算起来得叫高家六娘了也堂堂一代才女又是京中士子人望所系本衙内要是悍然出此手段多半又会闹得物议沸腾平时自然不惧分毫不过眼下燕云大事丝毫也马虎不得若是因此而横生事端那可得不偿失。 这还罢了总有法子应付但是让李清照作小妾六娘莫说是旁人看了不忿就连我都觉得说不过去太委屈人家了吧 衙内高丽来使舍于太常女真来使则顿于博览会女真来使今日诉于有司称我朝厚薄不一委屈了他们衙内看 咦你也觉得她太委屈了不对你怎知我心里在想什么高强顺口回了一句方才觉得不对看许贯忠也是一脸的错愕赶紧努力回想一下适才飘进耳朵里的话方道:委屈便是委屈了。又待怎地高丽前乃我汉家属国唐季之后辽东道绝才向契丹称臣如今又再奉表称贡我朝以旧礼待之料也无妨;而女真古来不曾立国礼制未定权且馆于此间。亦是理所应当。 高强于片刻之间就转换轨道。想出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并不是他脑筋好使此事原本就是朝堂上大臣商议好的一众宰执和文学侍从大臣们对于国家大战略或许是晕头转向但说到这些礼节故事的时候就轮到高强晕头转向什么礼记尚书纷纷出炉历朝沿革如数家珍高强是想破脑袋都想不通。怎么近两千年前的周礼都会对眼下的事情作出规范来呢晕到最后总算是赵金口拍板暂时定了这么个款待的调子。 许贯忠也曾问过他这个问题今日再提起也只是向高强例行禀告一下女真人的抱怨而已。不想却从高强口中听到了意料之外地答案尽管衙内转轨道转地很麻利可许贯忠随他左右已将近十年堪称心腹之臣哪里看不出衙内是心有旁骛这博览会又是他地地盘。大事小情随时都有人报告。登时就想到了症结所在当下笑吟吟地望着高强:衙内神思不属敢是昨夜不得安枕。佳人有约 就知道瞒不过你高强也不在意就把昨日和李清照小有突破的事约略说了一遍挠着脑袋道:这件事颇有为难处我一时也委决不下偏生又是国事缠身你是我身边智囊可有以教我 许贯忠摇手道:衙内方今国事为先儿女之事且放一旁为是况且那李大娘子知书达理又能知衙内心意怎会令衙内为难不瞒衙内今日一早李大娘子业已轻车出汴京东门外出云游去了。 又走了高强略一思忖便知道李清照昨日回京今日便走如此不辞劳苦当然是为了让他不至于在这要紧的时候分心后方安靖了前方才能专心对敌。 真是生受了她一个孤身的女子又逢着下半生幸福的要紧关口竟能这样为我着想硬生生压下自己心中的万缕牵挂这一番情义深重我高强怎么能不尽心报答待大事了当定要给她一个美满的归宿。心里暖洋洋地高强就觉得浑身都像是被人施了强力辅助魔法一样好似有使不完地气力。 所谓当局者迷高强可没料到李清照这么匆匆离去其实只有一小半是虑及他目下身有大事之故一大半还是因为劝和劝出了岔子把自己都陷了进去不知如何面对高强和蔡颖二人因此才一走了之。 无知者无畏总之高强眼下就是充满了斗志把手一挥道:甚好那女真使节昨日受了我一番言语终不成只是将这些细枝末节来与我申辩关于他遣使与辽国议和之事可有甚话语再者那辽国使节可曾入境 许贯忠闻言笑道:女真虽然连胜契丹毕竟国小力弱方仰赖国朝出兵燕云以挠契丹之后怎敢锱铢必较只是此事甚是难言女真与辽议和之事既然已经被我得知情实若要再与我朝商议夹攻可不是将些言语搪塞便可须得有绝大诚意方得料想此时女真人把些枝节小事来作说辞亦是有意延宕时日便 应对之策罢。 至于辽使的行程依照昨日刚刚得到的传书是刚刚过了燕京想来今日就当入州了今番辽国奉使的仍旧是前次议割四州的宰相张琳新任御营副都统耶律余睹为副。 都是老熟人呐高强不由一笑这一下可热闹了辽女真高丽和北方乱局能搭上关系的国家使节齐聚宋京北地战事一时呈现停顿这里的一场外交战却是山雨欲来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端来 俩人正在议论忽然有人来报说道马扩求见高强便下一个请字这马扩乃是与女真使节一同南来眼下住在博览会外客店之中。只因他当日自称是高强所遣的商人并无南朝官职如今为了避免女真人起疑便也不好频繁来见高强今日忽然登门不用细想也晓得。必定是那些女真人来求他从中斡旋。 待得马扩进来说了来意果然不出高强所料兀室等人以为高强不大相信他们地诚意故而一早央告马扩前来说项凭他是高强地亲信又不受任何一国官职身份可算然。说起话来当有些分量。 马兄。你在女真国中年余之久。多次及时送出要紧军情可算是不辱使命如今好容易回归大宋又是途经登州却连家中都不曾回省一次如此公而忘私当真叫人好生敬重。高强且不管女真人如何说法。先向马扩施了一礼。 马扩见高强这般谦光心下亦是感动忙不迭地还礼很是谦逊了一番。二次坐定高强方道:如今女真遣使纳款商议夹攻之事我却要听听你的说法环顾我大宋国中。若说知女真之事。只怕无人能出你之右。当日遣马扩北上女真国中就是为了培养他了解女真人的虚实以便今日之用。这一颗种子现今也该到芽地时候了。 马扩以武举贡士官宦之子的身份肯舍了前程去往北地蛮夷国中为的也正是有以报效国家今见高强问起自己对女真的看法情知是一场考试倘若这一关过了必得重用才不算枉费了这一年多来行走北地甚或战场浴血厮杀的艰辛。 当下整理了一番思路将自己对女真地看法简略说了一遍:女真之族人数虽少其俗勇劲闲居则渔猎穷困则劫掠以故人习于战若闻出征时人人踊跃战时则不顾生死并力向前其战力甚强。方今阿骨打为其魁以完颜部亲族子弟为大将举旗以抗辽兵辽兵自昔与我朝盟好以来久不习干戈道宗朝以来国中内斗不休政事不整兵甲不练故此无力与抗女真。我观如今形势辽国若无外援则必被女真所灭。 女真既灭契丹便雄长北地与我朝接壤以你之见我当如何应对 马扩见问遂道:女真之人不学礼义不似辽国习于中原王化颇染南朝风流倘若我朝与女真毗邻势必须先以兵力折之方可议盟好。而若欲靖边燕云之险至关紧要故此小人以为若趁女真攻辽之际出兵攻取燕云亦是上策只是今方受了辽国四州之地重结盟好若是贸然出兵恐怕师出无名人心不服却是为难处。 高强听他言下之意不由一哂:马兄你敢是说我贪图四州之小利不趁时收取燕云马扩会有这样地想法他也不意外以当时地情势而言但凡了解女真实力的人都能判断出孰强孰弱再加上辽国又是大宋的敌国占据燕云汉地垂二百年所谓趁他病要他命趁机攻辽正是再自然不过的选择了。 可惜的是这种看上去顺理成章的选择却偏偏被历史证明了是错误的而且是不止一次当南宋面临要选择新兴地蒙古还是将亡的金国时他们的选择仍旧是遵循了这一逻辑不禁叫人感叹这人啊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马扩见高强意似不屑晓得自己大概说话不中他意了唤作寻常的马屁文人这时候好该赶紧低头认错然后向高强虚心请教以求挽回自己的前程。可马扩将门之后又是胸怀大志之人他若肯用这样的手段也不会当日武举落榜了是以虽见高强语气不善却仍旧梗着脖子道:不错小人身在北地不知燕云情事此番回宋才听闻相公收取四州之事窃以为失计。若我在相公左右自当力谏相公大举集兵一举攻克燕云以辽国目下之孱弱纵使不与女真夹击取燕地亦不为难。到时得燕云故地而守与女真划长城而治自有泰山之固何必如今日一般被一纸盟约所限进退两难 高强听了这番话心情却反转好马扩肯直接把心里的想法 最起码说明了两人之间的沟通不成问题大可不必不一阳奉阴违。当下笑了笑道:马兄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来问你一旦灭辽之后若欲守长城而拒女真重者是燕民还是汉兵若我轻易背盟北侵。那燕云之民久为辽属还肯为我尽心守边否 这个问题也就是历史上北宋对燕云形势判断最大地失误背盟北伐导致了燕地地动荡不服几年都不能安定下来再加上女真先入燕云又大肆掳掠人口牲畜极大伤害了燕京的实力使得常胜军一败之后。燕京战局立时烂。竟无一城能为宋守。女真铁骑长驱南下打了大宋一个措手不及靖康之耻由此而来。 马扩面对这个问题亦是瞠目以对若是按照他的思路进行下去最终必定会导致这样地结果。就算凭借中原的支援能守住燕京由于辽国并未对燕京五关的守备下多少功夫。反而极力加强塞内外的交通客观上就方便了北地异族对燕地的进攻燕京地这些关口短时间内并不足以提供足够地防御未来十余年中燕云各地势必战火连绵。想起女真兵力之强一旦战胜后杀戮之惨马扩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不敢再往下想忙向高强恭敬道:相公深谋远虑。某不能及也。敢问相公何计以应之 高强见他知错能改亦是欣然道:过誉且不敢当只是我深思此事。若要一举而保北边安靖灭辽却不如存辽只须辽国一息尚存女真便不敢南侵两方皆弱彼此为死敌则我朝便可有泰山之固此乃前汉时分匈奴而治之故智。 马扩乍闻此说深觉有理只是稍一细想却觉结果虽然是好中间地道路却曲折难明别的不说先这燕云汉地是必须要收取的失了这片地势中国根本就无法干涉塞外事务谈什么左右逢源可是若要收复燕云就必须向辽进兵攻伐这却又与如今两国的盟好相悖;若是要固守盟好势必要绝女真之交又何必延引女真使节入京又早早派了自己前往熟悉女真情势 一想到自身马扩却忽然明白过来高强早在两年前就派了他北上更早前又派了花荣等率军跨海入辽其谋盖不止于今日以自己所处的这个位置最多是看到女真一隅之地又怎能窥见他的全盘布置一想通此节马扩倒觉着自己身上轻松了许多忙向高强笑道:此中虽然多艰然以相公之远虑必已善加筹谋小将却是浅薄了。但不知相公将如何应付眼下这女真来使 见马扩反应如此之快高强大是欢喜心想到底是历史上曾经留下名姓的人物毕竟有两把刷子不枉本衙内栽培你燕云要收辽国不可亡是以女真所议夹攻之事我自然不能答允了。然而若是一口回绝却恐女真转去与契丹议和若是契丹能忍一时之辱封册女真立国则燕云又无机可乘矣。是以我熟计此事最好不过是女真大举去攻打辽国图灭契丹而独大契丹力不能支则向我求援那时我以割让燕云为条件出兵助辽立国为女真和契丹解和方才称我心意。马兄熟知女真情事可否教我如何应付女真使节方能得此情势 古时信息和交通闭塞纵有大能力之人亦限于自身见识所限不能认识到天下大势因此常常不能作出战略层面地规划便多半归于天命这马扩虽有才能也不是什么雄才大略之辈因此事先不能领会到高强的战略。但现今有了这样的战略方向他的才能便得以挥顷刻之间便得了一计:相公勿忧那女真自为契丹属国却举兵反抗契丹若不能将之平灭则诸部离心国事瓦解不能收拾矣。是以契丹与女真之间必无议和之理纵或讲和亦是权宜之计。如今相公业已取四州陈大兵于燕云境上只待出兵之情由我兵利于战可令女真知悉那常胜军原系我大宋兵将虽然碍于盟好不许夹攻却可令常胜军与女真并力西上攻辽辽兵力不能支相公若遣使开示援手之意以天祚之暗弱势必欣然接纳燕京唾手可得。一旦得了燕京内有国朝大兵塞外有常胜军为奥援进退尽在我手矣 高强听罢大笑:马兄之言甚合我意待来日我将你引进御前陈说方略如何 马扩闻言惊喜交加身为宋臣得见天颜这是何等的幸事青云之路恐怕就从此开启了由不得倒身下拜谢过高强的提拔之恩知遇之惠。 第四十三章 兀室央了马扩去后在屋中只是坐卧不宁也不晓得份在高强面前是否说的上话。须知这约宋夹攻的策略乃是他和粘罕一派在阿骨打面前力主的倘若此事不成他这国相撒改一系人马势必要被近来实力大张的阿骨打的子弟一系盖过往后这女真国中的权力谁属可就难说了。 原来女真完颜部中自来有两系人马一派是阿骨打所在的本族一派则是国相一系出自阿骨打之伯父劾者只因劾者为长却不得立因此别出一支渐次向南展以至于曷懒甸一带与高丽接壤现今一面与高丽争夺保州一面虎视辽东地盘的就是他这一系的人马。 这两派虽然别居彼此仍为一族向来也是紧密合作的不过随着女真立国其权力和地盘都迅增长然而历战的战场都邻接阿骨打本族所在所谓近水楼台阿骨打这一系所获得的地盘人口就大大多过粘罕一系譬如阿骨打诸子绳果斡离不斡里朵兀术等人都在近来的对女真战事中大有斩获俱领了新建猛安绳果甚至领合扎猛安亦即万户之衔倘使依照女真旧俗象这些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哪里有如今的权势此消彼长两系就渐渐有失衡之嫌象兀术之类的少壮派就很有些要打压国相系人马的意思。虽说有阿骨打镇着少壮派们一时也闹不起什么风浪来但粘罕和兀室等私下计议时。俱都以为当趁时展自己的实力免得以后要受欺凌。 然而这展实力说说容易作起来却难撒改一系人马主力是在来流河水以南辽界壕以东地地带鸭绿江上游长白山一带向南是高丽向西是大海。唯一的展方向是向东侵攻辽国东京道。但常胜军在这一带实力雄强。新近将有意投奔撒改的系辽女真胡十门一族杀了个干净女真国中震动不小轻易不敢开战。如此一来等于是被困在了这片地带急需寻求新的突破是以粘罕才向阿骨打力主连宋攻辽。 高庆裔乃是粘罕心腹自然知晓他们的图谋。见兀室心神不属便笑道:郎君莫慌我见大宋新近收了燕地四州料想亦有意攻辽若得能与我夹攻正中其下怀万无不允之理。只今却是有意相试欲见我国诚意耳。 兀室叹道:我亦何尝不知奈何这高相公甚有神通。当日他身边有一道士。所论皆是我从来未闻我国与契丹遣使来往之事甚密他却连国书中的词句都能知晓。委实不是寻常人我若要见诚意不知当如何是好前次来求兵甲之时高强特意安排公孙胜在他面前耍了不少花招着实把这位女真萨满镇了一下到今天都念念不忘。 兀室说话寻常女真人自是奉若神明高庆裔这个读书人却能免疫料想高强自有其情报来源。当下又待说话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对答好似是马扩的声调兀室等他已经等得心焦当下连命人请进来的闲暇都无直接抢出去迎接。 哪知打眼一望兀室却打了个愣神却见马扩还是马扩装束却大非寻常居然脱去武生装扮换上了大宋官服并且还是绯色高庆裔紧随在后也一眼觉二人对了对眼神彼此都觉得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与辽国议和之事多半是此人地告密罢 知道归知道他们也没什么好作地马扩当日来时就说是高强地手下又是文武双全的一等人才谁能信他只是个普通商人现今见他穿了官服兀室倒以为他原本就是大宋的官员立时摆出一副笑脸迎上:这位不知如何称呼马太尉还是马相公 马扩当然不会一步登天今日他经高强引荐向赵陈说女真情势甚得赵器重当即封作八品承信郎枢密院承旨命他专责办理女真之事为了加重其身份特旨借穿绯色官服否则的话他也只好穿绿衣罢了。 一见兀室这般说话马扩便知他误会了忙上前携了兀室之手一面并肩向屋中走一面解说自己当日北上之时确是白身亦不曾有什么朝命只是方得了朝命要代表大宋与女真会商故而封了官职。 他纵使推心置腹兀室却哪里肯信不过信与不信其实差别也不是太大相比起那些连女真话都听不懂的大宋官员他倒还情愿和马扩打交道。当下将此事一笑置之便问前日马扩受托向高强解说之事。 马扩今来早已与高强商议妥当胸有成竹便笑道:相公自来与女真国中交好常念及当日他在辽中遇贼多承国主和粘罕郎君等为他破 此后连年将南朝兵甲贩售于贵国后来贵国起兵击高相公亦是出力不少如何不喜若依相公本心自是对贵国信之不疑奈何兹事体大我朝与契丹乃是百年盟好轻易不可败盟与贵国又素来无交不知底细如何便信朝中大臣多有持异议者高相公虽是贵重却也不能过拂众意。 兀室饶有心计自然不会被马扩这番言语唬住情知这只是表面上的说辞关键还在于他能拿出怎样的筹码来便道:生受了高相公与马大夫委实不过意今我国实与契丹不共戴天难以并立世间之所以遣使通辽不过是有意拖延早晚还要调集大兵去洗荡了辽国五京之地。若能得南朝相助时自是感激当将燕云汉家故地相许;若是南朝今日不信时我亦无法可想只得回返国中启请国主再起大兵去与辽兵争战罢了。 说罢摇头叹息不已。马扩初到北地之时就是和兀室打交道又素知他在女真国中以多智闻名。哪里会信他这般老实郎君休要气馁我朝中如今众意难决一时难定夹攻之事那高相公却有意结好贵国是以秘密授意下官道是有一桩大礼相赠管教贵国满意便是。 兀室等地就是他这句话当即精神一振:是什么大礼高相公非常人。出手料是不差。 马扩笑吟吟地伸出三个手指。一字一顿地道:常胜军 兀室和高庆裔俱是多智之人。乍闻这三个字彼此换了个眼神俱都不动声色兀室只作沉吟不语状高庆裔从旁笑道:辽东传言说那常胜军本是南朝遣兵为之我等原还不信。说道宋兵倘若入了辽东契丹怎能相容如今看来这竟是真地了 马扩摇头道:那却不然这常胜军的魁说来兀室郎君原该认得当日高相公在辽中遇贼直入贵国地境中随行的有五十多骑渤海人。为之人便唤郭药师。郎君可还记得 兀室一怔常胜军近来在辽东好大声势他们也曾多方探查其情报。自然知道这军主唤作郭药师但是只这么一个人名他无论如何也不曾将其和当日那个其貌不扬的渤海人联系起来当即霍然动容道:那常胜军主遮莫便是这渤海人郭药师不成 正是。只因有了这一段因缘此后辽东大灾诸族艰食那郭药师也不知怎的访得我家北上的商旅南来向高相公求告借粮。高相公念及当日救命之恩便慨然以粮米相赠全活人命无数那郭药师也晓得感恩是以后来虽然闯下偌大事业仍旧许我家商旅往来无碍亦仰赖我家贩售许多兵甲于他。近闻贵国兵强辽国瓦解郭药师颇不自安方求南附我家朝议以不能随意招纳北地降人故而一时未许。今若命他与贵国联手攻辽却不是好 兀室闻言大喜什么郭药师自请南附云云他自然不大当真然而从马扩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这常胜军和南朝地关系显然非同一般高强既然敢许下这话来那就必定有所仗恃。 倘真如此那常胜军与我毗邻彼此可以呼应又强似南朝自攻燕云多多矣只是有一桩事为难那常胜军近来对我国颇有敌意新近杀了我族近万人我国中方议征讨恐怕轻易不得许和。 马扩心中冷笑这兀室当真是一句一个心眼看似说地是眼下地小小纷争其实却是在试探常胜军和南朝地关系究竟深浅如何倘若这样地事竟能凭高强一言而决的话那么这常胜军和南朝的兵马也就没有多少区别了。否则的话便不妨对常胜军搞些小动作占些便宜甚或派人渗透招降也无不可。 好在高强与马扩商议时也曾虑及此节早已设下了说辞马扩遂道:辽东诸族相互攻杀各不相容我国隔海相望虽然有商旅往来今时却也作不得他家的主若得朝旨容他入朝时却又不同。今兀室郎君若有意与常胜军并力夹攻契丹时切不可莽撞行事高相公这里自当遣使说明夹攻之事伏仰贵国自遣使去商议琐细。 兀室其实也只是这么一说他出之时亦有使节望常胜军去和郭药师结纳岂肯轻易动兵常言道财立品现今女真国实力大张也不是刚刚起兵攻辽那时一穷二白了凡事总得想想风险问题契丹大敌当前他也不愿再树强敌况且听马扩言语中之意这常胜军一众将来大有可能南附入宋现下贸然开战的话岂非断了与南朝交结地路子。 有了这个收获兀室已觉此 起码眼下辽东和常胜军地紧张局面即刻就能得到缓兵此境的撒改系主力人马就可以腾出手来进攻契丹以图获取更多的利益对他这一派更加有利一些。只是他毕竟多智眼珠只是一转又想起一桩事要紧:马大夫日前与高相公相谈时听他说及与契丹百年之盟边境不习兵戈好似颇以此为难。今日多承高相公美意令那常胜军与我合力击辽。倘若辽国力不能支凭着与南朝盟约前来请援。不知南朝将要佐助何方 果然是女真中有名地智囊人物虑事周详之极。顷刻间就想到了此节。若非高相公早有预计只怕连后着也瞒不过此人。马扩心中暗自警醒。面上仍旧春风般地笑:兀室郎君说地哪里话来辽国与我朝虽云盟好却窃据我家燕云故地二百年我朝自天子以至万民无不日夜思谋恢复故地哪里会当真视之为兄弟之邦无非是我中华上国礼义之邦不兴无名之师。不以无罪而坏盟。故而一时不得与贵国定约而已。若说援手辽国则万万不能。 倘若换了旁人来说这样地话兀室百分之百是不信地。女真人自来是弱势民族生存方式中就包含了种种诡诈伎俩哪里肯信旁人有这般诚信但马扩在女真中多时其人才武功深得女真人信重他又是素来不贪图金帛子女地。其身甚正。说出话来便着实有些分量。 当下兀室再无疑虑便命取酒与马扩同饮。以为定约随即便请与高强相见要得他一句亲口许诺。马扩自然满口答应许他来日与高强共饮以定盟约。 既然有了实质性地收获兀室便也不强求要上朝堂与大宋公开定盟反正只要打倒了女真。再和大宋定盟也不算晚。他正与马扩推杯换盏。说些闲话高庆裔忽然从旁道:日前闻说那高丽亦已遣使来南朝不知所为何事我国今方遣兵去取保州。高丽颇有意阻拦若是南朝不明就里受了那高丽地蛊惑只怕不利我两国结好。 马扩一怔心说高丽使节来到汴京之事虽然不算多么隐秘但寻常人也极少得知这些女真人终日闷在房中不出如何能知此事 好在他是打工地遇到不好回答的问题最佳办法就是往上面推当即笑道:高大人这可问错人了我新近才得了官职皇命是着我专责办集贵国之事那高丽国之事自有有司岂是我能与闻来日见了高相公高大人不妨将这话去问他以高相公的身份虽是机密大事亦皆得与闻料想能知情实只是高相公是否说与郎君一行得知亦非我能逆料者。 到底是读圣贤书长大的马扩这一脚皮球踢的精彩之极一脚便踢回了高庆裔这一边。高庆裔见捉不到他的岔子也只得作罢。 饮宴既罢马扩告辞离去转上三楼进了后厅便见高强坐在那里等他的回音忙上前将与兀室等人交谈地始末说了末了道:果如相公所料下官抬出中华上国礼义之邦地话来那兀室竟是欣然接纳不疑下官却是白白担了一场心事。原来此前高强和他们商议应对时马扩便提出了这个问题高强想了半天结果就想出这么个近似糊弄小孩子地说辞来当时马扩大觉不妥却又无法可想只得硬着头皮上了结果却大出他意料之外欣喜之余却也想听听高强地深意。 高强听说马扩与兀室相谈顺利心情大好便笑道:此事易与耳只是你身在局中不能自明而已。我来说与你听那兀室此来商议夹攻乃是看准了我朝必收燕云而后甘心不愁我不答允夹攻然而我不但不允出兵燕云夹攻甚至连公开订交都不肯大出他意料之外这个大大疑虑横亘在他心中若不弄个明白如何罢休 只是这夹攻之事又是他志在必得你今日已经许他与常胜军联兵攻辽他心意得偿大不欲此事尚有祸端在后此乃人之常情若是能得一说辞以安其心无论是否为情理之中他心下先就情愿相信了再与前时我朝的言行一加印证便更为深信不疑。人们总是愿意相信对他们有利的事这是现代心理学中一个很基础地知识高强小小尝试了一下便收奇效言下也不由得有些得意。 马扩大悟少不得又要赞叹几声方说起女真关切高丽来使之事。高强闻言眉头就是一皱敢情这女真人在汴京也已经有了眼线了不成 第四十四章 真高丽系出同源言语相通完颜女真部族始祖之来自高丽之土。当北魏时中国纷争不息塞外变乱辽东各族多依附高丽高丽势力范围甚至广及今日辽国东京道全土甚是雄强是以隋唐两朝大举征高丽以当时中国之强兵历经前后数十年血战方得底定高丽盖因彼时高丽之强绝非现今局促之地可比。 此后辽东各族内附于唐契丹渤海都于此时先后立国而女真却仍旧依附高丽至契丹太祖阿保机东征高丽时女真合兵助高丽与契丹对敌战败之后方归顺契丹而高丽亦臣服于辽岁时纳贡为辽之属国。 此后女真族便渐渐近辽而远高丽彼此争夺土地牲畜时有攻杀恩怨日深。到了最近完颜女真雄强其地东南及于鸭绿江上游与高丽接壤在曷懒甸一带已经打了十几年的仗双方各筑城垒相攻守彼此是谁都奈何不了谁。 以下官之见女真之所以得知高丽遣使入朝也未必就是在我京中有了什么眼线大抵高丽国中自有人与他消息相通这十几年的战事打下来其国中岂无细作马扩将近代女真和高丽的关系史略说了一遍跟着就托出了这个结论。 高强听了亦觉有理女真人征战时极其重视用间情报和策反工作都很是了不得加上两族同源若说高丽国中有人为他们通风报信。那是一点也不出奇。如此看来女真使节这么凑巧地和高丽使节同时入宋大约也不完全是出自巧合罢 饶是如此他也不大放心随即又唤了时迁进来问过他暗中监视女真使节的所得得知一无异状并无外人能与女真人私下接触。这才放心。 付时迁去后。高强便向马扩道:高丽不同于女真。虽是辽之属国却系前代称臣之国朝议以远人来归洵为盛德已议许其朝贡只是制书未出而已。你熟悉女真情势似此当如何 马扩见说。好似这高丽入贡之事已然定制眉头就是一皱:高丽与女真仇怨甚深只是现今女真方务击辽不暇南顾然而其近来集兵南路与高丽争夺保州甚烈传闻高丽亦集兵与曷懒甸路增筑其城障。颇有乘势入寇之意。以地势而论。女真若欲西上攻辽甚恐高丽蹑其后因此必当先定高丽。今高丽既然入朝女真又方欲结好我朝势必难以再与之对敌然则保州谁属势必为其瞩目所在。 原来就这点事高强笑道:此事易与尔女真不欲与高丽大战高丽亦未必能胜女真如今所争者不过是边境尺寸之地而已借着高丽入朝之机我便正好作一次上国给他两方定个疆界约为和议你以为如何 马扩笑道:相公见事极明这两方确是不得大战那高丽不过阻山险而已国中胜兵不过万人其田土贫瘠粮草积贮不易怎经得久战女真亦碍于辽国大敌当前若能凭国朝一语而与高丽议和得以专向西面亦是求之不得。只是一桩事难言下官自北地南来之时听闻那保州尚为辽守城下女真与高丽兵各围一半彼此忌惮不得进兵此地究竟谁属怕是都不肯相让。 高强心说这倒有趣一个城三国争本来最好地办法不过是任凭高丽和女真大打一场打死了谁我都不心疼可是转念一想要真是这样的话我大宋的权威何在想想近代国际法中关于这类争议领土的处理方法高强已有了定计便命马扩自去安排明日与女真人的会晤事宜。 去了马扩高强转身出门不一刻进了尚书省可巧郑居中在此高强忙上前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郑居中听罢亦觉此事可行最主要的是这事不需要大宋出什么力气却大大有面子对于当今皇帝赵这样的性格来说大是投其所好。当下拍着胸脯满口答应随即便命人拟了札子呈进中书向赵请示过将与高丽会商之事一肩承担下来。 这边高强请过了御笔次日便来到博览会三楼地内室马扩早已知会了兀室一行此时见到高强到来一排八名留辫地女真人纷纷站起两下厮见过了分宾主落座。 关于促使常胜军与女真兵合力攻辽之事高强自是满口答应只是具体地攻守机略还须女真人自去与常胜军商议方可这厢也不消细说。说及女真与高丽之事高强说起可以为女真与高丽主盟兀室等人虽然早已从马扩口中听到了风此时仍旧欢喜非常称谢不已随即便问高强此次与高丽盟约以何处为界 既约许和自然不可令任一方有所亏负我朝圣意当以两国现今所据之地为界此后不得越界侵攻凡两国历年掳劫人众任凭自返各不得留难亦不可强行索讨。如此这般你等可愿依从 兀室与高庆裔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便向高强道:南朝自是大国久负礼义之名 置甚当我等情愿依从。然而却有一桩难言事那辽国近日已被我兵攻取奈何高丽以为此地邻接他家地境称兵来取拒战于保州城下不去南朝若要主和须是将此地划于我家方可。 果然是女真人的一贯品性无理也要占三分便宜你这是还没打下保州来就闭着眼睛愣说是你家地盘要是真让你打下来了还不得把手直接伸到平壤去 兀室郎君你在此间居住有时看我大宋万国博览会如何好似完全没有听到兀室的话高强绝口不提保州。反而另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地话头。 兀室料他必有深意当下沉住了气点头道:人道南朝繁华果不虚传前此来去匆匆未暇观瞻这几日看了大宋博览会果然是天下胜地。各国奇珍无不毕集于斯。煞是一等热闹去处。 高强笑道:多承谬赞。此间既然得一博字则南至蛮荒西至天方北至女真东至海国东瀛天下奇宝无不经我朝商旅远贩到此是以有此之盛。我朝有句俗语。人离乡贱物离乡贵许多宝货远自重洋关山之外而来其值无不增至数倍譬如前日某所问及郎君国中所产北珠可知到此能得几何 兀室方忆起前次高强所提及的话语来那时这话题只是说到一半就没继续下去。如今高强再度提起。显然内中大有深意便道:还须相公赐教。 这一颗北珠我家商旅从贵国中收买时。索值纹银二十两运至此间博览会时每颗值得钱引三百五十贯上下折银近四百两。 高强口中淡淡道出的数字大大出乎兀室意料之外他虽然早知此物在南朝大大值钱却从未想到竟会有这么大的赚头以他身为女真萨满地城府心脏亦为之大跳了几下好容易才稳住了问道:相公将兵甲售于我国大有恩德区区钱银何足道哉 好个女真人还真沉的住气高强将身子向后仰了仰语声中充满了自信:此物之所以价昂者皆因北地路绝惟有我家商旅得能进出贵国之中无人得与争竞。而贵国倘若能有商道通于我朝自贩此物南来许大钱数皆是贵国自得矣如此比那保州一地如何 这一下兀室终于坐不住了身为女真萨满他当然知道这北珠的产量如今五国部已经全部归于女真治下海上鹰路畅通若是一力加大采集年产上等北珠不下万颗小次者还不计算在内倘使都能卖出博览会这里的价格来那就是五百万两白银以上地巨额金钱这是什么概念这意味着只需要两年时间女真人地人均财产就能比现在再多一倍 他自知心情激荡连开口都不敢生怕激动之下说错了话着了高强地道儿一面脑子里飞转动一面向高庆裔投了个眼色让他先向高强试探。 高庆裔自然明了便向高强道:相公如此厚赐如何克当只是我家不识如何开动那等大船更不辨海上方向兼无海道可通南朝似此商贾之利终究是可望而不可及也相公这般厚赐只怕我家无福消受如之奈何 高强大笑道:这有何难我南朝有人专在海上往来只须将些钱银给他自然载你任凭东西贵国所需者只是一堪泊海船之口岸而已现放着保州在此岂非天赐跟着便将自己的想法尽数托出说穿了毫不稀奇乃是将保州划为自由贸易区名义上仍旧属于辽国所有但其中辽兵一律解甲为民女真与高丽俱不许一兵一卒进入城中惟有商旅可自由往来城中商旅可自行组建师旅以维持治安。 区区一城粮米皆仰赖外间能养几许甲兵故而此城已无关大局然既有此一口岸贵国宝货皆可泛海南来坐享厚利岂不强似空得一城尚须许多甲士守之 高强画出地这个大饼确实是极有诱惑力女真族从来都没有这样地机会能够直接与当今世上最达的商业圈接触并且居然不需要受到中间商的层次盘剥相比起此举所可能产生地巨大利益什么女真人不善商事保州一城对于国防地意义都将退居次要地位了。 兀室与高庆裔等人只是小声交换了一下意见便决意接受此议除了巨大的商业利益之外保州乃是在鸭绿江南岸这块地方不能驻军的话其实对于女真本国的安全并无大碍他大可守鸭绿江北岸相反是高丽会觉得不大安心不过这关他们什么事想及此节兀室倒觉得自己相比高丽还占了些便宜心下更添几分愿意。 高强当然想得比他们更周到建议他们在一开始对大宋开展贸易时。不妨出钱聘些南朝精通商事者作为牙人专责办理诸事否则的话女真人绝大多数都不能从一数到十地作生意恐怕要被人把家底都给骗光了兀室连连点头想起历代对外贸易时受到的欺诈和 更有切肤之痛当下便出口向高强要人。说要将现苏定等一伙商人尽数聘为女真牙人。高强假意为难。兀室再三相请他方才出口允了。 诸事议定皆大欢喜虽然并不是什么官方协议也总须立个文字当下高强便承制与兀室定下密约只不署国名。留待日后两国正式订交时再行交还国书为凭。订约之后便是庆功酒宴这些生长北地地女真人酒量本是极豪于是车轮价上来向高强敬酒哪知这位大宋朝地枢密相公酒量直如渊海一般千杯不醉到后来干脆全用大碗劝酒兀室等人个个面如土色。敬谢不敏。暗呼南朝人端的了得这么个文人都地能饮 其实以高强的酒量来说虽然不大看得上这时代地薄酒。但喝多了这后劲照样够他受地可谁叫他这是在主场呢那酒里作些手脚也是说不得地这时代地酒包装上又不会标明酒精度数望过去都是一样的酒坛而已到后来兀室等人喝的酒度数越来越高高强杯中酒却越来越薄。再加上女真人素来贫穷吃的粮食都不大够了酒的产量更少极少有机会开怀畅饮所谓酒量都是练出来的女真人先天就吃了大亏如何是高强的对手 当晚尽欢而散高强已从马扩口中得知女真人酒品不大好密密吩咐守卫兵士把牢了各人地房门唯恐他们酒后疯起来彼此斗杀死了一两个的话可就不好交代了。 那边郑居中去向高丽使节约和女真高丽人听说将保州划为自由城可以自遣商旅南来亦是甚喜。不象女真人高丽人自有海船虽然不能和南朝应奉局的船队相比要往来于保州和登莱还是绰绰有余大不了顺着海岸线一直航到旅顺口停一站再过海到大宋罢了相比起之前对外贸易之利被那些南朝海商垄断高丽今后的收益亦是大为可观那国中的人参尽可换作白花花的大米和白银了 于是皆大欢喜择了一个良辰吉日赵御明堂见高丽使节言语好生慰问言及过往高丽与中国之交谊而后百余年虽与中国时有交通却终奉契丹正朔时高丽使节潸然泪下伏地悲诉契丹每每诛求不已大大满足了赵的虚荣心当即加赐手书一道以纪念今日之盛。嗣后问及高丽所需便许其保守故境商旅得至登莱入市诏有司于登莱设市舶司专司海船贸易之事。当时的市舶司税率最低也是百分之二十即值十税二对于许多商品还有专买权因此多一个市舶司就等于多了一条财路百官听闻此谕一个个都摩拳擦掌想着如何上一笔。 高强自然是不会去争这个位子地这些货物到了中原最终都是从他这博览会流出去还能少了他地赚头真要事事伸手挡人财路的话那可就要犯众怒了高衙内历来是有钱大家赚故此才能拉拢何执中郑居中梁师成等朝中权臣与他作一路当然不会如此不智。 高丽使节此番入朝开保州与大宋互市只是意外之喜其所求者尚有遣高丽士子入宋太学购买大宋诸般典籍金银器等项赵一一许可并诏升高丽使节的规格为国信隶枢密院而不在太常其礼与夏国相等教坊奏大晟府乐赐诸般祭器晚间于睿谋殿赐宴。 如此大事足以告慰太庙赵自是喜欢隔几日便下诏推恩赏赐群臣肆赦诸路大笔钱粮花花流出去也不消说。 高丽使节在这厢大鱼大肉地快活那边女真使节兀室一行却早已悄然登程回返北地去了。高强送到汴河边望着兀室等人的座船渐渐远去嘴角边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衙内这一遭将咱们历年来从北地所赚的钱银让了大半出去与人直恁地大方 耳听得许贯忠半开玩笑的抱怨高强一面登车一面笑道:哪有许多女真不识商事咱们若要赚他的钱有的是大把机会。在我看来开了保州这个口岸北地诸多异族都将可与我朝商旅贸易市场势必较前大大扩展凭我南朝百般宝货难道还赚不回这些许银钱来况且我教晓女真贸易之事为的可不是眼前这一点蝇头小利 他坐在车上耳听得车轮眼光透过车帘投向北方冷笑道:北地异族田土所产既已薄瘠不足以供养其民是以每逢秋冬之时便即四处劫掠为生岁以为常事。如今我教晓了他们贸易之事便是给了他们多一条生路倘若这些女真人一朝觉原来不须力战也可营生你道他们还能象如今一般临战不顾只知向前么贯忠你说说看是穷人怕死呢还是富人怕死 象这些蛮夷之人所恃者不过是勇不畏死而已一旦失却了这一节还有什么可畏之处不过是我家守门之犬而已 第四十五章 和五年年中的汴梁比往年热闹不啻倍数这厢刚刚送走了高丽使节那边又迎来了辽国钦使张琳和耶律余睹一行。忆起去年辽国来使商谈边事最终不费一兵一矢便收回了北地四州之地再加上新近有高丽遣使送款称臣大宋子民无不兴高采烈酒坊茶肆间收复燕云的呼声时时可闻。 不但是汴京的普通大众就连当朝君臣之间亦多怀此想甚至有人干脆就认为辽国此番遣使就是要交还燕云余下地境俯称臣来的。事实当然不会这么简单虽说辽国目下已经打定主意权且隐忍委曲求全然而燕云之地关系到辽国国本时下天祚帝要重振旗鼓再讨女真燕云的兵马粮草更是须臾不可或缺岂肯轻易割舍 因此张琳当庭宣读国书时其内容颇出乎一些头脑热的大臣意料之外不但没有丝毫言语提及燕云之地相反却大讲宋辽两国盟好百年边境白之人亦不识兵戈和平安定的大好局面来之不易两国都应该从黎民百姓的福出牢守盟约世世不替。 张琳等人携国书出时自然还不晓得高丽对宋入贡之事如今到了汴京知晓此事朝堂上张琳作的漂亮无比竟公然称贺大宋与高丽重修旧好全不管高丽本是契丹属国的事实。其实过往高丽遣使与大宋交往辽国也都知晓通常都会向大宋提出不痛不痒的抗议。却去向高丽施加实质地压力所谓柿子拣软的捏契丹人虽然不大吃柿子但这个道理还是懂的。如今高丽趁着女真攻辽辽东道绝的时机连保州都公然派兵攻打了自是不会再把辽国的权威放在眼里张琳和余睹见事明白。连高丽都镇服不住了。还拿什么来责难大宋索性装大方。 还别说。这一套起码在朝堂上管用赵等君臣都是自小受儒家经典教育长大讲的是礼义廉耻看着辽使曲意迎合的模样一股精神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哪能拉下脸来为难人家 张琳所携国书正题当然不是单单给大宋上个架子就罢。反复强调了宋辽友好之后方说起近日新割四州约定了大宋将对辽国予以粮食绢帛援助:请与本年岁币一同解运北去。说白了这是来催讨钱粮地额外还惦记着五十万匹两地岁币银绢呢 这话一出口赵脸上登时挂不住反差未免太大了些吧想要两句厉害地言语看着人家满口的信义盟好。有道是凶拳不打笑面。这狠话偏偏又说不出来。 主辱臣死乃是儒家古训如今虽然主上并没受什么屈辱。但迎合上意乃是为臣子者的吃饭本领朝堂上大臣济济百余人自然有那眼睛雪亮的。高强在一旁听那国书中四骊六的已经昏昏欲睡此时正好跳出来放言:使人所言差矣原议钱粮早已交卸今四州已割奈何又索钱粮至于岁币未至交割时日提前索取亦是无理方今易应朔四州新近纳土原有榷场悉入我境新榷场未复两国当先定榷场商事方议岁币。所谓的権场乃是宋辽盟约中在边境开设的交易场所两国各自派遣商旅在此市易从中收取商税同时官方地货物更占了交易大宗大宋历年的岁币银绢都由此项收入而来惯例是每年秋十月在边地榷场交付而今榷场不再有关交付的细节就得重新商议因此高强所提的这两点理由倒也不算全然强词夺理。 张琳亦知己方稍嫌无理奈何近来天祚扩军备战在在须钱粮草更是紧缺至今御营中战马亦只得两万余匹济得甚事提前来索要岁币亦是无奈之举。 朝堂之上不是争执之所大宋皇帝也不习惯事事躬亲赵便下旨命枢密院与辽使详议此事而后假惺惺地又回顾了一下宋辽间的友好情义嘱咐不可过分为难辽使而后钟声三响教坊奏乐皇帝退朝大臣恭送毕皆出阁门而去。 出阁门西便是枢密院如今这大宋西府戎机所在只得高强一个正使坐镇副使童贯日前已受命为两河宣抚使又回河东任上去了朝议虽有意增补一员却一时未定人选高强奏议赵目下北地用兵事多须用知兵之人因此虽有几位大臣论资历足以升入宰执班但赵却迟迟不能定夺。 而今既然事下枢密院高强亦不敢怠慢便即命人请了馆伴叶梦得来一同商议。两造坐定这里是高强的地盘说话便也轻松许多高强开口便笑:二位使人往返奔波辛劳顷闻贵主至中京点兵欲集燕地汉兵二十万分道以袭女真其必有必胜之庙算乎 张琳 余睹与高强打交道也不是一回了情知他对于北地动捷虽然身在汴京却丝毫不亚于他们在北地是以也不以为怪张琳便点头道:不错此事乃是某自建明以为前次主上虽败失于轻举兵力既已不足军心更怀反复不败者几希今方集汉兵为用分道进击自无不克者想我朝百年大国地近万里岂有一败于尔女真不能再起之理待我主讨平女真之后自当谢过南朝援手之德重定盟好。 想唬我没那么容易如今连你自己家的宗室都陷入悲观主义不愿再奉天祚为帝难道说那些汉兵会为这个行将覆灭的契丹帝国浴血死战不成高强哑然失笑:张相公大才自非我所能知想来此番相公来索讨岁币钱粮便是为了支吾这二十万兵了 不提钱粮还罢一提钱粮。张琳禁不住地满腹怨恨当初高强要割四州之时说地明白一旦四州入宋便将粮食北运虽然这一条并未写入盟约中但大家嘴上说好地少说也得五万石。哪知高强取了四州之后。便拿着燕地汉民南返的事大做文章。交付粮食时诸般留难。据他们此次南下从耶律大石处所见的事实至今也才交付了近四万石而且给地还是没有去壳的粗粮去壳之后精粮只得二万石而已今番张琳来索讨的便是这桩钱粮了。 但这毕竟是小数目主旨还在于岁币。那可是五十万银绢往年辽国不生变乱时这笔岁币已经占到了他朝廷财政的极大分量而今大举用兵花钱更如流水一般这一笔银绢对于辽国更是加倍的重要。 想到中京上京长春州等各处百姓动荡辽兵四处强征人马从军地情状张琳深知这一笔钱粮是越早到手越好。横竖这高强对于辽国虚实了如指掌。他连脸面功夫都懒得作了坦然道:相公知北地兵事若掌上观文。某甚是钦佩。今虽云未至岁币交割之日伏祈相公念在两国百年盟好不易先行解付岁币北上过境待平灭女真之后自当重重酬谢南朝。 他与耶律余睹来时路上已经商量好了南朝当年之所以定下澶渊之盟为地就是花钱消灾平息干戈。如今辽国势弱南朝不免蠢蠢欲动有意收复燕云但究其情势若不到最后地步终究不会诉诸武力解决。从前次南朝收取四州之后便罢兵之举来看这推测虽不中亦不远矣因此这用谈判换时间兼讨要钱粮地法子二人亦决心要再玩下去横竖燕云十六州外加平州营州十八个州郡若是一次割四州的话好有四五次相商哩 他提出岁币之事本是打个前站料想高强必定要有所留难再提燕云故地之事那时不妨再讨价还价。哪知高强闻听此言只是一笑:使人远来至此虽云国事在身亦不须急于一时且稍洗风尘明日再议。说罢竟命叶梦得送客。 张琳与耶律余睹不得要领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先回馆驿。到得晚间耶律余睹正不得安歇在房中来回踱步忽听窗外有人轻唤其名开窗看时却是认得的前次来汴京时深夜被人引去见高强便是此人引领。 白日间在高强那里碰了不大不小的一个钉子耶律余睹自然知道他必有他意现今见到有人前来接引哪里还不知是高强有意安排当下便随着来人出了馆驿乘车来至一处僻静宅院进得厅堂果见一桌酒席如前摆设高强端坐主位正自起身相迎。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耶律余睹也不客套大马金刀地入席举起杯来一饮而尽沉声道:相公有甚说话便请明言某深夜到此倘若被人知晓多有不便。 好痛快高强亦干了一杯身子略略前倾一句话惊得耶律余睹亡魂皆冒:女真遣使泛海前来与本朝商议夹攻贵国定以燕云汉地相报 什什么耶律余睹再也沉不住气脸色都变了。之前所以对南朝百般退让全因女真势强自从天祚御营一败之后更无余力敌对南朝这才委曲求全若是一意强硬惹得南朝刀兵相见这两面作战可不是眼下的辽国所能应付过来的。然而即便出现了那样的局面还不是最差地现今辽国可能遭遇最差的情况莫过于南朝和女真夹攻这样有计划的联合作战比起分头两边各打各的来更加难以应付。然而高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立时将这最可怕的前景呈现到了耶律余睹的面前教他怎不心惊 高相公前次相公对我明言不欲败盟今番为何 高强不待他说罢便 他安心:都统说的哪里话来人讲信义为先树讲当日某一言既出自然不得反悔所谓败盟云云更加无从谈起。况且宋辽两国兄弟之邦那女真却是茹毛饮血凶狠狡诈之徒前日高丽来使亦说女真不是好人从来不守信义某岂肯应他之请 耶律余睹闻言心上稍安方寸既定。脑子便能够运转亦不须多费脑筋也晓得高强不是这么好相与地他这么慷慨地承诺不接受女真人如此便当地提议当然不是为了耶律余睹说两句感谢的话更不可能把什么盟约放在眼里所为的无非还是燕云而已。 只是明白归明白这件大事他也不可能作主。耶律余睹仍旧苦着一张脸道:高相公。你深夜邀见。又将如此大事直言相告某多承恩惠实铭感于心。无奈如今我主方议集兵复攻女真其意兴勃然倘若议割燕云诸州与尔南朝我主必定难从以我之见。若是先割四州如前事庶几可从。 你当菜市场买肉讨价还价高强脸上作为难状摇头道:都统彼此都是坦诚相待我亦无从遮掩此事虽然不曾外泻然朝中宰执多有与某相异者。盖因燕云汉地本是我汉家所有。本朝太祖太宗力图恢复不果如今有机会得偿素愿虽云百年盟好亦在所不惜。某虽一意阻拦。却恐众意难违一旦主上心动命我率师北上与女真会攻贵国那时某虽心中不愿王命在身亦无可如何然则今日一别他日相见只怕便在疆场矣说罢连连摇头不胜叹息。 耶律余睹可不是什么小孩子哪里会为他这番做作所动高强地这几句话说的虽然漂亮其实却是裸的武力威胁那意思就是你莫要想轻易打我燕云乃是我朝必欲得之而后甘心你不给我就和女真联手打到你辽国覆灭为止自己来拿了 难道说真要将祖宗力战所得的燕云膏腴之地割让南朝耶律余睹素来自负是宗室豪俊以契丹国事为己任然而目下时势比人强他纵有千般智计万种武功独力亦难以回天呐 倘若今日是耶律大石在此这类强硬派基本上是寸步不让反正割让燕云之后辽国多半也难敌女真索性拼个鱼死网破说不得还有一线生机。然而耶律余睹却和他不同既然之前已经让步了一次这一次就有可能再一次让步尽管这一次所要作的让步实在太大了些这就是人心不同。 割燕云辽亡这两者间作一取舍尽管是万般痛心耶律余睹亦能判断其中利弊何在然而舍此之外当真无路可走就算是他愿意割让燕云以换取大宋地援手先要国中天祚以下君臣能接受此议其次也要大宋拿出足够地诚意来帮助辽国抵御女真地侵攻力保辽国国祚得延度过眼下的难关那时再作道理。 罢了当日我契丹只是塞外一小族太祖以迭剌部而起历代血战百余年而有如今之天下倘使割了燕云与人不过复归故地他日养成气候又可再起。今日所割之地所受的屈辱他日定要百倍讨还耶律余睹心意已决点头道:宁与友邦莫与家奴当日相公赠我之言至今犹在耳边且喜相公明智能知女真不足信。相公能如此厚待我又岂能顾惜区区燕地烦请相公上奏贵主出兵助粮助我击破女真事成之后当以燕云故地相赠并平营等塞下军州一并交还南朝便是。之所以将平州营州和燕云分列只因当日石敬塘割让燕云十六州之前契丹业已取得此数州并曾多次打进燕山肆虐幽州城下故而所谓燕云十六州并不包括这些州军。耶律余睹设想如此周到已是横下了一条心既然要卖就卖个彻底省得再讨价还价耽搁了时日。 高强乍听此说出奇地并不觉如何喜悦只因他在这件大事上下了无数功夫包括如何一步步打动耶律余睹心中的防线事事都设想周全如今耶律余睹肯作此决断委实在他意料之中。 万里长征这才走了第一步啊高强想起十年辛苦如今终于是走上了这条路心中不禁有些唏嘘向耶律余睹点头道:都统诚能如此真是壮士断腕之举我朝蒙贵国交还故地念及两国兄弟之谊自当尽心竭力以助贵国存续。只是今夜私会都统亦不曾先得贵主之命此约亦未必得行某在此斗胆问一句都统云交还燕云各地当以何时定约何时交割 第四十六章 律余睹心里明白如今天祚正在四处征兵准备重建甚至不惜打破了契丹历代祖宗的旧制允许象张琳这样的汉官参与兵事亦大批征调汉兵进入御营中。下了这样大的决心无非是为了一举击破女真荡平这心腹大患在这个时候若是要他割还燕云即便是个寻常百姓也不能甘心何况天祚目下颇有振作之势 可是凭眼下的辽国真能独力打败女真么会作如此想的人在契丹国中大概只有天祚自己及其身边的一些近臣而纵使是耶律余睹耶律章奴这样的契丹宗室最铁杆的护辽一党亦对前途抱持悲观错非如此耶律章奴也不会甘冒身败名裂的大险临阵作乱以图扳倒天祚了。虽然耶律章奴起事不成妻儿尽为奴婢自己也被五马分尸分传五路示众但这样的举措非但没有使得人心安定相反章奴所到处大肆宣扬天祚不堪为主而今各路骚然不安更使得百姓易于相信这一说法。 耶律延禧啊耶律延禧你还能担负起契丹祖宗的重负么 耶律余睹一声苦笑向高强道:相公实不相瞒方今我主正议大集各路兵进讨女真其意气昂奋恐不易骤许交割燕云诸地。若相公当真有意存我契丹国祚某敢请相公先许岁币银绢以佐我军更命辽东常胜军蹑女真之后以分其势倘能一战得胜。女真虽未必能即刻平定国中情势亦可稍安那时我主感怀南朝之恩当可允诺交割燕地。相公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你当我三岁小孩啊塞北之人向来是墙头草的个性如今是女真得势大批部落军帐纷纷往投那女真亦是来者不拒阿骨打甚至下令有逃亡再归者亦皆赦其罪。可见其志甚大。一旦你契丹胜了一仗。那些部落怕不又要纷纷转回来投奔你契丹。形势顿时逆转女真恐怕一时三刻也支持不起到那时候还指望你能交还燕云 高强冷笑道:都统此言未免欺心现今贵国虽然数败犹有余力进取虽然不得。若能集兵屯守长春州复征兵西北各族或可与女真一战我南朝再以钱粮相佐存续不难此所以我愿意情商交还燕云之缘由。倘若迁延不定心存侥幸我只须坐视不理。任凭贵国主与女真再战。只怕亦不须女真如何应敌单单钱粮不继便教贵国大军寸步难行矣若是此番再败。则贵国所恃者惟有燕地兵马到那时我再求割燕地亦为不可是乃逼我只能与女真约定夹攻强取燕云。若真到了那时节纵使玉石俱焚也说不得了都统你可知目下便是贵国能否延续地唯一时机 耶律余睹惊的一身冷汗高强所说的这些推断他也不是完全没想过然而所谓当局者迷再也不曾想到这般严峻。确如高强所言现今天祚在塞外诸路强行调兵此皆契丹龙兴祖地一旦战败则诸路解体契丹根本尽失惟有退守燕云可燕云背后就蹲着南朝这么一只虎视眈眈的大老虎两面夹击之下又哪里守的住 一时间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情知此番势必割燕可是再一想要如何去说服天祚皇帝能在这时候看清大势下如此决断的非雄才大略者莫办壮士断腕说的轻松可最难的并不是断腕一刹那地疼痛而是断腕后要如何凭借一只手生存下去天祚这样地庸主能否做到耶律余睹根本不用犹豫就能断定了。 话说到这份上耶律余睹也只能正视自己地命运了。割燕以换取南朝的援兵在目前看来便是契丹的唯一生机南朝不但广有钱粮更占据了辽东这一要害其常胜军兵力甚强足以与女真一战;而契丹前次数败多源于兵甲不完军事不修粮草亦不丰足如今国中连年动乱虽然伤及元气却也锻炼出了一批能征师旅如耶律大石萧干等部还有那上京老将萧胡睹西京留守萧乙薛合起来也有数万精兵若能再得南朝粮草集结起大兵来亦可与女真再决雌雄。这两者联手夹攻之下女真虽然兵力甚强却也未必能支最起码短期内无余力再向契丹大举进攻了。 可若要如此行事现今最大的障碍竟然就是辽国国主天祚皇帝若是他执迷不悟不肯接受南朝的援手只要错过了这个时机那就是万劫不复之境脑中的思路渐渐清晰之前一个未曾付诸实施的计划再次浮现在耶律余睹地心头:万不得已时也只好逼使那耶律延禧退位我与各宗室大臣同保晋王敖鲁斡为辽主了 当下心意已决耶律余睹也恢复了精明强干的模样向高强一抱拳道:相公披肝沥胆忠言相告某家铭感五内今当即刻回返上京启请我国主交割燕云等事亦请南朝遣一使节携带国书进呈我主商议交还燕云汉地及联手事宜。倘能办集女真事不但交割燕云汉地并如今辽东常胜军所有地境亦可一并割让南朝。只是现今军情紧急御营兵马虽众却极缺粮草及激赏钱物伏请相公岁币佐军为感天地为鉴我耶律余睹句句是真并无虚言。 高强大喜笑 若不信都统时也不消费这许多言语今得都统一言之重来日我便奏明今上说及交割燕云之事便先以银绢五十万解递北上以佐贵军军前之用此外更以十万石军粮助军以见我朝信义。他之所以如此大方并不是单纯为了向耶律余睹示好要知耶律余睹现下要作的乃是一桩凶险无比地大事所谓卖国是也。倘若他说话没有半点分量。回去一开口就被天祚斩了脑袋高衙内一番心血尽成画饼岂不冤枉将这些银绢和军粮交付耶律余睹一同北上起码能让他说话时腰杆硬一些。亦可稍安天祚之心。 至于辽国会不会收了这些钱粮之后就径自去和女真拼命不理交还燕云当然有这种可能不过真要到了那时候便是辽国失信在先高强大可堂堂正正地调兵北上攻打燕云。那时节辽兵军心涣散。又有诸多燕地豪民相助。打起来也比历史上要轻松许多打下来以后更有充裕地时间稳定燕地民心加固燕山防线。形势之好毋庸多言。 余睹见高强如此仗义心下更定不由连连称谢又说了好些谋国之语直至夜深时分方散。回去之后他寻着张琳。将与高强之约解说一遍张琳亦是周身大汗眼泪流了半宿。情知这一遭走上了不归之路纵然大事能成。也少不得一个骂名倘若事终不成那可真是万死莫赎啊这也是耶律余睹身为契丹宗室。心系国家方才肯作这样地尴尬角色象张琳这样地汉官。遇到这种事那是宁可眼睁睁看着国家灭亡。也决不肯抛弃身家性命和身后之声名去干这样的勾当:辽奸也不是一般人能当地 第二天上朝高强便将昨夜与余睹地密约奏明赵。这日并不是逢五朝参之日殿上都是两制官以上的大臣二十多人听地明白辽国居然有意交还燕云兵不血刃能达成祖宗之素愿这是何等的荣耀高强这厢话音刚落两旁连滚带爬就出来几位大臣慷慨涕泣地赞颂起赵圣德能迈前代告慰太庙云云当时殿上一片鼎沸赵亦是满面红光兴奋不已足足半个时辰众人的头脑才算安静下来。 一旦没有后顾之忧宋朝这些从小受到最好的教育的大臣们脑筋开动起来那还是相当能算计地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立时就推想出无数可能亦提出了无数建议说起来头头是道好似个个都是谋国之能臣。高强看着这般热闹景象心里着实感慨要不是本衙内苦心孤诣十年经营才有如今地局面你们这帮大臣脑子再怎么好用也都是临时抱佛脚地勾当能济得甚事 好在大局分明虽然这样地讨论效率是低了些众文官相互间意见相左时又不免要吵闹一番争执几句两个时辰之后好歹是拿出了一个方案来。先这使者定然是要派地人选呢一事不烦二主仍旧命翰林学士知制诰叶梦得充任不过这次可是货真价实地索讨燕云不给就要开打地为了安定叶梦得之心赵特旨加他同知枢密院事衔算是入了宰执不过这个衔头一般只是挂名不管枢密院的事机。可怜叶梦得是赶鸭子上架退也没得退只得一边腿肚子抖抖一边谢主龙恩。 其次为了避免辽国反悔或者天祚不许割地运粮北上的车仗要大张旗鼓车上插起小旗说明是南朝援辽的军粮一面又要遣人在燕云各处大肆宣扬说道辽国有意交还燕云以换取南朝的援兵。这两下一相印证由不得百姓不信须知燕地连年饥已是民不聊生如今天祚这般征已经使得民怨沸腾一旦得了南朝援手势必人心皆定自以为将归南朝得享太平倘若他日辽国不愿交割燕云燕地百姓焉肯与辽国一同赴死大宋这厢出兵那才是顺天应人名正言顺了。 第三便是调集兵将官吏预备收复燕云与及驻守诸事。这本是枢密院事赵也不来多问但燕京收复以后的行政治理工作可就要着手措置了众大臣职责所在也纷纷进言。扰攘半晌到底平燕事是高强一力赞成他说话还是分量最重赵几乎是言听计从御笔定下燕云一旦收复设燕山路与云中路燕山路宣抚使委任现任济州知州兼知梁山军事张叔夜云中路宣抚使委任现任沧州知州何灌这两个皆是知兵之人堪为边守。 至于燕云两地恢复后地行政则以因循辽制为先先务安集当地百姓后方可徐徐清丈地亩。重定黄册。议行诸般権货和买之法。高强着重提出这一点乃是因为他手下人等连年自北地辽国贩盐南来那辽国地白盐质优价廉大受欢迎。挤兑得官盐价格也上不去。宋地百姓尚且如此辽国百姓更不用说若是收复燕云之后径行宋法搞什么食盐権买搞得燕地盐价腾踊。定然大大不利燕地安定团结地大好局面。 诸事议定。便请辽使上朝。赵将言语细细抚慰又提及两国友好燕云汉地自后晋时入辽。至今已二百年如今辽国既无力抚循可交还南朝以全黎民百姓。张琳与耶律余睹当然不能立刻答应 回返上京去请示天祚第赵便命叶梦得充使者起行一员依前派遣护卫官兵百余人携了国书与辽使一同起程往上京去见天祚。为显南北两朝交谊深厚。特命将是年岁币银绢提前解出境。仰河北各路克期办集额外更赠与粮米十万石。 张琳和耶律余睹心中惴惴仍要谢恩拜别。领了赐宴方去。一行人个个心事重重这一路走来也无多言到得雄州白沟驿时却见那河间府地铁路业已筑到此间白沟河中正在修筑石拱桥一派热闹景象。 耶律余睹见此自知大宋决心非常这许多人力物力投了下去河东河北两处边境更陈兵近三十万所谓不割燕云便要夹攻云云绝非虚声吓这修路造桥不正是为了将来开战后向北运送兵马粮草之用错非信心十足亦不敢如此大举。 等到了州州城但见大批车队业已编整清一色的四轮驴车每车载银五千两或绢五百匹共计四百余辇。契丹岁币银绢的品质向来有数张琳等抽检合格又点较数目清楚方谢过宋使又问所言十万石军粮何在 州知州现在是常胜军右军统制刘琦兼任见辽使问及便称十万石军粮非细车辇须用三千乘一时无从措置今已遣船自海道北上请辽国在界河入海口处备小船运。耶律余睹见说亦觉有理便顾自出境见着前来迎接地耶律大石将接粮之事付于他自己则继续北行穿州过府一路往上京去了。 那耶律大石虽是刚强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近来在燕地军粮筹措不易北边天祚那里又连番催逼军粮正在焦头烂额闻听南朝有十万石粮米佐军明知未必皆是好意却也推辞不得。当时送走了使节便率军东下沿途拘刷官民车仗驮马以便搬运之用。 数日后到了界河口此处便是今世塘沽左近为因界河河道无人疏浚因此海船无从驶入皆在河口外下了石靠泊。耶律大石望见河口外无数大船停泊心下暗暗吃惊南朝这般轻易便运送了十万石粮食过海能运粮就能运人而辽国素来无有海防万一南军从此上岸来攻如何抵敌一时也无暇细想打旗号向船上说明自己身份来意那边便有小船登岸当先二人一为石秀一为扈成郎舅两个从梁山军调集漕运粮米和船只出海到此见着耶律大石前来迎接石秀便笑说自己千斤重担也可交卸了。 大船之后都有小船牵系石秀船中自有厢军人夫便一一搬运了下小船摇进界河泊岸让辽兵装上车仗驮马运走。十万石军粮数目不小这界河边又无有码头耶律大石一面催促人夫扎起木排放下水去权作码头一面请南使石秀和扈成共坐看那些人夫装运粮米。 说话间第一船粮米已经运上了岸耶律大石要紧上前查看莫要象上次一般给的都是未曾去壳的糙粮。看过几包之后见俱是上等的精粮方才放心正向石秀等人称谢忽然眼角瞥见那粮袋上印有字迹适才只顾看粮这时方才有心去一一辨识这不看还罢一看之下耶律大石立时火冒指着那些字迹向石秀问道:南使这袋上字迹写地什么是何道理 石秀笑地阳光灿烂:闻说将军乃是辽国林牙如何不识汉字这上面写地是大宋助燕粮乃是我朝办集粮米之时唯恐如前次一般出了错漏失与国之欢故而用文字标明。 耶律大石被他闷的难受恼道:区区汉字我岂不识得然而军粮既云佐我军用便不得书此文字南使岂可如此他是有苦说不出近来天祚催逼的紧燕地扫境以付域外府库几无数日之蓄积连他自己所部的军粮都要供应不上已经生了数十起军士强夺民间粮食的事件。如今得了这些南朝军粮自然须得即刻放下去一则佐军二则安民可要是这些印着字迹的粮袋子落到在燕军士和百姓眼中除了令军心涣散人心思宋之外还能有什么好事 奈何现今拿人手短这些话他又说不出口只能对着石秀干着急。石秀见状把手一摊作无奈状:某奉了将令措置这十万石米粮唯恐延搁时日误了北朝军机因此就从府库积贮中拣选精粮装运来此写了这些字迹也是为免错漏。不想北使不管粮米只计较粮袋子上的字迹我亦无法可想只得依旧运回去自去枢密院领罪责便是。 说话就要招呼人夫再搬回去耶律大石一见大急这批军粮对他来说足解燃眉之急哪里能放手况且南朝人素来狡诈这一去更不知几时复来慌忙拦住硬着头皮道了歉意请石秀催促人夫抓紧搬运为荷一面心里想好这些粮食运回去途中决不许人沾手要到自己地军营之中换了小斗之后才散给军民。 哪里晓得高强既然弄了这门道出来就不容你轻轻掩盖自有后手相继哩 第四十七章 次叶梦得的出使所携国书与之前不同业已写明了复的最后时刻类似于最后通牒的性质。之所以如此相逼乃是高强与参议司诸员计议之后觉虽然有辽东常胜军这个棋子的存在大宋如今尚有战略上回旋的空间但随着女真整合内部渐渐统一又经由出使大宋和常胜军之举解除了南路的后顾之忧显见其进一步的大攻势已经迫在眉睫而且极有可能就在今冬。而如今辽国在塞外兵力的重新集结和整训尚未完成又是未经大战的乌合之众对上蓄锐已久的女真大军胜败不问可知。 辽国这一败多半就会把塞外的国力败个十之七八其后复兴辽国的机会就全都压在燕云汉地上了。真要到了这种情况下想要和平接管燕云几乎不可能那不等于是要了辽国的老命么就算明知必败也只有拼死一战了历史上大宋伐燕的时候很不巧就碰上了辽国的哀兵死战虽说今日宋军的兵力配置和战略态势都要远远优于历史但高强还是意图以最小的代价全取燕地是以倘若这个时候无法迫使辽国交还燕云的话他是决意要兴兵北伐再不给辽国任何机会了。 叶梦得使节出使之时这些意见业已经由宰执级御前会议呈进赵御览并且经过一番争论之后也被赵所接纳是以国书中写的分明倘若今年年尾尚未接到辽国允割燕云的正式国书。便将以兵来取当然措词上用地是闻辽主好猎请与明春共狩于燕云之类。 在大宋这边基本上对于收复燕云还是自信满满的此时由于易应朔四州的收复进取燕云业已成为大宋政坛最热闹的话题于是凭着大宋二百年作养出来的士气上书进谏者蜂起云涌。拍马屁的虽然是多数。但犯颜进谏的却也不少。主要理由便是今圣虽贤未及祖宗英武;今之将相资浅望轻不及开国时赵普曹彬等名臣大将不足以运筹谋国;今之师旅久不练不能及开国时数十年历战之精兵猛将。当日祖宗力战仍不能收复燕云只有澶渊之盟如今虽然辽国势弱。然而兵事艰危难言必胜因此不能妄言动兵当修集圣德以怀远人云云。 对于这类言论高强只觉甚为无奈。并不能说这些保守言论全然无理打仗这回事确实是没有一定的任凭你计划千万终究会出现不可测地意外。可是在现代人来说有一句话是无数人都听过地。那就是去作地话。至少有一半机会成功但是如果不作就一定不成功就因为怕失败。便把眼前的大好机会轻轻放过这简直已经不能用保守来形容可直斥为乡愿了。 然而令他更无奈的是大宋自来不以言罪人任凭你是平头百姓上书之中大放厥词只要不是犯了指斥乘舆这样的大错朝廷就不能怪罪他顶多是置之不理例如当年陈朝老建以太学生之身弹劾当朝宰相的先例却也行若无事至多是念太学念到现在都不能从上舍毕业白白多交了几年学费而已。好在如今朝堂的政治格局是高强多年苦心经营出来的自上到下几乎没有人能撼动他地地位是以这些上书也没有人能利用来对付高强。 可是今年又有一件事较为特殊是年乃是大比之年并且去年朝廷将元丰时的州县贡生法和崇宁以来的三舍辟雍学法相结合令上舍生和州县贡生一同参与大比并对于上舍及第者从优授官。这科举之事当然和高强没多大关系以他的资格和出身再熬二十年也轮不到他知贡举事但是大比之年又逢到收复燕云今科的策论便是以燕云大略为题各位考生无不抖擞精神笔走龙蛇种种千奇百怪的主张纷纷出炉有说直接进兵的有说燕民必定箪食壶浆来迎的还有说北地连年饥可以对辽国以粮换地地最搞笑地莫过于有人说可以与西夏联结攻辽的。 这日高强进宫与赵陈说方略正说到收复燕云之后的流官任命问题赵忽然想起刚刚阅过殿试地考卷便取了三份出来交给高强。这些卷子本来都是糊名的不过既然已经送到御览也无所谓考官作弊了加上宋朝本有因名字而改点状元的先例因此这些卷子上的名字亦皆书明。 高强自己的书法迟迟练不好不过对于宋体字还是能看的过来这些小楷的卷子看上去也颇为赏心悦目把头一份看时见上面所说的无非是些积极进取的大胆言论文采韵律皆有可观书法看上去却有些眼熟再看名字时见是仙井上舍生何栗。对这个人高强倒有些印象只因历史上靖康之变时他正为宰相当时随徽钦二帝同入金营后来到金国境内便绝食而死算是颇有气节的一个人至于政事军略却无足观。 依着当日的记忆今科的状元好似就是这何栗虽然高强是不大看的上这类只有气节和文学并无实际能力的儒生但看赵的意思就好似对这份卷子颇为欣赏再对卷子细细一看已知端倪原来这何栗写的一手好书法间架笔画颇有赵瘦金体的风采心道多半是惺惺相惜圣意如此我 他过不去况且就算今科抡元将来了不起作个文学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当下便夸奖了几句什么文理通畅说理透彻见解独到书法工整有力云云赵听的连连点头龙颜大悦随手就把何栗的卷子上圈了一个圈放到一摞卷子最上面。 眼见无数读书人梦寐以求的状元就在这一刻产生高强只觉得颇为有趣。正想着要不要去向何栗讨个大大地红包陡然间全身一振但见手中的第二份卷子上写了一个他无比熟悉甚至曾经吃过很多次的名字秦桧 秦桧的资历他自然是再熟悉不过此人是政和五年中的进士算起来也就在今科要是换在刚到这时代的时候。高强定然不会忘记这件事。然而他近年来忙于兵事。这秦桧虽然是让他恨的牙痒痒却终究无关眼下的大局是以居然直到将他地卷子拿到手上才记起来。 要说秦桧地文采当然是甚有可观地他在历史上靖康之时已经升作御史中丞算来距离中进士不过十年挂零功夫升迁度当然比不上高强这样的恐怖。但亦可说极为可观。 如今天幸落在我手上到底给这大汉奸上点什么眼药好呢这么突然落到手上一个大好时机高强颇有些准备不足起码有一点这时候秦桧是否已经娶了他的王氏老婆呢说到秦桧升迁之快自然和他娶了个姓王的老婆有关这王氏的祖父乃是元丰时三旨相公王硅其姑母则嫁给了当今的尚书左丞郑居中。两代都有人入宰执。并且权力甚广这王家的权势可想而知。而秦桧娶了这个老婆也算一脚踏上青云路。别人想要打压他就没那么容易了起码目下高强和郑居中就是铁杆地政治盟友他想要对付秦桧的话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想想郑居中的反应。 他抓着秦桧的卷子正在出神赵笑道:这卷子中的策论诚与爱卿所议相左也难怪爱卿不以为意朕只惜他文才可取故而踌躇。 高强微微一惊赵这话分明是有意将秦桧排个靠前的名次这等于是皇帝在给高强面子要先给他打个招呼免得取了这份卷子之后因为其策论观点与高强相左以至于高强误会皇帝关于燕云的立场有所变化君臣间生出什么嫌隙来。 赶紧匆匆将秦桧的卷子浏览一遍果见主张地是缓取燕云坐观辽国成败之类地保守主张大约这秦桧得娶王氏为妻出自榜下捉婿事先已经定好了亲事其本人却还没能和郑居中这样级别的大佬会面故而没能在考前就得知郑居中的政治立场才会犯下这样地错误来。 要知道殿试策论可不是随便写写就算了那是要直接给其政途定下基调的徽宗朝前几任状元多半都是附丽蔡京而进其殿试策论无不大拍蔡京和新法的马屁后来从政也都是坚定站在蔡京身后。而今秦桧不知深浅一张卷子就得罪了当今最得势的高枢相害得郑居中都不敢直接和高强说及要转承皇帝来缓颊可算得是霉星当头了。 一想通这一节高强的气顿时就顺了脑际灵光一闪也想到了如何对付秦桧忙向赵道:官家自是圣明这贡生不知朝堂定计亦不知边事临时依题而作能有此见地亦属不凡。只臣见他遣词用典文理尚有可采亦为惜之。 赵见高强如此识趣甚是喜欢便将秦桧的卷子掩过了指着仍旧在高强手中的第三份卷子笑道:卿家这一份卷子与卿家所设方略无不暗合今科策论恐以此为先。 高强看时只见那卷子上条理分明第一曰燕云可取第二曰燕地民心为先第三曰辽有可存之道第四曰外族未可轻信主张乃是存辽取燕分塞外异族而治之。这些俱是高强的一贯方针看来甚是亲切其中更有一桩是高强极为重视而朝议未尝深究的便是北地连年饥辽国不能以时赈济因此失却民心;而今大宋取燕之后这边地的灾情就得由大宋来承受再加上备边的军需粮饷未来数十年中燕云等地都将对大宋的财政造成极大负担朝廷应当未雨绸缪事先就在边地囤积大量粮食一俟收复燕云之后便尽快充实燕地的府库足食足兵是谓也。 这件事原在高强心头只是方今用兵为先一时不暇及此然而他也早有准备如今梁山军为中心的东路漕运渐已成形江南的粮米可以从此道径直北上直抵河间府。而后由铁路运往燕云等地不必向御河上去和现今的纲运船只争道算来甚为快捷。倘再加上海道直抵燕云界河地运输这运粮的度和规模都不成其为问题而耗费钱财的问题又可经由国债的行予以解决正因为这般成竹在胸高强才没有急于解决此事。 而今从一个读书的士子笔下看到了自己的筹划高强一时颇为欣喜。再看那卷子的署名时。心中的欣喜顿时翻作大大地惊喜。只见这又是一位熟人与秦桧地熟有所不同地是这人在历史上便是高强曾为之惋惜的对象之一岳飞的提拔人张所是也 当赵构在相州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时张所被委任为河预备渡河去经略河朔。其所简拔将校中有王彦岳飞等人其后皆为名将足见张所识见过人史家亦称他有雄才。只可惜他站在李纲一边李纲被黄潜善等逐去后张所亦同遭贬逐不久即死于岭南贬所。从前高强只以为张所是因为水土不服受南方瘴气侵蚀之故。郁郁而终。不禁为之扼腕然而到这北宋官场中打滚数年之后他自然知道其死绝非那么简单。张所被贬时不过四十出头那岭南为官的又不是他一个中原人何以死的如此快法自然是因为被政敌们豢养的死士追杀而死了。 如今这样的人才落到自己手上高强险些儿要笑出声来亏得想起自己还是在御前方不敢造次。肚里一寻思虽说眼下自己圣眷犹隆不过干涉贡举这种事犯了大忌还是少作为妙顶多表一下意见却不可直接要人当即称说此卷甚有才略特别点出运粮北上一节顺便也把自己原先地打算向赵吹吹风。 赵本就信重高强见这卷子果然与他的方略暗合亦是喜欢当即就有心把张所点了今科状元还是高强说他虽有才略但锐气过盛若是点了状元恐怕不是历练人才之道。在儒家的传统中历来是玉不琢不成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官家是天子对待人才亦当这般于是赵从善如流将张所点作二甲榜尾进士出身最后一名。 诸事议罢高强便即陈请要即日北上至军中以备大举进兵燕云赵却卖个关子一方面嘉勉他不辞辛劳内外奔波另一方面却着他在京小驻数日待圣谕遣方才起行。高强不明其意却又不敢细问所谓天威难测虽然赵不是什么忌刻的皇帝对他又是宠幸异常但皇帝毕竟是皇帝他都说出口来高强又怎能当面顶撞只得领旨谢恩。 说来他在京里也不是没有事作譬如军器监的火器生产博览会的商事交易所的起落还有刚刚议定的三山浮桥国债等项真要忙起来绝非一日可决好在这些事都不是什么新开地项目自有参议司许贯忠等人分率手下团队料理高衙内每日倒有几个时辰能够待在家里温存妻儿其乐亦足融融只是偶尔想到和李清照大有暧昧不免心中惴惴。 这日正在家中看着老爹高俅含饴弄孙忽然有太尉府参谋闻涣章进来说道门上有人投贴自称是今科贡生要见高强。高强大是怪异昨日刚刚放了榜这些贡生好应该拜谢座师走访年兄年弟们或庆高中或勉再举怎会有空来拜他这个和贡举八杆子打不着地闲人要说是当日和赵的殿上密语走了风声却又不大可能。 待接过那帖子来一看高强更是奇怪原来竟是张所来拜。虽然不明其意但此人已是高强属意的人才正好他找上门来便即向老爹借了书房待客。 须臾有府中干办引了一个贡生进来高强看时见这张所三十上下年纪身量甚高精神爽朗举止亦是大方得体心中本已先入之见此时更加喜欢便即命坐了。问起来由张所忙起身称谢待一细说原来他乃是京东青州人氏当日高强治此州事时称兵剿平了附近几座山寨地方安靖再加上有盐商兴贩本处民生受惠不少因此百姓对于高强多有称道临走时还曾集体上书挽留过。张所家中贫寒其学业都是由州学供给而青州州学地学田就是由高强拨款添置了许多因此今科放榜张所得知自己中举之后便登门来向高强致谢此为饮水思源之意。 高强当日在青州任上并不大管州事一概都丢给吕颐浩担当不过今日见张所因此而来拜谢心下却也喜欢倒不为什么虚名盖因官场中讲究的是关系不因血缘姻缘就因师承郡望总之搭上边就是一党。张所和他并无太大关系高强本来还在想着要如何拉拢于他这刻却是送上门来的好事当下便好言抚慰又略略露出招揽之意。 张所本是有意边事之人否则也不会写出那种策论来如今见执掌枢机的高强有意用他心中不由大喜忙即声称自己甘愿投效幕府。此时高强方知赵当日要他暂留几日的用意了原来就是为了让他能从今科的进士中挑选可用之才以为新科除授官职的依据。 二人论及燕云诸事高强听张所放言高论果然思虑缜密眼光宏远心中正在喜欢忽见闻涣章又推门进来举着手中的帖子道:相公郑相公过府相访。 张所闻言忙要告辞高强却要留着心说好容易你送上门来起码要吃了饭才走罢 正说话间郑居中已到见高强这里坐着一个贡生先是一怔继而笑道:贤侄早知你亦有门生来拜我也不消多行这一遭了。来来这是今科三甲的同进士出身我家侄婿。秦桧前来见过高相公。 第四十八章 郑居中的身份只是将一个刚刚与家门中女子定亲的荐给高强大可不必费此周章只消一份帖子足矣照他适才所说的言语来看想是觉得高强自来不大与贡生交结秦桧和他又无甚关联唯恐来的冒昧了惹了高强不快是以才亲自登门引荐。 堂堂的当今国舅执政大臣为了一个侄婿的前程如此煞费苦心足见秦桧在王家未来的政治版图上承担着不小的期望。然而不巧的是如今本朝用事大臣中高强无疑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偏偏这位未满而立的高枢密相公对于秦桧却是先入为主的成见眼见得郑居中这番苦心便要落得凄惨收场当然他和秦桧二人现下是不知晓的。 心中怀着无限的厌恶高强几乎是斜着眼睛去看秦桧见此人倒生得好皮囊面如冠玉相貌堂堂举止间亦显得儒雅得体惟其眼角细长看起来竟颇有几分蔡京的风范敢情古人的面相说大有道理奸臣都是生得这副模样 尽管后世历史学中翻案风盛行有人引经据典将秦桧抬举成了保全东南半壁江山的民族英雄而且还是言之凿凿但高强却只想对这些人大喝一声打倒岳飞抬举秦桧这是连在民族问题上一贯擅长颠倒黑白的满清君臣和御用文人都没敢公开干的事你们就有这样的胆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小心生儿子没屁眼 要说历史上的秦桧那是不折不扣地汉奸。在他力主签订的绍兴和议中有一条附款规定了大宋非谋逆大罪不得易相就这一条就足以把秦桧钉死在汉奸的羞耻柱上试问有哪个国家会极力保全敌国的宰相位子除非此人就是他们派去的奸细 好吧秦桧卖国在目前来说甚至还没有成为一个意念更遑论付诸实践看在郑居中自来助我不遗余力的面子上。好歹让他落得台阶下好容易克制住心中对着秦桧吐痰的念头。高强略拱了拱手。算作答礼随将一旁的张所引见给了郑秦二人便向郑居中苦笑道:郑相公你今番可苦了我张所来我府上还可说是乡望之缘你亲自带令侄婿到此被皇城司晓得了。官家倒要以为我是邀功卖好结党营私了。 郑居中身为国舅禁苑中地消息网络丝毫也不亚于高强自然晓得前日赵向他说及殿试考生之事今番带了秦桧前来拜访原也有致谢之意。而今听他这么一抱怨张所这个名字他也是听见过地亦不禁摇头苦笑。哪里料到这般巧法只是来也来了。就算掉头就走那也于事无补好在只得区区两个贡生。料亦无大碍。 贤侄无需过虑官家自来对你宠幸又喜你不在文官中结党因此才将殿试情由说与你听那是莫大地信重。郑居中先宽慰了高强两句随即转入正题:方今北地用人之际今科之所以定了这么个题目那便是为此选人才之意我昨日问过了我家侄婿听他卷子上所答文不对题漫无边际早已重重教训了他一顿今日领他过府也是给他一个向你请益的良机高相公看在我的薄面上可不要和后学一般计较。 那秦桧昨日承郑居中指点知道自己一张卷子已经得罪了当今炙手可热的高枢密心下惴惴一夜都没有睡好赶着将朝廷连年来关于燕云的资料作了无数小抄袖在囊中备查当见郑居中提起了话头要紧瞄一眼小抄上前向高强告了罪便要找机会再表现一下。 高强懒得和他多罗举手打住向郑居中笑道:郑相公小侄自来敬重于你两家又是通好区区小事何必在意令侄婿不明边事命题作文而已我自不来放在心上否则前日亦不会向官家进言缓颊了。自来人才多须历练方得寒窗苦读十数载求的是功名利禄可未必有真才实学两位进士除官到任之后还得细查民情深究政事方得治道。 他这几句话对于这时代的人来说大是异端读书都学不到真本事那还有什么算真本事若是别人如此放言十有要被这几个儒生嗤之以鼻。奈何高强非比常人他在朝堂上施展地那些理财手腕从一布出来就成为大宋官民研究的对象可是直到现在都没人能真正研究清楚到底这些手腕是从哪里演化出来的要说是凭空造就真真岂有此理莫非果然如苏轼所说书到今生读已迟真正大学问都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这样的答案当然是无比打击人心因此相比之下高强如今所点出来的从实践中再学习的方法倒还较为近于人情。张所自来是高强的粉丝连学费都是蒙他所赐自然信之不疑忙即谢过高强指点秦桧虽然不大信服面子上总也得感激两句。 这桩事说过 过府的任务也就完成随意打了几个哈哈当即便要高强一把扯住容两个进士先出门稍候方压低喉咙向郑居中道:郑相公小侄明日便要起程北上入军中朝中大事方仰赖列位相公可喜连年岁丰国中无事以列位相公大才自也无妨。只是今日这两位进士我却有意任用其才过几日除官之时还请相公设法都教到我帐下赴命。原来他想了半天秦桧这种人在官场中如鱼得水过不得几年就会冒出头来还不如放到自己手下作个小官等到军兴以后想个办法军法从事了他倒敢一了百了。至于郑居中这头只须作的漂亮管教他也无话可说。 郑居中自然想不到高强心中杀机听闻高强有意招这二人到他帐下。喜欢的什么也似要知收复燕云这桩大功百年难得一遇高强这一派又是权倾朝野。他自己年纪又轻几样加起来眼见得大宋这将来几十年政坛都得是高强地天下秦桧若能成他的心腹那真是前程似锦封侯拜相何足道哉当即一口答应。这新除官职乃是吏部该管。正是他尚书省辖下。 此事既了。高强掂着北地军情。一刻也等待不得。当即再次入宫向赵请辞。这次赵并无留难只是好生嘉勉了高强一番又赐了若干财物和空名告敕许他便宜从事。可自行派兵过界无需再请圣旨。 领了圣旨高强也不延搁回家拜别了老爹。又话别妻儿便即与曹正等牙兵一同上马北去。许贯忠因为身负行三山浮桥国债之事只得权且留在京师处理庶务。 一行北上沿途快马加鞭毫不停留每日奔逸不下二百里也亏得一行人马俱是精选方才支持的住。不十日便驰至州军中。高强人刚一进大寨。立时便将令命全军统领官以上齐集州宣抚司议事。 此时已是十月中距离叶梦得所携国书中规定地最后答复期限不过两月有余。计算往返时间和辽国可能作出地讨价还价反应时间留给宋军地余地委实不多是以高强便命参议司立时审定进兵计划以明年正旦日作为的日克期进取燕云。 常胜军诸将自收复易二州之后除了李孝忠的左军驻扎在沧州境上史进前军仍旧屯驻雄州接应韩世忠和杨志这两部业已进驻易二州正配合刘琦关胜二军镇抚百姓扫荡盗匪数月来亦是时有战斗目下正在边境驻扎。诸将分散各处一时亦不得聚齐但高强亦未得闲盖因石秀与扈成已到此等候他多时矣。 衙内小人等奉衙内号令将十万石军粮由海道运至界河河口处那耶律大石虽见粮袋上字样颇为不喜亦是无可如何业已将军粮交割完毕车辇驮装望燕京去了。据小人在燕京各处步下地眼线所称那耶律大石一路甚是谨慎将粮车悉用毡帐裹不教外人得见亏煞小人遣人在途中散播言语教晓当地饥民去向军中讨食耶律大石为免激起民变只得给散些许有那些粮袋为证我大宋行将收复燕云之语业已在燕京各处散开大军若出北境管教民心欢悦辽兵瓦解大军可望不战而入燕京也 高强心下甚喜这就是他援助辽兵十万石军粮地用意所在要让辽国地官兵百姓都知道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再支持下去了如今已经落到要向南朝求援地地步还能拿什么来坚守燕云一旦民心已成就算是辽国不肯交还燕地高强到那时再进兵取燕虽然不会向石秀夸大地这般不战而入燕京但势如破竹那是一定地。 切不可掉以轻心辽人经营燕地二百年民乐为用而本朝纵使以恩义结之亦终觉甚浅。今可再密密以粮运至北境送与当地百姓食用教晓但凭这有字粮袋他日王师进取燕云之时刀兵便不及其家。 石秀跟随高强日久又惯于搞这些手段自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笑道:衙内好计可要设法知会那耶律大石等契丹官军 高强大笑道:三郎果然知我心意此事你自斟酌总之最多三月之后我便要大举北上燕云时日紧迫你有什么手段有什么暗棋不妨都给我使了出来务必要他燕地百姓人不能安居亟盼入宋为民便是你地大功一件。取燕之后我当录你前后功劳少说也教你作一个正任观察使如何正任观察使乃是正五品的美官许多大将血战一生也未必能得石秀眼下的官阶不过是武功大夫他又不曾带兵要想升到这么高真是难比登天。 当下石秀满心欢喜与扈成谢过了高强自去干事。二人出得帐外扈成先恭贺石秀得赠美官虽说目下还未成真但高强许愿几时脱空过石秀自然称谢却听 道:适才衙内说道要再运粮于北地百姓想是以此以收其心至于凭粮袋便可保全其家则是为了敦促百姓求粮于本朝一旦食了本朝之粮其心自然坚固向南。只是为何又要设法知会契丹官军 石秀笑道:舅哥你不愧是庄户人家恁地老实怎么思不及此所谓收买人心者。一则要拉。一则要推。衙内赠粮给他便是拉字诀除此之外还需一推这一推便须仰仗契丹官军了。你想想一旦契丹官军知晓燕地百姓受我大宋粮米他一来军中乏粮正搜刮民间。二来要杀一儆百不许燕民心向南朝势必要分兵四出抄查粮米。那契丹官军并无军实素来有打草谷之俗这一道军令下去必定是玉石俱焚好人家也被他官兵祸害了到那时人心思乱。一旦咱们大兵北上。燕民还不群起响应迎接王师衙内这一计端地妙极 扈成连连点头。心悦诚服果然这高衙内年纪轻轻便得享大名高官实非幸致似这等心计有几人能敌妙就妙在此计一出就算辽国能有智谋之士看出其用心也无由禁止以契丹官军地一贯作风和纪律又有了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不趁机大肆掳掠才怪了。 郎舅二人出了大寨自去干事不提。却说大帐中众人进进出出川流不息高衙内忙了个不可开交就算是听宗泽等参议官将业已处理好的军务再简报一遍就让他整整一天都得待在帅位上。 好容易挨到夜色降临一顿工作餐食罢高强正要回房安歇有人来报说道董庞儿求见。若是旁的军情虽然有急有缓尽有参议司管理高强也不必事事躬亲但董庞儿这一路是受命望辽国治下蔚州去干事关系到能否在现时就打通紫荆关使得宋军两路得以联通的大计由不得他不关心。 当下只得强自支撑命人将董庞儿招入帐来。不大工夫董庞儿大步流星进得帐来看形容比当日更见神采显然此行颇为得志见了高强便要剪拂高强以军中不须多礼命他起身说话便是。 薰庞儿便说起自五月与刘晏以八百骑潜渡太行山小径到了山后蔚州当时便举起董庞儿的大旗来其旧部一时纷纷来会随他入宋的那一千余骑亦从应州地山后宣抚司越境来从再加上刘晏联结地当地豪民不旬日间已经众达万人。这一只兵有当地豪民为向导又有应州宋军暗地支援粮草兵甲其威力比之前董庞儿起事更胜数倍灵丘关下一战大败辽兵三千余辽兵全军覆没。随后回兵逼近飞狐口辽兵不战自溃薰庞儿便从飞狐口径下紫荆关守关辽军兵少不敌刘晏又率奇兵出于关后一番虚张声势之后守关辽军出降紫荆关已经不复为辽守了。 这刘大官人煞是了得想当初小将在辽国起事时只知率众向前刑杀士卒以此威服一旦兵过五千就不知如何调遣故此当日不敌辽兵。如今众达万五在刘大官人手中却是令行禁止这幸而是同归大宋军中若仍旧是小将在辽国啸聚时去哪里求这等人才 高强听董庞儿夸奖刘晏才能心中甚喜要知大宋自来轻视武人尤其是对武将地指挥才能极为藐视以至于大宋兵数虽多但能够胜任大军作战指挥地帅才却寥寥无几。他虽然占了知道历史人物才能地便宜一路搜罗下来至今军中能堪任数万大军指挥的人才也是廖若星辰。而一旦收复燕云之后分兵把守诸路方面之才那是越多越好今日无意中得了这刘晏正是喜出望外想起史书上三国时曹操得宛城拍着贾诩的后背说吾不喜得宛城喜得文和也此刻刹那间就体会到曹操说这话时的心情。 待问及刘晏何在时却说他唯恐新降辽兵不稳正分兵把守紫荆关内外不暇东来方遣董庞儿回营禀报至于在此见到高强本人却是事有凑巧。 至于那西京官兵自从大宋王师收取四州以来辽兵一夕数惊唯恐王师要乘时进取西京留守萧乙薛虽称有能亦不敢轻动等闲若不是军中乏粮时便连西京大同府亦不敢出一步方务广集军粮筑城浚壕以固城守焉得有余力来蔚州攻我说起往日老对手的窘况董庞儿乐不可支帐中一时俱是他的哇哇笑声。 高强听地心里更加高兴辽兵如此正是衰败之象一支军队连大一点的盗贼都不敢去攻打了还谈什么保家卫国 收取紫荆关乃是大功一件本相这厢记下容后再赏。如今却有一桩功劳你与刘晏可敢为我走这一遭 第四十九章 云十六州素来并称但燕京和云中的情形却有较大差桑极盛外则有燕山与军都山之险向南则是一马平川由北望南则驰突甚易由南向北亦然因此收复山前的关键在于进攻中的野战而不在于守御一旦全取燕地之后凭借大宋守御技术装备以及兵力的优势控御五关并不为难。 而山后则大不相同在大宋河东路与云中之间横亘着一道常山之险宋军凭借雁门关天岭关等要隘据守辽兵难以寸进而宋军一旦出击则进退自如。然而离开这座山岭进入大同府周边之后辽阔的草原一望无垠多条河流环绕下的草场就是塞外骑兵天然的补给场他们在这里几乎可以完全忽视补给线凭借度上的优势忽焉来去;而以步兵为主的宋军则举步维艰其实不光是大宋军当年汉高祖以开国将帅之勇四十万精兵北伐仍旧在这大同府左近的白登山被围险些儿全军覆没亦是吃了这个亏。 是以山后攻略的关键处不在于攻打州县而在于打下来以后能不能守的住尤其这块地方几面受敌北面是辽国根本所在上京道西北面是归顺辽国的阻卜鞑靼阴山室韦等族西面更不用说乃是和大宋断断续续打了上百年的老对手西夏国。这些都是久居塞上的游牧民族在这片土地上作战的话他们甚至比习于渔猎的女真族更加可怕。历史上地汉人帝国纵使强如秦汉。亦只得在此修筑长城以抵御这些塞外民族以现今宋军地大范围运动和战斗水平要想适应这片地方的战斗没有二十年的磨炼休想办到。 当然了也不是说一旦进入这云中诸州就得四面受敌毕竟辽国这面大旗一倒且不说他这国家还能不能存续下去。这些原本依附辽国的塞外民族总得有一阵好乱其中亦必有相当部分能够被大宋招降。作为塞上藩篱。 高强要交给董庞儿的任务。就是命他利用眼下宋辽之间尚未破脸。他这马贼身份大有回旋余地的当口。以他的名义在塞上各处尽量搜刮马匹以供军前支用。所谓马贼。不就是干这行吃饭地至于理由也很简单就是为了给将来省点军费。可不能小看了这点俭省同样数目的军费运到北边这边省了一些那边就能多出来一些没准就是多些钱粮安抚了一个部族。就能让一个州城为宋而守。 当然对于董庞儿这样从来没有数字观念地人。就得换一种说法。什么侵掠如火之类地兵法听得董庞儿晕晕乎乎总之牢记一条就是干他马贼地老本行就对了只须不得侵犯那些出示了秀字令牌地家族部落余外任凭袭扰。至于功劳自然也是大大的抢来地马匹牲畜越多那功劳便越大了。至于刘晏。原本差他与薰庞儿同行也是应他自己所请。利用地是他对于蔚州和紫荆关一带地理人情的熟习。现今这马贼的行当须用他不着。高强交了一支令箭给董庞儿命他遣刘晏及其本部八百骑回返州军前。另有差遣紫荆关关口则有易州官军前去把守。 薰庞儿听罢。算算离岁末也不过两个多月时间。火烧火燎地转身就走。险些连向高强拜别都忘了亏得军法官李逵在帐口按着大斧怒目瞪了他一眼。这才回身剪拂了一下。 待董庞儿去后高强大大伸个懒腰揉了揉干涩的眼眶只觉得周身酸痛。恨不得立时就趴在帅案上睡着了不想帐口腾腾脚步声响陈规快步进来手中举着一纸二指宽的条儿眼见得乃是飞鸽传书满面俱是喜色一进大帐便叫道:相公大喜花统领有捷报到 快快将来我看高强一听是花荣的捷报顿时将周身疲惫都抛在一旁一手撑在帅案上身子探出老远去几乎是从陈规手中抢过了那份捷报来一眼看完见上面写着已克东京擒高永昌送阿鹘产至女真境中已命朱武还报。 飞鸽传书只得这些字数种种详情皆无法写明但只是这几句高强已是喜翻了心儿拍着桌子叫好:花荣真乃良将也良将云者不但是说他击破东京高永昌军抢了女真地先机更说他行事滴水不漏在这个时候能把滞留辽地地阿鹘产大王送到女真地境中无异于给完颜女真屁股上又烧了一把火而且还是有苦说不出地那种火。在这样一个分秒必争大家都在极力抢先手的当口花荣这一举成功无异于让大宋在这棋局中又争得一先的优势。 这信鸽的行程是跨海而来到梁山一接力而后转到大名府再从大名府往河间府最后用快马送至州军中州恢复不久这里可没有信鸽培育成熟的时间。 高强接了这一份捷报当晚这一觉睡的格外香甜。到了第三日上诸将齐聚州大帐三通鼓响宣抚副 升帐头一句话就是:三月之后必取燕云 帐中诸将多半出自高强门下闻听高相公这等豪情壮志登时群情振奋史进尤其兴奋他身为前军统制而进军易二州却没他的份只能坐守雄州早已是憋地满眼火星一听高强说三月取燕立时跳出来叫道:衙内今番可务必要用小人地前军为先锋否则便请衙内取了小人这统制令旗去罢 诸将一时哄笑史进这才醒悟情急之下忘了身在中军大帐直接就管高强叫衙内了。他乃是纯粹的武人出身不善言辞当下窘住了也不知如何应对站在那里只顾挠头。高强当然不会和老部下这般计较笑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岂会任凭史大郎投闲置散一壁说一壁便命参议司诸官将写就的进兵卷轴交于诸将开阅。倘有什么疑虑当堂便可提出所谓锦囊妙计这一套把戏听上去神乎其神实际上是对部下能力地贬低和不信任虽然有其提升执行力地优势。然而代价却是让无数人地力量被一个人地头脑所驱使无疑是一种极端精英政治地做法。儒生们崇尚以文制武因此才把锦囊视为文人帅臣控制军队的不二良方。高强可不玩那一套。 史进抢先拆开看了。但见第一条就是前军于十二月望日拔营。行至州境上。一旦进兵令下为全军先锋先取良乡。后渡卢沟河。限七日必至燕京城下。识字虽然不算太多全军先锋几个字总是认得的。当下九纹龙笑的嘴巴都合不拢。要紧向高强道谢。拍着胸脯叫嚣从州州境到燕京城下。不过百里中间险关惟有卢沟河一处。良乡城卑小全不堪守。小人三日便至燕京城下相公只听好音便是。 高强心中暗喜。史进随口就说出州到燕京的里程以及途中地险关。足见平时下了功夫。心中虽如此想。却不可任他这样骄兵出征正色道:自古兵者多变诈那契丹自唐时与我中国战。南朝北朝分庭抗礼今虽遭逢末世犹不可轻敌。尔部既为全军先锋。种种安民转饷等事亦不须你操心但若是前路被阻七日不得到燕京城下莫怪我军法无情 史进见高强说地郑重。便收起了轻狂之态。昂然道:相公既然将此重任交托小将那是无上地荣耀。倘若七日真不能到燕京城下时不必相公取我级。小将自己便将这颗6阳魁取下以正我常胜军军法 壮士慷慨委实叫人动容高强亦知响鼓不用重锤地道理当下一击手掌。喝道:说得好只是此番出兵燕地辽兵最多不过三万在我当面之敌亦只两万我兵共计十四万那是泰山压顶之势只须戒骄戒躁焉有不胜之理你若能入燕京。本相一力保举送你一镇节度又何妨 对于武将来说建节乃是无上光荣武将生涯地巅峰史进自入常胜军中至今也不过五六年竟然就有机会触及这个顶点怎不到他心动神驰当即大声谢过一派自信满满。 不想高强此言一出一旁恼了一员将只听他一声冷笑出列道:相公命我沿卢沟河入潞水取潞县已绝燕京东路窃以为一偏将两千士卒足矣只须将保信间河道疏浚开以水师载运军士粮饷一路北上辽兵并无水师之制怎可抵挡小将斗胆敢请相公一道令并海船称足愿率本部由海道直取秦皇岛登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榆关将东路一举切断方显我地手段众人视之乃是帐中年纪最轻的大将左军统制李孝忠是也。 他所说地这条计参议司也曾经有人提出过但众人再三商议之下终觉得过于行险海上风波难测还是其次最重要地那目标榆关乃是辽国最为坚固地关城之一一旦突袭不果顿兵坚城之下到那时进退两难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孝忠我知你素来好用奇兵然而海道运兵不易你军中战士二万余众六千战马驮畜不下五千一日所用粮草便难以计算倘若皆由海道运送一旦中途出了什么岔子这后果你亦明知。现今辽国势衰我由大道以堂堂之师进兵自无不克之理。 李孝忠笑道:相公所言乃是兵法正道然而兵法自来以正兵合以奇兵胜若不出奇怎能大胜相公又说而今全军伐燕可不是单单取燕就足矣要尽快安定燕地民心以便稳固塞上形势倘不胜他一仗漂亮地怎能镇服燕民以小人之见若不是我军骑兵太少无法昼夜奔袭否则不但要取榆关平州甚或可将居庸关虎北口松亭关也一并占据成一关门打狗之势令那契丹兵马内外不得相顾我分兵击之则燕地八州旬月可下岂不胜似这般迁延时日而今有海道之便。足抵二万 余。相公计请 见他说得这般斩截。高强也拿不定主意了。虽说他是主帅不假不过说到冷兵器时代地战事他自家知道乃是名副其实地半桶水就算招安梁山有功真正刀兵相接也没多大规模。而李孝忠自入军中以来。虽然年纪甚轻到今年也才满弱冠。但历次演习时深得兵家诡道之理诸将俱都钦服。他这般坚持。显然把握极大。高强也不好用主帅地权威去压他。 好在帐中另有军事方面地专家。高强把身子略侧过去向一旁坐着地全军都统制种师道问道:种帅。你意下如何 种师道捻须沉思半晌。方向高强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李统制善能用兵。既然甘愿以身犯险。必有取胜之道。然而此事有违相公节度。又不可以为常法。愚意当责李统制立下军令状。事若得成。可得功。事若不成。则必当军法从事。 原来军令状就是用来保证主帅权威用地呀高强还没开口李孝忠便笑道:相公。此事小将计之甚详彼时隆冬水定。海道易行。往来皆有定数只须相公这厢水师能助我军中十日之军实大事便定矣。今情愿立下军令状事若不成甘受军法从事。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高强亦不再坚持。当有军中记室书写了军令状。交给李孝忠看罢大笔一挥签上大名复交由军法官收讫。至于水师当委何人。高强亦皆思定。那李俊水师往辽东去后只是在登州和苏州之间往来运送。实是大材小用而今正在旅顺口内停泊。正可将他这一支水师调来听用军粮兵器等项在登州刘公岛装载便是顺便还可捎上登州澄海水师孙立一部。 其余诸将亦皆有差遣关胜所部左倚太行山余脉。一旦占据了紫荆关之后便可全力向北攻击。他当面之敌乃是萧干所部。高强业已与他有所密约当命关胜和他打一场默契仗相送往塞外去。乘势夺取居庸关这条联结内外地头等要道。 刘琦所部占据州乃是整个燕云战场中轴线上地出点定为全军中军所在。当护持高强中军跟随史进全军进兵留下朱一部五千人把守州城雄州知州和铣率边兵转运粮饷。 至于韩世忠和杨志两部乃是常胜军全军精华所在大半地战马都配属这两军杨志所部踏白军和游奕马军当分兵四出一面防止辽兵马军重拾当年地故技包抄宋军粮道一面又要伺机攻打各处辽兵州县算得上任务极重。 韩世忠一军则是全军最强地冲锋集群所部中包括了原先呼延灼那支连环马军的精华又有林冲所率地教导营五百人俱是使臣级别地马上猛士装备亦是全军之冠。如此劲兵当然要使在刀刃上预计当面唯一算得上敌手地就是耶律大石所部的一万多人一旦前军史进部探明了其所在就要由韩世忠这一军来负责解决掉他把这一路兵歼灭之后再把萧干一军礼送出居庸关外整个燕地就可以说是再无辽兵地大队机动集群宋军可以放心大胆地围攻燕京诸州县了。 诸将接了将令纷纷拜别主帅各自回返军中去筹划起兵事宜。高强这边却不得休息正面军事上地安排只是收复燕云地一个部分更多地好戏却是在后面地那个会上。 仍旧是在中军大帐中只是两边所坐地并非顶盔贯甲地豪勇猛士却是军民都有敌我纷杂至少半数人都穿着燕地特色地左衽汉服。高强上亦换了人由上午地常胜军都统制种师道换作了枢密院燕云房承旨赵良嗣。 赵良嗣吩咐手下将卷轴了下去这一遭可就玩地是锦囊妙计了接卷轴之人皆不得擅自开启只能按照卷轴外标明地时间地点送达从接头人手中取了信物回来才算成事。 这便是收复燕云地另外一条战线由赵良嗣主持经营数年之久地燕地豪民即将在收复燕云地战役中挥重要作用。赵良嗣指着燕地地地图向高强道:相公请看此番我军进兵燕京各地已约定为我军内应者一十八家临阵可倒戈开城者二十余家情愿安集地方以迎王师者不计其数。 高强点了点头这帐中之人有许多都是石秀治下只不过他本人素来不管这些人故而大半都不认得只用言语激励一番便遣众人皆去了。回头却问赵良嗣:你我数载经营今日终于到了见分晓地时候却不知这燕京是否真能不战而下 赵良嗣想到终于衣锦还乡连手都有些颤抖起来一拳砸在燕京地图上冷笑道:相公安心小人在燕京费了无数功夫若要不战而下燕京俱在那人身上 第五十章 过五七日人报说朱武已至高强又是一喜忙命后而今辽东郭药师的身份并未公开只说是遣使约降而已因此朱武犹不得入中军帐奏事。 这神机军师朱武在高强身边多年算是宅中之人因此后帐相见也是礼数当下厮见过了高强上前双手扶起请他上座朱武受宠若惊几不敢受高强再三相强方斜着身子坐了。 道起辽东征战诸事朱武大是唏嘘。原来自五月间常胜军大破系辽女真胡十门一族后曷苏馆路女真尽数威服除了间或有二三零星人众潜逃出外去投完颜女真国之外余者皆安居故地奉常胜军号令一一编作百户千户安置皆在史文恭部下听用。如此一来辽东常胜军已分作四军渤海军与契丹降兵混作两营分别是郭药师与大忭为帅汉兵悉是花荣统领女真兵则由史文恭率领诸营合计甲士六万余众其势甚至足以与新起的女真国分庭抗礼。更有旅顺口可通南朝那里既有武松的黑风营把守乃是辽东最为安全的处所高强所遣来的粮草物资工匠等悉数屯驻在此可以说是辽东常胜军的军备所在。 如此多的兵马自然不可能困守一地恰好东京高永昌据地叛辽遣使不野南来与常胜军约为呼应郭药师与花荣等一加商议当即留不野不遣同时以辽国盖州以南兵马都统的身份宣布起兵为辽国平灭高永昌之叛。高永昌本以为大家都是乱世地野心家。一同起兵反辽的总好有个商量。哪里晓得对方来了这么一手贼喊捉贼。立时阵脚大乱仓促间率领八千骑前往迎战。结果在辽阳城下一战而败。想回城坚守时城门又被辽阳城中地常胜军细作关牢。最终只得领着五十多骑南奔海岛一路狂奔至长山岛上。方才得以喘息。 郭药师等打下辽阳城后自然将那位被掳多时地大宋参议官刘辉救出。且喜高永昌一直对常胜军曲意相待且欲留此人以为凭借因而不曾慢待了他。刘参议日来坐困留守府中。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人还略胖了些。 当时遣使将刘参议送往旅顺口。诸将便议行止。除遣张晖一军尾追高永昌之外大忭部留守辽阳城。余部分道北上合击沈州今沈阳。事实证明。此举真是无比英明地决定常胜军三万多大军长驱近百里。两日而抵沈州城下守城军略作抵抗便开城归降大军入城之后不过两个时辰女真掠地之兵便抵达沈州城下。这一路掠地之兵乃是由女真国新设地咸州都统司斡鲁所率。其兵不过三猛安双方兵力相差十倍。又受了女真国主阿骨打之旨意不得轻易开启与常胜军之战衅。故而不战自退。 由此。辽东常胜军遂一举向北开辟二百里之地连下十余城其中包括辽阳沈州等大城辽东一地除了女真国之外再无任何敌手。恰在此时兀室等还自汴京。高强的传书亦至。双方既知约定夹攻契丹之事。遂竟作友军之态。沈州城外两军甚至互赠礼品。演出一副和谐景象。 在女真来说能够和南面这个锐气方盛地常胜军势力达成夹攻并力攻辽。自是一桩幸事。否则若是两面受敌纵使不惧时亦要先定辽东才能再攻契丹若容契丹缓过劲来以他的广袤国土繁盛人物其潜力殊非女真可比。是以约和之后便即连番遣使与郭药师等商议夹攻契丹地具体事宜。 但郭药师与花荣受了高强的传书又哪里会当真与女真夹攻契丹从那辽阳府往东若要攻辽乾州显州是必经之道。这两处不比旁地州郡乃是契丹数代王陵所在医巫闾山更是被契丹人奉为圣山倘若此处被人侵夺那是血海深仇势不能善罢。方今宋辽之间尚未正式开战这类过度刺激契丹人的举措还是能免则免。 是以一面与女真议事花荣一面密密命召和失将滞留在西境的女真阿鹘产大王接来佐以女真兵阿海等数百人并粮草兵器若干将他礼送出东境进入女真曷懒甸去。这阿鹘产大王本是曷懒甸星显水人其旧地阿鹘产城犹在只是被完颜女真撒改部占据而已自身在辽之时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归故土再起风云一旦得了这个机会当即打出自己地字号来沿途招揽部众攻杀叛逆大张旗鼓地向故地阿鹘产城进军。 这一场阿鹘产复国战争虽然动静不大但对于完颜女真来说却是头等麻烦只因女真人人数既寡每一份人力都是不可多得地财富。而阿鹘产大王乃是之前唯一有资格与完颜部争夺女真族领导权之人如今这一起兵若不能及时扑灭被他成了势头地话女真族人不免要自相残杀纵使最终能够得胜国中也是元气大伤了这就是一个内奸胜过一百个敌人地道理。 是以此事一出女真人连夹攻都不大起劲了慌忙调集大兵前往围剿 大王幸喜常胜军态度较为友善并不以此怪罪只而已。又加上刚刚与高丽约和女真兵马撤出保州城便即以此大军去追击阿鹘产。这一仗打的煞是热闹双方都是勇猛的女真族人又都是此地地地头蛇阿鹘产大王在辽国期间更学了些兵略打起仗来得心应手颇胜了几场小仗。 撒改拿他无法只得遣使向阿骨打的女真本国求援。阿骨打闻讯不敢怠慢忙遣粘罕率本部南下相助又命娄室率军为援一下子就派出十二猛安地兵马合计过万之众。女真此时虽然累胜辽东部族纷纷来投。举国之兵也只得五万不到这一下就投入了过两万人去围剿阿鹘产一军哪里还有兵力来攻打契丹只得权且谨守本境隔着混同江鸭子河与辽国长春州守军对峙。 倘若此时常胜军能够鼎力支持阿鹘产甚或自己出兵去从侧后攻打撒改部女真。这一战定是斩获极丰就是一举断去女真南路半壁也并非不能。可是这样一来势必将女真地全部注意力都吸引到南路。却给了契丹以宝贵地喘息之机。对于大宋又有什么好处因此常胜军最多只能以近年来招纳的生女真战士数百相助。就算被完颜女真觉了纠问起来亦可推说是被那阿鹘产自行招诱去了。自己与此无关。 朱武口舌便给。思路清晰。一席话下来好似说书一般将五个月来辽东战局的风云变幻说的清清楚楚:小人南来之时。张晖统领业已登上海岛擒斩高永昌南路悉平。花统领命小人告知衙内方今辽东常胜军八万户胜兵六万三千余众。战马三万匹今岁屯田收获之后。粟支二年。全军静候衙内号令。 好极好极眼看着当年的一个辽东渤海小部族再加上自己派遣地几百志愿军如今竟然占据了辽东半壁江山兵强马壮一股成就感充溢高强胸中几乎要放声高歌几嗓子以表心中欣慰。尔等劳苦功高。待异日辽东之军南附受赏之时。必当一一酬答 朱武亦是喜欢忙谢过了又道:衙内。小人自辽东来见那完颜女真果然兵马雄壮绝非小敌现今虽然有阿鹘产大王在后一时未可轻出然其蓄锐已久一旦再出恐怕其锋未易当。而辽东诸城悉为契丹所筑城既矮小又乏马面楼橹等守具除辽阳沈州等寥寥数城之外余者皆不堪守。衙内若要经制女真时须得及早着手方好。 高强点头称是见朱武言下好似对女真兵颇为忌惮忽然想起心中存留已久的一个谜题便向朱武道:你既从辽东来当亦听闻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句话可曾深究个中奥秘到底女真兵是如何勇猛法过万便不可与之为敌对于塞外各族而言战斗力是一个硬指标关系到是否要投顺你的问题女真人背着这个威名对于其余各族地威慑力实在太大高强在与参议司商议女真战略时便常以此为忧。 朱武见问却笑道:衙内实不相瞒那马扩北返之后便在我军中干事花统领以他久居女真之中亦曾问及此事。马大人不愧是武举出身在女真中便时常留意于此据他所言女真用兵之道悉从行猎中来说着撸起袖子便要比划。 高强一看不妙他自己是军事上地门外汉这种专业问题还是要找专业人才来搞比较好。忙将朱武叫住命人去请了种师道宗泽等人进来又叫陈规取了若干参议司用来推演战局地道具什么小人小马之类地交给朱武演兵。 等到诸人毕集朱武也不推辞团团一揖便道:列位相公那女真行军布阵之法皆以行猎为祖。其行猎之时国主张兽皮而坐诸将郎君分执一箭投出随其远近即各领其位上马成围。一旦围成则中军一声号角诸军分道而进其骑兵围势远及二三十里之外初时每骑之间相去五七步其兵所持弓不过七斗之力十步中度不中不是以每骑相去五七步彼此相应正合其弓矢之道。 百余年来宋军与北地异族作战地经验只有西北战场地党项人和羌人然而这一带地居民与汉族交往时日深远其战术早已为汉军所熟知即便是新起地西夏人打了这几十年之后宋军也已经渐占上风彼此毫无秘密可言。是以今日朱武所说地女真战法对于这些宋军中的文臣来说直是闻所未闻一个个眼睛霎也不霎只听朱武演武。 一旦进至五六里诸骑亦不待调遣号令便即渐渐围拢围则越来越盛至三十里许则围至二三十重。是时无论围中有何物腾起随时便有十数箭攒射一无不:.计其所获议功虽狼主郎君之贵亦只可享其亲身所获故而临战之时。狼主郎君皆身先士卒矢石不惧人皆勇鸷不畏死 利也。 高强听了半天咋了咋嘴心说这也罢了。别人我管不着。自家身上披着唐猊软甲。枪箭难入。要本衙内身先士卒一把的话。庶几来得。可是你说了半天究竟为什么女真满万才不能敌 却听种师道点头道:诚如朱观察所言这女真果然了得想必是自少即行围猎之法自上至下都无比熟悉临战不须调遣各自皆知所居本分。我中原之兵但凭金鼓调遣。若远及十里之外。则金鼓难闻不若他这般如臂使指虽在数十里广大战场中各部亦丝毫不乱知所进退是以曰女真满万则不可敌盖因此族擅长大举围猎之法人数虽众亦不烦调遣。故而会战之众越多。其优势便越明显此其因也 众人纷纷点头高强亦是大悟。果然术业有专攻起码理解起来也容易一点看人家种师道就能从军事指挥技术上觉女真兵地优势所在原来所谓满万不可敌说得是他们女真族传统地作战方式胜过了中原自来金鼓旗幡地指挥法。其实这也不是说中原在这方面就不如女真人了归根结底还是宋朝不重视军事指挥地研究和展一味搞些脱离实战的兵法结果兵书越印越多能胜任大兵团指挥的将领却越来越少。 陈规却笑道:原来如此这女真似强实弱小寇也 高强闻言为之一振道他已经找出了女真阵法地弱点所在忙问端详。哪知陈规却道:女真人勇悍不畏死将帅能身先士卒临战又能知进退且军法严苛父子相携而战此乃古人所谓熊虎之师也实不宜力敌。然如此之军非一朝可致其一战士自结而随父兄行猎从军十余年且得其精髓而一旦败衅之后旦夕间如何可补况且女真族人甚寡死一个便少了一个一旦相持数年之后其现有兵力耗尽便再难得这熊虎之师岂非易与 原来说地是这个高强略感失望不过想想这也算是从战略上藐视敌人陈规能作如是想亦属难能当即点头称是。 一旁宗泽忽道:女真如此战法全因其渔猎为生而来是乃全民皆兵之法。一旦脱离故地不须渔猎可为生其民素无文字无以传承先民之战法又从何习取这般战术以我之见若要制女真之战术莫如教晓其耕种通商等法使其民生丰裕既不须渔猎亦不必外出攻战其民便可营生。似此则女真之强兵数十年间便可化作明日之黄花风流云散矣。 对极对极高强点头点的亦是快极心里又不禁得意当日本衙内开了保州为自由港不设防区就是为了让女真人能自由和中原贸易坐享厚利以安逸其民不想今日看来这法子还有动摇其军事根本的大作用真是一举多得本衙内何其英明哉 说了一通战略还是没解决战术问题这也是因为实际负责征战的军中将领都已回归本队预备出征之故少了这些生长行伍间的实战经验单凭高强身边搞谋略地儒生参议们任凭你如何号称知兵也还是无法解决高难度地战术难题。 好在和女真开仗并非目下要事尽可待收复燕云之后徐徐计较。至于辽东常胜军那里从朱武所说诸事看来花荣等人已经在筹划对抗女真大军之法以他们地近水楼台辽东诸族又对于女真极为了解所想出来地战术多半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 到此朱武述职完毕高强又是一番嘉勉着他暂且在州歇息以洗风尘。 自此以往一个多月间常胜军各部纷纷秣马厉兵收拾行装预备开拔参议司则不断从南方催讨粮饷兵器从河间府到州之间建立兵站十余处使得北上大军在途无需携带粮饷箭矢只须轻装前行便好。至于州新城城中各种兵甲器仗军资等属更是堆积如山连架设浮桥所需地大小船只和纤绳木板等都是一应俱全。 那东路沧州李孝忠部肩负着跨海登6作战地艰巨任务更是忙地一刻也不得停歇。听取其军使禀报的情形高强就感觉自己好似看了一遍诺曼第登6的上集李孝忠从军中拣选那些梁山出身善识水性地士卒组成登6地突击队每日操练小船抢摊登6之法习练海上波涛更以大号海船上的床弩投石等战具为之配合一派两栖登6地架势。其本人更曾乘渔船驶近秦皇岛和榆关左近以最新式的望远镜眺望敌军守备和当地地形寻觅最佳战地闻已定下登6作战时地只待中军开战号令一下便即千帆往渡平州去也。 就是在这样山雨欲来的情势之下十一月庚辰日一骑飞驰入州大营带来一个令高强错愕不已的消息:辽国上京变乱耶律余睹南奔 第五十一章 息的来源乃是出自在上京出使的叶梦得使团为了便中传递消息使团离京时高强赠了他四对信鸽并驯养之人一同北上这些信鸽乃是大名府驯养一旦在北地放归之后自然亦是回返大名府中。此地乃是高强经营已久的地盘之一当有飞骑将传书送达州大营中。 按照传书上的暗记与信鸽的编号来看此番叶梦得一口气就放出了四只信鸽传递的都是同一条讯息:上京变乱余睹南奔吾等仍安。然而成功飞抵大名府亦只有一只而已可见今趟运气之好。 高强虽然在辽国上京亦有细作但如今兵荒马乱道路难行更加不可能以商旅的名义往来南北这消息传递就成了大问题错非这一只英勇的信鸽穿越三千里飞返南方恐怕直到两个月以后才能得到确切的消息。然而信鸽虽然有功却又带来了另外一个大难题二指宽的飞鸽传书条子承载的信息量委实有限譬如上京变乱谁变谁的乱余睹南奔又是为谁所迫所幸大宋使节仍然安全显示这一场变乱暂时并未波及到大宋与辽国的关系。 既然我使安然料想此变乱乃是辽国内部事务。余睹既然南奔此事多半是以他为一方则另一方多半有天祚帝本人牵涉在内否则以余睹目下在辽国的权势亦不至于败的如此之惨。思忖片刻高强便得出了这么一个推论。其实也是参考了历史上耶律余睹的作为当初他是因为立储之事与萧奉先闹翻。结果天祚听了萧奉先地谗言定要置他于死地逼得这位契丹宗室北逃入女真;而今余睹又是出奔所不同者由于事先和高强这边多有默契他这次选择的是南奔。 问题是解决一个又出来一个余睹既然南奔我当如何对待这可不是说笑地事。招降纳叛几乎就等于是公然宣战了。高强处心积虑布置了这么久。就是想要在对辽开战时争取燕地民心。这片地方乃是古时燕赵慷慨悲歌之地自来民风尚气重义说白了就是较为热血。若是一味恃强以临之。多半难以平服。他布置了这么久眼见得诸事齐备其势渐成若是因为收留了一个耶律余睹而坏了大事何其不值 可是收留耶律余睹的好处又是显而易见的。此人深知辽国内部虚实并且又是契丹宗室强人在国中也有相当的号召力。若是拿他作幌子去攻打契丹扮作是契丹内部争权夺利的样子。这战争的性质就很难上升到道义的高度大宋乘机收取燕云州郡却又多了几分把握。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如何是好高强苦思冥想不得要领。最终想出一个不是办法地办法:当官地最重要学会一件事。就是该背黑锅时背黑锅该踢皮球就踢皮球这等大事难道要我一个人扛只得用金牌传讯。请汴梁地赵官家亲自定夺了。 至于耶律余睹如何处置也有一个不是办法地办法那就是先接到手再说暂且不予公开辽国来问的话给他来个死不承认料他也没什么法子好对付我。 当下高强找来李应和刘晏二人这两个都是熟悉北地道路的李应往来塞外多次刘晏更是地头蛇二人一合计深觉余睹明了南北道路如若果真南奔时燕山一带都是重重关隘他只怕进不得关多半是往西京来从应朔二州入宋这一带地势平坦无险可守大利于他出入边境。 刘晏更提出一个大胆地主张:相公这契丹人亦当知余睹南奔之事必当于此处边地派遣重兵把守。应朔二州州境虽是平坦契丹逻者亦可控御大片地境若是那耶律余睹未到州境便被觉了凭他那些马匹千里而来谅来难逃贼手。小人在蔚州行事时亦知当地地理今尚有薰庞儿一只兵在彼不若就令这一支兵进入西京道中闹他个天翻地覆叫他契丹边境上地逻者亦不得如许严密。若是侥幸途中接得耶律余睹时更是上佳。 高强听罢深觉有理便叙了刘晏前功承制授他为八品武义郎。官儿虽不大却也是一道坎上了八品就是官户其家永世不加赋役遇大恩更许荫补其子为官本人亦可经由磨勘渐次转官当然若无大功的话顶多是转到武功郎就算。一旁李应道喜时便将这些道道都和刘晏说了刘晏自是感激复谢过了高强便出去点起自己的八百骑到参议司领了十日粮草复经紫荆关往蔚州去寻董庞儿之军。 这厢高强将此事写成札子用火漆封好遣人以金字牌送回京城去。这金字牌乃是第一等快捷的传递讯息法沿途换马不换人人与书件俱不得入递铺驿站规定度是 百里事实上亦只得一日三百里而已从州送到汴日方到。 皮球踢出去了高强仍不敢怠慢又命时迁分派人手加紧打探北地消息除此之外亦无他良法。 他虽然身在南方但其消息如此快捷纵是契丹官府亦有所不及是以刘晏出关之后捉了几个生口打探消息时都对此事一无所知。高强接报心下稍安至少这说明了耶律余睹目前还没有被捉拿不过他到底是巴望耶律余睹被捉还是成功逃脱呢恐怕连他自己也不大有准。 这一日高强正在大帐中与种师道研究进兵道路忽然有人来报说道汴梁朝廷新委任的宣抚司属官到任了须得高相公见过。 不提这茬高强险些忘了这一批人里还有两个是他点名索要的人物张所和秦桧呢便与种师道一同坐了中军。吩咐人将诸位新官请了进来。 大帐启处七八个人你揖我让地进来为地便是张所秦桧却躲在人丛中既不落在最后亦不抢先。只从这走路的行列上便可稍稍窥见各人的性格张所是光明磊落。勇于任事。故而大步当先。当仁不让秦桧则是谋定而后动及其未之时泯然众人谁都看不出他有多少心肠高强除外就算秦桧没有动心眼他眼里总之是看他不顺眼。 几人见了高强纷纷依礼拜见。高强欠身还了半礼便叫他们自报官职。其余几人都是州县属官签判之类独有秦桧是河阳三城节度判官张所则是枢密院参议司参议官阶与秦桧相当。 高强心里这个腻味啊什么叫河阳三城节度判官他就是封地河阳三城节度使这倒不是说他混地比旁人好。一下子就授了三镇节度。盖因一般节度都是按照节度州的军额定名如沧州横海军封此镇节度的就叫横海军节度使。而高强所封地河阳三城节度其节度州乃是孟州怪就怪在这孟州地军额从缺偏偏又要设节度只好称为河阳三城。实则这些节度军额多半都是唐季五代以来地割据藩镇名号皆有本据但高强自然不理那许多。 本来叫什么节度也无关大雅偏偏如今秦桧封了作节度判官说白了就是他高强自己地节度属官当然宋朝革除藩镇节度使也只是挂的名并不实际到镇节度判官当然也就没什么事可作专门用来熬日子等升官而已。可是让这家伙整天吃饱了没事作在面前晃悠高强想想就觉得心里烦。 无奈人都来了总不能再给打回去此时高强忽然很想在官场中引进牢城营的惯例新到属官可以先打一百杀威棒那是何等痛快 列公远来辛苦且至营中安置洗去风尘却作道理。张参议秦节判权且留步。待几名余官去后高强便请陈规进来引了张所去参议司官署安置却向秦桧道:秦节判本朝节度判官备员而已但冒军额实则签书州事节判当往孟州任上因何到此 秦桧已经和高强打过一回交道以他的敏感自然觉高强对他语意不善只是他城府甚深又受了郑居中的告诫不敢和高强争辩当即恭敬道:相公所言不差下官所以来到军前乃是出自三省奏事以为如今前敌用人之际虽文臣亦当使知兵事故而从今各镇节度若任边事者节判亦当至幕府勾当。想是相公身在前敌军务倥偬不暇及此。 高强是想不起来有没有这一条公文到但看他说来总是不错秦桧若是笨到会在这等小事上骗他高强那他就不是秦桧连宋江都不如了。罢了想是本相不知尔今既然来了且至参议司议粮房听用此处掌管大军粮草点校调运等事最是紧要尔且不可轻忽如若出了岔子本相军法无情 秦桧听见派他计粮心中便喜还道高强有意重用他故而让他从此历练慌即谢过了。等到了地头才觉情势不妙议粮房责任重大是不假可诸事皆有所司轮不到他插手竟安排他去作最基础的算术记录工作。这议粮房用的是经由大通钱庄和博览会渐渐推广开来地新式记帐法秦桧自来只读经史算术也只稍稍通晓大抵是现在小学二年级的水平还得是上半学期盖因他九九乘法表都不会背如何做得来这等事体从此终日对着一堆数字头昏脑胀连苦也叫不得一声。 高强目下忙的要命也顾不上收拾秦桧将他付到参议司之后便即丢到脑后顾自去预备出兵。转眼到了十二月初离出兵不足整月各部的开拔计划业已进入倒计时状态大小将吏每天都把去的日三十日去的日二十九日 嘴边军中的气氛渐渐高涨士气亦随之升腾起来。 这日深夜高强直起弯了整整一天的身子聆听全身骨节在肌肉伸展中所出地咔吧声正想着这时代上哪能找到一个专业按摩师来松松骨头忽听外面一阵人声低语。跟着牛皋便进来禀报说道刘晏正在外面相候身后还带了一个人。 高强一听立时挺直了腰杆周身倦意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连声叫快请快请。等到牛皋走到帐口时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复将牛皋唤回来。命他点起二十名牙兵。各持钢刀利斧。只在两厢埋伏。牛皋不解其意还道来人恐对相公不利忙出去点了兵士埋伏完毕自己又穿了细甲在内将铁锏环扣套在手腕上这才出营去请了刘晏二人进来。 不多时刘晏领着那人进得帐来。高强借着灯光看时见这二人都是一身风尘满面疲惫刘晏肩头更是带着伤用粗布包扎着后面那人披着一件大氅将帽兜翻起来蒙着脑袋看不清楚样貌。 高强且不管后面这人。要紧离座下来。持着刘晏地手问他伤势如何。刘晏见高强这等关切心下感激连称只是皮外伤。业经军中郎中诊治过并无大碍。高强这才宽心复看他身后男人地身量脚步只觉得越看越象忽地叫道:耶律都统别来无恙 刘晏知机将身子向一边一闪后面那人上前两步将头上帽兜轻轻放下露出一张憔悴的脸来苦笑着向高强拱手道:相公别来无恙才是某委实有恙。不是耶律余睹是谁 人都接来了足见刘晏此行不辱使命高强大大夸奖了刘晏一番得知二人一路急赶到此连歇息片刻地功夫都没有忙命牛皋置酒为二人洗尘自己坐了主位相陪。牛皋唯恐高强遭人暗算只是走到帐口去叫牙兵传讯自己仍旧回身站在高强身后。 不消片刻酒菜齐备耶律余睹两杯酒下了肚那张憔悴的脸上方才有了几分血色叹道:说来惭愧当日虽有志匡扶我契丹奈何天时不与落得要南来投奔相公错非相公盛意命贵属深入辽境设法迎接时某几乎不保这一杯借花献佛敬过相公并刘观察。 高强与刘晏皆饮了酒问及此行始末时耶律余睹连称刘晏智勇绝人赞赏不已。原来这一遭刘晏入辽先寻着董庞儿大军传了高强意旨全军深入辽境之中分作数队大肆劫掠远者甚至越蔚州州境深入西京大同府境内。辽兵为之大震西京留守司被迫从宋辽边境撤回大批兵马来围堵这些来去如风的马贼。 与此同时刘晏却不与大队同行自己率领八百骑子弟兵沿着太行山余脉悄然北上直抵辽国奉圣州左近遣人联结当地豪民得其道路情实便四处迎候道遇耶律余睹率部南奔到此恰好接着一阵杀退追剿的辽兵随后沿着来路回到紫荆关途中大小五六战刘晏与耶律余睹分兵合击且战且走方才得以回到关下。 率部高强一怔将目光投向耶律余睹却见耶律余睹点头道:不错当日耶律章奴作反不成己身被五马分尸这还罢了其妻子或配文秀院为婢或赐甲士为奴下场甚是不堪。某今次南奔便将骨肉军帐一并携来虽然途中艰难要死也死作一处天幸相公遣兵来迎骨肉得全领某家心中实是感激不尽说着起身对高强一拜。 高强赶忙扶起心里却直犯嘀咕。他本以为耶律余睹出奔是出于紧急该当是独自出来想不到竟是拉家带口的一大家子这可不大妙人多嘴杂眼也杂这许多契丹人到了宋境纸里定然是包不住火的这二州又是新附州郡谁知道契丹人留下了多少眼线我本想偷偷收留了耶律余睹辽国若是前来要人便给他来个抵死不认如今眼见得是不成了 他心中沉吟嘴上应酬就有些言不由衷那耶律余睹亡命之人本就步步留心见此哪里不知高强心意存2登即变色道:相公莫非有意捉拿某家去结好我大辽不成说着身子直弹起来向后倒退几步。 高强还没来得及说话牛皋见突生变故要紧抢上两步手中铁锏一紧暴喝一声贼子敢尔这一声喊出不打紧两厢二十名牙兵各挺利刃哗嚓哗嚓把大帐牛皮割出二十条口子纷纷冲将进来立时将耶律余睹围在垓心只待高强一声号令这二十柄利刃手起斧落纵有十个耶律余睹也管教当时了帐 第五十二章 律余睹生长北边未必知道什么两厢安排下五百刀斧号一起杀出之类的中原戏文经典桥段然而这明晃晃的利刃当头随便哪一柄都能置自己于死地这一节还是看的明白的。 帐中的烛火照在斧刃上又反射到他脸上映得他一张脸死人一样的苍白惨然一笑道:我本可西走夏东走女真北入鞑靼所以南来奔宋者皆以为与相公有旧两国又务盟好相公殷殷以燕云之事相托必不负我。当贵属塞上援手接应我南来之时我尚深庆得计不想一见相公之面竟是这般相待 这个这个误会啊高强有点汗他备下二十名刀斧手原是为了防止耶律余睹行死间或是对自己的安排有所不满的时候可以控制住他天地良心他可还没下作到把远道前来投奔的人一刀砍了脑袋的程度。这牛皋唱的是哪一出 狠狠瞪了牛皋一眼高强连叫停手停手不得造次待众牙兵将兵刃收起之后方向耶律余睹拱手道:都统休怪近来边事频有警号军中各处戒备森严我这牙兵都头便时常伏下精兵在我左右卫护却不是有意加害都统。牛皋还不去向都统谢罪 牛皋也知自己闯了祸不过他生性憨直又素来以死力报效高强因而也不以为意当即上前向耶律余睹拜了三拜。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敢不低头。耶律余睹就算是一肚子气也不好拿来撒在高强的心腹将领头上只得故作大方作罢了。 纷扰已毕高强看看四周好好一个后帐已经被割地支离破碎酒席也被牛皋掀了这酒看来是得换地方喝了。当下换了一处营帐这回什么刀斧手是不用了。那样的话耶律余睹还能说话么额外叫了曹正起来。和牛皋二人一同站在高强身后护持。陪席的仍旧是刘晏这刘晏倒真是好城府从牛皋掀桌子到现在再排桌子由始至终他连眉头都不动一下到这刻仍旧是向耶律余睹殷勤劝酒。 他能劝耶律余睹可喝不下去了看了看高强身后的两个门神把酒杯放下。叹了口气向高强道:相公此番某家南来已是将举族性命一千余口尽数交到你手中相公欲如何相待此时便请明言若果南朝不能相容时某家任凭相公处置。惟请放了某家骨肉军帐一条生路。 高强闻言。亦是皱紧了眉头道:都统你南来投我自是信我不疑。我亦当有以相报奈何北地势乱我虽知晓上京之变却不知备细都统究竟为何南来 耶律余睹见问点头道:相公谋国之臣当有此问适才某原要相告此际恰好相公问起便好说明。原来他和张琳二人回到上京之后还没等向天祚汇报此行经过就看见天祚身旁多了一个老熟人便是当日辽国御营兵败护步答冈之后被逐出上京去作了西南面招讨使的萧奉先。 此人素来与耶律余睹这一派不睦偏偏天祚又对他甚是信重显然是趁着余睹出使之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向天祚又进谗言哄得天祚高兴才把他调回上京。当时余睹见了此人在旁已知不妙便留了个心眼当张琳说起南朝要求交还燕云之事时他便一言不好似与他全无干系一般。果然天祚闻言大怒又有萧奉先从旁推波助澜当下将张琳夺一切官职勒令致仕。余睹因是副使又知机避责只是被天祚骂了一顿依旧为官。 之后叶梦得就很倒霉了天祚帝虽然怒也知道不能轻率从事便不许他上朝宣读国书只命他一行在上京馆驿中暂住两旁用军士团团围住不许内外联系。 余睹情知南朝这次是要动真格的见天祚迟迟难定心忧如焚几番有心加以劝谏时又被萧奉先从旁作梗仗着天祚对他亦是颇为信任方得无事然而亦渐为疏远。这已是难言更有外路来人说起自张琳罢官之后汉兵军心瓦解都道契丹皇帝不以礼待汉儿何必为他效死加上军中粮草不继南朝交付的岁币和军粮亦是远水解不得近渴领兵将校亦是不得其人几样加起来忽一夕军中哗变好容易征调来的二十万以汉兵为主地大军呼啦拉散去大半连许多契丹本族人亦乘机逃散。 这一支兵乃是契丹赖以反击女真地资本余睹闻讯当即上殿向天祚进谏却被萧奉先说什么汉儿本不足信如今契丹兵各处击贼频频告捷如饶州渤海摩哩易水马贼董庞儿东京高永昌等悉数被歼足见契丹国势尚在只须将诸路胜兵调集亦足以击破女真澄清妖氛。 天祚日常只好游猎国事一无关心听萧奉先说地头头是道他的党羽亦从一旁摇旗呐喊竟是不辨真伪将余睹呵斥了一番便打他下去了。眼见国事已不可为余睹深恨萧奉先当夜便点起本部兵马来要去杀了这厮一党再兵逼天祚帝以夺取大权。 哪知其事不密被萧奉先预先察觉此人乖觉异常当即飞奔到天祚御营之中说耶律余睹要谋反杀死天祚拥立晋王为帝。天祚闻言本已大怒加上这番话也未必全然是假当即命御营加以反击这一夜杀的糊里糊涂契丹人死了无数半个上京都化为火海。 战至天明时余睹见事已不可为只得率领残兵南逃。那萧奉先回家一看自家亲弟萧嗣先已是身异处一时痛断肝肠哭请天祚追捕耶律余睹为自己弟弟报仇于是这么一路追追打打。亏得众契丹将领也晓得余睹和萧奉先孰忠孰奸有意纵放才容他逃到南边来。 一番说罢余睹长吁短叹垂头不语。高强在那里也是为难听上去倒是可怜一个人报国无门被逼外逃可是收留了他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先政治上。此人是不折不扣的叛臣。没法拿来号召契丹人。反而会让辽国指责自己败盟在先;其次军事上耶律余睹通晓契丹兵事虚实这算一条优势可是自家地战略目标并不是要一举打倒辽国是以并无大用。 收留他好处不大可是要是遣返他呢却又不妥目下收复燕云在即。如何处置降人是一大焦点这耶律余睹在契丹国中也是一个名人若是却之不受消息传扬出去其余人多半以为大宋仍旧重视盟约不纳降人于是纵然对契丹失去了信心亦不会再来投奔南朝。只怕都要去投女真了。这岂不是自缚手脚。而坐看女真壮大至于砍了他的脑袋取悦契丹就更加不妥了自古杀降不祥。 去人气大跌手下武将忠诚度和民心降二十点还是少游戏玩多了咳咳。 越想越恼看面前这个相貌堂堂地耶律余睹时高强就觉得此人浑身上下开始冒热气竟是一个偌大的烫手山芋只得拱手道:都统休慌此事我已飞骑禀报朝廷请官家定夺都统且请在此少住待朝堂圣旨到后再作计较。 耶律余睹见说亦是无法只得将残酒吃了且去歇息。高强送出帐外命人牢牢看住不可生了意外又捉着刘晏问明这耶律余睹所部俱已在易州城下安置妥帖外人不得切近方才稍稍心安。 时已夜深高强心里有这件为难事亦无心安歇转身走了两步忽觉身后脚步声响回头看时却见刘晏跟在后面欲言又止省起此人亦算得是降人恐怕有话要说便问道:刘兄可有以教我不妨直言言者无罪。 刘晏见问忙告了罪趋近道:相公这耶律余睹此来相公杀亦不得放亦不得想是为难下官却有一计相公不妨遣使知会北朝言及此事只说忽有辽国都统南奔不知国中生何变乱恐害了两国盟好请他天祚帝示以国书。 嗯这倒是高强之前没有想到的办法一时还没想透个中奥妙把眼睛只望刘晏。 刘晏不慌不忙续道:方今我朝大兵压境遣使索取燕云两国间战云密布那辽主天祚虽然不忿惟其东有女真南有大宋国中又是空虚断不敢轻易开战。如今相公将此事知会北朝乃是借此逼他表明态度教他不能推搪拖延这厢又可命余睹放言说那天祚本已答允交还南朝奈何萧奉先谗言惑主又遣兵与他相攻逼得他只得南奔。如此将余睹南奔之事与我朝索讨燕云之事夹杂起来其国中不知虚实民心定必大乱我朝趁机便可进兵收复燕云。至于耶律都统一旦燕云事了我朝向契丹示好即可将耶律都统放归那时契丹若想与本朝修好势必要优待耶律都统而耶律都统方引我大宋以自固于是我大宋便在契丹朝廷上有了一个不二之臣;倘若契丹一意兴兵来攻决意死战时亦可将耶律余睹起用为将命他招降契丹臣民以削弱彼军于我大宋亦是上佳。 很是花了一点时间高强才消化了刘晏的这番话禁不住叫绝。在棋道当中有一种战术叫做试应手也就是当局面混沌不知如何取舍的时候不妨下一着闲棋逼使对方作出选择而后随机应变即可。刘晏此计就大有试应手地味道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又和索讨燕云联系起来逼得辽国先作出选择自己便可相机而动后中得先。 月下来回踱步越想越妙不由得喜上眉梢拍拍刘晏地肩膀道:刘兄真乃大才方今用人之际我帐中正须才智之士刘兄可有意助我刘晏自然是顺杆爬连说固所愿也不敢请尔高强便委他为宣抚司参谋军前听用其八百骑子弟兵亦作为敢勇效用隶属宣抚司麾下。 事不宜迟高强便即将耶律余睹又请了回来将适才刘晏所献之计与他说了一遍叫他这般依计而行。耶律余睹听说要造谣生事初时还有些疑虑高强便劝他说道一不作二不休如今天祚帝被奸臣谗惑契丹国势危殆他若能引来宋兵相助存续大辽国祚亦算是名标青史地功臣。都统一心为国眼前地区区声名却顾不得许多待他日御宇澄清都统为大辽佐命之臣时自然处处分明。此所谓曲线救国之道也 还别说能听进去宁与友邦莫与家奴这等话地人确实具备了汉奸思维当耶律余睹听到曲线救国这四个字的时候眉宇间愁云顿时一扫而空整个人都精神奕奕向高强慨然道:相公可谓知我但得存我大辽国祚时我余睹区区一身又算得什么相公放心但有何驱使处余睹任尔东西必当尽心相助。 于是次日一早高强便将耶律余睹付出紫荆关去将他骨肉军帐千余人亦皆放还只留了其正妻一人嫡子二人送往河间府安置权作人质。耶律余睹到了紫荆关外蔚州之地便即大肆宣扬国中奸臣当道天祚为人胁持把自己说成是辽国无比的忠贞之士其政治主张自然是要和南朝大宋结好交还燕云汉地两国永为兄弟之邦。 这边高强便用宣抚司地名义致书契丹言明此事。书到耶律大石手中他虽然大骂不休却也不敢怠慢便命人快马加鞭送往上京途中听说天祚帝已经到了中京道阴凉河一带指挥防秋事宜于是使节又转往行在。 南北消息传递需时高强在每日的呈奏札子里写明此事送往朝廷后便即不理依旧紧锣密鼓地预备进军燕云。每日里燕云两地地消息流水价传来今天说是顺州有饥民抢粮契丹护粮官军大肆杀戮血流成河;明日又说燕京武清县有数百大户受了大宋粮食援助以答允一旦王师进军至此必竭力佐军;边境上逃亡南来的百姓络绎不绝契丹官军士气低落很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凡此种种无不显示出燕地民心涣散将士无斗心高强这边则是此消彼长官军士气高昂只待的日的到来便即挥兵北上收复这片沉沦北国二百年的汉人疆土。 十二月二十日有天祚使节驸马萧特末自天祚行在赶来州说道是奉了天祚旨意来与南朝讲论交还燕云之事。此时耶律余睹亦在州军中闻听是此人为使不禁喜上眉梢忙即求见高强说道此人与他自来是一党当日只因起事仓促萧特末领兵在外不曾知会他参与其事。如今天祚既知耶律余睹在南复遣此人前来讲论交还燕云之事必是天祚迫于形势只得应允南朝之议两国可不烦刀兵交割燕云。 有这样的好事尽管对此结果抱着极大期待高强还是半信半疑不管天祚帝原先是作何想法自打余睹兵败南奔之后朝中势必是萧奉先一党占了上风怎会任由天祚帝作出这样的选择 不管怎样辽使在最后时限到来前南来答复总是一个较为友好的姿态比一言不死抗到底要强。当下高强便命宣抚司上下整饬一新文官换新装武将俱披带大开辕门延请辽国使节萧特末。 第五十三章 本以为契丹人乃是草原民族不当弄许多斯文想不是这等比我大宋朝的圣旨制词也差不了多少。高强一面听来使萧特末宣读国书一面肚里嘀咕好在来到此间看了不少制词文告勉强不须翻译。 这国书并未象高强梦里最狂野的想象那样直接交还燕云各州南北两朝永为兄弟之邦辽国反以大义相责说道两国盟好百年地自有分前此许割四州已是念及盟约不忍妄动刀兵生灵涂炭;不想南朝得寸进尺竟要燕云全土实不堪言。辽主本有心不许奈何两朝百年不识兵戈故遣使人宣讲祖宗盟约之美意俾南朝细思云云。 说白了不就是又舍不得割地又不敢动手打么高强听罢国书更不去理便向来使萧特末问道:使人自国中来可知本朝使人叶学士一行安危 那萧特末情知不妙硬着头皮答曰叶学士一行人俱皆安然只是南朝国书实不堪受当留于上京徐徐计议。高强一听就明白了不就是扣留了使人权作人质么好办使人所携来国书亦多不识之处还请权留本朝徐徐计议州中既有馆舍请使人安居。你留人质我也留大家比着来吧看来之所以派了这驸马萧特末前来下书并不是什么辽主示好之意多半是那萧奉先捣鬼教此人来送死来。 萧特末来时原亦知有此当下亦不作态。昂然便去。这厢高强在帅座上一拍喝道:众将士燕云本为汉地沦落腥膻二百年矣而今辽势已弱我众方盛收复失地此其时也来日定当出兵必当尽取燕地而止 诸将轰然应诺人心昂奋不已。韩世忠率先高呼战号。帐中数十员大小将领一起呼应:我军常胜喊到第二遍时。已是中军牙兵数百人亦加入进来呼声震耳欲聋大帐众人的耳朵都被回音震得嗡嗡作响: 我军常胜 待喊到第三遍时州大营内外数万将士更是齐声高喊一声声常胜如同海潮地回音一般一波一波地直传扬出去十里之外都听的一清二楚: 我军常胜 好高强竭尽全力大叫一声。心中一股豪气直塞胸臆:什么叫先声夺人这就叫 良久之后战号方渐渐消散诸将事先皆已有成命当下便向宣抚使合了各军的铜符木契各自回营预备出兵。这时候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除非是接到宣抚司的正式公文敕命否则诸将皆可自行决定何时越过边境此乃宋军军法在高强这里。则诸将皆须依照参议司所预设的指令进兵。否则以违律论处。 大宋这里十几万大军盘马弯弓对面的辽兵当然不是睁眼瞎子。数月来双方之间的紧张局势一日胜过一日近来燕地更是传言满天飞。都说辽主天祚业已应允交割燕云汉地还给南朝后又反悔使节耶律余睹甚而因此被逐因此南军将以近日前来收取所约之地。 在辽兵而言若是空穴来风有此谣言多数人亦不会为之动摇。但事有凑巧先是辽国应南朝之请割让了四州这四州本是燕云十六州之地又是缘边州郡素来城严密一旦割让之后就是藩篱尽撤两国国界更不分明这还不是进一步割地的前兆更有甚者燕地连年饥辽国不以时抚循反倒加派粮饷责讨驮马抓差拉夫弄得民怨沸腾燕地汉人多有接受了南朝粮食赈济地盼望宋军前来收复失地之心真若大旱之望云霓一般。 人心如此对于谣言地态度便不一样有那些仍旧对辽国存有忠心地臣子当此时便是忧心忡忡愁云满城。譬如耶律大石当驸马萧特末奉使经过燕京时他已从其口中探知辽主天祚拒绝了南朝割地之议立知一场大战不可避免。他是领兵将帅自然以兵事为先目下宋军主力是在州过了州境到良乡不过三十里中间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而良乡城规模狭小又是土城以宋军的攻城能力旦夕便下委实不堪把守。 思想再三耶律大石先命人在将卢沟河上浮桥大半焚毁留下两座皆移至一处留下两千骑把守。自己却只率百余骑连夜向西疾驰近百里望见大安山下一处营寨旗幡招展便是奚军都统萧干大营所在。 驰至近处有部下舍利郎君报上名姓守寨士卒下去通报过不大功夫寨门开处萧干单骑出迎二将本是素识当下亦不须客套便即并马入寨。 耶律大石一路上看来见萧干营中士卒俱已收拾行装连 在打包捆上奚车人马俱是远行的装束心中已满是进大帐便即迫不及待地问道:萧兄战端将启尔欲何往 萧干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反问道:大石你说我这寨子可守得住么 耶律大石一拍大腿叫道:不亏我与你相交一场你我想到一处了实不相瞒小弟今日前来便是要请萧兄移营与我合兵一处与南军决一死战 萧干依旧面带微笑略略歪着头道:大石你说要与南军决一死战不知是如何死战 耶律大石并未觉萧干的异样起身来几大步走到几案前指着地图道:萧兄请看宋军若从州境内出兵一则可经由良乡直取燕京快马一日可抵燕京城下中途惟有卢沟河一线可守;二可以偏师截尔大寨之后断尔粮道你这大营前有水。后有大安山本是易守难攻之地却亦是死地如今宋军势大委实不易抵挡。凡兵势贵合我急趋来此便是要请萧兄弃了此间大寨与我合兵一处。一同迎击宋军 萧干看着面前这慷慨陈词的老友。心中正不知什么滋味。他已于日前接到了宋军细作来地密函。告以近日进兵燕云敦促他率军出居庸关则宋军亦不相攻击。适才耶律大石所见他营中打点行装之情景便是因为萧干情知无法抵挡宋军已命部下预备弃此大营一旦宋军越过边境便即徐徐向北。经昌平出居庸关而去。 他素知耶律大石秉性刚烈忠直实不忍见他送死只是若要直言相告恐怕耶律大石立时就要翻脸到那时只有兵戎相见兄弟相残了。况且他有心自立塞外为帝根基还在塞外异族之中并不想留下卖主恶名。更不能把耶律大石拿下去向宋军请赏。 想了半天。萧干脸上的笑容忽而大了几分点头道:大石我亦知你意。方今军兴散一动只怕便不可收拾惟有尽力激劝使之蹈于死地那时人自为战庶几有一线生机。他也走到几案前叹了口气道:若是易二州不失宋军进兵必涉拒马河我沿河据守以逸待劳尚有胜机。可如今 耶律大石愤然道:说得不错朝廷割让四州实为养虎遗患事到如今还不是要战萧兄拒马河虽失犹有卢沟河你我不妨合兵一处向兵士诡言退返燕京城中至卢沟河上则分兵埋伏以待宋军。那河上浮桥业已被我焚毁多处只留两桥宋军听闻我退返燕京守城行军途中必不为备我乘其半渡而奋起击之教他南人尽数下卢沟河去喂了鱼虾说到后来须髯戟张一双环眼瞪地滚圆。 萧干心里明白耶律大石的这个策略乃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辽兵军心涣散士气低落的情形他们这些带兵的将领是最清楚不过了这种军队是经不起打硬仗的只能捉住机会偷袭而以燕京南面一马平川地地势来说要想伏击地话只有先麻痹宋军地斗志然而在卢沟河畔利用卢沟河湍急地河水与浮桥的位置限制宋军优势兵力的展开进而全军突袭倘若侥幸能胜地话甚至可能乘胜将宋军尽数逐回州城去。 可是大石啊就算能如你所愿胜了今日这一仗又能如何宋军势大只消州不失他尽可遣兵从永清武清等道绕道北上挠你之后你区区万余兵马如何能抵挡十几万宋军这些话萧干只是在心里想想却并没有说出来以他所知的耶律大石就算明知辽国就要灭亡他身边只剩下一兵一卒也定会以此奋战到底绝不会有一丝芶且之念又哪里会顾及这么多罢了兄弟一场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陪他战了这一场也算尽了我兄弟之义 倘若能胜的话萧干地心思却比耶律大石更加深远。他想要在塞外自立为帝势必要在塞上各族中建立属于他自己的威名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战功当此乱世强者为王而要想树立战功最好的敌手莫过于大宋兵马从以往的战绩看来宋军历来是兵多而不善战将虽勇而帅无能而今大宋执掌东路帅印的是高强此人虽有异才却从不知兵而今又以为他将应约不战而去势必专力对付耶律大石所部这正是一个大大可乘之机 至于当日与高强所约从高强一直表现出来的姿态看他并不想灭亡辽国萧干若要自立则必须叛辽难道指望到那时候高强能够说服大宋朝廷支持他去吞并辽国若此战得胜他必然被百倍重视那时与大宋商谈的 还多几分把握。 当下萧干传令全军即刻开拔弃了这座大寨一路向东北行对兵士只说是要回到燕京去守城那些兵士沿途对百姓也都这般说法。那一边耶律大石回到军中亦下令全军弃了良乡城缓缓撤向北面而去军中将士四下传言都说是要回燕京去度正旦日天庆六年地正旦日。 是日乃辽天庆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此时原驻于沧州地李孝忠部主力业已从沧州城下船。经浮阳水出海。沿着海岸北上驶向平州预计两日之后便当抵达平州海外秦皇岛;原驻守雄州地史进部亦已拔营起寨。大军北上经过容城新城从州直取州境。驻扎在边境兵站中枕戈待旦;至于大军主力所在地州城下更是旌旗蔽日。将如林兵如海。常胜军右军刘琦部背嵬军韩世忠部踏白军杨志部。外加河北边军及数万民夫。合计十几万人。战马三万匹。光是大营就排布数十里若要从此到州州境上人笑称就算下雨都不必打伞。从帐幕中走过去便是。 就在这样蓄势待的当口高强地心情却甚是忐忑不安:什么耶律大石军不知去向怎会如此细作传来地信报说道原本驻扎良乡城中地耶律大石本军一万五千人。从十二月二十五日便拔营而去将良乡城变做了一座空城。多名细作全力打探之下。包括当地有意投靠宋军地百姓。所传来地情报无不表明耶律大石有意全军退守燕京想是欲凭借那燕京城高达三丈的城墙以抵御宋军保存他有限的兵力。可是就在今天。燕京地细作传回情报竟说从未觉耶律大石之军进城 高强脑中的那根神经立时绷紧了他绝对不会忘记。在历史上宣和年间宋军第一次北伐燕云之时就是耶律大石率领劣势的兵力迎击于白沟河上。将种师道所率地宋军打得落花流水。从白沟河到真定府之间尸枕籍。宋军败得惨不忍睹。而他所认识地耶律大石亦堪称一个坚忍不拔地豪杰之士辽国目下所遭遇地困境。丝毫也不曾动摇他地斗志当日率军迎接宋军交割州时高强从他地脸上看不出丝毫地退缩和困窘。 而当萧干约和答应率军退出燕地之后耶律大石之兵就成了目下山前八州辽国唯一地机动兵力也就是高强唯一在意的对手。可就在出兵在即的当口这对手竟然没了踪影 什么样地敌人最可怕你不了解地敌人最可怕。在中国古代地兵法之中有一句话表达了同样的意思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无论攻还是守最高境界都是让你完全不了解他要作什么。耶律大石全军的这一消失正合此道。 端地了得尽管已经充分高估了这位能给自己戴上皇冠一手创建西辽帝国的耶律大石这一手仍旧让高强赞叹不已在决战地前夕让对手找不到自己主力的去向这已经完成了走向战场的第一步。 此间乃是敌境若不能及时探明敌兵所在我军当务谨慎不可躁进。种师道历来用兵持重今次他担任常胜军都统制负责兵事益谨慎小心力主先行分遣踏白军各队探明敌兵所在而后再以主力大军予以包围歼灭方可会师燕京城下。 但这显然和宋军早已布下去的作战计划不符随之要更改行军和补给计划地几乎涉及到除了李孝忠所部之外的全部不是包括李孝忠部在内万一这忽然消失的耶律大石所部正星夜疾驰平州去把守榆关呢不可不防啊 此时此刻高强深刻地体会到那些手握大军却被小股敌人搅得不得安宁的主帅地痛苦那进剿陕北地胡司令还有在高家庄马家河子之间来回奔命地太君们是否也和自己是同样的心情当然了自己眼下大兵未出丝毫未损比他们要好很多不过如果是等到耶律大石全军出现在自己面前动突袭的那一刻才找到了其所在那么自己地下场恐怕比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踱步再三高强终于下定了决心。更改作战计划还是小事问题是收取燕云的计划还涉及到大批承诺投效大宋的燕地豪民倘若只因为耶律大石这一支兵马就裹足不前势必在这些豪民眼中大大失分大大不利收复燕云的整个战略。 他抬起头来正要令忽然看见帅帐角落中有一人跃跃欲试心中登时一喜:怎的忘了这一个人 第五十四章 宋政和六年正旦日在辽为天庆六年在女真为收国 是日宋军两路同时誓师东路常胜军于州出西路西军于朔州出一齐北上进军燕云。誓师之时宋军公然宣称是依照与辽主天祚之约定按期收取燕云各州旧有汉地一应契丹奚人若眷恋故地不忍离去者可与汉人一等相待皆为宋民。新收之地皆如前收易应朔四州之法:.如故。凡抗命不从或擅敢阻挠者以叛逆论得以时殄灭。 在州这番宣言经由宣抚副使高强登台宣读亦少不得那些誓词的套话不必赘述写成书榜数千份随军参议皆携带身边出境之后到处张贴以安定民心。 西路军不消细说单说东路常胜军乃是兵分三路左路后军关胜一路除以两千兵守把紫荆关三千兵留守易州之外统制关胜率领二万兵经白马山大安山一路向北目标直指居庸关;右路左军李孝忠一路除以偏师两千人乘小船过界河循潞水而上之外余众已悉至平州外海秦皇岛登岸在此留下辎重安营之后大军跨海直抵榆关城下;中路中军所在计有右军刘琦部前军史进部背嵬军韩世忠部踏白军杨志部众达十万内中披甲战士八万人骑兵三万另有宣抚司参议司将吏无算。随军转运边军和民夫亦有五万余十几万人迤逦从州城北上出境那阵势浩浩荡荡蔚为壮观州百姓皆出门相送观者如堵欢呼之声此起彼伏。 大军前锋乃是史进所部前军不过前锋之前还有前锋。但见一队骑兵三三两两。手中皆打红旗。一路疾驰而来如入无人之境。这队骑兵当先一人身披铁甲不戴兜鍪样貌清俊不似武人正是州新附宋将刘晏。 原来当日高强闻报耶律大石一军去向不明。深以为忧当时帐下便有刘晏出众自称既为当地大族平素结交甚广愿为大军前锋探明敌军所在。按照他的说法这燕地百年不兴兵戈人烟稠密。户口繁盛。虽历年饥人民流散许多亦不似塞外那般地广人稀。耶律大石这一军行于燕地。绝不可能摒除一切耳目或者依照古人行军之法将沿途生民尽数捕获从军是以只须细细访查沿途燕民定可寻获其军。 高强见他把握十足以之征询诸将多以为可便即命刘晏率本部八百敢勇为大军前导探查道路敌情又命杨志率踏白军骑队从其后以为呼应然则原定地大军前锋史进部就此成了第三队。史大郎自然心有不甘但军令如此亦无可如何。 话说这大军起行并非战棋游戏那样一个棋子动来动去十几万人一起开拔声势非同小可所谓兵过一万无边无沿兵过十万扯地连天光是道路交通分配和管制就是一个极大的问题所幸有参议司早已堪察地形划定道路和进兵顺序沿途路口又有打着红旗的参议官们指挥交通行进诸军各部徐徐前行方才不乱。 这等大军行进队列拉得极长从早上列队誓师一直到晚间中军宣抚司才出了州大营高强用晚饭之处其实离他原先的大营门口只有一里多地要不是考虑到大军刚动不好轻易回头以他向来无可无不可的性格只怕干脆就不出大营也未可知。 中军行进之慢不减前军脚步这一日之间前导的刘晏所部已经轻骑驰出六十里若不是沿途招谕百姓传达军中令旨到处张贴书榜安民又要探查辽兵去向这一日轻骑疾驰百余里亦是寻常事。 六十里是什么概念呢刘晏部是一早跨过州境三十里就抵达了良乡城下但见良乡城门大开城头旗幡降下竖起白旗城中有人点着香案拜服于道左一派降顺之态。刘晏自以为大军前导不当受降州县便即穿城而过只在城门口丢下几张书榜便即扬长而去。 到了晚间刘晏已经来到卢沟河边。这卢沟河水量丰沛水流湍急如今虽然是冬季枯水之时依旧是水声如雷川流不息。刘晏等人生长燕地自然知道这卢沟河上亦有水浅处曾有浮桥之设当即分兵四下搜寻结果一搜之下出乎意料上下游三十里内四五道浮桥大多焚毁只有一处仍然如故桥板上却亦有烧灼痕迹。 刘晏闻报心知有诈又查一路访查燕民所得俱道数日前契丹兵从良乡城中撤走一径撤过了卢沟河又焚毁了河上浮桥而后河两边消息断绝便不知去向了。 深夜之中渡河不便刘晏便命全队后退数里 旁只在桥头留下几名暗哨以伺敌踪。这一夜无过待到了天明刘晏复又率队来到桥头问那几名暗哨时都说对岸并无异样处。 刘晏沉吟半晌方点了十几名部下都教换了能赴水的良马两人一组也不经浮桥却向上下游水流稍缓处洇渡过去。这些人都是刘晏的亲族子弟兵跟着他一路杀来虽颇有折损族中亦时时以兵补充不教残缺了因此大家交谊深厚不似寻常师旅。此时得了刘晏号令亦不顾水流甚急纷纷沿河上下寻觅水浅可渡地河段跃马入水而去。 刘晏策马岸旁高阜之上眺望河中地子弟兵心中亦是焦灼不安。他本以为耶律大石并未在燕地久居其兵亦多来自塞外对于燕地地地理水情不会那么熟悉凭着自己地头蛇的优势。想要找出他一军行踪当不为难。怎知一日下来。所有线索都是到了卢沟河便止更不晓得河对岸到底是什么情况眼前虽有浮桥他却只能派遣数人仔细探查桥上有无差池之处更不敢策马径渡何谈探明耶律大石本军下落 河水虽深毕竟刘晏所部燕民人马俱都熟悉本地水性。不片刻便渡过河去。稍事歇息之后。便三三两两四散去探。刘晏望见渡河平安那浮桥上探路之人亦已过了河心。心中稍安。便下了马来。支起一张胡床坐在上面歇息。 这一歇便到了中午后队杨志地踏白军已有几队到了此间。见刘晏坐在高阜上亦有使臣来问及前路得知他派人渡河去探路未归众宋兵亦不敢造次亦在高阜旁权且歇脚。这一队踏白军乃是梁山旧部。统兵之人火眼狻猊邓飞当年曾在饮马川落草亦是河北豪杰一员。后来随杨林上了梁山。算得是官兵系统故此梁山招安之后虽然他们地身份未曾见光。但升迁起来亦快上几分而今亦是一路哨探头领。 本来这轻骑前导乃是他们踏白军地本分不想如今却被燕地地降兵吃了头汤邓飞口虽不言。心中颇为不忿。亦想着要抢个头功好出一出胸中闲气。此时见刘晏大马金刀地坐在胡床上益不忿。抬眼望见那浮桥上探路之人已经过了河去打手势示意桥上一无异状便纵身上了马向刘晏抱了抱拳喝一声末将先走一步拨马便向桥上奔去。那后面百余骑见主将先行了忙即催马赶上铁蹄踏的桥板上砰砰作响。 刘晏忽见邓飞跃马过桥有心要阻拦时想想自己身份总比不得这些宋军嫡系况且探查敌情本是踏白军本分倘若遇到敌兵想来脱身还报亦不为难是以嘴巴张了两张却又闭上了。 时过正午冬日阳光虽冷照在铁甲上久了亦是炽热有些士卒便想要解甲纳凉刘晏一一喝止连解鞍放马亦皆不许只许将马牵到河边饮水就手喂些生谷充饥。一旁有名唤刘宗吉地是他本家的侄子见他这般如临大敌不解道:三叔我既奉命为大军前导因何遇河不渡复又如此枕戈待旦 刘晏摇头道:你岂不思那耶律大石忽然撤军必是有所图谋我意从州到燕京一百二十里中途惟有卢沟河可守。既然出兵之前相公说道不闻彼军入燕的消息想来是在卢沟河与燕京之间这三十里地覓地隐藏以待我大军渡河。倘使半渡之时彼挥军攻击我军不成阵势战则不利大军隔着河水亦无法呼应倒敢有几分危险哩 刘宗吉先是点头好似听懂了跟着又摇头惑道:然则我军只须远斥候明警讯他一万多人终不成飞到天上去藏到地下去只消有一处遇上了便可提防又有何碍 刘晏笑道:兵事非尔所知我大军北伐志在必得终不成为了他这一队便裹足不前倘若相公中军到了河边我这里却仍旧不能找到耶律大石之军地下落大军势必要径渡那时节便是耶律大石得计了。虽然我众彼寡未必便败然而以他本军形势能逼得我军在这状况下与他对敌亦算得知兵 话犹未了忽听河对岸一声尖利地哨音刘宗吉吃惊不小叫一声:是我家鸣镝 刘晏忙起身看时见对岸隐隐有尘头起处一道土龙渐渐向这边行来。待行得近时却见是几名打着红旗地刘家敢勇骑卒飞奔而来后面数十名契丹骑士大呼追来羽箭嗖嗖不绝所幸隔的远了射不大准并不见有甚杀伤。 上阵父子兵刘家子弟见有人被契丹追击都是兴奋莫名纷纷上前向刘晏请战。刘晏见状却心中暗喜总算是找到敌人下落了不枉了这一番守候当 宗吉率百十人从浮桥上过前去接应又命一部数十许处渡河包抄到这一队契丹追骑之后嘱咐务必要擒得生口以便讯问。 那几个刘家子弟见将到河边精神俱长将马鞭儿只顾抽去坐骑吃痛。更是力狂奔。后面契丹骑士见追之不及对方又有了接应度却渐渐慢了下来好似颇有退意。 刘宗吉既见了敌人哪里能轻易放他走了当即闪过自家来人仗着自己的坐骑蓄力已久敌兵远来马力已疲催马迎上去。口中大呼莫要走了契丹狗子 那数十契丹人见大队敌人来追。自己地目标又入了敌阵。情知事不可为纷纷拨马往后便逃刘宗吉哪里肯舍纵马狂追又叫手下一队远远向北边绕了出去意图断绝敌人北返之路。总是那些契丹骑士一路追来马力有所不及。又被刘家子弟前后包抄了一阵追逐交战之后二十余骑中箭落马只得七八骑脱出包围圈亡命而去。 刘宗吉得胜押着生口回来交给刘晏审问。一问之下那几个契丹兵也不隐瞒。都说耶律大石兵马正在北面十里外。正伺南朝大军渡河之时便前来冲突掩杀。刘晏反复查问又将几人分开来讯问。所得皆为一致心中方定便吩咐刘宗吉在此把守浮桥等候过桥地宋军一面飞马向来路奔去要向中军高强禀明哨探所得。 是日正月初二按照参议司的大军计划算是的日过一日高强中军业已前至良乡城正分遣人手安抚百姓接手城防计点府库粮草钱财等项虽然事务烦琐好在亦不须他劳神。 用罢午饭方要催起程人报刘晏回来高强忙叫宣进中军。待听得刘晏说起耶律大石本军行踪高强便笑道:计止于此乎我军势大区区一条卢沟河亦不能阻我戎马可命前军史进在河上架起五座浮桥诸军齐渡人不解甲马不卸鞍倘若耶律大石前来冲突时正好大军合围杀他个片甲不留诸公以为如何 种师道职为全军都统制专责军事问题是以高强虽有定见亦须要向他征询。闻听高强之言种师道捻须沉思片刻方道:辽兵焚毁浮桥远遁十里想是存了死战之心虽以彼我强弱之分亦仍有战心此乃必死之师也人数虽寡不可轻忽。相公所言兵略亦是兵家正道我意今日当遣前军史统制先行架起浮桥再命重甲步人并战车过河设阵以防敌骑前来冲突明日大军渡河方策万全。 果然是老将谨慎地一塌糊涂高强此际志气满满听见种师道谨慎小心的言论时颇有些不奈好在他始终记得自己的本分对于古代军事战术上属于标准的门外汉亦无从在这类问题上和种师道这样地老将争竞便即请种师道下令诸军施行。 史进接报之时时近黄昏他大军亦已抵达卢沟河边。时间紧迫史进亦不停歇当即命人请来军中营长一员。此人不是别人乃是花荣地妹婿昔日梁山好汉张荣张敌万便是。他自当日与史进苦战不敌被擒之后两人不打不相识竟结成好友待梁山招安常胜军扩编之时便被拨入史进前军之中作个排阵营长专责安营架桥打造攻城器械等事。 今日奉了史进将令张荣不敢怠慢忙率本部来到河边。早有刘晏部下用红旗标出水浅堪渡之处张荣便即命人取出枪杆来数十根枪杆捆作一束上面装了诸般应用物件自己脱了衣甲下水同十来个水性好地军士一同扶着那枪束洇过河去此谓之械筏。 待到了彼岸便从械筏上取下物件来先立起两根大木柱来又用铁锤砸实而后将绳索系于木柱上这便成了两道飞。其后便用木板两侧绑扎起硕大木罂和羊皮浮囊以便增加浮力。这般将木板依次系在飞之上密密排起来就架起一道浮桥。为免其随波摇荡又将长大树干从木板两侧打入水中支持桥身如此一道浮桥可行铁马惟须鱼贯而过方可。 如此这般顷刻间架起四座浮桥来上下数里便可同时径渡。饶是张荣所部训练有素器材完备这般一阵施为下来亦已天黑时分。他一面命人就地埋锅造饭一面又率人砍伐树木在每座桥两端燃起巨大火堆黑夜中数里外亦看的分明以便置兵士守把这几座刚刚架好地浮桥。 夜半时分远近十几万人所点起地篝火犹如天上繁星照亮了燕云大地。 第五十五章 兵两日前进六十里这样的成绩放在热兵器的时代上是骄人战绩但在冷兵器的时代中每每都有几百里大踏步进退的战例出现况且敌情不明到现在一仗都还没有打这叫什么战争 奇怪的战争高强负手站在野外身上虽然裹着厚厚的棉衣却依然能感受到隆冬时分燕地的寒冷。好在这几天没有下雪倘若露宿在此的话那些已经置办了冬装的常胜军将士还算好了押运粮草的边军以及民夫们可要受不少罪了。 幸而相公先期从契丹手中索得易二州我大军行至燕京不过百余里纵然露宿在外亦不过一夜而已。大军粮草宿于良乡城中有重兵把守万无一失相公安心。不知何时种师道也走到高强身后从其言语中听来他的心思也与高强一般。 高强点了点头并不答话抿着嘴巴皱着眉头看着卢沟河的对岸那里亦有宋军点起的篝火不过与这边相比其声势可就要差上许多了。隔河而战这样的战例在历史上有多少举不胜举吧大概最著名的战例之一就属赤壁之战了不过要说双方实力悬殊的隔水之战水之战大约也可算得上一桩。 我呸呸呸一想到水之战晋军八万人战略得当力克二十余万秦军高强就有些不寒而栗自己眼下可也是优势兵力的一方。没来由想这等战例作甚 他半转过身来指着下游向种师道道:种公辽兵迟迟不现恐有意夜袭亦恐自下游潜渡不可不防。 种师道点头道:相公所虑甚是某先已命史统制将军中万名甲士俱都乘夜渡过河去将拒马架起。以防辽兵乘夜冲突;下游已遣了杨统制率万骑沿河搜寻。若至明日仍无敌踪时。可渡过河去从旁策应我师。 咦不愧是老将居然都想到我前面去了高强心中大安笑道:十余万人一同进兵诸事烦琐之极若不是种公等诸将宗公等诸位参议鼎力赞襄。凭我高强一己之力只怕早已乱得不成样子。 种师道谦谢了两句却道:相公不必妄自菲薄且不说此军浸透了相公地心血堪称百年来淆函以西第一精兵单单是相公这份亲临前敌与士卒一同风餐露宿的胸怀便叫种某佩服。自来文臣在军。多半都是号称持重。离着前线百十里地拿着令旗令箭把手下将士指挥来指挥去有功则是他领导有方有过就说是前敌将士动违节度。象高强这样能露宿野外的统兵文臣真是百中无一。其实宋朝有这样的风气倒不能全怪文臣怕死自打太宗时就有这样的规矩皇帝坐在宫里就能遥控千里之外的战斗堪称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败千里之外。常言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后来的众多所谓儒将们亦皆照此办理至于太宗的嫡系子孙们更是贯彻孝道神宗兵伐西夏时何等声势自以为筹划周详到头来还是一败涂地为天下笑。 冷兵器时代地战争其实比热兵器要残酷地多由于火力通讯交通等手段地落后要控制同样大小的战场冷兵器时代往往要投入比热兵器更多的兵力而一旦失败起来亦由此而缺乏回旋的空间是以以少胜多的战例在冷兵器时代更有可能出现。高强虽然自认是军事上的外行基本上不敢乱指挥但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心情他却越来越体会地深了好象如今就这么一条小小的河流想要渡过去就得花费如许精神收复燕云谈何容易更不要说塞外那广袤无垠的疆土了 心中念头纷至沓来高强总是定不下来索性就带了自己的牙兵在各军间穿梭来去视察一下夜宿的军情如何当然这一趟转下来身上的棉衣早就不知披在哪个民夫或者兵卒身上了。其实以他的家底就算要用貂裘来做大帐也不成问题不过高强有意博取民心早已做好了解衣赠人的打算既然身上地衣服更不知能穿几时那么还是穿便宜点地棉衣为好。 这般转了大半夜直到寅时才回到阵幕中裹着几件毛毡和棉衣小睡了一会。好似是刚一合眼高强便好似听到了什么声音霍地惊醒过来定了定神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侧耳听去时不由得精神一振从地上直跳了起来叫道:曹正牛皋是哪里厮杀 牛皋一个箭步窜了进来见高强将身上的毛毡都掀了开去唯恐他受寒要紧取一件大氅给他披上应道:相公安心是杨统制率军往下游去时遇到了敌军看旗号 律大石之军种帅已经调大军前去围攻了。 渡过河来了高强一个激灵顷刻间已经想到了耶律大石地策略原来他装出了要等候宋军半渡而击的架势逼迫宋军在河边宿营他自己却领兵偷偷从下游潜渡过来企图趁着宋军渡河前夕予以突袭。若不是昨夜种师道派遣杨志往下游去搜寻察探险些儿着了他的道儿 好你个耶律大石果然奸诈不过既然渡过河来了你就别想回去了高强一旦定下心来脑子立时活动开心说耶律大石的兵又不是神兵渡河对于他们来说一样不是那么容易现在他渡过河来袭击自己其兵力原本就少想必是全军都已过河倘若自己能够将对岸守住那这位耶律大石不就是瓮中之鳖了 来人请种高强出得阵幕刚要开口叫人请种师道忽然望见一队队骑兵正通过浮桥向对岸行进。到嘴边的话立时咽回了肚子里指着那些骑兵问牛皋:那不是韩统制地背嵬军现往何处去 牛皋躬身道:禀相公那是种都统命韩统制所部两厢骑兵渡河去往下游包抄敌军后路务必要让这路敌兵有来无回并杨统制之兵亦已从南面包抄过去刘统制一厢硬军列阵向前迎敌目下我军共计三万余兵业已将敌军围住谅来万无一失。 好好。调遣的好高强颇有些讪讪。敢情就在自己睡觉的时候。手下的大将小兵们已经打成一团了如此说来我岂不是很多余 有心想要身先士卒一把曹正和牛皋却死活不许说是种师道已经往前敌去了临走时交代说中军乃是全军锁钥不可轻动。请相公静候捷报便是。 无可奈何高强只得骑着照夜狮子马在中军来回走动忽然看见刘晏骑着马站在高阜上不时抬头望望天又望望四周神情好似有些困惑。他催马小跑过去老远就问刘晏:刘大郎正思何事 刘晏见问。马上不能行礼。只是抱了抱拳方道:相公小人熟知此间地理天时。看这样子好似要起大风这季节若是刮风必定是西北风大利我军那耶律大石本就兵少如今又是逆风乃是必败之势。小人见他作为似是个将才当不致如此不知天时故而心中疑惑。 要起风你高强本想说你怎知道不过刘晏是地头蛇能看出天时也不奇怪。再一想这燕地的风高强不由得一缩脖子心说那不就是沙尘暴么北京的沙尘暴可是能把火车窗户都给吹爆了的这时代虽然环境破坏的没有现代那么严重不过近几十年来北地干冷日甚好似亦是什么小冰河期塞外每隔两三年就是大风伤草估计这风要是刮起来也小不了里面飘地黑土也不见少。 想是那耶律大石身居塞外不明此间地理天时也是有地高强自己也知道这理由未免牵强耶律大石虽然是塞外人不假他可不是刚刚率军来到燕地地其军中岂无本地人做向导心里已经隐隐觉得不妙所谓事若反常必有妖如今反常是反常了妖在哪里 比他更先一步刘晏霍地把头转向北边沉声道:相公小人以为当即刻命步军结阵卫护中军以备敌军从西北冲突掩杀 见鬼了大冷天的高强却立时一身的冷汗如今半数的兵马都被调去围攻耶律大石了对岸还有史进的一万多人结阵卫护算起来自己身边可战之兵只剩下一万五千背嵬军其中一半多还是没马的龙骑兵另外就是一些游奕马军以及中军的随行部队。若是这时候有一支兵马乘着顺风地优势突袭而来那可够喝一壶的 顾不得犹豫高强立时驰下那小丘大叫道:统领官以上有何人在中军来见我 叫了两遍已觉耳边风起他的声音刚一出口就变得极为渺小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忽然有人攀住他的马缰高强低头看时只见一个黑汉子站在当地抱拳道:末将樊瑞全军在此 樊瑞有救了高强大喜连忙跳下马来指着西北面叫道:大风将起恐有敌骑从此道前来冲突你率本部至中军上风处列阵若不得我号令时纵使战至一兵一卒亦不可退让一步如若违令我砍你的脑袋 樊瑞望了望西北面那风已经渐渐大了起来。他忽地咧嘴一笑向高强叫道:相公望安末将善用风烟这条令正是送末将立功来了说罢更不回头手中也不知从哪里翻出一面黑旗迎风招展中 呼啦拉站起一大片人皆是打着黑旗俱都望着樊瑞跑过来随着樊瑞手中的黑旗招展不片时已经列成种种阵势连拒马都架起来。 见他列阵甚快高强心中稍安面现喜色一旁赶过来的刘晏望着这一队从未见过地军士好奇地左看右看正要开口讯问忽然脸色一变跳下马来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听了片刻跳起来指着西北面向高强叫道:相公。那条路上正有大批骑兵奔来 不用听我也知道了高强连回答地心思都没有了。只这一点功夫那风忽地增大了许多风中夹着浑浊地沙土一张嘴就是一口的泥沙幸好牛皋紧跟在后一把将一个兜鍪扣在高强地头上将前檐压地低低的。方才好了一些。 好想有一部对讲机。这样子怎么指挥吗脑袋好似在一个铁罐子里。被一只大手晃来晃去高强连控制坐骑都有些困难。莫要说看清战场形势。号施令了。连他都是这副德行。其余的普通兵将就可想而知了整个营地里乱做一团兵找不到将。将寻不着兵各种各样的口令和金鼓声四处乱响也不知是人敲地还是风中地沙石砸地。 相公命将士结阵不可乱动刘晏扶着高强地肩膀。对着他地耳朵大喊道。 好不容易听清了刘晏的话高强在兜鍪里翻了一个极大的白眼:结阵结你地大头鬼吧谁能听见我地号令他把眼睛在兜鍪里晃来晃去。眯缝着极力辨识周围地境况。忽然觉身边有一大捆枪杆想是军中地应用物件当时灵机一动。忙跑过去拖住抽出一根来交给牛皋大声叫道:抓住别放手传下去叫所有人都拿一根。别放手 牛皋忙接了过去。传给身后的曹正高强另一手传了一根给刘晏周围那些卫护的牙兵亦依样画葫芦。有枪杆的拿枪杆没枪杆的就用长兵器或者拒马上的枪反正只要是长的物件俱都人手一根大家紧紧捉着死不撒手片刻间就连成一条长龙。 一个人在这风势里无足轻重一条长龙就大不一样了有这一条龙地存在中间又立着高强地节铖那些没头苍蝇一样乱跑地将士立时就有了主心骨纷纷跟在这条长龙之后也学着用长兵器连在一起结成阵势。不消多时整个营地里乱成一片的景象就渐渐安定了下来一众将士们定下心来便即开始辨识身边的人一旦现是文官民夫或者参议官时便即接下他手中地长兵器将他向后面的一排推去。 如是者又是一阵移动很快高强就觉自己站在全军的最后面身边尽是宗泽陈规等文官武将则只有牛皋紧紧跟随在侧连曹正都不晓得哪里去了。 见鬼了谁把我推到后面来的高强郁闷无比如今敌军乘风突袭更不知有多少人战情极为危急种师道又望南面去围攻耶律大石了此间的全军统帅只有他来担任可是这么大的风势他又是被推到最后连敌人在哪里都看不清楚如何指挥法 宗泽见他急得直蹦达忙按住他肩头叫道:相公勿慌我见那黑旗一军甚有章法所结阵势严密无比敌骑一番冲突不动 后来呢后来呢想不到宗泽居然看到了敌军和樊瑞地神兵交战地场面高强如获至宝抓着他一个劲地追问哪晓得宗泽苦笑道:后来便和相公一般被人推到此间了。 哎呀高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几番要冲到前敌去观战牛皋拼死拉住气得高强狠要砍他的脑袋这牛皋却真不愧是姓牛地梗着脖子让他砍那手就是不松开。 高强正没理会处陡见身后一面大鼓被吹的翻了身在地上晃来晃去赶紧猫着身子赶了两步将那大鼓按在地上从鼓旁抽出鼓锤敲了一下颇觉其声雄浑忙喝令一众文官和民夫等四处寻找大鼓聚拢在一处。 过了片刻几十面大鼓聚在一起高强选那力大之人持了鼓锤自己也掌了一面狠狠一锤砸了下去咚的一声巨响几十面大鼓同时敲响竟是狂风也掩盖不住 高强精神大振奋力又是一锤耳边又是一声巨响此次比前次更加雄浑直要敲到人心里去一般。咚咚咚咚鼓声越来越急真如狂风骤雨一般到后来已经不辨鼓点俱是一片轰隆之声。 战鼓起全军进 第五十六章 天对于樊瑞来说或许是五年来最为扬眉吐气的一天 倒不是说常胜军待这些梁山出身的将士不好只是本军军纪甚严比不上当初在山寨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时的痛快。况且樊瑞所部均出自公孙胜的神兵这公孙胜自打梁山招安之后便离开了军队只在高强左右行走后来又回到了九宫山为道全然不理外事因此这一支兵马就由樊瑞统领。将是兵之胆樊瑞的资格和武松花荣等自然无法相比手下诸兵的战斗力又不是那么出众所长者便是装神弄鬼而已几桩事加起来神兵一脉便不大受军中袍泽的待见敬而远之者占了大多数。 可是今天卢沟河边一战樊瑞怎么也想不到竟然轮到他来唱主角他并不是无谋之人一眼就看出今日风向对本军不利契丹兵马以骑兵为主乘风突击之势也不是他的步兵所能轻易抵挡的此战对于几乎从来没经历过恶战的神兵堪称险恶之极一不小心就会有全军覆没之险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樊瑞当然没有听过这句话但是他一看今日的局面就知道如果说当今天下有一军能够在这样的局面下力挽狂澜那么非他这五千神兵莫属。此时风势忽大风中的沙石亦猛然增加直扑人的眼眉而来叫你连眼睛都睁不开樊瑞不慌不忙见全军大体结阵完毕当即从怀中取出小铜钟一件。另一手抽出腰间松文古定剑向铜钟上大力敲了一记只听当的一声大响其声纵在狂风中亦传出老远去。 那神兵全军俱皆听得明白忙从腰间取出面具来戴上。这面具乃是神兵用来装神弄鬼地道具之一遮住了耳口鼻再加上一顶皮笠压低眼眉那便风沙难入。可以张目视人。要说神兵为何会有这样的装备原来此一军临战时惯用风烟惑人。自己当然要备好必用之物。若是乘风施烟反弄得自己看不清周遭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樊瑞之善观风色亦是身为神兵主将的必修功课。 此时风沙更大沙石砸在盔甲皮笠上叮当作响若是换了寻常队伍此时眼睛里看不清敌人耳朵里听不到金鼓。早就乱成一团了。神兵却是训练有素亦不须号角金鼓旗幡樊瑞只将那铜钟连连敲动众神兵便依命变幻阵势将许多拒马横七竖八地堆放到阵前。 这拒马阵亦是神兵的一绝看似杂乱无章内里自有套路可以相互呼应当日郓州城外与杨志对敌之时。便是仗着这拒马阵相互奥援。神兵大队才得以从大股轻骑的围攻下全身而退。 阵势方一列成大队契丹骑兵便蜂拥杀到仗着顺风之利。好歹可辨事物契丹骑兵们虽见对面拒马阵好似有人把守无奈一来风中视野不广看不出端倪二来这拒马阵摆放甚乱好似就是随意丢弃在那里看来并无严整队伍。众契丹兵马借着风势狂呼直入乒乒乓乓地直撞到拒马长枪上人喊马嘶之声在风里只一个盘旋便被吹的不知哪里去了。 莫非这些契丹兵马都是失心疯了径直以血肉之躯往那些拒马长枪上去撞不成原来这顺风突击固然是畅快淋漓然而马过快却也乎平时再加上这神兵排放拒马时亦有些小门道将拒马之间排成若干角度远远看去视觉上就会出现些偏差叫人错估了距离等到了切近时方能看清惟因马过快无从调节当先的二百余骑契丹骑士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撞了上去身上带着或多或少地透明窟窿去见阎王了。 当亦有百余骑减慢了马经由拒马阵地间隙而入不想经过三排拒马之后平地一声霹雳火光中闪现无数神兵鬼将个个青面獠牙神态可怖众契丹骑兵人惊马也怕还道是遇到了鬼神一时手脚俱软不知抵敌被那些神兵鬼将扯下马来不由分说刀枪齐下登时了帐那些战马都被牵到阵中去了。 这队前来突袭地契丹骑兵自然就是萧干所部了。他虽然有意与耶律大石联手在此地给汉军来一个伏击以建立自己的威名然其本心与耶律大石自然不同耶律大石是一心为了大辽纵死无悔萧干则有意自建功业保存实力乃是第一位的因此两人商议之后耶律大石便担当了诱饵的角色要将宋军的兵力分散开来而萧干则全军埋伏于上游等候宋军分兵之后待风势起时突袭宋军的中军所在。 大队骑兵的突袭自然也有阵势队列不是一万多骑一拥而上那么简单。此时虽在大风之中萧干对于前队地遭遇亦有所见但见那四五百骑前队冲入一排拒马之中好似泥牛入海一去无踪心中顿时大惊侧耳去听时又听见风中隐隐有些呼号声传来只因隔的远了又是上风处难以听的分明。 心中一时惊疑不定待要整顿队伍重新攻打时这大队骑兵冲势已成也不是那么好收拢的说话之间第二队近千骑亦已杀到和那些拒马阵势一撞之下萧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又是无声无息地化为乌有了他不禁睁大了眼睛努力想看个究竟不想虽在上风处风中亦有沙石乱飞可巧一粒沙子便落到萧干眼中痛的他立时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睁忙抽出丝巾来乱擦。 此时亦有些契丹舍利郎君看出情形不对萧干心腹大将耶律阿古哲便驰马切近向萧干大声道:南军弄鬼将我兵士皆已捉去了都统遣兵马探明敌阵再作打算 此时余将亦多有还报者。然而大军冲势一成并非等闲可定萧干一边揉着泪眼一边隐约望见手下骑士仍旧大批大批地将血肉之躯去填那片拒马阵中又见那片拒马阵一边抵着河水一边向南延伸开去视线受风势所累竟看不清边沿。心中自是惊疑不定。这些兵马都是他将来赖以自立的根本。怎舍得在此白白消耗了。当即命阿古哲收拢大队复命侄儿八斤率军沿着拒马阵向南奔去绕出敌拒马之后探明敌情再定进退。 这也是萧干心意存2鼠两端故此想要保存实力若是不惜代价地反复突击。或是令骑兵弃马下来步行入阵扫荡以神兵布阵仓促终究要被他探出底细来。不过这两者都是要拿人命去填地萧干哪里舍得 好不容易收拢兵马此时风势依旧不息一时等不到八斤回来萧干远远望着对面地敌阵。耳朵里听着部下们疑神疑鬼地窃窃私语。大是心烦意乱。忽而心生一计当即命全军取出引火之物来须臾之间点起百十个大火堆。将些河边的湿柴烂草尽力丢进火堆去登时浓烟滚滚乘着风势俱向那拒马阵中吹去。 都统妙计都统神算拍马屁这种特质大抵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地奚军将校亦不 见萧干这一着乘风施烟果然了得。当即大加赞赏卒待火势渐小时便即全军突击。 哪里晓得这边一放烟对面阵中的樊瑞亦是喜出望外这弄烟火原是他的特长你几曾见过施法时不会喷火地道人的前者不用火乃是因为身在下风无从施展而今对手主动送上门来他却是得其所哉当下又是铜钟连敲数下众神兵各各取出水囊将面具浸湿以便防烟前排者则藏身拒马之下背身向外不须直面烟尘。 过了片刻火势渐小浓烟不减那风却看看小了只听奚军阵中一声喊大队骑兵各各催动战马向着这片神秘地拒马阵冲击而来只是这一次心有戒惧不敢将马放尽许多人干脆就是勒紧战马一路小跑打定了见势不妙就立刻回头地主意反正辽兵向来军纪散漫主将也不来管你。辽兵与女真历次大战每每都是开头还有地打到后来就坚持不住和辽兵这种军纪观念也有相当关系。 打仗时这般三心二意哪里还有好了但见前队小心翼翼地进了拒马阵前面忽然一声巨响火光中又不知从哪里闪出无数神兵鬼将来兵器挥动时出地不是金铁交鸣声却是锵锵地锣鼓响更有雷火闪动地动山摇众前队骑兵无力抵挡纷纷跌下马来束手就擒更有人被那些雷火击中连人带马都炸地皮焦肉烂。 似此种种正是神兵无疑众奚军都是塞外之民平素对于鬼神之说深信不疑如今竟在战阵上看到了神兵鬼将哪里还有战心也不知谁一声喊拨转马头当先便逃口中大叫神兵厉害啊神兵厉害啊众军人同此心马同此理不约而同地一齐转头逃命起来。刚才是顺风突击跑起来顺当省力眼睛也不迷现下逆风而逃马跑得也慢了眼睛也迷瞪了听得身后地雷锣响众奚军更是手脚软有那鬼神心重的更是疑心生暗鬼还以为身后有神兵拖住他地马缰故而走不动一时间丧失理智哭爹喊娘地求饶奚军一时大乱人马自相践踏不成阵列。 樊瑞在阵中看的分明他却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这些人马搞搞鬼名堂是得心应手真要出来大家一刀一枪地厮杀神兵可要变成鬼兵了。当即命帐下大将丧门神鲍旭飞奔去报与高强说道敌军大乱请相公定夺是否要整军出击。 此时高强赖得樊瑞一军抵住了敌军中军人持枪柄联结成阵人情始安。待接得鲍旭通禀时这一喜非同小可敌军虽然不知多少然而许多人马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自己这边实力占优是一定的如今敌人自乱阵脚丧失了突袭的优势岂不轮到自己这边的优势兵力威 他站起身来正要号施令却忘了背风说话一张嘴吃了一口沙只顾呸呸呸地狂吐话也说不出来心里却在愁如今大好战机在前自己这边却无法整顿兵力予以突击如何是好 正在吐沙子忽听有人朗声道:末将敢请相公将令率本部冲乱敌军阵脚相公督帅大兵继近无不破者这声音无比熟悉正是高强地学武师父林冲林教头。 他背着风势抬眼看去但见林冲骑着一匹黑马身上全装惯带那马亦穿着马甲从上到下犹如一尊黑铁塔一般端的威武雄壮。再看林冲身后一模一样的黑铁塔不知多少俱在风中稳稳矗立不问可知这便是专门培养军中使臣的常胜军教导营五百骑俱是精绝强猛之人连战马亦是精选出来可堪承受重甲之负最号骁劲。 这一军之精锐自然不消说然而此时逆风而战再怎样精锐也终究不能扭转天时高强心中不定有心要不允时却听林冲大吼一声得令随即将掌中大枪向上一举提丹田之气吼了一声全军突击我军 那五百使臣俱是悍不畏死之辈渡河之际业已披甲在身随时预备作战适才只因狂风骤起不得整列故而憋了好一阵子的气。此时但听林冲一声战号下各抖缰绳齐催战马五百胸膛里齐齐吼一声常胜山崩地裂般地响五百骑铁马如同红色的潮水一般逆着扑面的狂风直向西北面冲杀而去。 师父师父高强跟着后面叫哪里叫的住那林冲打马扬鞭一骑当先掌中大枪在空中连连舞动号令部下们保持阵形不可被狂风吹乱了阵脚一声声大吼俱以丹田之气喷出虽在大风中亦皆听地分明。 稳住稳住马力有限林冲一面纯凭双腿策骑着大黑马一面以手护眼眺望敌军阵势果见前方拒马阵被神兵拉开一条缝隙其外数百步隐隐可见敌军人喊马嘶乱成一团那阵门旁一个穿着道袍地人上窜下跳正挥手催他快些进兵。 好个樊瑞好个神兵林冲心头无端地起了一股热流谁能料到进兵燕云的第一战建立功的不是骄傲地背嵬军不是骁勇的前军不是稳凝如山的右军竟是这一支素来被人敬而远之的神兵就是他们在大风惊起敌军突袭的要紧关头以区区五千步兵不但挡住了敌兵大队骑兵的突击更令敌军溃不成军保护了全军的安危赢得了最佳的反击时机 他策马驰过樊瑞身边举枪斜斜向上行了一个骑礼口中大喝道:我军常胜神兵佑我其声如雷四野可闻身后的众使臣们只沉默了片刻随即爆出一声地动山摇的大吼我军常胜神兵佑我五百骑如同一阵旋风般从樊瑞身边飞驰而过向敌军杀去。 神兵佑我神兵佑我樊瑞绝没想到从全军最精锐的教导营口中从教导营的教头林冲口中竟会喊出这样一句话来。好似是有什么东西一下梗住了喉咙他原本想要喊出的话竟是一句都说不出来几年来在军中的日日夜夜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最终也只喊出一句话来:我军常胜 五千名神兵此刻亦全都摘下了面具战号欢呼声响彻天地我军常胜我军常胜 林冲掌中长枪连连舞动角度亦从向天直指渐渐变成放平眼看着对面的敌军越来越近纵使眯缝着眼睛亦可以看见敌军的慌乱和无序胸中顿时涌起一股豪气来:想我林冲学武三十年到今日竟无一功以利国家虚掷光阴如此如何能称男儿当今神兵先立功我林冲纵使不堪亦不可叫他们比了下去。 我军常胜杀五百使臣一起放平了大枪铁马踏碎泥土向着乱成一片的敌军直杀将过去。 第五十七章 冲之所以能成为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其枪法实为军昔唐末五代混战不休以大梁为中心的中原地区民风尚武枪法逐渐转向大枪并取代马槊而成为最为人熟习的武艺故此有宋一代军中枪法极为盛行凡有名大将都有枪法传世如杨家枪呼家枪高家枪以及后来最为出名的岳家枪其端多半都和这一地区的武风沿革有关。 林冲是在王进被高俅逼走之后由军中推选出来的教头且甚得高的信重其枪法武艺端的了得经他一手带出来的战将不计其数。他到了常胜军之后便一门心思扑在这教导营上所部都是各军使臣精选出来教习武艺和行营布阵之法且要他们粗通文墨成为新一代的武臣苗子。故而经过数年练兵教导营中使臣个个文武兼修眼睛都长到额角上去虽未经实战老子天下第一的派头却已经有了。 可今日这进军燕云的第一战功却已然被军中一向不大招人待见的神兵给抢了去众使臣们哪个心里不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只见林冲大枪一抖胯下大黑马不待催迫昂一声暴啸四蹄腾空踹进敌阵林冲那柄大枪抖开无数枪花上护其人下护其马本已乱作一团的辽兵如同波开浪裂顷刻倒下七八骑被林冲直杀入阵中去。 保持队形保持队形自营长呼延通以下各级都头押队承局十将等使臣各各大声嘶吼。竭力在高的冲锋中控制着坐骑五百骑俱是全装甲骑人马地具装加起来足有百十斤重也就是这些精选的战马方能承受。饶是如此这般逆着强风冲击想要提起度来亦是大为不易因此保持阵形就显得犹为必要。 林冲当先破阵这五百骑的冲击对于正因为神兵的出色表现而乱作一团的奚军来说。不啻是当头一棒。原本以轻骑为主的奚军要和重装的甲骑正面冲突的话。先天上就处于下风。如今阵形不整士无斗心更是叫人无心恋战是以林冲一军所到之处奚军只办得哭爹喊娘退避不迭人仰马翻更不在话下。众宋军使臣们几乎不需摆动大枪只是铁蹄践踏就足以杀敌无数了。 萧干立于中军望见对手动地这一计反击竟是如此犀利一时脸都有些白了。这一战岂可败衅我本已将自己地前程都押在这一仗上倘若今日一败不但自家败散军卒逃遁并那大宋高强。恨我背信败盟。势必要得我而后甘心这天下虽大哪里还有我地容身之处 他蓦地从鞍桥上抽出弓来。一箭将一名退避过来的奚军射下马来厉声道:我军顺风敢退者斩众亲军随我来说罢催马驰下高坡径直迎着突阵而来的宋军铁骑冲了上去。所谓将为兵之胆萧干又素来能得众心他这一下情急拼命竟镇住了周围不少奚军更有其亲军数百人簇拥着萧干向前冲锋声势亦是甚盛已有不少乱跑乱窜的奚军渐渐止下脚步不由自主地跟了上来。 加加林冲迎风纵声狂吼虽在狂风之中他这吼声亦是如同巨雷一般清晰可闻众使臣顶着大风冲了这一阵马力已是稍显疲惫但听得主将一声吼时登即又战意昂奋俱都大吼相应用力踢打着坐骑的肚皮整个骑阵就在林冲的一喝之下立时又提起来以全对着萧干的中军冲刺 两阵刚刚近至五十步对面地萧干率先一箭射出那一箭乘着风势飞出老远正正射中林冲左臂上。老实说顺风放箭虽然射程占优但准头亦是较难控制纵然萧干素来捷于骑射这一箭仍旧是侥幸成分居多否则以林冲之能也不是他这一记冷箭能伤的这叫错有错着。 然而运气归运气这一箭射中仍旧令奚军们混乱的军心为之一振齐声欢呼有些人甚至在那里大声叫道:倒也倒也 这一箭穿透甲叶正正钉在林冲的左上臂上靠近肩头深入肉中几达臂骨伤的委实不轻林冲但觉半边身子立时就麻了使不上力气。他深深吸一口气重甲骑士皆有面甲因此迎风突击也不成问题双腿死死夹住马鞍将大枪架在鞍桥上抬手去抓住箭杆一把折断丢在地上随即单手举起大枪来虎吼一声:来得好一枪便向迎面而来的萧干刺了出去。 单手使枪常人已是难以想象萧干方将骑弓挂好掣起铁蒺藜前来厮杀正要一击将这顽强的敌将扫到马下陡然见对手的枪尖地风中颤动不休竟是无法捉摸脑海里电光般地一闪想起故老所传大宋军中有一种枪法号称兵中之贼最是难以抵挡莫非就是此枪 当时不及细思他奋力将手中蒺藜向枪杆上一架若是寻常敌手时纵使力道再大单手握枪终究难得平衡被他这样一架那枪定是直荡开去了。但萧干的兵器搪到对方枪 就觉得那枪好似是活蛇一般滑溜溜地不着力道窜贴着蒺藜柄直奔萧干地面门而来。 当时二马相交如电光石火那大枪也不知是如何借了力道竟是度陡增瞬间就到了眼前萧干亡魂大冒不顾头脸将那蒺藜往空中一抛甩开半边脚蹬往旁一栽耍了一个镫里藏身竟将这一枪给躲了过去。只不过这一下过于狼狈没藏到马镫里半边身子都被拖在地上萧干奋尽平生之力方才翻了上来。 骑兵对战度极快。他这一下起落已然跑过了宋军地骑阵。也亏得他这一下镫里藏身演技极佳后面地宋军看见他半边拖在地上地样子。好似已经是个死人还道他被林冲的那一枪刺死了。因而也不来杀他。倒被他无惊无险地冲了过来。 方翻上来。摸摸脑袋上地兜已经不知哪里去了。所幸领还在正在庆幸。萧干把眼向前面一看不由得叫一声苦不知高低:但见前面宋军大队人马滚滚而来当先一人白马极为显眼手持一枝长枪。不是高强是谁 所谓做贼心虚。见到债主当面。萧干想也不想。拨马就走不料这一转过身来他没了兜鍪。立时就领略到了逆风地苦楚。大风吹地眼睛也睁不开当下只好遮住了头脸往斜刺里没命奔窜。也亏得这场大风高强这边视线受阻。没有认出他来任凭他这一骑逃了开去。否则大军围攻之下。任凭他萧干有三头六臂。亦是难逃公道。 此时高强见林冲率军冲阵敌军稍作抵抗之后便即溃不成军。教导营五百骑真是势如破竹大呼酣战直冲到敌军阵后将这一大群敌人冲作了两团左右不能兼顾。高强这刻纵使再是军事白痴也晓得宜将剩勇追穷寇领着中军人马就冲了上来。骑兵两翼包抄。步兵扫荡零散敌军虽是逆风作战仗着士气甚高。人数又多敌方又没了主将宋军一时步步紧逼竟将萧干余部打得溃不成军丢盔弃甲狼狈奔逃。 顺风进攻时固然是畅快淋漓这逆风逃跑可就不那么容易了众奚军不辨方向蒙头乱窜有些人竟直直冲进了一旁流淌地卢沟河里。高强瞧出便宜仗着自己马快斜斜跑向左翼挥动大军将敌军尽数往右翼河水边赶了过去再加上林冲一军冲过敌阵之后整顿队列复又乘着风势杀将回来众奚军更是无法抵挡也不管那河水湍急深浅纵马扬鞭只顾向河水中跃去众宋军名副其实地痛打落水狗诸般弓弩齐施之下直杀得血染河滩河水为之全赤人马地死尸随波而流流到下游竟将宋军搭建地浮桥也冲散了一座。 萧干逃出圈外运气倒好正遇着自己刚刚派出去包抄神兵阵势的外甥八斤所部数百骑也不知这厮是不是真地包抄敌军不成到此时方回还是见宋军势大不敢回来参战躲到如今。此际敌军势大己方败势已成萧干也顾不得与八斤理论当即合兵一处复又绕着战场外缘收拢了千余骑军卒。 他领着这千余骑远远望见宋军大队人马已然合围三面将自己的军卒团团围住放手大杀哭喊声纵使逆风也听得分明一时间心如刀割怎料到这一战败的如此惨法莫非大宋当真是有天神庇佑何以会有这样一队神兵相助偌大风势也冲不动他阵脚 一时无以索解又看看左右脸上皆有惧色情知无论如何不能再战只得且率部众脱离战场向北落荒而去。也亏得宋军处在下风处又忙着剿杀被围的奚军大部竟没多少人注意到他这里的动向因此萧干得以逃脱。 可惜汉人有一句俗话逃地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萧干率众逃了一天直到天明时分方始惊魂甫定正要觅地歇息时斜刺里杀出一队人马打地又是常胜军旗号。萧干更无心恋战依旧是率军夺路而走那一队人马随后掩杀亦斩百级夺得战马数十匹直杀得萧干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脚奔到居庸关下见到了辽军旗帜方才安心。原来这一队人马乃是后军关胜所遣他自以与萧干有约在先一路进兵顺利可是却完全不见萧干军地影踪关胜心下疑惑便搜集军中地马队数百骑向前打探这一队由他地副将郝思文率领可巧撞上萧干残军亦是立些功劳。 且说这边高强督帅诸军放手大杀众奚军哪里抵挡地住又没了主帅众军无心恋战纷纷下马归降。只可惜这一支常胜军不是解放军优待俘虏虽然是一项军纪可还没有形成传统没有得到中军纳降地号令谁来理你依旧是照杀不悟有些宋军瞧出便宜来。竟装作愿意纳降到了切近抓起兜鍪来照着后颈就是一刀。直接一级到手。 直杀到日头西斜敌军大半就歼。河水亦为之不流连吹了数个时辰地大风也停歇了下来。高强方始命中军竖起白旗。号令降者免死。众 起屠刀。立时开始改捉俘虏。大小将校使臣则在那地部属。重整建制盖之前逆风而战。人各自斗。兵不知将。将寻不着兵到这时候战事了当风势亦定。方才有闲暇整军。 吃一堑长一智高强且不及收拾残局打扫战场先令樊瑞率军镇住中军又命刘琦依旧占领远近制高点。全军上下各归本建方才命人打扫战场。综合各方地情报将此战前后廓清。原来这西北一路原先亦有刘琦部下一厢兵马防御。只是他这一队悉是步卒所能控扼地范围有限萧干所部大队骑兵乘着顺风之势一冲而过。他又如何抵挡高强查其详情这一厢兵原系朱为统领当时曾经力抗被冲过之后亦能整军来挠萧干军之后。斩亦有数百级之多。算得功过相抵当下亦不落只命将军中有功及战没将士具名报上。由随军参议官依照赏罚格申领。 当时计点战果已毕全军斩五千余级俘获三千余人内中多半带伤;缴获兵器甲仗不计其数有若山积更有战马近五千匹却是多半带伤内中仍堪用者不过千匹。原来常胜军与等闲宋军不同军中步卒基本弃用弓都是改用神臂弓这弩箭杀伤力甚强马儿中了一箭便是断筋损骨纵使仍留得性命也不堪上战阵了。 高强甚是惋惜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命军中善识马者从中点选可为种马者留为军马畜牧之用其余四肢能行者或可售于民间作为畜力那些站立不起地只好杀了全军大开马肉宴以为犒赏之用。 众将士兴高采烈正要杀马当有种师道率军回师见高强这里亦是大战一场方晓得中了辽兵声东击西之计忙率众将向高强告罪。一战得胜高强心情正好哪里会怪罪于他忙上前将种师道以下诸将一一扶起随即拉过林冲和樊瑞将这两人今日的功劳说了一遍一个是临危不乱逆风而战能稳住阵脚且使敌人混乱不堪;一个则是孤军冲阵带箭奋战率军直出敌军阵后并且将敌军主帅挑落马下使得敌人大队兵马彻底丧失了战斗力这两人俱是今日头功一件。 内里林冲乃是全军有数地猛将所部又是精兵立下大功也还罢了;樊瑞功劳竟与林冲相当诸将一时俱是且惊且佩纷纷上前来与樊瑞把手言欢道贺不迭。待听说樊瑞今日立功全因善习风烟之术缘故时又是惊叹不已这正是付出总有回报只是时候未到 当下种师道向高强说及自己率军去应敌前后原来这耶律大石起初还率军奋战和杨志刘琦所统兵马一番鏖战进退者再三陈尸两千亦死战不退。待得大风一起耶律大石把脸一抹拨马就走跑的比兔子还快其部亦是纵马狂奔显然是早有号令一俟风起便退全军上下没有半点迟疑战术动作利落之极 宋军不意如此当时种师道就觉其中有诈已命杨志派两厢轻骑回援中军余众悉数去追击耶律大石。哪知堪堪追上时却见河上预先架好了一座浮桥耶律大石率军渡河之后一把火将浮桥烧却杨志和刘琦追到此间只能望河兴叹。所幸种师道预先伏兵命韩世忠所部背嵬军万骑从中军所架浮桥渡河到此恰好捉着耶律大石的后军一阵大杀之下耶律大石损兵折将只得五千余骑遁去。韩世忠自以回援中军为要便即率军回师只是这一路追逐已经走出去几十里远归途中又是逆着大风道路不易明辨因此直到此时方才回来甚喜高强所部战阵得力将来犯之敌杀得大败否则偏师虽胜亦难掩中军之败了。 待查明西路来犯之敌正是萧干所部高强咬牙切齿破口大骂什么塞外之民素来重义你这厮嘴上说得光明磊落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本衙内险些着了你地道儿人说刀枪无眼我看倒还是刀枪有眼砍地就是你等这些背信之人 高衙内越想越恼一怒之下几乎要杀降泄愤亏得宗泽等人极力劝说说道军中杀降最为不祥方今进军燕云要安定燕地百姓之心更不可滥杀。高强原也是一时气愤其本心并非好杀之人待怒气稍歇之后便即作罢吩咐刘琦派人将此战阵亡将士遗骸和中伤将士并俘虏三千余人押解回州大营。 歇息一晚大军复又登程除了刘琦部下朱部损折甚重留下看守浮桥之外余众悉数登程半日便行了三十里待得日过当中时大军前面出现一座城池。高强拿出望远镜观瞧但见此城墙高三丈有余楼橹俱全濠深隍峻宛然便是当日所见模样。 放下望远镜高强大笑三声回顾韩世忠道:世忠可还记得当日我等奉使北朝曾经此地燕京我回来了 第五十八章 京城墙高三丈墙顶宽丈五可容五马并驰外墙皆砌坚固无比;城周长达三十六里楼橹马面皆具;城濠乃是引桑干河水水深濠阔;城开八门在四面各有两门内中有小城号曰大内乃是契丹秦晋国王居处。 宋军中军抵达城下自宣抚副使高强以下驰马观城无不啧啧赞叹此城堪称大河以北第一雄城大宋四明四镇皆不及也只是此时四门紧闭刁斗不鸣旗幡不振遣军中望风角者如樊瑞等望之则称守军震恐不知所为当遣使招抚开示王师奉约收复燕云之义促其开城出迎。 攻打燕京这样的大城当然不能草率从事高强脑中最熟悉的关于北京的战事自然莫过于近代北京和平解放一役虽以当日我军之盛仍旧是先围而后和谈促降可见这城下之盟必须是先兵临城下而后遣使约盟的。因此咨议诸将和参议司之后当即传令以史进前军攻取宛平城作为大军歇马之所刘琦右军护中军及州以来大军粮道韩世忠与杨志各统骑兵游弋燕京四郊将招谕书榜皆用劲弩射上城去以便城中军民周知形势。余众悉从中军先至宛平城歇马。 史进得令抖擞精神传令军中:出兵以来我前军名为先锋其实寸功未立怎有面目担负这前军之名限两个时辰攻下宛平城不能克者降一阶官。由其副代为正官依次类推直至城破为止 说起来也真是该着史进倒霉昨日卢沟河边一战他主力先期过河等到风起之时浮桥又被风吹的摇摇晃晃不堪使用因此回援不及。等他好容易率军冲过浮桥整队完毕地时候。战事已经进行到围歼残敌的阶段了。落到他手里的连点渣都没剩下。两遭无功史进的眼睛都红了这口气憋在心里正好泄在宛平城上。 前军统制号令一出其部下将士原本已被友军的战功和自己的坏运气给刺激的不轻这下更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也赶不及去造什么攻城战具了就是军中的炮营工匠用零件组装起轰天炮来一百多具炮轰轰三齐射下去城头顿时半个守军人影都不见敌楼女墙都被打平了一大片。跟着就是前军将士各抬云梯架上城头蚁附登城不消半个时辰宛平城便改姓归宋了。史进得意洋洋。出榜安民。号令民间秋毫无犯一草一木亦不得妄取有那身穿白衣地参议司军法队来回巡视。众军亦皆领命。美中不足者此城县令和守官已于昨日得了军情弃城逃进燕京城中去了。 所谓日不移影城头易帜高强亦是大为满意看来经过了昨日地一场恶战之后这支原本只是闭门操练地常胜军业已渐渐成长起来距离一支真正的无敌雄师虽然还很远却已远胜历史上被人一冲即垮的豆腐军了。在他心目当中宋代军队的最高典范当然非岳家军莫属只可惜岳飞生年太晚现在才只有十三四岁而已否则直接派人去寻访出来派他作了大军统帅那就可以放心当甩手掌柜了高衙内在这样yy的时候当然不会去考虑岳飞之所以成为岳飞也是经历过北宋灭亡和南宋中兴的一系列战斗经历了失败和成功才成长起来的眼下地岳飞就算已经长成也不过是一个潜力值较高的年轻武士而已。 虽然如此心中既然有了目标高强在建军之时便处处找寻着岳家军的影子譬如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军纪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气势以及马战无俦的背嵬军等等。不过目前看来军纪方面差可比拟这气势上可差的远了实战表现最接近这个标准的居然是一支神兵队伍 当下也顾不得慨叹自己创业艰难好生夸奖了史进及前军将士一番以鼓舞士气高强便下令中军移至宛平城中收拾府衙及原有军营等处官府房舍以供大军驻扎住不下地就只好在城外觅地安营以为拱卫。 一面又找来陈规将一份招谕书榜交给他命他奉使往燕京城中去招谕燕京开城归降。陈规接了书榜一旁转出赵良嗣扯着他到一边密密嘱咐道:参议到了城中务必处处小心彼处有本朝细作正相机开城献款接纳我大军入城。倘若事有可为时此人必当设法知会参议暗号乃是一个手势。说着比了一下乃是将右手地拇指和食指圈住另外三个手指伸直这手势自然是出自高强手笔当时无人能识其意用来作暗号再合适不过。 陈规得了嘱咐便即请一员副使同行高强亦是胸有成竹便点了秦桧出来与他同往。之所以遣秦桧出使高强委实是有些不安好心的美其名曰给他立功机会实际是想要找个由头把他喀嚓掉省得在面前晃来晃去的看着心烦以秦桧地文官身份作使者正是让他上刀山的最好途径。 秦桧当然不知道高强用心险恶虽然是心中忐忑不安仍旧要谢过相公给他出头的机会随着陈规持了书榜战战兢兢地来到燕京城下扯着嗓子向上喊了半天方才有人探出头来答话。 待问明了二人身份来意城上又没了声音连晃动的人头都不见一个。陈规经历过战阵的 自若手打着白旗四下张望浑不以身在敌城下为意惨了原本就是个白面书生官还没当几天上来就玩这样的大场面小心肝在那里蹦蹦乱跳嗓子眼都快压不住了 他这般狼狈陈规自然看在眼里。少不得安慰他几句:秦节判休要惊惶相公在燕京城中早有安排进城之后且看我眼色行事不可多口多事自然少不得你的功劳。 秦桧见说别地也没记住就听见相公早有安排这几句话胆气顿时就壮了。或许是他性格使然。天生就比较信任阴谋之类的东西。一听到是预先有安排。便觉得天不会塌下来了塌下来也有高个的顶着不是 俩人坐在马上叙话也不知过了多久城上方垂下一个大木筐来有人用汉话喊道:两军交战不可不防请来使入筐上城 秦桧这心肝忽地又拎了起来。看看那木筐颤颤巍巍的好似极不稳便万一中途要是掉了下来怎么办万一敌人有意加害提到半路突然松开怎办这三丈高的城墙摔死了倒也罢了万一摔不死落个半死不活我秦桧大好前程可就付之东流矣 一面胡思乱想。一面也没有退路。只得硬着头皮随着陈规进得木筐去城上问过坐定了。便即拉了上去看那度甚是平稳好似是用的绞盘。 待上城之后左近十余个契丹甲士戒备森严为一员将面色沉郁杀气腾腾一手按着刀柄手指陈规和秦桧二人道:南使来欲何为 陈规从容拱手为礼道:奉宣抚相公之命前来下书开示祸福以招谕燕人也。本官陈规职为大宋枢密院参议司参议副者名秦桧系河阳三城节度判官贵将上下如何称呼 那员将面色不善好似就要作一旁有人见识不妙忙抢上一步将半边身子遮过来拱手道:本官南府礼部郎中张觉这位乃是大辽北面林牙耶律大石见奉秦晋国王之命为南使馆伴。馆伴乃是当时两国交往所用类似现代导游的地陪角色专责接待敌国来使。 陈规见说肚里吃了一惊面上不动声色领着秦桧与二人见了礼来笑道:我闻秦晋国王正在显州防秋未审何时返至燕京大石林牙闻名久矣昨日缘一面甚是可惜。原来按照枢密院的情报秦晋国王耶律淳奉命在显州蒺藜山组织新军守备而南军进兵神三日已经直抵燕京城下耶律淳就算肋生双翅也飞不回来这张觉显然是假传旨意。至于耶律大石则是昨日败阵之后恐怕燕京有失不顾士卒疲惫士气低落星夜驰回燕京城中比之宋军也只是早到几个时辰而已。 陈规这两句话不多却是言必有中张觉和耶律大石俱都中招。张觉面色尴尬正要砌词解释耶律大石蓦地沉喝一声将腰间钢刀刷地抽出半截喝道:南使既来下书投过书榜便可夫复何言若徒逞口舌之利欺我刀不利乎 张觉唬得魂飞天外生怕耶律大石一时冲动作出事来忙要阻拦陈规却面无惧色微微笑道:林牙钢刀自然锋利奈何杀陈规一人不难却要如何救得这燕京城数十万百姓地性命即如城下我军之中亦有大石林牙千百旧军在彼林牙这一刀下去砍地可不是我两个地级罢 耶律大石气得满面通红好似要滴出血来偏偏吃了败仗属下被人捉了俘虏又是不争的事实叫他无从反驳。其实以耶律大石的心性也不是会拿刀恐吓敌国使者这等下作只是他兵败之后原已意料到燕京城中不稳星夜回师便是为此。他到燕京之后便见城中乱作一团或和或战不一而决当即将兵尽数住进燕京内城之中关闭内城诸门奉秦晋国王耶律淳的王妃萧德妃而守自己则力劝燕京城的大小官吏相率共守。议犹未决就听说南使前来下书他便亲自前来担任馆伴务必要防止城中民心动摇之状。因此采取强硬态度对待南使亦是下马威之意不想这南使貌似书生言辞犀利和态度之强硬却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耶律大石心头这股无名火高三千丈偏生又作不得当时连话也说不出来。 张觉见说得僵了忙出言转说好说歹。陈规念及身负重任也不来和耶律大石计较口舌之利当下洒然一笑。抬脚便行。这一番折冲落到秦桧眼中他的胆气却也壮了起来想想自己又不是一个人作战身后自有相公地十余万大军作靠山昨日刚刚大胜了敌军一仗光斩就多达万级辽兵共计三万兵马大败亏输如今这燕京还能有多少兵马下城之时。秦桧地脚步便坚实稳凝了许多。脸上也有了几分自信。 那耶律大石当面被陈规顶了两句。也知目下情势危急待将南使接到四方馆安置之后便即借故告去。那张觉走的慢了却被陈规一把扯住怀中取出一卷书榜来笑道:既是秦晋国王在此亦省却了某家等待功夫。烦请馆伴将此书榜呈递秦晋国王就说何去何从望国王与燕京诸臣决。 张觉面色难看之极心中暗骂耶律大石擅权若不是他奉了萧德妃强行压制燕 拿了秦晋国王的名义来应付南使何以会置他如此南朝消息灵通之极。这谎言一见面就被人戳穿了。耶律大石自己溜掉留下他来坐蜡实属无谓。 此中种种。又不好把来向南使明说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纵使心中再如何痛恨耶律大石张觉也不至于在南使面前破口大骂。想了半天好歹憋出了道道来说是时候不早请南使暂且歇息自己携了书榜去交于一众大臣观看明日再作理会。 陈规见为难他也够了当下不为己甚一笑而罢将书榜交付张觉携去。张觉前脚出门后脚秦桧便一脸兴奋地向陈规道:我师克捷使人便有这等威风桧昔日读书时曾见历朝使人北使事略从未有见及此者陈参议真一身是胆也 陈规笑而不答手指指门外又在耳边一张示意隔墙有耳。秦桧方悟自己忘形了忙闭嘴不迭俩人并无多话便即就馆中洗漱了早早安歇。 却说张觉持了书榜去后一径到了燕京大内报上自己官阶名姓后城门开放将张觉接引进去。到了大内之中一群大小官员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见到张觉前来一拥而上将张觉围在垓心七嘴八舌地问个不休。 张觉应接不暇只得抢到李处温身前将书榜交了给他。李处温接过书榜来就着读过一遍大略便是说两朝本已有约以此时交还燕云之地永结盟好南朝当尽力佐助契丹守其国祚。奈何约已成后北地又要反悔囚禁宰相张琳驱逐耶律余睹有意毁约南朝自不得已只得遣兵来收取燕云各州望各处官吏仰体两国盟好百年之意合当交还各处州郡不烦刀兵。一应原有官吏待燕云入南之后愿留南朝为官悉依原职民户官军皆听任来去惟北朝不得强使迁徙云云。 后面又有几行用黄纸贴上书写名为贴黄显然是新近增加的说的是昨日有北军前来冲突显系盗贼做过有意败坏盟约已被大宋师旅径行殄灭斩俘虏缴获各若干擒拿得有名将校许多列了十来个名字在下。 李处温看罢连连跌足骂道:今番决撒了那耶律大石只说南朝势大不欲力敌故而返城据守不想竟已吃了偌大败仗如今燕京城中只得他五千兵马余外悉是些铺兵土兵哪里抵挡得南朝十余万乘胜之师若不即刻开城迎降时南军一旦攻城势必玉石俱焚我等悔之晚矣 他原本就与赵良嗣有约献城只是手中没有兵权作不得主今晨方被耶律大石率军劫持到大内之中。不但是他凡是燕京中的汉官无不遭此下场再结合这书榜上所说耶律大石等军败绩的情形来看无疑这位契丹宗室地北面林牙已经打定了主意誓要死守燕京到最后一刻这些文武官员则定是要被绑着与城偕亡了。 众人听了李处温所言无不大惊。其实燕京地官员多半都是本地生人二百年来为辽国效力多得重用其本心也未必都是想要投靠南朝以托富贵地但是被耶律大石玩了这么一手任谁心中都要不忿纵然原本有心要为辽守节的此时也生了异心了。当时许多道目光齐刷刷地只看一人有人高声叫道:左相公当日你竭尽燕地之力以佐耶律大石等军而今却被如此相待岂无一言 那被点名的正是南京知三司使左企弓当日曾在州迎候大宋军者。见众人灼视左企弓慢腾腾地举起手来捻了捻胡须轻叹一声道:我左企弓八世仕辽虽当此多事之秋心中实无一丝异念不意危难之时竟遭此嫌疑诸公南朝书榜未必是实既云有约在先为何不见书状行文虽然如此方今兵临城下而耶律大石见有殉城之意我等生长于斯忍见燕京毁于兵火乎宁且降于南朝保全此一方百姓是为上策只是我世受辽恩却不忍改仕南朝待城完之后当弃官归隐以全臣节。 左企弓在燕京官吏中地威信实在李处温之上他这一话效果自然不同大家俱皆赞同纷纷说要献城归降自己却不愿作南朝的官职以免卖国求荣的嫌疑。 李处温心中只是冷笑煞大一场富贵你们不要便宜了我却好当下亦不作态只问众人如今被软禁在大内之中与外界消息俱断想要献城亦不可得如何是好 左企弓不慌不忙叠两个手指说一番话出来众官俱是惊喜称赞不迭当下俱都觅地静坐只待夜半时分自有些官员有心为自己打算的暗中便和知交好友们交换意见一时间这大内一角窃窃私语好比秋夜地河滩。 左企弓也不管那许多只走近李处温身旁将声音压低了道:李相公我知你与南朝有交如今图穷之时你也休多推脱你我并力将这座雄城献于南朝偌大富贵送与你独享我只不来分你功劳如何 李处温闻言面上好不精彩阵红阵白停了半晌忽地叹了口气向左企弓拱手道:左公有命敢不奉从 第五十九章 夜燕京全城戒严凡无故出门及登城者皆斩。此石虽然他官居北面林牙其实并无权干涉燕京的政事但当此非常时期他手里又抓着燕京城里最有战斗力的部队旁人皆无力与抗。而自李处温左企弓以下的燕京官吏悉数被软禁到了大内城中亦使得耶律大石得以为所欲为为免物议他是请动了辽国镇守燕京的最高长官秦晋国王耶律淳的王妃萧德妃以耶律淳的名义号施令其下的小吏和土兵等亦不知高低只得依从。 耶律大石四城巡查一番待回到大内城中时已是天交二鼓。以他部兵五千之众要想控扼如燕京这么大的城市实是力有不逮因此矫制以号令全城乃是逼不得已饶是这般用以把守外城各处城门及要点已经用去他手头一半的兵马其余一半则置于大内皇城之中一方面居中策应一方面也是存了退守之心。 他摘下兜鍪坐在虎皮交椅上蓦地一股难以抗拒的疲累浮上心头来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昨日一战可谓是将山前各州几乎全部的兵力都孤注一掷虽然殚精竭虑将河水浮桥大风等等因素悉数借用却依旧是大败而回萧干一军至今不见踪影莫非果真如宋军所言竟是全军覆没了 正在心烦意乱人报左企弓求见耶律大石精神一振忙命请了进来。二人厮见毕。耶律大石先道了一声谢:前日多承左公筹谋示以天时大风之机令我师得以乘虚邀击南军虽然不克建功亦是非战之罪左公谋算实令某家心服。今夜求见不知有何见教 高强若是听到了这句话定要跳起来骂娘。这左企弓实是心毒。耶律大石之所以能乘风突袭。竟是受了他的指点怪道耶律大石和萧干俱都长居塞外却能如此精准地把握燕地地天时和水土背后原来是有左企弓这样的老地头蛇作怪。 左企弓淡淡一笑也不以为意却道:时势日非如今南军大举近城方遣使招谕。如若不开城纳款时必定要大举攻城。燕京城池广大四面受敌以林牙五千之兵恐防御不易未审林牙可有何破敌之策 耶律大石连连摇头愁眉不展:左公所言极是这燕京城开八门。周广三十六里。若要防得严密时非三万兵不可。如今不但兵力不足守具亦无足称。南军若要强攻时某亦是无法可想只得尽力死战以报我大辽罢了。说话间望见左企弓脸上神色淡定蓦地想起此老大有韬略深夜前来亦必是有所为忙问道:左公可有以教我 左企弓摇头苦笑道:老夫哪里有什么妙计此来只为告知林牙若仍旧如此守城时倒不如来日遣使与南使约定献城只求他许可城中契丹人自行北上出塞而去庶几可为大辽保存几分元气 话犹未了耶律大石拂袖而起不悦道:焉有是理我大辽雄长北地者多得燕地汉人之力赋税则燕为兵马则燕为壮形势则燕为固此处虽曰汉家旧地其实亦我契丹国本也一旦弃之与人南面藩篱尽失纵使日后能荡平女真又何以抵挡南朝之兵左公休要误我 他站起身来就要送客却见左企弓端坐不动面带微笑心中大惑不解忽然若有所悟复又坐下问道:左公此言莫非尚有守城之计却是某家一时不察 左企弓点头笑道:我道林牙迥非常人信然也欲守燕京须用燕人如今林牙以区区五千之兵把守八门及壁上如何能顾得尾周全以老夫之意林牙当信用燕人如故推心置腹相待自率亲军退守大内皇城而置精兵与城中策应四方复出府库余财以招募燕民为兵激赏士卒。这燕京城中虽然汉人居多然契丹奚人亦不下数万之众倘能得其死力守城不难况且我燕民入辽二百年矣初未曾为宋民久闻南朝刻剥百姓之法具备燕地汉人岂能甘心束手为宋臣纵使不如契丹之人效死亦不当反去相助南朝也老夫此来便是要说这几句言语用与不用只在林牙一念。 说罢起身就走耶律大石手快一把拉住忙不迭地告罪又问道:左公金玉之言我岂不知奈何南朝善用细作这满城汉人焉知有几人已经暗中与那南朝通款某非不欲用燕人守城实乃不知几人可信几人可杀也 左企弓见说复笑道:林牙何其不思也燕人方欲北向若是知林牙本 燕人时倒敢生了异心却去心向南朝;若是林牙推燕人共守燕京城时只怕倒还得其死力。他人不敢妄言如老夫家中子弟百余人皆可与林牙相率而守。再有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等燕地之臣虽云汉人皆世代仕辽深荷国家重恩又读圣贤之书岂有临难芶免之理此辈皆赤心之人敢请林牙不避嫌疑委以重任则不胜之喜国家之庆也。 耶律大石见说甚是喜慰大叹吾道不孤矣即刻命人将左企弓所言诸人放出大内自己一个个赔罪又慷慨陈词称说为国家效忠之心左企弓以下诸人皆感佩不已声言愿附骥尾。这群人都是燕地生长的官吏不特民情谙熟政务城防亦远较耶律大石这外来人熟悉当时计点城得粮八万石兵器甲仗可供二万兵之用只是守城器具未足众官忙调集坊市工匠监工打造有材料不足者。左企弓更是率先将自己家宅给拆掉。将那木料来佐助军用。这般深夜急赶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耶律大石看在眼里实是为之感奋不已一面又向众燕京官属谢罪一面命人将仍旧在押地燕京余官悉数放出哪知左企弓却加以阻止。说道人心难测。自非心怀忠义之人。不可轻信而今既可用城中燕人。亦不须多用官吏守城。 耶律大石听闻。更是感佩不已。连称左公金玉之言谋虑深远实乃国家栋梁。 这燕京城里半夜闹腾地厉害。陈规与秦桧虽在四方馆中却也知觉了那秦桧不知底细还道是城中变乱想想身边一个武夫也无。只得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两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在馆驿内团团乱转。 等到了天明。馆中差役依旧趋奉不止。秦桧吃饱喝足心中稍定便扯着陈规商议。这城中究竟生了什么事端。陈规与他一同居于馆驿之中又哪里知道许多只是既然已经到了此间多想也是无益仗着身后大军。想来这些契丹人也不敢为难自己二人。 秦桧听得有理。心中渐定。俩人正说间忽有馆伴张觉相随南京三司使左企弓前来携着昨日索去的书榜。并有诸般绮罗锦祅银绢等物道是相赠遣使人之物招谕书榜则不敢轻受须待辽主自有旨意至后方可交割城池。陈规愕然相对摇头道:许大燕京锦绣一般城池不意贵国君臣不惜如此如若执迷不悟来日我家大军攻城不免玉石俱焚诸公非特有负贵主亦何颜以对燕京父老乎 左企弓面无表情拂袖道:南朝遣使来言招谕书榜中尽是大段狂悖文字所云两国相约交割燕地等言语又无有凭据岂可尽信我等奉主命守土有责却不可轻易将城池交割南朝若是强索时亦只得以死相拼。使人诚为君子者可以此还报贵相公若尚念及两国百年盟好不易时可重归故疆依旧守誓如故。一面说一面将书榜递到陈规面前。 陈规还待再说蓦地望见左企弓放在书榜上地手时心头不由得大振:这一只手食指与拇指相扣另外三指伸直竟是自己来时赵良嗣与他说明地内应暗号遮莫这燕京三司使居然就是我军内应不成 他抬起头来与左企弓对望一眼但见对方眼中一无表情犹如死水一般心中不由得暗呼厉害此老城府之深绝非常人所能想象当下便将书榜接过若有意若无意地停顿了一下自己也比出接应地手势乃是将拇指微微挺出。 左企弓飞快地向下扫了一眼望见陈规所比的手势便即将书榜交到对方手中随即退后一步与张觉并列二人一同伸手送客。一旁秦桧见就要回营险些喜翻了心亦知道对方不敢如何为难自己当即放了几句言语什么尔等不识时务不自量力擅敢抗拒天兵一旦王师到日燕民血肉无存尽是尔等之过也 左企弓面无表情张觉踟躇不知进退陈规泰然自若秦桧喋喋不休四人就这么出了四方馆到了城上依旧坐了大木筐下去那边已有游奕军望见忙打起白旗前来迎接一面飞报宛平大营得知。 陈规与秦桧一路回了大营见到高强等将帅将燕京不降之事备细说了诸将闻之不以为忧反而多怀雀跃情知这一遭又是战功不小。 高强见军心可用便即命诸将各去打造攻城战具尤其是轰天炮所须石弹和火药弹皆当于今日关领完毕堪察地方设定炮位以备来日攻城之用。诸将领命自去堪察地形 攻城方略不提。 这边高强将好言抚慰了陈规和秦桧便命秦桧且去歇息这边将陈规引到后帐宗泽与赵良嗣二人皆已在此等候。陈规亦不待众人开口查问便将彼处所见所闻一一说明待说到左企弓作出了暗号手势时赵良嗣明显可见地长出一口气拊掌笑道:大事成矣 陈规见状已知左企弓必是内应无疑惊喜不已只是他久在参议司多预机密。深知不当自己与闻之事亦不可多问当下只不开口。高强看出他心思笑道:元则此事并非不教你知晓顾此老城府深沉虽然几经议款终究不得情实当你出使之时。我与赵承旨亦不敢断定他就肯为我内应。其实在燕京城中。另有人与我军议款。他两方彼此间亦不相知故此今番你出使之际我亦不可说何人纳款只可以暗号为凭。 原来这左企弓向大宋议款乃是始于大宋收复四州之际。他久居北地自然知晓情实眼见辽国风雨飘摇。不但女真强梁难制大宋亦是步步紧逼四州收复之日宋军兵威之盛亦令他大生戒惧之心当时就有意为自己在燕地偌大家族求一条后路。只是几番接洽下来他又顾着自己地名声和家族安危轻易不敢吐实总要到关键时刻一击而中方可。直到今日宋军兵临城下。辽军在燕地仅有地机动兵力一阵就歼。这左企弓方才下定了决心要弃辽奔宋了献上大礼就是这一座燕京城。 不消片刻。外出堪察地形地诸将皆回返大营高强便再次升帐会同参议司诸官商议攻城事宜。为免消息泄漏出去对内应不利军议时亦不说及有人献城之事只说城中亦有心向大宋之人当以红巾为凭但有红巾之人之家之坊皆不可侵犯违令者立斩不赦。 诸将得了严令轰然应诺。当下各献计策一番磋商之后定下三日后攻城为因不知左企弓能开哪道城门于是高强仗着自己兵力雄厚悍然下令八门齐攻前军五厢与右军三厢一齐上阵每一厢步兵负责攻打一道城门杨志率轻骑外围策应韩世忠的背嵬军则负责待步兵打开城门之后冲入城中占据干道和各处要点以及击溃敌军反击等项。 军议既定诸将便即分头预备攻城。当下燕京城外便竖起无数轰天炮来这些炮乃是高强提供创意由大宋屈一指的炮手工匠凌振监工制成平时可以拆卸搬运需用时片刻便可搭成也就是现代即时战略游戏帝国时代里那种城堡投石机历史上为蒙古兵攻克南宋襄阳城立下头功地回回炮是也。这种炮用重力驱动投掷石弹其射程和精准度皆远胜现今的石炮操作时更是简便人力亦较为节省洵为攻城利器。 按照常胜军的编制步兵每一厢兵五千人须得携带此种轰天炮二十架另有零件若干备换倘若长久围攻时自可由随军工匠觅地另行制造此处不烦赘述。这一百六十架轰天炮架起来之后照例要试射一番次射上城头的乃是五斤重地黄泥弹中间乃是空心用黄绢写就了招降文书言明三日之后大军攻城一则是增加守城兵马地压力二则也是给城中地左企弓等细作递个确切的消息要动手就是三天之后了 耶律大石自得左企弓等燕地官吏倾力相助本已自信满怀想来以燕京这般坚固大城若要防御数月亦不成问题。哪知今日宋军地石炮就让他大吃一惊虽然打上城来地只是黄泥弹但砸到人身上照样是骨断筋折有些女墙甚至都被砸坏这要是换了石弹又将如何抵挡忙即招集左企弓等人商议有曹勇义献计拆下城中居民的门板以及大车车辕车轮等属用以加固楼橹防止敌炮轰击。此法本是兵法中有的用以防止炮石之攻势耶律大石亦知只恐抵挡不住这新式石炮地投弹奈何除此之外别无良法急切间也只好用此法了。 于是城下架炮备弹时而叫骂两句城上拆门板木料加固城垣时而回骂两句;城上若用弩箭射下城下便用黄泥弹还击虽然不见大战这燕京城内外却也是热闹不停。耶律大石甚至有意乘夜遣壮士下城毁却敌军大炮奈何常胜军地炮阵地守卫森严彻夜不灭耶律大石不想平白浪费有限的力量只得作罢。 就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情势之中迎来了预定地攻城之日。 第六十章 和六年正月初八。 是日两河宣抚副使大宋枢密使河阳三城节度使高强拥兵万余大张节铖出宛平城北行五里至燕京南门外离城五里处观诸军攻城。 攻城诸军系由常胜军前军五厢右军三厢共计四万正兵民夫亦与之相等职责搬运木材石料推送鹅车云梯等攻城器械待离城二里时便交给军士负责民夫由边军何灌和铣等军率领返回后方宛平城中整个从宛平到燕京城下的大战场好在高强看来宛如一个巨大的工地若不是城下将士们严峻的神情耀眼的刀光剑影几乎想不到这里正要进行一场中华大地数十年来最大的一场攻城战。 他骑在照夜狮子马上打起望远镜来眺望城上观敌良久方叹息道:似此雄城若能守御得人将士用命只须有两万之军轮替守城单凭我军这几日匆匆打造的些许器械强攻万难将之攻落。 陈规自入参议司后其原本对于城防攻守战术的兴趣益得以挥常胜军关于攻城和守城的训练条令几乎是出自他一人之手。此际侍立一旁闻言亦点头道:燕京城墙坚厚楼橹俱全战具亦多今守军据城而守倘若能守御得法纵然有十倍之众若不得旬月筹备半月强攻不息亦难言破城。只今我军所携石弹泥弹有限仓促又不及打造若是今日不得破城。明日只怕亦难得如今日一般大举攻城矣。言下之意若不是有城中内应他必是不赞成如此仓促攻城的。 高强一笑正要说话当有全军都统制种师道前来请令是否攻城高强把手一挥一支令箭掷将出去喝道:传令全军。今日破城会食 种师道精神一振。腰脊挺地标枪一般直。接过令箭转身传令一骑骑军使将这道令传至全军至于城北等处的远端诸军则以号炮传令知会。当下中军三声炮响攻城诸军一齐呐喊近二百架轰天炮一齐威将石弹只顾抛上城去。 今日所射之弹与前日不同。皆用五十斤重的石弹目标则集中在攻城地段的城上敌楼城橹之处。这些设施业经守军以木材加固本来是等闲难伤但被这重达五十斤的石弹一加轰击登时如同摧枯拉朽般坍塌下去躲在里面的守军闪避不及泰半都被压在坍塌的楼橹之中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高强一面打着望远镜看炮战。一面还不忘向这方面的专家陈规咨询:陈参议。何以守军尽皆躲在敌楼之中而不在城上御敌设使彼兵分散时我军炮石恐亦不能杀伤许多。 陈规笑道:相公这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燕京广大守军据闻仅有耶律大石之兵五千人若是平摊到各处城墙之上每一里城墙只得一百余人还未计算八处城门所需加派之兵城中应变之兵如何抵挡我军登城攻势况且前日我军试炮皆用泥弹此弹就地取土烧结便可甚是便易以此抛掷杀伤兵众效果亦不见得差于石弹多少他若将守军置于城头尽吃我泥弹砸了。因此守军皆藏于楼橹之中再用木料加固等闲炮石难伤待我军登城之时他从楼上望地分明便可相机调兵前来对敌却不必时时守于城头。 原来如此前日之所以用泥弹试炮乃是为今日留下伏笔了。高强大为叹服从望远镜中看出去但见那预定攻城地段地楼橹绝大多数都中了不止一枚石弹砸地不成样子多半均已坍塌守军有些被压在其下亦有些逃了出来了好似是失了统属不知要作些什么在城头茫然失措。 三轮石弹投罢城上楼橹已经塌的差不多了陈规忙命再号炮一长两短号炮过后轰天炮一齐转换炮弹尽用泥弹打上城去。这泥弹只得五斤一个又是便宜好弄因此每次打八一炮出去铺天盖地的弹丸城上露布于外的守军士卒无处躲藏被砸的哭爹喊娘死伤无算。 高强看的是大呼过瘾却又生出一个问题来:陈参议我闻制炮亦当用炮这燕京乃是北地第一雄城城上谅亦少不得大小梢炮为何不见城上还炮 陈规笑道:相公有所不知前日试炮之时城上便曾以炮还击某命众参议官分头点算将位置一一记下回来演算定当之后便交于各军炮手。今日一旦开战第一波石弹便将敌军诸炮尽数囊括在内想来三过后亦当十损七八炮手更是伤折甚多何来还炮 说话间又是十几轮泥弹射过那城下立得有高杆刁斗其上亦有人以望远镜了望此时忽然打出两面红旗来。红旗一出中军又是一声号炮炮手顿时停止了抛射战场上忽然沉寂了不少。 只呼吸之间各门攻城之军皆用洞子向前推进这些洞子皆用大木为尖覆以生牛皮几重用以抵御城上矢石无数洞子相连起来登时就形成了一条立体甬道人从其中走时可毫无顾忌地直抵城濠。而常胜军如今所用的洞子比之前又有所改进其先数辆中皆有浮囊顶上又有扣索一旦抵达城壕边时军士便将这打头地几辆洞子推入城壕水中再将木板置于其上扣搭完毕一道 的浮桥便即时显现人马走在上面直是如履平地一般 这南门外建起宋军大将节铖仪仗来城上耶律大石亦早望见情知必是宋军今日主攻方向因此早早赶到此间主持守御。奈何宋军炮石委实太过厉害打的又猛又准耶律大石几次转换藏身之所。却屡屡被毁。最后逼得他在城头站脚不定只得退到城下避炮。 待炮石一停他便知道宋军登城在即忙督帅兵士纷纷上城守御扶着女墙往下一看耶律大石真是心急如焚原本看宋军仓促攻城。连挖渠引走护城壕水都没功夫。他还道是宋军仗恃兵多。轻视燕京守备如今看来。却是胸有成绣。竟是轻易便过了护城壕 这燕京城下亦有羊马墙之设。此墙乃是高六尺厚三尺地土墙直抵城壕边上。倘若守军之力有余时可在此抵御敌军仗着城壕庇护以及城头地矢石掩护守军在此直可以一当百。大占上风。只可惜耶律大石兵力委实有限连派人下城都力有不逮轻轻将这一道防线空抛敌手。 宋军这边自然不会客气。今日负责攻打南门的乃是史进自将。先头部队领兵之人亦是梁山旧将。锦毛虎燕顺是也。他披着三十多斤重地铁甲兜鍪挟在腋下也不戴大声喝令士卒:用大木荡平羊马墙。将鹅车推了上来 耶律大石在城头望见宋军鹅车推到近前来此车下有铁皮木屋安有轮子其上则是云梯高耸。顶端有铁盾长枪等属。端的是攻城利器。情知此车一出便是蚁附登城了他忙即率领士卒登上城头。各个手持长柄兵器预备与敌人厮杀。 哪知鹅车将到壕边宋军中军又是连声号炮城下地宋军一声喊不片刻悉数钻到洞子和鹅车中去人影都不见一个。耶律大石暗叫不好恰要命士卒再回城下去时已听见半空熟悉地破风之声无数黑点呼啸而至没头没脑地砸在辽军士卒头顶登时将刚刚跑到这片城墙上的士卒扫倒一片。 耶律大石右手亦被一枚泥弹砸中痛地他两眼花脚下站立不定一跤跌倒在地。迷蒙间望见士卒奔走来去耳朵里听见地是惊惶地叫声耶律大石牙关一咬左手扶着枪杆站起厉声道:敢退者力斩众将士随我来 说话间宋军炮石又歇这回那鹅车径直渡过城壕向城墙上推了过来轰的一声撞在女墙上震得整座城墙都有些摇晃。只听半空一声暴喝那鹅车上有人一个箭步跳到城墙上纵声大吼道:先登者前军燕顺是也辽狗受死这锦毛虎手持双刀大踏步向前如入无人之境事实上也确实是近乎无人之境燕顺走出五步之外也只遇到了两个被炮石砸中在地上辗转挣扎的辽军伤兵自然是一刀一个搠死当有跟随登城的儿郎枭了级。 耶律大石睚眦欲裂有心上前接战又知敌人先登之士必定勇猛异常自己缺了一臂只怕战未得力当即喝道:弓箭手上前与我射辽兵亦素重弓箭此时虽然死伤近半余众亦大多带了弓箭故而耶律大石一声令下登时就是十余张弓一齐射羽箭如蝗嗖嗖射去。 燕顺见箭矢飞来不闪不避仗着身上重甲内里又衬着厚棉衬布若非强弩近射委实是奈何不得他。当下只抬起一臂护着头脸将兜压地低低虎吼一声直扑了上去只觉得身上笃笃声响动作顿时迟缓了许多也不知究竟挨了多少箭。 在对面看来这宋军先登之人顷刻间就已经成了刺猬浑身上下十几支箭支棱着乱颤扑击地动作却愈显威猛其后地甲士有他在前掩护突击度更在他之上就这么几下呼吸之间已有五六名甲士从鹅车中跃出与燕顺排成一排手中长短兵器一齐摆动在城墙顶上又排起一道移动地墙壁来。 耶律大石见弓箭无功急切间又不知强弩兵都到哪里去了也顾不得右臂有伤左手拔出腰刀来就要冲上前去交战。他自家亦有骨肉军士内中有个唤作耶律韩家奴地见耶律大石要带伤冲阵怕他有失当即拦腰抱住教两人强行拉着耶律大石往后面去自己端起一罐火油来猛冲上去只听砰的一声那罐火油撞到燕顺刀上立时粉碎一股异味直飘出来。 燕顺头虽低着鼻子可还能闻到味道这股油味在遍地的血腥味中何等清晰当即破口大骂。反手一刀将腰间系甲丝绦给割断。跟着施展小巧功夫双臂一振着地一滚那一身数十斤重地甲冑已经被他委弃在地。亏得这几下干净利落等到他滚出几步外翻身起来但见自己地盔甲和那冲过来的辽兵尽已被火点着化成一团烈焰。竟向着自己这边直扑过来。 此时箭矢仍骤。他弃了重甲。可就没有刚才那么好过了就这么短短片刻功夫。肩头腰胁已然各中一箭。亏得后面兵士见机的快。忙将团牌遮护方才没有继续中箭。那满身是火地耶律韩家奴却被几个宋军甲士用长枪刺死了。 耶律大石见状啮齿出血。奋力挣扎着上前厮杀众辽兵亦被耶律韩家奴地拼死气概所鼓舞一时敌忾之意大起没命价地连番扑击 这一小队人马没了主将当先气势弱了竟是抵敌不退。最终丢下几具尸。燕顺自己却被部下拼死护送回到鹅车上沿云梯下到城下送往后军医治去了。 耶律大石见登城之敌肃清。忙吩咐取火油来焚烧鹅车不消片刻便将这座鹅车焚毁并下面的洞子浮桥亦被点燃众辽兵得了一场胜仗俱都欢呼不止。 声犹未落更大的欢呼从东面传来但听上去却像是宋军地呼声 耶律大石一颗心直沉下去忙命人将檑木滚石只顾投下去不容宋军再近城墙自己扯一块布缠住了手臂下得城来率了一队马军直奔东城而来。 正走到半途前面许多辽兵已然败退下来见到耶律大石如见爹娘抱着马腿大哭都道:林牙燕京汉人俱已反了迎春门已吃南军夺去了 耶律大石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这么片刻功夫迎春门竟已失陷了城门失陷可不同于城墙失陷城门一失对方地兵力便可长驱直入凭自己手上这点兵力要如何组织反击迎春门不是左公率人在彼镇守么谁人造反卖城 左企弓就是左企弓反了十来个辽兵异口同声说道。 耶律大石脑袋嗡地一下险险掉下马来:左企弓反了左企弓反了这老狗前日竟说得那般赤胆忠心某竟吃他诓了他猛力摇了摇头定一下神情知左企弓专责东面防御他若是当真反了东面迎春门和安东门定是难以守住东城外宋军至少万人这般冲突进来凭自己手上的兵力万难抵挡的住。为今之计只有退返大内婴城固守。 主意一定更不迟疑耶律大石喝一声:众儿郎且随我回返大内守把内城拨马便走那些辽兵本已没了主张此时便以耶律大石马是瞻尽皆撒开脚步追了上来。 他所在乃是城中永平馆左近转两个弯便到了大内东门宣和门外望见大门紧闭不见半个守卫人影耶律大石勃然大怒叫道:是某家到此守把军士还不开放城关 城上如响斯应十来个黑乎乎的圆球被掷了出来骨碌路直滚到耶律大石马前那马吃惊不小倒退两步被耶律大石奋力勒住缰绳方才止住。耶律大石举枪挑起一个来见是个人头那面目宛然相识竟是自己先前安排守把大内城门的小将 他骇然抬头见城上站起一人来指着城下大骂道:耶律大石尔不知天时不自量力欲教全燕之民与尔偕亡我为主守土牧民可不得似你这般丧心病狂今已将大内夺取尔之逆党尽数扫荡一空矣尔若知时务下马束手就擒念在同殿为臣份上我在南军面前为尔求情尚可得全领否则的话尔之人头便也是同样下场 耶律大石又恨又悔厉声叫道:李处温尔父子累世受国重恩如何行此禽兽之事 城上的正是先前被软禁地李处温他在燕京为官已久大内中亦有他的心腹在平时有耶律大石部兵把守甚严其党羽不得机会。今日宋军大举攻城耶律大石悉兵登城御敌这李处温便被其党羽放了出来当即反戈一击将大内守门的辽兵悉数杀了并辽国秦晋国王的眷属亦被他率众囚禁。 此刻见耶律大石在城下彷徨李处温心中大为得意这几日被软禁的苦处终于是扬眉吐气了便笑道:耶律大石而今穷途末路还不下马归降徒逞口舌作甚 耶律大石闻言方省如今外城已失内城又被占据这燕京城已是守不得了惟有杀出城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即圈转马头向身后众辽兵道:某家自姓耶律乃太祖子孙终不成去降了南朝今当往塞北去投主上尔等若愿随我时可同心并力待到塞北上京某家必当厚报。若还贪生怕死欲图富贵时可将某家这颗人头取下料想南朝亦当有以重赏 那一众辽兵都是耶律大石的亲信之兵自漠北相随到此素来敬他仗义威严此际听他说得慷慨俱皆感奋流涕说道生死相随万无负恩忘义之理。 耶律大石见说亦是感激回头向地上重重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尔读了许多书却不及这些兵士晓得些礼义廉耻南朝自是信义之邦我便看你如何能得他家富贵说罢拨马向北门逃去。 为怕北门亦破撞着宋军大队入城来耶律大石尽从小道而行偏生他未曾在燕京长住麾下也无当地住人小道走起来不辨东西竟是绕了不少弯路。待到了燕京北门通天门却见城关紧闭城上城下寂静无声耶律大石心叫不妙忙命军士上城去打探。 那军士刚走了两步城头忽然一箭射下一员将声如洪钟大笑道:某只说在此等候漏网之鱼不想竟来了一条大鱼大石林牙可还记得昔日燕京故人否 耶律大石倒吸一口凉气牙缝里迸出三个字来:韩世忠 第六十一章 边是疲兵败将一边是得胜蓄锐之师这场小小战斗念城头一声鼓响两厢背嵬军将士杀出十几把挠钩将耶律大石拖下马来捆了个结实余众见主将遭擒亦只得弃械就擒俱都被绳捆索绑拴成了长长一溜。 韩世忠下了通天门城楼亦不与耶律大石答话径自引军投城中大内来。到得皇城外见宋兵已然占据了此间正在那里打扫战场韩世忠问了一员使臣得知高强业已进了燕京却未入皇城和府衙只在城东头悯忠寺歇马便将余众交托部下押往城外自己押着耶律大石往悯忠寺来。 来到悯忠寺外时韩世忠把眼向上看但见好大一座丛林寺中有一座高阁巍峨壮丽端的平生仅见不由得大为好奇多看了几眼。一旁转过刘琦二将依军礼厮见了韩世忠便问刘琦:相公好端端地为何选了这座丛林歇马 刘琦挠了挠头他和韩世忠一样起于行伍虽然多读了些书不过认识几箩筐字而已哪里晓得这些典籍掌故二将正在那里讲论一旁有人答道:二位统制有所不知这座兰若乃是唐时太宗征东回师到此痛悯为国尽忠将士英灵故而下宏愿要建一座大寺以供奉将士英灵。至则天年间此寺方始落成后来辽国得了燕云此城中间亦曾毁于地动后来又再重修。二位统制请看。那寺中高耸楼阁便是供奉将士英灵的悯忠阁有这般好景致二将目之但见那人穿着红袍却看不出官阶瞠目不识。 耶律大石见了此人却是怒目而视原来正是李处温。 刘琦见说。便点头叹道:相公自来爱惜兵将。此次出兵以来。我军虽然战胜攻取临阵死难将士亦有不少借此处歇马想来便是要将此役阵亡将士灵位供奉。 韩世忠闻言心头也是一阵暖意想起高强父子将他从行伍小校直抬举到大军统制麾下数万精兵这等恩德如何报答地了刘琦亦是来见高强。二将便押着耶律大石并其余几名被俘将校官吏进得寺来。 却见这悯忠寺果然甚大大雄宝殿前好大一片空场高强在台阶顶上设了座椅端坐当中以下诸将和大小官员雁别翅排开正在那里和一个宫装的女子说话。二将不敢搅扰便即在下面等候。 那女子正是契丹秦晋国王耶律淳的妃子。号为德妃。高强见她也不为别事。历史上当宋军攻入燕京的时候这萧德妃下令闭门死战并且亲自登上城头向宋军放箭。其英武气概大有契丹历代后妃之风如今落在自己手上总要见一见这位奇女子。 萧德妃年纪已然不小总得四十上下见了高强严辞相向称说两国盟好百年誓书便在燕京大内中供奉着并有设誓时两国皇帝宋真宗与辽圣宗御容在彼南朝宁不有感于心说到后来声色俱厉只差破口大骂了。 高强却权当没有听见一般笑嘻嘻地也不答话瞥见韩世忠和刘琦站在下面旁边押着耶律大石他眼睛一亮忙点手叫二将上前来先行录过了韩世忠擒获敌军大将的功劳而后吩咐给耶律大石松了绑笑道:大石林牙别来无恙战阵之上刀枪无眼可喜林牙虽有小恙并无大碍本相心中甚慰。 耶律大石却不来理他原本高强就早已说过对于燕云志在必得两军阵前斗智斗力那是没有话说如今输便输了也无谓在口头上争竞许多。只是他目光晃来晃去看高强左右数人却极为愤恨当即冷冷道:高相公一举而下燕京成就南朝二百年君臣之宿愿想来是多得左右股胘之力了这几位样貌不凡却着实眼生相烦引荐引荐。 高强顺着他视线向左右一看已知就里他却有心看好戏当下就顺着耶律大石的话头道:说的是此番入燕多得这几位大贤之力你等多多亲近。 那几人是谁正是左企弓李处温虞仲文等原任燕京官吏。左企弓老成见耶律大石目光怨毒几欲喷出火来忽地一叹走下台阶来向耶律大石深深一揖道:林牙请了老夫家世居燕方今辽政已衰燕地归宋已成定局老夫为子孙计故而宁愿捐弃此一身一名。对林牙欺之以方实属无奈。 耶律大石将身子一闪不受他这一礼冷笑道:左大夫说得倒似有理只是既然见得燕地归宋已成定局何不早思南归之计为何又要相助我邀击南师那乘风借河突袭之计若非左大夫指点某家哪里想得出来左大夫这般作为如何可向高相公交代 眼睛一瞪心说还有这事我说这老匹夫为何能深得信任颠倒是为此好你个左老儿这可有点说不过去吧既然要投顺我朝为何又要为耶律大石出谋划策 左企弓情知此乃耶律大石不怀好意给自己下地一个套儿脸上却是一派宁定蓦地叹道:此一时彼一时老夫世受契丹厚恩衷心岂不思报前日尽心相助林业军事便是出于此心。及至北师败绩南朝大军兵临城下其势已无可挽回而林牙有意以城相殉却是无视这一方父老之命老夫出于无奈方才献了城池。惟一身不可仕两朝老夫献城却绝非为了一己富贵伏请高相公恩许老夫从此致仕不任官职。说罢翻身拜倒在地肩头瑟瑟抖动眼泪水直滴到地上不一会功夫就汪出一个小小水潭来。 高强看地目瞪口呆心说这老儿当真了得。一番话说得天衣无缝倘若作婊子地都能有这样好口才想必身后立她百八十座牌坊也不成问题了只看这几下造作把他自己的身前身后尽数撇清就算从此不得官作其大名也必定传扬天下子孙富贵还用说么卖国卖到这份上那才叫道行高深了。了不起啊 想到这里。忽然想起自己身边亦有一个善于卖国求荣的。把眼睛扫一扫秦桧心说你比人家可差的远了别说现下没得比就算是以你历史上的作为那也是差了几条街去你看人家左企弓卖国归卖国手上可没沾了自家力战将士的鲜血呐。 秦桧心中亦是佩服之极。自思若与左企弓易地相处决计作不到这样八面玲珑。忽然觉察到高强目光扫来他却会错了意还道高强是要他出去作人情忙即抢步拾阶而下将左企弓扶起道:左公审时度势顺天应人何错之有以左公大才。朝廷自有重用。为燕地父老营生计左公还需依旧视事才是。 左企弓泪下沾襟只是摇头不语。高强懒得看他做作随手着秦桧拉他到了旁边方向耶律大石道:林牙为辽尽忠死战以孤军敌我大军身中数创亦不可谓战不尽力矣。如今燕京已属我有林牙何去何从 耶律大石哼了一声并不答话一旁萧德妃忽然插口道:高相公你适才曾说乃是因两国有约交割燕云不逾盟好是以才收取燕地是也不是 高强一怔心说这话只好骗鬼我自己都不信的你拿来说事是何道理不过面上总得应付当即点头。那萧德妃见高强点头复又微微冷笑道:南朝既已得燕我等不识时务执意抗拒倒是我等地不是地。如今两国既然盟好如故我等契丹人愿回上京故地不知相公可愿差人相送 原来如此高强暗地一翘大拇指心说罢了这女人果然有些头脑将这番言语抬了出来我若要留难她们倒成了表里不一地小人了。好在联结辽国原本就是他地既定方针现在难得萧德妃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岂有不大下而特下之理 当即笑道:这个自然只是燕地新附道路不靖况且萧妃一行多有损伤亦须将养痊可后方得登程。以本相之见一应愿返塞外之契丹兵民悉数教在燕京城外住定待我家清点过后即行付上路萧妃与大石林牙等契丹贵人可暂且居于此间大内皇城中待我家收取燕地全境地方安靖之后便遣使告知贵国主前来迎接那时自当依礼相送如何 萧德妃见高强说的客气却寻不着话语来反驳于他只得权且应允了另外提了若干生活琐细高强索性大方到底一概答允那大内皇城除了城门和四壁由宋军把守之外内里便成了契丹人的独立小王国耶律大石亦许可住在此中养伤。 当下处置了契丹俘虏高强便命人将萧妃和耶律大石等人都送往大内中安置。这边问起左企弓以下诸燕京降臣是否愿为南朝官职除了李处温点头点的快极之外余众多半都惟左企弓马是瞻尽推说一身不可仕二主请求退隐林泉不再为官。 高强眉头一皱心说这倒麻烦了李处温这厮是靠马屁和裙带关系升上来的对于燕京地行政事务基本上属于睁眼瞎我要他何用倒是左企弓这一帮子政务熟习不说难得是几代家小都在这燕京治下开枝散叶一旦此地归我大宋所有却不必担心他们地忠诚与否。要想尽快让燕地恢复正常运转与大宋地各种体系对接最好是将这批人收为己用。 当下起身下了台阶向左企弓笑道:左公说道一身不仕二主乃是烈士风范本相佩 原本不应相强。然左公既然有意为主尽忠现今地交还于本朝左公为辽主守牧一方自当与燕地同归依旧守牧燕民此乃上报辽主下安燕地黎庶之义举天下人闻之谁不赞左公能识大体若知左公徒以洁身自好归隐林泉之下弃燕地百姓于不顾恐有人不解左公之本心。倒要说一句只顾小我不顾大我了窃为左公惜之 他这般鬼话连篇扣住了先前的大谎话即燕云之地本是两国商议好了交割地因此左企弓虽然是献城归宋亦算不得叛辽。这一关倘若过了那就百无禁忌。 左企弓闻言果然沉吟。高强一脸殷切地看着他。肚里却不愁这老儿不答应。非要跟我搞非暴力不合作你就不怕我给你家的那许多子孙穿小鞋却见左企弓忽然抬起头来拱手道:若诚如相公所言倒是老夫识见不明了多得相公指点甚是惭愧。 高强闻言大喜心说你到底是低头了吧正要客套几句。左企弓又道:只是老朽有一事不明相公所云两国有约交割燕地却无国书为凭教老夫何以取信 高强一怔脸色就有些难看这不是明摆着为难我么正不知如何应对却听身后有人叹了一声:左公此事皆是某家主张。我主原已应许。故而南朝前来收取燕地。叵耐萧奉先谗言惑主竟将两国百年盟好与金石之约弃于不顾亦令某家无可容身。只得权且寄身南朝。左公要问两国盟誓便问某家可也。众人视之正是原辽国御营都统耶律余睹。 左企弓遽然而起先向耶律余睹行了一礼后又向高强行了大礼慨然道:耶律都统数度奉使南北之间之前交割四州入南朝亦是耶律都统主张今既然如此说必是良以有自老夫适才生疑委实不堪还请相公恕罪自今当全心辅佐南朝治理燕地令燕地安定君臣丰乐方是老夫的本分。说罢纳头便拜。 高强肚里大骂老狐狸实在狡猾这婊子牌坊立的着实漂亮羞煞后世多少汉奸居然到这份上还要拉一个耶律余睹作垫背这老狐狸委实是处处预留地步怎一个圆滑了得。 当面自然要扮作欣喜不胜状拉起左企弓来执手说话殷殷以燕地政事相托付又说既然同心归宋这南朝的称呼却不可再提左企弓从善如流当即改口称作国朝大宋。虞仲文曹勇义等燕京官吏素来惟左企弓马是瞻见状又纷纷表示愿为大宋出力高强自是来者不拒当即承制授官大小有差。 左企弓等人得了官职当即向高强献计如今燕京一鼓而下辽将耶律大石束手就擒燕地辽兵尽皆胆落当乘此机会传檄燕地州县晓以大义开示利害若再以兵威临之则各处州县势必望风而降大宋可兵不血刃而定燕地。高强闻言大喜原本在这帮辽奸身上下这许多功夫就是为了这桩好处难得众位辽奸识趣怎可不凑趣当即命参议司宗泽等人与左企弓等会商权且就此地燕京府衙号施令以图尽快安定燕地。 一行去后李处温见高强语不及自己座中又不见故人赵良嗣心中甚是彷徨犹豫再三只得厚着脸皮上前道:相公小人擒得萧妃等来归虽不敢窃据大功亦足见一颗赤心向南。相公但有甚差遣小人无不效命。 高强好似才想起他来愕然道:不是本相不来遣李相公实是据本朝圣旨燕地官员若愿为官者听居原职。旁人倒还罢了李相公与本相俱是枢密使若要任用李相公时除非是本相让贤奈何不得圣旨之时这西府之位亦不得私相授受本相以此踌躇。 李处温闹了一个大红脸手足无措真不知高强开这么大的玩笑所为何来却是高强恼他鼠两端原本早就遣人与他通款此人却恋栈辽国高官富贵迟迟不肯尽心归附否则地话这攻取燕京之事更省却多少手脚便是今番若不是左企弓骗取了耶律大石地信任时这李处温恐半点作为也无似此十足小人一个纵然要留他听用也不叫他好过了。 正说地僵了旁边有人出来转道:李兄休要误会高相公性喜滑稽特以此相戏尔。李兄建南归义举早已为高相公所赏识自当有所大用却不在这区区燕京一地。李处温听见这人说话肩头如释千斤重担几乎是叫出来地:马兄不不赵兄你可来了 第六十二章 良嗣来何迟也原来他家世在燕当年逃出来的时候身旁没有一个人随行此时引领大兵攻破燕京衣锦还乡到了极点故而要领兵先回家中将胸中这口恶气出一番是以直到此时方至。 当见高强在那里和李处温开玩笑赵良嗣和高强相处日久亦颇知他的心性日常谈到李处温时高强便没有多少好脸色常骂他恋栈富贵不知大义鼠两端的小人一个。既然明知他是小人就须得临以威继以恩叫他中心畏惧不敢生异心方可。 当下赵良嗣上前转说道李处温建献城功劳甚大高强亦不敢擅专当俟奏报朝廷后由天子行赏。李处温复又大喜过望连连拜谢高强却懒得来看他这嘴脸何况奏报天子行赏云云亦不过封他一个闲散官职由得他在大宋一百多年的官场里去扑腾得了。 说起来这帮燕地降顺的官员今后要怎么个用法还真有些讲究。赵良嗣历经两国官阶深知其中奥秘便曾向高强建言却不可即时命燕地官员与大宋的官员一同起落务要予以分别对待。何也辽国虽用科举这批官员亦大多是辽国进士出身但两国科考的严密程度决然不同带来的教育内容也大不一样若是要这批官员从此便象大宋官员一样历经磨勘升迁由于其先天的劣势势必造成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燕地官员沉沦下僚不能复起。 这批人在辽国都是高官显爵。入宋之后若是混的不如意很容易就产生怨恨之心而观其家世则动不动就是世仕辽在燕地俱为显族一旦心生怨望处在燕地这样地新附边郡势必给外人造成可乘之机。故而赵良嗣向高强谏言。不但要在军前任用燕地官员署理当地政事。亦要由朝廷加意宠。一是确认其进士出身的身份休要小看了这么一个出身在大宋官场之中官位升迁时最重的就是这个出身由进士入官者什么时候都要高人一头犹如现代改革开放初期的大学生当官一般;二是简拔其一二能孚众望者入京为升朝官最好是加宰执衔。以显示对于燕地官员的重视;三是逐步拣选内地与燕地之流官有政声者燕地官可调往内地内地官可任于燕地彼此渐渐交通使得内外政情能相通为一。 这些措施都是官员人事上的勾当高强一来是专任兵事和理财文官集团内部的勾当他向来不大管二来这种事亦不是他所长。因此当即便命赵良嗣写一份札子。专论燕地官员人事以宣抚司和枢密院的双重名义进呈天子御前并关白三省同议。 当下打了李处温。赵良嗣却又引了一群人来拜见高强为者名唤刘彦宗赵良嗣颇称道其人有声望才干与左企弓同为燕京人望。高强听这名字又是耳熟盖历史上女真入关之后任用汉人宰相以建立制度功就是这位刘彦宗其次则是韩企先若非左企弓在东迁时被平州张觉给斩了大概这汉官相非他莫属。 诸官一一报名果然什么韩企先时立爱历史上附金地汉人官僚一一登场高强亦记不清那么许多只是一一好言抚循也不知是他口才太好还是这些官员泪腺过于达总之几句话说下来便是人人感奋流涕咸称虽世受辽恩然亦知天时当善抚燕民安于宋朝治下以报大宋天子云云。 一堆人见过面待说到末尾一个时秦桧忽地上前执其手向高强称说前日入城招降之时此人便是馆伴仕辽为礼部郎中名唤张觉其相待以礼甚是称道。 你就是张觉高强大为感慨此人在历史上宋金之间大有名气他自己占据平州榆关之险因燕地百姓被金人驱使北去路经平州苦不堪言他应了燕民之请便即将率燕民北迁地左企弓等一大批投顺女真地辽国降人尽数砍了脑袋而后奉表内附亦可算是一条血性汉子。若换了是寻常人当时女真封他为南京留守高官显爵他若不反定是锦衣玉食无忧然而他就偏偏要反只是激于胸中一股不平气不忍见女真人这般荼毒燕人而已所谓燕赵慷慨之风在张觉的身上亦可窥见其一二。更难得是张觉亦可带兵兔耳山一战杀得女真大败可叹后来亲身入燕向宋求援却被宋人斩了级函送金人以邀友邦之欢经此一事大宋尽失燕人之心后来金人入侵之时燕地披靡而降未尝不是由此。 当时见到张觉高强却颇有些失望盖此人其貌不扬混在大群降顺官吏之中若非秦桧特意点出再也看不出此人竟能在辽末的逆境下创造出对女真的胜绩来如果说当时真的有所谓女真不可战胜的神话的话那么张觉就是打破这一神话地第一人了。 当下高强上前执着张觉的手加意殷切劝慰即席命张觉为宣抚司参谋官随军 那张觉本自畏缩不前骤得宠遇正是大喜过望忙即秦桧却有心机见高强对此人另眼相看又有当日奉使相交地一段因缘便即上前与他相谈甚欢。 一班士大夫正在那里你揖我让忽然有刘晏引着一个僧人到来说是此间主持道悦应高相公之约而来。高强见众人不解其意便指着背后地悯忠阁向那道悦僧笑道:大师此间多有南来之人未解燕京风物你且为我等解说解说这悯忠阁并此间兰若的来历。 道悦行了佛礼便将昔年唐太宗愿建寺以供奉将士亡灵之事说了一遍。至于寺中的悯忠阁却是唐末一名节度使所赠建。以此阁高隆号称是悯忠阁高。去天一握将寺中原有供奉将士灵位尽皆移于此中。辽时燕地有一次大地震悯忠寺毁却大半此阁却屹立不倒人皆称是英灵守护所致故而燕人群相捐资重建定下如今地规模格局。 道悦说罢。退过一旁。高强便向在场众人南来从军诸将吏以及燕地降臣朗声道:昔年太宗征东。供奉将士英灵在此。乃念及从军将士浴血奋战殁于王事若仅仅赐予金帛复其家门犹未足以表彰其忠武之气故愿建寺供奉令英灵安息。后人历年以时拜祭。则想见前辈为国血战之气概。思今日太平来之不易当自愤以继承先烈遗志开后世百代之盛世。 顿了一顿复又大声道:当年太宗征东。乃是为我中国子弟亡于高句丽者报仇然而唐季混乱石晋引契丹而自立。竟将燕云十六州割让契丹此乃中国负燕。燕人无负于中国也如今王师复燕。燕地沦落北狄二百年后。始归中国此间所供奉将士英灵至此始得故国血食。某之所以驻马于此正为告慰历代为国血战将士英灵 言及此时高强语声哽咽只觉得满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忠烈祠啊身在恢复故地地战场上刚刚经过了几场厮杀方才得以脚踏故土告慰先辈此情此景怎不教人心潮起伏不能自已 怒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人类为什么会创造音乐创造歌声这个时候高强便懂得了有这样的时刻有这样的心情并不是言语能够表达地必定要用自心底的歌声才可以宣泄心中地激荡。 一人起唱群起响应寺中常胜军将吏无虑数百无不随之齐声高唱歌声传出寺外飘扬在燕京城上城内外近十万大军闻之亦皆应和到后来声振天地之间直若无处不在。军中将士思及多年训练日来血战诸般感慨一时都涌上心头多人边唱边哭几不成声调 燕京降臣闻之咸惊当今中国之盛复念及高强所言燕人不负中国乃中国负燕人之语莫不为之感怀泣下纵然还有些许小我之怨此际亦被这歌声洗荡了无踪迹。 耶律大石将将到了大内城门耳听得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地词句时默默站立良久与萧德妃对望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一丝失落:二百年了中国终于再次强盛契丹却遭逢末世此后路在何方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一曲既罢全城俱寂高强倏地伏地向南大声呼大宋万岁三声这下不光是常胜军地将士并燕京降人与城中百戏城外随军民夫亦皆向南跪伏高呼万岁声闻数十里外山谷皆应久久不绝。 良久之后高强方才起身来到道悦和尚面前合十道:大师我今奉王命到此虽然燕人归心开城迎纳然亦有许多将士殁于王事。追体前贤之意我拟奏请当今天子请重修悯忠寺更将向来阵没将士英灵在此供奉祭奠大师意下如何 道悦忙称善赞叹不已说道相公体念将士心存国家实乃至公至忠之臣。其实重修悯忠寺这种小钱高强自己出了也不算什么然而这种事却不好往自己头上揽弄不好被人说你一句市恩军心意存叵测那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当年曹彬以开国大将忠心不二只因给戍边的将士每年多争了三百鞋钱就被人谗言中伤最终交了兵权赋闲前车之鉴啊不可不防。 众人闻言亦皆赞叹高强更乘机宣扬中国怀养燕地之意追述数千年来燕地向为中国之土地事实要求众人谨守军纪降臣则不可妄自菲薄以降人自居须得广泛宣讲燕地与中国一家之意令人心安定同保大宋今后这燕地便是大宋之燕了 其后一段时日高强便驻扎在这燕京悯忠寺中在此开府处理政军诸事。各路捷报亦频频传来先是关胜率领后军直取居庸关。途经昌平时昌平守将开城具鼓乐迎降。关胜只遣人好言抚慰责取军粮战马佐军吩咐原有守令 职不动而后便绕城而过。待到居庸关下时辽兵有区区数百兵守关。被关胜一鼓而下。乘胜直过居庸关南北二口。直出北口石门关外见了无敌踪便即敛兵保关自己则率军回返昌平城中据此屯守。 在参议司交给关胜的计划卷轴上关于攻取居庸关以后事项先便是令关胜招募当地豪民。出人力以重修居庸关。原来高强当日读书时见那金兵经由居庸关而入燕地当时契丹本在此处屯驻了几千精兵若以居庸之险原本金兵不易突破。哪料到天助女真这居庸关城恰于此时倒塌也不知是地震还是怎地守关契丹兵皆以为神异。不战而逃。是以女真兵长驱直入攻下燕京。 就算没有这点故事辽国历代据燕南向。注意力都在南面这北面的关城定是年久失修无疑而居庸关为燕京西北锁钥明代为京畿五关之最是紧要因此虽然燕地甫定民心易扰高强仍以整修关城为急务。当然这整修方式大可商権若许当地豪民以人役和粮食助工计其所出授以官职依大宋纳粟授官之法谅来自有人希求其赏格而从。 西边关胜取了昌平居庸东面亦传来捷报。那左军统制李孝忠沿海道北上到了秦皇岛后率军登岸从榆关两侧夹攻守军不及抵御被他一鼓而下关城而后留兵五千驻守自率主力急趋平营二州。这几处俱是契丹重镇虽在末世犹有据守之意怎经得李孝忠出奇制胜前军尽用从榆关缴获的辽军衣甲谎称是秦晋国王耶律淳在塞外所置新军奉命往燕京去的。 守军哪里料到从这个方向上会来了敌军当下亦不加提防径开城关放入城来李孝忠大军随后而入轻轻巧巧便将二州取下。而后率军渡过滦河水抵达州城下守城将吏自知不敌索性出降于是李孝忠一军旬日之内连下三州一关。若是别个将领得此战果自必欣然自许他却仍不满足留下步兵守把各处之后自己搜取当地马匹共得三千余骑一日夜赶至遵化城下乘着城中兵少全军蚁附登城只一个时辰便将此地攻下其后景州亦望风而降。这两处城池一下松亭关今喜峰口便尽入宋军之守。 是乃李孝忠一军别出十日内攻下四州二关几乎半数地燕地战略目标都上了他的功劳簿。其进兵之战果之丰就连高强自己接到捷报时亦有些不敢置信要待派遣参议司官吏详查之后方可录上功劳。 李孝忠的行动此后被证明英明无比。就在他攻下榆关之后十日正月十二日秦晋国王的回援之师六千多兵便真个从辽东显州今广宁回援被李孝忠地守军在此设伏大杀一阵折了两千余人余众皆降。若是这批军马得以进入榆关纵使不能扭转整个战局然而榆关要道却终究不能如此轻易就攻下了。 至于中路高强底定燕京之后遣史进和韩世忠二将北上随军有左企弓刘彦宗等燕京降臣为号召怀柔顺州密云檀州等州郡皆望风而降大军径取虎北口至此燕京五关尽数被宋军攻取。计出兵不足旬月取得燕京蓟景顺檀平营八处州郡四处关城得人户三十万户地方千里降兵两万旧时山前之地尽皆入宋。 如此大捷实为有宋以来仅见是以露布飞捷之时一路上军民无不振奋尽管当初收获四州之时已经料到终有收复燕京全土之时但胜得这般快法亦是大大出乎大宋军民意料之外。 这消息传到汴京朝野俱是一片狂喜当初那些上书主张保守持重地论调忽然间全都没了声息剩下地尽是一片歌功颂德之声。赵本是好大喜功之人何况这桩功劳委实大的令他惊喜自古以来国人都是以祖宗为言自己谦虚地时候都说不肖意思说不象祖宗那样能干至于强爷胜祖大多数人连想都不敢想地可如今赵却实实在在地是胜过太祖太宗实现了当年太宗险些赔上性命都没能完成的宿愿这回的告慰太庙可真是实至名归了 当下赵传旨因燕地官民顺承天命归命纳降除原招谕榜文允诺免当地钱粮赋税两年之外再许倚阁三年其燕地愿为宋官之人皆以宋制从优叙官具体官阶由三省共同看详。余外更依从枢密院进呈拨内库钱粮重修燕京悯忠寺将向来殁于王事将士灵位供奉其中以表彰先烈激劝后人。 诏书一下自然又是山呼海应都道天子圣明仁慈泽被万民。 就在这一片胜利呼声之中西路却传来了不和谐地声音:童贯进兵至辽国奉圣州战事胶着不利迟迟难胜。 第六十三章 息传到高强耳中时已是正月二十八日韩世忠与史了虎北口山前州郡尽数被宋军占领。 送信的却是熟人乃是之前曾在汴京会过的童贯麾下胜捷军统领官刘光世亦即历史上南宋四大将之一。不过这个刘光世胜仗打的不多因此高强对他也不大待见只是寻常以礼相待而已。这日在悯忠寺偏殿的宣抚司驻在官署中见了刘光世看他一脸风尘样貌疲惫倒似是经过了一番跋涉高强便命他坐下说话又命人赐了茶水。 刘光世喝了几口茶气息顺了方谢过了高强仍道:高相公小将奉童宣抚之命来报我西军自正旦日约期进兵之后府州一军已克武州童宣抚大军直入云中辽兵虽有意劫粮被我军王禀辛兴宗二统制兵击走而后大兵进围大同府城三日后破城其时为正月九日。而后闻听辽兵西南面招讨司与西京部署合兵自奉圣州来攻我师童宣抚以为新破之城难守遂留兵屯驻自率大军北上与敌逢于桑干河北辽兵不战而走我兵追之至于奉圣州则辽兵四合众达数万我兵转战已疲兼粮草渐少宣抚始有退兵之议。近有董庞儿率军来助兵势复振得知高相公这里进兵顺利宣抚因遣小将前来告以西路兵事若相公有余力时可出居庸关挠敌之后则大胜可期。 高强一面听一面对着地图看。嘴上虽然不说肚里已经在骂童贯无谋了。其实他虽然没有直接干涉西路军的军略但其实已经为童贯解决了不少问题先董庞儿和耶律余睹等部在蔚州闹地天翻地覆辽兵已经完全无法进入蔚州童贯的右翼便得以保障;其左路有府州的折家军也是一路劲旅在两翼都保证安全的情形下。童贯坐拥十余万久经战阵的西兵精锐。大同府距离先前割让给大宋的应州又只有百里之遥。任谁来指挥都是必胜之局。 但问题在于攻克大同府之后童贯不应急进寻找辽兵决战要知道这山后八州的情形和山前燕地不同此处自唐朝以来就有不少边地羁部落契丹人奚人等塞外民族在这一地区为数甚众枝蔓亦多他们是辽兵的天然耳目和潜在地后勤补给。甚至是兵源。在这种地方想要和契丹决战地话那就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自讨苦吃你打赢了对方可以轻扬远遁一旦吃了败仗就可能全军覆没最是凶险不过。 童宣抚亦是知兵之人为何不先回兵蔚州。招谕当地番汉诸部。而后再行北上这话高强只是在脑子里转了转却没有说出口他地目光从地图上扫过。看看童贯的进兵路线这问题就已经有了答案:这家伙他是想要攻打居庸关而后突入燕京啊死太监是想要和我争功来了先取大同后取燕京这算盘打的克啷啷响 敌军几何统兵之将何人 刘光世见问忙应道:军前捉得契丹生口道是西京留守萧乙薛统军且得西南面招讨司援兵五千总得两万多兵。其兵一路掳劫百姓尽取民马从军故而全军皆为骑军如今正是弓劲马肥之时塞上遍地牧草可食彼可不烦馈粮来去如风我兵数度意图围歼皆被他知机遁去。 高强点头向左右问道:诸公以为如何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种师道职责全军都统制闻言即道:燕地粗定我兵得以转动可以前军全队并背嵬马军万骑踏白马军万骑四万兵出居庸关取州儒州怀来等地出奉圣州之后与西兵夹攻敌军无以退避定然就擒。 诸将亦纷纷点头看来种师道这建议从军事上来说无懈可击。高强正要令一旁转出耶律余睹高声叫道:且慢相公某有一事不解此番大宋悉兵数十万北来为收取燕云故地乎抑或灭我契丹乎 高强一怔拿着令箭的一只手就慢慢收了回来皱眉道:自然是为了要收取燕云故地然而契丹不与称兵来拒我亦只得以兵相抗。都统有何说话但请直言。 耶律余睹也不管殿中诸将投来的白眼顾自道:方今燕京云中皆下山前之地尽属大宋山后则应朔蔚云四州归宋应山后汉家故地之中契丹只得儒新武四州而已。其实这山后各州多已改名例如新州现在就叫奉圣州武州则改为归化州州则被奚王府占据为投下州号为可汗州但耶律余睹为了迎合宋人的情绪皆以当初后晋割地时名称之也算难为他了。 高强亦要经过 从旁解说方才懂得他话语中的玄机当即点头称是白他的意思了大约是劝自己见好就收不要再扩大战事规模剩下几个州郡可以乘胜去向辽国通过谈判索取。果然见耶律余睹续道:自大宋出师以来所向皆降百姓无兵戈之扰足见燕地民心思南合当入宋我契丹主上本意交割山前山后汉家故地徒以朝中宵小蛊惑致中道而废。如今王师既已得其大半之地可即遣使申明前议但得契丹许还余下州郡时便可罢兵修好安享太平。 刘光世初时还不识得耶律余睹听他在那里说道不须再战心中不由得懊恼便向一旁的刘琦问其来历待得知是契丹逃人时他武夫不管什么两国邦交登时无明火起喝道:兀那辽狗说甚话来尔契丹若知我王师前来收复故地自当双手奉上退避塞北而今擅敢兴兵抗拒须是我家兴兵前去洗荡了。方显我家手段尔妖言蛊惑可是有意沮我戎机行那缓兵之计收声否则教你知道知道三将军剑利不利刘光世乃是西军大将刘延庆三子。故而军中都呼三将军。 耶律余睹气得满脸通红他在高强军中甚得高强礼遇。几时受过这样的闲气看刘光世不过是一个西军小将有心不和他一般见识只得强压怒火向高强道:方今前敌已交。军情紧急。某愿手书一封。请相公火命使人送往那萧乙薛军中此人与我故旧。谅必见书退兵仍祈相公告知西路童宣抚不可贪功冒进以伤两国邦交。再请放回前日我契丹来使萧驸马使归朝禀明南朝务结盟好不兴刀兵之意。则可重定盟约交还奉圣州管下应有汉家州郡则两国罢兵修好。岂非美事 刘光世年轻气盛见这敌国逃人居然胆大至此完全无视自己地警告当时就想拔剑上前亏得刘琦知晓高强对此人的看重不容他胡为。一把抱住刘光世。低喝道:不可造次。且听相公处分。刘光世方才省起此处不是自家西军所在悻悻然作罢只斜着眼睛去看耶律余睹。 高强得余睹一言提醒。心中亦以为然。若照着余睹的建议倒不失为一个双方都可以下地台阶只不过有一个问题目下大军白刃已交童贯甚且遣使来求援兵。可见战况紧急不容稍缓怎经得起两国使节往来耽搁时日若是援兵不出。万一童贯有个闪失说不定辽国以为宋军不过尔尔又再翻脸来交战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他正在思忖间宗泽从一旁站起拱手道:相公容禀相公奉命与童宣抚两路北上收复燕云故地原系今上圣旨王命在身岂能自把自为今辽兵逡巡奉圣州不去相公既知军情紧急合当以兵应援不容有失。至于与辽和好之事自可待奉圣州收取之后再遣还使者告以燕云故地皆已归还我朝方有意重修故交且看他辽国君臣可识得天时罢了。 余睹闻言大急又待再谏高强把手一摆止住他说话笑道:宗承旨所言正合我意。耶律都统不是我不欲结好委实贵主信使不至兵势方交如何辄可分解地开何不如此都统不妨便将手书写就我命将士快马前去送达那萧乙薛军前。若是他得信辄退时我担保西军兵马收得奉圣州之后便止兵息马不动干戈;若是萧留守执意不退我亦无法可想只得刀兵相见。 耶律余睹何以要为萧乙薛着忙原来此人亦是他友好之人现今辽国宿将凋零萧乙薛堪称是新一代中的将才自到西京以来四出征讨所向必克当地大小盗贼尽皆荡平故而西京境内得以安定兵众亦以此精强观其能以两万多兵马牵制住童贯十万大军便可知其才干。耶律余睹走地是曲线救国的道路可谓身在宋营心在辽他自然不希望萧乙薛被宋军打垮这一支劲旅还是要留到攻打女真的战场上去方是用武之地。 如今见高强话情知无可挽回只得低头应了便即向殿中书吏索了纸笔挥就书信一封封好了交给高强。高强持了书信看看殿中何人可使一眼就望见秦桧和张觉两个并肩站在角落登时笑道:秦节判近前来我命你持此书信去往那奉圣州萧乙薛军中宣示退兵之意秦节判日前使于燕京而成今次定当不辱使命。 秦桧上次当了一回使者辽人待之甚厚又经过这几天与张觉为友得知辽人百余年来仰慕中原王化早已沾染了礼义文章全不似塞上异族亦已心安。今次听见高强 出使他心下倒不似前次一般慌张只是心跳加说话要多咽几下口水方得:下下官得令还请还请相公命人佐助。 你这厮是不能单独派出去地谁知道你和人作什么交易高强想了想便命刘晏为使副率本部敢勇百人与秦桧同行此人忠心可恃由他在旁不怕秦桧会搞什么花样。其实他冷静下来以后也知道这时地秦桧和历史上不大相同盖其未曾陷敌之时。身家前程都和大宋绑在一处大概连一丝卖国地念头也不曾有过。然而高强就是看其人其名不爽总是要让他直接站到两国交往的最前沿上看看此人到底会露出什么样的面孔来若是果真忠勤国事也算是为他另一个时空中的作为赎罪一二如果被高衙内捉到了什么把柄哼哼。那就对不起了。高衙内的腰间宝刀可是许久不曾市了 秦桧领命。便与刘晏出去收拾起程。这边高强又道:救兵如救火便请种公领兵史统制韩统制一旁相助点马步兵四万出居庸关以助我师。种公既行若不见秦节判还报时即是那萧乙薛不肯退避塞外。当即行殄灭不得贻误军机。 种师道一声得令上前领了令箭便与同行诸将出殿点兵去了刘光世忙上前谢过了高强追着后面亦去。 原来高强攻下燕京之后所部半数驻扎在宛平城内半数驻扎燕京城中。今次种师道所领之兵便是宛平城之兵。当下诸将驰至城中。不一刻传出将令去各军即时拔营起行沿途自有参议司新近设立的兵站供应粮草。不烦再行筹措。 刘光世问明此节啧啧赞叹道:小将在军中时人都说高相公理财圣手能点石成金挥手落米小将还不肯信。今日见到常胜军许多兵马一得将令便即登程丝毫不以赍粮为忧又燕地本是新得州郡沿途就有兵站供应粮草方信人言不虚若非高相公有此能为如何能得此 诸将闻之一齐大笑种师道较为老成只是微笑向刘光世道:尔自西军中来说起来这参议司应付粮草之制还是自西军始当日老夫率军攻打臧底河城便兴此制。为何尔今日却不识其妙 刘光世摇头道:我军虽亦有参议司支吾粮饷却只及军下便止浑不似常胜军这般当真是兵马未动粮草已先行。只不知大军出塞之后这粮草当如何集运 种师道笑而不答竟是卖了一个关子。刘光世一肚子地不解只随着大军次第起行三日后便到了居庸关下却见道旁一路摆放着无数大小袋子有许多大嗓门军士打着参议司的三公白旗上书公开公平公正六字故此军中称为三公白旗反复叫嚷人携小袋马携大袋行军中地军士们亦各守秩序皆随手拿起一袋来系在身上有马者则多拿一个大袋绑在马鞍上如此且行且取行军队列丝毫不乱。更有许多驮畜已经背负了粮袋在那里等候只待领兵将帅持了参议司地令牌便可依例关领。 刘光世一时好奇便也取了一大一小两个袋子就马上打开看时见小袋子里面装着地是炒好的小米大袋子则是装的生谷子显然小米是人食生谷则是马料不由点头道:人马俱是二斗有余携此行军十日之内不烦馈粮矣此制我西军亦有之只是高相公差兵之时预先已于途中应用各处备好粮草行军不烦实属了得。说话时啧啧有声显然对于高强有什么关于钱粮的秘技是坚信不疑。 时人多有迷信因此诸将也不来笑他。大军脚步不停出了居庸关之后便要分兵统领官刘唐率了五千兵去打儒州大队进取怀来可汗州。此处乃是辽国奚王府投下军州所谓投下者乃是因为辽国北面官并无俸禄随所治之处取民户为投下可随意役使索取如同部曲契丹谓之投下。这制度乃是北地游牧民族地传统后来一直延续到蒙元之时。 既云奚王投下自然有许多契丹地忠实民众种师道之兵仓促就道又不曾有大批辎重故而招降不下之后只得权且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具直至两日之后方始诸军齐攻一举而下此城。 休兵一日之后种师道正欲将兵起行当有兵士来报说道秦节判奉使归来同行又有契丹使者一员正在城外求见。 第六十四章 人芳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特此加更一章普天同 月票来兮美人来兮嗟乎~~~ 种师道领兵出塞之时只从居庸关下取了十日粮草人自携带迄今已过五日幸得打破可汗州得了些粟米又多有肉食军赖以安。只是中原士卒原吃不得这些塞上粮秣须得军中火头兵赶制为炒米肉干等中原做法方可随军是以在此歇马也是无可奈何当亦遣人回返居庸关下催促关胜押运粮秣前来。 此时接报说秦桧回来诸将皆有喜色。自出居庸关后这战斗强度比之在燕京境内大大提升当地契丹人和奚人部落甚多几乎每日都有战斗其中大多数都是和一些小部落的遭遇战宋军由轻骑驱逐招降为主大队且战且行艰苦殊甚直至攻下可汗州之后方得歇息。此处不比燕京州县没有多少枢密院的细作活动因此种师道格外谨慎。 当下种师道命人将秦桧请了进来只见他面有得色左手边是随行出使的刘晏右手边则是一名契丹舍利郎君三人上前依次见礼种师道亦欠身答礼。 下官奉命致书辽将萧乙薛并开示我军以顺讨逆不及旬月已经攻占燕京治下全土方今大军出居庸关议彼之后等情。萧乙薛自以前后遭敌众寡不又见下官所携书状中多陈两国邦交顺逆之理遂情愿撤兵出塞。彼以当面西军悍勇。恐生不测。故而商请种都统让开道路俾他可率军北返出独石口关转上京去。 秦桧说罢呈上回书一封种师道接过看了又问了那契丹舍利见所言大抵与秦桧相同。方笑道:若非得高宣抚之令顾惜两家自来和好。今番大军四合。定叫你家留守走不脱也只今萧留守军在何处。既云出塞。将取何道而行 那契丹人原本识得汉话亦不须通译便说萧乙薛因西军步步紧逼率军一味游斗故而行踪不定近日当已退至奉圣州左近。出塞是经由独石口关此关在儒州以北四百里。马行七日可至。其地有天岭又称辞乡岭盖自来出塞之人于此辞乡不知何日得返中原。出独石口之后。便是炭山。属上京道为辽国国主纳凉之所。 种师道命人取地图来看了见说得详细点头称善复又道:所云退兵之事。可曾与那童宣抚知会过如若不然。恐生祸患。 那契丹人面有难色说道童贯步步紧逼。萧乙薛且战且退两家杀的甚是凶炽。彼此已经有些杀红了眼。萧乙薛唯恐自己退兵一事被童贯知晓后更加有恃无恐挥军前来掩杀故而不敢遣使去告童贯要请种师道这里自行派人去向童贯报信。 种师道闻言沉吟片刻便说使人远来跋涉辛苦可请暂且休沐一晚明日却行。当下秦桧便领着那契丹人自去刘晏却被种师道留了下来待秦桧走后种师道问了刘晏出使经过大致与秦桧所说相同便道:高相公对你甚是器重今番遣你出使依你所见这萧乙薛可是诚心退兵么若还有诈时我这里担了纵敌地罪名不打紧相公面上须不好看。 刘晏见问忙应道:都统筹虑周详小将亦有此忧观那萧乙薛对契丹甚是忠心他又是西京留守守土有责不得辽主旨意时如何便退只是其左右闻得大军出居庸关前来两面夹攻多有惧色况且契丹军纪废弛已久自出河店一战败于女真统兵官萧嗣先却仅得免官之后诸将临阵多无斗心辄败即走不以为耻。是以小将以为萧乙薛本心未必肯退奈何大军在此形势使然其退兵之意十九是真。 种师道见说地有理恰点了点头刘光世在旁叫道:一日纵敌百日之患如今此敌已是我军囊中之物岂可纵放种公何不佯许他退兵待得其行踪之后于必经之路设下伏兵敌将一战可擒大功一件也 论起这条计来果然毒辣自来这受降就和打仗差不多尽是诡诈之道多有名曰受降其实是攻杀的汉时对待匈奴便多有此例。奈何种师道另有主张摇头道:三少将军此计虽好奈何本帅身负高相公严令若那萧乙薛果然退兵之时须得礼送亦不可阻拦以免误了大局。 宋时武将多半读书不多何况这种国家战略级别的眼光在士大夫中也是百不一见刘光世这种起于行伍的年轻将领哪里懂得当下还待再谏却被种师道抬出军令来呵斥了两句只得悻悻作罢。 次日一早种师道请来那契丹舍利告知自己将按兵不动待萧乙薛退军经过之后却要收复当地州郡是以要求萧乙薛约期退兵并将详细的日期随时派人通报我军。那契丹舍利见退路打开甚是欣喜满口答应了又百般谢过方去其意甚诚。 此后种师道便驻军在可汗州命刘光世前去向童贯回报自己则分遣兵马抚定周围部落如有不服管制的即行攻打数日之间踏白军和背嵬军两军马队轮番出动可汗州左近百里尘烟滚滚杀声满野。 这日韩世忠率了五千骑向南远出至暮时已经行至可汗州百里之外竟没遇到 地部落不由得好生奇怪。行至桑干河边便即觅:了斥候四处打探。 次日平明时分就见几名斥候匆匆还报说道西面人喊马嘶响成一片好似有大队人马前来。韩世忠吃了一惊即刻命全军戒备将士们急忙从篝火旁站起持兵刃。寻马匹。不多时已经各就各位韩世忠命大队且在营中自己领了一千骑出营来看。 行离营地十里外。便见尘头大起犹如一条长龙韩世忠拿出望远镜来看时却笑道:我道一路不见什么种落放牧。原来皆在此间看这规模人马正不知多少。原来望远镜中看去。但见尽是牧民赶着牲畜漫山遍野而来。间或有大车队夹杂其中。正是游牧民转换草场的模样。 他正要上前去迎忽然又觉得不对时为正月隆冬须是这河边草甸方有牧草可食这群牧民不在此地放牧。却赶去哪里忙下令军中戒备命麾下营长吕方郭盛二人上前打探。 吕郭二人入了常胜军之后仍旧保留了当初地个性装备。一个是学吕布双挑雉鸡翎一个学薛仁贵白袍可巧都是骑地红马跑起来端的好看。二将率了二百骑上前那些牧民见是宋军衣甲纷纷都站在原地不动不一会跑出数骑契丹兵来。到了近前用汉话大声呼喊问明二将是常胜军时。俱说是西京留守萧乙薛依约率军退返塞外。途经此处。 二将见说。便即拨马回来向韩世忠复命。韩世忠一听就觉得不对为何萧乙薛退兵却有这许多契丹牧民随行从望远镜中看去。好似行间还有许多汉儿装束。 略一思忖当即拍马上前喝道:某家乃是常胜军背嵬统制韩世忠是也对面何人为军帅前来答话 大队牧民只是滚滚向前一时竟无人来理他。韩世忠好没面子恼将起来当即号令全军整队上前直抵对方大队行进方向侧旁刀出鞘箭上弦大有即时掩杀之意。那牧民队中一阵乱过了片刻方有一员将出来穿着银鼠皮衣帽自报家门官居西京留守司惕隐名唤萧谷英。 韩世忠马上欠身为礼用马鞭点指萧谷英身后大队道:我家宣抚有令萧留守能知天时率军退返塞外所至当以礼相送。只是某今一事不解这许多人马牲畜莫非都是萧留守帐下 萧谷英冷笑道:我家军马自来且行且牧牲畜即是粮秣牧民即是人夫俱与尔南朝行军之理相同为何携不得人马牲畜韩统制之问未免多余。 韩世忠眉头一皱已有两分怒意心说尔军亦我口中之食而已竟敢出言不逊若单单是口舌之争时韩世忠也不来和他计较但这些牧民牲畜分明是萧乙薛随军裹胁而去若任凭他这般出塞宋军所收复州县凭空就少了许多部族牲畜如何使得 当即亦冷笑道:若是萧留守军中骨肉军帐投下部曲亦容或同行奈何本将所见多有汉儿在行间又牧民数万牲畜不计千万岂难道萧留守军多如此说不得本将要计点一番若果真是萧留守部族军帐时皆许随军若还是驱使本处部族人口时此地已属我大宋子民并系我大宋所有却不容你裹胁出塞。 萧谷英见韩世忠说要计点自己地人口牲畜面色顿时一变。他这边确实是有人向萧乙薛献计说道南军势大难敌不妨就此退军却可沿途刷差人口牲畜一同裹胁北上以为将来之计且不教便宜了南朝。萧乙薛深觉有理便即命人依计而行故而韩世忠这一路行来不见游牧之民俱已被他驱赶入军去了。 当时萧谷英进退两难若任凭他搜检计点时可惜了这许多牲畜人口况且延搁时日又不知要生出什么事端来;若不容他计点时看对面大队铁骑虎视眈眈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厮杀地架势。只是这五千兵马或还抵挡得不过这要是一打起来前面四万常胜军后面又是十万西兵哪里是对手 他顾自沉吟韩世忠却已老大不耐喝道:某家既说要计点岂容你诸多推搪百数之内要你大队尽数停歇所有人众皆到某家军前计点报上本贯姓名随行牲畜若还是我家州郡之民时一个也不容你裹胁而去 这等强势言语立时在众多起行地牧民当中激起无数浪潮。此中既有被萧乙薛遣兵驱赶地汉人和长居本地地契丹人亦有许多是听说宋军打过来。想要和辽兵一同迁出塞外地契丹良民。更有许多是西京军地骨肉亲人一时哪里分剖地开听说韩世忠要一一计点众人一齐鼓噪起来。只听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在那里大声嚷嚷就连牛马也跟着凑热闹桑干河边地草原上好似开了锅一样的热闹。 不过这种热闹可与菜市场那种欣欣向荣的热闹不同。韩世忠已经觉局势有失控地迹象倘若这许多人一齐暴动起来别说他这五千兵马控制不住局面。就连契丹军也没有办法可想。那时候自相蹂践。不知要死多少人和多少牲畜。当机立断他即刻命麾下分队后撤自己却率了一队骑兵沿着大队牧民之侧一路驰去令士卒齐声高叫:愿为宋民者皆 为宋民者皆留 萧谷英见敌军退避当时是放了心过后却又紧张起来。看宋军地架势。是决不容萧乙薛这般驱使许多部民牲畜出塞北去。纵然有许多是自愿相随地又哪里说地清楚一面嘱咐士卒维持行进秩序一面飞报萧乙薛得知。 韩世忠纵马驰了一阵又回返军中一面遣人向种师道报信一面招集诸将议事。内中有金毛犬段景柱原系塞外马贼。后来张青在大名府被高强擒斩之后他芶全性命。仗着识得塞外地理。又懂得相马。遂留在军中听用。而今见韩世忠苦无良策他对于这一带却甚是熟悉。自来商旅进出塞上这可汗州和奉圣州都是必经之处。当即向韩世忠进言劝他率军止守桑干河边草场不动:统制可知从此往北百里之内尽是高阜水源绝少辽人若要行道惟有沿河往归化州而行再经彼处出独石口而去。统制只须请种都统大军勒住去路本军再占住了这条河水辽兵无处取水一日便败可任凭我军宰制。 韩世忠闻言大喜当即命全军将水袋装满秣马厉兵预备来日动手。 到了次日宋军大队已经得到韩世忠地情报种师道当即下令全军出动除一部留守可汗州之外一万多骑兵和一万步军在当地列成阵势将辽人大队阻在一处高阜上。 是处地高无水辽人大队中携带了无数牛马牲畜皆一日不能无水而方圆百里之内最大的水源就是南面十几里处地桑干河支流。然而辽人一旦欲往此处就水便被驻扎在河边的韩世忠部留难必须报上本贯姓名等项说明随辽军北上情由之后方许就水。 众牧民本是出自裹胁就算是有心随同辽兵出塞地契丹顺民当此境地也晓得宋军难惹谁还敢说自己不愿当宋民地一时间大队之中不断有部落南行取水个个都说愿为宋臣。韩世忠亦乘势将其尽皆收编教沿桑干河边权且屯驻不得跨出划定地域半步。 仅仅一天之后辽兵本军也坚持不住了这人还好说马总不能不饮水吧萧乙薛纵然有心为辽国争取一分元气到这境地也只好低头吩咐部下将一应裹挟地人口牲畜全部转交宋军只留下自己本部地骨肉军帐与随营地牛羊并派遣使者向宋军求道汲水。 毕竟是奉命开放道路容许萧乙薛率军北还既然对方低头认输了种师道便也不为己甚当即下令放开道路令辽兵有甲人先过其余兵众部族亦可随军那些被裹挟之众则须留下。其实一时之间又哪里甄别地出只是两日来辽兵饥渴难耐有许多西京部署辖下地士卒亦弃甲降了韩世忠那边去更莫说寻常牧民了。 萧乙薛亦禁止不得只好按着种师道划定的道路行去待出了包围圈寻着水源饮马时方才稍定计点部下折却一半只得万余兵将随行更兼短少牲畜这一路出塞山高水远却不知如何行得 正在那里咬牙愤恨冷不防西面尘头大起有无数军马来到萧乙薛慌忙上马去看时一颗心立时提到了嗓子眼看那旗幡分明是一路和自己打了许多仗地童贯西军。 当下忙遣人上前接洽说道已经两军议和自己正率军出塞将此地交还给大宋启请童贯让出道路来。童贯业已得了刘光世回报得悉此事只是他一路和萧乙薛打到此间双方积怨甚深如今见到萧乙薛大军情状狼狈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正待要嘲讽几句便即让路右军统制刘延庆忽然道:宣抚且慢某适才细细侦察敌情见萧乙薛全军不过万余比前减去泰半又且人马形容狼狈萎靡不振好似是败阵下来莫不是彼等败于东路常胜军之手以此诓骗我军意图遁去萧乙薛素来狡猾宣抚不可不防 童贯闻言猛醒便将此言去质问来使那契丹使者悲愤难言指天划日说道决无此事童贯哪里肯信其实他也不是有意留难一则是萧乙薛之军人数和状态都不大对头确实像是败阵模样二来诸将一路转战而来功劳不多眼见常胜军战功赫赫亦想要多立功劳而眼前这败军之将地萧乙薛军不就是大大一砣功劳 戴着这副有色眼镜去看竟是越看越真了当下童贯叱喝一声将来使逐回便即分派全军拉开阵势向萧乙薛猛攻而去。萧乙薛本已在常胜军手上吃亏不少到此又逢着宋军拦路截杀真是一股怨气直冲斗牛大呼宋人无信我辈有死而已 辽兵亦是受了多日地窝囊气此时人人捍不畏死有进无退童贯兵马虽众这股狠劲却是远远不及了一时间竟是抵敌不住被萧乙薛杀得节节败退。幸好萧乙薛这路军之前数日不得饮水人马皆是疲惫不堪凭着一股狠劲冲杀一阵之后渐渐后力不济童贯瞧出便宜来适时命大将王禀率领胜捷军精锐反击一番鏖战之后辽军终于不支全军大半就歼萧乙薛却率百余骑乘乱北走出塞北投上京去了。 此役盖因误会丛生致生变乱种师道访明本处地名后便即飞函告知高强抬头四个大字唤作:土木之变 第六十五章 惟政和六年二月十八日高强正在宛平城西卢沟河边 要问他在作什么高衙内正在作一件让他自己都觉得极有历史意义的大事修卢沟桥这桥的名字对于当世每一个中国人来说都是刻骨铭心七七事变不就叫卢沟桥事变么此地一声枪响揭开了八年抗战的序幕中国亦因此而走上了近代革命的最后一段旅程。你说这修卢沟桥是不是具有重大历史意义 不过呢眼下他却正为了一件事犯难卢沟桥上到底要刻多少石狮子对于建桥本身常胜军与燕京的官吏都没有什么意见这卢沟河水深流急两岸每年都要修几次浮桥为渡河之用如今燕京归宋与南方的联系势必更加紧密眼前便有无数人马军需等要经过河两岸因此修一座永久性的桥梁乃是势在必行。 左企弓等燕地官员顾虑燕京新附民力不厚初时是建议如大宋黎阳所建的三山浮桥一般修一座永久浮桥高强却执意要建石桥并且说出了一大堆道理其实真实的理由只有一个:高衙内很想在自己手上建成那座记忆中的卢沟桥在高强承诺了不会强行征燕地人民服工役而会采取支给钱粮招募工匠的办法之后众人的意见也就趋向一致造石桥 造石桥的技术在当时业已不成为问题大宋朝就有赵州桥这样的全拱石桥这卢沟河虽然较为宽阔。但多拱桥地技术难度其实是小于单拱即便是燕京本地亦可招募到足够技术水平的工匠建造。方今隆冬季节正好乘时施工时机上也还使得。 问题就在于一切商议好之后高强却非要在桥上刻石狮子而且要数不清的那么多这下不但是燕京新降的官吏们相顾苦笑。连常胜军和参议司的诸人也都摸不着头脑了。凡事必然有个说道。这桥上刻狮子取个吉利也就罢了数目么尽可挑选为何要数不清 实则是高强自己跑去现代的卢沟桥上数过数来数去数不清此时怨念作就想要给后人们也来一个数不清。可是这理由实在说不出口。他对于堪舆风角等学问又不甚了了说不出道道来到最后只得咬牙坚持定要刻数不清的狮子众人也只得依他。后来众人议论一番也就释然原本高强的奇思妙想就许多倘若这座桥上地狮子当真数不清。未尝不是为燕京添一座名胜。 此桥地建设却不是单独地。而是整个燕京规划中的一个组成部分。自收复燕京全土之后高强便立即着手规划燕京的建设问题要的当然是外围五关的防御。以及燕京周边的军事布置。其中居庸关的修建已经走到了前面其余五关之中紫荆关从位置上来说属于后方可以不着急榆关松亭关和虎北口则皆有旧时城垣可循只须依样加固量添若干守备即可。 对于燕京周边高强先是将宛平城定为燕京卫城常胜军大营即设于此城行政上不属于燕山府治下而是升为宛平军直属枢密院管辖。此处扼守南北通道一旦卢沟桥建成之后更是联结南北地管道只须有此城在手就不愁燕京会飞上天去亦有监视燕京这个新附大城的含义在内。 除此之外燕京的守备则留给将要成立的燕山府去操心高强的常胜军是野战编制可不能拿来浪费在地方守备上这燕京素来号称人马勇劲钱粮广盛若是连这点守备功夫都作不来太也浪得虚名。 当日定下了卢沟桥建设的大略此事便交由燕京降顺官吏与刚刚赶到燕京城中的石秀一同负责。高强正要回燕京种师道关于土木之变的急报便到了害得高强对着信报上地土木二字了好一会愣。 这真是方修卢沟桥又闻土木堡本衙内创造历史地本事未免太大了些好吧现在还没有土木堡这地方只是叫土木而已。收拾心神高强颇觉有些无奈原本他殚精竭虑就是为了限制与辽国之间冲突的烈度若是萧乙薛果真能率军退避三舍将奉圣州等州郡相让的话燕云十六州全土便尽数收复与辽国之间大可在此基础上重新商议盟约然后就可以坐观辽国和女真拼死厮杀衙内退休享福地好日子大概也就不远了。可如今 看看种师道的奏报拦截人户一万八千户丁壮五万人马三万余牛羊不计其数这当中有多少是萧乙薛的旧部今已无从查证就算是契丹人自己来了恐怕也是闹不清楚。这拦截人户也就罢了那童贯将萧乙薛的残兵一举歼灭而且是在已经说好了让道放人的情况下这梁子可就结的大了。倒不光是杀了一万多兵 高强这边和耶律大石萧干二将一战杀死的契丹这个数字只多不少。 关键在于放走萧乙薛之兵乃是一个姿态问题高强要借此向辽国传达的信息是我这里真的不想打下去不如大家就此收手吧可是被童贯这么一打辽国就算再是艰难也不敢再相信大宋的和平愿望了天晓得你是不是有意欺诈 死太监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若非旁边有诸多降人看着高强真想破口大骂童贯一番好不容易才按捺住了心火只作若无其事状命人传令给种师道叫他将已占的居庸关外州郡交卸给童贯西军之后便即回师而后自己率队回了燕京城。 进了悯忠寺的临时官署身边没了外人高强立时摘下假面具指着西面大声喝骂把童贯及其西军骂了个狗血淋头。骂到兴起时险些将历史上童贯在宋金战争中的窝囊作为尽皆当作罪状。幸好脑袋里还有把门地。及时收住了。 众人见他火大都不敢来劝到底是耶律余睹故国关情此事又危及宋辽邦交由不得他不关心。当见高强收口不骂了要紧上前道:相公息怒此事已然。怒亦是于事无补。为今当务之急。须得遣使塞北。说明重修盟好之意 你说的倒容易。如今叫本相如何取信辽国倘若贵主索要土木之变地主谋者以告慰此役被杀地契丹将士难道要本相与童贯自己捆了去临潢府受死高强气急败坏。主因还是因为此事不易收拾若是辽国因此而受了刺激定要和大宋为敌到底那么大宋北疆势必从此兵连祸结就算是联结女真人把辽国打平了。也不过是换过女真为患而已说不定还要加上蒙古人别看此前蒙古人不显山露水那是因为他和契丹同种在契丹治下老实的很历史上一旦换了女真统治之后这些漠北的民族一个个都不安分逼得女真竟要筑界壕以抵御其侵袭说是界壕。其实从今天的考古所得来看。和长城也差不多少了。 想到有可能要同时与女真和蒙古敌对外加西边还有西夏未平高强头皮都炸了。这形势之恶劣比之大明朝灭亡的时候还要糟糕咧当然塞外不曾一统异族地实力也不会如此强盛但是若是就这么放任不管以为收复燕云就万事大吉的话几十年后这恶梦般的局面便极有可能成真没记错地话铁木真好象四十多年以后就要出生了吧当然了要是本衙内带来地蝴蝶效应足以让这厮生不出来那亦是一场大功德对于蒙古人不是啥好事对于别地民族那可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余睹见高强如此说亦是为难想想天祚地脾气说出这样的话来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此事虽难总好过任凭局势恶化下去大宋只有和女真联手打得辽国万劫不复为止他这个亡国之臣置于何地思虑再三总算被他想出一个补救的办法:相公不妨先遣还燕京一役所俘契丹宗室如萧德妃大石林牙等人并送与大辽钱粮若干稍以为偿则足见诚意万事亦可徐徐商议。 高强想想也只有如此了不过这批俘虏虽然是他抓地他可没权力擅自放了总得经过朝廷允可送粮亦最好是经由三省共议否则要是落个资敌的罪名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当下便即写了札子命人以金字牌六百里加急送往京中随即下令各军与各有司皆安本位加快燕地部署大概此札子一上他自己不久也要进京去了。 到得三月中种师道率军回转宛平城驻扎从河间府到此间的各条通道亦已建立以张叔夜为安抚使的燕山路安抚使司开始运作朝廷并采纳高强地奏议以刘彦宗为知燕山府事左企弓则招入朝中为官其余燕京降人大小授官有差多半都是在燕山路安抚使司干事亦有调入内地为官者。常胜军亦开始分拆有愿留下戍守燕地的予以甄别补充进燕人兵员之后加以整训用为戍边之军余众则6续踏上归程将要回返大名府大营去这并不全是因为顾念常胜军的主要兵员家乡在此而是出自大宋守内虚外强干弱枝的一贯战略。 诸事粗定渐渐上了轨道高强便即率领本部牙兵带着一众高级俘虏并耶律余睹萧特末两个羁留之人大张旗鼓地回程汴京去了同行者尚有被招入京城叙官的左企弓李处温等燕京降人此外箱笼车辆亦有不少乃是此役的战利品和燕京土产若干。 途中经过河间府但见已有铁轨马车川流不息地北上车上载着大半都是粮食另有铜钱绢帛等料 了活跃燕地的经济便于此地尽快与大宋各地接轨。旅有许贯忠在汴京调度博览会地资源高强自是放心也不大去理。不过这一套对于左企弓等降人来说却是新鲜之极他们虽然是世代书香终究局处燕地。又在契丹治下其国中许多地区甚至还处于易货交易的阶段对于商品流通地认识尚且比不上南方的士大夫更遑论和高强这样的时代理念相比了。 这一路行来但凡见到些不明事物譬如钱引譬如应奉譬如钱庄等等。左企弓等人照例都要问一问高强。而高强有意炫耀。亦不厌其烦地一一作答而后在众人惊讶兼赞叹的目光和话语中飘飘然好久乃是旅途之中乐事之一。不过最大的乐事还不在于此而在一路上官民对于平燕功臣的吹捧和赞颂这种全民马屁的阵势可不是等闲人能享受的 于是且行且乐。高强只觉得身在云端深深体会到古人所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地寓意。只是到得大名府此间乃是常胜军久驻之地留在当地地军属数万人遮道迎迓各个喊着自家行人地名字感谢高强出兵顺利神平定燕京。并不为别的。只为这么一来士卒死伤便少后方少担些心事。 这些人都是军属当地官吏衙役也不好驱逐。外加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等到艰难行至翠云楼下时道路已经被挤的水泄不通也不知谁叫喊一声都要高相公出来说话当真是一呼百应到后来尽是一片呼喊高强的声音。 眼见众情难却高强只得由众人簇拥着上了翠云楼站在三楼飞檐下向大众挥手致意只这么一挥手间大众已是山呼海啸地叫好几万人仰着脖子往上看那场面何其壮观 这些人当中军属占了多数其拥戴之心出自赤诚高强身在三楼高处却也看得分明一时颇有些感动正要说几句话时身后忽然有人悠悠道:衙内可知功高不赏情深不寿高强闻言大喜回头叫道:贯忠你怎的在此 人丛一分只见多时不见的许贯忠从翠云楼后进走了出来依旧是一袭青衫虽然如今他手中握着半个中国地商事大权浑身上下却不闻一丝铜臭之气。众人亦多有识得许贯忠的纷纷以礼厮见。 许贯忠来到高强身边淡淡笑道:小人本在京中预备迎候衙内回京只是近来耳中颇有些事情烦心又听闻衙内一路缓行小人等候不及只得出来此间道左相迎。岂料今日万众相拥道路不行差幸衙内上了翠云楼否则小人竟不得与衙内相见矣 京中有事再联想到适才许贯忠出场所说的那两句话高强大脑中已经接近沸腾的血液迅冷却下来:难道说已经有人造我的谣言了 二人相交日久许多事亦不须明言只这么眼神无声的交流之间彼此皆已深知心事。高强向许贯忠微微点了点头便即回身向楼下双臂一振示意大众稍息那声浪方才渐渐平息。他提起丹田之气一字一句都传出老远:大宋子民听真此番收复燕云全赖祖宗威灵朝廷运筹帷幄州县馈饷转输将士阵前血战方有此大胜本相不过躬逢其盛何功之有说罢亦不待楼下众人回应当即向西南方汴京所向双膝跪倒高呼万岁三声。 这时正所谓振臂一呼万夫皆应楼下众人见高强如此亦皆随同向南高呼万岁三声而后方渐渐散去。 高强擦了擦汗命人就在这楼中招待随行诸人自己捉着许贯忠来到后进僻静所在劈面就问道:京中究竟何事 左右无人许贯忠也不再卖关子压低了声音道:衙内可知今上已于今春立太子 这事乃是朝廷大事高强虽然身在前敌却也得悉赵是于是年春上元节前昭告天下立长子赵桓为太子亦即历史上的宋钦宗。当然这位太子现在的命运大约要好上许多至少不大可能再被捉到北地去当三十几年地俘虏了。 见高强点头许贯忠复道:太子得立次日便有一名使者来到博览会中见到小人时说道乃是奉了嘉王楷之命待衙内得胜回京之后想要向衙内学习理财之道。 嘉王楷只听见这个名字高强心中登时一紧。怕什么来什么啊自己无心政争对于这最为敏感地立储一事从来都是置身事外不想你不去惹人人要来惹你第十三部完 第一章 楷乃是赵第三子年纪比他大哥赵桓小了两岁尚冠因此目下爵位还只是嗣王号为嘉王。此子生母是王贤妃原先与当今郑皇后同为向太后押班后来当赵登基作了天子之后亦一同被向太后赐予赵为宫人故而自来有宠。 若说这王贤妃的命也真是不好大行王皇后在的时候她当然没有什么机会王皇后后原本她与郑皇后皆有机会母仪天下她自己生了一个儿子赵楷甚得赵喜爱算起来还多了几分优势母凭子贵么。可是强中自有强中手郑皇后的手段更是高明先是交结大宦官梁师成黄经臣以为奥援宫外又有外戚郑居中这样的重臣再加上她对于王皇后所生的嫡长子赵桓关爱有加视同己出几样加起来可就胜过了王贤妃这单薄的一招母凭子贵了况且你儿子也不是长子 于是乎王贤妃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郑皇后风光封后一腔心思全都放在了儿子身上至少赵桓成年之前东宫之位尚且虚悬赵楷素来又得赵宠爱还是颇有机会立为太子的。事实上赵楷作的也算不错了比方那年蔡京回京献哲宗实录赵在玉清楼摆下鹿鸣国宴之时一旁侍从的就是年方十三岁的赵楷而不是太子赵桓足见其在诸皇子中最有宠。 可是不管你再有宠郑皇后这一方实力终究坚强无比。因而今年赵桓成年之后仍旧顺理成章地以嫡长子身份正位东宫大宋以立储昭告天下大赦诸路另有封赏若干。 衙内据梁大铛秘言三大王自以失意东宫乃是出于宫外无有强援。不及郑皇后有郑左丞相助。梁大铛即是梁师成。大铛者。大宦官也。三大王则就是说的赵桓。当时人不叫皇第几子都按照排行叫大王乍听上去倒有些象山寨里盗伙地叫法。许贯忠一壁说一壁看着高强的脸色变幻。肚里禁不住的好笑:环顾当朝群臣以衙内春秋最盛而功又最多位望亦重。更难得是衙内虽然与郑左丞交好却素来不曾干涉宫中之事与太子亦素无交往若是三大王能够与衙内攀上交情。倒有机会扭转乾坤。 高强苦着脸把头摇得象波浪鼓一般:没机会没机会东宫已定太子无罪之人若要易储。那得闹出多大的风波来除非是起兵。效法那唐太宗或许还有几分希望。这话也就是他敢说。而且也就是在这大名府翠云楼这样的自己地盘说说换了旁人的话。敢想都未必敢说。 许贯忠见怪不怪竟也丝毫不以为意笑道:三大王之所以非衙内不可多半亦是看准了衙内手握兵权老太尉又典禁兵一旦起兵的话京畿之内旦夕便可底定 说不得说不得高强继续大摇其头:我父子是活腻味了。还是好日子过够了放着眼下位极人臣的荣华富贵不去享受偏偏要提着脑袋去帮着他三大王登基作皇帝对本衙内又有什么好处 他瞪着眼镜看许贯忠想要从他面上看出些端倪来。却见许贯忠笑地高深莫测笑得他心里直毛:衙内你目下位极人臣是不假。岂不闻易经云亢龙有悔衙内一战平燕。手握十余万重兵国家财计又是泰半操于衙内之手正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今上是赏无可赏封无可封多半此番回京之后衙内只有自请致仕交出兵权方可保得己身平安。如此一来以衙内鼎盛春秋功高盖世却要就此优游林泉心中岂能不怀怨望这便有用得着他三大王之处了。 交出兵权高强一怔这下方才真正上了心:未必吧此番出兵我仅为副使功在童贯之下若是依照祖宗遗训封王地是他童贯这致仕交兵权地也该是他才对。况且北边大事方殷东有女真北有残辽又有辽东常胜军未定诸般大事非我不可这兵权若是一交何人能担此重任 却见许贯忠并不答话只是二目定定地看着他高强心里一惊拧起眉毛来怒道:贯忠你当真以为我是那等恋栈权位之人手握大权只不肯放么十年终始不想连你也是这等看我 见他怒许贯忠忽地笑了起来:十年光阴非短不想今日之衙内眼光竟还是与当日大名府河上相逢时一般地清澈衙内小人与你一场主从自然知你心意只是旁人却未必知晓单看你年纪轻轻便即得享大名多少人几世都未必能有的成就你轻轻易易便做到了人心岂能容你刻下汴京中的谣言已经传的满天飞舞什么惊世骇俗地话都说出来了小人听的最多的一件便是说衙内你要作那安禄山 这三个字一出口高强已是脸色铁青。这造谣人的水平还真是高啊安禄山怎么造地反不就是凭着燕京造的反么况且大宋朝最忌什么忌的就是武将跋扈尾大不掉一旦出现了这样的苗头甭管你是功高盖世还是万里长城一概拿下没商量杯酒若是释不了你地兵权那就给你来个风波亭安禄山还是岳飞这是个问题 两者都不作的话也有一条路作石守信兵权一交买田养老从此优游林泉不问世事专心陪家中美人调笑人说出名要趁早娶美人更要趁早老来娶了美人只能看不能吃那就等着戴绿头巾本衙内能有这样的艳福羡煞多少田舍翁呐 可是有一桩事是我学不来石守信的人家命好啊。那时候大宋朝刚刚开国交了兵权可以回家享几十年的福我呢就看眼下这北边地局势未定要是养虎为患过了几年大敌入侵难道眼睁睁看着本衙内地娇妻美妾都被异族抢了去是可忍孰不可忍 高强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三圈这脑子里的念头也转了三圈。毕竟何去何从。委实难以取舍。他蓦地抬头。横着眼睛去看许贯忠:贯忠。你随我多年向来是我智囊为何今日曾无一计教我 许贯忠见他彷徨无计心下忽觉不忍。一路走来高强吃了多少辛苦费了多少心力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他看地更清楚了。百年国运一肩挑偏偏他又不是什么命世贤臣十年前还只是一个京城里的花花太岁罢了有高强这面镜子在此真要愧煞天下多少读书人呐 定了定心绪。许贯忠方道:衙内十年来你日夜筹思步步惊心如今平燕凯旋得享大名。为何不趁此时激流勇退贯忠非是不知你心中大计。关系到我大宋百年国运奈何这天下不是只有衙内一个人。大宋乃是我大宋万万子民之大宋为何定要衙内一肩担当若听贯忠一言。就此交出兵权致仕终老学那郭汾阳七子八婿寿考令终 事 见高强瞪起眼珠来许贯忠忙摇手道:衙内莫慌待小人把话说完再恼也不迟。 高强哼了一声压着肚子里的话只瞪着许贯忠道:你说你说 北边虽有大事然而辽国新败未能即起复有辽东常胜军在彼缓急应可支吾。若数年之后当真大事紧急朝廷用人之际也当再起衙内为帅那时节亦可为国效命何必在这风口浪尖之上恋栈不去说到此处许贯忠已是动情眼圈亦有些红了蓦地双膝下跪一个头磕在地上:衙内听小人一言此为保命全身之要衙内十年辛劳到此时也该放手歇息一下了 望着伏在面前的许贯忠高强纵有满腹的话语此际一时也说不得了。相随十年几曾见过许贯忠这般恳求于他大家相逢道左一见如故就连托以心腹这样地话都不足以形容他和许贯忠之间地交情和信任彼此间再如何开些玩笑议论国事也从来都是坐而论道都是彼此眼睛望着眼睛地说话何曾见过许贯忠地脊背朝天脸朝地把心腹人当奴才这是什么样的混帐人才会作出来的事 他走上前去双手将许贯忠搀扶起来又替他掸了掸下摆的尘土叹了口气道:贯忠我已知你的心意了只是我素来以国士相待你亦无需如此苦了自己。不错眼下我功成名就北边亦是一时无事哪怕就此交出兵权致仕终老这天一时半会也塌不下来。 许贯忠见他这般说正有几分喜色却见高强握紧了拳头抬头去看着北方咬紧牙关道:可是女真方兴辽国未灭燕云新附民心未定我大宋又是百年来兵戈不兴拱手而治万一事有不测如何应付环顾朝中诸人谁能继我之后托此大事 他苦笑摇头用力拍了拍许贯忠的肩膀:贯忠啊男人处世总有自己非作不可的事死也不能退缩和逃避地事今日之事舍我其谁 许贯忠望着面前的这个人日渐长成的面容业已被塞上的风霜刻画出了几道细纹从前只爱握着美人手的双掌也被马缰绳和刀柄磨出了几块老茧来。他心里一阵酸飞快地低下头去擦了擦眼角再抬起头来时已是一脸的坚毅从容微笑道:小人服了虽说是时常相随然而知衙内却不及小乙小乙有一封书信到此请衙内一观。 高强愕然接过书信来看时不看则罢越看越是心惊。原来燕青这封信中道尽了高强目下所面临的困境他与许贯忠意见相同都以为目下最稳妥的办法莫过于趁此机会交卸兵权最好是连枢密使地职分也交卸了但请领应奉局如故。如此则赵对他也放心又离不开他理财之能还可保证他地地位不失以为他日再起之地步。 然而与许贯忠意见相左的是燕青却认为高强必不肯如此轻退而北边的局势变幻莫测执掌大宋军机之人也不宜在这当口轻易更替。于是燕青在书信中便提出一着令高强匪夷所思地计策:衙内之为朝廷所忌者一则以兵权二则以财计二者若去其一则天子亦有借重衙内之处亦素所信重焉能轻易弃去小乙不才敢请自入仕途临朝与衙内建异计以分衙内之事权。 把燕青抬出来高强第一个反应就是绝不可能这浪子燕青历来是他死党人所共知那东南应奉局和大通钱庄俱是针插不进水泼不如的铁桶地盘就算把他抬进朝堂为官不过是又多一个高强的党羽而已其权势益张如何能分高强之势 贯忠小乙写这样一封信所为何来以小乙之智计当不致于见不及此罢 许贯忠点头道:衙内知小乙甚深惟此计转折细微书信中不尽道明小人来前已与小乙在河上密会细细商议了始末自可在此道于衙内。说罢附在高强耳边习习嗦嗦说了一大通高强听的面色变幻怔忡良久缓缓摇头道:此计大出情理之外实乃诡道之极连我都难以逆料其中玄妙遑论其余只是此计转折殊多一着不慎则满盘皆输某却以为过于难行。 许贯忠道:小人亦如衙内这般说只是小乙说道若要稳妥自以衙内自请致仕为上一了百了干净利落只恐衙内不能如此罢了。若是不退时亦只得用此一道计策若然得成则数年之内朝臣尽可操于我手衙内大事可必;纵或不成也可寻机退隐不家富贵有小乙在朝中为衙内张目大事亦有可为。 高强沉思再三亦是委决不下这正是一条十字路口往前走路是有的只是艰危险阻崎岖难行两旁不是刀山火海就是地雷阵;往后退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是却是放弃了自己为之奋斗了这许久的事业大事如何未可定论。 许贯忠将事情反复论定业已尽到了自己身为智囊的责任此际虽见高强踌躇难决心中大是不忍却也强忍着不一言。身为决断者在这一刻就是无比的孤独不管你身边有多少名臣猛将手中有万两金银身后有百万雄兵在决断的那一刻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帮你一分一毫。 回京去和老爹高俅商量不用想那一辈子深通韬晦之计的老爹定然是要他交出兵权致仕一家子安享富贵还用得着商量么许贯忠之所以赶着来到大名府向自己进言亦是虑及此节罢。 见高强转了一圈又一圈许贯忠亦知他彷徨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忙道:衙内鲁大师日前方从辽东返京暂住大相国寺之中衙内何不回京去向他老人家请益 高强闻听此言双目一亮:鲁智深竟回来了把这桩事去问他却是得人这花和尚素来灵台清明烛见甚深又是在辽东待了这些时只怕对于北地大计也有些所得罢 他双掌一击喜道:就是这般待我回京去向鲁大师请益求他老人家为我指点一条明路罢了虽然是悬而未决到底眼前轻松了一些高强甚是轻快又与许贯忠说了些汴梁近来的人事等情得知左相何执中病情甚重料来已过不得今年朝中觊觎相位者甚伙相互间排挤倾之情日渐严重眼见得又是一场洗牌。 内事外事这是绞在一起的两股绳什么攘外安内哪有什么先后还是现代一位伟人说的对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人生就是走钢丝看你走不走的过吧 政和六年四月丙寅大宋枢密使河北河东宣抚副使高强从燕山凯旋回京。 第二章 汴梁城外等了数日才等到从大同回来的童贯一行是看着当初高强搞阅兵式的风光眼热这次童贯的队伍单从仪仗上来说可就大大压倒了高强这边单是全装的甲骑就有五百骑之多余外更有无数战利品充场面。当然二人相遇该寒暄还是寒暄该客气还是客气童贯也少不得要谢过高强及时派出援兵帮助他获得了土木大捷虽然在高强看来那根本就是童贯贪功好杀和许多武将杀平民取级邀功的行为相去不远而已。 正常的得胜还朝自然是要大肆宣扬一下的然而此次进兵燕云虽然事实上大打而特打辽兵辽将在此役中掉了脑袋的少说有几万人连秦晋国王的王妃都被抓了来但是从名义上来说大宋这边还是扯着嗓门说是依照约定和平收回燕云最多是剿灭了一些当地盗贼而已。 所谓皇帝的新衣就是这么回事就算大家都知道你是光屁股还得作出穿着世上最华美服饰的模样。因此大队人马停在城外整日城中君臣们才议定了迎迓之礼由新立的太子赵桓郊迎五里除了迎候收回燕云的王师之外还要以客礼迎候此行一同南来的萧德妃耶律大石等辽国贵人。 郊迎之时太子赵桓亲自致礼进退如仪处颇有贤王之风看在臣下眼里对比哲宗死时那样连一个像样的储君都没有地状况多半都会对于大宋官家地未来抱持相当的信心。事实上在高强的记忆中。别看赵自己在历史上没留下什么好名声。儿子女儿却着实生了不少内中还颇有几个看上去很象那么回事的赵桓就不去说他嘉王赵楷成年后参加科考据说原本应该作状元的赵自己不好意思给挪到了二甲;肃王赵枢更不得了。一篇二三千字的碑文过耳不忘。把随行的状元沈晦给羞地哑口无言;即便是被金兵吓到阳痿地赵构。到底也作了三十多年地中兴之主据说少年时也是文武全才。开弓能开一石五斗。远当时禁军的水准。 生了这许多儿子。其实也未必是好事起码身为太子地压力会很大而其余诸子中难免会有象赵楷这样地觊觎太子之位地大王。事实上。要不是历史上金兵打破汴梁把赵家宗室一股脑儿全都掳走只剩下当时在河北相州的赵构一人这皇位多半还真的要争上一争。 说起来高强和这位大宋太子。未来地北宋十帝还真是头一次见面说话一则他诸事缠身家都很少回了。哪来的功夫交结宗室二来他刻意置身皇储事外。赵桓又素来不好交结大臣谨慎自守双方碰面的机会就更加少了。顶多是郊祭大礼或者上元节时老远望见那么一眼两眼的。 大庭广众之下赵桓话也不多只是默不作声地行礼如仪看来当上太子之后。他的压力不是小了。而是更大了。高强看着他年轻而沉默地面孔心里也有几分同情若是不出大事的话。他老子赵至少还有二三十年的皇帝好作他这太子能不能熬过未来地几十年光阴还真不好说呢。 行礼已毕大队入京两旁地百姓山呼海啸都来观看收复燕云的大军。当年高强招安梁山以及种师道攻克臧底河城回京时都举行了阅兵式以壮兵威然而现在高强惟恐低调不及这阅兵式自然也是能省则省好在前面有童贯撑着场面他那胜捷军原本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先不说能打不能打卖相便是好过常人个个都是膀大腰圆地关西大汉走起路来虎虎生威看得两旁百姓采声阵阵不歇。 到得宣德楼前二人由太子赵桓引导向宣德楼上端坐的官家赵跪拜说些应景言语。赵自是喜不自胜收复燕云这样的大功劳连本朝太祖太宗都没能办到却在他手中成就那是何等的光荣弄不好他大行之后庙号得叫个什么祖也不一定。 大功自有大赏赵当即传旨依照当年太宗留下地遗训凡领兵收燕者封王加封童贯为广平郡王加食邑千户加实封三百户另有钱绢赏赐若干制词自然也是极尽华美之能事;高强则进位开府仪同三司封楚国公亦加食邑千户实封三百户赐号辅国运功臣。同时诏罢两河宣抚司代之以燕山路安抚使云中路安抚使分别由种师道与刘仲武担任以武臣任边帅在徽宗朝也是一项惯例当然监军是少不得地不过诏书中就不必提及了。 当时童贯自以功难副赏且以老病为辞先请辞封王再请致仕赵皆不许好言加以抚慰。这也只是走个过场事后 须再三上表请辞而后方受王爵至于这致仕么则了大宋朝还从来没有一个王能担当政事的宗室向来只有养老的份。 童贯在先高强自然也得跟着应景请辞不过他年纪这么轻请致仕是不大可能的他请的是领宫观自然也被赵慰留单从皇帝的言辞表情上高强是看不出有什么猜忌的意思来然而他向来不以为自己是穿越主角能看出对方的什么眼底精光面色阴郁是以也不敢断定皇帝对自己就完全放心。 当晚大排御宴犒赏有功之臣这样的场合高强也经得多了照样的谈笑风生满嘴的天子洪福祖宗庇佑把自己说的越是一文不值越好。至于这样的姿态有没有用那就是天晓得了赵虽然不是什么雄才大略的皇帝可也不是那种一眼就看到底的白痴。 今日的主角乃是童贯高强充其量只是第二男主角。但见这位大宋朝最有成就的太监满面红光。唱作俱佳将收复燕云地始末口沫横飞地讲说一遍群臣自是连连赞叹不已然后再恭敬官家赵洪福齐天上有明君下有贤臣收复燕云之功足以告慰太庙强祖胜宗。 是日童贯大醉他原本就是太监。赵索性赐他在宫中休息一晚。高强则素来酒量甚豪。几乎就没人见他喝醉过。当日虽然喝的是较为淳厚的御酒终究也不是闹酒的场合有皇帝在谁敢喝多是以喝到最后他还是精神抖擞口齿清晰如故。 御宴散时自有宫中黄门引着童贯去宫中歇息高强则与群臣一同跪送官家回銮。而后才和老爹高一道出宫行间自然也少不得与群臣揖让客套。 直到进了车中高俅才逮着机会和高强说私话他劈头就是一句:我儿如今大祸临头了说话时急得两颊通红那双大宋脚法第一的高脚在车厢板上跺的咚咚响。 高强从未见过高俅这样情状心下倒有几分温暖便笑道:爹爹。什么大祸。遮莫是京中有甚流言对孩儿不利 高俅见他嬉皮笑脸不以为意越急了。一面催着车驾行一面压低了声音道:亏你笑的出来流言不足畏可畏的是这流言竟能上达天听背后焉得无人主使那嘉王赵楷日前已亲身来到为父家中说道待你还朝之日要拜你为师请教经世理财之道你还不晓得深浅么 高强只是笑并不答话待父子俩回到太尉府进了高俅地书房四下无人时他方道:爹爹勿忧孩儿已知此事自来天家无亲情父子之间犹难言孩儿岂不知三大王要拜孩儿为师只是小事一桩待孩儿来日回绝了他也就是了凭他一个嗣王纵使怀恨在心也奈何不得孩儿。 高俅点头道:我父子乃是今上幸臣出身将来无论是谁登基继承大统终究不会如何信重我父子你若能如此作一个今上地纯臣也就甚好只是你年纪方轻未来尚有数十年地前程莫要为了此事蹉跎才好。这也罢了只是今日都中传言甚多竟有说你要作安禄山者为父为此担了无数的心思亏你还笑的出 高强见说到了正题也正色道:爹爹依你之见这流言出自何人之口 高俅叹道:儿啊你少年早达又是这等出身眼红你的人不知有多少倘若再加上为父又是一等罪过眼看你平燕立下大功这京城里恨断肚肠者不知凡几故而流言日甚一日哪里能查的出何人主使以为父之见孩儿如今已是位极人臣还是找个由头请辞了枢密院之位回家来享几年清福。你理财之能当世不作第二人想今上离了谁也离不得你他日必有再起之时且避过了眼下这风头火势再作理会。 果然不出我所料高强情知老爹看的通透只是毕竟是眼光短浅只看到高家一家的荣辱自己心中地大计在他这里可说不通当即点头应道:孩儿已知此理故而今日便已请辞枢密事愿领宫观奈何圣躬不允待来日朝堂再议便了。 高俅见儿子从善如流深觉老怀大慰担了多时的心事也放到了一边去又见他戎马辛劳也累了一日了便即命他回府去歇息顺便看看多时不见的孩儿。 高强依言别过了老爹出得府来望见四下无人便进了车仗转过一个街角趁着无人主意一个箭步窜到街边一户人家的门洞里。这户人家不是别家却是原先6谦的住处此人并无家眷当日被高强在大牢里闷杀之后这屋子也就没 被石秀拿来派了旁的用场今日高强便借此地掩藏 当下进屋从屋角翻出衣物来将自己的官服换过了包成一个包裹在手里拎着而后再从后门溜出来便有许贯忠安排的车辆在此接应。一径到了大相国寺后墙原来鲁智深回到汴京依旧还住在这菜园子当中以他地身份大相国寺地住持迎奉不及哪里来管他住在哪里 高强到了后墙见当日林冲在此观看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那个豁口居然还在。也顾不得思古之幽情踊身跳了进去但见菜园子旁一处草庐中一灯如豆隐约可见一个光头和尚端坐心中顿时一阵温暖当即大步上前轻轻扣了扣柴门。道:徒儿深夜前来。拜见师父。 等了半晌。却不见里面出声高强心里纳闷却不敢造次只得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冷不防听见里面传出些响动来高强正在欢喜凝神一听险些绝倒。原来是打呼噜 想想鲁智深地脾气高强也不客气当即伸手去推那柴门果然一推便开。进了屋中反身将柴扉掩好到了床前见那床上躺着一个胖大僧人一副胡子直连到而后。正是鲁智深独门招牌地电光螺蛳胡子。高强就床前磕了三个头道声师父徒儿来了而后起身。掇了条凳儿便坐。 师父在床上高卧身子也不转回来徒儿磕完头就起身大模厮样地坐着不动。这师徒俩就这么在一个屋子里待了一会到底高强年轻也不管鲁智深那里呼噜打的越来越想顾自说开了。 当世之人虽众能如鲁智深这样让他敬佩和信任的人却是绝少是以高强这话匣子一开就打不住憋了几年的心事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从北边外族崛起大宋国家艰难到自己宅中虚位夫妻反目想到哪里便扯到哪里直觉得人生几十年竟然没有一次是说话说的这样痛快的。 他这里絮絮叨叨说个没完鲁智深那边的呼噜却也是越打越响高强不以为吵闹反而觉得这就好比是现代电影中把电视声音开大以掩盖声响一般便将这有节奏地呼噜声当作是背景音乐越说越是起劲到后来嘴上没了把门地竟将自己和李清照地那点暧昧也说了出来。 要说这易安居士委实是个难得的好女子才学云云且不去说她最难得是深知徒儿的心思脾性竟觉得比那同床共枕数年整的妻还要来得知心一些。只是她孀居之身又与徒儿的妻结好是以深自谦退一意回避而孩儿亦一时不知如何相待啊呀师父你起来了 高强猛一抬头才觉鲁智深不知何时已经翻过身来手撑着光脑袋好似一尊卧佛一般两只环眼圆溜溜地瞪着他讪讪道:师父好睡徒儿来得晚了。 鲁智深哼了一声道:你来得不晚话却恁地多洒家若是再要睡时只恐你将什么家宅鸟事尽数说了出来浑似个市井婆子一般恁地聒噪 高强恬着脸道:师父在此逍遥不问世事怎知徒儿过的艰难好容易能得师父指点迷津徒儿自当倾心相告。 鲁智深翻身坐起从怀中取出一封揉的皱巴巴地书信来掷给高强虎着脸道:你这厮洒家当日已将你开革出门为何又来搅扰深夜扰我清梦酒也不见一滴煞是可恼 那书信原是高强命许贯忠写就将前因后果大致说明了亦说明了高强今夜前来相见之事。高强见鲁智深这般说心下更定情知鲁智深是不会把他拒之门外的当即从怀中取出两个瓶儿来笑道:亏煞徒儿伺候了师父几年倒还记得些师父的脾性此乃三十年的老汾酒并燕京驰名的粟米酒人称二锅头两样皆是今世的好酒请师父品尝。 说罢将瓶塞微微掀开一股酒香直飘出来鲁智深闻见勾动肚里酒虫劈手一把夺将过来左手一抬一口汾酒入喉右手一抬一口二锅头进口喝的酣畅淋漓大笑道:好酒直恁地爽利满肚里都似着起火来一般 左一口右一口两瓶酒须臾都尽鲁智深将袍袖抹了一把沾满酒渍的胡子忽地换了一副面孔正色道:我见你那鸟信中说地尽是些葫芦提话语不着半分道理亏你也是个经事之人如何没点主张北边多少大事等着你去作却在此逡巡不前怕什么鸟流言 第三章 智深自打浮海去到旅顺口他也不似武松一般有许多整日拖着禅杖四下乱走学人说些契丹女真等话偶尔亦作些行侠仗义之事。这辽东之地并无王化鲁智深别无顾忌只是由着性子来纵然闹出些岔子自有徒弟武松摆平以故逍遥辽东汉儿多知他花和尚的大名。 忽一日他也不知从哪里听说这辽东之地有一座桃花岛乃是风景绝佳之地岛上有一座海云寺乃是数百年古刹辽兴宗时寺中有一个大和尚思孝被辽主封作辅国大师守司空之位故而人皆呼为守司空大师而不名。他大和尚听闻有此名胜自然一意要去武松便即访明路径命水师将鲁智深送了去岛上盘桓。 桃花岛这个名字可是如雷贯耳高强大感兴趣莫非岛上还有东邪黄药师的前辈不成待得一问鲁智深去程道是此岛行近大海东岸离辽国州只有半里多地逢冬季结冰时人马可有冰面直趋岛上如履平地一般。 高强脑中一回想辽东的地形登即明白辽国州便是如今兴城西南它东面若说有什么大岛非菊花岛莫属也就是明代史籍中所说的觉华岛原来此岛现今却是叫做桃花岛的却不知从何时开始桃花翻作菊花春花变了秋花这问题显然不会从鲁智深这里得到答案况且无关宏旨只得耐着性子听鲁智深演说。好歹人家也听自己说了半天。 洒家登了岛上见果然好大一座丛林端的壮丽单单舍利佛塔便有十余座那岛上海云寺主持缙云山甚不晓事只由着洒家在此游玩且不去说它。忽一日寺中来了一个俗家人。一心只要度。住持劝谕不果。见他心诚便给予度了。洒家见他形容不俗谈吐非常便有心与他攀谈他倒也不隐瞒说了俗家身份却原来是辽国东京副留守。高清明地便是为因高永昌据辽阳府倡乱他无力禁止又见辽势日衰兵火不息忽一日大慈悲心便来此出家。 这中间的转折只能用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来形容。谁料到鲁智深外出游山玩水居然就能撞见一个辽国前大官鲁智深又提起酒瓶子来瓶底朝天晃了几晃。将口去接时只接得几滴残酒便挥手掷到一旁瞪着高强道:辽东兵乱尔早早预知遣兵渡海入辽创下如今辽东常胜军偌大事业来保了百万黎民安居自是无上功德。何期今日有什么鸟流言你便要辞却枢密院职事顾你自家性命岂不思那辽东兵民孤悬海外望中国之心如赤子之望父母一旦弃之心中何忍 高强张了张嘴正要说话鲁智深把手一摆竟是不容他插言:那高留守说及辽东常胜军时虽以为此军不遵辽国号令必有非常之志然而辽东百姓多谓其治下安泰道路平靖士皆勇于公战而耻于私斗颇合古意主事者胸中实有沟壑非高永昌辈可比。此地数年经营你费了多少心血虽然是我大宋朝廷亦无人能知倘若你一旦去职朝中无人能继承尔志辽东之兵民失了主宰不没入辽便没入女真不但中国失却此辽东四十余州之地此间子民亦将有怨中国他日恐有跨海扣塞前来报仇之举是原本一桩大功德却翻作大罪业也 高强闻言冷汗涔涔而下。若非鲁智深提醒他绝想不到辽东的情形是如此严重在如今一片大好形势掩盖之下却藏着无数人对于前途的迷茫和恐惧。说起来能够隔着大海将这片土地和其上的人民笼在一处无非是仗着大宋源源不绝的资源接济更有将来可以投奔大宋的希望存在方能令如郭药师大忭等豪杰俯听命盖其南附之后其身固不失富贵而宗族亦可得以保全。即便是史文恭花荣等自己派遣的志愿军也无非是看自己在大宋掌权他们有以进退方可安心在彼做事。 而一旦自己辞去了枢密院地职事将来何时再能掌权且属不可知以辽东目下犬牙交错地复杂局势谁能有信心撑到那个时候而女真人素来善于搞情报和策反工作只须这种人心不稳地情形被他察觉稍加劝诱以辽东常胜军这种较为松散的机制土崩瓦解只在旦夕之间 他悚然而惊向鲁智深谢道:若非师父提醒徒儿但顾己身方以为大事已定险些误了大事只是如今流言甚众禁不胜禁恐怕官家业已生了疑心群臣亦有意相倾徒儿若要依旧执掌枢机恐怕不易。还请师父指点迷津。 鲁智深大大呸了一口喝道:咄尔如今身居枢府莫非尽是侥幸得来些许流言倾轧便叫尔束手不成去去这些许业障莫来扰了洒家睡觉说着将个胖大身子向后一倒不片刻鼾声大作竟是又睡了去了。 高强唤了两声不见回应也只得作罢。他却不忙便去贪着此间僻静就坐在那里想事。此际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待大事底定决不退缩目标既定那剩下的也就是技术问题原先困扰他的种种迷云大半俱都散去万 之中周遭的点点滴滴如同清泉一般流过心底诸般清澈。 他想得通透遂站起身来向鲁智深的背脊深深拜谢而后掉头便去更不回顾鲁智深回答他地依旧是一片响亮的鼾声。 从那豁口跳出寺外登上车辆回转别院高强便命曹正唤了杨林来。这锦豹子杨林在招安梁山一役立下大功却也不能在军中立足。便被高强派了个军职留在东京太尉府行走日常便住在他的别院左近。此人乃是石秀地左膀右臂手下管着京中最大的一股行动力量如今石秀既然远在燕京高强便找了他来密密吩咐一番后杨林领命自去了。 杨林去时。天色全黑。已是黎明前那一段最为黑暗的时候。寅时初刻。高强伸了伸拦腰竟觉自己全无睡意本想进内宅去见见久违的几位爱妾并独子长恭却又怕她们已经将歇一时间竟然不知作什么好只得在书房里胡乱寻了一本书。就着烛光看了一会。 他在这时代也看了不少书但极少在晚间看书无他此时的这些烛火再怎么明亮终究无法和现代相比看久了那是要看坏眼睛地这会想要配一副好地近视眼睛可不容易就算应奉局有人会磨玻璃。但是验光这种事要做得精细。那就不是眼下能办到的了。 只看了一会已觉两眼酸涩索性将书一丢。拿手使劲揉眼睛一面想着:怪道人说电灯地明多么伟大这是变相延长了人地生命地明呐只可惜本衙内上学时物理学的不好电学更加烂中之烂否则无论如何要弄一台电机出来 正在yy一一顿时明亮了些许更有一道轻柔婉转的嗓音从旁道:衙内深夜读书怎不唤奴家来挑灯添香 师师你怎的还不睡去这正是意外惊喜高强把手一伸已是软玉温香抱了满怀但见怀中的佳人眉目如画婉娈如故身量可是已经完全长成了。 师师双目凝注高强面上眼中尽是盈盈喜色:衙内不睡师师怎肯便睡不单师师诸位姐姐今夜亦皆久候只是听总管说道御宴散时衙内去了老大人府上许久不出只道是在那边府里歇了姐姐们恐怕小衙内劳顿了明朝衙内回府时乏了精神只得哄着他去睡。 那你呢你怎么不去睡莫忘了我和你说过美人不睡觉来朝便翻作虞美人矣高强且是欢喜只把言语来调侃至于虞云云便是当时对于大熊猫的称呼了。 师师把身子一扭却挣不脱高强的魔掌其实她又哪里用力去挣了白了高强一眼道:奴家年纪轻熬地住又怕衙内人虽在老大人府上却要派人来传了小衙内去只得熬着不睡了。毕竟衙内是军国重臣了好容易凯旋回家却不来见小衙内只顾独自在此间作学问若不是师师出来见此处有时还不知衙内回来哩 想起自己连年繁忙与家人聚少离多高强心中顿时有些愧疚。灯下细看师师时浑不似当年那个从怡红楼里带走的小小琴师全然一副绝色美人恍然察觉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师师已经长大了屈指算了算不禁脱口道:师师算起来你今年也该二十二岁哩 师师闻言俏脸一板嗔道:如何敢是衙内喜少女家中妾侍一概嫌老丑要学唐朝白乐天那般十载春啼变莺舌三嫌老丑换蛾眉 高强却待大笑只见师师一脸的认真忙苦苦忍住好言道:哪有此事我自来忙碌极少涉及声色家中既有你姐妹几人环肥燕瘦俱足何必再换蛾眉白乐天空有才名却不知怜香惜玉更不知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不足为法不足为法 见他说得诚恳师师又瞪了会眼睛方才回嗔作喜附在高强面上香了一香。高强本是壮年男子又出征许久不曾接触女色之事此际一个绝色大美人抱在怀里软语温存哪里禁止的住登时欲念腾起双臂由不得便是一紧。 师师也不是那等不经人事的少女身旁男子的变化尽皆了然她亦是久旷之身此际亦不免全身火热婉转相承二人就这书房之中颠鸾倒凤说不尽的温柔浪荡。 暂歇师师便要起身高强却是久旱逢甘霖哪里肯便放正在纠缠不清的当儿忽见师师悠然叹了口气垂着头。将丝巾去拭眼角竟是微有泪光。高强大惑不解正要去问只听师师道:奴家自从遭际衙内衣食已是无缺又得衙内爱宠虽说近年来聚少离多终究也是不枉了。只是衙内。心中可曾念及大娘在那二龙山上独自苦楚 没有记错地话。这已经是师师第二次提及隐居二龙山地蔡颖了。想想当初师师被蔡颖遣人苦打。若非自己及时赶到险些儿便是玉陨香消的下场如此以德报怨高强颇有些唏嘘叹道:师师啊大娘素来对你有所成见倘若她回到府中。只怕第一个便容不下你偏生你却这般念着她 正在感慨间不想师师却摇了摇头:衙内。大娘身为主母师师只是妾侍。纵然是身受重责也是并无多言只是今日念及大娘却是为着大娘前日来了一封信。 信高强微微一惊蔡颖自上了二龙山之后到如今眼看三年整从来没有给家中来过半点讯息。偏偏在这个当口来了信。由不得他不多心:给谁的信信上说的什么 此信乃是交付家中女眷共启故而潘姐姐招集家中众姐妹一同开启。信上竟是说的要我等一同劝说衙内。写下休书将大娘休出门楣并许她在二龙山出家为尼。师师一壁说。一壁将丝巾去拭眼泪向高强道:大娘在山上受了这两年多的苦楚便是当初有什么事冒犯了衙内也尽可抵得过了如何可容她这般出门我等姐妹商议之后便由金芝小环两位姐姐上二龙山去想要劝说大娘回心转意如今衙内功成名就趁着这大喜地时候若是将大娘接回来一家团聚岂不是好 高蔡两家地争权情事基本上都是在暗中进行除了身在局中者有所察觉之外余众大多是懵然不知况且师师年纪尚小又素来不闻外事如何能够得知她只道是大娘有事失宠被高强遣去二龙山隐居思过去了故而频频相劝。 高强想要解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苦笑道:此中种种亦是一言难尽。总之你大娘这件事我放在心上已久只是不得机缘而已。她想要出家我亦已早知也曾央人去劝说于她只是你大娘地脾气你也知道一二等闲是不得回头地我看金芝与小环亦劝不动她回头。此事亦只得看我和她地缘法罢了 师师听了眼珠一转忽道:衙内已经央人去劝说大娘了这人是谁 呃你猜这话触动了高强地一块心病自打上回二人突破了那点界限之后他到现在还不晓得要怎样去面对李清照这时代又没有什么女性朋友无人能站在中立地立场上提供建议是以他连找人商量都没办法。如今师师突然点到这上头他也只能含糊其词。 师师瞟了高强一眼黠笑道:衙内用一个央字此人必定是衙内所敬重之人又能去劝说大娘地必定又是大娘所景仰之人且是深知衙内与大娘之间情事者。家宅之外能有这样本领地人天下独此一位她将青葱般的手指点着高强的鼻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李易安是也不是 师师你真是冰雪啊了不起了不起高强措手不及讪笑着就想起身师师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他的脖子整个娇躯就挂在高强身上娇笑道:衙内这便想走么遮莫是在外面做下了什么好事不敢叫奴家知晓不成 眼见躲不过高强只得硬着头皮死撑:不错正是李易安她自来与我夫妻俱都交好此事央她去说最是应当有何不可 只是在师师那双剪水双瞳之下高强这头皮是越来越软好似就要被榨出心头的那点小来。直看得高强百般无奈师师方摇头叹道:衙内你终是性情中人不似那等无义之辈如若不然这等事哪里能难得倒你实不相瞒大娘前次来信却是两封一封给众姐妹一封乃是给衙内亲启。一面说一面走到书房一角打开信匣从中取出一封书信来递到高强手边。 高强接过来去了信上封蜡展开看时正是蔡颖那熟悉却又陌生的字迹: 高郎如晤:汴京一别匆匆已数载近闻过客消息得知家中诸人安泰郎君功业克隆私心深喜不觉山居寂寞矣寥寥数语高强眼前便好似看见蔡颖独个儿在那山中苦熬岁月的模样心头五味杂陈不知是什么滋味。 近闻郎君平燕建不世之功窃以为危之。自古功高不赏震主身危况且郎君冲年得成大功此非幼主之臣也人君岂不忌之愚意郎君当趁此时急谋退身之步。看到此处高强心中却又生一分感慨蔡颖生长蔡家自幼深谙官场沉浮权争之道若是能夫妻同心此际有她在身边岂不是家中地贤内助如师师虽说是一般儿地聪明这等事却是学不来的惟有官宦世家之人从小习染方能得其奥秘。 再往下看时高强却是心头如遭重击:妾身失德原不足以侍奉郎君左右只为己身有用不得已而姑存之。今时势已迁此身无用敢请相公休去妾身许妾身出家二龙山宝珠寺旦夕诵经为我高家祈福。我家现为大宋名门正室不可虚位今李易安德容才学皆胜妾身十倍伏请郎君勿以李易安文君之身为念以大礼聘之入府则高门得人诸妾皆安本位妾身衷心甚慰再无挂碍矣。泣血再拜望郎君见允。 落款:罪妾高门蔡氏百拜上。蔡颖居然要我娶李清照高强整个人都傻在那里了。 第四章 师师站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却不敢上来看一的手书高强微微一喟随手将这封信递到师师手中自己却背转身去走到窗前。 耳听得师师轻声惊呼高强头也不回已经听到师师来到身后急急道:衙内这这是从何说起大娘竟要衙内迎娶李易安为正室直是直是 匪夷所思是吧高强喟然转头见师师犹是衣衫不整便着她先行穿上了衣服。师师先取了高强的衣物来服侍她穿上了而后方自己整理衣裙一面道:正是李易安虽是女中翘楚人所不及却也未必就强过大娘去况且再之身若要正位我高家莫说旁人便我亦是不服。只除是她偷眼望了望高强下面的话却吞了回去。 这等话即便不说和说出来也差不多了高强苦笑摇头道:你敢是道我与李易安有甚情弊大娘故而出此下策么这却是冤枉我了我与李易安虽是惺惺相惜并无男女之情事大娘虽然出外别居终究还是我高门正室我却不来轻侮于她。 见师师犹有不信高强不敢在这问题上多纠缠忙道:你有所不知大娘虽早有出门之意却是百般不舍迟迟未决。只是此信来得过于凑巧前日有一人献策于我也叫我先行休妻这两者只是前后脚到我手中由不得我不思忖。 那人是谁不是别个。正是身在杭州独领应奉局诸事的浪子燕青 原来当日燕青给高强投书献计说道若要解今日之危高强手中地兵权与财权二者必须舍却其一。既然时势所迫这兵权不能舍弃那么便惟有舍弃财权是故燕青自荐。要挺身出仕。与高强建异同之格局。须知燕青执掌应奉局的时间犹在高强之上。东南五路财计几乎尽入他手若说是大宋资财三分天下有其一正是半点也不夸张。他如果脱离了高强系统凭他的才华心性极合当今官家赵的脾胃再有这样的财权在手平步青云是指日可待。到了那个时候高强犹如失却一臂其对于军队的影响力便也不若现今之大了。 只因高强自掌枢密院以来一直致力于参议司的建设将部队的后勤整训乃至大小军务等等尽皆统归参议司辖下随着参议司地官员深入到营一级建立机构其在军队中地影响力与日俱增虽然不能和现代政委制度相比。但无疑是大大加强了朝廷对于军队基层地监控和影响力。而这个机构之所以强势。最大的原因还是来自于他掌握了军队上下所有人的薪俸粮草以及随军眷属生计等等各项而高强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与他手中掌握的庞大经济资源密不可分。 若是燕青另起炉灶凭借其手中的东南财计和高强分庭抗礼势必能够将现今高强在朝中近乎一手遮天的局势打破而成为赵倚重的一枚棋子。事实上观乎之前蔡京当朝之时赵挺之张康国都是出于蔡京门下却先后被赵提拔起来以分蔡京之权势亦可从中窥知玩弄此种权术手段本是赵地拿手好戏一贯伎俩。故而燕青所献此计委实是正中赵的命门不愁他不入彀。 然而燕青起于微贱要让人相信他和高强不再穿一条裤子非得下大功夫不可。因此燕青献计之中最紧要的一条便是要高强休妻 乍看起来这休妻和燕青上位二者正是风马牛不相及然而正因为这两件事在外人看来毫无关联方显出燕青的高明来。原来燕青是想要经由蔡京的举荐入仕若是在这个时候高强休掉了蔡颖两桩事凑到一起凡是有心人都会将这两者联系起来嗅出其中的别样气味来甚或可以从蔡颖出门的始末联想到三年前那次大相国寺的行刺风波上去。 政治这回事对外是什么事都要说地冠冕堂皇但大家肚子里若要认定什么却完全不需要任何证据亦不必宣之于口。燕青只需要在高强休妻地同时由蔡京举荐入仕其余的转折细微自有有心人的想象予以补足无需再费任何口舌功夫。于是乎以梁士杰为地蔡党集团自此亦会逐渐与高强渐行渐远而其内宅生变恰又可令人想起高强从前那花花太岁的声名来。 这一计环环相扣亦不费什么功夫看似是异想天开兵行险着细细想来却又是丝丝入扣似险实安。倘若此计果真能造成高强权势被削弱的假象令其现今几乎是被置于炉火上的局面得以改观自然是上上大吉高强等于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却重新巩固 朝中的地位更在朝堂上增加了燕青这么一位强力的 之所以高强一直犹豫却是因为此计过于伤及蔡颖甚至连李清照也成了被利用的对象若是方之三十六计可名为连环计乃是败战之计的确不算什么王道。 然而巧中之巧蔡颖虽然早有出家之意但这封信来得这般巧法由不得高强不联想到燕青的献计。其实在大名府初闻此计时他就看出了一个问题即燕青为何能肯定蔡京一定会极力挺他出仕上位若是将蔡颖的这封信和燕青联系在一起这个问题就几乎揭开了谜底即燕青早已就此事与蔡颖有了默契甚或已经得到了蔡京的肯这答案揭晓之时甚至比燕青的献计更加叫高强意外但仔细推敲的话盖当日蔡京被高强用计逐出其本心该当是深恨高强才对以他的老辣深沉亦不当看不出燕青的心志。如何肯如此相助高强 然而惟有这个答案才可以解释如今地这种巧合否则的话高强别无他念惟有认为这两者之间毫无关联只是纯粹的巧合罢了可是在政坛混了这许久他早就明白了一件事在政治的斗争中。根本就没有巧合这一说即便原先真的只是巧合。也会经由有心人的利用。而变得不再是巧合。 这种种转折根本就不是终日想着琴韵曲牌的师师所能领会的是以高强只是简略说了几句便不再多言。师师虽然是满腹疑窦但见高强神情凝重也不敢多问只是悄悄出去。吩咐人送了早点进来又去告知了其余数女方转回来侍立在高强身旁。 休还是不休这是个问题高强坐在椅子上楞。其实在他心中早知道事情业已向着某个方向展燕青既然和蔡颖有了默契这计划必然已经进入实施阶段。之所以要他休妻。也只是给燕青出地一个信号而已。 可是此刻他心中所想到地却是在二龙山上孤单单过了几年地蔡颖。当日种种。他虽然是问心无愧然而最终夫妻俩劳燕分飞在他心中未尝不对此憾恨怅惘。今日蔡颖主动要求他休妻若果真是因为与燕青的默契则此举无疑是牺牲她自己一生的幸福以换取高强的平安由是观之则蔡颖仍旧在履行着她身为高强妻子的一份义务。 颖儿颖儿莫非你在那二龙山上竟还念着我这个不合格的官人么 果真如此的话高强只觉得自己真是枉自为人不论她当日有没有负过自己蔡颖于夫妇大节上终究无亏最终也只是被蔡家所累而已如今要她牺牲一生来援手自己这个作官人地男人家的担当和脸面何存 我要去二龙山向她当面问清楚 这个念头一经生高强心中犹如打了一道霹雳所有的心绪尽皆让路于此自己脚下的路和未来的方向亦变得无比清晰。定要去向她当面问清楚只有问心无愧我才能直道而行不论旁人如何看我终究向着自己该去的方向一意前行披荆斩棘蹈死不悔 他甫一下定决心登即便跳了起来把一旁默默侍立的师师给吓了一跳。但一看高强的脸色师师却面有喜色道:衙内可是有了决断了 不错身旁有这么一朵解语花高强深觉自己地福分委实大地惊人有李清照的倾心敬慕有右京的心意相通还有金芝和小环地纯真朴忠金莲给他生了一个儿子那是一个男人几世才能修来的福分乃有妻蔡颖宁愿将一生来换他的平安若是亏负了其中任何一个他高强还有什么脸面作男人师师我要去二龙山去看你大娘你与我同去 师师大喜虽然不解高强心中诸般转折细微但见高强如此坚定她亦是欢喜的心花怒放:衙内师师一身皆属衙内天涯海角亦当追随 若不容妾身同行定是不依高强闻声抬头只见右京和金莲站在书房门外金莲手中牵着一个孩童穿着锦祅戴着虎头帽两只大眼睛傻乎乎地望着自己心头一股热血上涌大步走过去将自己这唯一的骨肉抱了起来笑道:都去都去 说是要走以他目下的身份也不是说出京就能出京的。当下高强与妻儿温存了半晌便即出得门来到了宫中求见官家赵只说是辽东常胜军郭药师闻王师平燕辽国势衰故而上表称藩请内附大宋随表附上辽东常胜军四十三州地图以及七万甲兵兵籍三十万户籍。自以兹事体大当及早赴登 措置受降诸事故而高强自请即日赶赴京东看详登师等事。 赵得报自是大喜这一片地方几乎比得上整个山前八州又有兵员户籍战略位置更是重要如何不喜只是看高强昨日刚刚凯旋回京今日又要出京奔波赵面色不忍殷殷劝慰了几句又赐了许多滋补养身之物方遣高强去了。 高强出得宫来径直到了枢密院中。如今叶梦得亦顶了一个同签书枢密院事的头衔。只是他一介书生弄不来枢密院如今这一摊子事庶务皆是高强从青州任上一手提拔起来地吕颐浩在那里料理如今宗泽亦随同返京这京城枢密院便是他二人在那里作事。 他此番出京虽然是为了向蔡颖要个说法但适才对赵说的那件事却也不是信口雌黄这辽东常胜军内附之事确实该提上议事日程了。当下到了枢密院中。见到宗泽等人。高强便将此事说了。先叫宗泽补一道令乃是调武松之兵过海往辽东去以便联络郭药师等人事实上这支兵早已去了经年现今只是作一下文书而已。而后便是计点许多兵粮器械用海船载了挂起大宋旗帜送到辽东去。非只为了提供援助乃是要让辽东那些不明内情的百姓官兵人等看看清楚大宋的手业已伸到这一方土来了尔等好该早作打算以定去留。 至如其余尤其是燕云二州的军务碍着现今谣言说得吓人高强也不敢妄动。只命宗泽详定燕云各州募军的军额花费。待他回来方定。问起一同回来的燕京降臣左企弓以及萧德妃耶律大石耶律余睹萧特末等人亦皆有有司安顿供养。且不急于一时。 诸事粗定出得枢密院来高强又去向老爹高俅辞行方回转别院。一进院门却见车辆数十人马百数丫鬟仆妇前呼后拥儿子长恭被金莲亲自抱在手里裹的好似一个大粽子。高强大拍其腿只是走前少说了一句此去耽搁不起时日且是身系公务也不能带同家眷随行这些女人便弄出恁大阵仗来如何行走得 当下说明原委金莲与师师面面相觑作声不得还是右京解劝说道虽不用许多人众车仗然而既然要去省亲起码地用度亦是不免地况且有小衙内同行也不可马虎了。自是由金莲携着小衙内徐徐行去高强自己带同右京轻骑先行。 高强正说有理师师却是不依说道高强亲口允诺要带她同行。高强拗不过只得依了命曹正选一匹驯顺地好马与师师骑了又命将二女坐骑的鞍辔整理过弄的格外舒适方才下令出。 此时正是鸟出樊笼鱼归大海高强一心只念着二龙山一路上快马加鞭当先而行。他这匹乃是照夜狮子马万里挑一的宝马良驹虽说现今年齿渐长脚力却仍旧不减当年一日行五百里也只等闲。余众的马匹虽也是精选却终究没有这般神骏况且人也吃不消这般奔逸又有两个女子在内故而一日行得百余里已是疲惫不堪。 第九日上骑队已到了青州境内。此处原是高强为官之所他在此平灭山贼练兵置甲作了不少事业如今事隔多年故地重游亦有些怀旧之情又见二女连日奔波神情俱皆困顿右京幼年时受过训练还算好的师师却委实不堪奔波一张俏脸憔悴殊甚脸颊都陷了下去。 高强看着心痛又不好说她强行要来只得放缓了骑队脚程一面鞍辔徐行一面说些当日自己在此为官时的逸事给她解颐什么攻打清风寨剿灭桃花山师师听得入神连旅途地劳顿也忘却许多。 待听得高强在青州城下杀退了来犯贼兵一路追上去救了李清照时师师作恍然状指着高强咯咯笑道:我道那时大娘不喜衙内只说衙内迷上了旁人家眷颠倒是为此 高强讪讪要说他和李清照相交实是从汴京就开始了说起来和师师还是同一天认识的如今回想起来当真宛如梦中一般。将这段因缘说出之后连师师也有些呆了想想当初自己初识高强之时还只是一个垂髫少女不通世事可是如今呢若不是高强常年在外操劳只怕几个孩儿也生下了。 但想想李清照这段岁月对于她来说更是如梦如幻寻常女子几世都未必能经历的曲折她一一都经受了如今却还是如同浮萍一般漂泊无依怎不叫人唏嘘 第五章 一日到了山下山路已然骑不得马幸好这二龙山香脚便有为进香客所准备的滑竿高强便雇了两道容师师与右京坐了将坐骑交付牙兵看守径上山去。 走了个多时辰方到宝珠寺此间已是高家的家庙寺中但凡有点资历的僧人哪个不识得高枢密相公苦于住持与监寺俱都外出云游去了只得由几个座率众迎接。对于此类仪仗高强早已司空见惯也不放在心上念及师师与右京一路劳苦殊甚便着僧人收拾干净禅房留二妾在此间休息自己只领着曹正牛皋往后山去寻蔡颖。 渐行渐近远远已经望见茅庐三两座高强的心中却没来由的慌也不是心虚也不是胆怯却就是有点慌有点紧张这一世的恩怨纠缠独此一个女子为最深再见时是怎样的一副情景在他心中竟是半点概念都无。 从京城出的时候他自以为已经想好了一切此来乃是为了要问明蔡颖的心意方可定今后之行止。可是看看到了面前了他却又有些惘然倘若蔡颖果真是为了他的安危而决意破门出户是否就足以证明其心意之诚了然则当日种种以至于夫妻反目两家刀兵相向又将何以置之纵然逝者如斯何以就能在这三年中洗去过往照见五蕴真我 脚下渐渐沉重也不知是不是多日跋涉疲劳到后来竟是举步维艰。牛皋要上来搀扶却被高强挥手谢绝他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走着脑子里也是越的沉重。直到转过一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片小小空地中有茅庐三间左边的那一间正冒出缕缕炊烟。 高强立定脚步颇有些去意踌躇忽然听得屋后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一个粗布衣服的女子低着头匆匆走出来怀中抱着几根干柴乍然惊见有几个男子立于屋前她显然有些意外。抬起头来双眼在高强面上顿住时整个人都呆了。 这是蔡颖么高强努力地辨认一面从脑海中搜寻过往的那个鲜活地丽影一面在面前这个好似寻常农妇的女子身上找寻哪怕一点点熟悉的痕迹。那髻原本总是乌黑亮一丝不芶地梳好再用明珠金钗挽就想当初新妇初嫁之时朝早慵起梳头。那根钗还是自己亲手插上去的;可是如今一根荆枝横插过两边乱垂下来半边脸都被遮掩住了。 那脸颊。本是吹弹得破光润如玉的嘴角亦总是挂着充满优越感的自信笑容自己的手指捏上去时。轻了捏不住重了又怕弄痛了她这么一个人。也正是这般的叫人疼也不是。爱也不是;可如今。尘土满面烟灰几点。哪里去寻往日丽色娇颜 那身形本是杨柳细腰娉婷身步风吹欲折雨打若颤自己将她抱住的时候只觉得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句活生生地诗楚腰纤细掌中轻啊可如今一根腰带缠住两片衣襟微散行走之际步履沉重拖泥带水竟连身子都是横着晃动的 只是这么对望着高强看的分明只那一双眼睛依旧似昨日灿灿如星便在他眼前迅即被一层水雾所迷但那掩不住的惊喜却分明泄漏出了主人的心绪。柔情似水再见如梦身当此际情景便是高强十年历练心如铁石到此也要化作绕指柔了。 颖儿高强甫一张口只吐出了两个字喉头恰似被什么物事堵住了下面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然而只是这两个字对面的女子却好似大梦初醒忽地将手中的干柴象地上一掷掩面奔入中间的那间茅庐去了。 高强茫然不知所云却听得一旁又有几个女子的声音呼唤循声望去时只见右边茅庐开处小环与金芝迎了出来俱是满面惊喜抢到近前齐齐都要万福高强手快一把上前拦住拉了起来道:早知你等在此可都好么 小环跟随高强最久人也最老实此时只顾哭话也不懂得说了。金芝倒还伶俐一面拿丝巾擦着脸上地眼泪一面急急道:衙内安好我等俱都好只是大娘她 大娘高强立时想起刚刚那个站在此地的农妇来心中一痛声音也转厉了些:你等既然到此便当侍奉大娘如何让她作这等粗活 小环和金芝大急忙不迭地要分辨却听中间那座茅庐门扉吱呀一声打开蔡颖的声音传了出来:官人莫要错怪了她俩皆是妾身一力主张而已。 人随声出只见蔡颖依旧是方才那一身衣饰只是头上髻已然梳的整齐重新挽过衣襟亦拉平了脸上灰尘洗去好一个干干净净地清爽佳人虽不若当日在汴京时那般大家闺秀的华彩竟也别具小家韵味。只是那行走时的姿态一如行于广厦华堂之中仍旧不改当日的气派。 似这么一 形象和脸面地女子方才令高强找回了当日蔡颖的几是这么看着她心中又生多少怜惜高强迎上两步方要说话蔡颖却先自万福低头道:有劳官人跋涉到此实乃妾身之过。 无过无过高强赶忙将她拉了起来肌肤相接之时已觉出蔡颖大大清减不由更是痛惜:颖儿此间多少自家人皆可令其劳作服侍为何要这般苦了自己 蔡颖微微一笑竟是不答转头吩咐金芝和小环为高强备茶却向高强道:茅屋低小不堪待客官人可要移步前山宝珠寺中 不要不要高强拉着她往茅屋中走一路走一路叫:这屋子你住了几年我便坐一下也不得就在此间就在此间蔡颖哪里经得起他的气力只得小步急趋着由他。 这茅屋里亦有家私什物窗明几净。倒不是住不得人地所在乃因高强遣人从旁维护生活上总不能叫她受了委屈是以方才看到蔡颖那样子时他分外接受不了才有责备金芝与小环之举。进了屋中但见正中供着大肚弥勒旁边一个木鱼一卷经书一个手串。一个蒲团显然是蔡颖居常诵经之用。 蔡颖将那蒲团拖过来微笑道:妾身居此日常只在蒲团上坐如今也只好委屈官人坐这里妾身在旁侍立便了。 高强也不是不能吃苦地人看这里环境倒还洁净整齐心下稍安却哪里肯坐招手命牛皋取了一张胡凳进来自己坐了教蔡颖也在那蒲团上坐定。 二人相对。高强却又找不到话说了也不好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只是将些闲事东拉西扯蔡颖脸上始终挂着淡淡地笑容。有一句便答一句浑似夫妻闲话家常一般。 然而在这样平淡的谈话之中高强却分明觉得空气中有一种情绪渐渐凝聚。是期待是怯意是欣慰是怅惘不明所以却令两人这样平淡地说话也渐渐难以维系了。 直到金芝和小环奉上了茶来这种莫名的气氛才得以中断。高强一路跋涉上山。此际口中也确实是渴了。幸好小环服侍他最久。懂得体贴给他的是一杯温茶。高强大口饮尽甚是畅快。放下茶杯方向小环道:多承你这杯温茶毕竟是你随我最久。只是既到此间便当如服侍我一般服侍大娘怎可容她去生火做饭便是出自大娘己意我却也要责你。 小环乍惊乍喜忙道:官人便要恁地责罚奴家也是甘当只是大娘整日说道要出家只等官人那里休书到我二人苦劝不住官人你一壁说一壁眼泪又流了下来。 金芝口快抢道:官人你这般赶来定是不容大娘出家的了是也不是 高强还未答话蔡颖却微微笑道:两位妹妹多承你等拳拳之心只是此事内中多有曲折非寻常家事可比。今日官人既然亲身到此势必要作个了结敢请二位妹妹出屋少坐待妾身与官人分剖明白便是。 金芝与小环都是一脸的担心却见高强并不作答亦叫她二人出外情知自己说不上话也只得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小环一面流着眼泪一面也不忘了将门扉掩上。 终于要说到正题了如何开场高强闷了半天只蹦出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这两个也不是小女子的却还是那般浑沌当真有趣。 蔡颖微笑应道:未曾生养自然还是小女子了。官人如今膝下只得长恭一子又是常年不得在家几位妹妹想是寂寞的紧了虑及高门之后官人还该上心才是。若然仍不得子便是多纳几房妻妾也还使得。 此种话题有多久不曾听见了高强摇头道:你不在家中这内宅之事谁能作主话刚一说完他便是一阵心悸这话题引的天衣无缝啊谁之心意使然 果然听蔡颖又笑道:官人说的是国不可一日无君高门内宅亦不可一日无主。今妾身出家之意已决官人又肯远来相见足慰平生来日即行剃度当请官人为妾身观礼。官人回京之后便可再择名门淑女为妻以正家宅。 高强定定地望着她望着她地眼睛。从来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只要你够用心的去看从那里就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内心他抛下京城和天下的一切长途跋涉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看穿蔡颖的心看看这个女人和自己是否还有缘分未了么 可是蔡颖的眼光就那么流动着如同一泓秋水清而不冽在高强的目光注视之下竟是平静如初半点也不见波动。高强沉吟片刻忽道:颖儿我从京师到此你那两封书信我已尽知。去岁得李易安相告我已知你欲落出家之情惟念及夫妇一场故而央李易安将了那 前来。却并非有所暗示李易安于我夫妻皆为益友多心。 蔡颖望着高强依旧是微微笑着然而此际的笑容却多了几分凄凉的意味:官人你我夫妻一场岂同旁人你心里想地些什么当初妾身或者蔽于己见不能看清。而今在这山上过了些时当日种种尽皆廓清难道妾身现今还看不穿么妾身与官人缘分已尽而官人昔日在李易安身上所种之因今日业已到了结果之时妾身出门之举正为得己身之果报而消官人之业障也。 这等言语若是说的旁人。高强必是听也不用听的然而当说地是自家事时却是无比地清明。想想二人的过往还有与李清照相交的种种。造成今日之局势岂非是三人各自的性格与遭际使然冥冥中自有天意 可是再看看面前这位年方二十八岁地佳人。数载同床的枕边之人只因为一念起时与自己结缘落得要在这花信年华。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纵然说什么因果报应。难道往后的日日夜夜自己就能安然渡过高强自问。并无此等修为 用力摇了摇脑袋高强咬了咬牙问道:颖儿你既云出家只须求座师剃度即可乃今日定须得我一纸休书莫非别有缘由若不是逼于无奈他断不会这般问话难道一个人内心真实地想法是可以这样说出来问出来地吗但若一直这么打机锋他恐怕永远也无法得到自己所要地答案了。 闻听此言蔡颖的目光仍旧是凝定在高强地面上嘴角依旧是笑容但那表情却出现了变化笑容显得甚是欣悦:官人妾身当日写下书信时已知定有今日之所以不径自出家全因心中尚存一丝妄念以为官人既对妾身存了怜惜之心事势未必定须走到今日之地步。只是官人既有此问妾身一切尘念就此断绝当可无所挂碍矣 她不理高强盈盈从蒲团上站起身来走到那观音像前点起一支信香头也不回地道:官人可知妾身之所以能下定决心向官人亲索这一纸休书有何缘由不待高强说话她便自问自答道:去岁李易安三上二龙山起初两次时妾身虽说与她坦诚相待亦不无私心甚或有意借她之手劝得官人回心转意诚能效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亦足慰平生矣 她转过身来与高强的目光一对高强惊的从胡凳上直跳了起来只见蔡颖依旧挂着平静的笑容双目中却有两行清泪流下来悄没声息地滑过她的脸颊一滴一滴的滴落尘埃:直到李易安三上二龙山见到妾身时她竟坦然相告说道与相公有暧昧之情且将当日之情事一一道来巨细靡遗。官人你可知那一刻乃是颖儿今生最为绝望的时刻从高强上山见到她直到此刻蔡颖第一次以颖儿自称这一刻她才真正变回了当日身为高强妻子的那个颖儿。 高强还未懂得她地心事听她说及自己与李清照的暧昧情事只觉得被人捉奸在床一般的尴尬正要出言解释却被蔡颖截住话头。只见她一面流着泪一面摇头道:官人你当日对李易安说所以与我家反目并非出于私心乃是为国家大计不得不然。当日妾身之所以与官人失和也正因为此事亦曾以此向李易安哭诉衷肠待得知当日李易安对官人说话竟只是一句深信不疑妾身那一刻如同五雷轰顶顿觉昨日之非 她轻轻迈步向前珠泪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颗一颗落下来:官人女儿家一生志愿只想寻一个英雄夫婿相夫教子光大门楣。而颖儿自嫁入高家却崖岸自高师心自用从不曾细思过己身之责直到听得李易安之深信不疑论方悟昨日之我空自占据了官人家宅正位又几时曾与官人同心不二便此一处颖儿已被李易安形容地极是不堪也就是那一刻起颖儿方才醒悟官人心中究竟所恨何事所思何事了 官人适才你问颖儿为何书请你休妻是否另有因由在官人的心中何尝不是对于颖儿少了一份信任便如颖儿昔日之于官人一般即此一言足证你我无缘矣罢了罢了你能在万机之余亲上二龙山于我夫妻之情分已是蔑以尽矣有夫如此颖儿今生何求官人求你放开执念也去解开李易安的执念你之于她她之于你方是今生之归宿啊说到此处蔡颖已是泣不成声双膝跪倒在高强身前将面孔埋在他的大腿上捉着他地衣襟放声痛哭。 一个女人一生的泪水倘若在一场哭泣中流尽的话该是何等地凄此时地高强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第六章 一块大山石上坐了许久高强的心情才渐渐平复少许的情形脑子里竟是模糊不清依稀是小环和金芝听得哭声进来劝开了两人蔡颖已是哭得不能自已而高强脑中亦是浑浑噩噩作不得主张也不要人搀扶只是自己踉踉跄跄地从后山下来走到力尽时便在道旁的这块石头上坐了。 他用力揉着太阳穴试图将自己脑中乱成一团的思绪理清山寺清音灵风出峡原本该是叫人神清气爽的为何却仍旧是不明所以一阵山风吹来风中带着隐隐的钟声高强蓦地惊觉抬头看了看天候觉竟已日头西垂然则适才所听到的钟声得无便是前山宝珠寺的晚钟 回头时但见曹正和牛皋守在身后望着自己的表情俱是一般的忠勤恳切高强心中稍慰毕竟自己身边还是有这样可信的人的。牛皋此间到了何处 衙内此处已是前山距宝珠寺也只一刻脚程。方今天色已晚衙内不如且去寺中歇宿休沐来日再作理会。见高强好似恢复了平静牛皋面上甚喜忙上前相劝。 高强望望天渐渐黑下去了确实到了要歇脚的时候况且他心中尚未有决断雅不欲在此时再去面对自己的妻子当下便点了点头几人覓路往宝珠寺来只遣一牙兵回报给后山的众妻妾得知。 到得寺前见师师与右京两个在门口望着见到高强到来。面上皆是诧异显然此时的高强迥非她们平日所识得的那种状况亦赶忙迎上前来。也不敢问适才二人相谈地始末。只是小意趋奉着引他到寺中歇息。 是这般温柔熨贴。高强的烦乱心绪又定了三分看看师师和右京的脸上。整日驱驰的疲惫难掩。偏生又是担心他。只强作笑容在旁侍侯着心中不由一阵温暖忙叫她两个且去歇息。不须侍侯想自己一个大男人。金戈铁马也经过了许多。哪里还照顾不好自己 师师与右京俱都不依。眼见得高强失魂落魄。叫人如何放心地下正在争持间忽听得山下一阵马蹄声骤。高强眉头一皱。转身望去。 只见暮色之中数骑如飞一般卷上山来。人是良御马是名驹登山涉水如履平地一般看看到了近前。只见当先一人锦帽轻裘。衣袂翻飞。望脸上看是粉面朱唇剑眉朗目端地是一表人才。高强看见时。不禁全身一震。脱口叫道:小乙你怎会到此 那数骑如飞赶到了近前为一人亦不待马儿立定飞身跳下马来。抢前向高强施礼。口称衙内许久不见小乙这厢拜见却不正是燕青 与燕青当真是许久未见。算来上次相会还是政和三年大家合力整倒蔡京的那次此后高强专注北事东南诸路地财计和海上船队等事务悉数委诸燕青。二人只是书信往来再未碰面。此时意外在此相遇高强且是惊喜只是寒暄几句之后。随即便想起此间乃是蔡颖隐居之所。燕青自行前来。遮莫是与他当日所献计策有关 燕青这等伶俐只须见得高强面色微微变化哪里还不晓得他心中疑窦当即去拜见了师师与右京行的依旧是家人礼。方转回头笑道:衙内。小乙不待召唤。自行到此自是有所为而来且入寺中一叙。待小乙慢慢分说。 高强已知他所云。必定是与其献计有关。此事堪称大宋官场地极密事件。自然不容外人得知好在此间乃是他高家家庙。慢说二人随从地人员俱是心腹便合寺僧众亦是他自己地牙兵出身断不致走漏了消息。当下点头携着燕青的手并肩而入。 有寺僧开出斋饭来众人用过了高强便撵着师师和右京去歇息自己占了空无一人的方丈室曹正把门牛皋侍立唤燕青一旁坐定了方道:小乙你敢是知我往此间来是以兼程赶来 燕青微微笑道:衙内小乙虽料得衙内多半会上二龙山来却无从得知确切时日想来衙内自汴京快马加鞭至此。好教衙内得知此番小乙之所以离杭北上乃是因受了蔡鲁公恩状荫补小乙入仕是以要进京谒阙下谢恩。 骤闻此言高强心中大震燕青竟然受了蔡京地荫封宋代荫补制度是越往上越宽纵如武将大使臣文臣升朝官以下每逢大礼只能荫一子入仕而再向上则是荫补人数益多范围也渐广入仕的官阶也是水涨船高。燕青若是在这个时候受荫想来是凭着年初朝廷立太子地推恩荫赏而不是刚刚收复燕云地推赏凭着蔡京曾任宰相地身份算他一个门生荫补也还使得。 然而这就引出了更多地问题。结合燕青之前的献计来看他既是受蔡京地门荫为官进京谢官时又是特意绕到这京东东路地青州二龙山来若不是为了见自己则定是为了见蔡颖。如此看来岂非他当日所言的计策业已在自己并未肯时就予以施行了 一念及此高强大是然皱眉道:小乙兹事体大你岂可自作主张 燕青见高强作色却是稳如泰山垂道:衙内皆因兹事体大等不得衙内回兵小乙方才 张。且容小乙道明此事始末衙内再行责罚不迟。 高强喝一声叫燕青将头抬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他今日心中烦躁已极乍听燕青不遵节制自作主张本是有意大加申斥然而待燕青依言抬起头来时二人目光相对高强却又说不出叱责的话语来。何故只因面前的燕青年纪亦是将近三十面容却仍旧如十年前那般清秀俊朗那双眸子更是澄明似晨星不带半分杂念俗意。 似这样一个人他会作出对不起自己地事么只看他在水浒中对待卢俊义那般诚心。在京城面对李师师的绝色诱惑徽宗赵的富贵逼人燕小乙俱是心如铁石矢志不移为人亦是了身达命视功名富贵如浮云这世间有什么能动摇他心中地忠义二字当日自己之所以使尽手段定要得他为臂助不也正是看中了燕青地忠义无双么本书转载bsp;便这么四目相对高强的心境莫名地从之前的烦躁易怒中平静下来。自己都能觉察到脸上地肌肉和神经渐转柔和不再那么紧绷着了。他点了点头道:小乙你我相交十年我视你如同兄弟更不须多言你有话直说便是。 即便以燕青地曾经沧海多阅世情乍见高强如此推心置腹也不禁感激。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此生何憾方道:衙内你可知早在两年之前。便有人断言衙内权势太盛必有摧折之患此人不是别个正是蔡鲁公。 高强不动声色听燕青续道:小乙奉命在杭州。一面奉养蔡氏一门一面亦从旁窥伺蔡京。蔡京亦对小乙青眼有加常谓蔡氏门中倘有一人若小乙者。蔡氏必当再得五十年之大运。故而对小乙言时。每每推心置腹不加隐瞒。衙内。蔡京谈及你时皆是出其赞叹之语常说他自负一生沉浮宦海所历者既多而从来舞智御人皆如其意乃衙内起于弱冠之身数载间竟得大用连他亦要着了衙内地手脚。 听到此处高强大是意外忍不住道:如此说来蔡京并未对我怀恨 燕青摇头道:衙内以小乙看来蔡京生性睚眦必报然亦是恩怨分明之人。衙内虽然拒他入相激得他老年吐血此生再无入相之望然而之前辅佐不遗余力之后奉养亦是无微不至以蔡京的老辣既然已经无意再入仕宦又怎会对衙内怀恨想来对于堪为自家敌手之人老来之后便作怀想反无甚争竞之心了。 原来如此高强禁不住地一阵自豪蔡京能够从元丰开始的剧烈政争中活下来并且一步一步走到权力地巅峰其政治实力无疑是大宋朝诸多名臣中的顶尖辈自己能在他最得意的战场中取胜并且赢的他心服口服难道不值得骄傲么再想想如今朝中并无一个像样的对手只是一些小人在暗中谣言中伤大有英雄寂寞之慨一时间竟有些想念蔡京了。 只见燕青又道:蔡京居常多有问及衙内行止得知衙内诸般措置直指收复燕云多有嘉赏只是几番说及衙内锐意进取锋芒太盛且拔兴太骤难孚众心恐怕一旦平燕之后必为众目所向恐致后患。西汉周亚夫之事衙内岂不思之 周亚夫平定七国之乱为汉景帝朝第一名将然而景帝竟以此怏怏者不可为少主臣而借故下周亚夫于狱将他活活饿死。倘若周亚夫不死武帝即位后进击匈奴何愁无将乃要隐忍许久待卫青霍去病等新一代将领成长起来之后才能战胜令人思之扼腕。 小乙你所言我亦思之只是我一意以童贯为主帅且欲将平燕之功让于他手俾可令他得享大名而致仕我则可安居枢府从容经营北地。岂料战事瞬息万变辽兵耶律大石等将希求侥幸燕地精锐一战尽丧而燕京城中左企弓等人献款又时不我待燕京城一鼓而下我之功犹在童贯之上乃始料之不及。此刻对着燕青高强得以从容回顾自己燕京一战的得失方喟然道:此次回京之后童贯封王我只进使相且两河宣抚司骤罢边事悉委燕云两安抚使司显见官家亦有摧折我锋芒之意此亦保全功臣之道。虽然张叔夜何灌皆为知兵能臣然而终究望轻难以骤担重任朝堂若无我从中主持大事难料故而如今虽然为众矢之的我却依然要知难而进 他向前倾了倾身子一手撑着桌子道:小乙你所献计策我亦熟思之若说将你提拔起来以分我之势。亦可使得若说这世间尚有人无意名利只思忠义非你与贯忠二人莫属我不信你还信得过谁只是若为了此事定要我休妻实是苦了颖儿想想适才蔡颖那般凄欲绝的苦况高强心中如绞几不能卒言。 燕青望着高强眼中却又多了一丝温暖:衙内。你可知道令小乙思及此计的却正是大娘若非她去岁来信说及高门隐忧将现教我以出身求仕连环之计小乙虽然昼夜深思却也未必能得此。 颖儿教你此话怎讲这话又是大出高强意外他赶紧连声追问。 正是大娘去岁忽然 乙。论及时势以为我高家如日方中却难保善后保之计。大娘持论者三。一者大宋立国百余年朝中皆重文学而衙内虽亦是科举出身。甚有词名然终究不与士林特立独行。只恐人心不服。这话说白了。就是说高强出身不好。士大夫终究是不大看得起他的况且高强拔兴太骤。也没时间来在士大夫阶层中培植自己地班底尤其是中下层的地方官员更是与他无恩义这般根基不稳怎能在朝久居高位。 二者本朝文武分立以文抑武而衙内出身武门虽入文阶如今亦多掌兵事实乃本朝大忌之一必遭人参劾;官家素不知兵一旦格于祖训或为人臣所惑则衙内遭贬定矣。三者衙内多操财计为本朝理财圣手官家素所倚重须臾不得稍离然亦惧衙内权重有尾大不掉之势。好在衙内所掌皆为应奉名下为御前供奉之需人臣不得言其事官家亦仰赖衙内助其游乐之用故而难以急去衙内故而得安。 高强自家知道自家事这几点确实是切中他地心事想来蔡颖以数载相随又是深知官场政争奥秘的大家闺秀独自在山中静思方能得此。然则大娘与你信中所言便是此计了 燕青点头道:大娘闻得左相何相公病势渐重时便料得朝中必有一场动荡盖今日朝堂之格局出自衙内一手所创大家数年相安无事一旦何相公病逝左相缺位群臣必定是一场龙争虎斗。衙内为朝中重臣人纵不服你也要惧你平时不显山露水一旦相位虚悬重利当前势必要将有份染指者尽数驱除方可到了那时难道没有亡命之人出来弹劾衙内以衙内目下众矢之地的形势一旦大臣群起相攻那时回天亦要乏力矣 而燕青倘若出仕再得蔡鲁公暗助梁相公等人提携不是燕青夸口只凭官家昔日在丰乐楼与某相得两制侍从如探囊取物。诚能如此则可在朝中与衙内互为表里将诸多明枪暗箭消于无形更可令官家对衙内信之不疑。燕青就这么说着面上连一丝自得之意也无直若理所当然一般。 高强心中却是暗赞凭着他对于赵的了解这位皇帝是典型的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性好征歌逐色声色犬马而且最信地就是身边人高强近年来多在外面陪王伴驾的时候少了与赵相处时便觉得有些生分。而燕青当年在京城丰乐楼时便哄得这赵官家无不如意以燕青这身风月场里滚出来的本事堪称大宋朝天字第一号帮闲人才若有燕青在赵身边何愁他不服帖而燕青若是经由蔡京出仕在官场上又摆出不大依附高强地姿态来势必可以从旁影响赵对于高强地观感。 可是这么说来果真是蔡颖主动牺牲了自己保他高强地安泰么想到适才蔡颖那凄绝的神情自己竟还是心存疑窦高强实是不忍再往下想了这样一个问题真地是教他越想越痛莫非真如蔡颖所说二人缘分已尽分开就是最好的结果可是在他的心中却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燕青鉴貌辨色见高强神情恍惚已知他的心意亦叹道:莫说衙内切身相关便是小乙初得大娘之书时亦是叹息良久。衙内大娘昔日心系蔡家以故与衙内相左自是她妇德有亏衙内逐她到此隐居亦是理所应当。然而今日剖心沥胆不惜己身以报衙内又是感人殊甚小乙以为如今之大娘方可当得起衙内的命妇了。 高强骤出不意整个身子都立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燕青见状目中更是显得温暖:大娘在信中说道她失德过甚不堪为高家命妇若以此身报答了衙内亦可稍偿当年之过而于衙内而言亦可免去数年来正室无人之尴尬境地。小乙却以为不然衙内乃是性情中人当年高蔡两家刀兵相见你尚且不忍休了大娘难道如今大娘幡然醒悟适可为衙内之良配衙内却要心安理得地将她一生葬送自家去逍遥富贵么断无此等无情无义 高强脑中如被雷击满天云雾一时尽散站起身来大声道:你说的对你说的对他这刻方明白了自己心中地迟疑和迷惑究竟来自何处。是啊若说蔡颖是要赎罪隐居三年乃至出家为尼也已经足以为她当年心向外家之举赎罪了况且这也委实不能说是什么大过她到底没有作出什么倒反高家的举动来一心一意还是想要高蔡两家共同兴盛而已这也正是她出嫁以来一直致力之事。 何其如今她已经醒悟昨日之非愿意全心全意地为了自己着想能够尽到一个真正的妻子所应尽的义务自己却要将她逐出门去坐视这样一个对自己情深意重地女子凄凉一生无情无义莫此为甚 高强正是兴奋燕青却又是一句话恰似兜头泼了一瓢冷水:衙内为今尚有一件事为难便是那李易安衙内将如何处之 第七章 日高强早早洗漱了便与燕青等人出了宝珠寺复师师与右京不知他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也不晓得昨日高强和蔡颖之间相谈的始末夜来已是担了一肚皮的心事见高强与燕青起行便也跟着一同前来。 行到后山却见金芝站在路口张望一见高强到来如获至宝飞奔下来扯着高强道:不好了不好了大娘早起剪了一绺头去亏得我觉夹手夺了剪子现今小环姐跟我两个轮班守着此必是要官人相劝方好。 高强点了点头并不说话当先来到蔡颖所居草庐中只见她正坐在蒲团上神情宁定安祥好似已经下定了决心一般眼见众人到来她竟是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待见到燕青时方有些动容张了张嘴巴却没出声音来。 高强瞥了一眼见小环在一旁紧紧抓着一把剪子一脸的惶恐担忧便挥了挥手道:你们几个许久不曾见大娘现今还不上前见礼师师便当先万福右京等亦跟着行礼如仪便好似素常家中妾侍拜见大娘时的情景。 蔡颖望了高强一眼旋即也照着旧时模样还礼并无多言。四女行了礼数见高强站在那里不说话也都不晓得说什么是好你看我我看你就那么站着还是燕青见场面僵了说不开话便也上前向蔡颖道:大娘请了燕青深蒙大娘厚恩今亦要一拜。 蔡颖对他倒是客气。起身还了半礼。只道:奴家只是一断念小乙哥却要生受无穷这一礼原该是奴家相敬小乙哥的。 高强见话题入了港便着其余众人俱皆出去再命牛皋曹正守了门口方抄着手掇到香案前。只见上面放着几绺散显然是蔡颖适才所剪落的。他捻起来看了看忽地一抬手。将自己地帽子打落。再一伸手将自己地髻打散了左手一摁腰间崩簧。那一把宝刀铮然出鞘房中恰似打了一个劈闪。 蔡颖见状一惊正要起来却见高强反手一刀手中已握了自己的一束头。蔡颖怔住。只见高强将刀还鞘复从香案上取了蔡颖的那几绺散。与自己的头并在一处从旁边笸箩里摘一段红线系成一束递到蔡颖的面前:喏收好了。 蔡颖望着那小小一束头双手微微颤抖着竟尔伸不出去颤声道:官人这是何意 高强手就这么伸着从容笑道:颖儿你的心意我已尽知了。你要休书我便与你休书你要出家便在此处落我样样都依你只因依你便是对我自家的好。只有一样你须谨记待我大事了当自然回来与你为伴这一束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便是你我夫妻血肉相连地明证。 官人官人蔡颖热泪狂涌而出不可遏抑只是这一次的眼泪却与以往截然不同与泪水一同倾泻而出的乃是她数年来地挣扎彷徨苦痛绝望而后在她心底留下地一件物事名为希望。 高强眼里润润的轻轻将那束头送到蔡颖手中复握着她的手珍而重之地合拢而后轻轻地抚着她地头那般的痛惜好似在抚摸着世上最珍奇的宝物一般:犹记梳妆画眉之时我曾夸你头好如丝如锦只是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方能再见你这满头青丝了。 蔡颖任凭他说任凭他抚摸自己的头泪水就这么一直流着大眼睛煞也不煞就这么痴痴地望着眼前的一生良人。在人生最绝望地边缘骤然见到了自己以为永远也不会见到的曙光幸福来地如此突然教她如何能够经受的起今日此刻想必会铭记在她的心中支持着她走过往后所有的岁月流年吧 摩娑半晌蔡颖方定下了心神:官人妾身有罪之身能得官人如此相待倘若再妄自轻贱己身何颜以对官人自兹以往妾身当与官人同心戮力此一玉壶冰心但得官人体念便足以馨香永世。只是有一件事那李姐姐 高强抬手打断她的说话笑道:李易安的所在小乙业已说与我知只是此事乃是我家家事我夫妇受惠李易安者业已良多岂可再妄以一己之欲扰她你放心李易安之厚意隆情我自当有以报答决不辜负于她。惟婚姻之事系于缘法却不可因私欲而强为之。须知情之为物最为难言其坚者可比金石百般磨难且不改其分毫;然又最弱容不下半点权谋计算锱铢斤两但有一些时便生嫌隙而终至灰飞烟灭徒然令人怅惘追思。 他抚着蔡颖的头又抚着她的脸颊凝视着那一双泪水婆娑的大眼睛微微笑道:李易安对我既已照见本心而我若无真心还报如何能对得起她颖儿你这以李代蔡之计可将你家官人并李易安俱都看的小了。 蔡颖恍然赧然道:官人宿慧妾身实所不及自当任官人所欲。然则妾身来日便当落官人以何时离山 我今日便回京去了。高强淡淡笑着语声中却不自禁地流露出怅惘。我怕怕看不得你那样子。虽然你的眼睛这么大便是落了也定是好看的紧 蔡颖闻言亦是情难自已伸出手去揽住高强的腰力搂紧便如当日她出高府之时最后搂着高强那般用力。高强环臂相报吻如雨点般落在她的梢脸颊唇边耳畔小小茅庐之中忽尔变做了当日的洞房花烛。 而不知何时悄然退出门外作其护花使者之人亦正如当日高强与蔡颖新婚之时一般。仍旧是那大名府的浪子燕青。只是此时。这位十年来游戏人间不涉半点儿女私情地俊俏浪子嘴上挂着欣慰地笑容眼底却分明有泪。他想起了谁 是日高强宿于二龙山后山。 次日一早平明时分高强悄然下山。留下曹正护持着山上诸女等候金莲到来之后大家见了面。方观看蔡颖落剃度之礼。所该用度等物。自有燕青致书本地该管青州府申取不烦多劳随函附上的。亦有蔡颖本身夫婿高强的休书一份写明乃是以无出之过休妻并许出家为尼等项。 这份休书一式三份蔡颖身边留一份随后寄往杭州蔡京府上收持。是为高蔡两家解除联姻的证物据传蔡京得书之后。大笑三声长叹一声更无多言。另一份则寄往开封府为 三份才是高强自己收持。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此事一出顿时在汴京和杭州都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本朝自崇宁初开始先是蔡京秉政而后高蔡联姻高强横空出世在蔡京致仕之后更是与梁士杰等人联手把持了朝中大权这一个集团十余年来牢牢控制着大宋的政坛无论是谁想要对这个联盟起挑战最终都是落得饮恨收场。直到现在随着高强休妻这一个强大无比的联盟终于出现了破绽一股暗流在不知不觉间开始涌动。 时为政和六年五月辛丑。 燕青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门上地匾额五个大字系用金漆涂就御书的瘦金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广平郡王府燕青喃喃念着这几个字缓步拾阶而上对着几个懒洋洋的门子抱拳道:相烦通禀童大王只说杭州燕青前来拜见。 那几个门子闻言忙向门房取了前日投地帖子来翻看见燕青地投帖上已经有童贯所批的准见字样皆改颜相向笑道:原来是燕直阁童大王今日谢绝宾客专候直阁到来请随小人来。 燕青点头袖中取一叠钱引每人分了一张打赏众门子笑逐颜开都道如何克当 过了门禁燕青随行随看那引路的之人乃是内宅家人适才也见了众门子得赏便即落力奉承见燕青目光所注便即口沫横飞讲演一番将童贯这座王府赐第夸得如玉楼金阙一般天底下皇宫第一他第二。 燕青点头微笑随口称赞几句待过了三进到得童贯书房门前方打赏了那家人报名求见里面用一个请字房门大开燕青长揖而后入见到童贯穿着蟒袍坐在当中便唱一个大大地肥喏笑道:童大王安好燕青这厢有礼。 童贯上下打量了燕青好几眼忽地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一见天颜便得授起居舍人天章阁直阁通直郎借绯如今名噪京城的燕直阁远来辛苦有劳过府相探。请坐童贯所报的这一长串官名便是燕青如今的头衔盖因他虽然是进士出身却在东南领应奉局八年之久今年方因蔡京之荫而入朝为官岂料赵亲自召见与语大悦立即封了这么长长一串官职。这其中通直郎为从六品散官依例穿绿衣赵特许加恩服绯与四五品官相等故曰借绯;天章阁直阁为馆阁添差历来是清贵官职非得人望者不授其官自阁学士以下有待制直阁等官而天章阁为真宗御书供奉所在其地位仅在龙图阁之下;起居舍人则是中书省属官职司掌皇帝起居言行备送史馆编辑因立于大殿之右故号为右史乃是一要紧职分。 燕青自大观二年进士登第之后只授了一个散官便即远赴杭州执掌应奉局一掌就是八年而后因此次立太子而由蔡京亲自执笔写表荫补为官单单此事就令时人瞩目咸以为应奉局向来是高强的地盘燕青既为他地心腹何以入官竟不由高强而由蔡京再与近日京城所传的高强休妻一事联系起来顿时便引起了无数遐想。 而赵对于燕青地青眼有加又格外增加了这种遐想的宽度和深度岂有人一入仕便得右史的道理何况更加馆阁然而有识之士便不免想起当日燕青尚未出京之时一手把持丰乐楼令得京中士大夫皆津津乐道为青楼中的翘楚楼中行白沉香便深得赵宠爱坊间艳传云。如今看来这燕青当真是深得赵信任故而八年之后仍旧系于心间一见之下便授高官想来以赵的性子提拔起人来是基本不顾年资班辈的这燕青将来飞黄腾达必不在话下。 燕青闻言却向童贯笑道:燕青有何德能无非是蔡鲁公的恩荫又有童大王的引荐方得此美官故而今日过府相谢些许礼物不成敬意。说着将礼单呈进。 旁边有人接过去交给童贯看了。燕青手握东南应奉局和海外船队说他是半个财神爷也不过分这份礼单上的东西即便以童贯的见识广得动心不觉笑道:燕直阁说的哪里话来此乃官家的恩信作臣子的进荐贤臣份所应当而已。 便即请燕青作了上座问些蔡京安好东南时事人物存没等事俱是寻常对答燕青一一应答并无窒碍。童贯说了一会闲话忽道:方今朝中大臣皆以高枢密为班今何相公病重左相为臣班之不可一日不除人人多谓高枢密有望入相。听闻燕直阁与高枢密相交莫逆乃是高枢密拔起于墙垣之间谅来交谊深厚不比寻常何以燕直阁要经由此次立储恩荫由蔡鲁公荐进而非由高枢密拔擢此事某家思之不解望燕直阁不昧。 燕青听闻立即站起身来望空遥遥一揖正色道:童大王论起高枢密对于下官正是高义隆情恩同再造下官纵使粉身碎骨亦难以报答其恩义之万一。只因高相公一意谦退恐遭物议不肯汲引亲近入朝方令燕青在杭州一住八年此乃不与党争之举足见高相公高风亮节燕青沗为高相公近人岂可于此蒙昧而之所以为蔡鲁公所知遇亦是因受了高相公之命奉养杭州蔡氏以故得与蔡鲁公相交接故而今日得以入仕。此中情由旁人不知亦属无妨而童大王立功燕云为本朝第一人望燕青不得已而言之。 童贯闻言眼珠转了几转复又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某家狭了错估了高相公之美意还道他有意压抑燕直阁不使为官恐有忌才之嫌。 燕青忙笑道:焉有是理燕青碌碌之辈幸得高相公简拔传以理财之术应奉之道方得以执掌东南应奉局八年得官家之信重亦泰半由此追本溯源实拜高相公所赐也而今身既入京为官蒙官家厚恩仍许领应奉如故追思高相公栽培之恩不知如何报之 童贯大笑不止连声称赞燕青重义当下留了用饭。席间燕青自是妙语连珠编词唱曲信手拈来其风流处便连童贯亦是叹为观止将自己腰间一对美玉解下相赠燕青推辞不过只得拜谢受了。 燕青拜谢去后童贯复将那份礼单看过袖中又取出一封书信只见那信封上分明写着落款:蔡元长 第八章 强自二龙山返回京城时日还在燕青之前只是他甫又得悉一桩要事乃是辽国遣使请和要和大宋好生论一论这两国盟约的问题。 其实在年初大宋兴兵北上收取燕云的同时女真也没有闲着。原本是定于去年会同辽东常胜军夹攻契丹的计划却因为斜刺里杀出一个阿鹘产大王而流产为了消弭这个有可能危及到完颜部在新建立的女真国中统治地位的祸根阿骨打不得不极力安抚那些迫不及待地要攻掠辽人的猛安谋克们转而大举派兵南下曷懒甸诸水围剿这股神出鬼没的阿鹘产军。由于该路属于国相撒改的传统地盘是故阿骨打就算增兵也是以撒改长子粘罕为主帅。 粘罕出手果然不凡他率军南下之后巧妙布局花费了近两个月的功夫将亲阿鹘产的那些女真部落一一慑服使得阿鹘产的活动范围逐步缩小最终被逼到生女真与高丽的边境线附近。然而随着隆冬来临大雪降下即便是世代生活在此地的女真人其活动能力也不得不大打折扣阿鹘产则仗着兵少而精又与高丽人取得了默契就趁着这个时机几次出击攻克了女真抵御高丽的几座城塞中。 此种卖族求荣的行为自然激起了粘罕等女真将士的极大义愤他迅即致书高丽国主强调两国之间刚刚订立的盟约威胁说这盟约不但关系到两国邦交。更是经由大宋的居间斡旋而订立高丽若要败盟。说不得要与大宋一同兴兵来讨。 重压当前。高丽国主立刻见风使舵将阿鹘产抛弃且与粘罕合谋把这一小股女真人给卖了出去。就在新年将至之时双方终于达成了默契粘罕率军打了一个伏击给阿鹘产所部来了一个毁灭性地打击。其部伤亡殆尽。阿鹘产阵亡。其实以当时的情形而言阿鹘产见势不妙原本是打算投降地。毕竟完颜部以生女真诸部地老大自居。女真人的人口又少。倘若对方能够甘心降服一同参加建设女真国的大业的话多半还是会善待降者的。在阿骨打起兵击辽之前的数十年中。完颜部历代征服生女真诸部的战斗中。亦皆采用此种政策。 不幸地是在阿鹘产地军队中尚有百余名女真战士是从辽东常胜军派出的为者便是阿海。他既是阿鹘产旧部同族便深受阿鹘产的信任。时常带在身边怎料当阿鹘产力所不敌。想要归降时。阿海反戈一击一刀便砍下了他地脑袋随后便向粘罕表明自己属于常胜军地身份只说是原已迁往常胜军地界。被阿鹘产率军过境时招诱裹胁而来想请粘罕送他们数十人回返常胜军中。 辽东常胜军兵力虽强但组织并不严密尤其是对于新附地各族各部多以羁为主这一节粘罕也是知道的因此阿海这般说法也能圆的过去。然而粘罕毕竟是女真国中地强人自然不会单凭阿海这几句话就信了他便即收了阿鹘产地级将阿海一群人权且羁押在国中一面致书常胜军那边查询。 这阿鹘产原本就是被高强拿来牺牲的棋子也没指望他闹出多少名堂来他能牵制住女真大军几个月之久业已出了高强的期望。于是花荣接获粘罕书信后便即直承其事请求粘罕将阿海等人放还至于粘罕要求依约夹攻之事则辞以隆冬之时粮草不足须待秋后方可成行。原本双方约定的夹攻时间就是政和五年的秋冬女真自己后院起火误了时辰也须怪不得常胜军粘罕接信亦是无可奈何。 但花荣却另有礼物奉上他在信中将大宋进兵收取燕云地日期告知了粘罕当然这一来一回等到粘罕接到信时已是正月下旬燕云战事业已接近尾声了。 可粘罕远在辽东又没有直接渠道接触到燕云的消息他怎知具体地战局进展甫知大宋从南攻打燕云他急得直跳脚连声埋怨高强说话不算数怎地口口声声说什么宋辽友好不肯夹攻转脸就自己去打燕云了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粘罕虽然未必知道这句汉话但道理却是懂的他当即便率军回师北上向阿骨打进言即刻起兵西进攻打长春州与泰州这两处乃是女真通往辽国上京腹地的必经之路最是紧要。 阿骨打亦非常人素知辽国疆域万里属国数十不是败个一两仗就能打垮的趁着现今辽国四面受敌地当口定要将他打到不能翻身才可是以便即应允遣使四出调集兵力预备大战。奈何这女真国虽然是建立了但诸猛安谋克的居住状况也不是那么快就改变的动员起来更加煞费时日所幸诸猛安在历次对辽战事中斩获颇丰一听说要对辽国开战便人人奋勇因此到了是年三月下旬阿骨打便集结起大军两万人来经由出河店去攻打长春州。 此地乃是辽兵重兵把守留守唤作萧托斯和乃是一员宿将老于兵事情知女真势大便一面严守城池一面拣选精士健马与女真大军周旋虽然败多胜少却始终不给阿骨打以打歼灭战的时机。bsp;正当女真兵泥足深陷的当口忽有辽国大将萧干来投。说来萧干前年便曾经率铁骊部纳款后来却又逃走其部众由萧干之兄长别里剌掌管现今也已被编为猛安谋克跟随出征。萧干既然归来别里剌便与他一同前来向阿骨打谢罪情愿将自己所领猛安交给萧干。 阿骨打正当用人之时萧干又是深知辽国虚实的大将自有用他之处于是既往不咎。更将原本居于达鲁古城一带的九百奚营交给萧干统领这九百奚营当然不是就有九百部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加上萧干旧部千人。编作三个猛安。有兵三千五百人。 萧干得了重用当即摇身一变成了女真兵地急先锋。他深知辽国现今无兵可用便即献计阿骨打弃了长春州不顾直扑其身后的泰州此处兵力空虚。被女真兵一鼓而下。长春州守兵闻讯大惊。登时生变有副将开了城门女真人就此破城。老将萧托斯和力战而死。尸被女真兵拿来泄愤。砍作肉泥至于屠城掳掠等项悉是常例。自不待言。 辽国经此大败。原本集结来准备反击地二十万汉兵又皆已遁去无踪辽主天祚真是坐困愁城一夕数惊。到此地步他也不能强项恰有南来地原西京留守萧乙薛说及燕云交兵等事。天祚听说大宋犹以两国盟约为言恰似捉着一根救命稻草。连忙命人请来被羁留至今的叶梦得使节团。道明两国结好之意请他回复大宋官家念及两国交好百年请求大宋兵助辽国平乱。事成之后情愿以燕云各州为谢。这等事当然不能单单指望宋使 遣使节前来定约奈何之前的两任使节张琳罢官逃萧特末又被大宋软禁不遣如今竟是连一个愿意出使的大臣都找不出来了。天祚也算是绝的竟将国书封好命自己的亲随耶律迭携了随大宋使节一同南来道是依旧以驸马萧特末为使依照国书指挥商议定约即可。 叶梦得两番出使都是久留才归这时也顾不得许多将天祚所托俱都承诺反正他只是传达而已。由于道路不境大队人马走地小心翼翼经受了多少苦楚直到五月中方到了虎北口关下此处已是大宋疆界密云守将朱不敢怠慢遣兵将叶梦得并辽使耶律迭等人接入关来以礼送往燕京可怜叶梦得一行入关之时个个伏地大哭只道此生再也不得踏上关内土地了。 消息传到汴京又是一阵骚动。宋人自澶渊之盟以后虽说对辽国是持敌国之礼然而事实上是一直被这个北方的强邻压的喘不过气来岂知如今不但一战收复燕云十六州辽国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反而主动遣使求和一时间又是一阵谀词潮涌不在话下。 按照朝野地主流舆论是要见好就收反正燕云都收回来了就此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天下太平君臣丰乐岂不是上上大吉这也算是当时士大夫阶层地社会理想之一了。 然而身为谋国之臣高强自然不能接受这样因循芶且的理论打燕云之前你们都说不要打大家要热爱和平结果打完以后的推恩滥赏一个个都毫不推辞;如今打胜了正是乘时进取底定北疆地大好时机却又跳出来说不要再打了已经打够了是何人哉 这日群臣朝议议的便是这北疆大计。那左相何执中近年来病情日重已有诏许不须至朝堂视事了今日却也强起病体来到殿前赵见到老师辛苦便以九五之尊下丹相搀扶何执中感激涕零君臣作惺惺相惜状群臣跟着感慨赞颂一番而后方始开始议事。 当有叶梦得出班来奏明前后使辽始末并说及辽中虚实等情。他本是文学侍从之臣言辞便给这两次出使又着实吃了些苦楚所谓真情实感说到动情处伏地大哭殿上诸臣皆为之泣下沾襟。 高强听的心不在焉这些东西早就经由北地的细作探明了报于他知晓他此时目光却时不时溜向殿角燕青在那里端坐着奋笔疾书正在尽他史官的职责。 小乙这史官作地倒也似模似样若是换了本衙内这一手毛笔字要写的又快又漂亮杀了我头也作不来只是据梁师成所言赵近来几乎每日都会提到燕青之名圣眷之隆一时无两按照赵地脾气小乙这史官看样子也是当不长不晓得哪天就要升上来了。他正在那里呆忽然觉得有人在看他眼角一瞥之间却见童贯正迅地将目光收回去心中不由得一凛:高强啊高强如今正是要命的时候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小人挚肘容不得半点闪失啊 此时叶梦得已经说罢将辽主答复的国书奉上自己退到一边。赵看罢辽主国书以之宣示群臣遂道:今我师一战而下燕云辽主震恐奉表请和该当如何酬答诸臣其廷议之。 现今站在殿上的平燕功臣高强和童贯二人俱在他两个不说话旁人怎好开口而童贯业已致仕今日是特旨登朝议事的他也不会先开口于是众目睽睽都看着枢密使高强。明知现今自己的处境敏感此时却也无可推辞高强便即闪身出班手捧朝笏道:官家容禀前日有辽东常胜军主郭药师送款言欲以其辽东之地内附。臣访查古籍以为汉时北塞之所以为固皆因有塞外三郡为之屏藩所谓辽东辽西右北平乌丸三郡是也。今燕云虽复塞下不安倘得辽东之地为之羽翼则燕地可得而守不然臣恐北虏渐安之后燕地难免战火连绵。今辽主虽云讲和其意盖欲暂息兵戈且借国朝兵力以安其本国而已殊非出于本心向善一旦国中安定之后必思复夺燕云不趁今日底定北疆则贻日后之患。前朝一弃河湟便须数十万兵方可收复可为明鉴伏请官家圣裁。 所谓弃河湟者乃是哲宗初即位时元佑群臣秉政所谓元佑更化一反熙丰之法就连神宗时王韶所开辟的河湟各州群臣皆以为地远势险须得驻扎大兵粮饷转输又不易靡费朝廷钱粮无数索性弃守各州将千里山河拱手送给了羌人。本朝王厚与童贯开边其实就是收复了这些过去业已被宋军占据的旧地盘而已。 赵这一朝是新党得势又成功收复了河湟等州自然轻饶不得旧党的元佑诸大臣因此编订奸党名录时这擅弃河湟也是旧党的罪名之一当然这等弃守千里国土也委实是大罪一件。如今高强提起这件旧事来群臣亦皆惕醒莫要今日乱说话他日秋后算帐起来也将自己打入某某奸党之列想想苏轼吕大防文彦博等人的子孙至今都不能作京官委实可怜不由得个个缩头。 收复河湟与收复燕云同为徽宗朝两大武功因此高强将二者并列赵也听的入耳便点头道:辽东之土汉唐时皆为我中国之地唐季兵乱契丹始大辽东通中国之路道绝遂没于契丹其情实与燕云一也。今燕云已复辽东复遣使送款据朕览其上表彼处人心颇思中国想乃唇亡齿寒之意朕甚悯之。 他这一开口便是定了调子群臣中多是没主意的墙头草哪里敢出来擅自议论 然而今日之朝堂却与高强出兵燕云之前不同了。不同者之一左相何执中病体渐重眼见不保这大宋相的位置人人眼红个个不让都想着要上位于是自然要竭力找机会表现自己这便是不稳定的因素;不同者之二有一个人功劳既大地位又是然纵然说些逆耳之言对他自己也是无伤大雅。何人新封广平郡王童贯是也 这不童大王见高强一言圣躬附和一时间万马皆喑要紧出班奏道:官家所言诚为圣断体念辽东与燕地百姓如同中国赤子一般无二料想彼等百姓若知官家此心定当感恩怀德矣顾臣前承朝旨按兵巡边收复云中已察觉辽国势衰群下离心殊非之前大敌可比以臣之见何若一举与辽国绝交纳辽东降人复遣大兵与女真练兵索性灭了契丹为太宗皇帝报仇方显我中国威风也 第九章 强冷着眼睛在一旁看童贯慷慨陈词。原先他以为了童贯为宣抚正使成全了他以太监之身封王的梦想大家算是合作愉快。纵然是后来兵势所迫没能将入燕京的功劳让了给他面子上终究还过得去。 哪里晓得回京之后立时就觉不对了老爹高俅和他说及朝中有可能对他不利的大臣时第一个就点了童贯的名:我儿你终是年资浅不懂得人心险恶。如童贯久典兵权门生故旧遍军中他又素得官家宠信当日蔡太师从苏州赋闲到入京为相亦是多承童贯之力足见其权势。如今他得以封王是不错功劳却实不及你他又是素来自命为本朝第一名将的而今入燕的大功被你取了去岂能甘心更有甚者人心苦不足他封王之后势必不能再掌兵权自然要眼看着你大权独揽到时候此消彼长多半以为你是有意推了他出来作挡箭牌自己好独掌兵权。将心比心若你是童贯时可能容得下你么 如今看来果然不出老爹所料童贯自恃身份然他一个封王致仕的太监大约也没有什么机会出来干事了说什么出格的话也不会被人疑心他党同伐异或是有什么私心竟似有了一块免死金牌一般。童贯选择这对辽的策略作为突破口亦是颇为高明要知高强近年来之所以能稳掌枢密院大权都是因为他献平燕策。并且一手操持直至大功告成而今燕云既定对辽的策略亦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倘若此时能够推翻高强地一贯立场说不定就能动摇了他的枢密大权谁的政策谁执行此乃应有之义。 人啊你这死太监在土木一役贪功好杀坏了我的大事我还没来弹劾于你。却要倒打一委实叫人心恨高强一面肚中狠一面向站在一旁的叶梦得使个眼色。 叶梦得是攀着高强的枝上来的而今业已身为宰执。此番若是得叙两番出使之功莫说是执政了大约这相位也可肖想一下。因此这北疆的战略说起来也和他的政治前途息息相关。是以高强从二龙山回京之后得知叶梦得将要回京便即飞函石秀命他在使团过燕京时作了叶梦得地工作。要他回京之后如此这般。 现今听到童贯说要灭辽他心中已是大不相与又见高强递了眼色过来。当机立断。出班道:陛下。臣适自北地归来正有以禀明陛下圣裁。 赵在那里听童贯慷慨激昂。他原是好大喜功的皇帝正有些听的入耳忽然见叶梦得出来忙许他陈词。叶梦得谢过了便道:臣留北廷时适逢王师收复燕云那辽主始则云我朝背盟乘人之危颇有意将臣等一行杀却以泄愤。当有彼近臣自南来奏称我王师虽取燕云然处处皆谓两国交好有自系据盟约而收燕即便取燕云之后仍当交好如故。那辽国方内忧外患之际听闻我朝仍有意固盟其主甚喜然而颇不能信故而垂询于臣臣称说百年交好之谊且言我中国素来信义为先纵使燕云本我汉家地亦须得辽国允可方前往收回。辽主闻之其意渐解方不来加害臣等。 陛下臣在北地时多见契丹贵人言两国交好百年为兄弟之邦如今契丹国危在旦夕中国诚能念两国交好出兵援手时北朝深体我中国仁义定当一力固盟如故甚或南向以弟事兄亦未可知。臣念及契丹虽为北虏顾百年来与我通使报聘礼数不亏诚已沾染我中国礼义倘若一旦败去更以草莽腥膻之不测之敌则北疆从此多事矣 故臣愚见今我大宋既已收复燕云祖宗大计得全方辽国有累卵之危若趁此时出兵接护辽主东拒女真效石晋时契丹国主德光援立石敬塘之功则彼时辽国可割燕云而有之今世我中国竟不能得其地存其国耶 这番话虽然长篇大论中心思想却很简单辽国现今已经弱了就算把他灭掉也未必就占了许多好处北地蛮夷甚多换一个从来没打过交道的陌生敌国起来地话不是又要和当初宋辽之间一样大家掰上那么几十年的腕子打个筋疲力尽方能安生倒不如帮助辽国渡过眼下的难关要些好处一手底定了北疆的外部环境方为上策。 这最后一句话却是高强与身边智囊们挖空心思才想出来地。当初这燕云十六州之所以割让给了辽国正是因为石敬塘要作皇帝借了契丹兵进来打中国人才把中国的土地割让了去。而今辽国势危天祚帝眼看皇帝都要没得作了这处境和石敬塘当日相比可谓是难兄难弟倘若此时中国出兵效法耶律德光故事来个援辽抗金事成之后这好处大概也不会比当日契丹所 六州少到哪里去。 这等以牙还牙方是雪耻雪到了家果然正中赵的下怀他那双龙目登时就亮了起来击节道:叶爱卿不愧两番出使不辱使命果然命世之才也朕闻北地收取燕云之后且是欣慰然思及唐季燕云多遭北虏侵袭昼夜不安若是北地一日不靖燕云一日难安彼皆朕之子民也如此横遭兵火朕心何忍若能如叶卿家所言既定北疆百年之安又全我中国与契丹盟誓之义真可谓王者之师也这等有面子又有里子地事听上去也不那么难办到赵一时间颇有些心痒难搔。 童贯见势不妙忙又出班道:陛下叶相公曾两度使北诚知虏中虚实。奈何臣念北虏素来凶狡。神考时趁我中国一时之危便来索关南之地后竟增岁币二十万乃止足见其枭之心。今虽云固盟特以其国势艰难权宜之计尔一旦侥幸得存缓得元气岂不又要生叵测之心莫若灭了他国。断根为上。 这话听来却又有理赵本是耳朵根子软的此时竟没了主意。正踌躇间。见枢密使高强立在一旁并不说话心中倒有些诧异便道:高小爱卿平燕之策系卿建。卒成大功谅来卿家对于北事若掌上观文何以不一言 高强见点到了自己要紧出班打拱道:陛下。臣固有欲言然而正思谢罪之事故不敢。赵见说谢罪言语。越奇怪。忙问端详。 高强故意看了一眼童贯。见童贯神色如常不为所动方向赵作惶恐状:陛下容禀。方臣奉旨北上收取燕云之时系以盟约新定之名义交割燕云等州顾燕地有辽人不服方动刀兵以备万一而已。幸赖陛下洪福祖宗威灵燕地臣僚献城纳款足见我兵师出有名人心所向。乃其后兵出居庸以招谕牧民各种落不期与契丹云中留守萧乙薛军相逢于道路臣下贪功侥幸不解陛下出兵之圣意所在擅动兵戈险些失信于敌国幸得彼军隐忍退让方始幸免铸成大错此臣将以谢罪之事。 此论一出童贯地脸色难看之极高强这一手唤作以退为进端地是耍地漂亮叫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倘若认定了当时还是要和契丹盟好那么追究起来其实真正贪功侥幸地不是别人正是他童贯那一路兵这下倒霉的可不止一两个人整个西军都得来个大地震若是被高强有心利用地话将他童贯在西军中的势力连根拔起都有可能;倘若否认了此节又等于是当面扇了官家的耳光兼扇了自己的耳光当初出兵之时那朝旨上可是白纸黑字写着依照盟约收取燕云地你敢说官家的不是 一时间童贯那张老脸拉的贼长是红一阵白一阵更不知如何是好。 这出兵交战的详细情形赵自然是无从得知地否则历代哪有那么多希功冒赏之事信息不对称原本就是皇帝和大臣之间最大的分别。而今见高强说的诚恳说起来也不过是其部下武将作错了点小事而已自来大宋朝轻贱武人以为武人既然不读书不识圣贤之道大义之所在那也是难免的临阵作些出格之事哪里就能怪到统兵帅臣地头上而高强殷殷以其事为憾亦足见其不匿部下之短而对朝廷之忠心了。 有思及此赵心中不恼反喜笑道:卿家为国立功些许微瑕何足挂齿譬如朕这块美玉通体晶莹通透却有一丝红纹朕不以为憾反以为喜也。一面说一面提起腰间那块玉来示意群臣。 群臣见皇帝在那里议论自然要捧臭脚大家都是饱读诗书之人登即纷纷引经据典称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之理。高强正在那里谢恩高俅自是老辣忽地出班道:承陛下以美玉方之小儿何以当之臣斗胆请陛下将此玉赐以小儿俾令小二朝夕得睹思及陛下爱人恤臣等情日后更求时时精进日夜琢磨终成大器。 古人以美玉譬喻君子素来以为人之修德当如美玉一般故而有洵洵君子温凉如玉之语。高这么一说赵也觉得有理索性便解了那方玉下来命中官持了下丹去赐予高强佩带。 高强暗叫老爹厉害不愧是大宋头号球星这门前捕捉机会的嗅觉当真了得忙双手高举过头将那方玉接过戴上了而后憋了一口气硬是憋得两眼通红好似有泪一般谢恩时语声都有些哽咽了。 君臣一番酬答做作这事就算是揭过了童贯看看高强心说算你本事此事若是就此作罢其实对他这个始作俑者才是好处最多起码如此一来童贯所率西军这希功贪赏的罪名基本上就没人会再追究了。 童贯一力主张对 其实也是担了这份心事。倘若宋辽和好如初辽半要拿这件事出来。就算不能追究大宋背信的责任好歹也是谈判时讨价还价地一个筹码。这子若是等到那个时候才出脓惹得赵震怒的话童贯多半要吃不了兜着走而若是两国交恶这事自然也就无关大局了横竖是要打的杀些辽兵算什么过错无过有功咧 现今这般揭过了虽然祸根未除。童贯却也不必担心高强抓着这件事来和他为难了。自知这也算是高强向他示好地一个表现童贯亦是老辣之辈当下闷声大财先行受落了。只当是高强抢了他入燕京地功劳以此赔礼罢了。 见童贯默不作声高强要紧顺风行船向赵道:陛下。适才童大王说道联金攻辽之事庭议原也说及当时乃以收燕地民心为先不可师出无名。故而不许此策。今燕云既复然毕竟其民沦落北虏二百年如今降顺之官左企弓刘彦宗等。皆燕地望族。而世仕辽为官。食彼俸禄岂不思其世恩倘若本朝先云固盟结好。待收取燕云之后却又坏盟北犯臣恐失信于民燕地人心难安矣。即今燕云旬月即下当地尚有契丹奚人等遗民数十万不暇北归方怀惶恐之情若闻国朝怀盟北伐自必以为己身难保势必啸聚一方铤而走险以求侥幸是乃横生事端也。故而臣以为纵使契丹有可灭之状亦不当经由我大宋之手而灭之所谓吊民伐罪王师之名今契丹曲意事我何来罪状 赵闻言点头称是这等师出要有名无故不得兴兵地论调正是儒家经典所一贯强调的宋朝皇帝都是从小经受儒家经典地熏陶和训练的怎不听地入耳便道:如此说来卿家亦是主张当存契丹兵助其平灭女真的 高强忙道:却又不然臣以为契丹固然当存女真却亦不妨并存使二虏相斗我中国居中操权得令二虏争先南面事我方为正道。昔汉唐时设官都护塞外皆以此道分裂虏为数部挑动其仇恨相斗中国始得安坐。如今难得女真起兵击辽其势甚张契丹数败诸道有瓦解之势其必恨女真入骨髓两者为难解之死敌正我中国用事之机。观乎前者女真浮海遣使来求夹攻今日辽国失燕云十六州不以为憾反更还我使节求我出兵援手皆可知彼二虏相争我中国方能坐收其利。 赵闻听连连点头问道:然则以卿家之意当如何居间而得利 陛下方今辽势日衰女真步步进逼若不得我中国援兵则辽将危亡。故而今日辽使前来求和臣意便可许之除正式交割燕云等州之外并须求彼借道辽东使我大宋得以与女真之地相接方可有以援辽击金。如此一来便可收取郭药师等辽东降人献地且令女真有所忌惮必不敢轻易兴兵击辽而将以使者来聘我中国求我夹攻辽国。如是者再三我中国居间可定二虏之和约往后百年之间我大宋北疆便有泰山之安。 解决辽东常胜军的问题是高强目下的头等大事故而趁着这个机会提出来也不愁赵不答应那是多大地一块蛋糕谁不垂涎况且有了这一方土这一支兵高强凭着自己对辽东常胜军的影响力更足以巩固自己在朝中的权柄倘若有人想要取代他的地位地话只须让花荣和郭药师那里闹出小小乱子来朝廷还敢不请他出来主持大局么当然这等行为基本上等于是拥兵自固了须得百般隐秘行事才好。 果然赵闻言大悦又向朝中群臣问计。这段时间何执中病重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左相这个位子形势没有明朗之前谁都轻易不敢乱动怎好得罪了现今炙手可热的高强看刚刚赵和高家父子之间君臣相得的样子好似高枢密这位子一时半会还是稳固不摇地群臣都是善观风色之人当即皆称高强谋国老成能知北疆利害之前既然能献上平燕之策成此大功如今这条计想来亦是不错。 赵见朝堂上一派和谐场面便即点头命三省拟旨俾枢密院可以与辽使磋商盟事。又录叶梦得两番出使功进位他为金紫光禄大夫职尚书右丞将原先两相两参的格局又变成了两相三参。 下得朝来众人皆向叶梦得道贺高强亦杂在其中正说着话忽然觉得自己被人踩了一脚眼光一瞥间就见郑居中从自己身边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正向扶着拐杖的左相何执中嘘寒问暖。他心里明镜似地这郑国舅多半是也惦记这大宋相地位置呢 第十章 灯初上灯火通明满身锦绣的达官仕女此来彼往熙歌燕舞时时可闻。此处正是大宋第一等热闹去处顶级消费娱乐场所东京丰乐楼。 自打崇宁末年丰乐楼建立白沉香登台演出一炮而红引得当今官家赵亦时常垂顾至乎掘地道以便随时往来这丰乐楼便成了大宋朝宗室臣僚富商大贾最青睐的去处就算是囊中不那么宽裕之人只须有些许银两或者机缘也是渴欲前来一观。这等猎奇心理视乎现代人凡提到此类高级娱乐场所咸称北京某大夜总会一般无二也。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丰乐楼乃是神秘莫测的去处寻幽探胜不胜之喜;而对于大宋官员来说此间便成了绝佳的会晤场所平时臣僚交通过密的话或许会被台谏奏上一本说你结党营私但若是在这风月之所不期而遇顶多说是行为不大检点罢了。原本大宋的律例也是不许官员逛青楼的不过文人素好风流因此也没什么人拿这等事来作文章况且这丰乐楼乃是御勾栏当今官家寻乐之所岂同等闲 现今这三楼的包厢之中便有两名当今最为走红的官员对坐枢密使高强与尚书左丞郑居中是也。 要说这两个同逛青楼那也是历史悠久其来有自当日崇宁五年高强尚未入仕之时就伙着老爹高俅和郑居中将官家引到此地。凭着帮闲之功一举博得圣眷欢心至今未衰二人更从此结成政治同盟携手平步青云仕途称之为丰乐之盟也不为过。 今日乃是郑居中暗示了高强二人方才在此相会。要说郑居中的用意高强肚子里明镜也似论起现在朝廷中地局势。真是扑朔迷离诡谲难测。其一北征二帅立下大功之后童贯是封王致仕。高强却仍在朝堂用事其处境大有高处不胜寒之感说不定哪天一个普通的台谏官上一道奏本登时就会有人群起而攻之。而他之所以现今还是安然无恙。却又原因多多这边事方殷赵仍旧属意高强主持大局乃是其一其次便是左相之争了。众文官眼睛都盯着这块肥肉没看清楚风向之前谁会冒险来和高强争斗 郑居中与高强饮了两巡。放下酒杯。回顾了一番二人十年相交以来相互扶持。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光辉历程俄尔方道:贤侄。古语云慎终追远你我相交一场如今这一道关口大是不易还需你我同心协力方可履险如夷。 大家既然是老朋友高强也不作态便道:郑世叔方今何相公病重我亦遣了一名神医前往探过虽经诊视略微好转然而据那神医所言何相公已是病入膏肓最多不过两月之命。这左相乃是大宋臣僚之叙百官而朝同列最是紧要故而昔日蔡相去后官家便以帝师何相公居此倚重非常。如今左相之位眼见又有一争论起学士资历历任两府郑世叔原也当得此位更因身为外戚之故深得官家信重。然而所难者亦在于此本朝历来外戚不得干政郑世叔得以官居左丞已是异数倘若再居政府为相小侄恐怕朝野士大夫群议将汹汹也。所谓神医者自然是安道全了高强得知何执中病重之后便即命他前去诊治施以针石济以汤药何执中因此稍稍振作因而昨日才能上朝。这等小小收买人心的举措在现今是唯恐不足高强自然是处处留心。 郑居中叹道:诚如贤侄所言自蔡相去后这数年来何相公垂拱为相我等数人相得益彰朝堂上一片和气和中而能济外故而贤侄军兴北伐所向克捷。然而何相一旦病危眼见得这朝中的一团和气登时变做了诡谲猜疑群臣皆熙熙然仰望左相之任不复往日推诚之态吾心甚惜之今日请贤侄一叙也不是吾定要居这左相之位顾念数年来大家相处不易莫要一时失察叫旁边窥伺的宵小之辈钻了空子那时节噬脐莫及也 高强忍不住侧目心说你嘴上说的漂亮竟似要团结大家共创和谐社会本衙内要不是认识你十几年险些要被你骗了不想作左相的话你找我开什么小会还不是想要我表明态度支持你 话说高强现今的处境就好似是西汉时贾谊所说地人居于柴上下燃以火柴犹未燃起遂以为安也脚底下是一座火山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爆的。想要平安渡过的话一个办法是直接从这火山上下来然而形势所迫他一时又没得退只好找另一个办法那就是釜底抽薪用细功夫一点一点把那些不稳定的因素消弭于无形中。将燕青推出来吸引一部分人地注意力便是抽了好大一捆柴火。 而现今郑居中无疑又给他提供了另一个抽柴火的机会。高强来时业已有了计较当下不慌不忙笑道:诚哉斯言方今之朝政乃我等共行譬如这博览会交易所等法惠国利民若是一旦左相所除非人如同前朝司马温公一般悉依己身好恶随意罢黜岂不是坏了我等数年心血更有甚者党争再起便不知伊于胡底矣话说的漂亮其实也很直白他和郑居中之所以关系亲密那是有充足理由的郑居中和他绑在一起 升官从当日地直学士院历任两府枢密参政都当过财单单从这交易所中凭着操纵市场等等手段他姓郑的每年就从这里捞走上千万贯试想郑居中怎能离了高强 郑居中自然大大点头遂道:贤侄说的正是。即今只要贤侄一句话这左相之位究竟贤侄属意谁人某是外戚之身相位是只怕今生无望贤侄亦非素得士大夫人望者恐亦难当此任不若你我同心赞成一位相公正衙可保己身富贵。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高强只道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敢置信地望望郑居中。忍不住出言试探道:世叔这左相继任者小侄虽也思及却苦不得人。不若世叔你参赞一二 郑居中老于人事哪里看不出高强试探之意他却爽气摇头苦笑道:贤侄实不相瞒。若不是某身居外戚人言可畏这左相之位自是当仁不让奈何此关难过原本那梁士杰官居右相。这数年来施政亦是颇善又与我等相善你我一同扶他为相。也还罢了。只是近来忽闻贤侄休妻之事。那东南燕应奉入京为官却又是凭了蔡鲁公地恩荫。这等变幻莫测却叫某着实看不懂了是以须得贤侄一句言语。 颠倒是为了此事燕青地事属于最大的机密戳穿的话就玩不转了除了原先就已得悉地许贯忠和燕青本人之外高强就只告诉了老爹高。再有就是蔡京既然许了燕青恩荫出仕凭他那双老眼多半也能看出些端倪来不过这方面有蔡颖和燕青去处置高强也不担心要是蔡京这里会出岔子那蔡颖和燕青两个还献什么计 现今这郑居中虽然也是铁杆盟友但毕竟是因为利益结合利益够大地话他也不大靠地住是以高强想都不用想登即作无奈状长叹一声道:唉世叔此乃家门恨事再也休提。若说梁相公时亦是老成谋国之人一旦为左相想必亦要倚重我二人况且为右相秉政至今六年矣我意官家亦当属意于他。 郑居中闻言愕然那梁士杰是蔡京的女婿当仁不让地蔡党魁如今高强既然休了自己地蔡氏夫人两家谅必要生了嫌隙为何高强竟是满不在乎眼珠一转便将此事权且放下却道:贤侄现今都中多有些谣言你可曾听说 一提到这事高强脸上越苦了拉着郑居中的手道:世叔这正是一提双泪流啊小侄一心为国苦心孤诣终于得成大功也不晓得哪个贼厮鸟嚼舌头用这等阴损招数构陷于我倘使落到小侄手中定将他行那勾舌之刑 郑居中见他大倒苦水心下顿安暗说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他笑道:贤侄莫忧自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贤侄以冲龄登政府开本朝未有之局面那等庸碌之辈岂不恨你自是拿不胜拿只须官家信你朝中臣僚遮护于你也就是了。只是你现今处境微妙家宅又是不宁若是有人趁此时向官家进言将公主下嫁于你 高强霍然一惊这一句话可真把他吓到了公主下嫁听上去是一件很风光的事可实际上就不是那回事了要知道大宋朝不许外戚干政倘若赵当真用公主下嫁地话必然是羁高强权势的一种手段到那时他要是尚了公主还不交权恐怕就真要见血了可是话说回来赵有成年的女儿了吗长子赵桓才十七岁吧 世叔莫要诓我禁中果有此语否 郑居中见他变色便知高强了无退意心中倒有几分欢喜他在高强身上落了重注巴不得他再掌权十几年才好。便点头道:正是如今官家大公主讳玉盘者国封嘉德年方十六尚未许亲其生母王皇后既已婚事便着当今郑皇后作主郑皇后曾与某提及此事命某徐择佳驸马配之。原本本朝公主不许大臣并状元郎亦不曾下嫁然贤侄今颇为人言官家为保全功臣计若是将公主下嫁亦未可知。这也是贤侄少年早达方有此事。这公主称号历史上政和三年曾经改为帝姬当时民间言都说国中无主也不知怎的如今都政和六年了大家还是都叫公主。 这公主还是帝姬高强自然不来理会然而听说赵长女果然已经成年这就不同一般了。虽说按照历史上所言嘉德帝姬相貌甚美。虽不及茂德亦是难得地美人不过为了这么一个只是闻名地美人要他放下手中的权势还有那一大摊子事他怎么能甘心当即气急败坏地向郑居中道:郑世叔你不若直言相告今日相请小侄莫非便是讽以此语 郑居中见他着忙。也不敢相戏忙道:皇后娘娘适作此语命我善择佳婿却不曾提及贤侄之名。只是某念及贤侄处境方有此忧罢了。 高强闻言心中稍安然而念及郑居中的身份和本事。他在宫中自有耳目嗅觉自然灵敏之极他既然作此推测恐怕不久之后就会成为现实了当下心念电转。不旋已有了计较遂道:多承世叔关怀小侄感激不尽。这公主下嫁虽是美事。然而若配小侄作填房。则有失官家体面。嘉德又是大公主天下焉有是理敢烦世叔在郑娘娘 多照拂。便以此言语推搪便是。 郑居中见高强态度坚决也便应承却道:若不欲公主下嫁只是小事如今这左相之位方为大计。如今贤侄方求保身之道若是左相所除非人若因谣言倾轧起来有人劾你一个擅权跋扈地罪名朝中无人遮护亦是祸事。贤侄我意这左相之位早定为上。 高强见他应承了心下稍安点头道:正是世叔金玉良言小侄自当记取。何不如此梁相公自是位尊恐怕当作左相小侄一力赞成世叔继任为右相同秉政事那时有世叔在都堂照拂小侄自然有泰山之安。 郑居中闻言正是喜出望外。要说他当真不想作宰相那真是欺心之语不想作宰相的话这十几年来削尖脑袋望参政班子里钻则甚所惧者人言祖制而已。如今在这左相之争中梁士杰看似离相位最近但其实他也有隐忧那就是他作右相也有六年之久按照大宋朝的惯例中枢不大会让一两个人把持如许之久况且他是蔡京地女婿可以说是继承了蔡京八年为相地根基再让他作几年左相地话大有尾大不掉之势。 是以梁士杰若想要进位左相也不是坐在那里等天上掉馅饼就行了还得争取臣僚地支持同时制造舆论以投合赵之心这几方面都得用到宫禁中实力雄厚地高强和郑居中等人。而郑居中要作右相怕的也就是士大夫们以祖制为借口强力反对倘若臣僚之的左相能够赞成那阻力就要小很多了。 当下定计二人便叫了歌伎进来助兴又命人重开酒宴畅饮方休。郑居中心中既定这酒喝起来着实痛快酒酣之际看那歌伎中有一人姿色绝伦便扶去将歇一逞其快了。 高强送了他出去自己返回包厢中又坐定脑子里就在想刚才郑居中所说地公主下嫁之事。虽说郑居中应承会在郑皇后面前加以斡旋但是高强却担心这空穴来风非是无因要不是宫中确实有这种打算郑居中断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桩事来。 倘若真作了驸马任凭你天大才气地大本事也只好收拾肚肠老老实实在家作寓公了弄不好连生意都不许你作大宋朝对于宗室管制之严岂同等闲高强越想越惊这等烫手美人不要也罢为今之计最好是尽快找个填房夫人。 那么将家中的妾侍选一个扶正却又不妥那几位虽然都还使得但毕竟个个身份低微倘若赵当真要将公主配他只须一道圣旨这填房都得乖乖让出位子来。除非是填房本身家世显赫令赵有所顾忌方才使得。 如此说来李清照倒是适合了以她的才名位望士林中大是有名官家亦颇为敬重若说订了她作填房谅来公主也大不过她去挠了挠头高强只觉得自己脸上有点烫在二龙山上他说的一本正经要将真心以报李清照这话说出口还没几天就要大张旗鼓地拿人家来作护身符了。 左思右想终于是下定了决心:罢了我原已愿意向李清照求婚顾一时不曾有机会罢了似这等情深意重女子如何能负了她此事不过是一个契机而已无需太过拘泥。 主意既定高强便即唤来丰乐楼地头号大茶壶乐和命他请白沉香过来一叙。 时候不大一阵环佩响处白沉香挟着一阵香风飘然而进。这位丰乐楼的头牌崇宁年间便已闻名京师算起来现今已是三十四五的人了不过也许是因为活的自在能够作自己想作地事也许是因为保养得法总之白沉香现今看上去竟和十年前没多大分别一双眼睛仍旧是乌溜溜地灵动活泼勾魂的紧。 彼此以礼相见了高强便请白沉香就座。说起来白沉香为什么一直对高强另眼相看自然有许多因素不过高强素来待她以礼也是其中之一素常她也与人相谈都是坐的乐师位子不得上座地在赵面前更是如此。惟独高强每次与她见面时都是分宾主落座待之均礼白沉香微贱之人口虽不言心却感激。 现今亦是这般坐了白沉香见座上残酒侧畔乐器便笑道:衙内久不来此来了却不着奴家陪伴是何道理当罚酒一杯 高强一笑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了将杯底亮给白沉香看罢方笑道:白行多日不见亦是如常俏丽适才听行在广座中唱曲这腔调益婉转轻扬足见功力日深。 还不是多亏了衙内教晓练声之法白沉香掩面而笑她曾经听高强提起所谓美声唱法地一些皮毛自己摸索着试了试加在平常地唱腔中居然大受好评大抵这新鲜玩意总是有市场的。 客套既毕高强便转入正题:白行今日相请乃是有一件心腹大事相托不知李易安可是在行别院中暂住 白沉香乍听此言双目连闪将高强上下打量了一番忽地将团扇掩着半边脸笑道:近闻衙内休妻正室虚位请了奴家来问及李易安莫非是为了此事 第十一章 强下马见白沉香亦下了车便笑道:今番生受行回媒婆。 白沉香横了他一眼将四色礼品提在手里叮嘱道:李易安自是对衙内有情然亦自高衙内若要成事可得耐下性子。 高强笑道:这个不消说某自然理会得便是小意些便好。当日读水浒传那王婆为人拉皮条虽是可恶然而其关于如何泡妞的秘诀一番高论却令高强拍案叫绝所谓潘驴邓小闲者也今日便须用到这个小字。 白沉香抿了抿嘴便入院中去了。高强百无聊赖便从牛皋手中接了一块刷子来给自己的爱驹照夜狮子马刷毛。此时正是高强在丰乐楼向白沉香问及李清照的次日下午白沉香与李清照交好素来知她心意故而每欲玉成高强和她两个只是苦无机缘昨日高强向她一说这大宋美妓行正是喜出望外当即一口答允只是说及李清照回到京城之后借了她的别院暂住杜门不出想是另有情由这提亲之事不可委诸旁人。 高强听时已知是李清照必是觉得她对不起蔡颖有意回避自己故而连博览会的金石斋也不去住了若不是白沉香向乐和漏了口风乐和又致函告知了燕青他一时还真不知李清照原来就隐居在他眼皮底下。待见白沉香极是热心心说莫非女人都是天性如此见到自己的闺蜜终身有托时。一个个都是百倍热心怪道作媒地都是女人家 原本这说媒提亲应当是先禀明父母再请媒妁再没有男人家自己跑来求亲的道理。然而李清照的脾气高强也是知道一二的若不得自己亲自登门先设法解开她的心结而后再以诚意动之如何能说的动她 一面等着消息高强手上刷着马毛。脑子里也没闲着正把南宋以后的诗词名句在脑子里转来转去所为哪桩当日向蔡家议亲之时他高强的词章业已出了名。是故蔡颖特别提出要高强填词相赠结果当时信手就写了一阙钗头凤险些儿一语成断送了卿卿性命。当日之事出于不意。因此犯了错今日来向李清照提亲这一节想来是避不过的还得先行想好才妥当。 无如宋人以后中国日衰。元明清三代才气几乎断绝能提地上筷子的词人寥寥无几数得上来的也只有辛弃疾姜夔纳兰性德寥寥数人而已。而且高强又不是正宗学中文的出身。也只能记得其中个别特出者而已。要想作地中式。谈何容易当时方知旧时举子之苦。 正在那里苦苦回忆人生若只如初见到底是说的好意还是歹意时那边门扉开处。白沉香已翩然而出招手唤高强近前来蹙眉道:衙内这便如何是好易安闻听是衙内前来提亲时竟尔一口回绝说道衙内无情无义不足为夫婿哩 得看来是自己休妻之事传到李清照耳中她不明就里已经对自己失望之极了。高强来此之前原也虑及此节当下亦不气馁点头道:似此正可见李易安乃是性情中人某心实喜之。相烦白行将此物转呈李易安就说此物乃是某自山中携回她一见之后自当明了我心意。说着将一个香囊呈给白沉香内里装着便是蔡颖三年前出门之时所和的那一阙钗头凤。 白沉香自然不解其中细故不过她是久惯风月场的鉴貌辨色之间哪里看不出这一对男女之间必有情弊竟连信物都有了当时接了过来狠狠剜了高强一眼打定了主意要将李清照那张嘴撬开把个中八卦里里外外翻个底朝天方才罢休。 那白沉香转身又进门去留下高强在那里动脑筋。这等有人居中传话要想解开李清照地误会殊非易事关键是他和蔡颖之间虽已冰释前嫌相约他日再聚然而空口无凭要如何取信于李清照 彷徨片刻白沉香又出益愁眉不展将那枚香囊依旧还给高强道:衙内李易安一见此物竟尔甚是恚怒更不答话便将此物掷还说道请衙内便回今生再不相见。 这么严重高强这可有点急了就算不因为时势所逼他也有意向李易安求亲今番也是因缘巧合而已倘若能着蔡颖先写一封书信向李清照解说个中原委谅来也不至于象现今这般误会丛生无从解释。 当下别无他法只有先设法动摇其心若能见面详谈凭着李清照心中对他终是有情庶几能够辨白要知道一个女人之所以好哄全是因为她喜欢你而已。 念及适才脑子里所想的纳兰词高强已有分教便央白沉香取了纸笔出来就马鞍上一挥而就如今高强也算会用毛笔写几个字了当然称不上什么书法不过是寻常楷书而已交给白沉香作沉痛状道:十年交谊当日情动只道是平生知己却哪堪恶语相加罢了请白行将这半阙词交于李易安便说高强伤心矣 白沉香见状心中益好奇所谓当日 说的是什么八卦竟连奴家都不晓得便将那张纸笺就手一读顿时霍然动容不即进宅中传信便向高强嗔道:衙内竟有这等好词从不说与奴家 是了是了此乃应景之作今日事了之后必当许可白行采用之。高强连声应承几乎要伸手来推白沉香见他着忙便即笑着去了。 少停果然有使女出来说道请衙内入内相见。高强见这苦肉计得售心中暗笑。脸上沉肃整顿衣冠昂然便入后面牛皋跟随曹正率着众牙兵把守门楣四周闲人不得近前。 此处原是他当日央求白沉香为他引见李清照之时想起当日自己既有词名复有白沉香的引荐李清照却还是坚持妇道人家内外有别。不许自己相见只得从画舫中远远望上一眼罢了。而今十年过去景色依旧人事全非。高强一路走来当年地情形宛如重现眼前一般心中得无唏嘘待到了那名为不系舟的画舫近前时已然满面怅惘神色。却并不是演戏了。 躬身在岸边唱了个喏高强见船上使女并不相请自知事尚未定便即耐着性子等候。过了片晌。画舫中响起李清照那熟悉的声音悠悠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地是妙词。不想词人既能有怒冲冠凭栏处。复能作东风夜放花千树只可惜心性既别。词章再工又能如何高相公若是有意以此相责恕易安不敢受此词原封奉还说罢舷窗一掀一道白影直飞出来。 高强手快一把接着见是自己地那张难得地手书中间裹着一方镇纸入手颇觉沉重不禁咋舌看来李清照的火气着实不小。想想自己和李清照之间也真是多生波折当年几经反复方始见得一面已经是到了青州历经兵火后来渐渐亲近却又格于身份家门等等缘由始终是若即若离忽远忽近直到去年因为蔡颖出家之事二人间方始真情流露。似这样能知肺腑地红颜知己几生方得修来 好歹已经到了画舫外彼此声音可闻局面比之刚才连大门都不得进已是大为改观了。似李清照这般火大自然是因为对于高强的失望所谓由爱生恨者也是以她火气越大高强心里反而益喜欢当时抖擞精神心说且看本衙内尽展所学誓要点到易安为止 当即将手中那张纸一抖冷笑道:当日得易安居士知心高某只道是平生知己不意也如坊间闲人一般将那些流言俗语尽数采信而不深思岂非故人心易变乎倘非变心则易安当世才女闻弦歌而知雅意岂不知高某本心而竟信坊间流言 那画舫中沉默片刻只听李清照又道:人生若只如初见高相公可记得当日与妻数载恩情否今日一旦以无出之罪弃之相公曾不欺心如易安蒲柳之姿甚不足以适相公之高班。 竟是纠缠上了在这个问题上高强最大地苦恼是没有证据要怎样让李清照相信自己只是出于权宜之计才暂时将蔡颖休了而且现在求亲之举也已经得到了蔡颖的肯空口无凭啊 既然没有证据也就只好以情动人而要想打动李清照最好的办法自然还是以词章动之投其所好。当下高强微一沉吟便道:易安居士请了既然容许高强自辩实为难能可贵。可知今日某自燕京凯旋都下竟有何等流言中伤某身当此嫌疑之地不得不行非常之事尔。 话说得无比隐晦但局中人自然知晓况且李清照既然关心高强自亦会担心他的处境为之百般筹思不解。如今乍听得高强言语竟说乃是行非常之事以应之她亦是久历仕宦之家自知宦海诡谲难测多有难言隐事这一细细思量之下竟是越想越觉得是了。 只是此事毕竟难言终难凭高强这么隐晦地一句言语便即释然李清照沉默半晌方道:相公虽云如此妾身却自难信纵云嫌疑难洗又何必出此下策忍将妇人之平生捐弃换取一己功名窃谓亦非大丈夫之所为也 说的正是诚哉斯言斯人高强心中大是感动遂将蔡颖先和燕青合谋用此行险之计其事始末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末了方说及自己对于蔡颖的承诺。待说毕之时只听得画舫中已是隐隐可闻女子哭泣之声却又听得白沉香拍手道:好也奴家只说小乙哥非比旁人绝非趋炎附势之人何以舍却衙内独自出仕颠倒还是为了这忠义二字。故不惜自污当真是世间第一等肝胆好男儿李姐姐我道衙内终不负你心意今番如何可容他进来相见否 高强隔着船舷看不清里面动静只是白沉香须臾便出面有喜色一面把手连连相招。高强见状大喜当下也不经船板。一个箭步便跳上画舫来恰幸还记得礼数在门外又唱个喏道一声莽撞。方才推门入内 香却是知情识趣只在门外不进来。 高强进得船舱见李清照坐在一角。垂着头恍若不知他进来一般。当下小心翼翼走上两步又唱个喏道:某百计自辩。始得与易安相见心中何其快慰适才闻易安以大义相责虽高强为国事计。终究无愧于心。然而颖儿不惜以身相报。我若不许她时却显得我高强忒也小器;如今虽是允可。终究这妇人名节关系一生颖儿口虽不言某却委实深惜之是故当日便已应承待大事了时当弃一身之富贵归隐山林俾可不理外事与她偕老。 李清照闻言慢慢抬起头来只见她双颊泪痕犹在嘴角却已露出了微笑好似甚是欣慰。高强见状甚喜正要再说忽见李清照脸色一变正色道:如此说来相公休妻只是权宜之计待国事定当时要当重收覆水再续前缘然则今日相公前来提亲是何道理 这脸板的还真是有情还似无情咧高强宁定心神直视着李清照地双眸亦正色道:只为我正室不可一日无人而今日能知高强与颖儿他日能容我夫妻再度聚者世间惟有李易安一人而已故欲以家事相托俾可后顾无忧也。 能把求婚这种事说的如此冠冕堂皇那一瞬间高强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然而对于李清照来说这样的说法却恰好合了她的胃口一种被信任和托付地使命感恰恰冲散了她心中由于对高强产生情愫而对蔡颖产生的愧疚之念。是这般的奇女子竟是丝毫也不矫情她沉思片刻便即起身万福道:相公以此相托妾身敢不竭力相报自是惟君所命 啧啧啧是提亲呐不是托孤哎听壁脚地白沉香想是再也按捺不住了冲进来对着高强道:衙内这便是你地不是了抛开世间种种不说李姐姐对你是一片真心你若要向她提亲也当是一片赤诚才是说什么家事相托他日再与旁人夫妻聚虽是你情深却也太过委屈李姐姐了罢 高强尚未答话李清照却一把扯住摇头道:妹妹何出此言相公倘若是那等不念旧情地无义之人妾身断不会视他如此之重了今日之事亦只得这般纵有不如意处也只得说是今生无缘求于来世了。况且妾身是再之身今蒙相公不弃已是大出所望哪里还敢奢望许多言语之间终是有些黯然。 高强闻言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惭愧上前深深施了一礼道:再云云高某略不在意所重于李易安者徒以世间知己难求红颜知己者百世无一若不约以婚姻报以平生如何酬答得了独某家愚顽之身竟能得数位红颜知己此生得以相报者如此而已倘有不足之处亦只能求于来世了。 李清照闻言又是心酸又是感激真个是恨不相逢未嫁时当时眼泪便掉了下来高强本是不把什么男女大防放在眼里的看地心痛起来便即上前执着她手将丝巾去拭她面上泪水一面低语安慰。一旁白沉香看见时既为李清照高兴复又想起自身只因侍奉了当今官家虽说是地位然无人能欺却也因此而不得向自己心上之人表白只能慨叹韶华易逝知己难得。对比李清照这般虽说是有点委屈然而枯木得以再逢春又何尝不是异数一时感怀伤情泪水亦是流个不停。 哭了一时三人方休。既是解开了彼此心结那婚姻的礼数也只是末节了李清照父母皆亡所余亲人只得其舅舅前任参政刘正夫一人此老前年业已称病致仕回到杭州凤凰山下养老去了若要请来作女方长辈煞费时日故而只得先行文定之礼换了帖子便回。 高强回到家中便将此事告知了老爹高俅。高俅听说要续弦李清照亦是喜欢盖他高家出身微贱虽然父子贵幸不可言然而终究不为士大夫所认同。而李清照士林人望隐为当代词宗之一当然高强也勉强算一个倘若能够嫁入高家无疑能够大大提升高家在士林中地声望对于高强现下所面临的困境也不无小助。 既已禀明父母接下来的亲事操办就没有高强什么事了他只需要等候两家议期之后照着划定的时间表行事即可。他现在要作地却是赶紧把这个消息给放了出去要让京城中的人都知道我高枢密要续弦了 当天晚上高强正在家中向妾侍们说及此事大家听说是李清照来作大娘俱都服膺前后万福称贺者不绝。正在一家欢喜之时忽然牛皋进来说道有丰乐楼的执事乐和在外说有要事求见衙内。 高强便即披衣出外只见乐和满头大汗显然是赶路甚急见了高强便道:衙内与小人前往丰乐楼中当今官家现在楼中有事相召 第十二章 为丰乐楼执事乐和的档次和燕青显然差了不是一点到丰乐楼来的时候他就不能象燕青那样随侍在旁哄得赵开颜顶多是席间唱个曲说个笑话什么的插科打诨一下。若说拿古代著名的幸臣来比拟的话燕青可比东方朔乐和则顶多是某个伶官. .始末还有召唤自己时的心情如何乐和便不大了了只说今日乃是梁师成和燕青二人相陪因此赵并不用他侍侯是以不知事情始末。 好歹两个帮闲都是自家的铁杆燕青当然不用说梁师成身为宫中大太监其政治立场也是一贯属于高强一派。这还不完全是因为他和高两个都是出自苏轼门下而是高强手握应奉局内廷的开销多半都从他这里出和梁师成恰好是对口的关系自打那年的明堂修造工程开始大家合伙赚的盆满钵满试问梁师成对他这位财神爷怎会不满意 不过呢现今燕青另起炉灶而且看样子混的着实不错业已成为御用帮闲顶替了我老爹和郑居中等人。他现今是仍旧掌应奉局如故以后和梁师成合作的就是他了若是我和燕青之间摆出一副不大对盘的模样不晓得梁师成要倾向哪边 这等足以杀死无数脑细胞的事高强设身处地地为梁师成想了一下便即放弃了。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取舍。想来随着燕青在将来的进一步飞黄腾达有这种苦恼地大臣多半会越来越多放眼朝中尽是一片墙头草这种景象倒也有趣。 不多时到了丰乐楼来到赵专用的某处包厢之外便听里面曲声悠扬奏的是自己未曾听过的曲调歌喉仍旧是白沉香的歌喉歌词却颇有些熟悉。仔细一辩竟然就是自己日间拿来向李清照炫耀的那半阙木兰花令。 一曲既罢只听赵击掌叹道:今日又闻新曲妙词诚为难得之乐也 听上去赵心情好似不错。高强便即推门在门口叫一声:臣高强奉诏来见官家圣安。说罢撩衣作势欲跪。为何作势基本上赵出来玩的时候那是极为随和的。别说君臣礼数你就算和他打闹几下他都不大会放在心上。 果然赵见他到来便不教跪拜。径自引进房来。高强受宠若惊眼睛一扫之下只见房中俱是自己的人。除了赵之外。尚有一男一女一太监。便是燕青白沉香梁师成此外当然还有些乐师舞姬之流。权当他们不存在好了。 便笑道:官家今日兴致却好未审何事如此开怀 赵果然兴致极高拉着高强地手便不放大笑道:卿家做得好大事今日一曲打动李易安本朝两大词宗联姻洵为盛事岂可不教朕躬得知若不是香香说起并将这半阙新词呈进朕不知何日尚能得见此等妙词也说着摇头晃脑便在那里吟诵人生若只如初见。 高强心中大定忙谢过了笑道:易安诚为佳人非此无以动之故而臣虽久不弹此调亦只得勉强为之。只是今日所书不过是上半阙而已官家若要鉴赏时臣尚有半阙未出。说着便将下半阙吟出曲调业已谱就白沉香便即清口唱出赵又是叹赏不已。 卿家词燕青曲香香歌之可称本朝三绝也 词是听完了赵的八卦魂可才刚刚燃起他也曾见过李清照几面只因近年来步入中年赵的性趣逐渐转向了清纯处女对于李清照本人是没有多大兴趣不过一个女子而能负士林雅望他却多有好奇之心。以李清照的才气自然是应对如流深得赵叹赏而今听说高强娶了她作续弦而且是自己前去提亲地提亲时且曾口占一词这等惊天八卦现代人几乎无法想象就算是级明星之间的婚恋情事如布拉德皮特与安吉李娜朱丽又哪里有高强和李清照这样的显贵身份 因此上大宋头号八卦作抓着高强就来个刨根问底定要他将与李清照之间交往的经过一一道出。其中地上半场当年李清照从青州进京之时高强也曾在这丰乐楼中向赵说过当时赵便有赐婚之意只是那时高强正室蔡颖尚在李清照作妾侍似乎又委屈了些因而作罢。如今峰回路转二人婚事竟尔成真赵大为惊喜听起八卦来便格外上心。 今日又是时日凑巧旁边有两个大宋最具文艺才华人士作陪燕青和白沉香都是奉承惯了赵的深知他的脾性从旁凑趣不已。譬如说到当日高强在青州救了李清照时燕青便唱起那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而说及李清照进京高强力陈二人不得约为婚姻时白沉香便歌司马光的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待说到今日定亲之时则二人同唱唱人生若只如初见。这一大出八卦听下来恰似一场顶级音乐剧赵爽到不行蓦地叫一声:如此婉转曲折偏又终究花好月圆岂可无终曲谢幕 高强自是懂得凑趣便即启请赵赐一阙御制词俾可为这一场十年 跑划上一个圆满地句号。身为艺术家皇帝赵此创作自然是蓬蓬勃勃不可遏抑当即欣然命笔一口气写了八词。 然而赵虽然是皇帝中顶尖的艺术家但其诗词水准显然不及书画甚多更不要说高强抄的都是千载传唱地佳作李清照亦是千古第一女词人。有道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八诗词若是单单来看亦还尚有可观搁在这段故事后面就大有狗尾续貂之慨了。 倘若赵是乾隆那种只知附庸风雅而无自知之明地烂人大抵写完之后还要洋洋得意一番而高强也只得大拍一通马屁了事。幸好赵生为宋朝皇帝平生也见多了善制词赋地臣工。好歹还能看得出自己的词究竟好坏如何反复吟诵再三终究掷笔叹道:果然是本朝两大词宗其间竟无朕落笔之处这几御书自不妨赐予卿家。以为贺礼然而却不可以之为结语莫贻天下人笑 高强原本就是文抄公他是看不出这等词之间有多少意境区别。只是见赵意出于至诚便即一番马屁拍过将那八词收了下来回去找人裱起来。又是一件了不得地东西。 这厢燕青忽道:官家高相公与李易安俱为本朝士林雅望这一段姻缘又是来之不易。臣启请官家赐旨。俾臣得以将此事编辑成为话本唱词。街头巷尾传唱洵为佳话。 高强乍一听时。大出意料之外正不知燕青这般说法究竟何意忽见燕青左手下垂比一个不可的手势这手势只有高强手下的细作方才懂得。他一见便知其意忙道:官家容禀李易安虽为臣之良配然而这婚事在臣为续弦在易安为再殊非天设姻缘可比若是以之大肆宣扬恐伤了圣朝体面。 赵刚才听燕青说话正有些见猎心喜待听得高强不愿却又有些犹豫。哪知燕青即道:便是圣朝盛世方有续弦再亦可得佳偶良配。官家臣以为此事正可见本朝盛德也伏请官家允可。 于是高强和燕青两个就这么在赵面前争了起来一个说要低调要低调一个说要宣传要宣传弄得赵无所适从听左边也有理听右边也有理。最后只得向中立的梁师成两个问计。 大概梁师成自己也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要在高强和燕青生争执时选择立场。尽管这看起来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然而大宋朝历来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士大夫的舆论倾向很多时候都会影响到朝廷地政局而以高强和李清照的名气二人间的婚姻又有这许多绝妙词章打底可以想见这么一加宣传出去在士大夫中必定会掀起无数波涛至于反响如何则殊难逆料。 当此情景如何取舍梁师成看看高强又看看燕青到底是老关系占了上风便向赵道:老臣以为婚事系出私门若是高相公不愿时亦不可随意宣扬恐伤大臣体面。 赵闻言虽然颇有些遗憾倒也从谏如流便即吩咐燕青作罢。燕青领旨便向高强致歉称说自己也是一番好意想要让这一段佳话千古传颂为中国添一桩妙事而已。高强心中叫妙面上作不以为意状淡淡应酬几句便罢。 这等小小争竞无伤大雅然而落到有心人的眼里便是燕青和高强未必是穿同一条裤子地迹象即便是赵这样的皇帝他难道看不出来偏生燕青选的机会又好象这种事情无论你怎么看都不会扯到大是大非问题上去叫人捉不到半点把柄既可以看成是燕青有意向人宣示他对于高强并不是马是瞻亦可以看成只是马屁拍到马脚上的一个例证端看旁人自己心中对于高强和燕青作何立场罢了。 看样子赵也与梁师成一般只察觉到燕青和高强之间不比往日却也看不出究竟搞什么名堂。当下重拾旧话题赵便要高强自己填一词作为他与李清照故事地结语高强搜肠刮肚一时竟想不出有什么绝妙佳作是表达花好月圆主题的脑子里能想起来的不是问世间情是何物就是一片伤心画不成心字已成灰暗想果然这悲剧比喜剧更能出经典喜剧是看过就忘悲剧题材才能叫人反复传诵呀 好在有以推脱高强便即说要待成婚之后与李清照共制一词方可称旨。赵见说得有理便颔称是却要高强和李清照各制一词。限要同词牌同韵脚以为唱和之作才见得完美。高强大是头痛凭他肚子里这点墨水想要和李清照诗词唱和谈何容易到时候只得先想好一词叫李清照去和罢了。 于是重开宴席说词唱曲不胜之乐没过多久。赵酒意上涌念着次日早朝不便在此歇宿便即摆驾从地道回宫去了。自有梁师成作陪燕青与高强送到地道口上方别。回过头来左右无人高强便捉着燕青笑骂道:好你小乙竟将此事来戏我 燕青号称小厮扑天下无双。自然不把他这点手脚放在眼里只是随意推搪一面笑道:若不以此事怎教官家见得你我不同待小乙来日将 初与大娘之间的那两阙钗头凤道与官家。以见得小又体念蔡家恩情方与衙内有异。足消官家疑窦。 高强这才知道他是深谋远虑。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地私生活算是被人用到了极致幸亏只是小范围流传。好歹比后世那些娱乐圈明星们将自家的儿女照片结婚进程种种都拿来卖钱要好上一些。也幸而燕青是和他作戏倘若真个有心拆他的台凭着燕青地才华只消编一出戏文出来把他高强写成当代陈世美负心忘义地典型大约麻烦不小。 二人说笑一阵高强见白沉香坐在一旁默不作声便想起她白天也是哭地心酸想来是有些自伤心事。当日燕青在汴梁执掌丰乐楼时白沉香便已多次流露出对燕青的倾慕心意只是燕青心如铁石一般全然不为所动。这倒不全是因为燕青曾经沧海难为水主要还是白沉香身份尴尬身为御用情人燕青怎敢着她手脚想想在水浒传中燕青身负梁山招安地重责大任对于李师师的引诱且不为所动足见他心中意志之坚定头脑之清醒了。 或许也只有等到赵退位之时白沉香方才得能自主吧高强心中一叹果然是各人理得各人事他虽然是富可敌国权倾朝野却连身边一二男女地婚事也作不得主张是何造化弄人 正在怀想间忽闻燕青道:衙内近日三省计议欲将朝廷新法行于燕云等地乃是由梁相公力主。小乙因在东南理财八年梁相公便令小乙亦得参与其事只是事由甚密却不教衙内得知。恐是梁相公意在左相之位又以为衙内与蔡党别道而行是以有意以此自进。 高强一皱眉头心说果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朝廷中的格局也到了要重新组合的地步梁士杰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刚刚由本衙内收复的燕云诸地头上还不让我晓得好在本衙内棋高一着早已埋伏下燕青这颗重要棋子了不然岂不是要着了他地道儿。 据燕青所说这梁士杰想要在燕云各地推行的新法有几条头一件就是方田均授法清丈田亩乃是势在必行;二一件是盐茶禁榷同为大宋疆界若是盐茶法不通行于燕云各地未免令燕云的盐茶价格大大低于内地这不是明摆着扰乱市场么;三一件是重选官吏将燕云之官纳入大宋官员任免的体系中即便是选人官这样地下层官僚也须得按照选法赴京试官而后可授。 这几件事看起来都是三省分内该管而且用意也都是好的然而高强亲手平定了燕云他却晓得这几件事全都是不折不扣的馊主意看上去是理所应当其实件件都是弊政。先这方田均授法在内地便已行不通士大夫地主们全力抵制清丈田亩根本就开展不了若是行之于燕云无疑又是把当地盘踞多年的那些世家大族地利益给狠狠扒掉一层他们又不象大宋的士大夫一样有许多渠道来抵御中央政令的执行这样矛盾积累起来不是逼人家造反么 第二件盐茶禁榷更是馊中之馊。大宋朝盐茶专卖施行了上百年各地地市场制度已经成形盐茶市场也已经逐渐稳定朝廷借着盐茶专卖从中每年赚取数千万贯地利润几乎占到户部收入地一半。可燕云从前是辽国治下人家可没有盐茶专卖这一说辽国自己在关外有盐池几处也有海边盐场所产的白盐质优价廉每年走私到内地来地都不知多少高强自己就在作这门买卖。那燕云的百姓吃惯了便宜的盐茶一旦燕云象内地一样施行盐茶榷卖以后势必盐茶价腾而燕云的商品经济又不象内地这般达百姓的货币收入不多哪里来的钱去买盐茶势必扰民。 第三件看上去总是没有问题了吧恰恰相反这条最容易立竿见影地惹祸。要知道燕云到京城数千里地官员授官都得到京城来的话路费花销可不是小数目。大宋朝是不管官员上任的路费和安家费的好在大宋官员俸禄优厚倒也支付的起那燕云的官吏可就不一样了俸禄向来微薄要他们自己掏钱到汴京来等官甚至跑官买官的话恐怕倾家荡产都不够这些人都是熟知当地情况的地头蛇又吃不惯苦一旦由此生怨不是奔辽就是奔女真不免把中国虚实尽数泄漏于他国难道指望这些几个月前还领着辽国俸禄的人对于大宋朝有多少忠诚心么设若有一二人如当年那奔入西夏为元昊谋主的落第秀才张元吴昊之流那祸害可就大了 倘若高强一时不察任凭梁士杰等人先拟好策略在朝堂上提出来的话他措手不及反驳起来也是无力这几桩提议大有可能就此通过然则燕云现下一片大好的安定团结局面极有可能一举被打破将来再要收拾的话可就要付出更大代价了。也可能就没有机会收拾了这正是高强宁可承受流言和巨大压力也不肯稍作韬晦的原因所在此时正是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的当口。 第十三章 了次日上朝有人报称契丹使者已至都下亟待重开此事原已商定由枢密院主掌是以群臣并无异议。 接下来便是梁士杰出班奏称燕云既复自当政令一统遂启请将中国诸法度在燕云一一施行。当然作为一个饱学儒士上奏时势必要引经据典上引六经下据故事同一样事情能翻出几种不同的表达方法类似于孔乙己研究回字的四种写法一样总之就是不好好说话。幸好高强当大臣的时候也不短了好歹能够分辨其中的关键词前后拼凑一下理解大意总还是能办到的。 看来就是燕青所说的那三件事了高强暗叫侥幸他既已事先得知早已做好了功课象牙笏板写满了小抄对于应付这场考试是成绣在胸。 不过他现在关心的并不是这件事的是非问题要知道政治的决策很多时候是不问是非只看你能拥有多少人的支持具体在这个环境中那就是谁是你的盟友谁是你的敌人毕竟梁士杰所上奏的这三桩法度无论从名义上还是必要性上都能站得住脚唯一不对头的就是对于燕云的实际情况不了解。 除了燕青之外他并没有从时任执政的郑居中和叶梦得那里得到同样的消息。固然这俩人最近也是忙的可以但大家毕竟只是盟友关系高强也没有嘱咐他们要将都堂三省的大事小情悉数报备他们之所以没有及时通知高强。大约是出于对此事地严重性估计不足认为不需要告知高强罢了。 剩下的那位张克公高强和他并不算太熟此人是从御史中丞升任执政素来是矫矫独立状不大党附他人好在为人尚还识大体只消高强占了理字他倒也都会赞成。 不过呢。现今是敏感时期一方面这左相之位人人觊觎不但是朝堂上的大臣在野人士也有蠢蠢欲动的。比如之前遭贬的张商英听说最近就在活动。相反重新起用蔡京的声音却并不多想来是梁士杰自己想要上位。对于把年近八十体弱眼花的老泰山再次捧起来也就不那么热心了。 看样子最需要打倒的就是梁士杰此人觊觎左相之位今日必不肯被我驳倒。否则其颜面何在可惜啊若是能事先沟通一下本衙内捧你上位又有何妨想是这么想。只是现今他表面上已经和蔡党掰伙了。梁士杰又是想要进位左相的。哪里会象以前那样对高强推心置腹政治么就是这么回事了。城头变幻大王旗应属寻常。 说话间梁士杰已经一本奏罢将书面奏本交由黄门呈进御览。赵放过一边便向下面诸臣问道:众卿家梁相公所奏三事不知可有堪议处 昨天才得到消息高强自然不可能有时间从容布置他只是来得及自己作一下功课同时知会了两个确定会在这件事上站在自己一边之人。如现在他只是向下丢了一个眼色登时便有一人出班道:臣左企弓有本进奏 梁士杰眉头一皱心说此事难道走漏了消息为何左企弓竟似早有准备一般眼光不由得便向郑居中和叶梦得两个人溜了过去他可不是笨蛋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左企弓一介新附降人朝中别无朋党除非是一手招降他们地高强才会通风报信给他们至于消息来源则多半不出这两员高强的死党了。殊不知这还真是冤枉了郑叶二人。 赵一见是降人没来由地一皱眉头。何故只因左企弓虽然也是燕京世家书香门第但这辽国的生活水平比大宋差了一些奢侈程度更加没法比左企弓从小过惯了寒酸日子做派言行都和赵这样锦衣玉食的精细富贵相去甚远犹如二十世纪末中国地城乡差别一般都市贵公子的赵看到乡下土财主的左企弓他能有什么好脸色 好在自幼训练严格金殿之上赵还能自持便即作出一副宽宏仁主的姿态笑道:卿家久居燕地知彼民情风俗所奏必是好地。 左企弓连忙称谢遂将本子奏上。要说这位燕京降臣到底也是从小读圣贤书的虽然行文方式和引用经典的习惯和中原儒士稍有差别不过居然也是让高强一般儿听不入耳照样是靠着关键词加以拼凑当然他那副燕京口音就没法改了。 左企弓倒是一片赤诚这几件事关系到燕京无数世家大族的身家性命由不得他不据理力争。其所述理由也大致妥当只说梁士杰所论有据只是燕地粗定民心稍安不可于此时大动只能择其要者先行次者缓行。具体而言则田亩可清丈田赋须厘定但授田则须缓待黄册造就三年以后燕地开始征 时再量授民田才好;盐茶法则必须缓行原因很简没钱不但老百姓没钱世家大族手里也没钱要知道前年燕地才大旱以至于到了要吃人地地步现在去哪里找钱出来买盐茶 至于一体授官那就问题不大不过左企弓还是强调燕地受北虏身为宋臣辽国又当衰弱左企弓当然也就毫不客气地管辽国叫北虏了统治二百年人情风俗与中国殊异当参用燕地土官与内地流官最好是燕地的官员来到汴京参见选之后能再返回燕地去做官那就上上大吉。 高强听罢心里还在感叹你瞧人家左企弓多么识得大体我还担心他们燕人穷担负不起往返汴京选官的费用人家干脆就忍了提也不提。不过似他这样想法地人显然不是全部至少梁士杰就不作如是想。 左企弓目下是封为权礼部左侍郎。只因他未曾经两省及侍从官故不得为正任侍郎不过也是从三品地大官了依例赐穿紫衣。这当然是看在他是降人地份上特旨加恩所致。只是在梁士杰看来你一介降人便有这样大官作好应对本相感激涕零惟命是从见本相说及燕地政事。赶着出来摇旗呐喊还差不多怎敢独持异议 不满归不满他却不能自己冲锋陷阵好在为相数年。手下自有一帮党羽登即便有人跳出来加以反驳大道理一套又一套。左企弓也不是不懂得明哲保身的人不过他世居燕地。拉家带口地一大陀现在的面折廷争就是最好的明哲保身了一时哪里肯让于是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金殿上顿时吵的不可开交。 赵听了一会几乎要打哈欠心说这等议事。哪有昨夜的唱曲听起来爽利一想到昨夜的唱曲。顿时就想起高强来。他是平燕功对于燕地政事谅来亦有言权。便即点将:高小卿家语涉燕云何以不闻卿家出言 高强闻言忙出班道:陛下臣职司兵事政事殊非所长兼诸位臣工所言皆有是处方倾耳听之故未有以言。横竖没到见分晓地时候他还是先装装样子的好。 赵点了点头正要再说忽听有人在下面道:故事两府各有所司问计则可决事则不可僭越高枢相所言深合己身之分。 叉叉的这是哪个混蛋戳本衙内的脊梁骨分明是想要抬我上架么高强心头火起转身去看时却见是一个不大相熟地殿中侍御史心说你一个从七品的小官换以前你敢说我一句不是定是有人想要试试本衙内的水深水浅要是就这么中了你的招往后可不知要被人欺负到哪里去了 不爽归不爽他可不能公然和监察御史放对。一来是双方身份不合对方明显是炮灰一个;二来监察御史地位然职司弹劾纠偏纵使是对着皇帝大放厥词皇帝也得听着拉倒不能不许他说话。 好在自有人出来替他撑腰郑居中见高强面色不善当即出班道:陛下固然两府各有职司然而事涉新定之地虽武臣亦可为边帅守臣独枢相不得参政事耶此臣所以不解。 好帮手高强大是赞赏毕竟是读书人叉叉地正着说也是有理文字版反着说还是有理 那监察御史当然可以再度反驳不过郑居中官居尚书左丞正经的行政集团顶层官僚指责他的话就得提着乌纱帽上本弹劾了他虽然是炮灰却也不能盲目乱轰一气当下也就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赵见国舅出来说话自然要给几分面子欣然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况且高卿家文武皆能自不妨直言三省亦可择其可采者损益之。 得了金口高强先行谢过了次后道:陛下臣先听梁相公陈词深觉有理;嗣后闻左侍郎言事又觉有理。顾二者之间歧见之处乃缓急不同耳梁相公谓须定左侍郎则坚持宜缓。然臣之所以事陛下者曰理财次谓兵事政事殊非所长今勉强为言者不得不出于理财计耳。 高强号称理财圣手人所共知即便是有意与他作对如蔡京者亦不得不对此服膺而他的晋身之阶亦是由此而出。当话题来到这个领域朝中能与他掰手腕地人就一个都数不出来了:燕地毕竟如何人咸谓燕地土地富庶农桑极盛然臣计其田土丰腴处未必过于河北而况北地连年灾荒岁凶百姓艰食燕地百姓易子而食者五年中有二年如此。昔日熙丰行新法上下有钱荒之叹直至本朝官家登大宝始得钱引之用上下通行无滞涩之弊。如今燕地经辽苛政民生疲敝闻市井中铜钱皆无 为市此所谓困极之时若骤行盐茶等法臣恐百姓而有司惟有出自强行抑配之法是乃促民铤而走险岂盛世所当有 说到这里君臣都已了然高衙内显然是反对梁士杰的主张地了这一点与之前几年中。两府之间配合默契地情形真有天壤之别只见梁士杰不动声色道:高枢相雅善理财人所共知今燕地欲行诸法本相亦忧钱荒之生却好有燕起居入朝说道可将大通钱庄在燕地各州开设行钱引之法俾可令泉货流转。市井复苏。所谓泉货者就是指钱换个说法而已读书人地习惯。 高强肚里暗笑。燕青这是挖个坑等你跳下去呢亏你还在这里说嘴面上却现出不豫之色冷笑道:大通钱庄是本相一手所建燕起居守成而已。本相岂会不知其理须知钱引之行全仗信用而此物惟有本朝有之如燕民素为辽臣。如何识得倘若期以数年俾燕地与中原商旅流通货物周转。钱引渐渐为燕民行用。自然可解钱荒之患。如今却不可行。再者燕地百姓无钱买盐茶。梁相公却说可用钱引莫非是想要每户百姓先给钱引若干而后再行收取 这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出于揶揄了梁士杰就算再不懂金融也不会犯这样地低级错误。他心中亦是恼怒大家相交十年对于高强的能力他已是充分高估了却没料到在这件事上高强竟会如此和他针锋相对 按照梁士杰地想法如今高强乃是众目所向行事应当处处低调才是这正是他在权力之路上更进一步的大好机会这燕政三条便是由此而。一旦这几条得以通过而且并非出于高强之手他梁士杰的影响力势必益大增更可趁着这个机会带自己的党羽们从燕地大捞一把借以收买人心为他进位左相造势。 此际高强言辞犀利咄咄逼人梁士杰自然不能轻易言败相反为了触手可及地左相之位更要加一把力当即道:高相公所称理财事自是道理却无非是涉及盐茶而已。盐茶乃是民生所需不可一日无之高相公既然说燕地不可如中国一般行盐茶法且说百姓无钱买盐茶莫非是要朝廷在今后数年将盐茶尽数白白放给百姓不成这一句却是反唇相讥取的便是高强的语意。 嘴皮子倒是厉害梁士杰毕竟还是有些本事的。不过呢现今本衙内是风口浪尖好歹你们文官们正忙着抢左相这个香饽饽暂时顾不上我而赵却又被本衙内摸顺了毛一时半会也不会来和我为难不趁此时立威更待何时怨你自己运气不佳罢高强冷笑一声应声道:梁相公燕地盐价仅为河北之半甚或更低谅来相公当深知之。非但是盐价即便是粮价茶价绢价燕地无不低于中国甚多此乃是宋辽之间二百年隔绝所致彼北虏之人食货之道安及中原一旦通行无阻民间商贾往来以燕地之低价骤然易以中国之高价未知百姓何以为生 这并不是个别现象譬如现代两德统一东德地经济较为落后于是虽然西德在统一之后极力援助东德其地百姓的生活仍然是先来了个大倒退经历了十几年才渐渐转了过来。在现代达的金融和物流等条件下要弥合两地间的经济差距尚且花费如许之久何况是在古代无奈这现成地例子没法举出来害得高衙内要多费多少口舌功夫。 高强尚且苦于说理梁士杰就更加不知如何应付相比起一般的官僚来他起码有一点好那就是从政多年对于政事甚为娴熟也晓得百姓在朝廷法度下的反应究竟如何因此高强这般说法他倒也能够理解。无奈现今是有进无退当年张商英刚一上任新官的三把火统统被高强灭了一个遍于是从此无所作为。这等前车之鉴如何不教他忌惮 当和高强一个阵营地时候他唯恐高强不厉害然而现今大家公开放对才晓得这位年轻衙内肚里的料子。眼见得赵听得连连点头好似意有所动而手下党羽们一个也帮不上腔此种问题专业性太强那是涉及到整体经济规模和通货膨胀结构的这些读惯儒家经典地大臣哪里应付得来 梁士杰苦于应对便想要找援兵眼睛一溜之间不禁一亮何不教此人去和高强打对台陛下臣敢请燕起居演说理财之要俾可收攻玉之效 燕青群臣地眼光齐刷刷地转向了这位当初高强地铁杆手下。 第十四章 居舍人号称右史自然是坐在大殿右手。何以会有说白了就是皇帝身边的记录员平时一言不只是埋头奋笔疾书其劳动成果是编纂实录的直接凭据没座位的话难道要象蒙古人的笔贴式一样凭空鬼画符 照理说来金殿上君臣议事起居舍人只有旁听动笔的份根本没有资格开口。然而燕青却与旁人不同先他确实如梁士杰所说对于理财甚有心得其次从没有官职跳到起居舍人他居然只用了一天时间有眼色的都会看出赵对他另眼相看这位子显然他是干不长的谁会来抓着一点小岔子和他过不去 当下百官注目之下燕青不慌不忙将手中的毛笔架好袖子里垫着吸墨水的纸抽出来头上纱帽扶正身上官服拉平而后才离席起身来到殿前躬身下拜口称万岁。 不得不说这人和人真是不一样的就燕青这几下做派任是哪个上殿的官员都学过无数遍了偏偏就是燕青作起来一板一眼俱都分明举止之间更是说不出的潇洒飘逸走起路来身边就好象有一阵清风围绕一般看两眼就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似这等人物方才当得起玉树临风这四个字了那哪是人啊根本就是一棵活生生的白玉树曹雪芹倘若活转过来看到燕青这么个人在面前打死他也写不出泥作的男子。水作地女儿这句话来。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别看本衙内占了那许多便宜又会理财又会抄诗词还会作曲拍马屁可人家燕青就是这么往赵面前一站愣是就让人觉得比他矮了一截就凭这模样赵不打心眼里喜欢出来才怪高强肚子里无尽感叹说老实话燕青确实是他见过最对赵脾气的人。 赵什么脾气宋史主编脱脱曾经掷笔慨叹宋徽宗样样皆能。独不能为君尔中国艺术史上赵绝对数得上号不但是他自己画的好对于艺术理论的总结和扬。他都有独到的见解而且在宋朝朝廷对于艺术类加大投入的前提下大宋朝以官方办艺术的气派确实是缔造了民族艺术的一个高峰。这些都得算是赵的功绩。 就是这么一个人作了皇帝也改不了他地癣好只要看看徽宗朝的大臣传记就能明白那里面写明了姿容英伟之类关于外貌的褒语的。不下三分之一。中国地历史书里历来是能短则短惜字如金的。能够在史书传记里记载某人长的帅的话。那不用问。绝对是帅地不同寻常了当然是按照当时的标准。 即便如此在这经过艺术家皇帝亲自挑选的朝堂之上。燕青照样是帅的无人能比你说他得帅到什么程度长地好还在其次关键是燕青文武兼通身有百艺举凡你能想到的技艺简直就没有他不会的当真是如同脱脱对宋徽宗地评价一般样样皆能现今还只是三十不到地人真叫人想不通他这些本事都是什么时候学来地到此不得不佩服苏轼的那句话书到今生读已迟啊人地大本领都是娘胎里带来的你学也白搭至于能不能作君王燕青可就没什么机会进行实践了不过照高强对燕青的了解来看他对于权力殊乏大抵也是当不好皇帝的。 于是乎燕青怎能不对赵的脾胃怎能不受宠好在从历史记录看来赵并没有同性恋的倾向否则的话高强可要担心燕青为了帮他而付出太大的代价 闲话少叙且说燕青来到御前照例要谦退然而赵一见他就喜欢也不管什么故事惯例直接命他直言无妨。梁士杰更是眼巴巴地望着他指望这位大宋朝除了高强自己之外最能明白高强那一套理财策略的大臣能帮的上他的忙。 燕青面上淡淡微笑道:陛下臣在东南时掌应奉局诸事亦知钱荒之祸实自于百姓辛苦一年不过得些天地所生粮米桑譬如吴中虽号曰富庶不过是稻一年再熟而桑一年八采而已倘再积以流转之弊而无积蓄如何不生钱荒钱荒者实物荒也与用钱无关。 之前高强论及钱荒时其实也曾经说及这种道理也就是说生产不展流通又慢怎么能不生钱荒不过对于这其中的道理能想通者有限大多数人都是似懂非懂也别说是过去人了就连现在许多只知道研究历史而不懂些经济学的学者在谈到宋代的经济问题时照样是胡说八道一通拿些古人的陈词滥调充门面。 赵甚是聪明乍听燕青如是说也觉新鲜当即消化了一下便道:燕卿家只说这燕云之事与吴地又有何不同 燕青笑道:陛下须知北地本自贫瘠汉家天下十三州幽州素来贫瘠历年皆须冀州相助钱粮方可。今则亦然且契丹虽亦知任用汉官以恤农事然而北地苦寒冬有大雪春有大风每每伤及庄稼其地所出安得与吴中相比纵使比之河北各州亦有所不及。 梁士杰听到这里可有些着急了燕青这分明是往高强那个路子上走的一味强调燕云多么多么 若赵信以为真他要如何带自己的党羽从这片新取油水 忙插言道:如此说来岂难道燕地竟是不毛之地朝廷得之全无禆益 燕青笑道:却又不然据下官看来燕云毗邻塞外兼有稼与牧养之利况且契丹之盛时威及万里多得西域之珍物如雪梨西瓜等物。皆为中国之所无。倘能互通有无交相利养则燕云致富只在十年之间当可为中国添一胜地如今则只可休养生息而已。 雪梨西瓜都是从西域传入的果蔬品种当时只有契丹国中有种植中国则大多不识。只有边民或者有人得以一尝。当然随着宋辽之间交往频繁这些东西也有宋朝大臣得以品尝。然而毕竟为数过少大多数人也只是从历代使臣地奉使录上得知其名而已。 高强眼看火候将到。忙奏道:陛下燕起居所言臣以为极是。伏请陛下 话刚说了一半。燕青忽然道:陛下臣尚有数言未尽。 梁士杰本已恼怒异常还道燕青不敢和高强唱对台戏忽然见燕青打断高强地说话。基本上也就和面折差不多了。不由大喜差点要催他快快说出。幸好脑子里还有把关的。知道现在开口催促就等于是抢了皇帝的台词。只好艰难地闭嘴。 赵昨日业已看出燕青和高强不大对盘却不明所以。今日又见燕青公开打断高强的说话心下益奇怪。却不好便问便着燕青继续禀奏对高强亦要安抚两句。 燕青转过身来。先向高强谢过了适才打断说话的罪。遂道:虽然燕地目下贫苦。不能骤承中国之法然而若是放任不管。则燕地盐茶等物若是流入河北河东各处甚或泛海前往京东两淮两浙则势必扰乱行市令官盐官茶不得行销其值大乱贻害无穷。故臣以为在燕地榷盐榷茶势所必然只是推行禁榷之时须得与中国有异。 梁士杰这一下便觉出不对来前几日招集手下商议这三件事时燕青也曾与闻当时怎么不见他说及禁榷之法要与中国有异再一看赵的脸色全神贯注在听燕青说话登时恍然大悟肚里暗骂该死:成年打雁今日教雁把眼了这厮竟是有意以此晋身 明白归明白现在出来打断燕青的说话更为不智梁士杰一双眼睛骨碌乱转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要知道一向以来在理财方面他都是承高强的意旨行事自己并不擅长这方面仓促间要怎么和这两个浸淫多年地理财老手较量 却听燕青向赵道:陛下臣以为盐茶等法自须当行惟燕民一时不得适应。方今燕地濒海民可自行煮盐云中亦有盐池近边是以可于燕山路独行盐引法令彼处得盐就于彼处行销且莫论盐价高低引值几何先教其地百姓习于榷盐之法而后再徐徐将盐价递升最终始得与中国统一。如此则燕民既安中国亦可免受其患。 茶则北地所产甚少而其民多食腥膻自然倍加需用。臣以为燕云地接虏中每年边市榷场均需大宗茶叶交易可令仍依往年易茶之法茶引只及白沟旧界为止而于燕地别行茶引于旧界上受茶燕云各处贩售。既有虏中市易茶叶之利谅来燕云茶价亦当随之腾升待与中国相等时即可将茶引通行无阻。只是此法须得我朝与北虏开市贸易方可如若不然则只得募商贾自行贩茶售于燕云百姓但得民怨不集于朝廷也就是了。 燕青一番话说得赵若有所思百官交头接耳。高强看看燕青心说你倒是厉害的把事情说地这般似是而非好似我的主张过于保守而梁士杰地办法就太过冒险只有你最得当没法子对于从商业中展出来的市场价值理论纵然宋朝的士大夫在中国历朝历代中算得上是最熟悉经济地他们也绝对不能在这么短地时间内消化领会这也正是为什么高强要倚仗着应奉局完全不受朝廷文官挚肘的优势才能展出自己一套理财体系的缘故。好比王安石的那一套本身就颇有缺陷了偏偏对于大部分官员来说还是过于前加上权威又不足结果就是变法变到后来越变越走样最终变不下去了。 其实真正代价最小地办法高强刚刚反讽梁士杰地时候就已经说出来了就是补贴不过不是给百姓而是给商人一方面培植当地和大宋接轨的商业体系。一方面也可以借助民间资本来缓解朝廷财政地压力。这样逐年减少补贴力度最终达到统一市场。至于对商人地补贴费用从哪里来很简单举债就是如此就可以利用整个大宋地经济体系来消化这一笔支出了。不过呢反正高强和燕青之间有默契他也就不来拆穿燕青地说法反而是作皱眉无奈状。 梁士杰对于燕青地说法也是似懂非懂不过他是一个很合格的官僚。官僚地做法一般是对我有利的就是有道理的。既然燕青说还是应当権盐茶那么这就是对他有利地。至于具体地措施难道梁相公刚刚有说到具体地这只是燕青加以演绎了一下而已嘛 于是梁士杰推波助澜几位党羽再一起哄这条就算通过了。表面上看起来是双方大致平手高强略微吃亏其实得益的只有燕青一个人。只是单从表情上看来燕青完全是无动于衷。依旧潇潇洒洒地行礼如仪回到自己那右史地座位上去作记录员了。 然后说到方田均授法要清丈田亩编订黄册。这等事对于新纳领土是免不了的。只是高强说起当初平燕之时。有许多当地义民用各种方式相助王师的是有功之臣。业已承制授官有差或者只复其家租税。按照大宋的田赋制度对于官户是一律免税地因此高强请求免丈这些官户的土地而要重点清丈那些契丹人侵占汉人的田地。 高强心里也清楚燕云的契丹人其实有很多已经汉化他们也是种地地然而这样一行方田法汉官势必会趁机欺压他们打着民族的旗号去夺取他们的土地。可这也是么办法地事谁教契丹人二百年来从燕云得了那么多好处呢也该是叫他们付出点代价地时候了况且一味拦着朝廷里这些官员不许他们沾手燕云地话人家道你打下燕云山前八州金山银山自己一个人独吞谁不眼红知识分子要阴人的话那可是防不胜防地早晚参你一个挟朝廷自重对燕人市恩进而参你是意图自立有不臣之心那可就糟糕之极。 关于燕人官员的任用这次是叶梦得出来谏言称说燕地甫平朝廷不明当地风土地情确实需要当地官员相助是以十年之内通判以下官员须得有半数燕云之人通判以上方可依照朝廷的选法加以任用。这些大臣官做得高了家财自然也会多些想来也不在乎进京求官的这些花费还会感激朝廷给了他们一个入朝为官进入大宋权力中枢的机会。 一番明争暗斗之后已是午牌时分大殿上的争论终于告一段落。赵累的不行心说这幸亏是五天才有一次这样的大朝会以后再有这类大动作尽数丢给三省和枢密院去争吵吵完了才好拿上殿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天梁士杰也算是占了些便宜了起码在高强最为权威的理财领域梁士杰有了燕青的帮助并没有落了下风。是以散朝之后阁门外一群大臣围着梁士杰寒暄奉承包括参政大臣张克公亦在其中。不过郑居中站在一边心里可就有些苦恼了那日原本与高强商议好了要合力捧了梁士杰上位可是看看今日梁士杰和高强互别苗头的架势这两个显然不对盘然则那便如何是好 中年郑国舅之烦恼高强自然是看得清楚他顾自上了马待牛皋问他往哪里去时故意大声答道:往博览会去者边说边溜了一眼郑居中郑国舅当即心领神会向臣僚告罪先走拐个弯也奔博览会去。在他之后叶梦得亦步其后尘拐弯抹角地往博览会去。 不提三个执政在一起开小会却说赵下朝来先命身边中官将燕青请到御苑中来。 时候不大燕青便到。赵看时只觉得眼睛一亮燕青竟尔穿了一身胡服丝毫不见草莽之气却益显得英挺俊秀当然这一身也不算是标准的北地胡服业已经过了燕青那些应奉局手下的改良只是赵哪里辩的出许多 当下吩咐燕青坐了赵便问道:卿家何年中举中举之前作何营生 待得知燕青从前是高强的家仆入太学时才脱的籍时赵大为慨叹说道:家仆亦得上舍及第卿家当真难得可敬可敬只不知可有人以此相诘难卿家 燕青笑道:世俗之人在所多多臣亦理会不得许多只是尝有大臣语及时每欲以为笑柄臣却淡然处之答以自僮仆而为大臣者可以为荣自大臣而为僮仆者方以为耻尔。 赵闻言拊掌大笑:卿家所言极是果然妙人妙论也 赞叹一回却又道:然则卿家之受高枢密之恩实重何以近日观卿家言行颇有怏怏之意因何事与高枢密有所待朕为卿家解之。 这一问不打紧燕青慌忙跪倒那眼泪说来就来泣道:官家仁孝乃以恩义责于臣下然臣下亦读圣贤书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况且高枢密于臣下恩大于天然而近日高枢密以无出休妻蔡氏大娘泣血犹无以回环只得落出家临去时作一钗头凤以遗高枢密臣偶然见之深觉凄怆于是不免觉得高枢密为人稍显凉薄。说着便将蔡颖那一阙钗头凤演绎一番。 赵尚是次得闻这一曲但觉低回婉转荡气回肠待燕青唱罢时他痴痴半晌才如梦方醒叹息道:果然绝妙好词当真我见犹怜何况卿家只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高枢密这番休妻亦是出于不得已卿家还是稍稍开怀罢燕青伏地道:官家厚恩天高海深臣敢不遵从 第十五章 日高强在枢密院升座宗泽等人皆来拜谒。如今云功臣的论功行赏也大体结束宗泽带了一个同签书枢密院事的衔头按照现在的话说就是常务副院长主持日常工作平日里庶务都是他在那里作着吕颐浩则升作枢密都承旨。原本按照功劳来算这个位子该是赵良嗣来作不过他到底是降臣枢密都承旨按例须得时时随侍在御前面见他国使者时都要在场赵良嗣出现在这类场合就不大合适了是以委任了宋人。赵良嗣本人则被遣去燕京宛平城任了知宛平军事乃是文知军也算遂了他衣锦还乡的宿愿。 今日枢密院升帐不是为了别事只因辽国使者来到汴京两国要重开和议商定边界。前文说过由于燕云交兵之事两国之间互相扣留使节一度闹的剑拔弩张。现今虽然是暂时停战宋军盘踞燕云消化地盘辽兵也不敢轻易启衅边疆上一派和睦景象但谁能说得准什么时候又会再打起来是以此次竟无辽国大臣前来议和事体是由辽主天祚写成了诏书遣其近侍耶律迭携来南朝交给业已被南朝羁留的前任使节驸马萧特末由他主持谈判工作且命做客南朝的耶律大石作副手。 枢密院乃是在阁门之外宫墙之内因此外国使节轻易也难入内今日乃是两国重开和议的第一日当有仪卫前导。将契丹使节萧特末耶律迭等人延请入宫门高强率领枢密院众人降阶相迎两方毕礼方始入内坐定许多繁文缛节不必细说。 两边坐定先是各自宣读国书却是为何乃是表明自己地身份和权限以为双方谈判定一个调子。所谓名正言顺是也。 可是这国书一读立刻就出问题了辽国那边的说法是大宋入我疆土为惜两国自来交好。我兵不与交锋亟退避塞外今当考两国故事疆界重定边面。再修和好意思就是燕云还是我家的地方不想跟你打而已现在要谈的话。还是以此为前提。 那边大宋的国书却大相径庭说的是我皇帝顺天应人悯燕云汉人久沦腥膻。今辽政不恤百姓。黎民号泣转死沟壑。故而命群臣安集之今已粗定。自古塞内塞外。各有疆界宜定其封疆彼此终世可守倘有民愿慕义南来北归皆可听之。意思就是燕云本来就是我家的你辽国管不好我就收回来这个问题就不用谈了。另外要是你那边还有人愿意来投奔我我还是要收留的你不能说三道四。 这还怎么谈萧特末虽然是耶律余睹一派算是主和论不过毕竟是契丹宗室他心里还是忠于契丹国要维护契丹利益的大宋这等说法简直就是欺人太甚把燕云拿回去还不算照样打着进一步侵蚀辽国地主意。 燕云诸州本我朝太宗皇帝援立石晋尔中国父事我国以此为礼。如今南朝把来收去我皇帝姑念两国交好百年不易若将此依旧交还南朝也还使得然而理不可悖谬。况且收纳叛亡例同交衅两国盟约素无此道理岂可书于此处 对于萧特末的据理力争高强只是笑道:萧驸马少安勿燥且听我慢慢道来。那燕云十六州诚为二百年前中国割让出去业已经你家辽国管辖许久每年得了无数金帛子女自澶渊之盟后又得岁币我中国之待辽国也厚矣当日割地乃是石晋所为其约亦当止于石晋而已。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忽地收了起来沉声道:尔既已援立石晋而得十六州嗣后又灭石晋且将出帝母子北迁后竟殁于辽中尸骨不得还乡纵使当日有恩于此亦已尽矣既无援立之德奈何仍以旧约而据燕云其后汉周继兴及我艺祖龙兴卒受天命而有天下自当奄有汉家故地是故太宗率师来取燕地不意你家强要抗拒伤我太宗龙股后竟以箭创而弃天下 他越说声音越大到此将桌子重重一拍腾的站了起来喝道:自石晋灭亡之日起尔辽国窃据燕云百余年至今方始归还已是迟了我不来与你算这百余年所收租税地帐目还说什么是非 萧特末瞠目结舌耶律大石在旁忽道:高枢密百年旧事无从分析今我主只命我等来议疆界及定两国盟约。既然高相公这般说法想必心中自有主张不妨说出来你我一同磋商便是。 高强看了看耶律大石只见他倒是一脸坦然心里倒有些纳闷敢情耶律大石在燕京一败之后想通了些什么事也想要和我合作了有道是凶拳不打笑面既然对面不和他争执高强也就不为己甚再次施展变脸招数端出笑脸道:如此说来倒也使得。若说两国盟约某这厢有几条章程且听某一一道来。 头一件不是燕云也不是辽东是什么呢得说说两国之间 问题。乍听起来这是虚无飘渺的东西其实不然等不平等单从这第一条就能看出来了想当初石敬塘和辽国定约那可是自称儿皇帝对着比他小八岁地辽主耶律德光得叫爹的 当然了高强原本也没有打算太过欺负辽国大家马马虎虎定个兄弟邻邦宋为兄辽为弟也就罢了。萧特末与耶律大石也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多有争执听说这一条和澶渊之盟相同便即认可。 第二条就有争议了关系到燕云汉地的归属虽说如今大宋已经占了这片地方可是当地还有许多契丹人和奚人生活。若是其名不正的话对于大宋治理这片地方也是一种隐患。 按照萧特末和耶律大石地想法既然你都已经占了这片地方也就承认了事历史上割让燕云十六州的典籍疆界都有据可查只须按照这些疆界交还土地其上的人民愿留者留愿北迁地允许北迁那么也就大家相安无事。 可高强偏不。一张嘴就是尔辽国自石晋亡国以来窃据燕云垂二百年;当我太宗皇帝意图收回之时竟尔擅敢兴兵抗拒伤损太宗皇帝龙体。如今虽然归还。是非不可抹去除将燕云各州交还之外更须将二百年所得燕地赋税交纳我朝并太宗皇帝受辱之抵偿。亦须格外加饶。 这笔帐还能算吗萧特末为人原本甚是温和被高强这种说法也给激得跳起来了心说这帐要是这么算地话干脆把我辽国全土统统交给你大宋好了。两百年地赋税啊还有什么太宗皇帝的龙体 耶律大石却出乎意料地沉稳一把拉住了萧特末。示意他定下心来。一面向高强皱眉道:高相公。倘使南朝果真如此我两国也不必说什么和议。无非是尔南朝有意亡我大辽而已。天下岂有口称兄弟而如此相残的道理莫非南朝空号礼义之邦乎 高强这样开价原本就是信口开河乃是为了下面地谈判打个基础你总不能一遇到谈不拢的时候就叫嚣要打仗吧武力是用来威慑的能从谈判桌上得到利益的话那可比打仗划算地多了。 当下便笑道:今日只是初议我等且将诸款草出至于当否不妨一一细商。 萧特末和耶律大石所收到的天祚国书之外原有一桩密令要他二人在达成和议之后务必要请南朝念在两国和好的份上以兵救援抵御女真大军的攻势。要知道萧干一降女真泰州又已失陷从女真往辽国上京地千里大草原是一马平川快马十余日即可抵达女真兵之所以一时未出只是因为这片草原乃是辽国根本之地又有许多沼泽道路不熟的话也不敢冒进再有后勤也是一个大问题女真人并不是游牧民族没有充足准备的话他们也没办法在这样的荒原上大军跋涉。而相反契丹部落军在这样地环境中却可挥相当的战斗力种种因素加起来这才暂时阻挡住了女真大军的脚步。 然而这种局面毕竟是不会长久地现今辽国对于治下地大部分州县都已经失去了控制辽国五京之中三京俱失西北和西南面招讨司地兵马又路远难至可以说这一年乃是辽国最为难熬的一年如果在这个时候和大宋再失和地话辽国的灭亡真是驻足可待就是这样的局面叫谈判桌前萧特末和耶律大石的腰杆怎能硬的起来 纵然明知前路多艰耶律大石却始终存了一分报国之志因此以他刚烈的性格竟比萧特末更能忍辱负重只是在那里静静地听高强漫天要价竟尔不动声色。 高强一面说一面观察对方的神色自己肚子里都有些佩服起耶律大石起来。老实说他开出来的条件大概可以和马关条约相媲美了不但要燕云还要辽西辽东除了土地之外还要马匹牛羊每年还得辽国倒给岁币若干。如果辽国当真答应了这样的条件的话也不用别人来打了顶多五年之内就得全国崩溃政府破产。 待高强说完耶律大石脸上竟是微微一笑道:高相公一战而下燕云非徒战之得力之前不战而得四州实为诀要足见高相公深知文武相济之道。今日之相谈关系到我大辽国统倘若大宋果然如高相公所言仍旧愿意与我大辽为兄弟之邻邦始终不辍愚意相公断不至于开出此等条款来。 他将身子略微向前倾了倾那双四楞眼眯起来盯着高强道:高相公倘若只是虚言诓骗于我何不就此将某家放还北国整兵再决一死战倘若战胜大辽全土尽是南朝所有岂不爽快 好的很没掀桌子那就说明你已经有了足够的觉悟知道在这里必须要作出妥协。才能保证辽国地存续。高强被他这样反将了一军心里反而喜欢嘴上登时软了几分:大石林牙说笑了方我兵云集燕云时不向贵国攻伐难 诸军逐次回军之时反要与贵国大动干戈不成天下然则萧驸马与大石林牙既奉贵国国书则亦必有腹案何妨坦然言之免得大家你猜我我猜你。徒然坐费时日 普通来说谈判地底线是最大地筹码。谁都不会轻易泄漏给对方以免落入被动。然而高强这个提议却甚合两位辽使的心意。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如果在谈判上耗费了太多的时间的话一旦贻误军机。甚或上京都被女真打破。那时节再要大宋的援兵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当下萧特末便也一条一条地列了出来主要是燕云划归大宋所有其地百姓无论胡汉皆为大宋子民。纵使有人北逃入辽。辽国也须得予以遣返;其次辽国将与西夏解除盟国关系也就是说往后就算大宋把西夏给灭国了。辽国也决计不会一卒援兵;其三即是高丽从此不为辽国的属国。任凭大宋与之议交;其四是两国岁币从每年五十万减至每年三十万。恢复到澶渊之盟地水平。 这其余几条还罢了当高强看到第四条的时候。眼睛登时就直了心说你都被我打成这模样了。还敢跟我要岁币反了天了 登时就把脸拉了下来:余事尚有可议岁币决计不许非但不许。辽国尚须每年贡我大宋马万匹。牛万头。此外许我大宋每年向辽人买马十万匹牛十万头。 萧特末这时也对高强有了点了解。当下沉住气道:高相公有所不知我北地田土贫瘠往年国中税赋之半皆自燕云今两地若归还南朝朝廷用度极乏又不得征于各属国如何保得朝廷体面自知这岁币之赐有所不宜然实出不得已若南朝能许时下官愿应许我辽人每岁于边市向南朝卖马及牛羊橐驼只须南朝有钱来买时任凭交易决不阻拦每岁至少牛马各十万如何 这话说得倒恳切但高强还是想不通正要飙时宗泽从旁边轻轻踢了一下高强地脚跟高强到嘴的话便收了回去挥手道:说了半晌口也干了不如且请两位使节奉茶稍坐片刻如何那两个自然了然也就同意罢会。 高强吩咐人上茶点自己与宗泽转到后进宗泽便道:相公北虏不治食货其民又迁徙不定故而每岁岁币对于辽国朝廷甚是紧要不可或缺若是买牛马时只须天灾允许时他却无妨。今下官有一提议何不改岁币为朝贡命辽国岁时进贡牛马我则量价优给之将这岁币之赐便加在其中给了他岂不了当须知北虏劫掠成性倘若国中无资财时不免连年兴兵犯界我兵处处严备不得休息其费远过于岁币也。此则祖宗澶渊之盟赐给岁币之深意伏惟相公深体之。 高强望望宗泽一脸地恍然大悟宗泽不明其意还道自己说了什么蹊跷话语。原来高强心中却想:我说明朝以后朝廷每年都作冤大头对于远来朝贡的各部落都是来的少去地多完全不懂得作生意地道理颠倒根子在这看来面对北方的异族劫掠是个儒家大臣都能想出这点子来啊既有了面子又能够满足北方异族对于银绢的需求当真是个好办法 其实要说起来对于习惯了农耕社会思维的儒家大臣来说能采取这样地办法解决北族劫掠地问题已经算是达到极致了。要知道中国北方土地贫瘠寒冷那帮狼崽子从来都是看着南方的华夏大地口水直流一有机会就要南下劫掠一番其实也就跟啸聚山林地绿林好汉一个性质文明社会地寄生虫而已。 然而站在中国地角度对于这些异族的劫掠当真是头痛无比那大片鸟不生蛋地破地方打下来也没用处就算是大肆扩充军备把他打个服服帖帖你横是不能把人家都杀光吧哪怕是蒙古人那样的屠杀到头来也没能灭了多少民族。 于是乎朝贡贸易就成了最好地解决办法一方面是万方来朝给足了中央帝国的面子;另一方面中国的财富也借着这个渠道输送到了异族地手中暂时满足一下他们地贪婪。假如用现代人最熟悉地社会现象来打比方的话这就等于是一个富翁给当地流氓交了保护费不比你请一百个看家护院省钱么 身处这样地环境高强才彻底看清楚了朝贡贸易的本质。可是从明代的实践看来这种朝贡贸易其实也就是扬汤止沸根本解决不了实质问题那些蒙古人女真人什么的该抢还是抢该朝贡还是朝贡明朝九边照样是驻兵百万耗费钱粮无数显然这帮狼崽子比中国的黑社会流氓都不如连保护费的潜规则都不懂。 既然现在站在这里是一个思想越了古人的衙内难道还要重新走这样的老路么 第十六章 问高强有什么办法其实也不新鲜就跟当初拿来诱办法一样把辽国物产在大宋京城的物价一说然后允许辽国将来每年都能直接参与这样利润丰厚的贸易。 说起来其实辽国在物产这方面比女真人还不如女真人好歹占着白山黑水北珠人参生金蜜腊名马等等物产甚是丰富只要肯下功夫去劳动不愁没东西来向中国出售。辽国在这方面就差的远了主要就是些畜产比如牛马什么的这类东西要说中国也是需要的然而运输费用和本身价值相比起来就高的离谱不象女真人那些物产都是些体积小重量轻价格高的好货色适合长途贩运。 萧特末和耶律大石也不是笨蛋这中间的帐算算也就知道了不要说辽国连年灾荒牲畜死了不计其数就算是丰年牲畜蕃息想要指望从互市中获取足够的利润的话那难度也是相当大的。况且说到作生意两位辽使颇有自知之明历来和大宋的贸易都是处于逆这个名词他们并不知道但是两国边市开了百余年谁更赚钱还是知道的状态哪里能讨了好去这么一来高强关于以互市代替岁币的提议就显得不那么有吸引力了。 眼见这两个冥顽不灵高强心头火起向耶律大石道:区区三十万岁币对于我中国乃是九牛一毛之所以不许者。乃是此事于理不当。既然贵国所需者银绢而已我意可以牛马畜产市易得之此乃正道也何两位使人俱不允可莫非惟有抢掠所得方是正道若真如此欺我中国剑不利乎 见高强要翻脸萧特末和耶律大石也软了所谓形势比人强要是只为了这点小事导致谈判不成的话。那真是舍本逐末了。 一旁宗泽又唱白脸说什么南北之间素有商贾之利辽国只是贪图岁币来地容易却不晓得市易之所得远胜于此。倘若能苦心经营一番也未必就比讨要岁币来得少了。 一番软硬兼施这岁币一条算是议定了两国边界上开市。大宋允许辽国每年在边市上卖给中国牛马若干其价由宋辽两国使者参照汴京博览会中的物价量减沿途运价之后予以制定。其实中国除了需要耕牛战马之外当时汴京每年都要消费羊数十万头。其中大多数都是从辽国进口来的只不过辽国人不懂作生意这些货物多半都是被象李应这样的汉人走私过来的而已。 有鉴于此。高强也以私人名义给两位辽使支了一个招。辽人不懂作生意不要紧。直接把这每年边市上的交易额分成若干份向民间商贾公开招标。也莫管是契丹人还是汉人总之价高者得。只须这个交易体系形成了单单象这样每年卖一次国际贸易配额就足够辽国朝廷的开销了。 好不容易算是把这一条给议定了然而回过头来再一看居然大家忙了一天下来只是议定了一条最细微的问题可见外交谈判之难高强这边是不必着急耶律大石和萧特末却是心头火烧一面和高强宗泽拱手作别一面心里暗下决心明天说什么也得加快进度把两国疆域问题给解决了 将二位使节送到宫门外高强与宗泽算是完成了一天的任务相视一笑亦各自回家。这边刚刚与宗泽话别高强还没上马只听后面一声呼唤:那前面敢是高枢密且留步 声音略显稚嫩听上去很是陌生高强甚是诧异转头一看时肚子里就在叫苦:我地祖宗怎么在这里撞见他了 要问来者何人只见一个少年身上穿着王爵专用的蟒袍头戴冲天紫金冠手中横持玉如意一柄举手投足间尽是一派金马玉堂的富贵之气;往脸上看这少年生得面红唇白眼睛稍细虽略带阴柔之气也不失为少年英俊一名。但这都不是问题所在关键是他的长相居然和当朝天子赵有五六分相似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赵第三子现在爵封嘉王地赵楷便是。 赵这个皇帝在中国历史上有一绝那就是精子活跃度很高一生有六十多个子女据说被掳到北国之后还生了十几个不过高强始终觉得这些在金国出生的龙子龙孙其血统大有可疑之处故而可以忽略不计。单单计算在大宋出生的这些子女赵也创造了一项中国皇帝生育界的记录了。 在赵地三十多皇子中长子赵桓业已立为太子次子乃是当今郑皇后所生不过早夭再下来就是这位三大王赵楷。而长子赵桓谨言慎行仁孝懦弱素来不为赵所喜倒是这三大王赵楷不但长得象赵才华为人也象都是一般的才华横溢为人轻佻父子两个相投的很故而在历史上的徽宗朝这储君之争一直闹得沸沸扬扬甚至于有种说法说这北伐燕云地大军主帅其实原本是想要派赵楷的只是后来由于各种原因方才作罢。 当然现在赵桓刚刚立为太子这赵楷年纪更小今年才十五岁 之争还没现出多少苗头来。原本高强从燕京回来的曾多次遣人致书说道想要向高强学习理财之道只是现今高强唯恐不够低调哪里肯再趟这一遭浑水是以与老爹高俅商量之后便回书婉拒。 打那以后大约赵楷从这封书信中看出了高强地心意也就不来自讨没趣高强有日子不见对方地动静自己又忙地脚不沾地也就渐渐把这事给放下了。只是不料今日竟会在宫门处狭路相逢。 按照大宋官场的礼数亲王是第一等人。与宰相均礼比执政尚且要高出一阶况且是赵楷主动向高强招呼因而就算肚里再不情愿高强也只得抢行几步向赵楷躬身施礼。好在宋代不是清代若是换了满清要高强对着一个十几岁地孩子自称奴才屈膝下跪那还不如杀了他头了。 赵楷忙打拱还礼。别看人还没成年礼仪举止可是从小经受严格训练的进退之间丝毫不乱。待双方礼毕赵楷便向高强笑道:适才进得宫门。远远望见相公白马是以孤王一眼便即认出这匹宝马当真万中无一想来高相公领兵平燕之时。骑着这匹宝马冲锋陷阵定是所向披靡了。 这原本是一句普通的奉承话高强虽然是出身太尉府不过却属于帅臣。论理是不必他身先士卒的。然而高强心中就不愿和赵楷扯上瓜葛生怕惹了嫌疑一听他夸奖自己的坐骑万中无一。登时就想起历史上韩世忠得到过一匹好马。自己不敢骑。献给了皇帝说此马过高。骑乘非人臣礼赵楷这句话是不是也在找我的岔子 忙笑道:三大王过誉此马乃是九年前出使辽国之时托人在民间买得哪里是什么万中无一的好马如御苑之中骥之属甚多皆胜于本相这匹老马。 赵楷一怔忽而笑道:高相公莫非对孤王有甚成见乃先前婉拒师从之请而今道左相逢言语中又诸般小心 高强背上一阵汗倒不是吓的一身冷汗却和现今网络用语的汗有点相似地感觉到底是亲王出身到底是性格颇似赵的亲王果然为人轻佻这官场上讲究的是点到即止有什么事肚子里知道也就罢了还用得着特地说出来么 也还别说这种打破规则的对话还真叫高强有些无所适从他也只得连声谢罪而已。 赵楷一句话把气氛弄地僵了见高强大概是不打算再进行下去了只得叹一声道:若论理财高相公乃本朝圣手当之无愧也孤王心实钦羡之每日遍读圣贤之书何以竟觉得高相公诸般规谋深远处其意有高于古之圣贤者以之按问诸师又寻觅典籍却终无可解是以方有求师之语不意相公自珍如此竟不可得而师孤王心实憾之。 他向高强作了一个揖言下不胜唏嘘转身向宫中行去走出几十步外竟还扭过头来望了高强一眼其慨叹惋惜之情竟似极真。 高强心里一阵腻味倒不是对这赵楷本人一个半大孩子表现的中规中矩也算难得起码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若只是大家学术交流高强虽然并不能系统阐述经济学的要点但也不至于敝帚自珍到这种地步。无奈此子出身皇家所有相关地事体就变得不那么简单了。 哪里晓得当真应了那句老话树欲静而风不止高强前脚到家后脚就有中官上门说道赵急召高强入宫。高强不明所以好在那传讯的中官乃是梁师成的心腹给高强透了个风声说道嘉王赵楷入对考了学业进展而后赵便传了旨意出来。 高强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赵楷居然请动了皇帝作说客定要我给他作老师这下可要了命了来不及找人问计只得重新穿上朝服再回宫中去。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原本宫门已毕不过这赵为帝不可以常理测度居然侧门还开着梁师成亲自在那里等候着专等高强入宫。 一见梁师成的面高强如获至宝等不及客套两句一面步行往宫中去一面就低声向梁师成问讯。梁师成亦压低声音道:三大王入对学业官家甚喜俄尔三大王忽而流泪官家问其情由时便说是渴欲向贤侄讨教理财之道不得其门而入。官家一听即刻命人宣你入宫想是要亲身为三大王延师。 果然如此高强暗自叫苦别看这事是赵亲自经手地但是只要他一点头从此就打上了嘉王党的记号这太子能给他好脸色历史上赵桓虽然是个较为温和懦弱的人但对于赵楷兄弟可是恨之入骨。肃王赵枢就因为是赵楷地同母弟弟就被头一个派到金国去为人质。要不是金兵打进来太快赵桓是在非正常状态下登基估计赵楷地下场不会比赵匡胤地几个儿子好到哪里去。 世叔你可得救小侄一救太子大位已定小侄可不想和三大王有什么瓜葛 梁师成看看左右将声音压得更 某自然理会得你到了官家面前。可如此这般此叽里咕噜一顿高强有的字句听清了有地压根就没听明白。有心要请梁师成说大声一点时却觉得梁师成倏地离开自己两三步之远。抬头一看却原来已经到了禁苑门口心中顿时大恨。当初看电视上人家咬耳朵的时候都是叽叽咕咕的偏偏个个都能听的分明怎么就没一个说你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楚呢 这当儿恨也无法只得随着梁师成入了禁苑但见崇政殿中灯火通明。不知点了几千百只蜡烛。若是那位李后主的小周后到此。人家点惯了夜明珠地不晓得会不会被这些灯烛的烟气给熏昏了过去起码高强当年是用惯了电灯的。对于这时代的夜间照明就颇有微词。 不消一刻已经到了御前由于是平素相见下跪也免了只是打拱作揖而已高强抬起头来却见一旁站着燕青不由得一怔。 赵见高强注目燕青便想起前日听燕青说及地那段因果来便即笑道:高卿家词章绝妙并前后夫人俱是工于此道前日听得燕说书提及卿家前夫人蔡氏所制钗头凤词极精妙婉约者朕嘉叹良久矣。若非无出则岂非卿家之良配 高强又是一怔当即把些套话应付了再一咀嚼赵适才的话语方向燕青贺喜道:经筵官乃天子私人例不轻除自当贺燕说书得进此位。原来赵适才称燕青作燕说书显然是封了他作崇政殿说书只是尚未关白门下省草制书而已。这崇政殿说书乃是一个要紧的位置每隔一日要进宫中为皇帝讲课自来非硕儒大贤莫得以庶官为之则称说书以侍从官为之则称侍读侍讲。燕青进京不过月余竟已得到了这个位置当真令人惊叹。 燕青自也逊谢。赵待他两个客套毕方招手叫了赵楷过来执着他的手向高强道:朕诸子之中惟此子跳脱每每与经书之外复留意杂学。适才宣他入宫本为考较学业却听他哭诉说什么想要从高相公学那理财之道却苦不得门径。朕为人父母自然望子弟向学故而宣卿家入宫只为问一问卿家毕竟何事不得为三儿西席 高强暗骂赵二百五本衙内还不是不想掺和你皇家那点破事你倒好就被这小子哭了两声居然就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他回忆了一下刚才梁师成所说地那几条小心翼翼地陈词先是说自己太忙军务倥偬;二则理财小道非亲王所宜受学不敢误人子弟;三则以故事宰相执政无为亲王师者故而辞不敢受。 赵听罢也觉得有理毕竟这时代尚未领会到经济学的重要性一说到学问先就是儒家六经便是农桑都比理财来得高段一些自己的儿子年方十五岁要学这等末道确实有些不务正业了。 他转过头来看赵楷赵楷却道:官家高相公所言非是儿臣以为理财之道自仁宗皇帝后便为本朝大事至神考时则诸般新法无非是为理财而已然而王荆公以下诸公殚精竭虑以必成之法借朝廷雷霆之力州县奉行之犹不能胜动辄有钱荒之患;直至本朝高相公起自应奉妙手轻点之下数年之间天下大治乃至有我大宋博览会动集万国珍宝于一地此则胜于熙丰诸公多矣以此观之理财殊非小道也 这番话一出高强居然有些感动了只因他辛辛苦苦这么久听到的最高地评价居然就是从面前这个十五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比王安石更伟大别地不敢说要说经济学本衙内那是当仁不让啊 只不过自幼经受儒家经典熏陶地赵显然不作如是想王安石之所以受到士林推崇其实也是和他地经术学问有关唐宋八大家之一么高强呢连一手毛笔字都马马虎虎更不用说写散文和骈文了也就是时不时填些词章而已在文学方面了不起是个柳三变。 不过他身为皇帝倒也明白理财的重要性况且本朝两个最会理财地大臣都在面前也不好公然去贬低了他们只得向赵楷道:此言真井底之蛙也真宗皇帝手制劝学诗称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高相公燕说书俱是同科登第他们有这等理财本事自亦是向圣贤书中学来尔小小年纪经术未成倘要妄言理财之道岂不是舍本逐末 对啊对啊你就听话乖乖地去念儒家的书莫要来烦我了 高强正在脑中碎碎念却听赵楷说了一句话险些把他吓了一个跟头:官家倘若儿臣能经科场登第敢问官家可能许儿臣向高相公请益 敢情这位中国历史上身份最高的进士居然是因为本衙内才去参加考试的康熙不算连最喜欢拍他马屁的阎崇年都认为不可能 第十七章 赵的心中终究是宠爱这个三子赵楷禁不住他软得权且答允了反正本朝业已有了太监进士衙内进士家僮进士再出一个亲王进士也不算什么大事。其实大宋朝立国百余年只因文风日盛这一个进士出身对于官员来说也是日渐重要近年来许多业已经由荫补等途径得官的现任官员也都纷纷进学应试就好比现在的官员在职读书一样。当然在高强看来这些官员比现在那些在职读书镀金的官员还要好上一些起码当中很多人真的就是凭本事去考试的。 只是赵楷这小娃娃却恁地不消停见赵允了他进科场却又生出事端来:官家儿臣幼读经史惟不见有理财如高相公者足见此道恐非前圣经典所及。今官家得高相公辅国.故而理财有道民不加赋而国用饶诚为国家之幸事。然而论起高相公理财之道则儿臣从未见有人能深悉其中之妙一旦高相公去庙堂则此道谁属故儿臣敢请官家要高相公著书立说尽道理财之要且令太学诸生习之科场策论试之积以时日可望得此社稷之臣。 此言一出赵还没答话高强心里咯噔一下子当即跪倒在地连声道:臣不敢当臣实不敢当 他果真是不敢当么没错这一次高衙内很难得地在皇帝面前说了真话。如果是领兵平燕得以建立大功。只是惹人嫉妒的话那么在太学中树立他自己地学问那就是直接捅了文官集团的马蜂窝了这太学的教材是那么好改的 当日王安石坐享大名数十年一朝为相时几乎是天下翕然望治。然而他要推行新法之时却现手头没有多少合用的官员人才于是不得不向科举打主意把自己的三经新义和字说这两本书定为太学的教材。以王安石的地位名望学问作作教育事业该是绰绰有余了吧没门就为了这件事。士大夫们分成两派打的不可开交象牙塔也成了两党交锋地主要战场之一无论旧党新党执政。先要作的几件事当中就必定有改太学教材这一项在内本朝的蔡京也不例外就是在他手中。划定了元佑学术这个名词司马光等人的书都看不得甚至连吟诗都成了元佑学术只能填词。 你说。这太学地水如此之深高强哪里敢去趟这不没事找事么 这死小子一个劲地在他老子赵面前替我说话。究竟存了什么心想要早早给本衙内打上他的标签么高强跪在地上。看不到赵楷的脸色。更重要的是也看不到赵地脸色肚子里却禁不住的满腹疑窦。单从自己几度婉拒了赵楷使者。而且是自己都不出面来看两人之前的交情是决计说不上友好的赵楷要是当真出于对自己地推崇说出这些话来那倒还简单了可若是有心人这么教他 高强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战这一招可够损的当着他老子的面拼命向自己示好甭管自己推地多干净在皇帝在旁人眼中必定都会把自己看成和他走地更近所谓无利不起早不是有好处地话他一个亲王凭什么给你出这么大的气力要知道太子赵桓平素谨慎小心几乎完全不涉及朝政这个三大王赵楷就是宗室中对于赵影响力最大地一个人了。 想要推脱很好一副不识抬举的模样果然是居功自傲连亲王都不放在眼里了而且还是当着官家的面呢 坦然接受更不可取交结皇子历来是朝臣大忌赵可还没到四十岁呢没有意外的话起码还有二十年皇帝好作你身为枢密使就忙着结交皇子了是不是觉得年纪轻轻这官就已经做到顶了太不满足 于是高强除了跪在地上大叫臣万万不敢当以外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多说多错 此时夜已渐深周遭一片宁静这崇政殿里除了诸人的呼吸之外居然也是一片宁静。高强也不晓得自己在地上跪了多久方才听得赵道了一声平身谢过了站起身来。 却见赵面上一如平时微微笑道:高卿家适才三儿所言虽多童言无忌然亦不无道理卿家理财之能殆出于天授诸臣工虽饱读诗书历经州府庙堂然而每每于卿家所手创诸法甚至要等到奉令施行之后方能略窥其立意之高妙。即如钱引一事自昔神考在时屡议当兴然终不可成要待卿家起于东南而后普行天下所到之处民皆称便然而朕询之有司皆不能尽道其妙。 高强急得汗都出来了莫非赵楷当真这么得赵的宠爱只是这么随口一说赵就要顺杆爬 要说这设立学教授经 高强还真不是没想过实际上在这几年中以博览会等名义业已在诸路设立了一些初等学校不过那主要是为了给自己手下庞大的商业机构储备人才教地都是些技术数学会计管理类的基础知识老师都是请的各地的著名工匠以及博览会应奉局属下的老成之人相当于现代的专门技术学校并不成什么系统。 如果要真正系统地教授经济学的话高强估计用不了几天就会被人打上门来。经济学的基础理论第一条就是理性经济人假定即人都是自私的会因为经济利益的计算而改变自己的行为没有这一条的话所有的经济学方法全都是空中楼阁。可是就这一条就和儒学的基本信念是南辕北辙你看现在蒙童蒙时所学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人之初。性本善这已经不是具体方法上地分歧了这是从根上要挖儒学的祖坟呐 高强虽然不尽赞同儒学的理念但是圣人地一些人生哲理。他还是很敬重的其中就有一条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要是从他手上开启了这样一桩大业或许后世会留下高强的千古美名这还不一定但是眼前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那就是他多半会和布鲁诺哥白尼同一下场。思想启蒙啊。人人都能干的 远的不说。单说实际的高强原本就已经是高处不胜寒了。一旦开讲经济学立马就会给人一个大大地口实叫做诽谤先贤。妄立邪说。你还别把古人都当傻瓜。人家玩这一套上千年了。没有地事都能给你扯出来何况这事实白纸黑字明摆着在那于是乎。这官当然不用当了包藏祸心嘛;什么钱庄啦博览会啦应奉局啦也不用开了。邪说能有好事吗;那些跟着自己一路走过来地部属也得跟着倒霉。 要不说这革命者都是贫下中农呢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既得利益阶层自己过地滋润着。哪怕天要塌下来了只要砸不到他自己头上谁来捅这个篓子况且天也未必就要塌了。 官家臣此身既为国家所属。自不敢敝帚自珍吝惜区区学术。只是这理财之道委实出于先贤经典。顾今之学人不深思尔。思来想去。高强横下一条心。现在这风口浪尖上一切都得给外事让路。或许等到大局平定本衙内自身安稳了还有兴趣来普及一下理财知识到时候咱也写本书暂定名原富什么你说这是外国名没学问这是国学大师给起的译名原文你去查查有这么隽永吗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地研究 赵乍听此说甚是好奇照你这么说大家都是学儒家经典地独有你把经念对了别人都是念地歪经高卿家敢问卿家理财之法本据何典 高强哪里学过多少经典只不过是被赵楷捧的太高了想要先回到地面而已。他脑子里飞快转动忽然想起论语里地一番话忙笑道:论语子路篇云樊迟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又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樊须小人也臣读至此每思文宣王深意盖以为事各有专君子学治国理民大道至于农事则自有老农研习君子诚能文载其术延于后世则功莫大焉亦无需亲耕学农。樊迟学于孔子门不问其所当问反问农事此其器小者也。 赵楷在旁边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言道:高相公所言差矣盖农事小人业也岂君子之宜所问 高强笑道:世间固多品类君子者寡小人者众然而圣人云有教无类无论是君子还是小人皆官家赤子如我为臣者为天子作宰牧更须明了小人之事不然何以治之 这话略有些强词夺理然而赵却听得入耳甚觉高强忠君之心点头道:卿家明此论甚合朕心。然则此言农事尔与卿家理财何干 高强笑道:臣读至此始知圣人之书乃教人作君子却不及小人之道故而若学小人之道当向小人学之。如农事须问老农如理财事则须问商人故而臣时常混迹商贾之间问其往来兴贩致富之道从中一点一滴兴出来遂成今日理财之法也。官家请想这等小人之法如何可以教于诸学生如圣人教化乃是大道学子当深学之修身齐家待其为官之后为天子宰牧方可学小人之术适可理民论事为官家分忧。 赵楷终究是年幼到此瞠目结舌无言以对赵亦是闻所未闻却听得龙颜大悦:好一个圣人教人作君子却不及小人之道如卿家者真可谓心中时时有君父者也说着还拍了拍高强的肩膀。 此乃拍马屁地 会千载难逢高强自然不能轻易放过慌忙再度跪心兼感激之情此不赘述。燕青见机也从旁敲些边鼓。 赵连连点头方向赵楷道:三儿。你可懂得高相公深意么方学业未成时不可好高骛远只可将圣贤之书反复研习通其经义以方正己身力行就学。待日后大道成就再来择其小人之学而为之则可得其法否则便是舍本逐末。亡其至道如孔子所言小人尔 赵楷忙躬身受教又谢过了高相公指点高强乐得见好就收。随口客套几句。 天时不早赵到这时候也该歇息了遂挥手命三人皆去自回后宫安歇。 高强出得门来。先请赵楷起行自己向燕青使个眼色燕青自然会意二人相互打拱作揖。大声而别出宫后南北分道扬鏣而去然而兜了一个大圈子。到了博览会左近地一所宅院中。却又见面。 此际别无他人。高强想起适才被赵楷抬上架地惊险来仍是觉得后怕。当时只须反应慢了一点天晓得会弄出什么后果来后怕完了就是怒拍着桌子大骂赵楷小儿居心叵测只为了一己私利就在那里尽力撺掇也不管别人受得了受不了。 燕青在一旁笑吟吟地看高强骂街时不时还奉上清茶一杯以供润喉。直到高强骂得够了冷不丁冒出一句:据衙内看来今日嘉王之举果然是居心叵测么 高强一怔想想这事还真不大好说不过管他赵楷是怎么想反正这事对我没什么好处理他则甚小乙嘉王再好终究是个皇子我身为大臣自不当与之结交纵使他果真是敬我如师长亦不值得我为他作许多事。 燕青点头道:衙内深得守中之道然而今日之事却不可等闲视之宫中自有耳目我等与嘉王一同入对不消片刻便要传到太子与诸大臣耳中衙内若要保全己身便须设法向太子示好才是。 我就说这事烦人吧高强扁了扁嘴皱眉道:小乙你有何良策 衙内自来宫闱相争有力者并非大臣反是宦寺嫔妃之流更能策应。 高强若有所悟:你是说让梁师成从中维护太子助他取悦今上得以巩固太子之位 燕青拍手道:早知衙内颖悟果然不假方今梁大铛与老太尉交好朝野皆知若是梁大铛能行此道则太子必暗中归德衙内嘉王之事自然解矣。 好办法貌似历史上梁师成也是站在赵桓一边为赵桓最终保住太子之位直至登基立了不少功劳以至于后来朝野异口同声要杀六贼之时梁师成就死活赖在赵桓身边不走貌似还真就多活了几天。 这所谓地示好当然不是直接跑上门去说我要跟你好总得有个契机只须请老爹说服了梁师成待有用到他的时候稍微伸一把手就是身为宫中地大铛头要寻找这类机会是小事一桩譬如说有了今日嘉王深夜入对虽然说是考较学问终究与宫禁相违太子若是也要这般入对难免遭人非议。不如请梁大铛建议官家于东宫至禁苑中架一道复道太子便可随时往来宫中晨昏定省乃至不时入对皆可如意。历史中这桩待遇是嘉王赵楷获得的不过高强哪里管他许多随手就给安到太子头上这下可够分量了吧 燕青略一思忖亦觉高妙方赞了数句转道:衙内前日朝堂议事梁右相上燕云三事当日只定了盐茶方田与授官皆未定御意是令两府均商不知衙内作何打算 这又是一件烦心事高强叹道:梁士杰恁地心焦我本已与郑相公有约等到何相公去相之时便一同荐他为左相领袖群伦谁料到他竟是这般定要与我作对。旁的琐事也就罢了燕云乃是新附之地又关系到北地大局我是断不能容他胡为坏我大事。 燕青亦点头道:方今衙内功高权重颇遭人忌所以台端未有弹章上者盖以为左相之位未定如梁相公张相公甚至石中丞等皆引颈以望都堂不欲在此时别生事端开罪衙内罢了。 他说到这里忽地倾了倾身向高强道:衙内你可知晓梁相公之所以急于有所建树以便拉拢人心其实矛头还未必是指向你。 高强讶然:你是说还有人在觊觎相位而且此人能够令梁士杰都大为忌惮 不错燕青击掌道:据小乙所见梁相公最忌者乃是杭州蔡太师 第十八章 京一提到这个名字高强脑海里便想起那双细长 在历史上徽宗朝的政坛都由蔡京把持十七年间四度为相党羽遍及朝野被评为六贼之;而在现在这个时空虽说蔡京已经被高强斗倒了而且如今年届七十又愤恚呕血按说业已不能复起了。可是现如今一想到蔡京也有可能复相重新站到大宋政坛的中央高强的心里也不能不生出一丝战栗。 连张商英都在外面活动想要回京参与到政局当中蔡京为什么就没有可能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再起为相毕竟朝中真正能和他较量的人惟有高强一人而偏偏现在高强就有一个最大的弱点怕人说他跋扈难制。 大宋的政治风气基本上是由皇室和士大夫两极摆动构成的任何一方都无法占据绝对的优势。皇帝由于掌握了宰执大臣的任免权看上去是具有某种优势然而行政大权实际上掌握在士大夫手中又使得皇帝在选择宰相时不得不尊重士大夫们的意见因此能够作宰相的人有一个重要的条件就是资望必须要重方才能够领袖群伦。 而随着上层政治的逐渐展则呈现出皇帝越来越侵夺相权宰相也极力将行政权集中以求对抗皇帝权威的趋势因此徽宗朝以及南渡以后历代政坛都是权相辈出一直到南宋亡于蒙古为止。所以读历史的时候很多人会疑惑南宋政治看上去是那么。奸相一个接一个。昏君也是一个接一个为什么他还能创造了全世界范围内抵抗蒙古入侵最长时间地记录。甚至一度打得蒙古人都丧失了信心实际上这就是当时政治生活地一种必然趋势。 而象高强现今这样的位置。要想扳倒他必须有两个条件一是赵对他生出疑忌之心想要削他地权柄;二是士大夫们群起而攻之。一定要他下台。只是高强上台以来走地是幸臣路线大抵可视为天子门生。一向又能讨赵的欢心。虽说现今有谣言对他不利不过在赵身边有梁师成照应这种谣言一时还起不到大作用。当然在皇帝这一边。高强也不是没有破绽。那就是童贯对他颇有心病他又是大太监能够进出宫禁可以直接向赵施加影响的。因此高强要先行与他和解。将土木之变的责任给掩盖了下来。 皇帝这边问题不大。那么就看士大夫那一头了。原本以他幸臣出身年纪轻轻就得以掌权落在士大夫们眼中那就是一个不折不扣地奸臣典型现在这个奸臣眼看就要展成权奸了。那还了得倘若本朝士大夫们有前辈们那种面折廷争的勇气高强早就被人一天几十道奏折地弹劾没罪也得回家赋闲去。 可惜地是经历了新旧两党几十年地纷争。大宋的士大夫们在内斗中将元气损耗殆尽。蔡京当权八年你想他手下会提拔起直言敢谏的大臣么有的话也被踢走了即便剩下三两个也不成气候。偏巧现今何执中病重。掌权地大臣们个个都把眼睛盯着这个位子。彼此间合纵连横兼拖后腿。忙地不亦乐乎一时间也就没人来找高强的麻烦。 现在没有。不等于以后就没有因此高强现下一面是主持与契丹的和议。一面就是要趁着何执中还没有断气的这段宝贵时间将大宋地政局重新纳入对自己有利地轨道中来。原本他已经与郑居中商议妥当想要扶持梁士杰为左相换取大家地继续合作不想前日梁士杰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把手伸到燕云这块地盘上登时犯了高强的忌双方斗了一场大体未分胜负。 小乙梁相公数年来一直与我相得益彰他掌东府我掌西府何相公备位而已大家相安无事何以他今日要与我为敌 燕青失笑道:衙内这便是你想的差了梁相公意在左相哪里会在这时候来与你相左只是燕云三事乃是他中书份所当行他乃是念你如今要避嫌疑这燕云之事若是出自你手被谏官弹你一章结恩燕人那就反为不美了以故贸然行之。不过梁相公数年来一直承衙内之意行政事外界早有非议他此次自行其是大抵也是想要借此显示一下没有衙内从旁照应他也能做好大宋宰相罢。 日前高强与郑居中叶梦得二人密谈之后得出的也是这个结论毕竟梁士杰位望年资都远在他之上高强还没进科举地时候梁士杰便已经入京为中书侍郎可现如今高强官居枢密使和他右相在朝堂上是面对面的平起平坐纵然口中不言心里哪能没有疙瘩再加上这几年来朝廷的大政方针几乎都是经由高强的建议而定地平燕大略更是极大地侵夺了宰相地事权而枢密院这个原本已经将要沦为宰相附庸的机构却因此而权力大张几乎要与相府分庭抗礼梁士杰身为右相自亦难平。现今好容易燕云恢复高强这枢密使颇遭人忌多半也是作不长了梁士杰趁机来耍点手段收复一下失地也是理所应当。 如今见燕青也如是说高强心下稍安便道:你既这般说那便是了。只是你适才说道梁士杰 京复起却是何故蔡京近日毕竟如何 衙内望安蔡京自从复相不成呕血归隐之后身体每况日下想他年届七旬激愤呕血这元气伤损极大哪里还能有精神应付宦海风波近年来不惟眼花并两耳亦是渐渐失聪平日里深居简出除了小乙与他幼子蔡绦之外余人皆难得一见。他若要复相则势必要联络故旧门生。多方造势。打探京城消息等等岂有坐于家中只待宣麻的道理 高强命燕青接近蔡京。原本就是要他在最近地距离监视蔡京莫要叫这老狐狸又翻过身来以蔡京地深沉老辣错非燕青这样地人才监视他也不是件容易地事。燕青说罢。见高强还是有些不大安心又道:衙内小乙离杭之际。业已安排下了棋子。若是蔡京稍有异动便当知悉。自昔蔡攸遣人在大相国寺行刺衙内。衙内竟无一指加于蔡氏一门。亦是宽宏之极若是蔡京再要不知好歹小乙自然理会得。话虽然说地隐晦但高强却也明白。对于蔡京地防范。他从来就不能懈怠过倘若蔡京当真不知好歹那惟有出自武力解决了。 高强见说。方点头道:虽是如此说不可大意。那蔡京能荐你入京为官焉知不是为了调开你。好从容布置此老狡猾不可不防。 燕青应了又问道:衙内。如今梁相公因燕云三事与衙内有隙。这左相之位毕竟属意何人 何人谁都不如自己人来得放心呐要是你燕青能作宰相。我还怕什么高强喟然长叹随即自己被自己说愣了这随口而出地一句话。竟是他自己先前都不曾想到的:燕青为什么不能作宰相历史上王甫内结梁师成。外奉承何执中与蔡京。结果后来连蔡京都压不住他六年之间从校书郎一直做到宰相。而且是相现今燕青圣眷更胜于王甫。才华亦复胜之至于内廷和外朝地实力有我和梁师成郑居中等人通力合作也是远胜于王甫当年他凭什么就不能作宰相 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有理:如今燕青所差者不过年资而已刚刚入京几个月倘若没有大功骤然拔至宰相地话只恐人心不服人言可畏。我又不好公开助他何妨就趁此机会扶他上位 燕青适才也听到他说的那句话骤然听闻时也只当是笑话然而见高强这般沉思良久不言也晓得高强确实动起了这脑筋。他自是聪明过人虽然之前久在杭州然而与汴梁之间飞鸽传书大事小情皆得留意朝中种种变幻皆在眼底否则怎能一入京师便得重用 隔了片刻燕青忽然道:衙内小乙毕竟资浅难以骤拔为相倘若何相公果然是两月之命有这两月时间从容布置小乙可为两制明年便可入执政班。 高强眼睛一亮所谓两制者乃是负责草拟制词者地统称翰林学士带知制诰为内制中书舍人知制诰则为外制。侍从官中以此为优等历来是宰相预备队基本上作宰执的人没有跳过这两个口子地。倘若按照年资来论作宰相者通常要有如下的经历须放过州郡亲民官须出使外国须经翰林从这方面来说高强大抵这辈子都不可能作宰相地。 若是把燕青放到这里头来考量最大地弱点就是不曾作州县父母官即所谓亲民官。然而这也不着急正如燕青所说可以先作两制然后放外任大不了作一下边臣立点功劳就招回来反正只要皇帝喜欢旁边有权臣照应这些年资还不好混么 那么剩下的就是出使外国了眼前正有一个大好机会一旦与契丹谈判有了结果必定要遣使前去交还国书订立盟约若是把燕青派出去这等使节又胜过平时归来身价自必百倍。所以说当务之急还是要帮他做到两制官否则连出使的资历都不大够。 现今燕青已经是天章阁直阁勉强也算侍从官新近得的这个崇政殿说书可不得了庶官中最叫人眼热地便是此官所谓天子私人岂同等闲高强好歹也在官场混了这几年了看现在燕青这架势就算没有人帮忙他几年内也是要进执政地至于能不能当宰相那就两说了。 可翰林学士到底是三品官和执政相去一阶而已而燕青现在才只是从六品官要如何才能在短短两个月实现六级跳这就不得不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了。 高强仰起头来望着天花板上的花纹。口中念念有辞:若要升官。须得立功亦须造势。偏偏我又不能明着助你有了他双掌一击脸上尽是坏笑:小乙咱们今番来施一个李代桃僵之计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燕青乍听此计。即便以他地智计亦不免为之惊叹二人反复计议把前因后果都给算计明白了。自觉天衣无缝。方才分头而去。 次日高强依旧去和两位契丹使节磨牙今日局势又和昨日不同。萧特末和耶律大石显然是有备而来。上来就提出十日之内和议必须订立否则宁可不议。 高强坐在桌子对面看 人颇有些好笑这招本是我用来对付契丹地如今却来。想要争取主动算不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过此一时彼一时。那时燕云未复。我是要收拢民心。不得不把这个宋辽和约挂在嘴上拉大旗扯虎皮是也;现今燕云业已收复。各处要津皆有我宋军控扼纵使还有人不大顺服地谅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来。 他微微一笑道:二位使人自来两国和好皆为惜百姓生灵非徒恃甲兵。而今既云和议须得为后世百代开太平如何能草率从事即今贵我两国条款相差殊甚若要十日之内议成想来二位使人亦有以教我。要作让步就快点不光你没空我也很忙的 耶律大石与萧特末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出一丝无奈这样一个对手真是叫人无话可说有理抓着不放没理就耍无赖如何得了道:疆界之议如燕云自是归还南朝辽西辽东却是我家故土如何强索相公所言无据万不得允。前日承相公指点这岁币可寝代之以互市则可这故地万万不能割伏请相公深体之。 耶律大石地性子说话用这样的口气那是委婉之极了。高强却也不是定要撕破脸皮边塞上若是有这样一个讲究礼义的辽国政权大可为大宋抵御北面那些更为野蛮不开化的民族譬如蒙古人之类而且辽国一旦老实了西夏也就跳不起来这西域的膏腴之地丝绸之路可胜过漠北那种不毛之地多多矣现今不是一百年后中亚和西亚地诸多文明国家都还存在着没有被黄祸毁灭打通西夏垄断了百年之久的西域之路方是更为合算的买卖。 高强叹了口气故作无奈状苦笑道:若非我朝官家体念两国结好百年为生灵计务要两家交好如故怎可依从即今两国边境便以唐时旧有燕云故地为准便了。所云降人则今年之内可许往来明春正旦之后但有叛逃入敌国者皆须送还。 两人见高强松口正是大喜当下一条条都是没口子地答应就连归化州以北直至独石口的数百里牧场原本并非唐时十六州故地只因高强坚持要划归大宋耶律大石与萧特末居然也就捏着鼻子答允了。其实若是一个后代人来看高强划地这条边界线就甚是熟悉正是明长城的沿线所在在他想来明代既然以此为内外分界乃是数十年与鞑靼瓦剌诸部交战渐次划定想必有其道理在以此为界的话恐怕彼此的纷争要少一些。 当然在萧耶律两人看来高强这是彻头彻尾地打劫在他手指轻轻一划之下有许多原本在唐末时已经被契丹占据并不属于燕云十六州的土地也都成了汉家故地。可是这个问题是不好争的要当真算起来的话唐代契丹都督府都是受中央朝廷羁地咧。 虽说是大家好商量然而这地界划起来还是非常麻烦直到高强直起身子来对着地图上属于中京道的大片辽西土地咋了咋嘴非常遗憾地宣布宋辽地境划分初步达成两边才终于松了口气。当下大家对照着各自手中的图册和地理资料把各处界限地标志一一录明什么这里以哪条山为界那里以哪条河为界那时代又没有经纬度也只好用这样地办法了。 划界之后便是外交关系反正大家原本就是兄弟之国依旧还兄弟相称好了不过在属国关系上辽国不得不断绝与西夏高丽之间地关系。高丽还好说毕竟女真一造反那国家与辽国本国的通道就全部断绝属国关系也就无从谈起。 这西夏可是辽国好容易才确立地从属关系历来是对抗大宋的一条有力臂膀就在十多年前大宋与西夏交兵连连得胜之时辽国还曾经遣使为西夏请和并且逼迫着大宋归还了侵占西夏的一些土地足见两者关系之亲密。况且当今西夏国王李乾顺是娶了辽国公主算起来是天祚的女婿古人乃是家天下这国家之间倘若要断绝关系莫非姻亲也要解散 萧特末倒没强项只是将这个问题摆到高强面前高强亦为之挠头。他原先读史书时看到和亲就不当回事也没大关心这外交关系与和亲之间的互动况且古代哪里有什么正式的外交关系可言 最终还是宗泽提了建议说道国不妨亲西夏从此不可向辽称臣辽亦不可卵翼之双方彼此若要来往亦须时时知会大宋至于两国姻亲则不须断绝自可依旧往来。高强想想反正眼下大敌是女真一时半会也不会对西夏如何便即应允。 三下五除二和约大体草成高强正要露出欣慰的笑容不想耶律大石抢道:尚有一节虽是末节亦不可不书明即宋辽既为兄弟之国自当守望相助若是一国有大敌当前他国须得竭力援助。这一条相公可依得 高强心说早知道你意在于此恐怕我要是不答应你的话这和约也就白谈了罢 第十九章 到辽金战局的展其实高强比这两位辽使更加清楚从北地传回来的密报女真大军在攻克泰州之后一面四处征调粮草和攻城兵器一面拣选精兵健马看情形不过三五个月之后等到秋风起马挂膘以后便会大军长驱越过千里草原直捣辽国上京城了。 之所以女真敢于采取这样的策略乃是因为萧干败于燕京之后便千里投奔女真麾下。此人可谓识途老马对于辽国道路山川军事部署是一清二楚知道上京只得万余兵马而且士气低落若是女真能以大军奔袭一战而下随后再转而南攻中京大定府如此算来辽国五京在一年之内便将全部沦陷。 他不声不响地将这份经过整理的情报放到耶律萧二人面前眼光只在二人面上溜来溜去却不忙说话。按照参议司的分析来说辽国眼下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即便大宋能马上出兵增援在只能自己解决给养问题的情况下也没办法派出足以对抗女真兵的大军。当然这个结论是纯粹针对女真即将起的攻打辽国上京的战役而言倘若将全局纳入视线中也不是没有办法来遏制女真。 但萧特末与耶律大石身为辽臣却更加深知局势的险恶。匆匆看毕情报耶律大石抬起头来道:高相公今局面危殆南北两朝既为兄弟之邦势必要请南朝出兵相助。 高强苦笑道:大石林牙。不是我不顾惜两国交谊委实是爱莫能助。有一件事这份密报上并未写明方今女真大兵压境上京一夕数惊人皆有去意两位使人可知贵主天祚何在 耶律大石与萧特末对望一眼心中已是隐隐觉得不好硬着头皮道:我等在此消息不通。敢请相公告知。 阴凉河 这三个字从高强口中一吐出耶律萧二人的脸色顿时大变萧特末是面如死灰耶律大石则是气得铁青着脸。额头上一根青筋突突直跳只差没有跳起来破口大骂了。阴凉河是什么地方此乃中京道境内一条河流河畔有猎场历来是辽主消夏避暑地所在。时方六月。北地盛夏之时天祚帝这个时候跑到那里去不问可知这位皇帝是去度假去了。 对于辽国的皇帝来说。并不一定要象中原皇帝那样老老实实待在京城大内不动四时捺钵乃是常理也是这塞外帝国保持对属下臣民凝聚力和威慑力的一种手段。但是现今是什么时候辽国五京之中。东京辽阳府去年被郭药师占据。好在郭药师名义上仍旧奉辽正朔。只是不听号令而已;今年正月中南京析津府与西京大同府一起被宋军攻占。好吧这也是兄弟之邦大不了交还燕云就是。 可是女真却是不折不扣的心腹大患在女真兵随时可能直捣辽国上京的情况下天祚帝不在上京措置守御激劝士气居然跑到阴凉河去避暑了纵然上京的辽国将士仍然有意固守可是皇帝摆出这样的姿态来教下面的将士如何有拼死之心 耶律大石紧紧攥着拳头嘎吱嘎吱的声音传到高强地耳朵里清晰可闻足见这位辽国宗室中的豪勇之士心中是如何的悲愤。此时此刻高强的心中却生出一丝同情来不为别地对于耶律大石此时心中的情绪他自问决不陌生在中国的历史上前线将士浴血奋战誓死保家卫国的时候后方地皇帝和大臣们却一意芶安将大好河山和无数忠心的子民委诸敌国弃诸尘土这样的情形还少了吗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样的痛苦并不是哪一个民族专有地而是所有心怀忠义却报国无门之士共同的悲愤呐 他回过头去看了看坐在身后的宗泽这位历史上本该怀着同样地悲愤死去地烈士心中忽然觉得无比地自豪。十年以来从未有这样一刻令他对于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感到骄傲就为了我中华象宗泽这样地人不再那么抑郁的死去我高强受的这些委屈算得了什么 高强重又转回头来向耶律大石道:大石林牙萧驸马两位使人忍辱负重一片拳拳报国之心某亦心有所感。如今两国重结盟好如故自有唇亡齿寒之慨。若是我大宋有以相助贵国之处自不惜区区物力。 耶律萧二人闻言俱都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却又缓缓摇了摇头。萧特末仍旧是一言不耶律大石却向高强拱了拱手低声道:蒙相公厚意实感于五内。奈何国势一泻千里纵然起兵圣于地下恐亦无力回天矣何必要南朝枉费钱粮来日朝堂订约之后我二人便要回转朝中拼将这一副身躯与大辽同去他日九泉下也见得太祖天皇帝面。只是女真之心南朝不可轻信须得整边备某料一旦两国接壤 必有一场好厮杀。 他说罢站起身来就要告辞高强手快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笑道:大石林牙说的哪里话来当日某十余万兵入燕林牙只得两万兵亦敢邀击于卢沟河畔复以孤军守燕不下是诚知其不可而为之此等气概虽然彼时战阵相争甚烈某亦时常赞叹不已。今日为何轻易言弃如若林牙不弃某这厢却有个计较。 耶律大石与萧特末俱是一怔耶律大石素知高强不是好相与的他这份大礼不晓得好不好领受萧特末却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急道:相公请讲。 高强笑道:实不相瞒去岁那女真亦曾遣使来汴京与我朝商议夹攻大辽之事。且许以燕云相赠只是我官家顾惜两国邦交百年不易御意不许顾念他远人来朝不易因而特许通商等事。如今女真攻辽不已我大宋自不能坐视待来日某禀明官家遣一使节往女真中去谕以两国和好之事。劝他罢兵休战不来攻你如何 萧特末闻言一呆还没反应过来如何应对。耶律大石将手一摔把高强的手荡在一边恼道:高相公直恁地相戏虽是南朝好意只是那女真必欲亡我大辽而后已。岂会因你南朝一介使人便罢兵修好况且南朝与女真地境素不相接兵势不及相交徒然空言而已那女真势必不会放在心上。 戏肉来了虽然手被人摔了一下。高强丝毫不以为忤仍旧笑道:林牙所言甚是故而若要那女真肯听我大宋言语。还需贵国行一个方便。一壁说。一壁向身后宗泽伸出手去。收回来时已经持了一个卷轴递到萧特末和耶律大石地面前。 萧特末接过卷轴来。打开与耶律大石一同观看这不看便罢一看之下两人又是齐齐变色原来这竟是辽东郭药师向南朝请降的一份表章 耶律大石两年来一直在外征战对于辽东之事并不如何了然萧特末却是去岁末才被大宋扣留的自然知道去岁年中郭药师击破高永昌占据东京四十余州之事。当去年辽国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可笑那北院枢密使萧奉先还以为是得了一位社稷之臣当即便商议遣使去封郭药师为东京权留守命他率军北伐女真。只是几拨使者派过去竟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萧奉先这才意识到不妙大概又是一个象高永昌那样趁乱而起的枭雄。 他身为建议之人不敢承担责任反正使者没有回来也就不能说郭药师如何如何干脆祭出一贯伎俩把这件事就压了下去不告诉天祚帝实情。不过这种事是瞒上不瞒下辽国大臣中许多人都已看出郭药师的不臣之心甚至有人已经怀疑郭药师与大宋勾结不过辽东乱了好几年辽国在这一地区的统治秩序几近瘫痪因此竟没有人能确切知晓郭药师和大宋之间的关系。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现今见到这份表章萧特末恍然大悟高强既然敢于在他们面前把这件事拿出来自然是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可以接纳郭药师这股势力内附看样子双方接触定然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不知还要辽国行什么方便 适才所草文书中亦言两国逃人勿论至今岁年终方罢如此说来郭药师倘欲内附我大宋予以接纳亦无不可。高强笑道:若是贵国能行个方便将郭药师现有之地一同割让我大宋则我大宋便即与女真接壤大军跨海北上可以直抵女真身后谅他女真初起之小国岂能抵御我宋辽两大国联手 耶律大石腾地站了起来正要对高强吼萧特末一把拉住道:耶律兄不可造次此事只可从长计议。 耶律大石怒道:如何计议法南朝贪得无厌口说愿结兄弟之盟要了燕云又索辽东只说什么要与女真接壤如此步步蚕食明日再索辽西后日复要云内州天德军何时是个了局某只是不从拼这一身与国同殉也就罢了 他原本生得豪壮此刻怒冲冠满面络腮胡子都根根直竖起来骤一看真好似一头雄狮一般。若换了一个寻常宋朝大臣见他这模样恐怕要心生畏惧不过高强好歹也是带过兵杀过人见过阵仗地对着白刃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哪里会把他放在眼里 大石林牙心怀忠义某自是钦佩只可惜林牙不知大体只顾一己之欲将大辽存续的要害关节轻轻放过良可惜也高强微微冷笑将那一份表章从容取了回来:方今贵国已是累卵之危若我大宋坐视不理一旦上京失却诸道瓦解两百年之大辽灰飞烟灭莫说辽东一地便是中京奚地云内诸州我自将来取了又有何妨只是那时大石林牙恐怕早已将身殉国去九泉下见尔太祖去矣身后之事自然不来 耶律大石闻言益怒。一手推开萧特末。指着高强道:高相公某与你相识十年。虽然彼此各为其主某亦敬你是个人物山前八州偌大土地被你一战而下旬月间便即安宁。某自问无有此等手段。既是你说两国和好如故。某为大辽国祚计。也只得依你只道你得了燕云便罢岂知又要索辽东 南朝素无信义西京萧留守原本全师北还。纵使不能守土总还能全军退出塞外。只因信了你南朝言语。说什么相送出境萧留守一时不察遂有土木之变耶律大石也不管萧特末的劝阻。一面与他拉拉扯扯一面指着高强叫道:今番索要辽东。只说是为我大辽与女真解和倘若取了辽东之后。又得了女真好处。再来要抰我家如何了局休怪某家小人之心。委实南朝之言难信 果然是子就要出脓啊。你瞧这土木之变终于被人拿来说事了高强立时纳出一句言语乃是儿时所看地内战片中地经典台词:误会。土木之变只是个误会呀其间种种巧合殊非人力所能挽回。倘若他日有隙时某自当细细为林牙道明纵使见了贵国萧留守之面。某亦可分说得。即今某要辽东。乃是念他郭药师全师南附。若不得辽东土地。如何养活要他众人背井离乡未免不近人情。倘若辽东生变。只怕是那女真渔翁得利我两国又有何益处 耶律大石冷笑道:高相公你言辞便给某只说你不过只是相公空口索要辽东某万万不能依从 咦这说着说着口风有点不对劲啊高强不及细想脱口道:然则以林牙之意须得如何方信 耶律大石蓦地安静下来沉声道:只除是南朝将劝谕女真罢战之事写入两国盟约中并遣使者周知国中诸路乃至辽东女真西夏高丽各处约明期限若是女真逾期仍要动兵则大宋便须攻伐女真不义之国。除此只是难从。 望着耶律大石的眼睛高强才晓得自己终是小觑了他这厮样貌粗豪但是对于自己情绪地控制力却殊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粗疏想想当日燕京初遇时耶律大石的模样真有些不敢认了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呐 耶律大石地提议乃是对于辽国最为有利的解决办法横竖辽东已经向大宋纳款称臣凭辽国目下朝不保夕的局面终究无力挽回只能依从。若能趁此机会把大宋推到女真国地对立面则女真势必要调转头来对付这个心腹之患辽国不但可以获得宝贵地喘息之机更可以寻机与大宋合击女真相信当世两大国并力联手之下女真哪怕再如何不可敌也要饮恨收场了吧 保住辽国地存在以便大宋能有充分的余地来消化新得地燕云和辽东地盘进而去找西夏国算算这一百多年地总帐这是高强的既定方针。然而假如现在就答应辽国这样地条件与女真公开对敌地话无异于是以大宋自身去抵挡女真地兵势打不打得过另说但是这样一来不就等于是被辽国拿去作了挡箭牌了吗耶律大石打地好算盘 高强蓦地一笑:大石林牙好韬略奈何国势不振纵有回天妙手亦徒呼负负若是一意要我入彀我只须袖手旁观女真攻辽大不了遣人去迎回贵国天祚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敢问辽国何处不入我手到那时不知大石林牙要以何地来求我大宋出兵相援 耶律大石与萧特末齐齐一振脸上都有些不可思议的神情然而仔细一想地话高强说的这番话竟然大有可能成为事实试以现今地局面来推算一旦上京被攻克中京道乃是奚人地盘也在女真人地争取之列未必就会为天祚死战到底如此一来国中几无立足之地他南奔入宋岂非是顺理成章地事到时候皇帝都在他人掌握耶律大石还有什么筹码来与大宋谈判 蓦地长叹一声耶律大石将眼睛合上过了片刻方睁开与萧特末耳语了两句好似达成了一致遂向高强道:相公如此说来果然存辽之意甚诚某心甚安于此拼将这头颅一掷且许南朝得取辽东便是只有一桩事须得相公斟酌。 高强眼见对手折服亦是甚喜笑道:林牙不妨直言但吾所能皆可尽力。 今上京危在旦夕一旦我两国定约之后南朝须得谕令女真罢兵为我两国解和。如今大宋势强若取辽东之后只须一纸诏书女真势必要谨慎从事如此我大辽可解倒悬之急也耶律大石一面说一面深深作揖:恳请相公应允 第二十章 士杰揉了揉太阳穴又捶了捶后腰但觉得浑身上下自在的而耳朵里灌进来的争吵声越来越大更叫他心烦意乱。 自打前日他在朝堂上提出燕云三事遭到高强等人的驳斥以来这政事堂就没有一天安稳。原本朝廷的政事应该是由中书拟议进覆门下而后皇帝定制之后交尚书等省施行然而这燕云三事经过御前一吵交由三省共商之时梁士杰就知道这事一时半会是定不下来了那门下侍郎张克公还罢了尚书左右丞郑居中和叶梦得都是高强一党自然是不能叫他这右相好过了双方又是各有门生党羽政事堂里每日就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到今天连一个像样的奏本都拿不出来。 当初岳丈为相之时仿熙丰故事置都省讲议司专司变法之事诚为至理事权倘若不一何事可成梁士杰心中慨叹不由得也生出一丝后悔来当日若是能够先行向高强通个风大家统一一下意见何至于弄到现今这般田地只是这小子眼下虽然还是风光但是料不到哪天就会被逐出枢密院放到外任去了自己若是象从前那样和他绑在一处这相位只怕也不安稳吧更不用说还想更进一步成为大宋左相了 此时这政事堂里又站起一人大着嗓门在那里讲述燕云之事此人相貌儒雅年纪不大正是郑居中的姻亲。新近刚刚转到吏部为官地秦桧。要说这秦桧近来的运气也好也坏好的是他被郑居中强行塞进北伐军中并且两次承担了阵前使者的任务完成的都还算不差凭这两项功劳他从一个刚刚授官的河阳三城节度判官坐火箭一样连升三级。跳到了吏部左曹员外郎一只手已经摸到了京朝官的边。 要说不好呢那就得怪童贯了原本秦桧与辽国西京留守萧乙薛达成和议。应该算是大功一件谁成想童贯贪功好杀临阵翻脸将萧乙薛一军杀了个七零八落。回来之后高强有意安抚童贯与西军。把这件事轻轻给揭过了既然童贯等人杀敌有功那么秦桧这议和的功劳也就不大了。否则的话有郑居中在尚书省为他撑腰。只怕他地好处还不止这一点了。 原本以他一个区区七品官在这政事堂里是没他说话的份可谁叫他是吏部左曹官呢这左曹管的是文臣幕职州县属官。原先叫做流内。手握七品以下官的选判授大权。分管地侍郎官阶三品其下是郎中。再下面就是员外郎了换句话说秦桧大概就等于是现今所谓的中央组织部副秘书长肥嘟嘟的实权口子啊燕云三事中正有关于燕地官员选之事郑居中便将他引入政事堂为自己摇旗呐喊来了。 梁士杰久历宦海如秦桧这等骤然拔起的新锐见地多了半点也不放在心上对于他说的话是左耳进右耳出相反他心中在意的却是另一位势头更猛年纪更轻的新锐大臣。燕青他今日为何不见踪影崇政殿说书嘿嘿好厉害 吵了半天眼见日头偏西却也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原本扯皮就是官员地特长现今又是双方拉开架势有意扯皮短短几天之中哪里能有什么成果好在大家都是读了几十年的书肚子里墨水不少扯皮扯到得意处说不定还要吟诗填词以助兴算是扯的风雅。 看看时候差不多了梁士杰便即起身作个罗圈揖道:诸公今日已晚待明日再议这几桩事关系到燕云新附之地终究要商议定当才好。一壁说一壁还向左企弓刘彦宗这两个燕京降官安慰两句勉励他们明日再要多议论。 众臣僚相互作别依次出门去秦桧跟在郑居中身后亦步亦趋听他指点自己适才言地得失边走边点头。看看人将走尽叶梦得堕到最后一扯梁士杰地袖子梁士杰知机亦缓了两步下来等到人都走光了方转过头来。 这俩人本是交好蔡京致仕后又是相帮着一起做官故而交情更不同寻常。只是此番燕云三事梁士杰和高强之间气氛诡异叶梦得夹在当中便有些尴尬起来。 子都兄如这般商议何时是个了局子都兄也知关窍所在为何要这般崖岸自高叶梦得既然与梁士杰交好这说起话来也就直截了当。 少蕴贤弟此事却是愚兄鲁莽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左右无人梁士杰也就乐得大倒苦水:本意这三事都是中书分内当行事先愚兄亦是计议周详料想纵使不去向高强征询也自无妨且数年间某所行政事大半皆是与他相得益彰谁想偏偏这燕云三事上意见相左至此如今嫌隙已生再要申明衷心时又恐难以取信如之奈何 叶梦得见梁士杰语意甚诚便点头道:既知子都兄本心小弟亦可为之缓颊只不知兄意下如何 梁士杰喜道:此事非贤弟不可一面说一面深深作揖。 叶梦得还了一礼却叹了口气道:子都兄地心意小弟亦可知七八如今何相公缠绵不愈不理政事门下诸事虽有张相公执掌然而左相序百官而朝同列不可一日无人。那高强不知明哲保身之道只是一味进取倒叫人不敢与他多有瓜葛了。 梁士杰大叹知己这官场上什么最重要站队正确最重要原先高强是炙手可热的红人气运盛时连蔡京都挡他不住然而现今正是亢龙有悔明眼人都看地出来纵然皇帝圣眷不衰。那些士大夫们也不容他久掌兵权。根据梁士杰地情报御史中丞石公弼业已在搜集关于高强的小材料预备寻找时机来个一剑封喉要知道大宋朝谏官权重一旦有谏官弹劾了即便被弹劾者是宰相也须得避位待罪若是一帮谏官一起上章弹劾哪怕你半点罪也没有。单单是给谏官们面子也得下台外任否则人家说你恋栈不去也是一桩罪名。 就这样的局面。梁士杰又是觊左相之位的人他哪里还敢象以前那样和高强紧紧绑在一起然而这等话又不能明着说因此叶梦得今日的表态对于他而言不啻是久旱逢甘霖。 当下梁士杰握着叶梦得的手。感激涕零道:得贤弟为臂助愚兄何其幸也他日若愚兄得为左相这右相之位自非贤弟莫属 叶梦得笑道:小弟骤拔执政。岂能得陇望蜀子都兄却不妨去与郑相公商议此事郑国舅欲为相久矣苦于外戚身份。只怕台谏不容也。倘得兄援手。大有雪中送炭之慨必当为兄尽力言之。 梁士杰闻言。眼前一亮笑道:愚兄与郑国舅素无交谊此事只得仰仗贤弟代为说项虽然二事皆非常人所能为料想贤弟大才自当无碍。 叶梦得满口答应要不是早先和高强郑居中商量好了他哪里会跳出来和梁士杰说这些话二人并肩出了禁门一揖而别各自登车返家去若是有人能看到他俩人在车中的表情或许会很惊讶这两人居然都是得意洋洋好似刚刚算计了别人一大笔便宜的模样。 过了两日又是五日朝参之时升朝官以上齐集紫宸殿向赵山呼舞蹈。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随后辽使升殿向赵跪拜之后宣读所携国书乃是两国讲和盟好之意。接着是枢密使高强出班解说双方使节商定盟约经过这中间的种种细微转折也不去细说总之是天下一片和谐景象两国永结兄弟之邦。 赵业已得悉和约议定不过这和议乃是国家大事还不限于军事和外交政策因而照例要交由三省会议过。两位辽使虽然心中着急却不好当面催促赵只得谢过了退下。 接下来便是梁士杰奏禀燕云三事。之前吵了整整五天都没有任何进展地这三件事最近两天却进展极为迅三省长官仿佛一夜之间有了心灵相通的本事说起话来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甚至对于左企弓等燕京降人的言论也都是尽量采纳于是两天之内燕云三事就大体定下来。 盐茶禁榷已然说过了关于燕云土地清丈由于宋军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就平定燕云十六州当地州县地簿册都还完好无损因此梁士杰主张先依照这些现有的簿册制定税赋暂时不进行大规模的清丈。至于那些来不及逃走的契丹贵族则依照业已商定两国和约予以限定日期递解出境他们所拥有地田产牲畜奴婢等等当然是要由大宋官府接收用以作为当地流官的职田学田以及奖赏有功之臣等用。 这一条乃是大家各让一步既保证了归朝燕人的现有权益又给大宋官僚们留下了足够的油水。要知道契丹人占据燕云二百年在当地占有了大量地土地甚至于象可汗州这等地方干脆就被奚王霸占成为投下州整个州都是奚王的田土如今契丹人被逐出留下的财富想想就叫人眼红。 大宋朝号称不立田制官田基本上都是拿来出卖地佃农向地主交租地主向官府缴税这两级跳已经成为国朝定制也是大宋朝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地经济基础。官府拥有地田产并不是很多大约只占到百分之一强而前些年杨戬所立的括田所便是将民田括为官田要求佃农直接向官府交租这当然比收税地利益要大许多也是增加朝廷收入的一条手段只不过杨戬等人闹的太厉害直接侵犯了自耕农的利益因此招人嫉恨罢了。 现今随着燕云收复没收了大量的田产为官田就好比是凭空多了一块肥肉要知道大宋朝出售官田的价格通常只有三五年的地租而已对于本处地租佃户甚至更为优惠。低者只须一年多的地租就能买到。这样的出售模式当然是士大夫们努力的结果平头百姓能 钱买田 现今这样的处理方式无疑是皆大欢喜不但大宋中央的官僚们可以从中大捞一把就连燕云本地的豪民也可获利毕竟他们是地头蛇。当然有人欢喜就有人愁在那些燕云的契丹贵族中也颇有一些是世居此间。打算终老是乡了而今大宋朝一纸诏令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作宋臣一律都得卷铺盖滚蛋。试想浮财又能带走多少只是被打败的人就得接收这样地命运谁也看不到他们的眼泪向那里飞。 这一条议定接下来便是燕云授官之事。梁士杰又是一段长篇大论中心思想大概是燕京扼守北疆。人马勇劲面对着北方敌国乃是国家第一等要害去处。昔日大宋朝为了抵御契丹侵攻升大名府为北京。为河北第一重镇;如今燕京既复其重要性也当不下于大名府因此请求赵。升燕云安抚使为留守司。置官属如大名府一般。 这又是一桩妥协的结果。众所周知一块地方行政级别一旦上去了。所有的官吏都能从中获得实惠可以设置地官吏员额也会大大增加不但可以保证燕京归降官员的待遇亦可为朝廷的官僚们留下足够腾挪的空间。当然这样就会给国家财政造成更大地负担只是当涉及到官员自身待遇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人会说我少拿一文钱国家就多得一文钱此理古今一也。 赵这等皇帝从来是不算细帐的一见金殿上大家都是喜气洋洋点头赞叹自也无甚话说于是这燕云三事就此底定当即命中书门下覆行。 斯事既定又说了些琐事太监便在那里喊:众臣工有事早奏无事退朝没有意外的话今日地朝会也要到点了。 忽然听见殿角有一人高声道:臣燕青有事启奏说话间只见燕青离了座位几步来到丹前躬身道:陛下今有河东民王景文献上玉圭一块言为国之重宝不敢擅自藏匿自须进献国家。臣按察图册料此物殊非等闲故而冒死进献。 朝臣哄的一声顿时议论纷纷。这祥瑞之事历朝皆有大宋朝独多自打真宗皇帝兴道教以后全国各地大兴宫观祥瑞之事每日可闻甚至什么几百只鸡排队跑路都成了祥瑞一旦经过朝廷认定之后大家一同升官财花差花差。此风经仁宗时大加打压好歹算是消停了一阵等到本朝徽宗皇帝登基蔡京号准了赵的脉有意逢迎又是连上祥瑞譬如上次黄河出两头龟他就在那里说是什么象罔春秋齐国小白公子得之而称霸是为齐桓公。不过那次被高强事先料定撺掇着郑居中借机堵了蔡京一把从而当上了枢密副使。 除此之外蔡京献宝也不是一次两次比如改六玺为八宝后来又弄了块玉给徽宗作定命宝再加上真宗时出土地传国玺现下大宋皇帝地戳子足足有十块之多这还是官方认定地不算赵自制的那些私章。已然这么多了别人想要再献宝这名目也不大好想加上高强在朝中时向来是有意打压这等取巧求官之人譬如上次陪赵逛中了一盘北珠也被高强花言巧语哄得自己掏钱买下来旁人鉴貌辨色这风也就不大吹了。 哪晓得今天燕青这位刚刚入朝为官不过百日地新贵宠臣居然又弄出一块宝来 赵是看到燕青就喜欢当下也不问臣僚兴致勃勃地道:卿家博雅君子善识古物既是卿家以为此物非常自当进献朕赦你无罪便是。那献宝之人何在 燕青谢过皇恩便说那人就在禁门外相候赵忙命中官趋出前去招引。 不大功夫中官领着一人上得殿来那人一身布衣显是平民一脚踏进殿门来头也不敢抬一骨碌趴在地上没命价只懂得叩头口中只是呼万岁不已。 赵问了几声那人期期艾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赵不得要领便着燕青去问。燕青得了圣谕便上前向那人手中取了一块玉圭来呈到赵御座前。 赵忙取了来看时见这块玉圭上尖下方好似升朝官的笏板一般只是格外厚些。上下大约一尺来长其色深黑中间隐隐透出红光握在手中温润细滑对着光略一倾斜只觉得流光溢彩若是移到不见光处它却又好似一个黑洞般几乎要把人眼球都吸进去似的形制材料均与寻常所见之玉大相径庭。 赵看了半晌不得要领便向燕青道:不知卿家果以此物为何宝物 臣察其形制证诸典籍唯一能与之形容相符者非大禹元圭莫属 此言一出满朝大臣都是倒吸一口凉气:不得了大禹宝物啊 第二十一章 于现代人来说大禹是一个历史人物读过上下五千读物的都知道什么父子相继治水九年三过家门而不入啥啥的。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绝大多数人对于大禹的认知也就停留在这种小学生文库的水准上。 可是实际上大禹是一个与儒家理想国的三代之治紧密相连的人物所谓唐尧以上古之圣王不可得而法下则法三代也。翻阅儒家的典籍三代基本上算是一个关键词其地位大约类似于马克思主义中的社会都是现今的君臣们应当努力达致的目标大凡有人说到现今怎么怎么不对印证的反例通常都是三代以上如何如何。 有意思的是即便对于大儒们来说这三代也很难指定到底是哪三代一般说法都是指的尧舜以下的一段历史时期但又不是夏商周三朝因为三代是好的时候好的时候怎么会有暴君怎么会出现两次革命呢但是不管哪种说法大禹属于三代之王这一点是大家都没有疑问的。 现今居然有人献宝居然说是大禹王的元圭满朝君臣俱是饱读典籍之人平常说话都能把三代挂在嘴上的哪里看不出这个东西有多重要 赵心中亦是惊喜他自然不是儒家经典的信徒儒家要求皇帝是应该损己身而奉天下恭俭爱民赵偏偏是爱热闹爱享受爱花钱虽然不至于象明朝某些皇帝那样拔一毛以利天下而不为。但是跟儒家的皇帝标准是相去甚远地。 可是世人就是这般矛盾。他越是不符合这种标准就越是想要标榜自己合格。其掩耳盗铃之心态皇帝和常人也没多大分别。今年收复燕云之后群臣业已拍过一次马屁要给他上尊号赵当时就已经是心痒难搔不过本朝皇帝还没有生前受尊号地先例即便是仁宗皇帝。也是一般赵再大终究不敢大过祖宗去。因此当时是捏着鼻子推辞了。当然这种谦逊的美德也得到了大臣们地一致褒扬。可是在赵心中他却着实是想有人能拍一记令自己舒服无比的马屁的。 现今燕青在朝堂上这么一亮宝。赵心里顿时就起意了。但凡学过儒家典籍的上古三王是必修课元圭这名字还真不陌生。尚书中有舜典。写明了帝舜赐元予大禹。用以表彰他治水之功。倘若这元果真能认定是大禹之宝那么此宝非人力所为。殆天授也赵受之正是顺天应人无需顾忌。也不用给祖宗面子了。祖宗面子再大。大不过三王和天意吧 可以说在见到这块玉圭的第一刻起。赵就已经下定决心。这东西朕要了 高强站在左班。看到赵的眼神死死盯在那块玉圭上时已知自己所谋必成。按照历史上的记载。徽宗朝确实有上元这档子事其时乃是政和二年。主事者乃是蔡京。然而自他登朝以来政和年间地朝堂格局早已大变蔡京当时已经被贬出京。这元圭自然也就没人献上了。 今番高强想要让燕青上位。最快的办法就是立一个大大地功劳。而对于赵这种皇帝来说最大地功劳不是安邦定国。而是能顺他的心意你让他爽了他就会让你爽。于是便命燕青去翻实录果然觉政和二年河东路有民王景文献玉圭只不过当时没人借题挥也没当回事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了下来可怜那王景文带着在汴梁一住几年无人闻问连回乡地盘缠都没有抱着一块玉圭吃也不能吃喝也不能喝连典当都不敢万一哪天朝廷想起这档子事来又要纳宝了呢虽不比春秋时和献宝的苦楚这几年的日子也够难熬地。 燕青访明确有其事之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人挖了出来一看玉果然在不由得大为钦佩高强地记忆力当即回家去翻古书作了几天功夫自觉万无一失了这才领了王景文前来献宝。 当时赵取过元圭来只在那里翻来覆去地看口中啧啧赞叹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他这般作态自然是想要有眼光地大臣看出他的心意跳出来支持燕青将这块也不晓得什么来历的玉圭验明正身一口咬定就是大禹元圭。 从来皇帝地身边都不会缺少善伺人主心意地大臣明君身边有直臣昏君身边有佞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也。而佞臣之中则又以宦寺居于是亲王班后面登时跳出一位乃是千古之下头一位封王地宦官童贯童大王是也。 陛下仁孝爱民威及敌国文治武功皆为人主之范人言天子受命于天故而降下这等宝物乃是上天眷顾陛下之意。同样是太监童贯和梁师成就不同他素来是在军中说话自然不会文绉绉更不懂得引用经典。然而话虽然浅薄这马屁却拍的恰是痒处赵一笑还要装作谦虚:卿家之誉朕也过矣如何当得 这么一作态是个有眼睛地人 出赵的心意来了当下郑居中等大臣亦纷纷叫好不在那里大拍马屁不一会就把赵升格为能与大禹相提并论的圣王了。 梁士杰看着这般景象后脊梁却一阵阵的冷。何故这种手法对于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平生所见地大臣之中最善于用祥瑞来媚惑君王者非蔡京莫属联想到新近耳朵里灌进来地流言还有燕青出仕地经历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地浮上心头:难道说此事乃是出自蔡京的授意燕青为之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单单是燕青的话他还不大放在心上。但是加入蔡京地话。那形势就完全两样了。平心而论即便是在现在他已经作了六年右相地情况下。蔡京在士林中地声望依旧在他之上倘若蔡京当真能复出执政这左相之位多半还是非他莫属。无他资历老尔丈人和女婿先天上地优势啊 想想政和三年蔡京进京献哲宗实录时。朝野人人都以为蔡京必相。然而玉清楼鹿鸣宴上。竟尔峰回路转蔡京不但不得为相。相反是气急呕血最终是灰溜溜地回到了杭州去养老了。这中间地转折别人或许不了解。他梁士杰却看地分明。若不是高强从中动了手脚。蔡攸为何会气急败坏出到派人刺杀这种下策 倘若这玉圭真是出自泰山授意。高强此子素来深知泰山为人我既然能有此疑窦。他必定也能看地出蹊跷。却不知他如何应对梁士杰心中狐疑。一时拿不定主意。不晓得该不该迎合只把眼睛向对面去看高强的反应。 却见高强亦正把眼光向他这里望过来。二人目光恰好对上梁士杰有些心虚下意识地就想把眼光移开想想又觉得不对。这不是更显得心虚了么然而与高强对视片刻。他又有些后悔了。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算哪回事 高强业已收到了叶梦得的反馈知道梁士杰对自己的表态。且不论他本心究竟如何。起码说明目前他还没有正面挑战自己地打算。这也正符合他之前对于梁士杰心理地揣测。此人虽然数年来为相。然而事权却被高强地枢密院抢去许多高强手中有平燕这杆大旗扛着。他自然是争竞不过而且政事有许多都得依赖高强的钱庄和博览会等机构策应方可推行无碍这右相当的是缚手缚脚任谁心里都得有些想法争权争权这权力原本就是争出来地不是谁能给予谁的。 然而现今摆在梁士杰面前最大地目标并不是从高强和枢密院那里夺回部分权力而是对于即将空出地左相之位地觊觎在这左相之争尘埃落定之前梁士杰根本就不会和高强拉开架势抢权否则不是被旁人渔翁得利横竖高强现今是高处不胜寒等他当上左相之后大把机会来对付高强。 梁士杰啊梁士杰想不到吧这一计对于旁人算不得什么但你心中最惧者乃是蔡京复出此计就正中你的要害看你疑心生出多少暗鬼来高强心中偷笑蓦地收回眼光出班向上奏道:陛下臣不识古物却有一事不解不知燕起居何以认定此物便是大禹元圭有何凭据 大宋朝的官员们大抵没有听过安徒生童话不会知道皇帝地新衣这个典故然而现今这局面就很有点象某个小孩子童言无忌刚才那些拍马屁地人一时间都不晓得如何继续心里都在那里后悔我怎么没有先问问这个问题呢光顾着拍马屁了 赵也是一时语塞儒家典籍中记载上古事迹最多者主要是尚书其中有尧典有舜典也曾说及赐予大禹元圭之事。但是仔细回想一下就会觉其实尚书中压根就没载明这元圭是什么材料什么形制虽说这元圭抓在手里很舒服看样子算是一件宝物可燕青凭什么就一口咬定它是元圭呢 燕青不慌不忙向上奏道:陛下臣翻阅经典确乎不见元圭形制然而此圭迥非常玉可比顾臣考较典籍虑其大义。昔大禹治水开九山疏九河定九州功莫大焉。故而帝舜赐予元圭以彰其功且以天意归之故有禅让之事此元圭者便是大禹受天命之凭据故而其形制皆合古意。 他走上两步指着赵手中地玉圭道:陛下请看这玉圭上方尖圆代表天下方平代表地。其色玄而赤者天之色也岂不闻天玄地黄而此圭长一尺两寸两旁排列十二山又是帝尧建天下十二州之意 且慢高强截入不解道:只说是大禹元圭何以其形制乃是以帝尧行止而定适才又说大禹定天下为九州 燕青复笑道:枢相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物乃是帝舜传于大禹。自然不是大禹所制。而帝舜承帝之道岂可不以帝之数而反去记大禹之功此亦二帝善体天道。能知天意故而能将此物传承大禹卒成大业之故。 这等话语就好象后代地导游解说词一样明明只是一块普通地石头偏要说它是什么金猴三打白骨精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这一角是猴子屁股那一根是金箍棒。下面三个石头依次是白骨精变地老头老太小媳妇云云。总之是不说不象越说越象何况大家心知肚明。这种马屁是要拍的但是也要拍地有水准道理都说不圆地话岂不是贻笑天下人 眼见燕青说得头头是道。赵龙颜大悦高强心知火候已到。用不着再作捧哏了忙向上称贺道:燕起居博学强记所论极是。如此说来。此物毕竟非元莫属。此物数千年方得一出恐是大禹所定九州中幽州二百年来沦落夷狄。有伤大禹圣德。今陛下奋英武。克取十六州全我汉家故地。足见陛下德配天地。寰宇无比故而上天眷顾降下此宝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赵闻言大喜笑道:虽是天意亦赖卿家等将士用命方得朕何德之有 这等君臣相互拍马屁形势登时分明朝臣们至此再无疑虑纷纷出班向赵道贺一时间马屁与谀词齐飞口水共脸皮一色赵口中谦逊手中却把那块玉圭抓地紧紧。 梁士杰从旁看时心中大为惊讶高强居然如此赞成其事难道说自己判断有误这件事并不是出自蔡京地授意他一面亦向赵称贺一面肚里飞快盘算:现今这元圭献宝已成定局燕青原本已有圣眷现今更加是要飞黄腾达地。这件事倘若是蔡京授意他所为恐怕是想要让他自己升官而后相机在赵面前进言引进蔡京入京秉政如此看来燕青便是蔡京地一个要害棋子须得想办法拉拢过来才好。 若是判断失误此事乃是燕青自己所为那么此人之善于迎合赵处实不在蔡京之下偏生又是这般得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自己何不设法招揽于他一想通此节梁士杰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高强早已作如是想故而出班来凑了个趣大抵是想要和燕青重归于好吧好不狡猾 梁士杰亦非常人当机立断便向上奏道:陛下地出至宝天降祥瑞此乃天意眷顾陛下当择吉日告天地社稷宗庙而后具大礼于明堂受之以示陛下体敬天地之诚。至于天假民王景文及燕起居引进之功皆当破格封赏臣以为民王景文可着即授官大夫而燕起居博雅君子善识古物礼制甚堪嘉赏可令入学士院为词臣庶几随侍帝侧掌宸翰之要。 所谓词臣者便是翰林学士的别称不但官高而且位尊等闲人一辈子也难做到这等位置梁士杰把出这等重赏来自谓不可曰不厚想来蔡京纵使能提拔燕青也不过如此罢而给予王景文重赏却是有心要遮他地口梁士杰久历宦海深知其中险恶任何一件大事都有可能被人当作话柄来对付政敌。这王景文样貌甚是落魄倘若被人收买了有心攀诬说出什么话语来他执掌中书这几年凡事几乎都能扯到他头上岂可不防 下朝之后梁士杰得知这王景文居然是四年前就已经入朝献宝了登时大为庆幸还好自己见机的早主动建议给他一个大大的官职算是封住了他地口否则一旦这事被人牵出来就算不怪罪他这不识天意不可为圣君宰相总是跑不掉了那时节不但左相无望就连屁股下坐了六年地右相恐怕也要挪一挪了吧想想后怕未免又请求赵再加封王景文的官职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赵见梁士杰这般说大臣们的意见大致统一下面就该进行一贯的程序了。先是从善如流加封燕青为通奉大夫翰林学士承旨天章阁待制封民王景文为朝散大夫通判开德府。至于梁士杰请求赵接受元至宝以告天地社稷宗庙之事赵却坚辞不可一味谦逊而已。 这种事大家都是熟极而流当下便回头去拟表章大臣们一同押了名姓请求赵接受;赵不受降诏推辞诏书中欲拒还迎之意甚明;众大臣体味圣意再次上表劝说赵再次降诏不许。如是者三最后迫于民意天意赵只得勉强依从遂定于是年冬至于寰丘祭祀时接纳之分遣左相何执中告昊天上帝右相梁士杰告后土亲王二人分告太庙别庙尚书左丞郑居中告太社太稷且命郑居中权领礼制局看详受元圭大礼。 这些繁文缛节只是虚耗时日而已是以在此说明。 却说当日下得殿来燕青满面笑容一一谢过诸位大臣尤其是梁士杰荐举之功更是加意谢过。梁士杰自然是言辞谦和着意结纳却不知高强在他身后看到这般情景一股笑意几乎就要压不住了。 第二十二章 强很高兴。 高强高兴的原因并不是成功地摆弄了满朝君臣一把。诚然燕青献上元圭这一手玩的漂亮之极在现今朝野这种几乎是人人都心怀鬼胎的情况下根本就没人敢挑头来拆他的台相反不约而同地把这件事给做大做好。用现在的话来说这叫作借势就是凭着朝中大佬们你看着我我盯着你的微妙局势燕青根本没有倚仗任何人的引进和抬捧就完成了这么一件大事而且效果绝佳实在是令人叫绝。 并且这元圭的分量也大大重于本朝的前几件大喜事。改六玺为八宝建造明堂这几件事虽然是大张旗鼓地热闹了一回但是那都是本朝君相们自己给自己贴金玩的是礼制。这元圭则不然大禹遗宝啊象征着三代之治的至宝拿今天的话来说那就相当于刚解放那会儿高唱实现了这么高的调子尤其是趁着燕云收复真正是九州混一大禹元圭的出世好似正是在赞扬大宋朝做到了九州混一岂同等闲 于是乎全民出动万人空巷汴梁城的热闹处堪比上元节几乎人人脸上都是兴高采烈各处宫观更是香火鼎盛繁华处更胜于当年真宗皇帝大搞天书封神。 然而高强现今的高兴却几乎和这件大事完全没有关系很简单师师有身孕了 其实高强已经做过父亲了长子长恭政和元年出世。算虚岁如今也有七岁了只是当时高强自己都不晓得在金莲肚子里留下了血脉儿子一岁多了才抱到手中根本没有体验过从一开始就期待着孩子降生的喜悦和兴奋。 是以高强从得悉师师有孕地那一刻开始整个人便有些云里雾里每天从枢密院一出来就往家里跑。一到家就围着师师在那里转悠。眼睛也不看人。一个劲地盯着师师的肚子看其实没啥好看的。才两个多月。他纯粹是瞎积极。 倒也不怪他这么紧张实在高府上下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自打高凭着踢球了迹直封殿帅以来。他老人家虽说也娶了妻纳了妾。却愣是就没播下一粒种子出一棵芽来膝下惟有高强这么一个过继的孩儿也难怪高俅爱惜高强。等到金莲抱着儿子长恭回府。老高乐的不行隔三差五就叫人把孙子带过太尉府去耍可是饶是这般他却也没有经历过府里有人有喜的事。 自打高家迹以来。师师居然是府里第一个怀孕地女人高家父子自然不待言家中地女眷们更是忙翻了天可叹两代妻妾加起来十好几个竟然只有金莲一个人有怀孕地经验。众女眷四下里打听有关妇人妊地注意事项时也不免要怨恨一下自己地肚皮不争气了。 高强自己倒没这方面的自觉反正子息绝少是穿越者的传统。第一代穿越者如项少龙。干脆就是绝育了才过去地。他现在有了一个儿子这眼看第二个又要出世了。比前辈强过太多了当然前世看过些诸如妻妾成群之类作品高强也晓得眼下这内宅大约是要有些不安定地因素一早就和家中妾侍们一一安抚过了好在现今内宅中隐隐是金莲为如今的金莲可不是金瓶梅里那样自己生不出来却放狸猫去害人家孩儿的仗着年纪长又有子嗣几个妾侍都甚是敬她因此高府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然而世事无完美高强家里也有点事叫他不放心地那就是长子长恭渐渐长大也到了该蒙读书的时候了。可是这几年高强忙的厉害家里几乎都没空照顾这小子基本上可以说是在内宅女眷的溺爱中长大惯地不象样子真个是无法无天连学也不好好上。高强这些日子在家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说了几句不听脾气就要打可恼这小子居然会找援兵一溜烟跑去找老太尉高俅诉苦高俅寻着高强就教训说这孩子如此之好你怎的舍得打他 高强在那里懵这小子哪里好了皮的要死还不听话要是小时候不立下规矩长大了还得了哪知高俅一句话直接把他噎了一个跟头:我儿你小时候还不就是这般且由他去待长大了自然成材。高强一听险些背过气去似他这般长大了倒真是成了衙内第二不过不是本衙内而是原先那个文字版花花太岁后继有人呐 总而言之这孩子在家里是养不好的。恰好这段时间高强总和师师在一起就想到师师这个名字地由来乃是她小时候体弱她父亲怕女儿长不大就舍在庙里师师原本啼哭甚急却被一个老和尚摸了两下头登时不哭了其父以为与佛有缘故而叫做师师。 当时汴梁城中原有这等风气将孩儿舍在寺庙中过活一段时日乃是为孩儿积福之 :爹高到城外军营中去视察将长恭带到东京大相国寺交给鲁智深管教想这位大和尚天然佛性一身正气威严任你再顽劣地孩子到了这位佛爷面前也得学好了。哪怕是只学会了好勇斗狠只须心地正派也算是个爷们不是 鲁智深开初自然是不愿高强在那里苦苦哀求好话说尽总算是求得大和尚点头许长恭在庙里一年时日只不许高府中有人来探望便是送衣送饭也是不许高强自然满口答应。回到家里也不告诉众人只说是派人带出京去寻高人拜师学艺去了惟独怕金莲思念儿子过甚伤了身子才对她说了实情。金莲亦晓得高强苦心。虽然心中不舍也只得苦苦隐忍实在熬不住了便拿望远镜隔老远向那菜园里瞄上几眼。 这日高强方下了朝来。正要返家去看师师有太尉府里干办来报。说道老太尉有事请相公过府。高强心道定然又是来向自己要孙子的。虽说老爹对自己着实不错这件事万万不能顺着他只看当初那位衙内地行径。就可知高会教出什么样地孩子来了。 一路走。一路打定了主意待进得太尉府刚走到高俅书房门外就听见里面谈笑风生。好似是高在和人说话。高强在门外报了姓名。方进门去见客座上坐着一位老者身穿儒衫样貌有些面熟。再一想。才想了起来。赶紧上去拜见:刘大资政一向可好贵体无恙否 原来这人乃是刘正夫当日高强还没入朝时他便已经官居执政。虽说谈不上有多少才能声名却还不差只是后来身体欠佳。只得致仕回杭州去养病了。杭州也算是高强地根本重地。自然晓得刘正夫地情形。此老虽然身体有病却还想着要复出做官。在杭州都不忘了拍赵的马屁在凤凰山下建了一座大大地楼阁供奉起赵赐予他地御书来为此强夺民产甚多风评一时大坏。 虽然心里不大看重此老眼下高强却得对他恭恭敬敬。为何这刘正夫便是李清照地舅舅李清照父母俱亡娘舅为大两家这就要攀亲高强怎好给他脸色看。 刘正夫却是脸色甚好也不知是杭州水土养人病体见好还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总之是红光满面坦然受了高强一礼捻须笑道:贤侄少年早达出将入相实为本朝年轻才俊中的翘楚不幸出妻亦是情非得已今番与我家甥女却是良配老夫故而亲自从杭州赶来为你二人主婚。 高家父子自然连声感激只是高强一面客套心里就犯嘀咕按说这种婚姻大事论地是排行辈分纵然在座之中数他现在官最大可是也轮不到他插嘴老爹把他找来总不会是和刘正夫谈彩礼的吧必是这老儿自己想要弄什么花样。 果然高俅便道:我儿见今当朝何相公病重梁相公虽说是政事淹通所在有能声惜乎士林中终是欠了人望。不知你意下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够直白了若非当着刘正夫的面高俅大概就直接说何不把咱家这位亲家娘舅扶上相位好替咱们高家遮挡风雨高强心中一动论理说按资历和声望刘正夫虽然及不上蔡京但在赵心里也是挂地上号地特别他是赵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可以算是亲信了担任左相也可谓是得人。须知赵登基十有六年其中蔡京为相八年而后梁士杰又作六年右相蔡氏在文官集团中潜力惊人赵对此的牵制手段就是任用他自己的老师何执中为左相从旁制衡蔡党独大。现今何执中不行了若是由刘正夫来作左相好似也能符合赵心中对于左相人选地期望。 只是想起历史上刘正夫地阳寿好似就是在这一年到头虽说穿越者会带来蝴蝶效应不过高强可不敢断定自己就能蝴蝶到刘正夫的阳寿上他又不是孙悟空现今朝堂上大家都是你盯着我我盯着你倘若推出刘老来好歹也是一把助力只盼望他身体硬朗一些才五十多岁的人呢有了何不遣安道全为他把把脉。 心中有了计较高强便向刘正夫道:刘公当年乃是天子亲擢若非身体欠佳只怕早几年便已拜相矣今番痊可入京正是国家之福官家之幸也却不知刘公定于何日入阙面圣这话亦是说的隐晦然而先已表明了自家乐于支持刘正夫地态度也要看刘正夫在官家心中分量如何说到底这宰相人选还是要赵拍板才算数。 刘正夫亦是官场老骨头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便即应道:中使已至舍下须后日面圣官家且有御笔抚慰甚言欣悦之意。 颇有得色。 高强与老爹相视一眼便齐齐道声恭喜:既是天颜甚和想必入相有望矣。这厢先行贺喜刘公。刘正夫自然要谦逊几句。其实何执中虽然病重可人还活着大家现在就在这里谈论相位谁属老左相听到了估计要气得吐血。 刘正夫沉吟片刻话锋一转却向高强道:贤契领兵平燕成不世之功。且又是冲龄今日朝野人人瞩目岂不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高强心说你倒是鼻子灵光。不愧是老官僚便苦笑道:小侄虽然不学却也懂得这等道理。本当功成身退。无奈尚有大事未了。方今正与契丹议盟不瞒刘公。日前业已商定盟约。两国重修旧好现今契丹被女真侵攻困窘我大宋亦当施以援手。恐怕北边自此多事。而现今枢府之制大异于常。皆是小侄一手所经营若是骤然易主。恐怕未易便得谙熟若是误了国家大事则高强一身虽定心却何安 高俅闻言。自不免埋怨几句所谓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你收复燕云已经立下大功。莫非偌大中国竟无一个能人说归说。他也知道高强的意思。要紧配合:刘公。此子顽劣。只是不知进退。老夫说来惭愧。竟是劝他不得刘公高才。不免要教训他几句。 刘正夫忙谦谢了。笑道:贤契建平燕之策卒成大功本朝虽多硕儒大德却有几人能够贤契既然这般说必是有不得已处。如今老夫却有一计庶几可以稍解贤契之忧。 高强大喜忙即问计刘正夫悠然一笑手捻胡须摆足了高人地架子方道:便是适才贤契所言枢府法度业已与往常大异不可如前一般视同执政班。老夫之计便是出于此待后日面圣之时可见机对官家言称说祖宗以枢府本兵与都堂相对然而后世宰相渐渐权重侵夺枢府事权以至于枢相备位而已皆同执政一般转迁。而今燕云虽得北地未安枢府不可一日不得其人主持且不可令宰相复得以凌轹之。贤契以为此对如何 高强还没反应过来高俅已是拊掌大笑:毕竟刘公老成之人果然计出非常我儿你不解得其中妙处么官家如今心中所念者乃是朝中大权不可掌于一人之手刘公此计重开东西两府对立之局面宰相只可专领文官不可兼制枢府于是两府分权官家便可升降其间无不如意。 高强还是没明白过来加强枢密院地职权一直是他致力地目标这是自然而然地事你这个部门倘若要挥最大的效能就必须要别的部门配合你伴随着就是权力重心的偏移。而他现今之所以遭人忌者亦是因为手中权柄太重威望又盛。若是如刘正夫这般说法提请赵将枢密院一升作与宰相地都堂并列地步岂不是使他更加招风 高俅一脸恨铁不成钢:劣儿终是不思俗语云不进则退反之亦然你既然不愿退那么索性便向前进两府分立之后宰相事权被分自然要竭力制衡于你枢府于是便不容你一府独大。官家既可乐见其成不但不会来忌惮你权势太重复要设法回护于你否则相府事权如此之重你枢府终是受制于人哪里能够和他相并 高强这才恍然大悟暗叫妙哉原本大宋朝两府并立对持事权甚至于建国之初枢密院地事权比相府要更大一些;然而承平日久相权日益膨胀而枢密院则成为以文抑武的直接战场渐渐就成了文官系统的一个部分自然就日渐屈居于宰相之下位与执政相等。 然而现今刘正夫这么一手请求赵将枢密院地地位再度提升便使得原本只有一个权力中心地大宋官僚系统一分为二如此一来臣僚间势必要生分裂经过一番争夺之后始能确定权力地平衡。而对于高强本人来说在这一过程中他的个人威望势必会成为一个重重地砝码在层出不穷地官场斗争中被渐渐消耗直至混同于寻常官僚。 而这种趋势却又是高强所乐见地他并不是官迷也不是财迷只是想要在自己手中把国家外部安全搞定便好回家抱孩子当然还要好好管管不成器地儿子。倘若事情果真如刘正夫建议地这般展那么文官集团的注意力势必会被这种对立局面所吸引而赵为了保持这种权力的平衡甚至会极力设法保全他地位置因为环顾当朝除了他高强之外谁能对抗以宰相为地强大官僚队伍 他站起身来向刘正夫深施一礼:刘公老成小侄拜服 第二十三章 和六年八月初三。是日大宋天子赵赐宴为辽国送宋使燕青北上。 此次缔结盟约除了正式收回燕云之外更将岁币五十万免去堪称是大快人心将朝野间由于收复燕云而一直保持高涨的情绪又再度推高了一层。恰好正值大禹元出土朝臣正在劝进之时这两件事很自然地被牵扯到一起作为赵英明神武圣君大帝的证据之一因而顺理成章进献元圭的大臣燕青自然也就被视为宣谕盟约的不二人选。 当日赐宴之中大宋人个个都是笑容满面座中惟有一人是笑不由衷。何人乃是本次出使之副使新除吏部左曹员外郎秦桧是也。他之所以厕身使团之中乃是出于郑居中的力荐说他当收复燕云时曾两度为使表现不俗可谓熟知北事用来给长居东南的燕青作副手庶几可以为燕青拾遗补缺。 原本这差事是个肥缺人人都晓得以此为晋身之阶乃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秦桧又岂能不知不过他是且喜且忧也想趁着出使的机会为自己多攒一点政治资本却又舍不得自己刚刚得到的吏部美差要知道现今大宋朝官员冗猥的现象已经颇为严重一个官职有三个人等着堂除正任一人权领职事一人部阙待任又有一人秦桧这一走三五个月回不来这口子又是要紧的去处断然等不到他回任地。一想及此心中怎不叫痛 他却哪里知道这件事若没有高强授意郑居中郑国舅纵使和他有姻亲也不会这么卖力的提拔于他。高强的心思很简单秦桧这人做官的本事是一等一的让他在京城的官场中厮混的话这家伙如鱼得水又已经积攒了些资历功劳。指日高升自不待言。凭自己的本事仗着宫宦寺佞臣的势力搞点小动作还可以真要按照现今官场地规则来玩未必就能玩得死秦桧这种人。日前刘正夫不经意的一点便已经让他再次认清了这一点。 既然如此索性就把他多多放出去让他到国家交往的广阔天地去大有所为。你不是骨头软嘛我就给你机会今日使辽派你去他日使金还是派你去看你能守到几时 想想刚刚到手的美差。燕云选授官在即正是大有所为地时候秦桧心中真是万般不舍。好在这次盟约对于大宋大大有利。自己能够躬逢其盛。将来也是青史留名的角色这么安慰自己。总算是心意稍平。 三巡御酒罢降诏书慰劳使节诸人赐银绢钱物若干以为酬答使人之用契丹使节萧特末与耶律大石一起敬领。这两个使节与往年不同乃是先入大宋后为使严格说起来这也算是某种城下之盟足见契丹国中无人了两人想到这次订立的盟约又是将祖宗力战所得膏腴之地送了与人心头真如滴血一般。好在大宋总算是有些香火情业已遣人送国书劝诫女真权且罢兵休战自己一行回到辽国之后只须卧薪尝胆以契丹疆域万里立国二百余年的深厚根基待将眼下地难关渡过之后卷土重来亦未可知。 礼毕两国使节辞别圣驾出宫就行。此番使团队伍异常庞大除了应有使副杂员之外尚有燕云之役所俘获的契丹贵人秦晋国王萧德妃以下数百人此番也是一体放还这帮人在大宋名义上并不是俘虏而是客人因此供奉甚谨花钱不少偏生这些人心中怨愤不平常常借故找麻烦弄得礼宾司整日价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今番有司得悉将要遣还这些人之时几乎是要烧高香送他们走人了。 使团出了汴京先是乘船沿御河向北入大河而后一路北上直到河间府方弃船就岸。在此处耶律大石等人有幸成为批搭乘有轨马车的外国人其实也是批有轨马车的乘客皆因高强弄出这马车来原先只是为了载运军需从河间府修到州新城二百多里地修了足足两年方竣工算算使费再也不敢往下修了若是修到燕京地话大概整个河北一年之内都没菜刀锄头供应何也铁用光了 今次使团北上时耶律大石等人以军情紧急国势艰危哀告赵赵本是个耳朵根子软的皇帝想想契丹也算是服了软了便恩许他们此行不必依照故事将里程迤逦蜿蜒可以循直道以最快的度出边塞。事下枢密院高强便下令河间府地马车站改装出了两列载客车厢专门用来接送使团不过每列车厢载客不过六十多人往返七八趟才把这批客人给送到州新城。 到了此间便是燕京管下当地官员大多数仍是之前地辽官颇有些人识得使团中地契丹人自免不了要打打招呼说些送别的话儿此时一出塞今生不知可有再见之时 耶律大石眼望这片自己为之奋斗经年地土地如今却已姓了赵归了宋表面上虽然是平静 一只手在大腿上已经将裤管都抓破了。忽而听见身道:大石林牙亦曾与我家常胜军交兵不知可曾听过常胜军地军歌 耶律大石恍然惊觉燕青不知何时竟已来到他地身旁与他并马而行了。他冷哼一声道:败军之将不足言勇贵朝常胜军自是不凡然若非我朝正有北患恐亦不能如此轻易收取燕云。至于军歌云云某虽曾听闻却不记得。在他心中始终是认为大宋乘人之危自己输的不甘心当日卢沟河一战若是能再多几万兵宋军兵数虽众又何足道哉 燕青一笑也不把他言下之意放在心上。自顾轻声吟唱起那一阙满江红来。此地自有常胜军军士守把忽听有人在唱军歌时。齐齐把眼睛来看见是大宋使节在唱这歌时个个都把胸脯挺地高高一个接一个地加进来待唱至结尾时声音渐渐放大已是数百人地合唱: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一曲既罢。众人齐喝一声彩燕青已是惯了这等场面潇潇洒洒地四下一拱手以为答谢。方转过头来向耶律大石道:林牙此曲盖以河山沦陷之耻激励士卒我兵激于忠义故而临阵不顾。奋勇向前。卒成大功。燕某说及此事并不是想要为难林牙只是方今辽国局势艰危虽然有我大宋承诺援手。然而易经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若是辽国积弱不振。终不成要我大宋如当日贵国太宗援立石晋一般。也遣兵来立辽国皇帝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耶律大石闻言勃然变色。这话正正戳到他地肺管子上当日高强胁割辽东时。话语中隐隐也是这般说法现今听得燕青也如是说。直气得他火星乱崩。牛眼瞪着燕青道:使人所言欺我大辽太甚敢以我国中无人乎 此人曾为万军之帅气势凌人。这一下威真如猛狮一般周遭有些宋兵望见还道他要暴起伤人一个个都在摸兵器。燕青身当其怒却是如清风拂面不以为意反笑道:素闻大石林牙威严刚毅果然名不虚传辽国有此能臣自是中兴可期适才燕某言语多有得罪了。说着马上一拱手便要催马前行。 耶律大石忽地道一声且住向燕青道:使人能道直言亦是非常人只今我大辽为女真所侵以至于要以地割还大宋求罢干戈追根究底仍是我自家不强方受人欺。今日时势已然某并无多言他日收拾我家旧山河之时还请南朝一观。 燕青眉毛一挑道:小人立言君子立行。既然大石林牙能有此壮志某自当拭目以待所幸燕某年不满而立自有大好年华可立足以待。大石林牙请了说罢大笑三声扬鞭前行去了。 耶律大石攥紧了拳头强行将一股怒气压了下去转头去寻萧特末去了。 当晚宿于燕京城中契丹两位使节推辞说旅途劳顿不涉请宴这城中如李处温等辽国降人也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大家相见正好两便是以虽然燕京大城却没有什么饮宴酬答之事。 虽然如此黑夜中却也不安静譬如两位契丹使节耶律大石和萧特末此时便聚在一处密商。原来耶律大石今天日间受了燕青几句言语牵动他地心事深为契丹国运担忧便来寻萧特末商议等到晚间无人之时劈头便问:萧驸马可知余睹都统何往 论理说耶律余睹虽然是自己投奔南朝不象他们几人是被南朝扣留的但是此番两国讲和耶律余睹回不回国两说好歹也该露个面然而从耶律大石被送到汴梁直至此刻将要出塞了居然是一次都没见到耶律余睹甚至都没人说起好似这人生生就从世间消失了一般如今想来着实诡异。 萧特末与他一般也是不知复问道:林牙问起余睹都统是何用意 耶律大石将日间燕青所说言语简略说了一遍皱眉道:某自被擒时无时无刻不在筹思中兴之计想来想去当今我主不修政事国家危亡在即居然还要依旧清暑阴凉河如此~任若要图强非得先立贤主不可是以想起余睹都统方悟他之前力建晋王为国储之深意。 萧特末原也是耶律余睹一党闻言自是赞同当日汴梁和谈之时乍闻天祚帝正在避暑之时那种整个天空都变得灰暗的感觉到此刻依旧是格外鲜明。有志于复国之臣若是辅佐这等昏主谁还能对国家的前途抱有信心 他摇了摇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向耶律大石道:此事不妥当日余睹都统以图萧奉先不果而南奔南兵入燕时他也在军中现今两国重定盟好此等大事他势必不能置身其外。如今和议既成凭他与南朝关系。大可趁此机会风光回朝甚或将萧奉先拿下以快前仇 知何以竟是无声无息以我对余睹都统所知当日时骨肉军帐多被追兵截杀此等深仇断无不报之理。今番偏生无他消息敢是有甚大举措 耶律大石悚然而惊。一个念头如同流星般划过脑海登时照亮了一片天。倏地惊道:遮莫是余睹都统早已北上想要趁此时夺回朝中大权如今女真兵临上京。一旦上京再失主上无所归势必要西走大漠以避敌锋。倘若余睹都统能趁此时截得御营。废主上而立晋王。则国事尽在他手中矣 萧特末也是一惊叫道:却是可虑某在南军中时尝与余睹都统言他地骨肉军帐多在云中。行间收取契丹流民为兵。有南朝佐以军资兵器其势当有所图。遮莫便是在此 耶律大石见说。更是心急如焚。这一推测的可怕之处在于。如果南朝地真正意图是想要余睹掌权地话那么对于女真地制约势必不会象他所期望地那样及时出。而是要等到上京被女真攻克辽国土崩瓦解地时候才作出。这个时候消除了外部威胁。正有利于耶律余睹夺取权力。然后建立起真正亲宋地一个辽国来。 仔细想想。对于南朝来说确实这样才是最稳妥的办法现今地盟约对于辽人来说只能用丧权辱国来形容。天祚虽然~.未必都是亲宋地。或许不会这么轻易就接受盟约。只有将整个辽国朝廷上下全都换过一茬新的班子才好抛开过去地负担。无所顾忌地接受归附南朝地事实。 然则今天燕青有意用言语来刺激他又是何意 当萧特末想到这个问题时耶律大石却已经有了答案:萧驸马南朝想必已是成竹在胸他将言语来点醒我等正是要我等作出选择若是想要中兴我契丹重振祖宗雄风则必定要有所抉择不可再如现今这般芶且了。说话之间竟觉得满口都是苦涩之意。 萧特末想想亦觉有理方向耶律大石道:林牙似此你意下何如 耶律大石痛苦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我虽心有不甘然而又能如何方汴京得悉主上不守上京而前往避暑时某这颗心便死了我辽国万里大国却被区区女真连败以至于诸道瓦解人心思变难道不是我主自己失了人心之故那晋王虽幼国人皆以为贤倘若奉之为主则国祚仍存庶几君臣戮力同心中兴可期你我一同携手打平女真再兴祖宗王业亦有以凭恃。 他一面说一面咬牙想到天祚帝昏庸不争气将好好一个大辽败到这步田地直气得恨不能将牙关咬碎一拳雷在桌子上怒道:我意已决若是余睹都统所谋不成我回朝之后亦当设法另立明君只须是太祖子孙总好过亡于他人之手 这等话已经是迹近反叛须知所谓太祖子孙便是辽国宗室姓耶律者不说辽国国中千万个耶律只是他耶律大石自家难道不是太祖子孙他说这等话已经是有了自立之心了。 萧特末亦是明事地人闻言便知其意他却另有主张倘若余睹当真立了晋王为君他以亲自订立南朝盟约地功劳又是余睹一党在新朝廷中自然受重用。纵使余睹所谋不成晋王不立耶律余睹本身也是契丹宗室好歹他有南朝撑腰若要自立的话岂不好过耶律大石这孤家寡人须知塞外之族皆尚势力耶律大石在燕京一败亲信士卒几乎尽丧真正地光杆司令一员他拿什么来自立 两人同屋异梦到此已经无法进行下去好在大家对于要废天祚立新君还是有共识在耶律大石而言亦未尝不是在此下一个政治筹码好在将来要成立地契丹新朝廷中争一个位子。 过了燕京两日便出虎北口于路但见宋军旗幡林立城郭修缮正忙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运送粮草军需地车仗驼队更是络绎不绝明眼人一望便知定有所图耶律大石等人向燕青问讯时也只说是待北地之乱尔。 那虎北口虽然是五关之一却不象山海关那样一座雄伟关城乃是两山之间一条潮里河河畔一条小道依山蜿蜒而行自昌平北去出山一路有百里之遥。虽然没有关城屏障然而小道入口处建立昌平城百里山险中可以随时设伏邀击亦是泰山之固。 一行人到此便有常胜军左军统制李孝忠率军接应称塞外兵乱道路不靖迄今不闻有契丹兵马前来接应使团若是使团仍旧要北行时只得以宋兵大队相送。 耶律大石本已在担心宋兵趁火打劫此时哪里肯听正在争执不下忽听得前面大队人马喧嚷跟着便有人来报:契丹接应兵马到了 第二十四章 了虎北口乃是一片山地道左原有顿馆乃是为了节之用现今却被大队人马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风雨不透。一旁山坡上数百名大宋官兵亦列成阵势将宋朝使节燕青秦桧等人围在当中遥遥在那里观望。 秦桧等了半天全不见里面声息忍不住向燕青道:燕学士这耶律余睹将契丹降人尽数押入顿馆中倘若要大开杀戒我等当如何处 燕青看了他一眼冷笑道:秦员外何必担心此间并不是我大宋疆界这些契丹人亦并非我朝所归还降人他们纵使杀个血流成河又与我大宋何干只须那耶律余睹莫要杀的性起将两位使人与国书也毁却那便无事。 原来当日所谓契丹接应的兵马竟是耶律余睹所率领的兵马。自打大宋平燕之后耶律余睹的亲信兵马一直都在塞下活动打着契丹宗室的旗号颇招了一些兵马再有大宋暗中接济粮草所部短短数月中已经膨胀到万人之众当然其中未经战阵者甚多打不得硬仗不过只消不碰到女真兵这万余人马倒也足以吓唬吓唬人。 耶律余睹本人亦曾随高强回返京城坐困个多月之后便被高强秘密遣还塞下与其旧部会合。此时他从宋军手中接收了这批契丹人看着以往平起平坐的同僚大臣们在他的兵威下瑟瑟抖一时间颇有些踌躇满志。按着腰间刀柄虎视周遭诸人。冷冷道:何去何从诸公一言可决 萧特末眼见这局面情知耶律余睹必定是与大宋勾结好了想要利用他们使团回国的机会接近天祚帝乘机行废立之事凭他耶律余睹叛臣地身份又不得诏书。想要入朝的话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他原本就和耶律余睹一党此时更不迟疑。当即起身道:今上昏庸契丹八道瓦解。五京沦陷过半若不另立贤主如何期望中兴晋王素有人望。且为皇族正统宜继承大统某意已决愿相助都统行此大事。 这种事只怕没人挑头。现在萧特末一表态。自然有人纷纷应和数百降人中倒有一大半愿意赞成其事地。倒也不能怪这些人不忠心实在契丹一个泱泱大国几年之间就败成这副模样。他们为国守土。结果燕京被克自身南迁北还虽然身体上没有多少痛苦。然而这精神上受惊委实不小。归根结底。天祚帝身为国主。委实难辞其咎所谓君择臣。臣亦择君倘若君王实在令臣下失望的话这皇帝大抵也是作到头了。 耶律余睹见状甚是喜欢眼光一瞥却见耶律大石仍旧盘膝坐地默不作声。他素知耶律大石有将才燕京一战跟随在高强军中也亲眼确认了这一点当日耶律大石手中若是能有五万精兵这一战胜负尚未可知。如今要行废立大事倘若能得到他的助力获益必定良多。 遂大踏步走上前去向耶律大石抱拳道:今大义所在人心所向林牙乃是当世英雄自无不明之理。林牙亦是我契丹宗室岂可忍见我大辽倾颓 耶律大石抬起头来冷冷地向耶律余睹道:我有一言烦劳都统为我解惑。 耶律余睹听说叫他作都统乃是他叛出辽国之时的官阶好似耶律大石并未将他视为叛臣心中便有几分喜欢忙道:林牙且请直言某言无不尽。 耶律大石站起身道:敢问都统所云另立贤主便是立晋王了那今上当如何处之 耶律余睹笑道:我当何事原来如此。今番国家危殆主上昏庸当效唐朝灵武故事请主上逊位为太上皇晋王贤明可继大统即奉养太上皇于祖州可也。林牙放心我等皆为国家计又受当今国主之恩岂会忍心加害 耶律大石正要他这句话遂点头道:都统既如此说足见忠义某当附骥尾。说罢向耶律余睹伸出手去。余睹见状心中微觉不快这显然是平等礼节了他既然倡其事隐隐便为事主耶律大石一个被擒之人居然要和他平等相待怎能叫他心服 无奈眼下乃是收买人心的时候再想想今番大事成就之后自己凭着与晋王母妃文妃的姻亲关系定然是大权在手江山我有那时节耶律大石又算得了什么耶律余睹很快压下心中不快亦伸出手与耶律大石相握作欣喜状道:有林牙仗义相助大事必成矣 就此契丹数百人皆赞成其意表态愿追随耶律余睹行废立之事。耶律余睹大喜便即开始甄别人员将自己的亲信百余人安插在队伍之中自己更是乔装改扮紧紧跟在萧特末身旁人人腰间暗藏利刃。 燕青站在高阜上远远望见包围着顿馆地大队契丹人马开始撤离便向秦桧笑道:事济矣秦员外你我且莫多言只看一场好戏便是。秦桧懵然不知所以不过却也晓得将有大事生。 却见那大队契丹人马呼啸而去只留下三百多骑为卫护。而后宋辽两国使团再度登程只因兵力较寡一路上宋 有人战战兢兢生怕有乱兵出来为患须知前次叶梦之时就是在这中京道境内被贼人伏击那时护送兵马有数千之众但贼人竟有万人之多这等大贼大宋境内惟有多年前的梁山泊贼人可与之相比。不过这话只可在心中说说不容于口谁都晓得梁山泊贼人被招安之后许多都加入了常胜军中此次平燕之役常胜军扬眉吐气周遭护送兵士中便有许多是常胜军出身。焉知其中没有梁山之人 所幸这一路上居然无事。原来是耶律余睹所部在附近扫荡清净。大股贼人尽数远遁而走。不敢停留。以故使团得以安然走出山地。再行八十里。便到了辽国中京大定府。 此处本是奚王府所在。有奚王霞末在此屯驻听闻使团到来。不敢怠慢慌即整顿馆舍请使节休息。只是此番来使人数委实多了一些光两国护送兵士便有近千之众。契丹贵人又有数百再加上宋使数十人这大定府乃是辽国五京之中最小的一座。馆驿哪里住地下许多人只得命护送兵士权且在城外扎营。众贵人入京歇息。 当晚自然是奚王霞末设宴为使团接风。一众契丹贵人担了一路地心事到此刻才算是安生下来。席间颇有人喝醉了酒。在那里号啕大哭。这奚王霞末原本与耶律余睹交好在席间受了萧特末地摆唆之后。登即顺杆爬。一夜之间也就加入了这个不大不小地反叛集团。 次日使团兼程北上。有些不大牢靠地契丹随团人员就被留在奚王府中看管免得他们走漏地风声。只是少了这些人。使团地规模不缩反增。奚王霞末派出千余兵马沿途护送。兼充引路之责直奔辽主天祚避暑所在地阴凉河畔而去。 这阴凉河在中京大定府西北二百里。快马奔行一日便可至。不过这使团却走了足足三天第四天早上才和御营地探马接上了头。到此。纵然有些契丹人心中原本不大情愿造天祚地反。此刻也是灰心了。原先契丹兵法这拦子马是远探之兵最远处可以跑到百里之外一面打探敌情。加以袭扰。一面也令敌人不能得悉契丹主力军所在。现今上京危在旦夕。这天祚不但消遥自在地在此间避暑。御营地军纪也是这般废弛。探马居然离大营只有十多里。倘若敌人大军掩至这天祚帝将如何应敌要知道上京到这里。除了一条潢水之外。别无任何险障 当时余睹以下人人怀愤众人随着大队缓缓向御营行去沿途不断有契丹骑者加入欢迎地队列之中。看其脸上地神情显然对于这个从大宋归来地使团抱有莫大地期望。耶律大石见此情形。心中甚是悲愤。他所为之奋战不已的大辽如今竟已沦落到要指望敌国地怜悯才能生存。是何衰世不经意间。想起了日前宋使燕青所言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话来。蓦地想起一事。觑见左右并无生眼人便拉着乔装改扮的耶律余睹低声道:到了御营之中。你以何时难若是一时不这宋使的安危可要着人遮护好了 耶律余睹点头道:林牙所虑甚是待会入御营之后只待某之内应将晋王母子携出这厢便即作只消制住萧奉先和主上余者不足虑。至于宋使来时早已知悉此事你怕他们没有准备么 耶律大石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十余里路转瞬即至辽主那里业已得到了消息当下有大臣充馆伴前来迎接左右兵马亦越多了起来。 众人情知即将见到辽主天祚毕竟是十几年地主上心中都有些紧张有地人探手怀中握着刀柄有地人在那里东张西望好在周遭人马众多大队所到之处号角齐鸣再加上牛马嘶鸣之声吵闹异常这才不显得异样否则地话这么大队地使节团在即将到达御前时居然没有人交头接耳是个人都会看出有问题了。 御营名字中有个营字住处也真就是一个营帐只是格外大些帐外竖着辽主标志性地大远远望见大群人在那里等候。耶律大石与萧特末二人下了马大步赶过去时却见北院枢密使当朝一等权臣萧奉先率众在那里相迎。 俩人对视一眼齐齐躬身单膝点地施礼道:萧枢相某等奉皇命往南朝议盟约今已克成将带两国国书与南朝使人一起返来企盼主上一见俾可复命。而后燕青与秦桧等数员南朝使臣亦上前与萧奉先厮见。 那萧奉先与燕青等行了礼忽地将手一挥登时有数百名御营官兵四面八方涌上将耶律大石等契丹使人尽数围在垓心。燕青等南朝使节却被隔了开来。与萧奉先在一处。 秦桧虽是曾随大军北伐的。胆气比寻常士子要强上不少。但是这般剑拔弩张。一触即地局面。对于他来说。还是过于刺激了一些。再加上原本就心虚当时便吓得面青唇白。颤声道:萧萧相公这是何意 萧奉先泰然自若。向秦桧拱手道:南朝使人休惊此乃我朝擒拿叛贼之举。请诸位南使少安观我官。一面说。一面团团行个礼。待见到正使燕青时不由得一怔。皆因这位使臣不但年轻风度长相俱是绝佳。当此露刃相逼地情景。燕青脸上竟是半点惧色也无。还在那里以礼与萧奉先对执。 萧奉先怔了怔。方笑道:使人却是好胆色南朝士大夫皆如此乎 燕青笑道:非也。只是某身后有大宋在。何惧之有萧相公且顾干事。无虑某等。 萧奉先闻言心下登时不喜。暗叫这厮忒以狂妄只是他方恃和议以自安。不好和南使多计较便即旋过身来指着圈中惊怒交迸地耶律大石等人喝道:尔等议地好盟约怎的将叛臣耶律余睹也夹杂在行列之中。带到御前来了敢是要谋反不成 耶律余睹一听此言便知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败露了。这萧奉先乃是他地死敌纵使不杀旁人对于他是断然不会放过地。当时已知身临绝境更不迟疑。挥手将压在头上地帽子打了去挺身而出指着萧奉先喝骂道:我把你这亡国奸臣大辽人人忠心。偏是你这厮尽用妄言蛊惑主上。上京沦亡在即也不思援救。只顾在此逍遥尔欲令我契丹人为女真蛮奴牧马乎你这杀千刀地矮子 萧奉先闻言大怒有道是骂人不揭短。这萧奉先少年时生过一场病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小儿麻痹好歹没有残废只是脊背有些佝。平时倒还罢了可巧今日和南使燕青站在一处燕青那是什么样貌登时将萧奉先对比地格外不堪了他适才看燕青不顺眼多少也是因为此节人道女人会嫉妒比自己漂亮地女人其实男人也是一般。 尔叛国逆臣尚要强项你来看这是何人说话间萧奉先将手一挥身后有人推推搡搡押上几个人来余睹一见立时暴跳起来:老狗我自做事自身当你拿我家人则甚一旁萧特末亦是大呼原来那乃是三个女子样貌间有六七分相似乃是同胞姐妹三人最长者是萧特末地妻子中间一位便是天祚帝的文妃萧瑟瑟下站着乃是余睹地妻子。 萧奉先见余睹骂个不休怒从心头起从身旁卫士手中拔出腰刀顶着余睹妻地背心向余睹喝道:反贼胆敢谋刺主上待某先斩尔妻室再取尔级说罢举刀便刺。 余睹睚眦欲裂拔出腰间短刃来合身便扑忽听萧奉先身边有人长笑一声:且慢跟着就听萧奉先一声惨叫那把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下一个紫色身影站在萧奉先身旁笑道:某家万里而来身负国家重任容不得延宕时日敢烦萧枢密引某去见贵国国主如何 众契丹卫士一见此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地眼睛站在萧奉先身旁的竟然是大宋朝地使节翰林学士承旨燕青但见这位翰林一反时人心目中对于南朝士大夫地谦谦君子形象一只手捏着萧奉先地喉咙犹如提着一只鸡一般轻松另一只手中竟提着一把手弩那萧奉先则捂着手腕在那里哀哀叫痛一支弩箭穿过他地手腕两头露尖哪里还握地住刀 余睹见状大喜他亦是知机晓得燕青这么搏命一击擒住了萧奉先为质顶多是给他赢得了宝贵地一点时间等到天祚帝亲出地话那么萧奉先这个人质就不值一提了。当即提气叫道:众契丹将士某家耶律余睹是也今番还朝为地是铲除奸臣萧奉先重振我大辽声威敢问众将士可愿随我 他这么一喊四下里倒有上万人听见了。这场中除了内围地数百人是萧奉先的心腹之外余人都是御营卫士这批人可谓是对契丹最为忠诚之士而近来国事江河日下众人心中对于当朝地萧奉先自然是怨言颇多相对的对于被他排挤地耶律余睹则甚为同情。因此余睹这一嗓子喊出众人都是耸动一时间俱都向王帐周遭涌来。 余睹见状心中大喜复又提起叫道:奸臣误国蛊惑我主以至于朝政不修国势大坏众将士如今女真兵临上京城下祖宗坟茔危殆尔等为何不在阵前杀敌反到此游猎萧奉先你究竟是何居心你还是契丹人吗 一提起上京城众契丹将士敌忾之气大起场中忽然静默下来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在燕青手中哀嚎不已的萧奉先。其实他也不是这般不堪只是燕青精擅小厮扑之技手上功夫委实了得只是稍一加力便叫他说不出话来只能任凭余睹在那里煽动人心。 余睹见状情知火候已到振臂高呼道:是我契丹好男儿便与我杀了此贼奉主上一同北去保卫我大辽上京去萧特末亦赶紧跟着呼喊他们在御营中原有亲信部属这当儿也都夹杂在人丛中随声附和众契丹将士一时那里分辨地清许多自是激动心意山呼海啸一般地叫:杀了萧奉先打回上京去 第二十五章 到天祚帝觉情势不妙出帐来想要安抚人心时已涌不可遏制了。原本他是听了萧奉先的线报说道耶律余睹与南朝关系密切现今朝廷与南朝修好他必定会趁机回朝来捣鬼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须得小心戒备。天祚素来亲信萧奉先他的皇后与元妃以及萧奉先嗣先还有那位在东京辽阳府被花荣一箭射死的萧保先都是一母同胞这一家的势力可想而知。 当时诸军喧哗几至于变天祚帝虽然是九五之尊却也压不住场面了当下只得先宣布余睹无罪复御营都统职务兼摄北院枢密事;余睹既然无罪当初告他的萧奉先自然就成了诬陷好人的奸臣当即被五花大绑拴在马桩上待罪其亲信党羽数十人同日被免官。当日晚些时候天祚又出诏书策立次子晋王敖鲁斡为太子不日拔营起寨回上京广平淀去预备抵御女真侵攻。 此诏一下众契丹人的反应相当好笑先是群情欢腾山呼万岁不已而后便有许多契丹贵人开始三五成群聚在一处叽叽咕咕地议论纷纷。议论什么便是要不要回到上京去和女真交战了。 当时被耶律余睹煽动人心时他的死党都在那里摇旗呐喊加上军心本已压抑因而一呼百应人人都在那里喊着打回上京去。可是这股风一旦过去大家头脑冷静了下来。许多人就想起这句话后面的含义来那可是要和女真兵死战地 这里是天祚的御营士卒部将多半都曾经经历过前年那次御驾亲征女真的大战护步答冈上血流成河骨肉齐飞的惨状至今都留在各人的脑海之中。虽说那一战原本是契丹的优势皆因耶律章奴临阵作反天祚帝敌前退兵才使得战局急转直下然而一年多过去。局势此消彼长女真雄兵三万而且是蓄锐已久而御营的兵马不过两万。又是疲惫之师当日尚且败北了今日又有何胜算 窃窃私语半天的结果就是当晚午夜时分。御营中军再次亮起无数火把耶律余睹率领大军将御帐团团围住齐声呼喊天祚出帐。 这一次天祚出帐的度比白天要快了许多。而且是甲冑齐全看来是根本就没有睡下。他强作镇定命身边宿卫太保刚刚从南朝归来地耶律迭点起灯火。提起嗓门向群臣道:列位臣工。深夜到此。不知有何紧急军情 有什么紧急军情无非是行那废立之事罢了不过这种事作归作名声可不好听。因此真正的主谋是不会出马的。耶律余睹看了一眼萧特末后者又看看另一个大臣这么一个一个看下去一直到队伍的末尾乃是一位倒霉蛋名唤特母哥此人一介武夫官居御营硬寨太保算得上是御营中地头一号猛将。 所谓猛将其实也就是高级炮灰的意思这时候就得挥炮灰的作用了当下特母哥看看自己下再没有旁人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伏地跪倒道:陛下今当返上京与女真决一死战臣等伏念昔日护步答冈一战我兵实胜于女真所以战不利者全是因军心不稳章奴作乱。今若要取胜得先定军心故而臣等斗胆伏请陛下逊位将大宝传于太子则臣等戮力同心誓要扶保陛下父子杀败女真。 毕竟是武将出身说话也不懂得转弯直统统地就劝天祚逊位了其实连逊位这个词都是别人教他说的。特母哥说完伏在地上就不起来场中一片寂静只听见火把在风中烈烈声响。 天祚气得身子微微颤抖他毕竟作了十来年地皇帝到这当口还能宁定心神眼光逐一在耶律余睹萧特末耶律大石等一众大臣脸上扫过去目光所到之处大多数人都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帘不敢与他目光相对。独有耶律大石攥着两个拳头毫不畏惧地直瞪着天祚。 两人的目光一对上天祚的怒火登时就好象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样直向着耶律大石喷过去:大石林牙朕来问你你也是这等想么一面说一面手指颤颤地虚点着耶律大石的脸。 耶律大石面无惧色反而踏上一步昂然道:陛下臣心中便是这等想今日大辽危殆至此全是因为陛下信用奸臣萧奉先一党专事田猎不恤朝政致使军心涣散民心思变那女真有机可乘南朝亦将燕云索回祖宗故地十去其三百姓户口削去大半。如今若要中兴惟有请陛下顺天应人逊位让权。 天祚气得浑身抖没毛病也要气出脑血栓来了。他手指着耶律大石口中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连声说:你好你好 耶律余睹见状晓得此事不宜多言免得夜长梦多忙向萧特末递了一个眼色自己踏前一步跪倒喊道:请陛下顺天应人逊位让权萧特末随即也跪倒 依样葫芦大声喊了一遍而后呼啦拉地跪倒了一大片那里叫请陛下顺天应人逊位让权。只是显然事先没有操练好大家喊起来不是那么齐整听上去瓮声瓮气地隔的远的人根本就没听清前面人叫什么只得在那里跟着瞎起哄。 一万多人围着一人下跪看上去这中间地人威凌万军乃是无比威严可谁能想到被这许多人抛弃地独夫一人心中又是什么滋味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天祚见此情形方知大势已去蓦地长叹一声垂下头来转身回御帐去了。耶律余睹不敢起身向站在天祚身边地耶律迭使个眼色。耶律迭会意忙跟着天祚进了帐去。过了片刻他转身出来脸上尽是悲戚之色一手持着一卷黄麻纸一手托着一个黄布包袱大声道:北院枢密耶律余睹驸马萧特末北面林牙耶律大石领旨 耶律余睹见状大喜晓得自己总算是干成了这件大事喜得两只手都微微颤抖。膝下一软险些没站起来多亏耶律大石从旁拉了他一把这才得以站起。三人走到耶律迭面前。好歹都是有些城府之人没有干出伸手抢圣旨地事来齐齐躬身领旨。 耶律迭将圣旨展开读了乃是天祚地逊位诏书。仓促间身旁无有词臣这诏书乃是天祚御笔所制简略无比只说将皇位让于太子晋王。三大臣辅政末了勉励两句了事。 耶律余睹等三人领了旨便向御营中请出晋王来。将传国玺交到他手中。而后齐呼万岁。拜倒磕头。这晋王虽是契丹人然而亦自幼读书。知道这时候须得谦让因而却不敢受掩面走回自家营帐中去而后群臣反复劝进扰攘了一夜晋王方才勉强从耶律余睹手中接过了玉玺和诏书点头同意登基为帝。 新帝登基按理是有许多礼仪虽说目下是非常时刻不过还是有些必不可少比如告天地祭祖先之类御营中自有大臣为之不必赘述。 直到第四日头里燕青才接到了新任辽主宣谕请南使参与新帝登基大礼。当下从行囊中备了礼物若干同秦桧换了朝服跟着引导的使者来到郊外眼看着天祚帝与晋王携手登上高台亲手将玉玺传给晋王而后下台而去。 晋王接过玉玺而后便是黄袍加身再表一番演说勉励将士群臣共赴时艰。演说完毕后自是群臣拜见新帝山呼万岁不已。燕青从旁冷眼观瞧觉将士们脸上倒是颇有些喜色足见军心对于天祚帝的表现委实是失望之极晋王登基颇孚众望。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轮到他登台时燕青亦是行礼如仪大讲两国兄弟之交祝愿辽国早日收复失地平灭内乱严格来说女真虽然不系辽籍但终究是辽国的属国确实是属于内乱。 晋王乃是凭借耶律余睹上台其政治路线自然也是倾向于大宋况且他自幼读中原书思想情感上也较为亲近大宋。今日见大宋使臣便是这般人中龙凤心头更是喜欢言下着实优待。 当日毕礼晋王正式称帝群臣同上尊号为天庆皇帝奉天祚为太上皇。此乃辽国旧制亦是塞外胡族千年以来的习俗譬如匈奴单于要加个大字五胡乱华时皇帝不叫皇帝要叫天王。辽国太祖阿保机自号天皇帝其妻号地皇后大约算得上是塞外诸族中称号最大的一对这两个加起来成吉思汗的称号可要差了几条街那么远不过是大海么你大的过天地么 新帝登基第一件事便是杀人将萧奉先父子家族尽数斩示众家财没入官中。萧奉先姊妹太上皇地皇后以及元妃因为是宫妃的缘故得免一死依旧还服侍太上皇前皇后尚且被册为皇太后。不过天庆帝生母文妃亦被册为皇太后显然这个皇太后才是话事之人其姻亲萧特末耶律余睹等人自然是权势喧天一时无两。 非常时期俗礼不拘天庆帝即位后随即下诏御营拔营起寨回返上京。这原本是应有之义当初耶律余睹便是以此为号召赶了太上皇下台。 然而现今轮到他自己来执掌国柄态度却又不同毕竟辽兵屡败之余对女真皆有畏惧之心此战难操必胜若是新登基的天庆帝亲征一战再败这局势可就没法收拾了。 有鉴于此耶律余睹与群臣商议之后便启请御营摆驾中京大定府美其名曰控扼全局拨精兵五千给耶律大石请他先行前往上京应援待探明敌情之后再定御营行止。天庆帝初登大宝国事全凭这三位大臣作主亦无话说耶律大石慨然受命点起五千兵马便即登程。 这厢御营拔营而起向大定府缓缓行去那奚王霞末业已得知禅让消息。亦要作佐命之臣便即率众在中道相迎天庆帝好生抚慰即在道旁加封萧霞末 奚王府六部大王号为六部奚王。随后长驱入中京面枢密使耶律余睹副元帅耶律马哥等人计点兵马士卒且募民间马匹入军旬日之间得精兵数万。战马亦有两万余一时间声势大振颇有北上与女真决战之意。 这日天庆帝御中京正殿。邀请大宋使副燕青秦桧二人上朝待之以礼具道两国百年交好今辽国有旦夕之危。须请大宋念在兄弟之交不吝相助。天庆帝雅善经书言辞文雅深沉令人闻之动容。殿中内侍等人颇有为之泣下者。 燕青自是一一对答如流说道来时朝廷已然遣使往辽东去宣谕女真罢兵讲和如若女真恃勇不服。当以兵助大辽讨之。只是使者往来。迁延时日。故而要请辽国权且忍耐不可行险侥幸。他连日来见辽国大兴兵备。有北上与女真决战之势倘若此战再败这辽国当真就是不可收拾了那时节纵然大宋再怎么想要保全辽国也没法子了对于高强来说这就意味着其一贯奉行的政治路线地失败足以迫使他下台走人。 在燕青看来这自然是金玉良言持国之人手中握着无数人的身家性命自然不容稍有闪失。无奈天庆帝年少气盛原本对于大宋朝乘人之危夺取燕云之举便心存怨愤现今又听说宋使劝他莫要去和女真决战自是然不悦;况且他是因为天祚帝一味避战失去军心才登基这打回上京去就好比是他的政治纲领现今刚刚坐稳了帝位便仍旧要施行避战政策岂不是出尔反尔年轻皇帝心中对于政治的厚黑性殊欠火候不免怏怏不乐起来。 燕青何等样人这年轻皇帝眉宇间稍一变色他即刻便领会到了当即笑道:陛下胸怀壮志有意廓清宇内重整河山自然是英明神武。只是我大宋古语云兵者国家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焉。今贵国自有良将士卒亦有哀兵之心诚为用武之时然而贵国先时皆以偏信奸人而致败如今陛下登基先斩奸臣诚令人心大快然而若因此而师心自用不听贤臣之言则当日贵国太上皇初登大宝之时亦曾铲除乙辛张孝杰奸党何其十余年间国势大坏如此忠言逆耳惟在陛下帝心。 身为南朝使节燕青自可这般放言纵然天庆帝听了大为恼火也不能把他如何大不了是提出外交抗议而已。当年蔡京党羽林出使时在天祚帝面前大放厥词临了也不过是贬了两级官而已是为前例况且今日两国国势强弱悬殊他更是有恃无恐。 这天庆帝到底是刚刚登基地新皇帝心态上还算平和听得南使说起前事想想自己老爹果然如此当年登基时一举铲除专权数十年的乙辛张孝杰奸党举国大悦都以为是圣君在世结果十余年后自己竟然又是作了和他老子一样的事一上台就把之前当权的大臣给杀了一批若是不能愤图强焉知这以后不是和他老子走同样地老路 年轻人面子薄心里虽然是听地进脸上却转不过弯来沉默片刻之后还是耶律余睹看场面有些尴尬出来打了圆场请天庆帝降诏准许两朝盟约这才是正事。 当下有词臣呈上写就的盟约书样天庆帝看罢只见一条条都是割地割地再割地掩卷不忍卒读只是押着卷尾写了名号便命人将去用御宝。中使将盟约交于符宝郎用御宝讫便即交付燕青手中。 这一份盟约到手秦桧站在燕青身后是满面喜色情知这份盟约对于大宋朝大大有利自己虽然不是正使今番功劳也是不小不枉了抛下刚刚到手地吏部肥缺辛苦这一遭。 燕青却淡然处之依礼谢过了辽国君臣便请示自己还朝时日。不料天庆帝地回答却叫燕青也有些意外:南使远道而来于前日复立奇功朕甚盼与南使多聚几日可否在此间盘桓些时如今我朝多有仰赖南朝之时南北之间消息传递不易朕素知南朝有用鸽之法此间若有缓急亦须请南使飞鸽将消息传往南朝国中若能随朕左右庶几得宜。 燕青心中一转此地可不宜久留眼看这北边大战将起万一大宋地诏书到了女真国惹起辽东战事的话高强那里压力又要大增这时候朝堂上忌他地人又多万一支吾不来可要坏了大事。 遂笑道:国主美意本当奉承奈何身负国家重任我朝官家旦夕只望臣回报盟约事项臣不敢枉顾君父之忧勤。若云两国消息传递臣可请副使暂留国中国主倘有欲知会我朝之事可即向彼言之。 秦桧一听此言当时脸色大变:要我常驻北地殆矣殆矣 第二十六章 管郭药师已经上表请求内附辽国这里的外交障碍也是辽东的真正内附仍旧是一件相当麻烦的大事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比收复燕云更麻烦。 麻烦在哪里就麻烦在这一海之隔上。莫要小看了这区区百十里的海峡就是这一道水意味着两地之间交流的成本大大增加民间交往的难度比前倍增相对来说登莱与辽东之间的民风民俗经济展程度等等方面相距也就甚远。不象燕云和河北之间在宋辽百年和平的日子里两地之间过一条界河就能往来只须守边士卒稍有懈怠那民间的交往就和互相串门差不多了譬如高强手下的李应作这门生意便得心应手往来南北之间几乎都没出过什么岔子。 虽说辽东的高级将领中有相当部分都是高强派过去的另外如大郭药师等当地将领也是较为倾向于归降大宋寻个有利的靠山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无条件地俯称臣任凭大宋朝的文武官员摆弄。正相反在这些从辽东多年的乱局中脱颖而出掌握了权力和民众的将领身上无论是辽东人还是中原人都体现出了乱世豪强的某些特质说桀骜不逊或许有些过头但是万万不会象中原大宋的武将那样甘心对于寻常儒生出身的大臣听命效力。 正因为深知这一点高强此时才会如此光火。因为在商议要如何接收新收服的这片辽东土地时竟然有些大臣以为这是又一个功业唾手可得地大好机会在那里大放厥词说什么辽东既然心向中原王化便可以王化服之须得如大宋朝文武定制于各处设立州县释郭药师等兵权招还中原安享太平云云。 听了这等言论。高强气得只想骂娘要是真让你们这么搞恐怕连花荣都得被逼反了他就算不想反。也架不住下面的人情汹涌啊岂不闻陈桥兵变事那里都是一些在人吃人的环境中搏杀出来的骄兵悍将你想要用什么王化去羁他让他老老实实交出手中的权力。那不是在做梦嘛 好在大宋朝纵然无人却也不是个个都如此~使过北朝两次的人闻言便出来驳斥。说道辽东虽请内附然其地远中国而近北虏百姓亦是番汉杂处。民情不一。不可骤行中国州县法。其实大宋朝对于这类新附之地也有成法可循。在西北推行了近百年的蕃部治理法便业已证明是卓有成效。在历史上甚至培养出了象李显忠这样忠心不二万里归朝的番官将领足为明证。 官场中向来是守成易破旧难既然叶梦得说道有成法可依众大臣一见这办法却好就算是搞出事来那也不是自己负全责了何乐而不为当即翻出西北六路治理蕃部的往来书卷法令拉拉杂杂弄出一大堆所谓地故事来从番官官职设置到往来使节的级别书札格式庞大的行政系统所牵涉到的方方面面全部都有了成法可循。 说到派去宣谕郭药师等人接受内附地使者原本高强是想要自己亲自去走一趟的毕竟他前后在辽东弄了那么多手脚有许多其实是见不得光的先打一个前站的话可以把话柄清扫一遍。奈何现今他已然是位高权重随着刘正夫向赵地进言枢密院和政事堂之间的事权正待理清御史台上下那些没有逮到机会参劾他的御史们都是憋红了眼只要一找到他的岔子弄好了黑材料那定然是象一群恶狗一般上来抢食誓要将他这个窃据高位地无德佞臣撕个粉碎以正纲纪厉风俗。似此叫他怎么能前往辽东这块飞地 无可奈何只能退而求其次好在辽东这么大片土地又是地位特殊寻常大臣也不好派去宣抚总得是带两府职衔的才好。过往的宰执大臣中还在世地多半都是蔡京地死党如梁子美林余深薛昂等人赵既已决意不相蔡京这些大臣自然也都靠边站了现任地宰执大臣又多半不肯去位只等着左相何执中一咽气大家要重新划分势力范围。于是推来让去就落到了执政班中地位最低人也较为寡合的宗泽头上。高强自然是乐见其成宗泽身为一手执掌参议司地大臣对于辽东的具体事务恐怕比他本人都还要清楚由他担任使节再合适不过。 于是与燕青等人出使前后脚宗泽也奉朝旨出京以同知枢密院事带辽东宣抚使往辽东去宣抚郭药师等人去了成为中国历史上任辽东宣抚使。其实原本按照西北成法这职司应该是叫做经略安抚使的可是高强一想到辽东经略这个字眼禁不住就心里冷宗泽偏偏也是象熊廷弼一样既有才而又不合群的人这口采不妙之极还是改作宣抚为好。 既云建立宣抚司那就不是宗泽一个人的事了除了从各处官署与部阙待任官中抽调了大批人手之外更从常胜军调了韩世忠背嵬军全队总计两万五千大兵战马两万匹作为新设宣抚使的直属大队。这兵威不是用来给郭药师花荣等高级将领看的乃是用以威慑他们下面那许多千户百户所谓耀武扬威也就是这个时候用 世忠这一部背嵬马军自可另派用场因此将士家属此番并未随军仍旧是住在大名府左近。 燕青宗泽之后便是第三拨使者依照宋辽之间的盟约须得遣使往女真国去晓谕他罢兵休战与辽国讲和。这一回可就没人来争了。众大臣也不是一味地傻。起码什么地方有危险。他们的嗅觉可是灵敏地很。这女真国乃是新起地势力兵威强盛又是蛮夷中地蛮夷。素来不懂礼义的。今番乍听万里之外地大宋朝要他们不可攻伐辽国一旦受了刺激指不定要作出什么事来。到那时。使节不免就当其冲了。 当然士大夫们惯于弄文。就算是不敢去。也能找出一大堆理由来如说这女真是辽国属国。虽然历史上也曾朝贡中国。然而道绝百年邦交不修。因此彼此交往既不好同辽国一样用国书也不好象对待奉大宋正朔的高丽国那样用诏书。结果为了这些东西吵了半天。末了竟有人弄出范仲淹作书答西夏国主元昊地旧例来说是可以请国中大臣自己修书给女真国主。高强听得直翻白眼。这件事他也是知道地范仲淹为此可是受了弹劾。怎么现今却成了可以依循地故制了 末了还是定依西夏国例往来用国书。以友邦论交反正大宋朝周围地国家都不大买他地帐。彼此间平等论交地话。君臣都还能够接受。至于使节。则是马扩当仁不让。以曾经在女真中行商经年通晓女真言语风俗而中选。赵御笔加了马扩一个武功大夫衔。择了良辰吉日。送他起程而去。 此时北地军情瞬息万变两路往辽东的使节自是争分夺秒。好在一路上地水道运输早已打通宗泽与马扩二使偕行。经汴水梁山泊济水而出大海在登州水师地引导下。一路直航旅顺口中间更不换船又逢夏季南风盛时。端地快捷无比。 到了旅顺口那岸上武松业已接了信率领部下黑风营将士列队相迎。他与宗泽也曾会过。马扩更是往来数遭。然而此时相见却与往日不同。显得分外亲热。何故原来这般孤悬海外。又有军纪约束不得随意往来。虽然武松所部多半都是和尚兵。在中原甚少家眷地但是毕竟是身在异乡。若不是武松素得军心。所部纪律又严这几年中不晓得会生出多少事来。作为这批军队地主官武松地肩上担子可想而知。 而今总算盼到了中原朝廷地宣抚使者也就到了论功行赏地时候就好比是近代中国内战时期南方八省游击队听说中央来人了那般欢欣鼓舞确实出于至诚。而宗泽在历史上恰恰是以善于统御杂牌军著称的其个人魅力毋庸置疑当下一一抚慰再颁谕旨诸军都头以上皆转两阶武松授遥郡观察使算是正式迈入高级武官地行列士卒则多有银绢犒赏军心登时大悦。 宗泽到了此间就不走了此处乃是武松驻守大宋人渡海而来的多半都在此间安全和忠诚上都是全无问题。当下宗泽便在此间设立宣抚司分遣使节告知辽东诸将命他们约期来见免得自己大队人马这么浩浩荡荡开过去弄出什么误会来就糟糕。马扩地路可要比他远了许多于是两下辞别他轻骑数十北上往女真国中去了。 消息传到各处郭药师等人盼这一天也是盼了许久当初原本说要和女真夹攻契丹地结果中原朝廷却先攻燕云后又与契丹讲和弄得女真颇为恼火连番遣使来责问辽东诸军地去向。今番好容易等到朝廷招抚使者当即各率帐下精兵数百来到苏州关下叩关而入直至宣抚司拜见宗宣抚来。 当下宗泽站在堂上宣读敕书郭药师封武泰军节度使加检校少保同知辽东宣抚使;花荣封宣武军节度使亦同知辽东宣抚使以下大徐宁史文恭三人为承宣使去节度使一级而已栾廷玉观察使其余各将授遥郡六任官及横行诸班等武职官原任千户百户等职司仍旧赐银绢赏赐各有差。 其实宗泽在参议司这几年对于辽东地事务也不陌生当初陈规率了若干参议人员到辽东管理屯田事宜也是他建其事至于郭药师和花荣等人这几年来地所作所为他更是一清二楚因此堂上见面之时宗泽谈笑风生认起人来一个不差说起各人地才干所长以及平生得意事来更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郭药师诸人心中本是惴惴。喜见中原宣抚竟是这般体察下情。大众尽皆感叹这一遭也不枉了一体开怀谢恩。而如花荣史文恭等中原旧人这份心情更是极为复杂。出生入死几年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竟有人欲流泣者。 初时地激动过后便是喜悦。当晚苏州关下灯火通明。数十里连绵不绝。武松吩咐将仓库中的酒肉尽数搬了出来。用以分赐将士和百姓大大热闹一场。 大堂上又是一番热闹。不过这座位却甚是有趣。当中是宗泽为而后郭药师坐了上。其后便是花荣这并没有异议。再往下地话。论官职该轮到史文恭他是正任地承宣使。 忠从高强定燕京之后叙功封为果州团练使。比史阶官。可是若论当初军中地资历则史文恭离开大宋时又是韩世忠帐下营长。军职比韩世忠还差了两级这老上级是不是要坐上座 于是史文恭便不肯坐定要韩世忠先坐问题你一个人让了也罢。后面大忭和徐宁都是承宣使。与史文恭都是同级韩世忠若是坐了这位次便将大忭也给压过了。人家可不是旧时地军中袍泽吧 最终还是宗泽定案。说道此际乃是官署设宴。为各位新任将官道贺。自当以现今官职为准私宴之中不妨论旧交。众人方罢便依照今日初封地官职来坐定其实郭药师等人素来不知大宋朝地官制哪里顾地许多只是嘻嘻哈哈一团坐了便罢。 这辽东众人新获爵赏看见大宋着实优待降人深庆自己找到了一个好靠山所饮地又是来自汴京地上好美酒等闲也难喝到。故而不知不觉就多饮了几杯。大家武人酒后便有些口无遮拦起来吆五喝六地在那里耍拳行酒宗泽在当中笑吟吟地看着也不当回事。 忽然张晖站起身来持着酒碗走到堂中先团团作了罗圈揖叫道:宣抚相公列位大人可否听我一言 史文恭是他直属地上级登时呸了一声笑骂道:今日大好的日子你这厮莫要掉白仔细回到营中教你吃军棍余众轰地一声俱都大笑起来纷纷跟着起哄。 张晖涨红了脸连连摆手好容易安静了些他便大声道:史大人说得不差我们今日归了大宋大家得其富贵小将感念君恩亦无以为报。想近年来女真逞强夸盛几千兵就敢起兵击辽如今打下煞大江山也只得三万多兵。我辽东现今兵马七万粮草称足又有大宋为后盾如何不能与他争竞依小将之见我等何不去吞了大辽再灭女真至于高丽诸国亦可一鼓荡平为大宋朝开辟万里疆土我等亦得一场大大的富贵何其快哉 他这话一出堂上斗酒笑闹地声音霎时安静下来众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只把眼睛去看宗泽如何反应。 只见宗泽微微一笑神色一如平常举杯笑道:为将者当思进取某这一杯便敬张刺史煞大志向说着一饮而尽。 张晖大喜亦饮尽了还要再说话时史文恭跳了起来指着张晖叫道:好胆竟敢去哄宣抚相公与尔对饮且先来过某家这一关一面说一面提着两个酒坛直出堂中一把塞到张晖怀中一个棱着眼睛道:你敢不敢饮 张晖虽是他地下属自家亦有兵力平素大家也只作兄弟相待如何不敢当下接过酒来咣咣咣几口喝干酒水淋漓撒了满身都是史文恭亦在那里仰头痛饮余众笑闹拍手欢呼堂上一片吵闹之声。 宗泽微笑着看着这些武将厮闹眼光却是颇为沉静缓缓从诸将的脸上扫过去却见花荣与武松俱都向他以目示意郭药师亦是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 宗泽何等样人一看就知道张晖或许是个无心之人但他这番话地内涵却更为深远单看刚才大众听到他说话之后的反应就可知此事在辽东诸将地心目中绝非等闲笑语而已。当下心中已有了计较又饮了几杯之后便佯作不胜酒力离席而去。 等了半个多时辰郭药师花荣武松大忭韩世忠等五名现今辽东最高级别的武将全都借着各种各样地借口来到后堂宗泽吩咐人倒了茶水为诸将醒酒便道:适才张刺史所言不知诸将意下如何不妨直言言者无罪。 郭药师和大忭新降不敢先说话便把眼光去看花荣。花荣微一点头遂道:宣抚相公好眼力此事果然干系不小只因我兵镇抚辽东之后四方百姓纷纷来投以故辽东区区之地竟有十三万户百姓胜兵七万之多。然而北地贫瘠田土所出不及江南委实养不下这许多兵民全仗着高相公历年用钱粮接济才保得辽东不乱。然而兵力既众便多有人欲四出攻掠取田地金帛子女以自肥又可立功邀赏近年来辽东不事征战诸军无用武之地多怀怏怏之情。 宗泽皱起眉头道:似此说来确乎可虑然诸军自有赡给衣食无缺何事须出掳掠 花荣苦笑道:宣抚相公久历太平不晓得这北地民情俗尚武勇剽掠之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而以战败为耻。如今我辽东兵力雄强却不向外征伐军士中多有怨言道是我等军将自有南朝富贵却不思他等身家全系军中一旦己身败没无物留贻子孙。倘若只是军士怨言还则罢了又有那一等女真人往来俱都夸说他们攻伐契丹掠夺得田土金帛无数以此致富我兵见了如何能平月来已有数起边兵擅自攻杀往来女真商队我等虽能弹压然怏怏者甚众万一女真相机来劝诱兵变者有之倒戈者有之某等忧虑久矣 第二十七章 荣所说的乃是一个关于辽东民心的问题。一般来寒冷庄稼每年的生长期较短造成了庄稼的单产较中原为低于是若要养活相同的人口在辽东就需要比在南方更多的土地而单位土地上投放的劳动力减少反过来又使得田亩间的精耕细作成为不可能又加剧了这样的情形。 正常的条件下一旦人口膨胀的度过了田地所能承载的限度就会生战乱无论是中原还是塞外其实每次改朝换代的根本原因都是这一点。然而对于塞外的民族来说除了内部动乱消化这种人口膨胀的压力之外他们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就是向更为富饶的南方中原进行劫掠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作为代价来换取粮食和金钱。 当然塞外民族甚众也很少能团结起来因此那些不能和中原接壤的民族自然就会去向较为富庶的民族进行劫掠通常这种现象随着经济达程度越往北越低则呈现出越是北面的民族就越会向南侵略。如最近生的女真攻辽战事就是很明显的例子。 此种现象落到后世人的眼中往往会去从表面观察于是看上去就是生活南方的人们较为腐化堕落而北方的民族则强悍勇武甚至有人很抒情地说什么北方民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南方人的基因中注入新的活力云云。其实全是放狗屁无非就是穷人抢富人而已。光脚的不怕穿鞋地战死总比穷死强吧而农耕文明所能创造的剩余价值较少养活一支职业军队的成本过高于是每每被这些不怕死的北方穷邻居们给拖垮演出了一代又一代的悲歌直到工业文明的时代来临军队的职业化不再成为社会的巨大负担这一切才算结束。 当时的人们如宗泽花荣等人。自然不会有这样地视野但是身当其境作为辽东民众的领导人他们却也觉了辽东所蕴涵的动乱因素。前几年辽东大灾的时候。饿死地人成片成片而郭药师等部落由于得到了高强从南方运去粮食的接济得以渡过难关并且随之壮大起来。可以说今日辽东常胜军之盛其实都是由于他们背后有一个强大的经济实体在支撑。 然而随着北地战事的连年不决辽东既没有大地战乱。又能够吃饱饭这样一块土地自然吸引了四方灾民的涌入而高强出于削弱女真战争潜力的需要。又对于这种灾民采取来者不拒的态度。因而短短数年之中。辽东地人口膨胀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程度。十三万户这个数字放在中原并不算多。大宋朝现今全国户口过一千两百万户之多按照辽东常胜军治下的土地计算人均拥有地土地甚至两倍于大宋。 但是放在辽东这些土地就远远不足以养活这许多人口了更何况辽东还有大片大片地沼泽根本不能用来种庄稼。前几年灾荒之时还可以单纯放粮食或者募工作役来进行安抚然而这两年日子好过了些人总不能光吃饭这地少人多地矛盾就日益突出。 偏生辽东这块地方四面都没处展北面是如狼似虎的女真西面契丹人自己都吃不饱饭而且一直在打仗也没人敢去东面更不用说女真和高丽人在鸭绿江边好容易划定了势力范围大家都守好自己地一亩三分地哪容他人窥伺 百姓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垦殖新地自然就要诉诸政府也就是常胜军高层。然而很不幸的常胜军并没有权力决定向外征伐事宜一切都得遵从南方那位高相公的意旨偏偏这种状况又不好对下面的兵民明说于是这一年多来郭药师和花荣等人为了稳定境内的局面安抚民心同时镇服蠢蠢欲动者已经伤透了脑筋今次对于大宋的宣抚众人这般情绪高涨个中也有这种总算到头了的情绪在内。 向在场诸将征询之后宗泽总算是了解的情况的严重性如今的辽东看似是一片平静乐土其实由于许多百姓和屯兵自行向外垦殖扩张边界上已经生了无数大小冲突对手则分别为契丹人女真人高丽人凡是能得罪到的人辽东全都得罪了一个遍。这还是旅顺口由武松的黑风军把守辽东人过不得关否则的话这股风都得吹到隔海相望的大宋登莱去。 宣抚明鉴因有高相公严令我等皆不得以军马向外征伐逢着百姓有与周边诸国争竞事亦往往不好相助他们却有甲兵为恃故而年来我辽东之民向外拓殖土地屡屡被拒甚至有成村的百姓在外被人屠杀者我兵不得出只能坐视为之痛愤扼腕者不知凡几军心为此生变者亦有之。花荣想起自己亲眼目睹北边沈州边境一村百姓被 杀的尽绝的惨状牙齿咬得咯吱乱响。 宗泽方沉吟不语他从朝廷来自然知道大宋目下对于北地的策略乃是主张和议者居多新近收复燕云的大功好似已经满足了朝廷上下的渴望在这个时候很难允许辽东向外动大规模的战争。在这种前提下要想安抚辽东这七万骄兵悍将就好比是那一条麻绳去捆住一头饥饿的猛兽一般绳索被挣断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到时候第一个受到这猛兽攻击的很有可能就是用麻绳去捆住他的人。 如果没有外部势力的干扰单单是处理内部问题的话这问题还不算如何棘手大不了是用兵力强行移民将多余的人口迁往云中和台湾等地。然而有女真这样的强邻虎视一旁这些措施所激起的民愤。大有可能被女真从中利用从而煽动辽东兵民反抗大宋地朝廷一旦乱起则兵连祸结不可了局矣。 闭上眼睛只是一瞬但宗泽业已将这其中的种种利害大致想的通透当他睁开眼时已然是成竹在胸:诸将所言某已尽知。若论辽东之情势既然乱事将作作于内不如作于外;既然战事必不可免则战于内不如战于外。只是辽东四战之地。西可以伐契丹北可以伐女真东则有高丽甚或可以跨海入倭。诸公以为何者当伐 此言一出诸将齐齐一怔脸上俱有惊讶之色原来他们虽然满腹牢骚怨气。却也没指望现下就能有个解决手段想不到宗泽当真是从善如流张口就说要开战。 郭药师为难道:现今我辽东方归大宋。民心未安。若要骤议征伐。诚恐军心未定 宗泽见他们神情已知就里。笑道:郭节度莫要心焦现今辽东既然是大宋疆土自当遵奉朝旨不可自行征伐。某之所以问诸公者乃是探诸公心意既然辽东之势非得对外一战可平则以征何方为上诸公深悉辽东情势必能熟论个中利害某以此条具朝廷庙堂始可定策。 众人都是在一方自大惯了极少有这种和中央官僚机构打交道的经验是以才会有所误解。待得宗泽解说透彻方才明了郭药师便笑道:如若单是对外劫掠自是以征契丹为上方今女真已经兵伐辽国上京契丹朝不保夕倘若我兵从乾显向中京辽西燕云兵再出五关三方并力之下辽国不亡何待取了辽西大片田地自可容我辽东之民居住。适才那放言之张晖其家便在来州地近榆关不远故而其人甚盼我大宋得能攻取辽西让这厮可以衣锦还乡去。 众人皆微微笑了起来宗泽亦为之莞尔却摇头道:方今我大宋适与契丹定盟重修兄弟之好正遣使去命女真罢兵故而契丹为不可征。张刺史若是思念家人时可申文于我待我行文向辽国关取若到今岁终时两国之间便不可再行迁移。 听说契丹不可征诸将俱都沉默一时过得片刻大忭方道:既是如此那高丽贫瘠倭国太远则惟有征女真矣取了他曷懒甸路与即开州等地我民便好营生。前此我辽东之民无地者多在彼处边界拓殖土地每每被女真人以越界驱赶甚或加以残杀彼时我兵不得朝廷旨意不能轻出今日却好报仇雪恨。 其实辽东的百姓也和女真人一样在乱世中生存下来哪里会是束手就擒的良善之辈女真杀过来他们便也杀过去常胜军大兵不能妄动女真的主力其实也不敢轻出于是报到明面上便是一些小小的冲突双方都在指责对方越界擅动刀兵宣称自己则是谨守疆土不曾逾越。私底下则各方均派遣小股精兵猛将在边界上进行巡视一遇到了就杀的不可开交其状颇有些象后世地冷战。 宗泽初到贵境自然不晓得内里许多曲折听得大忭这般说时亦觉有理遂道:既是如此女真确有可征之道然我朝与女真素无瓜葛却有些少交谊前次女真使者兀室往汴梁时虽不能与大宋定盟却也甚获优待。彼等现今在保州开口岸已有商旅往登州市舶司登岸与大宋市易算来也是盟邦。 众人一听心里正有些凉这也不能打那也不能征莫非就让辽东这么乱起来或者要让辽东常胜军的刀枪挥向自己治下无以聊生的百姓 却听宗泽话锋一转道:虽然如此然女真既有犯界之举便可以此相责。况且如今我朝正遣使晓谕女真罢兵我意女真新近得志于契丹又知契丹恨之切骨恐非一纸诏书可定。若再责以辽东之事只恐两国间必有一战那时便是诸公用武之时。 读书人的弯弯绕bsp;武将其实是似懂非懂只不过听说与女真必有一战奋郭药师当即道:宣抚相公端地了得我等皆听相公号令便是只今须得我等如何做 宗泽亦已有了计较。便唤诸将近前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吩咐了一遍众人牢牢记下了看看天时不早便各自返去将歇。 次日天明宗泽早早起来轻装简从往各营去抚慰。这些都是诸大将携来的亲信兵马算得上是辽东最为精锐地士卒又是新近得了大宋的犒赏正是所谓地蜜月期。见到宣抚相公拄着一支黎杖前来探营都是欢呼相迎。宗泽所到之处人头涌涌这苏州的百姓虽说是汉人为多却也是数百年不知中原王化。对于他们来说这位新任的宣抚相公就代表着中原的朝廷了。 所幸宗泽显然没有辜负这样地期望凭他的气度才干所交接者只是寥寥数语。便大多服膺余众看在眼中也俱都点头赞叹。对于刚刚投奔的南朝大宋。又多了几分信心。 如是者三日。苏州关下诸将渐渐散去各回本营预备干事。先是从各营抽调精兵猛将。渐次向南方苏州关内移去到得彼处由韩世忠等大宋军将教以大宋军纪等事将之整编为大宋官军。好在这辽东常胜军地起家将帅有一多半都是中原地兵将行伍间事遵循地正是宋军的传统因此整编起来也不为难。 另一方面就是抓女真地生口诸将遣兵在边界上巡哨但见有落单的女真人俱都捉了起来随各处羁押。辽东与女真交界处长达几百里北起银州今铁岭市南到开州今凤城这条线上一时间狼烟四起女真在边界附近垦殖的谋克户纷纷逃窜走的不及便吃捉了去。 这股风一刮起来女真那边不是吃素地不多时便觉了辽东常胜军的这种异动。只是国主阿骨打正亲征在外大将雄兵尽皆从龙而去国中诸事决于国相撒改便是粘罕的父亲。他一面飞报阿骨打定夺一面遣使向辽东常胜军质问哪晓得一开口就弄错了对象现今人家已经不是辽东常胜军而是辽东宣抚司了身旁这个原本只是和南朝暗地里勾结的邻居摇身一变成了大宋地一片疆土了 问题的严重程度立刻升级撒改原本已经集结起来预备反击对方在边境的挑衅行为现今也只好偃旗息鼓。他也晓得事态地严重如今女真正倾举国之力攻打辽国若是在这时候和大宋开战凭女真现今这点国力哪里能是宋辽两个大国合力地对手况且保州地自由市新开不久撒改等南路女真人业已从此间的贸易中尝到了甜头有些猛安谋克户都不再从征转而去向深山老林要财富去了想要象以前那样在短时间内动员大军难度亦为之增加。说到底女真也只是个刚刚形成国家地落后民族其社会组织程度严重落后于中原诸完颜治理国家更多的还是依赖于引导民心方今刚刚近秋还没到女真人习惯性外出劫掠的时候想要迅动员大军的话单凭那单薄的女真国家当真力有不逮。 然而撒改第二次派遣的使者虽然到达了苏州却仍旧没有见到宗泽的面这位名为乌林答赞谟的使节从驻守苏州关的守将口中得知宣抚司业已迁往辽阳府了。等到乌林答赞谟风尘仆仆赶到辽阳府时宣抚司衙门是找到了宣抚相公却不见踪影一问方知宗宣抚公车到任往各地去视察民情去了要问去往何处几时归还宣抚司的押司是一问三不知乌林答赞谟无法只得两手空空回报撒改。 这么来回一折腾时间已经到了九月下。且说马扩在苏州关别过了宗泽一路疾行赶过常胜军地界到了女真境界中亮出南朝使节咸州兵马司都统娄室不敢怠慢情知撒改在南路道远国中又无重臣主事只得命人护送马扩一行往阿骨打军前去。 马扩原是惯了随军征伐听说要他到军前去却也不以为意当下便与一队女真兵马同行沿着潢水向西而后再折向北一路上几经艰辛终于在辽国宁州附近赶上了女真大军。 这一部乃是阿骨打亲弟吴乞买所率是为大军殿军。听闻南使到来吴乞买便教相见待见是马扩时不禁大笑:也力麻力别来无恙 马扩与他厮见了便问:不知国主现在何方某携了紧要国书须得即刻请国主拆看。 吴乞买摇头道:早十五日国主大军已离此间取道往辽国上京去了这当口只怕已将上京攻下也 第二十八章 是身负朝廷使命马扩也只得认命听说吴乞买也正上京去和阿骨打大军会合便即与之一路同行。 女真阿骨打主力的行进路线与马扩并不相同乃是自长春州向南抵达白马淀从这里溯浑河今呼林河而上方可进抵宁州。这一路上水草丰美牲畜不烦觅食大军一日可行百余里亦不须许多辎重故而进兵甚也是萧干归降女真之后为之引路女真人方敢如此轻兵深入否则的话这片草原乃是契丹人的祥之地只须有几千游骑在大军前后昼夜袭扰便教他举步维艰了。 饶是如此今年女真大军攻打辽国的战事依旧花费了足足五个月才最终打到了上京城下。等到马扩随着吴乞买军赶赴辽国上京时此间的战事业已结束据前来相迎的阿骨打二太子斡离不夸耀只不过打了一个上午女真兵蚁附登城便将上京外城拿下留守老将挞不野无奈只得率众出降辽国龙兴之地的临潢府至此陷落。 马扩一面听斡离不吹嘘一面策马缓步进城这座传说中的辽国上京他还从来没有到过却不料头一次见到时此地业已沦亡女真之手。契丹自唐时雄强与我中国相争二百年难道现今真个要亡国了 他一面想着猛抬头间却见已经将要出城不由诧异道:二太子何以将带某家出城不知国主现在何处 幹离不笑道:也力麻力你有所不知。狼主自破城之后。只是进城受降却不曾在城中宫室歇息过一晚仍旧宿于北城外毡庐中今便是将带你去见狼主。 马扩更是诧异笑道:某在国中时常听人说起辽国上京几经增广宫室壮丽。颇有我中国风度如此广厦堂庑为何国主不享受享受莫非是兵火过后。尽皆残破了 幹离不摇头。脸上现出一片古怪的神色:此事我亦不明。我等打破此城之后看见契丹宫室女子美丽府库中尽是钱帛堆积。皆是喜欢然而狼主却略不为意只是检点一遍吩咐听凭各路元帅国王自取而后便即回营去了。他一面说着。忽地笑了起来转头向马扩道:也力麻力。某得了一队歌伎道是契丹宫中乐师擅奏契丹与南朝鼓乐甚是好听待有暇时唤来与你同乐此乃昔日契丹国主方得享受也但少些福分亦不可得说罢又是大笑神情得意之极。 马扩一面应酬心中却骤然一紧:似这般说阿骨打直是雄主作派了打破辽国上京之后纤介不取此其志不在于此所谋者必大也原知他乃是草莽中的英豪却不意器量宽宏至此若被他得了北地真我中国劲敌也要知道廉洁自守这是中原君主地规范象女真人素来是以战胜掠夺为优地阿骨打能够这般做派显然其胸襟视野已经越了女真人的范畴。 几人说说笑笑出城不远便到了女真大营中。此时女真立国两年余诸般法度业已草具当下听说南使到来便即大开营门令百余女真甲士持着木杖列队相迎一旁又有鼓乐吹奏看衣着还是契丹风俗想必也是适才掳劫得来的。 马扩视若不见大步进了狼主的毡庐望见阿骨打坐在当中仍旧与当日在女真部中初见时一般只是一块虎皮铺在地上手中持着一支短棒衣衫服饰亦与往日一般无二倘若不识得时在野外撞见这人也只道是一名寻常的女真老猎人此时阿骨打业已年近五旬就女真人的平均寿命来说他已经是平均数之上了。 马扩见状忙依照国礼相见此时身为国家使臣与往日平民身份自不相同亦不能跪拜但躬身为礼而已。阿骨打见了他甚是喜欢招手唤近前来命马扩在一旁坐了笑道:也力麻力前次数次战胜你亦是有功只是我要赏你时你却只是不肯我道你必是另有图谋今番果然作了南朝大官。不知现今承什么使命而来 马扩忙将国书呈递上去坐在那里一言不。阿骨打不识得汉字随手递给旁边的一名儒生那人展开匆匆浏览一遍登时脸色一变看了看阿骨打欲言又止。 阿骨打见状已知国书中必有蹊跷却仍旧是不以为意把那短棒一挥道:杨朴你只管读出来此间并无外人。 那杨朴应了一声便大声将国书中地字样读了出来。这封国书特意照顾到女真人的文化程度并没有使用生涩的骈文而是近乎用白话写成故而他这般读出来帐中地女真人大多能明白其大意待听说南朝竟是劝说女真罢兵休战与辽国讲和时众女真人俱都大声鼓噪起来看马扩地眼光也不似方才的友好。 阿骨打把手中短棒在地上一拄登时众女真人齐齐安静下来帐中不闻半点声息。他偏过头来向马扩道:也力麻力你当年随我起兵击辽个中事由你也尽知晓出河店一战先驱渡河十七人中有你一人算起来我女真国之得立你是有大功之臣。 马扩闻言忙起身拱手道:些许微劳不敢居功。 阿骨打摆手道:我 功那便是有了。你虽不肯领我赏赐现今你家苏中行商生意着实兴旺若无我照拂时谅他亦不得如此。我只有一言问你南朝如今劝我与契丹讲和可是受了契丹甚好处把这等言语来赚我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马扩一惊忙笑道:国主言重安得出此那契丹与我大宋乃是兄弟之邦。为因受大国征伐。疆域日蹙。不得已来向我大宋求援。我朝念及与契丹虽有盟约。大国亦与我朝相睦两家之间不可偏倚只得遣臣一介使来劝说两家和好共享太平。岂不是好 阿骨打仰起头来无声地张了张嘴巴而后回手点了点那儒生杨朴道:你来。说与也力麻力。我女真可曾与他辽国讲和否 杨朴点了点头。踏上一步道:南使听真自大王起兵击辽以来。屡屡遣使向辽约和出河店之战后。达鲁古城之战后。护步答冈之战后无不使者往还。求定盟约。奈何辽国自恃大国不恤我小邦。每每以言辞相辱。不肯待以均礼我大王见其意不诚故而兴兵征伐仍厥是命。即今虽破辽国上京不居宫室。足见大王诚意。 阿骨打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挥手教杨朴且住转头向马扩道:也力麻力你也须晓得当日我起兵之时每求辽国封册立我女真国百姓得以安生我愿便足。叵耐他自恃兵马广盛不肯立我两下只得交兵。当日我小他大他不肯许我和到今日我将他上京城也攻了下来他始懂得求和那讲和使者阿息保现在我军中尚未遣返尔。 说到这里他倏地半跪起来雄壮的身子昂然挺立虽然还没有站直却已是气势巍然直直瞪着马扩道:我要求和契丹不许那时节尔南朝便不来助我;现今契丹讲和我不许南朝便来劝我修好罢兵也力麻力你且说如何不是南朝偏帮契丹 马扩虽然与阿骨打素识却也没见过他对着自己威当时只觉得喉咙紧一颗心在那里跳地快极。好在英雄见惯亦常人片刻之后便即宁定下来起身向阿骨打深深一揖道:国主我大宋礼义之邦素来重信迩来与契丹讲好百年怎可坐视他被国主侵攻见有亡国之患然而若说偏帮契丹则决计无有只因我家与大国道绝多年不通消息当日纵使有意相帮亦无从说起。只今惟遣使节下书劝谕和好想女真立国未久便有数千里之地足为大国大王之所以惠女真国中百姓者也甚矣何不趁此时机与宋辽为欢从此共享太平我大宋虽在南方愿为中保令女真与契丹两家讲好若是他日有人背盟相攻者我大宋愿相与共击之决不食言。 阿骨打闻言其意少解缓缓坐定半晌方道:似此说来南朝果有诚意则可为我言于契丹诚能以敌国之礼待我割上京辽东之地予我则可与之讲和。 马扩苦笑道:若单单居中说话亦不为难却要教国主得知那辽东之地契丹业已许我大宋现今我家已命大臣往彼宣抚矣 阿骨打大军远征在外东路消息还不得相通这是头一次听说辽东竟已归了大宋了。马扩此言一出帐中原本鸦雀无声地众女真人也是一起鼓噪起来却被阿骨打目光一扫即刻都安静下来显然这消息虽然令女真人大为震动但阿骨打地权威却端的了得无人敢与之相抗。 他看看马扩缓缓点了点头道:闻说尔南朝近年来高相公用事极是了得之人果然出手不凡。兹事体大某虽为国主亦不可专断要当听老人之言且请也力麻力营中暂住些时容我细细参详。 马扩见状晓得阿骨打为人一言九鼎今日便只得如此了当即谢过了依旧还是二太子斡离不引出去歇息只是这次斡离不脸上全无笑容再也不提契丹歌伎之事了。 等到斡离不安顿下马扩回到毡庐中时此间已经是吵得象开锅一样兀术在那里大叫大嚷只说南朝无礼定是收了契丹国辽东之地为赂因而来劝我兵莫要再去攻打契丹否则地话我自连年与契丹相攻也不听他南朝说一句话 此时粘罕在外未还阿骨打身边都是他地本族亲信子弟基本上女真国中地少壮派全都聚集在此。这一帮人从连年地战事中斩获颇丰对于战争有着无限的渴望眼看着再进一步就可以攻下辽国中京这座最后地京城。偌大地辽国有可能就此灭亡。此种大好形势之下。如何能忍受罢兵之议不免连南朝也一起恨上了。兀术口中便公然喊出了要先灭契丹再伐南朝地言语。 这等言语若是放到女真起兵之前那是想也不敢想单单契丹便是一个不晓得有多么强大地庞然大物了何况是能够和契丹战成平手地大宋然而事隔数年。连续的胜利已经使得女真上层地信心极度膨胀他们地逻辑很简单既然契丹和大宋是打了平手。我能打败契丹。那么也就能打败大宋了。 况且他们虽然身在北边。也曾听说南朝地繁华富贵那兀室从南朝出使回来之后。此种话语便即广为散播将南朝汴京说得 上宫阙一般苦于女真话词语贫乏无从渲染只是好大。地上都铺着金砖墙上都镶着夜明珠之类。当然兀室本人并无这等无聊。他基本上也只是照他所见所感诉说而已然而他身为女真中地智者已经被南朝的富贵所震动这等话语几经转述之后没多久便传得不象样子。 自来女真人生活穷困平时渔猎战时出征乃是其基本生活状态从战阵上获取金帛子女历来是符合女真人的道德观地现今攻打辽国已是大占便宜听说远处还有一个更为富庶地大宋朝时怎不为之动心原本此种心思已经暗自流传现今南朝一介使来竟然对女真国指手画脚勒令他不可攻伐契丹是可忍孰不可忍 帐中一时群情汹涌阿骨打却一言不任凭自己地子侄兄弟们在那里喳喳呼呼。这些女真人当真精力旺盛之极这一乍呼就是好几个时辰一直到晚间开始吃饭了兀术和挞懒等人还是在那里说个不休。 女真人虽然立国当初的纯朴风俗却还未改国主与众大臣吃饭时还是如往日一般大众面前各放一只木盆里面放些子饭将猪血葱等拌过了便用木勺吃。不过现今日子过地好了席间也有肉用一个大木盘盛了在座中传来传去吃这阿骨打的宴席可算是国中最高等级了因此吃的乃是全脂的肥肉用蒜泥捣了徇为美味。北地苦寒人尚食油腻因此肥肉比瘦肉吃香。 当然现今与南朝通商多年也学了些好东西比如吃肉时懂得蘸酱油吃完了肉可以喝茶解腻对于帮助消化增进食欲都有好处因此女真与大宋互市一开这茶叶迅就成为了主力购买的物品。 众人大口吃饭间或叫嚷几句不一时已经吃罢了饭在那里喝茶。此时外间忽有人报道是粘罕军回营来不大功夫粘罕与兀室幹赛等人皆入见到阿骨打以礼相见毕。 阿骨打自从马扩出帐后一直是缄口不言直到此时方开口道:粘罕你可知南使前来向我下书之事 粘罕点头道:正为此事赶回来不知南朝下书所为何事 一旁有杨朴递上国书顺便在他耳边提了一句道那辽东业已属了南朝了。粘罕眉毛一挑并不说话自展开国书看罢仍交还杨朴一旁覓地坐了方道:狼主只今南朝得了辽东那郭药师本已甚是倚仗南朝之势如今自然是一心投奔只怕东路从此多事矣不可不防。 兀术向来看粘罕不顺眼冷笑道:他不来寻我我且自要寻他晦气辽东与我家帐近在咫尺不可容他落于旁人之手狼主可即刻下令征伐辽东儿愿为先锋 阿骨打一笑也不理他他幼弟斜也喝道:尔小小年纪说甚大言那辽东七万兵多历战事不是好相与地谅尔只得两猛安兵马济得甚事 兀术大为不满却也寻不着话说女真虽然实力膨胀极快但他在阿骨打诸子中也还刚刚成年能有两猛安兵力已经是不易了。当下只得气愤愤地坐下来肚里寻思:待狼主过世后我为幼子守产那时便有兵力自可征伐矣。 这厢兀术被撅回去粘罕只作不见却向阿骨打道:狼主明鉴现今辽国天庆帝即位闻说兵势复振颇有北复上京之意今已遣耶律大石率军先行北上银术可在潢水石桥接了一仗竟尔不敌道说这耶律大石用兵与往日不同甚是敢战。如今契丹复振大宋又得辽东我家东西受敌势不能逞强我意当且许南朝讲和之意借机扩充兵力相机而动为上。 兀术刚刚吃了瘪不敢说话斡离不皱眉道:似此说来遮莫要将这新得土地尽数还了与辽国 阿骨打到此方开口:我且问你等若无南朝来人下书尔等莫非便要久踞此上京否 众人闻言都是面面相觑。斜也便道:狼主所言不差此地究系契丹家帐现今国人多有不服我兵久在此间日久思归终究还是要回到国中去了。若是偏师留此只怕抵挡不得契丹大兵来攻。 阿骨打笑道:这便是了上京咱们守不住现今打下来令辽人胆落大利我日后进兵也就是了。若还迁延不去万一被契丹断了归途我兵思念国中其势反为不利。我意不若且许南朝约好慢慢与他两家讲和自可从容返回国中。他宋辽之间虽云兄弟然而大宋近年来连取燕云新近又得辽东辽国五京之中倒被他夺了三京去我料契丹对于这南朝亦是心恨之只是无力抵御罢了。我若回兵时他两家倒敢要窝里争斗起来那时节方好就中取事。 众人见说得有理尽皆心悦诚服一起答允了只兀术忽地冒出一句:然则此间金帛子女莫非都要留于契丹不成 阿骨打笑道:焉有是理若是我要你留下你便舍得新得的那两个契丹公主么众女真人齐齐大笑起来。 第二十九章 扩居于女真营中过得倒也悠闲日逐一员女真贵人乐这边说些南朝人事那边讲些北地战事逸闻好似其乐也融融。然而请来请去一连七八天下来全不见说起正事马扩心中明了以他所知的女真人性格断不能单凭万里之外南朝的一份诏书便即收兵息好。对于这类仍处于半开化状态的民族实力才是最简易的语言在他们真正见识到大宋的实力之前说什么道理都是假的。 只是身在异邦他也没有多少办法可想现今还与当日他在女真营中情形有别女真人显然已经有了防备之心日逐一人请他饮宴便是设法羁于他免得马扩闲了下来无人看管他可是在女真营中待过一年多的人哪里没有他的故旧 这日轮到二太子斡离不相请马扩见席间只有些角抵之戏便笑道:二太子当日曾说及有新得契丹舞乐可否请出为乐这酒吃得也畅快。 幹离不一怔捉不透马扩到底是随口一问还是有意探查底细。一时参详不透下意识地便应道:舞乐自有只是吾兄长绳果喜爱将十匹良马来易去也。却才见也力麻力相随之中自有许多南朝人不知可有南朝乐戏为乐 马扩素知斡离不为人一见他说话时有些迟疑便知这话不尽不实。心中顿时盘算:此人只不叫我见契丹歌伎且不惜以言辞掩饰可知必有情弊。原其情由。莫非是与契丹和战之事有关且容我再试他一试。 当下佯装允可。唤了一员随行军士出来原是从军前有手艺人擅用吐火之技那斡离不等女真人不曾见过这等把戏唬得脸上变色阵阵惊呼。看得过瘾时便向马扩道:果真大国之中自有奇技。某等若仍旧处于国中时几时得见狼主他们昔日每岁朝见契丹国主却也不得这般享乐。 马扩便笑道:闻说那契丹万里大国。兼通西域。此等戏法西域之人甚是精通二太子既然喜欢打破上京城时怎地只拣女乐。不晓得夺几个西域演艺人耍子 幹离不脱口道:那契丹狗皇帝一早跑了宫中哪里来许多女乐艺人今番一时却去哪里寻觅说到这里猛的醒悟慌忙转口道:我见吾弟斡里朵兀术等多得契丹宫室女子想必有此等艺人。待来日他们相请你饮酒时可向他们索讨。若果然有时。莫忘记带某亦耍耍则个。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马扩亦跟着笑肚里却庆幸得计:这斡离不脱口而出一时不得寻覓显见女真已有定计一时不得进讨契丹中京某今番这出使决可毕节还报矣只是女真新起之国今番虽然不得已退兵其意恐未必能平将来大事如何还得朝中相公们筹谋。 当时两下宾主尽欢马扩又是喝的东倒西歪地回帐去。次日一早他刚刚梳洗起床便有兀室前来说道狼主相请南朝使人。马扩暗笑多半是昨日斡离不自知说走了嘴报知阿骨打之后他也晓得拖延时日无益便来遣他了。 当下托词要取了国书信物方去烦劳兀室在帐外相候这边却唤过相随地心腹军士命他诸人秘密收拾行装方便随时起行。那军士在此间住了些时正有些忐忑听说马扩吩咐收拾行装时且惊且喜:马大夫何以知今日便可起行 马扩笑道:尔只管作去待某回来便知分晓。只是今番军情紧急便早一刻还报也是好地迟恐生变。那军士连连点头便即去了。 这边马扩出帐与兀室并肩来到阿骨打毡庐之中却见今日人到的格外齐整女真上层头脑贵人几乎悉数到场。马扩心中益喜如今大军驻扎在彼若一时不回时自当分拨人马四下守把而今贵人尽皆集于此间岂非又是将要回兵的征兆 阿骨打见马扩行了礼便问使人这几日安乐否马扩已然胸有成绣也不慌张只随口相答乘机向这几日来做过东道的诸位贵人团团道谢。 当时便有兀术与挞懒出来说道马扩还未吃过他们的酒自是不公。马扩便笑道:此间酒也吃得够了为因我朝使命在身官家旦夕只等我回报实是不敢再留了。因向阿骨打道:前日所云与契丹罢兵修好之事国主毕竟意下如何还请示下。 阿骨打看看马扩心中忽然唏嘘此人文武双全走马能开弓善射战阵上也不见畏惧庙堂议事偏也是这般从容大宋朝臣若都是这般真未可轻敌也便点头道:吾多日深思又与国中诸人商议深觉兵连祸结非是了局只是那契丹势不能与我共存故而不得不兴兵来伐。今难得南朝从中为保倘若当真从此共享太平时亦是好。今已遣使人同那契丹使者阿息保同去与契丹国主商议和议诸项 朝使人还报贵国主我女真国情愿遵从上国旨意就国这上京城便还于他契丹国了。 马扩闻言大喜结结实实拍了阿骨打和女真国几句马屁方笑道:既是如此便请国主赐予回书俾下臣得以回禀我朝官家足见信用。 阿骨打点头便向杨朴手中取了国书出来显然是早已准备妥当付与马扩收讫一面道:如今我且收兵回国中乃是修好之意倘若那契丹不知好歹蹑我军之后追击那时我回兵杀他南朝须不能怪我说话脱空。 马扩眉头一皱心说这话不好说万一我回去以后你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杀个回马枪。我可就吃了你的恶当了。他亦是胆大一转念便有了计较向上道:国主且莫担忧臣既然是奉命为两国解和这厢得报之后自当再去那契丹国中报知教他也吃一个定心丸。谅他一来畏惧国主兵威二来也不敢违逆我家意旨决计不能遣兵追击。 阿骨打见他这般说。却有些意外。不过他既已定计回兵也不屑耍小手段来赚契丹人想了想便允可了。恐他此去途中遇到契丹人留难或是遇到乱兵便命粘罕率本部护送过潢水石桥粘罕并无二话。当即奉令。 马扩见使命完毕真是一身轻松。方体会到归心似箭这几个字的含义真个是一刻也多待不得当下便向阿骨打请辞。阿骨打挽留不住便即毡庐中与马扩话别了命二太子斡离不送出帐外。 马扩出得帐来便命人去知会自己地属下起行不过片刻时分那数十从人便各各牵着马匹来到切近。斡离不甚是意外再想想昨日正是自己说走了嘴马扩便得以探知自家打算深觉南朝人果然是狡诈异常不特文人如此便武人亦是一般了得。 使人往来例有赏赐这次又是大宋和女真国之间头一次正式往来故而阿骨打亦送了许多礼物装了整整十头骆驼请马扩带回国中另有良马二十匹从马五十匹供南使途中换乘。 马扩一一谢过了喝令从人将驮马缰绳牵在手中马鞭一催便向南而去。 他于路思想自己这次出使虽然辗转万里但行程却是出奇地顺利冥冥中好似有神助一般。正在得意之时猛地想起幼时庭训有一句话格外记得深刻道是行百里者半九十今时正好用到岂可不慎 情知此间仍是是非之地两国交兵之所在不得久留便即催军士前行不一会到了粘罕营寨那粘罕早已在此整兵相候两下厮见已毕马扩便请起行。 那潢水石桥是在上京道饶州西南至今西拉木伦河上仍有遗址乃是上京道南北之间第一等交通咽喉在上京城西南二百里远若是轻骑往行循着故道行进一日便可驰及。这一队数千兵马尽是快马马扩一面与粘罕在马上谈笑风生不知不觉间一日间已经行了九十里道旁有宣化馆原是契丹修建来供两国往来使节歇宿用粘罕笑称既然是使节经过居住此间也是应当便请马扩入馆中歇宿虽然历经战乱馆中无人迎奉到底房舍仍在庶几可避塞上风雨。 当夜无事次日又再起行这一日行得越快了晌午时分便行了七十里来到黑水河边。粘罕到此却不忙走了先吩咐部下谋克四出打探一面向马扩道:也力麻力近来那契丹有耶律大石率军前来敌对日前我家银术可猛安过黑水河去取饶州时只因道路不熟被那耶律大石率军在中道埋伏一阵杀败折却兵士数百。此战虽非大战某亦曾详察两军敌对前后深觉此人可谓将才士卒亦复用命只不知其人可否统率大军如若十万之众亦能指挥时却是我家劲敌一员。即今若渡过黑水河便是饶州地界不知那耶律大石果在此间否若还在时便叫他接应你南去也罢。 马扩谢过了因笑道:那耶律大石之名某也曾听闻当日我家高相公率兵取辽国燕京时这耶律大石兵士不过是我大军之三停而已却敢于中道伏击相公大军若非相公临阵不乱督军力战几为之所乘。 粘罕一听竟有此事大为好奇忙问端详。马扩并未参与平燕一战对于当日的详细情形也只是听闻而已粘罕听得很不过瘾却又道:似此说来那耶律大石虽然战败却果是一员将才当日出河店时我兵只得辽兵之三成若使此人统兵时胜负未易知也 马扩一听亦觉有趣。粘罕说起出河店之战可不是随便举一个例子出河店之战时阿骨打是全军奔袭跨过混同江突袭辽国八千兵马当时能够投入战斗地兵员只有不到两千人而已最后也是凭借着大风忽起乘风突击才得以制胜。与卢沟河之战地战局诸多相似。 互比较。 只是同样是以小击大女真得胜耶律大石却失利这其中的关键处却又不是单纯地兵力和战局所能解释地了。两人都是好兵之人此时又无他事不免要相互争执一番。 正在讨论辽兵战术时忽然有人来报。说道河对面现辽兵斥候只是不见大军那女真斥候业已将宋使在此等候接应地绢书绑在箭上射过去。看着辽兵斥候拣了去。方才还报。 粘罕闻言赏了那斥候一块银便向马扩道:也力麻力。那耶律大石若果在左近时不日便可来接应我意不若便在此处扎营待他来时好走。 马扩心急回朝复命怎能忍耐便笑道:既是对面已现辽兵踪迹。我意不妨且待一日若是耶律大石果然在左近。明日必来。他若明日不来多半是在百里之外我意不妨明日便渡过河去到了潢水石桥边自然与他见面。 粘罕略一思忖亦觉有理当下便吩咐在河边扎营。 一夜无话次日清早有女真兵起来去黑水河边取水时不经意间向对岸一看登时大吃一惊慌即回来禀报粘罕。粘罕即刻吩咐全军上马赶至河边一看原来对面密密层层无数契丹骑士在那里奔腾来去号角连连一派大军气象猛一看上去正不知多少兵马 粘罕看了片时见马扩亦到将马鞭一指对面向马扩笑道:也力麻力你可见么这耶律大石好不嚣张竟敢如此相戏敢是他小胜一仗之后便欺我女真国中无人矣说罢冷笑不已。 马扩向对岸看了半晌方悟粘罕有恃无恐的原因所在亦点头道:若果有大军时他一早已遣兵从上游渡河且契丹素来爱惜马力若耶律大石果有战意时决不容兵士这般驰骋往来作其无用之举。对岸往来驰骤的马匹中有许多已经现出疲态身上汗迹在阳光下闪闪光清楚可见马扩便是从此看出破绽来。 粘罕冷笑不止便命十余名大嗓门地兵士到了河边扯着嗓子齐声大叫:我家郎君护送南朝使节到此契丹人若是来接应时请领兵舍利阵前答话 如是喊过三遍那边便吹起号角诸军渐次收拢待得烟尘平息果见好大一片军阵粗粗看来足有万余骑。只是其中兵甲不完者甚多好似有许多人都是刚刚从军不久。 马扩与粘罕正看时对面有契丹人驰到河边喝问南朝使节何在马扩便吩咐人持了使节前往河边与他验看。那人回到阵中不过片时对面军阵中一阵欢呼阵门开处一人身后从骑数百旋风般驰到河边大声道:南使何人为何从女真国中来 马扩应声而出报上名号叫道:因奉朝旨为辽国女真两家讲和从登莱跨海过辽东转道至此。今使命已毕得向辽国皇帝还报故而前来此地。对面可是大石林牙 那人正是耶律大石。他自相助耶律余睹夺权成功奉命率五千兵马北上探查女真情状时便一路设法召集契丹百姓劝以从军共抗女真之事。无奈辽兵屡败国中百姓对辽国朝廷甚是失望虽说现今换了个新皇帝却也不敢轻信耶律大石费尽口舌也只得了些粮草马匹而已。 他情知目下民心士气低落之极索性便不再劝谕百姓径自率军前抵潢河边恰好探得女真银术可之兵前来当即决议伏击这一股女真。黑水河与潢河之间直线距离不过三十里却有一道大坂道路迂回坂下恰好为耶律大石提供了绝佳地设伏场地当日他将五千兵马分为五队吩咐其余四队皆在坂上埋伏自己则亲身率领千骑当道迎击女真。 之后便是经典的诱敌深入战例耶律大石佯败数十里女真人打惯了胜仗更不疑惑径直挥兵追击两千兵马在坂下地道路上迂回曲折拖了长长地队伍。此时伏兵四起登时将女真兵马冲作数十截耶律大石又翻身杀回银术可虽然亦是女真悍将当此局势纵然奋力厮杀也是无力回天。所幸契丹兵多为少经战阵的御营兵不若女真兵地百战精锐一场乱战之下也只杀得数百女真兵余部突围遁去。 这一战虽然杀敌不多却大张契丹士气四方有志于对抗女真地契丹人纷纷来投旬日之间耶律大石的队伍便膨胀到了万骑以上。他探得又有数千女真兵往此地来时本以为是女真兵来为银术可报仇故而悉众到这黑水河左近迎敌不想一迎却迎了个南朝使节。 当时听见马扩言辞耶律大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好半天从反应过来:兀那南朝使人适才可是说道为我家与女真两国讲和 第三十章 日马扩辞别了粘罕率军渡过河去粘罕遥遥挥手作转身便走丝毫没有将河对岸耶律大石的万余骑兵放在眼里。倒也不是他托大而是有恃无恐耶律大石这一部纯是骑兵非但没有渡河的器械就连甲冑也不是那么完整倘若贸然渡河来攻的话只有给他这三千女真甲士作箭靶子而已。 而看耶律大石上一仗的用兵和历来行事当不至于如此鲁莽那么现在两军隔河对峙除了大眼瞪小眼之外什么也作不了不走何待只是粘罕走了一程之后当道却逢着斡离不飞骑赶来一问马扩已然交到辽兵手中了斡离不气得将马鞭都撅了叫道:这厮好不奸猾走的快 粘罕立知有事忙问斡离不时方知东路辽东归宋之后双方边境上摩擦事件急剧增加阿骨打想起马扩走的急恐怕是大宋朝心怀歹意故而遣他前来追赶马扩一行。粘罕了然点头道:既是如此敌国之意叵测我兵越不可在此久留须得尽回返国中方好从容定计。这便走也幹离不听的有理亦只索作罢两下合兵一处回辽国上京去了。 这等心思双方的统帅其实都是彼此相知耶律大石遥遥见粘罕走远心中亦有些感叹能够不把刚刚遭受的失败当成负担进退间如此潇洒自如足见对手亦是一员良将。粘罕这一走却趁了他的心只因适才马扩的那一句话。已经显示出形势生了巨大地变化。 当下接着马扩一行顾着周遭尽是军士耶律大石强自按捺。直到回到饶州城里安排马扩使节住下之后方请马扩坐定了摒却左右问道:适才河上言语传递不确恍惚听得使人说及。乃是大宋为我国与女真讲和果然否 马扩到了辽兵之中已是一身松快。不过他现下还不晓得斡离不来追他知道的话更要庆幸了。当时听到耶律大石问讯便道:确是如此。好教大石林牙得知某在贵国上京外见到女真国主阿骨打申明我大宋不欲两国交兵之意。那阿骨打亦不加留难其意已许现有国书在此为凭只是私相授受。国礼不容恕不能交于大石林牙观看。 耶律大石见说。已是信了八成急道:如此说来。那女真兵马便要退却回国却不知上京曾否失守 马扩叹息道:某到彼处时上京已失数日女真兵肆行无忌其状难言。只今阿骨打既许罢兵。不日即当东归。大石林牙诚能率军收复上京亦是大功一件。 耶律大石闻言且悲且喜。悲者上京已然失陷。自己终究是兵少不得冒进女真劫掠屠杀之残酷他素所知闻。听马扩说道女真兵肆行无忌正不知上京城郭人民受了何种涂炭心中怎不悲愤 喜者好歹敌兵退去辽国粗安若能收复上京招谕流亡有几年时间生聚教训辽国中兴大有希望。现今大宋得了辽东与女真接壤两国之间有了地缘关系自然也就有了利益纷争再不是辽国两面作战的局面变做了三国逐鹿其事尚有可为者。 当下谢过了马扩请他早些安息。自己出得房来却听军中颇有哭泣之声他唤过身边军士一问方知上京失陷地消息已经传到了军中往常虽有流言却无着实消息因此耶律大石为免动摇军心下令一律不许谈论。现今从宋使随行人员的口中得了确信众军士心中悲愤号泣者处处可闻。 耶律大石心叫不妙这一支兵并不是他一手拉起来的嫡系底子是御营兵新近又收了许多契丹人从军本质上来说和乌合之众相去也不远纯粹是凭他的一己手腕再用救援上京为号召才能够凝聚起来。现今这么一哭这军心大有可能就此散了如何得了 当即下令吹起号角命各部俱到饶州城下集结又命人在城楼点起若干大火把照得几里外也见得亮光。待得诸军毕集耶律大石换了一身戎装仗剑登城望着下面一万多人的目光大声道:适才听得军中相聚哭泣说道上京已失我部无所归是也不是是哪些人在哭的好汉敢作敢当都与某家站了出来 这一声喝气凌三军众人亦知耶律大石军法严酷犯者立斩想起他前日才有军令不许谈论上京城守之事适才众人相聚哭泣大是犯法心中都是恐惧不敢开言。 耶律大石见群心稍定此时方好说话便道:军情反复素为常事尔等多人初从军征不识此理亦不为怪。今念在尔等亦是为国悲凄非为己身姑且不用军法尔等可心服么 众人见这般说方松了一口气忽然有人在下面叫一声:林牙大人听闻上京已经失守其事果然否 耶律大石应声道:不错尔等听真今有南朝使节自上京而来确知上京已于半月前沦于女真之手众军士听他这般说登时又鼓噪起来有人大声道:我等相从大人只为打回上京去如今上京既失我等当归何处 耶律大石提气丹田喝一声:我等既为辽人自当归于上京复有何难明日某便要渡河去收复上京尔等若果真心存报国之志敢随我同往否 他这一嗓子回荡在万 头顶久久不绝诸军仰望城头一时间竟不知说什片刻方有人叫道:大人此话当真么 身后燃着熊熊火烛甲叶被映衬的闪闪光耶律大石在万众瞩目之下。抽出腰间刀来一刀斩在城上溅起数点火星大声道:不错契丹历代祖先在上某身为太祖皇帝八世孙决计不容祖宗龙兴之地亡于敌手纵使尔等皆无斗志只得某家一人时亦要前去和女真决一死战不收复上京。誓不罢休 他身边自有百余亲兵听他说得慷慨时齐齐在城上跪倒。都叫愿随林牙死战城下诸军原本听说上京失守亦是心中悲愤见耶律大石刚勇豪气皆为之感奋也都跟着下跪口称愿相从死战。 耶律大石见状大喜。晓得这军心算是暂时安定了却还不算完。他随即便要亲兵持了火烛。自行走下城头来到城下地军士当中众军士不明其意仍旧跪在当地不肯起来。 耶律大石择了一块较高地空地吩咐亲兵将火烛插好。一摆手道:大好契丹男儿莫要跪在地上哭泣都坐定罢说罢也不待众人反应。自己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众军士见状亦都三三两两地坐定了只看他作何说辞。却听耶律大石道:女真肆虐果为劲敌你等心中怕否实不相瞒我心中是怕的前日与女真银术可战时我便怕地几乎要从马上摔了下来幸而你等将士英勇杀败了敌军否则的话今日某便已作了女真的阶下囚了。 他这么一说军将们的心也都松弛下来便有人叫道:林牙为军帅心中亦恐惧么 我亦人尔与你等相若如何不晓得恐惧他正了正身子将声音提高:虽然恐惧然而契丹乃我故国养我恩重如今国家危在旦夕哪里有我心怀恐惧便畏缩不前的余地诸位须知今日之势正是忠臣烈士用命之时我生则国亡耻也;我亡而国存荣也不趁今日与女真死战难道要去作那女真之奴么 这等剖心沥胆的言语比刚才地喊话更加打动人心周遭许多契丹人听得热血沸腾有的默默流泪有地身上甲叶俱都锵锵作响显然抖的厉害。 大石见火候差不多了方立起身来团团一抱拳道:某身为太祖八世孙誓与契丹共存亡宁死不为女真奴。却是古语云蝼蚁尚且偷生尔等若为己身计不欲战阵上亡命时可于今夜自行离去某决不留难明日留在此间者便得与某家协力杀女真去可依得么 话音刚落一员将跳将起来将头盔向地上一掷叫道:大人能为国如此某义不独生便是与大人一同为国而死亦落得痛快一夫呼百夫应众军士一起大声鼓噪起来兵器甲冑敲的山响吵得沸反盈天。 马扩正在营中歇息也是他连日来疲累不堪先前耶律大石和诸军说话他居然一直未醒直到此时方被吵醒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有从人进来禀报说道契丹全军在城外说话好似要誓师打到上京去。 马扩侧耳听了一回渐渐明白过来暗道:这大石林牙果是将才如此一来这班军士便是为他死了眉头也不会皱一下怪道当日相公大兵十万亦险些儿为他所困。 忽听从人道:大夫这些契丹人说什么要打回上京去莫非要坏了和议 马扩笑道:你把耶律大石作莽夫么凭他这些兵马再多十倍也杀不败女真如今只得一股血气之勇而已。况且我料女真此时已经弃了上京而走耶律大石到彼处唾手可得一座城池既成其大功又得了军士之心。此人之心计当真了得。 那从人听说方才服了。到了次日马扩诸人起来街道上不见契丹人城外却依旧吵闹非常。等到马扩出得城来却见当地搭起一座高台耶律大石站在上面正用剑刺了一匹白马而后将血沥在酒坛中以此与诸军盟誓誓杀女真。 这一幕在短短十几天中就传遍了整个草原契丹人为之大受鼓舞纷纷前来投奔耶律大石地队伍随之膨胀到两万人以上故而这一次盟誓影响深远人称为石桥之盟。在此后向上京进军并且最终收复上京的征途中各方前来投奔者更是络绎不绝。等到耶律大石抵达上京时其声望立时攀上了一个新地高峰此乃后话不提。 当日耶律大石盟誓已毕自以脱身不得便遣一支兵马护送马扩一行南下。途经中京大定府时马扩有幸成为第一位觐见辽国新帝天庆皇帝地宋朝使节而他所带来的女真已经同意罢兵地消息又大大震动了这个辽国朝廷。 其实现今辽国地主要问题是信心的丧失一方面国土大片大片地沦陷。随之实力也便锐减另一方面女真满万不可敌这句话叫的山响要知道那时候人迷信的很。这等似是而非的谚语最是让人沉迷这种看不到胜利希望的战争谁能抱持信心当上京危在旦夕地时候悲观情绪弥漫一时就连耶律大石手下那些刚刚战胜了一队女真人的士卒都作如是想皇帝身边这些不经战阵的大臣和侍从们就更可想而知了。是以马扩带来地这个和平消息不啻是拯救辽国 灵丹妙药。一时间上下皆欣喜若狂都以为大宋一祚其德大于天地之前将燕云诸州交还果然是有道理的。相比之下耶律大石等契丹忠心将士的奋战。在辽国朝廷的心目中却变得不那么重要起来. 当然明白人还是有的譬如说耶律余睹。一知道女真退兵地消息时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趁机振奋民心士气的大好机会即刻促请天庆帝御营起程奔赴上京借收复失地为号召一方面也算完成了他登基时地宣言大大巩固其帝位的权威二来也可以在那些还没有信服于新帝的部众中树立威信。 只可惜契丹承平百年御营中也是养了一堆光会吃饭不会打仗的官兵虽然说女真承诺退兵可是不得确切消息谁敢贸然进兵于是东扯西扯直到半个多月后耶律大石收复上京的消息传来朝廷上下才如梦方醒慌忙治装就道然而为时已晚白白错过了一个大好时机略过不提。 单说马扩向辽主通报了消息之后亦探知了辽国易帝之事。按照宋辽两国地传统新帝即位必定要遣使向南朝报聘当下天庆帝亦择了一员使者与马扩偕同南来路行非只一日总算是进了虎北口马扩这一趟历时三个多月马不停蹄的出使之旅方才宣告结束。 入关之后徐徐而行大宋朝境内安定水6交通整治得当因此只花了十日出头马扩一行便从燕京抵达了汴梁城。待朝觐官家赵回报了出使先后出使两国行程数千里的前后始末时大宋君臣皆为之赞叹不已赵当即下诏嘉勉马扩等一行使人各各封赏有差。原本马扩并无实际差遣当下赵问他愿作何官职时他不假思索便说文武两道并无所长只是略知北地两国情势而已尤其是曾在女真中一年余亦识得女真国主以下名臣贵人故而愿为朝廷理女真事。 大宋朝对于外国事务通常是归属枢密院至于往来礼仪则有礼宾司和大鸿胪执掌。当下赵便问枢密使高强高强出班奏禀说道现今女真既已立国两国间有所往来当如西夏高丽故事于枢密院中设女真房便可命马扩为承旨总其事务。赵又以之问群臣多有称其得体者于是便命枢密院与门下详定不烦再取圣旨。 此事既定便有辽使上殿报称国中易主之事。赵且是叹息道:当日天祚皇帝与朕同年登基彼此遣使报聘之情犹在眼前不意如今国势艰辛想是天祚皇帝忧勤过甚不能任事故而要将大宝传于今天庆帝了。便即吩咐取些丸散膏丹乃是补中益气之用自称平日操劳政事之余服用颇有效验云请使者带回去给天祚帝补身用。 那使者也算是读过书地晓得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当下谢过了又称谢南朝为大辽与女真讲和顾恤北地黎民生灵甚多且说中京中多有士民为南朝官家祈福捐资修建庙宇云云。当时不独契丹即便中国亦多有此俗寺庙的建筑上每每要刻上捐助者的姓名以为福报之用。 哪知这一下马屁拍到马脚上赵却是个喜道术的皇帝虽说现今蔡氏父子不象历史上那样得势赵自封为教主道君皇帝的闹剧并没有上演不过他对于佛道两教的态度却没有多大变化。闻说辽国有人为他在佛寺中祈福时颇有些怏怏不乐借机向辽使大讲道术如何如何好佛教如何如何不好甚至佛教都不叫佛教要称为金狄之教根本就不当是中国应有之物。那使者大为惶恐谢罪不迭。 好容易退了朝赵方要下朝忽然有一中使到殿角磕头不已眼中含泪口不能言。 赵一看这中使却是他遣往左相何执中府上探病的见此情知不好慌忙命人摆驾左相府。这等皇帝亲至大臣府上视病之事大宋朝原本是有的不特是宰执有时候侍从官病故皇帝也会到府上致哀大宋优礼士大夫之论绝非限于厚禄而已。而何执中身为赵在潜邸时的老师又格外与别人不同由不得赵不上心。 当时一顶御辇到了左相府赵径直来到内堂见何执中躺在床上眼眶深陷进去面上尽是灰败之气眼神却较平时还要明亮些显然已是弥留之时了。见到老师这等模样赵原是艺术家的心肠不免为之凄然当即上前执着何执中的手命他不可起身且问其病体如何。 何执中挣扎不起泣下两行向赵道:臣遭际圣主得享天年为相八年间河海无波此生复有何憾独有身后数事未了方草成奏章未暇奏上。 赵忙问何事晓得这便是吩咐身后事了。只见何执中从枕头下面取出一封奏章来上面有蜡封颤颤巍巍递到赵手中只说得一句臣所欲言尽在此章中惟在官家圣裁便即咳嗽不休。 赵接过了见何执中言语渐渐不继气息迫促晓得其命便在顷刻了。皇帝眼看着臣下死掉这事说出去是不好听的当即撂下几句言语嘱他好好养病又赐些汤药然后便摆驾回宫了。是夜左相何执中于府中。 第三十一章 相为大宋相以宋朝优礼士大夫的传统而言这等了皇帝亦要为之辍朝五日号称哀毁追思。至于身后哀荣则备极人臣之礼皇帝亲旨赠太师追封清源郡王谥号正献按照谥法而言内外宾服曰正聪明睿哲曰献何执中可谓修身而平天下者足为士大夫楷模了。法通常都是隐恶扬善类似于现代的悼词一样只要这个人不是干了一辈子坏事到底都会说点好话的何况何执中运气确实不错任左相期间大宋内则太平无事外则开疆辟土这个时候死掉可谓死得其时。 他这么一撒手走掉家中的灵堂可就热闹了各方大臣和他自己的门生故旧纷纷来吊挽词悼联挂了一排又一排当中最显眼的自然非当今官家赵亲笔御书的挽词莫属。何执中长子何志并无甚才华不过叨父之荫作了个礼制局的官现今当着上至官家下到官员们的庞大吊队伍跪在那里一天到晚磕头还礼都还磕不完。 头一日是官家吊下午是政事堂的宰相执政们到晚上才轮到高强的枢密院。他到何府时已是深夜了前来吊的官员们大多走光灵堂里只剩下孝子贤孙们在那里守灵长子何志披着重孝眼睛哭的红肿不堪见到高强来吊时一感激待还过了礼忙站起来和高强说话。 原来何执中家中开的是金银铺子算得上是大宋头一等的金银大商家单单有名的银工就雇了几百号早在崇宁年间就已经号称身家千万贯了。这还罢了后来高强建立博览会。设交易所以公开买卖金银钞引。何执中亦是这交易所的股东他虽然不似郑居中那么喜欢炒卖但是本钱丰厚加上高强等人自然也不会让他亏本数年间身家直蹿升到上亿规模。大宋朝一年地税赋收入也不过如此名副其实地敌国之富了。 何执中本人贵为宰相却生性喜财手里抠门之极家中的子弟都受不到他的好处说得好听一点。这是富贵不忘贫贱富家日子穷着过。可是他的子孙贵幸又不得大官作不免手头拮据。高强有意拉拢左相便时常命许贯忠给他们些好处左右不过是作生意罢了和谁作不是一样这何志身为长子家门所望更加不得家里好处若不是从高强那里每年都弄些钱财。这日子可就过的苦了。是以他见到高强格外地亲热。 高强拉着何志的手。好生抚慰了一番。问过家中并无甚为难处点了点头便要告辞。何志赶紧跟着送到堂下望望左近无人低声道:前日官家来探病时家父已将札子献于官家矣尚有一句言语要下官付与相公知晓道是高处不胜寒 高强微一点头径自上马去了。原来何执中病重之际。高强命神医安道全为他整治汤药这神医当真是名不虚传虽然何执中病入膏肓天年已尽但是着了他手之后。居然还多延了几个月之寿直到此时方休。何执中为此甚是感激高强又经长子何志请托。遂有临终献札子之举。 此时在大宋禁宫之中赵恰好也在看这份札子读了片刻便将札子放下闭目沉思片晌而后又拿起来再看如是者三。时已夜深郑皇后得知皇帝还未歇息不免凤驾来到延福宫中见赵兀自闭目沉思不由笑道:官家方学道术否何以忧勤至此。 赵睁开眼来望见是郑皇后微微笑了笑却叹息道:娘娘你有所不知日内何相公朕思及潜邸时旧人所余无几朝堂老成多朋党之比而新进者合堪大用者不多故而为此烦恼。 郑皇后见说便向赵道一声官家早些安息转身便要走。赵大为诧异忙唤郑皇后回头讶道:娘娘何以来而复去 官家忧劳国事臣妾本当为君王解忧奈何身有嫌疑不得间语不走何待 赵闻言方悟原来自己言语中显露出为了宰相人选而烦恼郑皇后的外家兄弟郑居中亦是热门人选之一这皇后素来恭谨自持故而不敢多留。当即叹息道:娘娘这般持身以正当真令人敬佩只是朕今夜所思者却非相位谁属乃是为了一位臣工。 郑皇后见说方转头回来问道:何人令官家忧劳如此 便是枢密相公高强是也赵拿起桌上的那份何执中临终札子向郑皇后招了招道:何相公临终密奏说道朝中臣工虽多然知北边利害者无过于高强只是如今此人年不满三旬却已位极人臣何相公以为处之如是之高必使其遭群下之忌一旦有所蹉跌非圣朝所以保全功臣之道。朕思之不决故而烦恼。 见说信手一指周遭物事笑道:原来是为了此事亦早在官家方寸间顾不得决尔。她地意思指得是这间延福宫就是用应奉局的历年进献修起来的如今乃是赵的安乐窝赵日夜起居在此哪里会想不到高强其人 赵自知其意笑道:娘娘知我那高强果是能臣任于东南可理财赋任于北地可定大寇近来又受辽东纳土天家宫室之建亦多赖其力果真难能可贵。只是近来有些言语亦说他的不是朕方思及恰好何相公亦是这般称说故而踌躇。 郑皇后眼珠一转笑道:官家所说言语臣妾亦知敢是说他高相公在燕云多有收买民心之举非人臣所当为臣妾以为凡任事有功者必遭人忌高相公不满而立便至两府且内外俱有事功说起来该当是官家识人之能。那些琐碎言语何足官家垂顾 果然是夫妻连心郑皇后这场马屁拍的他浑身爽利起身执着郑皇后的小手笑道:娘娘此言甚获朕心高家父子皆朕亲擢乃皆有所为安见佞幸中便无能臣朕自然不去听那些无聊言语然而亦知何相公言下之意以为臣下虽当勇于任事不避猜嫌。为君者亦当体恤臣下使其能始终相随。如今北事皆定那大辽与女真亦在讲和外事不必烦忧倒是一个好时机可教高小卿家权且避其一时物议。只是朕所犹豫者高强实有功若是旦夕去之恐人言官家不赏功臣;如若加之尊位显爵令其不视事。则其人年纪尚轻日后恐复有大用之时。这般处之高位却又埋没人才。 郑皇后这才明了赵心思她现今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年华日渐老去亏得高强在应奉局时进献诸般珍奇物事什么精油宁心文胸保持身材更有密药栓剂可以保持私处清洁故而至今有宠女人家心中怎不感激见赵正在思虑高强去就。忙笑道:官家如此豁达大度待下以仁真古之圣君也臣妾以为现今燕学士在朝。都省不乏理财之能臣北边又无大事不须高相公在朝。何妨择机令高相公外任 赵点头道:朕亦有此意只是高强方执兵柄若是骤然出外不免有左迁之嫌倒显得朕忌他功劳了。待朕细思之。 郑皇后见说晓得也无说话余地了便即陪着赵说些闲话而后帝后便安歇去也。 话说高强现今也是一身轻松他之所以要何执中为他写这份札子也是想有个退步。想想辽东算是收回来了女真现下也罢兵回去辽国暂时是灭亡不了他的全盘计划到此算是基本实现了何必在这里劳心劳力还受人言语如今是圣眷一时未衰群臣又忙着争左相形势倒还不算大坏眼看燕青上位极快隐隐已经成为了朝中群臣新地眼中钉此时不抽身更待何时 虽说京城里死了一个重量级地大臣但是高强的心情却甚好就在半个多月前他与李清照终于是成其好事当时汴京百姓观者如堵比之前次他初娶蔡颖之时更要热闹十分。也不单是为了高强自身地名气也不单是为了李清照的才名关键是当朝两府大臣娶妻对于大多数汴京的百姓而言其实是一件极为稀罕的事要知道宋人成婚甚早大多数人在当官之前就已经娶妻了何况宰执大臣是万千士大夫中宝塔尖的人物那是不知多少岁月才能熬到的哪里有这个岁数还娶妻的纵然是续弦多数人到了这个份上纵然老婆有什么过犯一来官做到这个份上多少眼睛看着这等丑事能免则免二来年纪老大不小了了不起再纳几房美貌年轻地姬妾对于妻么大多也就是得过且过了谁没事还弄个老蚌生珠 以故高强这桩婚事在汴京百姓中还真是引起了极大的反响由打消息一传出来便即成为了汴京街头巷尾的谈资随处可见有人口沫横飞在那里讲古说高强如何如何李清照如何如何。自来天子脚下免不了有一等好事之人平生见多了皇帝大臣贵人自觉自己也沾了些贵气把余人尽皆视作乡下人一般说起来头头是道什么高强当初曾向他学踢球李清照曾向他买古玩言者凿凿听者唯唯。 高强听说其事时大为扼腕不已身边人问他为何如此他却笑而不答。原来高强想起现代众多名人把家庭琐事尽皆拿来卖钱婚礼就不必说了连乳臭未干地孩子照片都能拿来赚大钱真可谓眼球经济到了极致。如今他这桩婚姻的关注度大概更胜于皇太子大婚却没有达的媒体集团前来帮衬衙内平白错过一个大好理财机会怎不为之扼腕叹息只是这种心绪实不足 道也。 而李清照过门之后家门也着实为之热闹了一把她年纪既长为人又颇正直几日下来便与府中诸人俱都熟稔了上下咸称其佳妇衙内内宅为得人。高强听闻这等赞誉时面上光彩之极。肚里却有苦难言。 何也原来洞房花烛之时李清照便不容他近身说道本为蔡颖一片苦心感动方才许嫁若是一日蔡颖不回高府她便一日不能与高强真个作夫妻。高强知她便是这等性情人又想想蔡颖在山上苦楚便也允了因此两夫妻日间虽说是相敬如宾到了晚上却是一个屋外一个屋内。过的乃是无性夫妻地生活甚是合乎现代的某种时髦。 这天子不上朝作臣下的却没得休息高强每日还是到枢密院去当值。其实北地新收了三路数十州县往来文牍繁多要办地事务也是极重但庞大的参议司现在已经运装正常框架一旦搭建起来之后凭借着大宋朝充足地文官储备再多的事务也好处理。高枢密每日只是将吕颐浩和陈规等人呈进的重要事务处理一遍便即下班逍遥去。 这日看看将晚。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高强惦记着师师的肚子已经有八个月正要赶着回去忽见陈规匆匆进来面色凝重手中持着一封书报向高强道:相公辽东宗宣抚火急密报 高强见陈规脸色不善忙接过来看时登时吃了一惊。原来宗泽到任之后。辽东诸将得了主心骨对于边界上的小冲突不再缩手缩脚大兵每日往来巡视但见有女真人过界的。登即挥兵捉起来不过两个多月前后捉了足有五六千女真人。那女真人素来不识王化。自然不肯罢休两下便你来我往每日都有火并接仗之事。好在宗泽能约束部下打归打只能在边境上做事不好深入女真国境中因此这接仗规模还只限于数百人的小冲突。 高强看罢眉头紧皱挥着这份书报向陈规道:辽东连年无事为何一归大宋便即与女真冲突元则你倒说说看。 陈规苦笑道:相公此一时彼一时不可一概而论也。辽东原本多海人与汉人曷苏馆路亦有熟女真人幸得田土颇广彼此不相倾故而无事不意前几年大灾连绵百姓不撩生彼此争执之时往往以民族为词以故渐次激烈前次辽阳府杀了辽国留守萧保先那高永昌便借口汉人攻杀渤海人以此生事相公可还记得否 高强自然晓得此事点头道:这也说得是然而现今辽东粗安数年各族别居也不闻有何冲突为何如今便生事 相公这辽东自经我大宋遣人安置屯田其民粗安方大灾之后惟务休养声息以故各处无事。奈何女真起兵之后所到之处烧杀劫掠各处百姓纷纷逃入辽东户口骤增至三十万以每户两丁计每丁须田四十亩则便要两千四百万亩合二十四万顷辽东安得许多田那些不得田土者唯仰赖官府赈济不免怨恨女真入骨每每欲从军打女真夺还故土。 高强听到此时方领悟了:这便是了军中本是同袍只须有一人受了女真欺侮余人便也怀愤那边界上定必时有冲突日积月累之下自必积怨。现今辽东归了大宋诸人以为多了一座大靠山自然更想打回故土去以此冲突骤增是也不是 陈规点头道:相公说得是我意也是如此。然宗宣抚以为辽东之民既然如此势必要夺地于女真强抑之则失民心万一女真或者契丹趁机引诱恐生民变故而望朝堂早定方略。 早定方略高强嗤了一声举起那份书报道:这份报上只说与女真之间如何如何一字不及与契丹交界处如何什么方略宗宣抚岂非早已为我定好了 陈规见高强面色不善忙笑道:却也不尽然既然生事者多以故土为女真所侵夺为词那辽东与契丹交界处并未经兵火流徙之民不多况且国朝与契丹和议后愿往来者皆听之倘有愿回契丹故土者辽东亦多纵放以故无事。 高强听他说得也有理只索罢了。辽东之地虽偏这事情却不能忽视历史上大明朝便是亡于北患倘若辽东兵连祸结几十年隔着一道大海不易往来这地方势必要成为大宋的无底洞那可就糟糕之极了。 叹了口气高强站起身来向陈规道:吩咐参议司策谋房以辽东向女真开战为题筹划方略限五日呈进我观。晦气啊明明都想要退休回家了又出这档子事 第三十二章 谓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乃是作大事者的本分辽东即将生变高强却照旧要回家去看师师待产毕竟前一次错过了长子长恭的降生已经是一大遗憾了这一次可不容再错。 回到府中时已是申时末时近深秋汴梁的天黑的也早家中早已点起了火烛。他一路不停径直到了师师的房中果然见李清照与其余数人尽在此间七嘴八舌地围着师师说话叫人立时想起群雌粥粥这句成语来大叹古人诚不我欺。 众人见高强回来便即由李清照引着向他厮见高强虽说穿越了这些年却也没养成许多规矩挥挥手便罢上前握着师师的手笑道:师师今日可还安好么 师师还未回答一旁右京便笑道:衙内果真是着紧师师么莫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当年欧阳修此文一出汴梁纸贵故而虽然是深闺女流却也耳熟能详。 高强也不讳言笑道: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妇人家辛苦远胜我等男儿我着紧自家孩儿是真着紧师师亦是真哪里便不当了 即便是在现代照样有许多男人只顾叫女人生娃却不管她自身好坏如那些有钱人包二奶孩子自认二奶不管此等事每日价都能听闻。高强这番言语落在生于古时的众人耳中真是无比新鲜亦复叫人感动。 金莲便叹道:真真衙内这副肚肠菩萨也似嘴巴更是调了蜜一般叫我等女儿家如何受得怪道几位姐妹花朵一样的人物。俱都着了他手脚如今李姐姐亦是这般。 李清照忽然听见扯到自己身上措手不及脸蛋立时就红了。她又与旁人不同委实未着高强手脚只是这些时日大家朝夕相对李清照也不是对高强无情的人心中岂无所感本是心中有鬼被金莲这么一说顿时招架不住。起身便要走。 金芝一把扯住笑道:李姐姐且慢走奴家有一事相求万万允了再去。 李清照挣了一把当不得金芝亦有武艺在身见挣不脱只得嗔道:哪有人家作妹妹的与姐姐这等说话的快些说了我允你便是。原来李清照进门第二天便将家中姬妾都召集起来说明自己与蔡颖交情莫逆。本不忍夺了她高府正室之位故而要众人权且呼为姐姐。并不许径呼大娘以此众人都唤她作姐姐。哪里晓得作法自毙她为人既随和又不以大娘自居众妾见得便宜便渐渐没上没下起来也如对待高强一般闲常都与李清照言笑不禁。偏生李清照又是个脸嫩地又是生脸这等人最是容易招人取笑。因此近来她倒成了众女开玩笑的对象。 金芝嘻嘻笑道:如今满京里都说姐姐是被衙内的才华打动方才委身下嫁听闻还有什么定情之词。当今官家亦要叫绝的。前日秦员外的娘子过府时问起这词端的如何我等惭愧之极。竟尔不知委实不堪因此今日趁着衙内亦在要请姐姐将此中情事细细道来免得旁人再要问起时我姐妹无言以对忒煞难堪。 李清照方知还是与她取笑的登即大羞。其实一般妇人家闲常说笑都是说这些家长里短的八卦惟独李清照是才女心性想要保持足够的感性就和这种路数格格不入了况且说到她自己头上更加禁不住。 她挣了几下不脱又不好作只得苦苦哀求金芝见她脸都涨的通红晓得差不多到火候了便也撤了手李清照如蒙大赦掩面奔出身后又是一串银铃般地笑声。 高强任凭众人嬉闹也不加干涉在一旁只顾看好戏。自打蔡颖与自己生了二心之后家中这样和谐的景象已经是许久不见了好容易这些日子来高府中喜事连连欢声笑语整日都闹个不休他看在眼里心中正不知多少喜悦又哪里会来煞风景人生至乐便是天伦我忙了那许久不就是为了下半辈子可以安安心心地看着她们这般笑闹么等到过两个月再多一个小的闹得益叫人欢畅了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便是这般看着身边的女人们高强一时竟觉得世间多少磨折也都是等闲了。 师师亦正在那里笑忽然肚中一阵悸动不由得啊地叫了一声。高强屁股上象装了弹簧一般跳起来握着她的手问道:怎样怎样怎样腹中疼痛否 师师见高强一脸紧张微笑道:衙内莫要着忙只是那小儿踢了我一脚哎呀不用问又挨了一脚了。 高强这才放心笑骂道:这等顽皮定又是个小衙内。师师你莫要着急且给他数着今日他踢了你几下来日待他落地之后一一打还便是。 众女一听顿时笑翻 世上哪有父母这般向儿女讨债的金莲一面笑忽然人我看师师妹子这怀大地异样莫要怀地是双胞胎吧当日我怀长恭时那小儿虽是踢我也不似师师现今这般一日中倒要踢上十七八脚。 双胞胎高强忙把耳朵贴着师师地肚皮众女不解其意小环正问地一声高强把手一摆道噤声房中顿时安静下来众女一起看着高强只见他把耳朵贴在师师肚皮上眼睛骨碌乱转不晓得弄什么名堂。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原来大宋时中医展甚快妇科渐渐成为了一门专门医科从以往的内科中分离出来历史上南宋人陈自明所著的妇人大全良方便是中医史上第一部妇科专著。然而当时人教育程度差。医学方面更加是依赖专业人士再加上男女终究有别即便是专门地妇科大夫也无法去代替稳婆进行接生因此生产方面还是被依赖经验做事的稳婆所把持。 高强身为当朝枢密使。按照当时人的看法来说。他是绝对不可能懂得妇科的看他这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谁能想到他是在听胎动哪知高强听了半天抬起头来一脸地凝重向金莲点了点头道:莫不真是应了你言只怕真个是双胞胎原来他屏息静气听了半天好似真地听见有三种心跳声。只是苦无听诊器听不真切。 头胎便生双胞胎。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那可是有可能要出人命的被他这么一说。众女一时都有些惊惶起来。偏偏除了金莲之外众女之中连一个有生育经验地人都没有。更加不晓得如何是好。好在官高自有官高的好处。高强即刻派人去请翰林院太医局地金紫医官来。又差人重新请回李清照来。毕竟妇人家事还是要妇人来办自己终究没那么多时间可以耗在家里。 李清照听说此事知道干系不小便即答允了只是对于高强所嘱咐的一些事宜不大理解譬如师师已然肚子如此之大了却还是要每天活动最好是出点汗那是什么道理殊不知安胎之法。正要动静结合对于现代人来说。产前运动乃是一种常识而已。 反正嘴巴说也说不清高强索性决定自己来领着师师作产前运动了不过当他提出晚上要与师师同房地时候众女的脸色齐齐大变还道他兽性大要和孕妇行那周公之礼金芝和小环纷纷请以身代弄得高强是哭笑不得。 一番扰攘过后翰林医官来到高强才算消停下来。这厢医官在为师师诊治。李清照见诸女注意力都在师师和医官身上轻轻将高强袖子一扯高强会意跟着她出了师师住处。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书房。 高强望望李清照地脸色好似一本正经然而适才被众人取笑引起地红晕却还微微残留。真好似一副古代仕女画一般不由得多用几分眼力狠狠盯了两眼。也不怪他这般李清照过门以后俩人约好了不接回蔡颖便不能正式作夫妻私下相处时往往端庄自持玩笑话也难得说一句比从前没挑破这层窗户纸时倒还显得生分了些高强心中不无郁闷。 李清照却不来理他作怪正色道:相公现今有一件大急事得要相公参详。 大急事高强一怔方收起了闲心:何事姐姐请说。两口子说话女的管男地叫官职这也还使得男的管女地叫姐姐可就有点匪夷所思了也就是高强能想地出来。 好在李清照也习惯了遂道:傍晚时我家舅父遣人传讯来说道御史台今日多人相聚欲要弹劾辽东宗宣抚数项罪过其事直指相公好在后日便是天宁节纵使诸位台端要上奏本也总得四日后晨参之时方可。故而舅父传言教相公好生应付不可怠慢了。今将其本略抄在此处。说罢袖中取出一张纸来。 高强地眉头已然拧了起来:御史台有多人要参他话虽说是参宗泽可是宗泽原本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地现今又作辽东宣抚使这辽东更是他的自留地一般参宗泽还不就是等于参他当年高强初到大宋帮助蔡京扳倒赵挺之一派时突破口就是选的赵挺之死党刘逵;后来他伙同郑居中弄走张商英时突破口也是选的张商英门客唐庚这种政坛的手法原是高强用惯了地岂能不明其意 当下接过那张纸来望见上面字迹潦草写的满纸都是全然没有格式显然是急就章。然而字虽草这内容却着实惊人看上面罗列宗泽罪状头一条开边生事二一条用人逾矩第三条滥施爵赏第四条交通外国第五条指斥乘舆以下尚有许多小罪林林总总加起来十五六条之多。 高强在大宋官场混了这些时大概也晓得这些罪状的轻重前五条每一条都够除名 倘若罪状座实大概宗泽此生再起无望而事情必地上司高强自己卷铺盖滚出京城官场是板上钉钉的事。 李清照官宦世家当然也知道此事轻重。见高强沉吟不语。她却在那里着急:相公兹事体大不可轻忽。据闻自相公平燕还朝之后诸位台端见相公望重资浅便有参劾意只是一时难如今来势汹汹必定非同小可相公若是一时并无良策。倒不如明日先上本辞官以退为进。不失为上策。 高强不答将那张纸放在手心呼地吹了一声那纸飘起来转了几个圈落在地上。他眼光随着这张纸落在地上忽地轻轻一笑:姐姐人生在世自有两般遭际。一者如雨打浮萍一者如山巅青松。你道那一般是好 李清照片刻间已明其意叹道:相公持身甚正。公忠体国妾岂有不知之理若论相公人品。自可比山巅青松然而俗世往来风雨却偏偏要你作那浮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相公多历世情。谅来不必妾身谏言。 高强轻轻摇头微微笑道:大事了后我自要退隐林泉此乃我平生宿愿。姐姐亦深知。然而纵然要退却不是这般退法。他走到窗前。推开窗去。望着天上明月当空仿佛在自言自语:数年以来北事悉操于我手余人多因我而进。倘若我避过此难。让宗泽等人蒙其冤朝廷不论以谁人接替枢府势必要一反前政。尤其辽东之政必定大坏。那辽东三十万户百姓七万雄兵原本孤悬海外已是难制我用了多少心血方才收得他人心向宋若被一般不明辽东内情者随意妄为弄得人心大坏我恐辽东数年之内便非我大宋所有。此地实要害之地我大宋之能制衡北地二虏者皆在于此一旦失却便只能坐视北地二虏争胜无论谁胜谁负定然大举来攻我大宋北疆从此数十年无有宁日兵民千百万转死沟壑 他转过身来脸上尽是苦笑:姐姐你道我如今可退得么 李清照虽然不懂边事但她对于高强极是敬服见高强说话时这般推心置腹也晓得个中轻重遂蹙起眉头道:然则诸位台端蓄谋已久谅必计议周详相公仓促之间若要应付只怕不易。 高强缓缓点头眼睛往下看着地上那张纸忽地想起一事脱口道:姐姐御史台若要参我必定慎重其事刘公却如何得知此事端详刘正夫归朝之后赵虽然甚是喜欢却没有即刻委以重任他基本上还是处于半赋闲地状态而大宋御史台乃是最高级别的监察机构高强又是当今最重量级地朝臣之一御史台想要参他不啻是一场波及整个大宋官场地大动荡必定要谨慎机密为何刘正夫竟会事先得到地风声而且知道得如此详细 只是他说出这句话后便有些后悔这么说来分明是有怀疑刘正夫之意了此人乃是李清照的舅父也是她娘家最大的亲人这等话怎么好当着李清照地面说 哪晓得李清照想都不想便即摇头道:舅父为免嫌疑不曾亲身来会只命人往妾身的金石斋去下书来人并不曾说及备细故而妾身不知舅父何由得知此事。 高强一怔随即心中欢喜不尽适才的那一刹那他心中腾地便起了一阵乌云倘若这件事果真有刘正夫参与其中扮演了什么不光彩的角色那么岂不是要在他和李清照之间又产生嫌隙如今李清照答应地这般爽快又没半点掩饰词气显然是心怀坦白连半点避嫌疑的意思都没有错非是全心与他站在同一立场上决计不能到此。 他心中这一转折忽然间肩头的担子却觉得轻了些方笑道:是我差了此等机密大事仓促间亦无从验证舅父暗中传讯要我先退避一时亦是好意。只是我却不能行此自了之事置宗宣抚以下诸位参议花节度以下辽东将士于何地说不得今番亦只得与诸位台端周旋一场罢了 李清照望着高强渐渐也露出一丝微笑那双本已亮如晨星般地眸子如今正映照着窗外的星光:相公既然决意如此妾身亦无复多言明日自当遣人去谢过舅父此身只与相公同进退便是。 高强大笑拍案而起道:痛快痛快人言台谏乃是国家元气所在某在士大夫眼中只是幸臣一名来日却要教庙堂诸公看看今日我大宋之元气却在于本衙内肩头 他望着李清照那双明亮地星眸一腔豪气充塞胸臆身边有这样的红颜知己天下何处不可去得 第三十三章 史台之设自秦汉时便有其后沿革不常大宋建立以始而虚设后来到仁宗时将台谏分开且任官者为天子亲擢宰相不能参与其中遂成为天子制约百官臣僚的耳目对于上下大小事端皆有监察权甚至许以风闻言事也就是没有凭据也可以参劾。故而有宋之立国元气实在于台谏的说法。 然而既然身为臣僚中的一个部分御史台的官员不可避免地也渐渐与整个大宋文官系统合而为一更因为其参劾言事的特殊权利成为党争的重要战场自熙丰以来历次官场争斗御史台鲜有不参与其中者。且当熙丰之时大臣蔡确自言官起家屡兴大狱夺人之位竟从监察御史里行直蹿升到宰相高位无疑又给诸位求进的官僚们树立了一个极好的典范。 等到蔡京上台之后党争愈演愈烈御史台遂成为蔡京必得之地仗着他宦海沉浮多年门生故旧甚多于是汲引党羽分布要津这御史台也成为了蔡京手中的工具用来对付政敌是得心应手。当然这块地方是要害蔡京虽然厉害也不能一手遮天况且他所提拔起来的人反过来对付他的也不止赵挺之张康国这么几个人于是蔡京自己也两次被御史台的官员弹劾下台其间弹劾蔡京最力的张克公便以此跻身宰执班中。 然而自此以后在高强的暗中纠合之下左相何执中右相梁士杰尚书左丞郑居中外加枢密院的高强这几个大臣联成一气又有宦官中的强者童贯和梁师成参与其中这个集团的实力强大无比什么御史台都要靠边站政和年间的朝廷局势稳如泰山高强和童贯之所以能顺利收复燕云这种内部安定的局面其实也帮了很大的忙。政治平衡一旦形成哪怕是当事人自己想要打破。也非轻易能够办到。然而随着平燕战事的成功结束童贯以宦官封王淡出了外朝政坛只剩下些宫中的影响力。高强地地位则再次跃升其权位直逼当朝宰相。再加上左相何执中病逝一张桌子地四只脚中三只不平朝堂上的这种均衡便无可避免地被打破了。 乱世见英雄。其实做官也是一样上面的人要是铁板一块下面的人如何上位因此自打高强平燕回京以后大宋朝野不安分地气息就越来越浓厚只是其间诸事纷出。先是何执中老而不死。而后燕青异军突起又有元圭出土大大分散了朝野的注意力是以种种明枪暗箭还只是引而不。直到何执中病逝以后辽东纳土称臣遂成为一个有力地导火索。 衙内今番台端有意弹劾宗宣抚其实意在衙内。而意在衙内。又势必将引起朝堂的又一番升黜。以小乙之见政和年间的政局至此已是不得不变。既知被参在即高强自然要有个应变地策略。故而连夜召集燕青许贯忠石秀三个心腹之人商议。 高强叹道:我岂不知只是我年未满三旬已然身居枢府权宰相。外有平燕之功内有理财之名你说我还图什么什么人想要上位。自去上便是本衙内只待收了辽东给花荣史文恭他们一个正果。那便可以放心归隐谁想如今事故频欲退不能 对于高强来说。如今的局面确实有些被动。他并不是没有预料到自己将要遭到弹劾成为朝堂重建平衡过程中的牺牲品。不过他原本就不是想要在官场中混迹一辈子的人眼见燕云已经恢复早就想见好就收故而之前请安道全为何执中延寿又一手捧上燕青来无非是想要把水搅浑自己好趁机在枢密使这个位子上多待些时候把辽东众人安置妥帖了那就了无牵挂可以挥一挥袖子不带走一片云彩了。 原本他的时间计算地也还恰当原本有可能在平燕凯旋以后就爆出来地朝堂动荡却直拖到此时才开始给了他充分的时间来规复辽东是以对于预计将要来临的针对自己的弹劾高强其实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左右凭他的功劳以及赵对他的圣眷就算去位也不会落什么罪。这当然还是托了大宋朝不杀士大夫国策的功劳若是在明朝这种专门会虐杀功臣的破朝代高强恐怕宁可造反也不会自废武功熊廷弼于谦那是活生生地例子 然而事与愿违辽东甫一内附立时带来了新地问题一个处理不好的话大宋极有可能陷入和历史上的大明朝相似地境地要知道现今的女真国那可是完全不逊色于历史上的后金。单单是外事地话那还罢了好歹这大宋朝的天也不是他高强一个人顶着但若是象这样被弹劾下来宗泽花荣等现今的辽东上下将帅势必要来一个大换班放在现今女真虎视眈眈地时候 等于是授人以柄么 燕青亦苦笑道:朝臣但知己事鲜有能胸怀天下者这也是无可如何。为今之计须得先定进退之策才好。 许贯忠接口道:不错衙内虽早有退意我等数人志亦不在朝堂故而均乐于赞成横竖这博览会钱庄应奉局并秀字堂几处皆已养成气候纵使衙内离开枢府亦无损分毫。然而诚如衙内所言退是退得却不能如此退法若是要惹得辽东大乱他日若要再行安定非数十万众不可甚或衙内十年之功亦将毁于一旦此诚可惧也 十年之功毁于一旦高强倒吸一口凉气看许贯忠的眼神都有点变这是什么话这是当年岳飞北伐被十二道金字牌招还时的愤然之语要真是落到这样下场地话高强真不晓得自己会作出什么样的事来。 石秀纵横江湖现今其地盘又延伸到了燕京历来是杀伐决断从不迟疑。眼见高强色变他虽说对于这等文官政争不大了了。但是大关节的轻重也不含糊当即将剑眉一挑。冷笑道:区区腐儒弄权败事衙内他们既以辽东为词小人之意。何妨便挟辽东以自重先令宗宣抚那里与女真开起兵来只须将罪由归在女真那方朝廷纵然有意裁制却也不能阵前换将。那时节自然亦要衙内坐镇中枢策应辽东战事不妨便寻个岔子。将这些腐儒统统赶到辽东去从军一都用军法砍了。自然天下太平。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高强每次找石秀来议事其实未必指望他能出什么巧主意这位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大和最老资格的黑帮头子其思路完全是黑社会做派。动不动就玩毁灭地。不过他自身不在朝廷又不是士大夫出身。许多时候其思路能及高强等人所不能。有他在旁可收他山之石的功效。 眼下这办法还真是可行反正辽东有兵有粮和女真的关系也紧张起来要打也是一句话的事。然而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可以瞒过所有人地高强如果真这么干的话一个拥兵自重挟制朝廷的罪名是脱不掉的。哪怕他现今确实能让朝廷投鼠忌器然而一旦事态缓和下来朝廷秋后算帐的话。高强的日子也好过不了。 许贯忠便皱眉道:石三郎所言亦不为无理然而似此拥兵自重一旦开了头便无有了局。其势势必如唐季藩镇一般渐成割据之势此岂衙内之所为哉况且辽东孤悬海外。两百年来不通中国一旦就此割据则二十年后必非中国所有其不沦于夷狄者几希且论今日之局面尚未至此不可收拾之境地故而愚意三郎此策不妨姑且存之。 高强连连点头他也是这般想法纵然他能跑到辽东去自立然而大宋朝是绝对不能容许这种割据势力存在地倘若现制不了他的话恐怕象元符年间弃河湟之地地事朝廷也未必不会再干一次到那时难道要他高衙内在辽东去和女真打生打死作东北王去夭寿这样写法读者都不会答应的 石秀其实是颇有自知之明他并不是头脑上比燕青许贯忠等人笨然而思维方式不同生长的环境不同决定了他一辈子都想不出这等朝廷官员的弯弯绕来。因此凭着自己地路数献上一计之后听得许贯忠对他加以驳斥他也不以为意嘻嘻笑道:衙内唤小人来此商议想听的也便是此等计策倘若小人把话尽皆说了许先生与小乙如何处罢了且听许先生妙计。说着把手一摊竟是一副惫懒相。 高强不禁失笑想想石秀叱咤江湖群小辟易他能象这样耍赖地机会大约一年中也难得一次十年之间仍称衙内不改相互间亦是如此坦荡若非这几个都是人中之龙凤焉能做到忽然之间觉得能够在身边聚拢这样地一群人干成了这许多大事自己何其幸运 却见许贯忠亦是莞尔道:三郎亦戏我乎即今事在眉睫若要从容化解了于无形纵然智者亦为之束手。然而适才衙内之言小人却有所得敢问衙内此番可是以辽东为先己身为后 高强点头:正是如此辽东若安女真与辽国便不得安我大宋便安我便可了无牵挂回家教孩子去今番可莫要象长恭那般自家忙着国事却把孩儿的教养也抛在脑后了。 三人闻言俱是好笑高强拜托鲁智深为他教训长子长恭之事这几人当然都是知道的想想一个小小花花太岁落到鲁智深手里却是想不学好也难 许贯忠便道:既是如此则今番却也不难应付前有何正献公为相公上书官家想必也有 今次不若便在朝廷上面折诸位台端拼个鱼死网破宗宣抚不成势必要纷纷去职。而衙内闹出这等大事来依例也要避位何不乘势便求外任官家必定许之且圣眷不衰待得外任一了。便可求还。 高强听得晕晕乎乎没明白什么意思。燕青却笑道:贯忠此言正与吾同。衙内实则今番御史台参劾宗宣抚其意盖在于衙内必是料想衙内冲年而登枢府。复有大功。官家亦当有去意如今奏本一上衙内依例须得自引去则圣意谅亦当抚而从之将衙内径放外任。数年后方得大用。而如石中丞等台谏一旦弹去衙内这等幸臣。势必声望大涨纵使不得左相。然而宰执必定有望其如意算盘也如此。 高强想了想。好似捉到了几分头绪:小乙你言下之意。今日众位台端地奏本。其实未必有多少真凭实据乃是顺势而为 燕青笑道:正是衙内自己亦知难逃纠弹早料得有今日之事。诸位台端焉有不知之理再看这几桩罪状。皆是言宗宣抚辽东事那宗宣抚到辽东不过数月莫说许多事端皆其来有自须安不到他头上纵使宗宣抚己身确有所为。以宗宣抚在参议司这许多时自也晓得隐匿行事哪里会落下许多把柄在人手中 高强听着。却摇了摇头:深文周纳乃是酷吏惯用手段。虽说今日之台端未必出此然而亦不可不防。什么意思自来中国人治事都是人治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罗织罪状这种事是个人都能干。高低不同而已。大宋的御史台是参与断案地可以说个个都是此中好手虽然其中有很多人也相当有气节能够秉公处断。但是事关重大高强实在不敢有侥幸心理。 燕青却道:却又不然那辽东内附未久。至今大宋派去的官属都无有许多台端纵然要罗织也须有所依凭而今图册簿籍一概皆无人证物证也无从招纳辽东军中皆我之人他仓促之间要从何罗织起 见高强还是犹豫许贯忠又道:小乙这等说法皆是以情理推断然无凭据料想衙内难以定计。却才小人得了一封密函亦是说及此事要衙内早作打算其书在此说及御史台之事正与小乙所论略同。说着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来。 高强大出意外怎么御史台这些人做事如此不密到处漏风拿过来看时见并无署名字迹却看着有几分眼熟一看抬头称自己为妙长兄猛可里想起一个人来:遮莫是张随云所书 许贯忠笑道:正是他现今官居监察御史又是当今门下侍郎张相公从侄得能预知这份奏章内容谅来亦是不难。 高强这才了然那张随云本是他好友两人一同破了朱缅案的只是后来他作了京东西路提刑其升官亦不可谓不快但高强一路蹦到中枢张随云委实只能瞠乎其后直到最近才从提刑官任上调到京城在察院里作监察御史。他父亲张叔夜与当今地门下侍郎张克公是从兄弟现今张叔夜在燕京作留守张随云在京中便借住在张克公家中而张克公是从御史中丞位子上提起来的势必与现今地台谏官亦有联络故而张随云能在御史台未之时得悉其事也有所凭恃。 待细看那封书信时见上面地内容比刘正夫那张条子要详细许多更罗列了证据若干中间多有牵强之语高强越看越恼咬牙道:竟是如此草率要参倒本衙内只凭这点材料济得甚事 燕青摇头道:本朝御史准以风闻言事譬如前朝哲庙未亲政时御史闻宫中欲择乳便上书谏以官家春秋方盛不宜近女色。时高太后临朝辞以未有此事御史竟对曰无有亦可为戒时议尚且称为美谈可知其来有自。原来大宋朝御史言事也未必就需要铁证哪怕你只是捉着点风捕着点影也可上书弹劾哪怕是查无此事他也不背什么罪责乃是仁宗时给御史台颁下的一道免死金牌。 对于鼓励臣僚上书言事来说这是一条好规定为弹劾大臣的御史们解除了后顾之忧免得告人地反被人告了。但是如今高强自己要被弹劾那感觉就不一样了这等于是对方有一件绝对防御地神器让你完全没有反击之力 既是如此为何贯忠还建议我要面折廷争高强一想不对哪怕对方证据不足也难成罪名吧 却见许贯忠微微一笑:衙内差矣岂不见当日以风闻言哲庙事者后终以除名 第三十四章 月十日是当时宋人的天宁节起因乃是因为赵生帝的生日自然不是小事加上宋人风尚享乐赵本身又是个喜欢热闹的皇帝因此天宁节在民间或许不算什么大事但朝廷却是万万不可马虎的。 依照惯例十月初八是枢密院臣僚受赐寿宴十月十日正日子赵在宫中闭门家宴尚书省臣僚受赐寿宴;十二日则是宰执亲王宗室百官入内上寿因为百官群集临朝通常是每月一次的故而称为大起居。集英殿上大摆酒席群臣与诸外国使者皆有列座少不得鼓乐声鸣水6杂陈臣僚俱都簪花出入都城中一番热闹。 就在这日之后十月十三日自政和初蔡京罢相以来最大的一场朝堂风波拉开了帏幕。是日殿中侍御史毛注率先上书奏劾辽东宣抚使宗泽大罪五桩小罪十数请罢宗泽职司招还京中治罪。 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正是今日局势之写照。毛注此人在朝中并无有力靠山虽然和张商英有些瓜葛但张商英罢相时他并未受到牵连反而被赵亲擢为殿中侍御史算是无党派人士之一。不过他与叶梦得有旧怨当日崇宁中蔡京罢相时他便曾经上书称叶梦得助纣为虐俩人结下了很深的梁子。而今叶梦得升任宰执毛注在这个位子上便坐不稳当因此被石公弼一撺掇。立时便上奏本弹劾宗泽。 大宋朝仁宗以后台谏权力极大一旦上书奏劾劾皇帝则皇帝谒宗庙劾大臣则大臣避引乃为旧制。如今宗泽并不在京城按照惯例应当是先遣人代其署理政事并即刻招还京城下御史台治事。 然而这一次局势地展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时任监察御史的小字号张随云随即上书称言官可谏然国事为先北边乱象方呈不可无罪招边帅回京恐伤降人之意。 御史们自己打起架来这种事在本朝士大夫争相言事的传统下也是极为罕见的当时便引起了朝野侧目。也不晓得是什么人泄漏出来张随云的奏本一夜之间不胫而走传遍汴京的大街小巷。尤其是其中的一句话虽言事者不罪然若罪一宗泽而失辽东四十三州则毛注之罪百死莫赎也。更是激起了轩然大波。 毛注当然大不服气再上奏疏说张随云是危言耸听蛊惑圣聪那辽东纳土乃是大宋气运昌隆天子修德怀远的成就岂有正刑一大臣而失至德之理他这番理论乃是儒家正统说法。自然应和者众然而朝廷大臣其实是不大管公论如何的况且这件事背后牵扯到了当今朝廷几乎所有地大佬哪里是区区一事的是非能决定的况且这件事谁是谁非还真就不那么好决断。 随即便有郑居中的死党左司谏黄葆光上奏称辽东新附之地大臣纵使有罪不当轻易其帅。然后开始大赞宗泽。说他公车到任降人心悦诚服。辽东翕然称治。有当年姜望三月定齐之风诚为不可多得的贤臣。毛注以细事风闻为言不识大体不宜再居台谏请出外任。 左司谏是谏臣主掌议论朝政因此他举宗泽的政绩为据来保他倒也合乎本职。当时御史中丞石公弼见毛注势孤其余的台谏官员却多半都有自己的靠山在朝中局势明朗化之前谁都不肯轻易明确立场当下只得跳出来以台长的身份上书劾奏宗泽罪状若干并指斥张随云和黄葆光有朋党之嫌。 这一本已经是直指高强和郑居中了立刻便使得局面扩大到不能收拾的地步。郑居中身为国舅在何执中去后他便是赵在宰执大臣中地头号亲信可以说赵离了谁也离不了他他自是有恃无恐当即便奏称石公弼意在起大狱以自求宰执其心叵测非谏臣正言正心之道不可居中法官中法便是御史中丞的别号。 以石公弼的分量当然不足以与郑居中抗衡于是就好象武侠中高手出场地次序一样争斗一旦升级大高手们就一个接一个登场如今轮到门下侍郎张克公出手。张克公当年是凭借参倒了蔡京而登上执政的郑居中的说法好似在揭他的疮疤一样自然要加以驳斥说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如今既然御史参劾宗泽便当依法下御史查究若真无罪者亦足以辨明其身何必要在朝堂力争 其人持论虽似公允但却是用意颇深。一来张克公是完全从文官宦海中升上来的不象郑居中和皇帝有亲戚他的言论当然不能象郑居中那样咄咄逼人;二来这事倘若真下了御史台那就等于是石公弼的天下了须知这御史台地官司可不是那么好打的虽说是一班士大夫审案审的也是士大夫却不会真个与你讲什么温良 用起刑罚来丝毫也不会含糊甚至由于不公开审理大理寺和开封府来得更加残酷。当年苏轼乌台诗案时一听说下御史台审理立时就开始写遗书已经做好了刑毙当堂的准备可见一斑;历史上岳飞受刑之惨也是在当时的两任御史中丞何铸与万俟禼手中成就这就等于是所谓的诏狱一样哪里是人能进的 大家同殿为臣彼此有什么打算都是心知肚明张克公这般说法当时便惹恼了叶梦得。叶梦得词臣出身在中书舍人知制诰位子上坐了三年整肚子里文章是好的也不用回家拟什么奏本当朝便大段议论批驳张克公其言铿锵有力出口成章连韵脚都是分毫不差。赵这皇帝也算极品。在龙椅上听得连连点头末了也不说谁有道理竟来指摘叶梦得有一处选词不大恰当金口给改了两个字复命人从起居注中抄录成文。 天子一言张克公只道皇帝认为曲在自己自然惶恐谢罪哪知赵却很是嘉勉了他几句反要高强为宗泽辨明其事只因毛注所参宗泽诸事。多半都是出自枢密院地政令。 说了半天到底参了宗泽是哪些事呢 头一桩开边生事这条罪名最好用只要是边疆不宁那就可以扣到边帅的头上了。基本上大宋朝对外开仗无论打胜打败这消耗钱粮是一定地天下骚然也是免不了地一旦开边就是生事那就是一桩罪名了。如西夏作反其实党项人占据河西走廊立国是必然的趋势。但是许多言官就愣是认为系边臣措置不当所致每代都有人以此为言。现今女真与大宋名分未定情况和当初地西夏也有些类似而宗泽到任之后边疆不宁当然也就被人拿来作类比。 第二桩滥施爵赏主要就是说花荣与史文恭等人的封爵问题。要知道花荣等人原系宋官枢密院派去北地当细作。这也还罢了然而御史认为其官职升迁便当依照大宋律法顶多升到遥郡防御使观察使也就罢了居然直接赐了节铖连韩世忠等常胜军大将从定燕云者也无此高官岂非滥施爵赏 这一条名参宗泽实则矛头直指高强武官的叙功升迁都是由枢密院负责的一旦宗泽这条罪名座实了。高强自然也难逃罪责拔出萝卜带起泥。这几年跟着他干事的人大半都要倒霉。 你说高强能坐视不理么 第三条用人逾矩。则是说宗泽在辽东治理时不依成法对于郭药师等番兵不加防范。没有用汉兵掺杂相治且亦不用汉官监军。 第四条交通外国说地是宗泽与女真国高丽国文书往还又有商队来往。这一条又是高强的事了他的商队自打大观初便已经往来北地现今又有十块女真国的金牌作为凭证更加出入自如。当然苏定这条线甚是机密不大有人能联想到高强身上但是宗泽放任这类商队往来两国之间却不依照惯例在边境上开设榷场那就是他的罪状了。 第五条指斥乘舆意思是说宗泽部下有人骂当朝皇帝不好不免又要牵扯到辽东常胜军中有些是水泊梁山好汉出身对朝廷心怀怨愤者甚众。这一条便是名副其实的风闻言事了毛注和石公弼的奏本中根本就没有任何抓的着的凭据乃是凭空捏造了一则歌谣说是辽东流传的然而加以一番解释。 其余十数小罪大抵如此。 当日朝堂上高强领了圣旨便下去准备奏疏。不想这一下正中石公弼等人地下怀他们原本就是揣测上意认为高强专权日久威势太盛官家必定暗中忌之因而才相机参劾。倘若招还宗泽下狱则其事便牵涉高强到时候大狱一兴那就是他们升官财的机会了。现今赵要高强为宗泽辩解在他们看来也是将事情牵扯到高强身上了既然上意如此那还不是你高强倒台的时候到了 于是一夜之间御史台连上八道奏本直接就将这些罪名和高强联系到了一处数月之前还是立下不世之功地名臣一夜之间就成了祸国殃民的巨奸那个将高强比作安禄山的流言亦堂而皇之地登上了奏本直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短短八日之内朝廷里的局势几经反复除了右相梁士杰一直保持沉默之外其余大臣尽皆参与其中这样的政治风暴几年难得一见汴梁城内外的官民都是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单看下文如何。 当然这些人也不是单纯看戏自来大宋朝有不罪言者的传统小吏平民上书朝廷地例子也不绝如缕这次事情的关注度如此之高外间上书也是如雪片般飞来。很让高强郁闷的是尽管他为大宋朝立了许多功劳然而毕竟是幸臣出身那些读儒家典籍 就偏偏要用有色眼镜来看他一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偏偏这些人的笔杆子又厉害地紧。一番渲染之下若是外界不知之人只道他当真是欺世盗名之辈。 好在高强在现代读史书时早已习惯了古人这种评人论事的双重标准所谓的公论无非就是话语权的争夺而已因此拿着坊间那些上书地副本只当笑话看。若是当真要操纵民间舆论为自己撑腰凭着他手下深及大宋个个角落的势力自然是大把地手段然而现今高强已然号准了赵地脉。又何必作这些多余的事反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百姓地议论能左右朝廷地例子不是没有不过也多半是被朝中的势力所利用而已。 就是在这种近乎千夫所指的情况下十月二十一日高强携一道奏疏登上了朝廷。这一道奏疏不仅一举结束了这场大风波更以辽东对之名流传甚广。 陛下臣前被御史交章奏劾本当避位然臣身虽微有言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高强一开场先是捧了御史台一把毕竟这个机构是祖宗家法所定。也是必须有的监察机关现今它站到了自己的反对面只能说是官僚系统内部无法避免的而已。 话锋一转却不说宗泽诸罪开始说辽东之事:辽东一地论者或以为孤悬海外得之无益中国。失之亦无多损故而轻之而以一二臣僚之明正典刑为重。然臣掌北事多年深知其利害所在今请为陛下论之。 辽东一地西则边辽北则女真东则隔海望高丽日本。辽国若得之可扼女真;女真若得之。可制契丹;高丽若得辽东可与此二国鼎足为三。反侧国朝与此二国间。不百年遂成又一西夏也敌之所重者乃我之必取。此辽东之所以重于中国者也 高强说到这里眼睛一弹张克公石公弼等人这几人自然是身怀正气见这位当朝奸佞死期将至犹不醒悟眼中俱怀怜悯之色。高强心下暗笑复向赵道:论者或以为辽东孤悬海外粮饷馈输不易倘若胜兵在此或为中国患。此论之谬者在于不识海运之效也今臣试为陛下计之。 说到算帐那就是高强的所长了这条路上的买卖他作了将近十年赚不赚钱他还不知道只是算物流费的话那真是小菜一碟了。当下便以江南粮米运往辽东和运往京城为例计算其船只造价人工费用海港与运河维护费用一算之下河运的成本居然比海运高出一倍不止 当大宋朝尚未收复燕云之时大规模地海运对于官府来说并无必需之处朝廷最需要保证的补给地就是从东南往西北边疆这条线。因此虽然民间的海运已经日间蓬勃但朝堂上对于此道精通地大臣也并不多确切的说能在这个问题上和高强掰掰手腕的只有燕青一个人而已 赵听到此处已是喜欢笑道:卿家真知北边利害者也始臣僚言北事时且不论辽东并燕云之粮饷转输咸以为忧今若如卿家所言可循海道为之亦不须自京城馈运真国家之幸也 官家金口一开张克公等大臣立时就觉得气氛不对了难道上意并不是要把高强打入冷宫的吗苦于高强今日之对原出于赵日前授意他们虽然满肚子的话也不能出来打断高强的奏对只能等到他说完了。 高强当即拍了赵两句小小马屁又道:且辽东之地虽云北地计其雨水亦只与燕云相等惟北面无山峦阻滞故而风沙甚大;然计其盐铁山泽之利又不下于燕云诚能有循吏导之生产孰云不能自给而必须中国馈粮 毛注在殿旁越听越恼当下也顾不得殿上的体面了即时出班道:高相公大言炎炎借以混淆视听为何不说宗泽之罪 高强冷笑道:毛御史不必催促本相适要说及。他转过身来陡地提高了嗓门向赵道:陛下辽东之于我大宋实有泰山之重不次于燕云二京今宗泽实无罪而台谏妄议其事臣以为过矣。虽祖宗有家法不杀言事大臣然臣以为朝中台谏若有人不识大体不顾国家大计而妄议大臣是非则亦沮任事者之锐气。昔日范文正公有言为臣者公罪不可无私罪不可有臣以为至论请即令台谏对质若论公罪不直者请以论者抵罪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参劾旁人公事有误者若是不实就要以其所参之罪状罪之高强此言乃是在挑战大宋朝奉为根本地这一条祖宗家法 第三十五章 此种大逆不道的言论自然是群情汹汹加上大宋朝廷中向来不禁止官员议论当时便有多人出班驳斥此论儒家经典祖宗家法还有若干前贤事例如同一颗颗出膛炮弹一般雨点般向高强飞去。 高强怕不怕他眉毛都不颤一下甚至连反驳的意思都没有一点。在他看来所谓儒家思想对于社会展的消极方面之一正是在于这种以思想和教条来限制实务的制度看上去是某种民主思想的滥觞但是监察制度在实践中往往沦为政治斗争的工具结果就是干实事的人倒霉导致即使不是整个国家也是一地的十万百万人民跟着受罪。而那些不干事却在旁边指手画脚的人他们付出的成本却顶多是个人几年的官场蹉跎而已长此以往整个社会的风气自然就走向因循苟且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御史制度以及所有官僚体制内部的监察其实都是想的好而作不到还不如拿下。 以他眼下的能量还不足以撼动居于绝对统治地位的儒家体制事实上也并没有完全推翻的必要。但是现实的问题就是御史台的监察触犯到高衙内自己的利益了那就要毫不客气地予以抵制如果你当真有真凭实据依法入罪那还罢了现在这样没有凭据都可以拿掉边臣岂不是把国家大事当作儿戏一样的不负责任 陛下今毛御史所论宗泽之罪多系捕风捉影臣试为陛下明辨之。等到各位大臣的异议稍稍平息高强就好似没有看到这些几乎要喷到他脸上的口水一样这才开始慢条斯理地说及今日的正题。 论开边生事一项。陛下那辽东之民多系历年避战火逃至辽东之人其家园本在北在东。所避战火者自谁而生非女真起兵击辽莫属。女真素无仁义之训。其人惟务劫掠烧杀所到之处掳劫良民为奴残破州县占田霸产而契丹兵败无以抗之故而辽东之民流离失所丧父亡妻于女真者不知凡几。其怨女真也入骨。是故辽东常胜军之与女真者虽无大战然连年边境上俱有争斗非自宗泽始何以御史奏疏中不及往事而皆谓宗泽之过且宗泽到任之后务安集百姓收降人之心使其人心皆向大宋。倘若强以邦交之名严令辽东之民不许向女真生事复仇。是失人心之所望乃促之为乱也。且女真与我大宋虽有往来邦交未定边疆迄未划封何来开边生事之说此其妄也。 毛注是直接当事人正要出来驳斥哪知只说了陛下两个字高强即时截入道:我奉旨面对辨白。毛御史何可乱我语莫非有大不恭意 毛注老脸涨得通红待要分辨时高强却又转过头去不理他径自向赵佶道:陛下。毛御史所参二罪。滥施爵赏乃以花荣史文恭等封爵为言。臣请为陛下辩明。昔日辽国乱象方显女真不曾起兵臣因已于御前定平燕之策故而分遣忠诚之士为北地细作察探其国中虚实花荣等二百五十六人皆因此时入辽东。彼时花荣已为常胜军统领官纵使不获战功亦可家门富贵三世不坠然而彼激于忠义甘心自蹈虎狼之地数载间七十余战为国朝收取辽东四十三州立下大功郭药师等辽国之人所以甘心南投我朝者多因花荣为其言史文恭徐宁栾廷玉等为其爪牙。是乃以数百之众得辽东之地国朝二百年来武将之功有此之重乎此汉班定西域之功也旌以节钺不亦壮哉 说到这里高强霍地转过身来指着毛注冷笑道:毛御史若你与花荣易地相处敢问能成此功否能于敌国绝域数年而不忘忠义终能成其大功归朝否 毛注气得浑身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某某某自然有此忠义甭管事实上能不能做到但嘴头上不输人乃是言官的强项。 哪知高强却应声笑道:然则毛御史亦知此为忠义乃国士之风也以节钺旌表其门不亦宜乎且辽东之土汉人居半辽东之兵汉人四万花荣为汉军之少说也得与郭药师分庭抗礼若郭药师得节钺之封花荣仅得一小将其势何以服众倘若军心不服生变敢问毛御史能否平之纵使能平伤损亦重与一节钺相较孰重孰轻 毛注这才晓得上了高强的当越恼火却再不敢轻易开口。他哪里晓得此种当面辩论设置陷阱抢夺话语权的手法在现代地大学校园中曾经一度蔚然成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地一股辩论风把许多大学生都训练成了此道高手。此时的士大夫们文才自然也是好的却要细细揣摩斟酌字句方可要有这般急智那可就需要相当的训练了高强小试牛刀果然奏凯。这也是毛御史功底不够若是面对前朝名臣如苏轼王安石者高强多半便要更加小心。 见小计得售高强心中暗喜转过来再辩其余三罪时更是得心应手将毛注奏劾之论驳的体无完肤。其实按照当时的惯例御史言事纵使办不成铁案也无大碍只要人弄回来了要怎么搓圆捏扁都不在话下偏生高强先前就大段议论把辽东的地位拔高将宗泽等人地作为与国家大事联系起来那就不能草率从事了。陛下似此言事之风本非台谏之罪然而以无妄之罪易大臣罔顾国家大计却实非所宜。臣深思其中实因御史言事只及宗法制度不究实务所致故而臣敢请陛下降旨自今御史参职事官者若查无实据便以其所言之罪罪之以惩妄言之罪 一听他又是这句话。石公弼亦按捺不住。出班道:陛下本朝台谏为重得与宰相分庭抗礼者皆以言者无罪之故无非公议而已实乃国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之意岂难道在高相公眼中。竟是奸佞渊薮臣以为高相公此言罔顾祖宗家法不知治道之所在实不堪言伏请陛下降旨责之。 呼啦一大片七八个台谏官员一起跪倒磕头声响成一片异口同声地都要赵佶降旨申斥高强这叫做人海战术。也由不得他们不团结高强这种奏议乃是危及台谏生存空间的。要是真的以此为定制就为朝中官员提供了一件极为强力的反击武器。须知官场弄文之事所有的官僚都是精通无比那可不是台谏官的专长如此一来还叫谏官们怎么活 赵佶见群情如此一时也没了主张。他早已有心要将高强外任是以对此次御史参劾宗泽一事心下也是有些乐见其成的想法从这一点上来说。毛注石公弼等人的眼光还是准地。然而事情闹得这么大却是他所料不及事先就连郑居中这样被他安插在尚书省地亲信也没有传出半点风来。如今事情的焦点居然成了关于台谏地祖宗家法。他虽然贵为天子却也不能擅加变更。 宋时的祖宗家法。到后来其实已经成为臣僚们钳制皇帝的一种工具即便是皇帝也不能违逆。因此赵佶踌躇片刻便要依言申斥高强哪知他正要说话臣僚班转出一人捧着笏板向上道:陛下臣有本奏。 右相梁士杰在何执中病故之后梁士杰作为当朝唯一的宰相在新任左相出炉之前可谓是当之无愧的臣僚之分量毋庸置疑。然而在这次波及到大半个朝廷地风波之中梁士杰却由始至终置身事外没有表任何一点意见颇有令人莫测高深之感。而今他终于是开口了。 陛下臣掌中书有年深感治国不易须得面面俱到不可偏废。适才高相公引范文正公称为臣者公罪不可无私罪不可有以为任事者须谨记臣深以为然。 此言一出众御史皆是暗惊难道说梁士杰在这场大风波中要站到高强的那一边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哪知梁士杰话锋一转又道:虽然臣却想起范文正公的又一句话来宰执行公道台谏行直道斯乃国家之幸也今臣工切谏直臣之道也;而高相公宗宣抚等任公事而忘身如花荣等武臣亦奉忠义而不顾己此公道也臣僚中二道兼备斯诚为盛世之所宜若非陛下盛德国朝兴旺何以至此臣身当斯时实不荷之幸也今当为陛下贺之 原来是出来和稀泥地听出了梁士杰的意思上至皇帝下到台谏心里不约而同都松了一口气。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已经出了石公弼等人所能控制的范畴当事人都开始在担心如何收场的问题现今出来一个够分量地人和稀泥总是众人乐于见到地。 一圈马屁拍下来梁士杰察言观色晓得自己这番话大抵是能够算数地心中暗喜这才说到正题:若说今日之事实因辽东宗宣抚而起适才高相公为之辩驳臣以为所论极当诚老成谋国之论也台谏所劾奏之事未尽其实臣以为曲在御史。 毛注和石公弼等人脸色齐变正要力争梁士杰把手一摆微笑道:诸位台端稍安勿燥中书并无裁制台谏之权皆在陛下方寸本相但以一己之管见言之而已。那意思我说也不算数你们要争待会再说。 他向上道:虽然如此而高相公不顾祖宗家法责台谏以抵罪之事臣亦以为过谅来高相公事功太盛春秋又富平素任气而行始有此论。虽然勇于任事然只顾公道而不明直道不明祖宗家法之美意所在诚非廊庙之器也。 好嘛各拍一轮马屁之后又是各打五十大板。到这个份上赵佶也迷糊起来了忍不住问道:若如卿家所言臣工俱有所得亦有所失此事毕竟曲在何方 梁士杰胸有成竹。不慌不忙道:臣以为。就事论事直者旌表之曲者责之是为至道。台谏言事不谨当受其曲臣以为不当使台谏复理此事可下大理寺。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不必待中执法而明。 石公弼脸色一变已经晓得梁士杰之意。这件事乃是因台谏参劾宗泽而起若是不许台谏参与审讯这上面台省已经是输地干干净净那大理寺属于理民官受中书制约极重若不得人撑腰。哪里会来和宗泽这样位列执政班地大臣为难此事势必不了了之而建弹劾之议的几位御史。包括他在内从此便再也没有面目再留在台省之中外放为官大概是无可避免的了。 方要出班力争那官家却已点头称是:相公此言乃属长者之论朕以为甚平只是宗宣抚持辽东之重临时以事易帅适才高小卿家以为不当。如之奈何 梁士杰却道:陛下这天下乃国朝之天下臣工为天子牧万民而已岂有去一人而失一方之理即今虽云招还宗泽。然可与臣工中择一知北边利害者代之为辽东宣抚。先使此人代宗泽安集辽东而后始招还宗泽谒阙便可。 赵佶一听。正中下怀当即笑道:宗宣抚任边有威声曾任两府大臣者何人能代之 高强见时候已到当即出班道:陛下适才闻梁相公公道直道之论臣始知一己管见之差自觉汗颜之至不敢复居廊庙。今宗宣抚有事还朝君王有北顾之忧常言说主忧臣辱臣虽不才于北事差有所知愿为陛下分此忧敢请代宗宣抚出镇辽东。 此言一出满朝俱是一阵深深吸气声。何解高强这个十年以来大宋政坛最为耀眼的人物终于要再度外任了而且是因为一场政治争斗而去按照官场的惯例象这样离去的官员有很大程度是受到朝中臣僚地排挤这一去要想再回到京城那可就不知何年何月了好比现今分明是梁士杰趁机逐走了高强只要他一天在朝中高强几时还能回来 赵佶却如释重负笑道:当日何相公病重时上密奏称本朝知北边利害者莫过于高小卿家朕亦深以为然今若得高小卿家镇辽东朕北顾无忧矣只是高小卿家掌枢府多年仓促易主恐未必得人卿家可能为朕荐贤自待 高强不假思索道:前任执政刘正夫曾使北辽且独立朝堂无朋党可掌枢密;宗泽臣敢以项上人头保他无罪其事辨明之后陛下可仍任以枢机自当上下和睦诸事得宜。 赵佶拊掌大笑当即唤了翰林学士承旨燕青上殿即殿上草制两道头一道命高强以枢密使衔为辽东路宣抚使;第二道命刘正夫为同知枢密院事署理公事。依例自有加封若干譬如带检校少保之类此处不必赘述。 而招宗泽还朝之诏亦由外制中书舍人知制诰王安中草就由高强带往辽东宣谕同时降下省札命大理寺会同开封府理其事御史台任何人不得参与。 三道制词草就即日退朝。同日御史台石公弼以下八位台谏一起上表请辞赵佶稍坐慰留之后便一一外放台省一下子空了一半。 又过些时日禁内又宣麻书进梁士杰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郑居中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叶梦得进尚书左丞曾任枢密使地侯蒙为尚书右丞张克公则以端明殿学士出知河南府。 博览会三楼地密室中几个酒杯碰到一处叮当作响。梁士杰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向高强笑道:贤侄今番你受了委屈却成全了为叔实是难能可贵。今当远行之时有甚事放心不下尽管对我道来为叔自然为你一肩承担。若是宗宣抚之事自不必说只要是你的门人为叔定教他们个个安稳。 高强笑道:小侄今番亦是多承世叔周全岂敢居功若得世叔一力担保周全小侄门生众人复有何事堪忧今日只与世叔喝个痛快便是。说罢举杯再敬。 又行一巡酒一旁的叶梦得笑道:任他台谏如何思量也要着了我等手脚今日台省一空所荐举臣僚无非我等门生今后亦只唯唯而已。全仗高贤侄谋划始有此功。 梁士杰点头忽然道:贤侄如今朝野一清独有那燕青本出自你门下现今却有独立之意。今番贤侄北上之后这厮只怕要坐大待为叔设法为你除了他去。 高强作苦笑状道:不瞒世叔某心中亦甚恨此人那蔡氏被休出之情由旁人或许不知世叔当日亲历其事自当悉知。此人为我心腹却因蔡氏而仇我实可恼也无奈官家亲自为我等缓颊我却是不能与他为难如今世叔肯行小侄甚是甘心只一事可虑。 何事梁士杰不动声色问道。 如今燕云既复辽东又纳土每年钱粮人众皆须海道往来。而我大宋船队皆在东南应奉局手中系这燕青一手掌握我亦要仰他鼻息轻易如何动得他高强叹息不已。 梁士杰沉默半晌方道:也罢若是他知情识趣能保证北边新收三路转饷无碍某便且容他跳梁一时罢了贤侄且放心为叔必以你在辽东为重不来与他计较细事便了。 高强点头叹息道:亦只得如此料来有两位世叔在朝中照应小侄在辽东亦不致受其挚肘。方举杯向梁士杰敬酒肚里苦苦忍笑不已。 第三十六章 一年以前高强受诏从大名府领兵北上一举收复燕京山前诸州凯旋之际风光无比其盛况犹在眼前;一年之后他却从枢密使任上外放边帅虽说并没有贬官反加了一镇节度然而毕竟是因为一场颇为令人瞩目的而外出可以算是就此离开了大宋的政坛核心仕途的沉浮果然是变幻莫测。 当然高强自己是不作如是观现今的结果可以说正是他所想要的对着老爹高俅时他甚至将今次的外放为官称为是软着地:孩儿年未而立已然正位枢府数年之久且有平燕之功此生复何所望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此东坡学士之言儿今已知其滋味矣趁此时正好脱身京城名利场中若能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固所愿也 他说得洋洋得意高俅却是一脸没好气:直恁地没志气家门人丁不旺老夫府中终日冷清长恭孩儿又被你不知弄到哪里去了今番你合府北上剩了老夫一个孤零零地尔孝道何在尚敢说什么江海寄余生可知父母在不远游安安分分与我作几年边帅官家终有复用你之时那时一家还好团聚。 高强看看老爹实则高俅年纪也不算大不过四十不到他又是胸无大志一心只作太平官的故而现今仍旧是满头黑小妾纳了十七八房苦就苦在一个儿子都无膝下仍旧只有高强这么一个过继儿子又早已离府别居也难怪他要喊家中冷清。 听他说起长子长恭高强一缩头陪笑道:爹爹教训的是亏煞孩儿能作得京官。方能在爹爹面前尽孝。若是沉沦选海奔走游宦只恐要如东坡学士一般兄弟不得见面只能千里共婵娟矣 高俅见他惫懒亦是无可奈何叹道:什么人不学。偏要学东坡学士他的词你倒记的熟也罢你此去不比寻常那长恭孩儿可要留下与老夫承欢膝下不可与你去那塞外受风沙之苦这一件务必依从。 高强心说这一件我决计不从这小子在大相国寺的菜园子里浇了几个月的大粪听说已经老实了很多要是这节骨眼上回到你手里惯个几年等我回来时打断他腿都改不好了爹爹息怒。孩儿年中遣人送了长恭去五台山上拜师学艺须得学成方好下山。况且前日有讯来说道已然随师父外出云游去正不知在哪一方。 高俅拿他无法只索罢了摇头道:北地虏情叵测你今又离了中枢万一北地生事朝中诸位相公未必就能与你精诚配合。若是有人忌你再立大功不可复制给你从中作梗的话老夫看你还笑的出来否这话倒说地是。虽说刚刚串通朝中大佬。确定了新地宰执班子总体来说对自己仍旧保持友善。但政治历来是不讲人情的毕竟自己离了中枢人走茶凉不能象手握枢密院时那样对朝廷的方略挥影响力。此去北上主旨是要解决辽东问题势必要涉及到大宋与北地各国的外交政策调整若是中枢不能和自己相配合那乐子可就大了。 此事孩儿亦思及正要向爹爹求教。 高俅哼了一声见高强倒真是一脸的诚恳方才缓和几分道:也难怪你做惯了京官要作边帅也不是那么容易。我只送你一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高强吓了一跳忙道:孩儿不明本朝将从中御帅臣奉命而行以为定制如何能不受君命请爹爹指点。 高俅哂笑:我见你作了几年官还道你精于政事原来还是这般不通。所谓将从中御者管的是武将你须是帅臣理他作甚况且今上好事之君只要你在边关立了功劳纵使先不奉上命他也多半不来怪罪于你当年陶节夫在西北与西夏交兵时亦不曾有甚上命特便宜行事而已不是一样受了上赏不受君命者不必待君命而后行也 高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高俅此论确实是点中了赵佶的脉门这位皇帝刚刚步入中年虽然已经显露出了倦勤之态但是历年来开疆拓土地功绩使得他仍旧保持了一颗奔腾的心若是自己能在边疆立下战功纵使没有上命也未必就会被赵佶降罪。 如我所料不错你动身之前官家必定要私下招你谒见一次只因你有功而无罪官家又离不得你的理财手段将来必定还是要用你的今番遣你出外只恐你生了怨望是以要好意将你安抚。趁此时机你可请朝中大臣一人为你之副须得是天子亲信之人可副监军之责如此一来官家必定信你不疑再有何请求亦当一概依从。 还是老爹想的周到啊高强暗叹毕竟是从端王邸跟着赵佶上来的旧臣高俅对于赵佶真可谓是知心知肺怪道能被赵佶信用二十余年不衰。孩儿谨受教但不知这监军当择何人为之 这个却不须你担心无非天子近臣而已不管是谁总是在为父与你梁世叔掌握中谅他兴不起风浪来高俅口中的梁世叔当然不是说新任左相的梁士杰而是宫中的那位梁师成在赵佶地旧臣之中确实是他二人局面最大。 高强这才放心又说了会闲话方告退回府去了。 今次外出为官家眷应当随行因此这些天来高强府中上下人等忙个不休一是收拾细软应用什物二是采买诸般物事听说北地连年大灾百姓易子而食过惯了太平富足日子的汴梁人几乎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景象就好似刚开放时香港台湾人来大6地感觉牙膏卫生纸都要随身带备。 当高强回到府中时所见的便是一派忙乱景象。右京和小环两个指挥着家人将箱笼物件捆扎起来。一件件运往码头装船一瞥眼间五花八门高强甚至看到有个箱子里装满了小环最爱吃的诸般汴京零食。 摇了摇头高强也不去管这些径向右京道:师师何在算起来师师也该到预产期了可是那肚子只是大的离谱却丝毫不见要下来的动静。高强请了产科的太医和京城最好地稳婆一天十二个时辰在府中待命。 右京道:自然还在房中了。衙内师师这样子可没法去北地万一受了风可要送了她地小命高强自然明白古时所谓地产后风有相当部分是由于感染而引起的不过他天大本事也弄不出抗生素和点滴瓶来也只能任由这时代的医官去处理。见右京这般说。亦叹道:你说的是奈何王命在身。亦是拖延不得只望这两个小子快快出来与为父见上一面也好。 话犹未了只听内宅一阵乱有个家人飞奔出来险些撞到高强怀中待看清楚了是相公本人时慌忙跪下磕头。道:相公恕罪三娘方才腹痛稳婆说是要生了 高强大惊顾不得与他罗唣。提起袍子三步两步奔进去。右京和小环亦是慌忙跟上。到了师师院中只见请来当值地翰林医官在那里打转。他是男子如何能见女子临盆一见高强要往里闯忙劝道:相公却才小娘子腹中疼痛想是将要分娩之兆这等血光男子冲撞不得请相公回房歇息便是。 高强一怔方醒悟过来古时原有这等说法男子见不得女人分娩以为污秽之极或有阳痿之灾。然而他等了这大半年就是想要亲眼看看自己孩儿降生地时刻哪里管这许多一把推开那翰林医官扔下一声得罪便蹿进师师外屋去。 这间屋子经高强吩咐早就用蒸汽熏过无数边墙角埋了石灰端地是清洁异常。他进得屋中却见李清照和金莲金芝皆在此处身上穿着事先蒸过地外衣高强忙将身上衣服换过了便与诸女齐到内室之中。 只见两个稳婆与两个丫鬟都换过了蒸过的衣物围着师师忙碌不休高强一个箭步蹿到床前完全无视两个稳婆见到怪物一样的神情握着师师的手道:师师腹中疼痛已有几时羊水破了不曾 师师见到高强道来恰是惊喜听见高强这两句话却是茫然不知所以。一旁稳婆的脸色更是极为好看忍不住道:坊间人言高相公当今奇士果然名不虚传似这等事莫说男人家便是寻常妇人也不知晓相公作如许大事竟还能晓得这些说罢啧啧称奇。 高强扭过头来只冷冷看了她一眼道:我要你戴口罩手套为何不戴上 那稳婆吓了一跳忙将棉纱口罩和真丝手套戴上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也不知是不是师师怀孕后期高强帮她作的那些产前运动有功总之只过了两个多时辰便顺利诞下一对双胞胎两个都是男婴。两个稳婆将婴孩脐带剪了又用热水洗净襁褓裹好交到高强手中高强一手一个抱在怀里眼睛象被吸进去一样地看。 小孩子刚生下来原来是这样的可是一点都不好看啊皮皱皱的眼睛闭着胎毛黄兮兮手脚倒是很肥嘟嘟要紧检查一下那物件却听见那稳婆在旁边唠唠叨叨:给高相公家中女眷作了一回稳婆却胜似又经一位师父方知世上亦有这等生产法 原来刚才分娩之时高强在旁边紧张万分学着电视上看来地法子领着师师大喊一二三用力两个稳婆闻所未闻印象极为深刻。 高强懒得理她听见师师在床上要抱方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递到她手中李清照并几个妾侍一起围过来看叹息声此起彼伏七嘴八舌的议论更免不了。 这几个女子中除了金莲以外。一个都没有生过。最长地李清照已有三十七岁最少者如金芝也是二十六如今见到诸妻妾中最为年少的师师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婴一举为高家添了两丁心中虽是大大喜欢bsp;此时天光已然近晓高强累了一夜。也坚持不住待师师睡下之后嘱咐翰林医官与稳婆好生看顾便即回房安歇。诸妻妾亦皆各自散去只是高强走到书房外却听见后面脚步声回身方见是李清照与金莲两个讶道:却是何事 俩人对望了一眼金莲先道:相公。妾身此来想问问相公。此去可要带同长恭一路 高强挠了挠头心说长恭在东京浇菜浇的好好的何必要他长途跋涉去辽东不过看金莲的样子大概是今天师师生产勾起了她的母性念及此去远隔大海与亲生骨肉相距万里之遥心里委实放不下。便点头道:也好。将带出去历练一番原也使得待我来日去与鲁大师商议你却不可自去搅扰。 金莲本是惴惴。见高强点了头。欢喜不禁地谢过了便即回房去。 这厢李清照见金莲去了。方走上前来先贺过高强得子方道:相公如今师师头胎产子又是双胞胎虽说天幸母子平安然而身子亏损甚巨方今隆冬将至北地又是苦寒似她这般如何去得妾身以为当就命在汴梁将养好在有老大人在此谅亦无事。 高强真是一万个舍不得当年长恭生下来地时候自己别说看上一眼压根就不知道作了爹。现今好歹是眼看着自己地骨肉降生了却转眼又要天各一方教他这个几乎是头一回体味当爹滋味地人如何放下下然而李清照说的亦是在理以这时代的医疗条件师师又是头胎而且是一生两个委实是要好好调养要她北上去一路跋涉的话可要送了卿卿性命当下踌躇半晌方道:姐姐你所言甚是昨日爹爹还向我问起长恭孩儿若知我将两个双胞孩儿托他照拂亦足慰老怀矣只是我近日公事甚重家中琐事皆须你多多照应师师独自留京只恐她孤单了不若教右京亦同留在京与她做伴如何 李清照答应了眉宇间却隐现一抹忧色高强虽然困倦却也察觉到了。待问起时李清照方蹙眉道:相公远出在即任所又是边面之地与数国相接其势甚是艰难。今日相公不顾妾身劝谏定要陪伴师师分娩冲撞了一场血光妾身只恐相公此去那辽东十九要有一场血雨腥风不知如何了局 高强愕然他来自现代当然不会把生孩子和兵灾联系起来然而听李清照地说辞又好象是煞有介事教他心中颇有些异样。愣了一会方笑道:是福不是祸辽东自有辽东事与师师何干纵使当真有一场血光如今师师母子平安想必这场血光之灾对于我高强亦是喜事收场怕他何来 李清照见说忽地莞尔一笑:相公果非常人妾身之器量委实难及。然则相公一夜未眠还请暂歇待天明时又要进省理事矣。 高强方应了一声只听街上梆子响竟已天交五鼓望望李清照只得苦笑道:诺即今便要进省去了更衣尚且不及哪里还能睡眠还是姐姐早些安歇吧家事全仰仗姐姐处置比国事亦未见得轻松几何。 李清照应了福了一福便即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忽而回身道:二龙山蔡妹妹处妾身当遣人往告得子及外任辽东之事相公可有甚话语 想起二龙山地蔡颖来高强微一沉吟便道:为我寄语颖儿教她好生在彼处安生辽东归来之日便是我夫妻团聚之时。李清照点了点头转身欲行猛可里听得高强从身后道:姐姐亦是我与你真个作夫妻之时。 李清照身子一颤头也不回脚下匆匆去了。 高强笑了笑命人打盆水来洗了脸换过朝服便上马进省去了。 他这次去要做好打大仗地准备是以一面要和刘正夫交割枢密院地公事一面也要调兵遣将安排粮草军需等项是以每日千头万绪忙个不休加上刚刚熬了一夜错非年纪轻精神旺又是习武经年只怕还真有些支持不住。 饶是如此一天忙下来却也是神情萎靡又记挂着家里的妻儿匆匆与刘正夫等人道别正要出禁宫时忽地有中官上前道是官家在迩英殿召见。 高强大叹命苦也只得撑着身子进宫及到迩英殿时却见殿中并不止赵佶一个人高高低低站着五六个半大孩子为两个俱是见过的一个是太子赵桓一个便是嘉王赵楷旁边则有燕青和另一位大臣侍立认得是太子记室吴敏。 高强看见这阵势暗忖大约是不出老爹所料赵佶要私下安抚一下自己兼问辽东方略了只不知这许多皇子在此作甚当下先拜见了赵佶果然赵佶开口便是温言抚慰跟着便问高强去辽东之后的方略高强业经老爹点醒自是胸有成竹一一对答如流。 见赵佶甚是满意高强看看火候差不多了便说起监军之事。赵佶闻言甚是喜欢笑道:卿家真知朕也实不相瞒今日请卿家入宫正为此事卿家请看朕这几个大儿之中哪一个堪在你身边去往辽东历练 高强脸色登时大变 第三十七章 猜中了开头却猜不中这结局虽然事先早料定了大抵不出近臣一脉然而高家父子的谋划中独独忘记了还有亲王监军这一手 亲王从军在大宋朝并不是没有过先例好比太宗征北汉时就曾经命秦王赵廷美从军只是从事后的结果来看大概是赵光义为了铲除对于他皇位潜在威胁的一种手段。 然则现今站在这里的几个儿子除了赵桓和赵楷两人之外其余三个都未成年而赵桓和赵楷之中赵桓身为太子监国居守或许是他的本分领兵出征可就有些离谱了哪怕是皇帝御驾亲征的概率也要比太子领兵大一些。 如此推算起来莫非又是为了抬举赵楷这个嘉王原本历史上宋军北伐之时好似也有以赵楷为帅的提案后来大抵是因为政坛的明争暗斗结果未能成行可见当赵楷谋夺太子位时这领兵立功确实是一着妙棋。 辽东新附之地未明王化若真能以太子亲王临之必定能使其地其人畏威怀德心悦诚服官家如此圣明英武真臣所不及也高强一面口中大拍赵和几个皇子的马屁一面却心念电转:带太子的话有可能引起赵自己对于太子过早抢班夺权的猜忌;带赵楷的话太子又要疑我党附赵楷有动摇东宫之意。不管是带哪一个总之是埋下了朝中对于辽东忌防地种子。等于是在战略层面限制了的空间大大不利我施展手脚。至于监军的挚肘倒还在其次了。 顷刻之间高强便下定决心一个皇子都不能带当即双膝跪倒作惶恐状:只是昨日臣遇一大事当时尚不明其意现今得知官家有以太子亲王临军之意始悟其事不祥臣万死 他一个脑袋磕到地上。压根就不打算起来了。赵与高强素来亲善闲常说话都好似拉家常一般离了朝堂的话就连跪拜也不是每次见面必须的何曾见他这般郑重不由得也对于高强口中的不祥大事起了好奇心:卿家请起但直言无妨朕只赦你无罪便是。 高强又是做作一番直到赵再三促请方勉强起身道:官家容禀臣昨日府中一名妾侍临盆。诞下双胞男丁一对即臣之次男三男。 赵见说。笑道:此乃大大喜事高太尉素来以门中男丁不旺为忧今卿家年近三旬始得三子正该大大庆贺一番何不祥之有 官家容禀臣臣只因忧愁家门丁男之寡故而昨日妾侍临盆时过于担忧。竟不顾己身体面亲至产房中等候。虽然天幸母子平安然而臣乃是行将守边之人临行遇此血光冲撞识者乃以为不祥恐怕此去必有兵刀之祸矣 这话倒是对了赵的脾胃他好的是琴棋书画喜的是道术玄虚浑身上下没有半点铁血因子。雄才大略更是半点也不沾边一听高强说得是这样事体。眉头登时皱了起来。在那里沉吟不语。 高强见状更加作惶恐状。道:臣为国家守边纵使边疆有警时亦惟有督众力战而已岂敢退避只是此事毕竟不祥若使太子亲王临边有万一之失则臣万死莫赎矣 赵楷花了许多功夫方才说动了赵以亲王监军辽东虽然是摆了几个皇子一同让高强自选然而正如高强所看到的形势余人尚未成年太子又过于郑重到头来可能地人选还是只有他一个而已。现今太子已立他若要动摇东宫之位内则要百般设法取悦赵哄得他决意易储然而单单这样还不够废嫡立庶乃是历代大忌大宋朝的政治也不是皇帝一言堂赵总要顾忌一下臣僚的反对和祖宗家法的约束。 于是赵楷还要在外谋干不外乎联结大臣多立声名一旦立下大功得到臣民拥戴那时赵也可顺水推舟改立他为太子了。他的眼光倒是准的看看满朝文武之中高强不但权位极重而且春秋最盛以他三十不到的年纪已经到了这个位子上想要长保富贵的话决计不是用官场的寻常手段能达到的倘若不能和下任地皇帝搭上关系一旦新帝即位不敢用他他不是惟有以壮年退隐的悲惨下场 只是他千算万算再也想不到一点那就是高强压根就不在乎什么官场富贵他的目标原本就是能够快快活活地回家混日子去正是这一点料错才使得赵楷百计拉拢高强却始终不得要领成了这般尴尬局面。 当时见高强说出这等话来赵楷大为情急心说这厮好不知趣为何又要拒本王于千里之外转念一想只怕此人惯了独 怕我到辽东之后从旁挚肘于他故而砌词掩饰。要你立功好为本王夺嫡之事张本岂会挚肘于你也罢说不得只好将言语来安其心。 官家高枢相操劳国事以儿辈之身为忧原是他一片忠心。 只是儿等既为亲王国事便是己身之事现今既知辽东恐有刀兵之兴岂能坐于京城忍看臣僚将士冲锋冒刃蹈死不顾儿愿向官家请命若亲王到辽东之后并须依高枢相节制若国家所重者虽亲王亦不必惜其身 这话说起来甚是铿锵赵不由得为之动容座中却有两个人在那里暗暗叫苦。哪两个第一个自然是高强他把出这等理由来原是想要吓得这些养尊处优地龙子们知难而退哪里晓得皇位的诱惑之下赵楷连这点风险也不放在心上了。 第二个却是太子赵桓。他身为太子。今上赵却是身子健壮至少还有二三十年地皇帝好作后面又有一大班兄弟在那里虎视眈眈因此自打当上太子第一天起便即打定了主意少说话少动作保得东宫直到登基那就是他的胜利了。 他对于朝堂形势的观察其实也和赵楷差不多。当朝宰执大臣多半年高能撑到自己接班时的大概只有高强一个人而从高强自身富贵出他也必定要依附新皇只因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旦新帝登基之后象他这样立功前朝而又春秋鼎盛的大臣那是一定要投闲置散处之高阁而不用地。 苦于太子身份目标过于明显。尽管看清了这一点他却不能象弟弟赵楷那样变着花样地去勾引高强。免得被人扣上一个身为东宫勾结当朝大臣的罪名那时可就给了赵和弟弟们最好的易储借口了。 当得知赵因赵楷的奏议有意选一亲王赴辽东监军时他便立即看穿了自己兄弟的用意然而却仍旧不敢多开口说话。待听得高强以什么血光之兆为借口婉拒亲王监军时赵桓在那里暗自喜欢。结合其多次暗中示好又拒绝为嘉王西宾来看大概这位高枢密是地道地保皇党已然下定决心要站在太子一边了罢 眼见赵楷仍不死心在那里大表忠心赵桓虽然自知不得赵的喜爱却也不得不开口说话了。当然以他的身份先是要避免赵怀疑他想要早日抢班夺权安于东宫之位是一定要作出的姿态。因此他势必不能去抢这个监军地位子只能退而求其次。搅黄了弟弟的好事就算成功。 官家。三弟所言甚得忠孝之道儿身为长兄。亦颇以为然。赵楷一听就知道哥哥要说什么了果然接着赵桓便转了话头:然则高相公所言亦不无道理盖辽东与诸国邻近虏情难测而其民又为新降之人非素为我大宋之民者倘使有人希求侥幸以干犯亲王为计则臣僚虽百计维护亦未必周全况有余力制虏乎是反自缚手脚也以儿臣之见这监军当以近臣素不知名者为之俾可不授敌以柄。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赵桓刚刚说罢赵楷便笑道:大哥这可将我等兄弟俱看地差了若儿能往辽东时自然亦如高枢相等一般只是以己身为我大宋御边而已何来授敌以柄之说 两个儿子你一言我一语其余三个皇子都未成年也晓得这东宫之位多半没自己地份索性在那里一言不泥雕木塑一般。 赵看着这两个大儿子委实是有些心烦。其实赵楷之有夺储之意他哪里会不知道了根本这事若不是他有意纵容赵楷也断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原来赵桓生母是大行王皇后这皇后系因被赵冷落之后郁郁而终因此赵桓念及生母总是对于父亲赵心怀怨恨赵这等人感性丰富哪里看不出来这半大小子地仇父心理而赵楷各方面都颇象他本人故而两相权衡之下赵自然也就较为倾向赵楷一点。 然而大宋朝并非赵家一家之天下乃是皇帝与臣僚士大夫地两极政治太子立嫡作为儒家的宗法之一得到士大夫们最坚定的支持只要赵桓本人没有什么违反宗法地大罪赵纵然再如何宠爱赵楷也不可能易储。于是就在他这样无奈的纵容之下反而养成了如今的局面。 眼见两个儿子在那里争执不下高强又垂着头不说话赵只得求助旁人:燕学士你以为此事如何 翰林学士承旨崇政殿侍读燕青在短短大半年中从一个郎官直蹿到这个份上已然一只手触到了宰执的边甚至有人以为若不是梁士杰等人有意压制他今次的宰执班子里说不定就会有他一份了其实这种 非空穴来风看似燕青是一步登天实则若算上他在八年之久也算得上是理财有功;况且崇宁初张康国自选人起至入枢密院前后也不过两年多点的时间这等火箭般的升官度亦是徽宗朝地一大特色故而对于燕青的升迁之朝野其实并没有多少人以此为言。 只是无论是进是退。燕青却仍旧是那般淡定自若浑不以为意。耳听得官家垂询燕青微微一笑道:监军者但为天子耳目矣若以亲王之重反失其本意。若官家以为高枢相镇辽东望轻欲以亲王临之则可;若为监军则不必如是之重径遣一知兵近臣为之则可。 高强暗挑大指。心说高啊燕青此语看似是公允之论实则绝了赵楷地辽东之路。要知道他说的是以亲王临制地方这种事自汉七国之乱以后便再也没有了亲王经制地方实为祸乱之源也只有朱元璋这种平民出身不懂得皇家政治传统的皇帝才会想起这种馊主意来。况且大宋朝对于宗室的防范之严堪称百代之最燕青把出这等言辞来适足以挑起赵的戒心又哪里会答允放赵楷出去 果然一语点醒梦中人赵纵使能信得过赵楷。却也不得不考虑到臣僚的反应。燕青既然能说出亲王临边的话来别地臣僚自然也可以若是一堆大臣纷纷以祖宗家法为言。他纵然是皇帝九五之尊也得避其锋芒了。 当下心意已决遂向高强道:朕先以子嗣为念欲遣一人随卿家出外历练却不意辽东有刀兵之忧倘使危及朕子使朕日夜北顾为忧。陷卿家等于不忠之地岂朕之所愿哉姑从卿家之请此议便寝而监军之职当来日择之。 公事说完赵心里却有些不安这么赶着将高强招进宫来说什么亲王监军临了却又虎头蛇尾岂不显得他这个皇帝太过轻佻轻佻这两个字自从当日哲宗驾崩太后和宰执议嗣君时从章敦口中说出。便成了赵的心病之一。 当下却向高强笑道:卿家累年出外辛苦殊甚。朕心实之。今当远行。不知可有何事为念但言之朕自无不允。 高强赶紧谢恩。心说这等迷汤是不好喝地皇帝刚刚吃了一个瘪哪怕不关我地事总不是龙心大悦的时候这时候要是提什么要求背不住他事后一想又想到什么岔道上去了只是皇帝既然开了口总要应付他一下高强心念一转便道:今臣当赴海外辽东十余万军三十万户百姓多仰赖海道转般故而须请官家善择人为登州海帅以主其事余外无足念也。 登州一地自辽东纳土高丽和女真在保州开埠以来海道之船只日盛虽然已经设了登州市舶司主掌其事然而这种机构原本是只管商船往来抽税地怎能胜任军需之职如今辽东的贸易其实还是由高强当日搭起来的草台班子在那里搞表面看上去好似都是商旅之事而已。 赵原不知这里头的玄虚实际上大宋朝廷也没有多少人有管理海运的经验不过眼前却有一个人恰是个中的行家里手高强之意其在于此乎 还没等他开口赵楷却忽然道:素闻燕学士在东南遣海船往外洋贸易每岁为应奉局得羡余颇丰料是海运之能臣也官家何不便使燕学士掌其事说着向高强望了一眼竟好似有些得意。 高强先是不解转了两个弯才想明白大抵这孩子以为自己和燕青已经掰了道让燕青控制海运的话等于是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吧或者是他适才被燕青一句话绝了出外之望有意报复想要让燕青和高强斗上一斗要知道一旦辽东打仗这前线和后方转运之间鲜有不闹官司地在前面的要骂后方贪污和迟延军需在后方的要怪前线贪得无厌不管后方艰难历朝皆然。 赵却有些舍不得燕青在他身边甚是得宠平素里善伺他心意往往是赵刚想到什么话燕青便先说出来了。至于帮闲娱乐原是燕青地专长把出那等市井风流手段来赵怎不沉迷是以燕青有宠非是无因。 无奈先前已经说满了不好明着推辞只得瞪了赵楷一眼问燕青时果然燕青是一脸的不情愿却也不好明说只能表示哪里需要哪里去。 便在此时那赵桓却也从旁道:官家儿亦道燕学士可使主掌此事。高强闻言大是惊奇怎的赵桓却会和赵楷一般口径 第三十八章 太子之意必是以嘉王业已举荐小乙出外为官是有他似此顺水推舟小乙纵使心怀怨言亦当是怀恨嘉王而不会去怨太子。于此太子善进言辞将小乙官阶再升虽然是在外做官却可为他日回朝升任宰执张本是反为太子收小乙之心的手段吧 是夜的密议之中燕青对于高强提出的疑问作如是说。高强回想当时的情景也确实如此太子出言之后赵也便允可燕青出外却并未如赵楷建言的授他知登州市舶司而是直接命其为京东东路安抚使兼知青州勾当登莱海舶基本上就是当初高强在青州官职的加强版。对于一个没有当过两府大臣的官员来说一路安抚使已经是最高级的官阶了。 如此看来太子虽然平素谨言慎行心中却着实不乏城府他这是想要让你怨恨嘉王却反感激于他哩前后一加印证高强不由叹息果然身在这名利场中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 想想倒也有趣嘉王赵楷极力勾引高强太子则相机以收燕青之心可见在他人眼中高强和燕青已然被打上了各行其是的标签以这两人崛起的度和相若的年龄而言十年以后大宋朝廷势必是这两人相争的舞台而这两个最有可能成为下任大宋皇帝的天潢贵冑亦各自选择了其中一方加以扶持和拉拢。 说起来。这也多亏了当日你与颖儿共谋地这条险计否则怎能营造出今日之形势倘若真由你执掌登莱海运我在辽东亦无后顾之忧矣当日设计让燕青以这种方式出仕朝廷时高强并未确切预料到今日的格局然而时势的展却证明了这个看上去匪夷所思的法子正在一点一点地挥作用随着他渐渐淡出朝堂燕青在朝堂上的存在势必将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帮助他影响政局。 燕青淡淡一笑道:衙内切不可掉以轻心今日官家招衙内入宫。本是为了商议监军之事此事终究是要尘埃落定便在近日可见分晓。将来衙内到了辽东如何与这位监军相得正是一桩要紧事。 高强一怔讶道:小乙言下之意莫非已经明了官家心中的人选了 燕青望望高强忽地摇了摇头:衙内此事原本甚明以衙内的才智本当早有智珠在握。因何懵然不觉似此等若往辽东了当大事岂不堪忧那女真起于海上以小击大。岂同等闲者 高强悚然而惊耳根子都有些热了起来不用照铜镜他也知道自己的脸必定是已然涨红了。燕青这般说法也就是指出他对于身边局势的把握有了重大的漏洞因此不能烛照万里之外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如果燕青早已料定赵地心思他却一无所知的话那么他这个身为主人者竟已沦落到需要依赖燕青来巩固其地位的程度了这样的人如何能承担大事 如果在这里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恐怕连燕青也要对自己失望了高强自己知自己事随着燕云的收复辽东又纳土。天下的局势已经完全跳出了他原先所知道的历史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自己又怀着尽快退隐的心思。不能沉下心去筹思谋划又怎么能掌握全盘的局面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正是自己眼下地写照吧 童贯定是童贯一片混沌之中这个念头好似闪电一般划过他的脑海是这般突如其来以至于高强脱口而出之后才想起问自己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是童贯 是了嘉王之所以要拉拢自己乃是因为自己眼下已经是位极人臣想要巩固权势长保富贵的话就必定要设法靠拢下一任地皇帝因此赵楷的信心并不是凭空而生的。然则朝中如自己一般在赵当朝的前提下已经无法再保持权力的大臣其实并不止自己一个人啊比方童贯这位太监素来是心怀大志的尽管刚刚收复燕云得以封王然而从此投闲置散不能插手朝堂事务对于这个十几年来手握数十万大军的太监这种日子又是何等地难熬 赵楷既然能看中自己他自然也能看中平燕功之臣的童贯而鉴于太子一向以来厌恶宦官专权和避免交结大臣的名声童贯之靠向赵楷亦是必然之举况且童贯既为赵的心腹势必也能查知赵对于赵楷的那种偏爱。 既然易储一事并非毫无可能童贯在赵楷身上下注又有何不可 再从今次选择监军人选的条件出既要知兵又要为赵信任的近臣童贯不正好符合这些标准即便他业已封王按照惯例不能视事然而作一个没有实权的监军却还能说的过去况且当日童贯之所以能与王厚西征其所担当地也正是监军一职甚至头衔都是正宗的监军熙河兰会路走马承受公事 至于他地王爵身份某种程度上却又符合了赵地需要只因高强过于强势在常胜军中威信素高赵手中能拿的出手在 与高强相抗衡地人除了童贯又有何人换了他人的所言根本连高俅和梁师成的联手施压都受不住遑论监临高强之军 再抬起头时高强的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红潮渐渐退去他向燕青抱拳道:近日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却教小乙看了我的笑话了倘非小乙诤言相谏某只怕身入局中尚不自知如何能定北地大事 燕青见说方正色道:小乙荷衙内厚恩此生无以为报。怎敢相欺无情未必真豪杰小乙之所以甘愿相从衙内者亦因衙内待人以诚虽微贱之人亦皆折节交之。小乙虽然鲁钝也知衙内心中思及大娘故而急于早日抽身宦海俾可一偿大娘之苦心然而若仅是如此又岂能报偿大娘之为衙内甘愿舍身之意 是吗蔡颖地一片苦心。反而成了我的负担吗高强怔忪片刻忽地笑起来:确实如此啊当天下大势已经出了自己原有的认知心中的那种迷茫也迷住了自己的眼睛连脚下的道路也都看不清楚了。幸好我有这样难得的朋友还有全心全意爱我的妻子不是妻子们我高强今生何其幸运 小乙如今我已认清了自己的路然而我的脚下却要你来扫平了 望着高强地笑容。燕青亦轻轻笑了起来长揖道:固所愿也 高强心中一片空明那是从收复燕云回朝以后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此去辽东。我将尽力底定北疆保我大宋五十年平安务必要使契丹和女真皆安于本位方可一言以蔽之须得使北疆的所有势力取得一个稳固的平衡。如现今不过是将原有的平衡打破了而已乱局方显。又哪里是高枕无忧的时候如何达致此途我眼下只是得了一个大略而已路毕竟还是要一步一步的走在此期间不论是后方的粮饷转运还是朝堂政局都得仰仗小乙你了虽然任重如此然小乙大才之人必能为我当之。 过了两日。朝中果然降下札子命童贯以广平郡王佐高强宣抚辽东。有急务得以札子急达禁中。惟不得签书公事明眼人一看便知此乃监军之责。只是辽东一地派了两位平燕功臣去宣抚朝廷对于这块新附之地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当日赵又降中旨给高强说他新获二子特恩在京一月方起程赴任以显天子宽仁。或许赵只是收买一下高强的人心但高强却甚觉欣喜当奔赴战场之时谁不想和自己地亲人多聚些时 不过旁人显然不能容他如此逍遥一个月次日童贯便前来枢密院中拜会高强称为见大帅。依照惯例僚属见帅臣应当廷参即在堂下行礼不过高强已然做好了心理武装一听说童贯到来当即降阶相迎不容童贯作态一把便即扯住了笑道:下官奉旨宣抚辽东正以新土不平虏情难测为忧今得童大王同襄其事我无忧矣 听他说是同襄其事童贯挥了挥蟒袍的袖子唯恐人不知他的王爷身份:宣抚怎可如此上谕分明不许某家签书公事只是备员而已正要看宣抚在辽东一展长才。 一番客套已毕高强便请童贯上座将一份札子递给他看一面道:今番前往辽东一是要整顿彼处兵马亦要详定边备这便是参议司拟进于下官地札子童大王知兵之人想必有以教我。童贯哪里肯接再三推搪禁不住高强其意甚诚始接过展看。 看了多时童贯方道:宣抚知兵之人此议复广集众智某亦深觉其妙。只是这札子中说及辽东兵势不足乞调云中之兵往镇某却以为不妥。那辽东本已人多地狭宗宣抚前已添兵一万余便系背嵬军韩世忠统制今又要十万西兵不知如何措置况且云中亦是新附不可无大兵镇守宣抚不调燕京兵马其意亦在于此也。 高强苦笑道:某岂不知然而燕京正当契丹中京若是贸然调动兵马彼以为我朝将有大举或生疑虑。 惟有调云中之西兵往彼方可幸得有童大王在彼谅来西兵将士亦愿为大王驱使。 这小子一见面就给我下套童贯心知肚明彼此都是功高之臣他已封王爵受赵忌惮的程度丝毫也不亚于高强要是他一当上监军就请求调动大批西兵去辽东不遭赵疑忌才怪如此一来赵楷推荐自己去辽东监军的初衷就被完全破坏了。 当下笑道:宣抚计议非当论路程远近兵力强盛自当从燕京调常胜军前往若从秦皇岛登海船顺风一昼夜便至旅顺。何其便当若说契丹生疑更不消说只是他方仰赖我大宋为其钳制女真怎敢一词相争此事不必宣抚劳心待来日本王自为官家言之。 终是要西兵西兵善战须不惧女真高强仍旧力争童贯坚持不允俩人一见面就争起来一直闹到次日朝堂上。赵以云 不准高强之议却准他调常胜军一军往辽东为援罢改请调常胜军左军李孝忠部往辽东其部距离秦皇岛最近路上使费甚小如果是从盖州登6地话更是只须一天便到。 同日亦布了燕青为京东东路安抚使之命因为要整顿海船。故而命下之日燕青便即起程其动身比高强居然还早些时。而高强在京城直待到一个月满喝过了两个儿子的满月酒。方才携家眷动身。 此番往辽东从纸面上是携有大批粮饷军器以及包括李孝忠部两万五千兵在内的三万多大军不过这些兵马粮饷多半是从沿途次第起参议司的命令已经调度分明因此真正与高强一道从汴梁出地也只是新往辽东去的宣抚司新任官属及其眷属。以及御赐颁给辽东将帅的一些犒赏而已。这些眷属之中亦包括了童贯的妻妾七八人比高强身后的眷属队伍更要壮大近倍弄得高强甚是郁闷暗地骂了几声。 这上千人的队伍又有许多箱笼物事只得从水路而行经汴河而入梁山泊然后从济水河出海。至刘公岛换了海船方过海到旅顺口。其时已经将至岁终了。 移船就岸。那岸上一声号令登时鼓角齐鸣。将士山呼海应齐声喊:恭迎高相公宣抚辽东五千黑风营再加上一万背嵬军俱都全副武装看上去直是一片钢铁地海洋当真威风的紧。 瞥了一眼身旁的童贯那眼中地嫉妒和落寞神色难以掩饰高强自然晓得他的心理好比那些当惯了大官一朝退休地人这种心理落差几乎是无药可救地在京城时自可以深居简出来掩饰到了这里看到高强部下上万人的欢呼迎接教童贯怎能不生感慨只是高强这一瞥之间就看到童贯身后船舱口地那几名妻妾来登时便有些恶意地想道:听说太监中变态居多童贯近来心理压抑变态程度势必变本加厉这几个妻妾可就有的罪受了罪过罪过作孽作孽 敕宗泽即落辽东宣抚返京述职一应职事皆交由高强接掌。将圣旨宣读完毕双手交到宗泽手中高强笑道:宗相公且去京城纳福此处自有某来镇抚。 高强为了辽东将帅不惜挺身与数名御史相抗最终导致了半个台省地官员去职自己也外放辽东此事的经过业已传遍辽东如宗泽花荣等人固然是满心感激郭药师等辽东降人亦多得他以辽东为重且历年多受他的指挥于此怎不欣喜 宗泽接了旨望了望高强他却没有多少废话肃容道:辽东多事之秋宗泽受命宣抚而不能毕其事要相公在此劳心愧不敢言请相公入官廨升衙待宗泽为相公解说辽东情势并辽东将吏亦要参见相公。说到这里好似方想起旁边还有个童贯来又加了一句:与及童大王。 老爷子地臭脾气啊好似这文官和宦官天生就是对头似的对于历史上这两个集团的恩怨亦有所了解高强自然晓得宗泽的肚肠也不去理会却把手一摆笑道:自然是要见见辽东将吏却不必着忙尚有诏书在此。郭药师大花荣史文恭栾廷玉徐宁接旨说着从身后的陈规手中又接过一卷黄麻纸来。 被点到名姓的六将慌忙出班接旨听高强宣读诏书原来是赵要招他六人进京面谒天子俾可予以嘉赏。这亦是应有之义象郭药师此类高级降官自然是要招往京城以观其人物一面也可考验其对于朝廷的忠心一面也给予高强这类朝廷派去地官员以充分的空间收拾地方削弱当地的离心倾向。至于招花荣等人却是因为当日高强在朝堂上称说他们功劳赵大起兴趣故而要将他们招至京城加以表彰。 六将一一接旨谢恩高强方向郭药师笑道:郭节度心怀忠义归义朝廷其事业已为京中官民称颂多时官家亦颇喜之今番往京城必大有得益下官这厢先恭喜了。 郭药师早从派在辽东的高强心腹朱武那里得了消息当下也不敢说什么历年多得相公照拂之类的话只是唯唯声喏道谢。 高强漫点头方来到花荣面前却并未说话只是与这位少年成名的将军对视半晌忽地叹了一声:花将军一别六年将军鬓边亦已染霜矣辽东风雪不易 花荣身上的甲叶忽地一阵轻轻响动俄尔平息方微笑道:相公奔波南北亦已清减许多了花荣在辽东坐享其成不能随相公大战平燕委实有愧于常胜军的众位袍泽。 高强大笑用力拍了拍花荣的肩膀:你好地很他们都很羡慕你哩当日梁山招安将士之中惟你一人得建节铖又能为大宋辟此一方土地从此青史留名何其荣哉 第三十九章 实上辽东宣抚司的官署应该是在辽阳府在旅顺口初到辽东时暂居之所当宣抚司北移到辽阳之后此处也就空了下来在宗泽的计划中本是要待旅顺正式立为军事后将此处所为知旅顺军事的治所的。 只是事与愿违宗泽的全盘谋划才刚刚开了一个头便因为朝中的变动使他不得不交卸手头的一切而返回京城去。不幸中的幸事今番前来接任辽东宣抚的高强与他共事日久且有陈规等参议司官吏从旁协助再加上宗泽自己留下来的辽东宣抚司属官亦是参议司出身彼此间安然交接大抵无碍。 自下官到任辽东以来数月间治下百姓与女真冲突不下百起虏获女真男女四千七百余口前后放还三千三百余口尚有一千四百余人分禁于沈州银州铁州等各处。惟此百余冲突皆是百姓自为辽东官兵不曾参与其事。宗泽坐在下向在当中端坐的高强禀报自己的辽东治绩。 这些事体高强早已知晓便点头道:然则那女真兵可有介入其中 宗泽苦笑道:相公容禀那女真人皆以猛安谋克各领分地其民即兵盖平时渔猎稼战时便即从军这边地上女真人更是旦夕不曾解甲哪里分辨的清只是那女真猛安以上将官亦不曾见过来。 高强微微点头。本想当面问问宗泽对于辽东局势地谋划。按照他对宗泽地了解决计不是放纵手下在边境滋事而不能禁止之人他必定是早已计算定当只看女真如何应对而已。只是身边坐着好大一个监军童贯似此机密之事他也不好问及反正宗泽在辽东还是用的参议司那一套行事办法自有文牍和书卷能够述明其谋略待陈规等人去细细整理便是。 哪晓得他不问却自有人问。那童贯便即问道:宗相公为本朝任辽东宣抚自亦有所规制。适才不曾听说宗宣抚有禁止百姓向女真拓地之举反而遣兵将越界女真囚禁谅来必有筹略今吾等奉命来辽东宣抚自须悉知其中事。 还望宗宣抚不吝赐告。 宗泽望了望高强见他并无甚异样方点头道:某至辽东虽只半年。然查知众心多有怨女真侵夺其故地逼使百姓南逃者。方郭节度等镇辽东时曾有屯田之举。计百姓丁口授田。然而北地历年战乱逃来辽东之百姓甚众计各处无地可授之百姓不下三万户。今皆仰赖宣抚司给食此辈实怨女真入骨 宗泽方说到这里童贯便皱眉道:本朝逢大灾时往往募民入厢军给以衣食加之劳役。则官私受其利民亦可安。宗相公本朝循吏。所在有政声何以见不及此 宗泽微微皱眉道:童大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辽东非素为大宋之地其民亦非大宋之民虽云纳土然而亦不可骤然尽改宋制。此地原以屯田安置百姓从中抽兵听其推举百户千户统之所行者盖有类于唐初之府兵。历年大灾。辽东赖此粗安虽千户以上亦只衣食得保而已。更无赋税之取。官中无有积贮如何能募民为军 童贯身为郡王。又是作威作福惯了听见宗泽说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怎不恼怒碍着此间主帅毕竟是高强宗泽又是他的人姑且按捺住脾气沉声道:如此说来辽东之乱徒为三万户民无处安身而已若是朝廷能拨给粮饷将之尽招为军岂非天下太平又何必与女真动刀兵 宗泽长眉一扬正色道:童大王久任西兵如何不知军心民意如我朝与西夏边境上许多百姓并无统属宋至则归宋夏来则属夏惟恋其土地不去而已见势强者便折腰事之。倘使我朝尽数驱其入军虽云给以粮饷却实难获彼心西夏倘若乘时来诱战阵之上何敢望其为我大宋死战即如现今若使此三万户皆入厢军虽给以衣食然而彼皆道我宋人懦弱不敢助彼与女真战其势必当心怀怨望矣 此辽东之地多四方逃来之民其情实一也若知我大宋惟务姑息不敢与女真战他日必当归于女真战事一起我恐辽东非我大宋所有也 童贯又被顶撞脸上挂不住正要作高强忙截道:童大王素来知兵岂不知其中得失利害特以此知宗相公思谋而已如今辽东纳土未久官中府库并无钱粮积贮纵使有意招诱流民入军亦无从措手想必宗相公亦难为无米之炊。 有他这么一搅和童贯也不好再作却多少还要争些面子回来悻悻道:既是如此亦只可仰朝廷拨给钱粮招彼入军便即无事何必要生出许多事端致使台谏有开边生事之疑宗宣抚所言百姓民心多属无谓彼既怨女真入骨自亦不会为女真所诱去。 高强看宗泽又要不服知道此老秉性刚强历史上靖康初朝廷本有意命他为使者与女真商议割三镇讲和怎料宗泽公然放出话来此去惟有勒逼女真退兵否则有死而已岂可于自己手中割祖宗之地予人这种狠话说出来吓得朝廷惟有赶紧换人免得被这种倔强货坏了和议。似这样的宗泽为 的长治久安怎会顾忌童贯的那点面子 当下只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向童贯笑道:今日天色已晚童大王与下官坐了这些时日的海船想来亦是倦极了不如且饮了酒便安歇明日再细细商议政事如何 童贯到底要给高强几分面子。何况现今朝廷经过重整亲高强地势力依然强大这宗泽回去之后多半是一根毛也不会少自己现今怎么说也没有实权何必与他争口舌之利当下亦点头应了高强便叫开出酒席来大家吃了一轮便即回房安歇。 说是安歇其实辽东诸将当夜便尽皆被邀至武松营中帐后转出高强。团团拱手道:诸公辛苦适才不曾饮地尽兴某家无心睡眠只得邀诸公与某再饮一场。诸将闻言都笑起来史文恭便道:相公请酒有多少便吃多少少了那个碍物更加吃的快活 当下高强伸手相邀先请宗泽坐了上座诸将随后只坐了个团席。亦不拘什么大小宗泽武松并六将加高强自己和陈规。恰好作了团团一桌。 高强举杯劝了一轮待诸将齐齐饮了方笑道:童大王虽是宦者亦在西兵中二十年闻说甚得军心岂是无谋之人适才他说这话某已知其意。乃是想要尽快解决辽东之事倘使只招三万户为军计厢军之粮饷不过每岁六七贯而已岁增五十万贯即可省边备。这等呈进朝廷自必以为极便便是官家亦要称赞他能了当边事此便是童大王再起视事之机了。你道他果真是来辽东监军的么 诸将闻说都在那里头痛。果然文武殊途这等朝官的肚肠。绝非他们这些在阵前与敌人刀枪相对的将官所能了解的。宗泽却冷笑一声道:五十万贯且不论民心是否能服。军粮尚不在其中只说现今辽东大体粗安。百姓皆以力耕为生七万兵出自屯田户中不烦官中给其饷钱一旦无业袖手之人亦可从军现今这七万兵如何能定势必又要再给其军饷然则余者亦皆望入军如此一来非增三十万兵不可竭中国之财养三十万不战之兵是何谋国之道真乃不知所谓者 高强笑着摇了摇头道:宗相公你也忒看高童大王了他原先在西北时为了筹措军需便能干出强令铁钱与铜钱一一相兑的事来令得西北六路商贾几乎绝迹若非我承办西北军粮绝了他的后顾之忧还不晓得他要弄出什么事来似你这般深谋远虑童大王哪里能够且休且休 诸将闻言一时都笑起来郭药师便笑道:当日相公并不烦国家便一手救起这辽东十余万百姓来此等手腕更非童贯之流所能及矣却不知相公今番来辽东当如何措置 高强笑道:我有何措置辽东地盘是你们打下来的和女真争地是宗相公开地头我便接着作下去便是只是宗相公好歹要教我一个章程免得我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宗泽连连摇手笑道:相公过谦矣老夫来到辽东之后细查地情民意咸以为女真贪婪不可信盟誓尚且不足守况且并无盟誓彼女真之人素以劫掠为业每至秋冬便即呼啸四出为盗况且近年来屡胜契丹其志益骄倘若本朝谨守边疆他只道南朝人素来懦弱倒更要以兵来劫掠矣 高强点头道:然则宗相公之意便是索性摆明阵仗和女真硬碰硬打上一仗打到他怕了方好 宗泽道:正是。此等夷狄不明仁义惟尚勇力须得教他知道我南朝兵力强盛不敢来犯那时约定盟誓始可子孙固守为安。 即如他看了看花荣和武松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说了出来:即如当日相公平梁山泊亦是先整军与之大战一场而后方好招安。 高强一怔还未说话花荣却举起酒杯来向高强敬了一杯笑道:诚为此理当日花荣若非在相公手下险死还生又怎会甘心归附更无望今日之风光也这一杯当敬相公。 高强忙饮了道:自是你在辽东立下大功方得建节某岂有尺寸之力又向宗泽道:即如宗相公所谋想必是在边境上寸步不让那女真皆是猛安谋克分领田土现今伤了他许多百姓那些谋克猛安必不罢休一旦整军来攻便可责他侵疆之罪 宗泽捻须点头道:老夫初时亦作如是想。那女真之民本生长草泽山林素不知令行禁止之道况且闲常亦要掳劫生事如今连番吃了好大亏怎地不来岂料半年许来女真反日见退避我民屯垦者有深入女真境数十里者丝毫不见他兵来相攻实出老夫意料之外。 陈规从旁道:宗相公有所不知那女真国主阿骨打率军攻下辽国上京之后。得知我朝与契丹讲和且劝他收兵与契丹修好便即整军回国而去其惮我朝如此怎敢兴兵来犯我等在京中推演局势时咸以为若不能联结契丹或者高丽再不然便须辽东自己生变否则女真必不敢大举来犯。 宗泽目光一凝忽地垂下眼帘双肩似紧而松。竟就在这酒席上入定起来。高强与他共 晓得这是宗泽又在行那推算之事当下不敢打搅。老实实坐着。 少停。宗泽睁开双眼。见众人都在那里端正坐定相候。便即举杯敬了一轮诸将纷纷相应。高强一面与宗泽碰杯。一面细看诸将面色却看不出有什么愠意心中暗赞宗泽果然了得。只这么短短半年余已经收得诸将归心如此。倘若掌兵地文臣都能如宗泽一般。何来文武不和 宗泽放下酒杯向陈规点了点头。却向高强道:如此说来。倒是老夫小觑了这女真之人了。只怕已经中了女真之计矣如老夫所料不错不出十日女真使者必至。 高强微微一惊。忙问端详宗泽道:老夫不禁百姓向外拓殖只命诸将敛兵以备不料他却不来与我争地任由我朝百姓垦殖土地料来待我百姓越境甚远时。便要以本朝侵疆为言一面责我大宋欺凌弱国。不守礼义。一面亦可激劝其民奋起与抗此则彼等昔日相率击契丹之故技也老夫来至北疆时日虽短亦知北地之人实尚朴忠皆以南人狡诈多变倘使女真果真宣扬此事则其得民心必矣以顺击逆我兵虽众。胜负难料。 更有甚者若契丹亦为其所惑。虑本朝不守誓约。与女真呼应来击则辽东必非我所有 高强大皱眉头。来到辽东之前他委实没有预料到形势会糟糕到如此地步:宗相公倘使果真女真有此打算如今隆冬时节恐怕正是他行事之时我当如何应对 宗泽捻须沉思片刻方向高强道:老夫一日小觑女真便置相公于此危局之中实老夫之失也即今观女真行事真非小敌一旦来犯必是倾国之兵之所以现今不出者只为其国民非素有官吏抚循者徒仗诸部大人招诱行事。为今之计老夫有八字相赠联辽制之整军备之 陈规在旁边听了半晌此时方道:宗相公之意莫非是先使契丹从旁挠女真之势我便可整军备战待时与女真大战 不错既然女真其志不小恐有尽灭我辽东之意不战则已一旦开战势必是大战连场。宗泽神色严峻言语中更是不吝危言:然而现今我辽东大军未起又处处受敌无地利可恃先机已失惟有借契丹之力拖延时日待大军悉集粮草足备方可与女真一战。 高强一时默然宗泽言下虽未明说然而这先机已失也包括了诸将回朝面圣这一事要知道以辽东这种层层隶属兵民合一地体制若是一将不在便是一军不聚现今六大将回朝辽东还有多少可用之兵所幸先有韩世忠地一万多兵到辽东李孝忠那一军不久也将登6到时候至少有些机动兵力可以应付只希望这六员将能快点从京城回来吧 诸将久在辽东其实也多少能闻到些不安定地气息只是终究没有宗泽说出来地这般清晰罢了。现今听宗泽说到大战将起对手是三年间打得偌大辽国几乎亡国地女真兵而偏偏这样关键地时刻自己等人却不能在军前效命要远涉重洋去到汴京见那个赵官家心中正不知是什么滋味甚至不晓得这一去之后还能不能回到辽东来 一片寂静之中忽然听得有人长笑一声道:为将者惟愿阵前立功若无敌手何等无味某家自到辽东之后迄今未见一仗匣中宝刀几生锈矣列位只管安心往汴梁去面圣待看俺武二亦在阵前一刀一枪争一副节铖来 众人闻言俱是一振栾廷玉便大力一拍武松地臂膊笑道:武二郎果然豪气凭你这两口宝刀天下哪里不能去得只望你刀下留情留些女真鞑子于我杀杀 同为战阵厮杀过来地武将辽东诸将乃是从大灾之后近乎地狱一般的杀场中拼出来地杀性比武松更胜一筹适才只因忧虑自己一时不能亲自上阵厮杀故而沉寂。待听武松说得这般豪气栾廷玉亦放大言有道是武无第二诸将哪里肯服一时间俱都踊跃花荣便向高强道:亦无需联结契丹相公但筹措粮饷军器待我等自汴京回来自然召集麾下儿郎直杀到黄龙府去教那些女真鞑子再也不敢正视我大宋兵马 高强见此情景血气忽地上涌正要答话时陡然间宗泽离座两步转身面对席上诸将蓦地推金山倒玉柱跪了下来朗声道:宗某一日轻敌致陷我大宋忠勇之士于锋镝之间虽然诸将皆虎贲之士然必待将士血战而后破敌者皆谋臣之失也宗某自知罪重枉为辽东宣抚伏请诸将容老夫芶活一时破敌之日当以此头向辽东兵民领罪铿锵几声道罢宗泽一颗白头咚地磕在地上再抬起来已经是额前血迹殷然 高强与诸将俱是大惊忙上前扶时宗泽地白上已经沾了许多血迹高强痛心不已不觉亦是泪下两行:宗相公你无心之失便即自责如此可知你有用之身不容自弃庙堂诸公倘皆能如你一般这燕云亦不必待高强而定了 第四十章 送着载着宗泽与辽东六大将的船只离开旅顺口高强一阵阵地虚。失去了预知历史进程的优势身在一片还没有全心归附的土地上对手却是蓄力已久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女真劲旅偏偏在这样关键的时候身边的几员大将全都渡海而去了 此际高强的脑海之中陡然浮现出裸露在羊群这句话来 他并不是没有想过不放六将归朝不是老爹说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么可是踌躇再三他终究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这降人进京面谒乃是不成文的定制若是高强一到辽东便留下六将不许进京那不是明摆着有对抗中央朝廷拥兵自重的意思况且女真狡诈万一察觉到自己大举整顿武备辽东严阵以待他说不定还要继续收敛一段时间那时战事迟迟不爆高强就算浑身是嘴也不能打消朝廷和皇帝对于自己的疑忌了要知道身边可是还有一个时刻准备挑自己岔子的监军童贯在呢。 相公相公闻得有人呼唤高强辨得清是朱武的声音当下一面返身向坐骑走去一面道:何事 朱武算起来也是高强身边的老人了乃是与史进李孝忠一同从关西前来投奔只是史进和李孝忠俱已入军中如今双双贵为万军之长官阶也因为平燕之役而升到了遥郡防御使可以堂堂正正地被人称为太尉了太尉这个称呼在京城没多少人乱叫。但是在军队之中通常得授美官以上的都能叫作太尉。当然对于高强来说他的官阶一般都是高过这些太尉地加上他老爹才是正牌的太尉故而绝少对他人如此称呼。 然而朱武资历虽然与史李相等却一直都没有入仕而只是在高强的身边作一个记室直到经略辽东时才两次将他派到此间。后来便在花荣幕中任参议官今番辽东纳土他也叨光得授官职。封了个朝散郎依旧在辽东宣抚司幕中任职。 朱武本人却甚为低调。也不曾利用自己在高强身边的优势谋些私利故而高强念及他升官较慢时偶尔也有些歉疚之意。此际身边并没有带着惯用的军师许贯忠和燕青倒也想听听朱武的计策。 相公小人在辽东得掌幕职尽览文牍案卷故以为今日辽东之忧不在于外患与人事所急者粮饷而已。相公可知如今辽东只三月之粮如沈州等较北处府库中只得旬月之积倘使朝廷调来大兵。不消半月便要闹粮荒也 高强一惊赶紧上马回转下处。朱武并几名辽东幕吏捧出案卷来但见帐目上写的分明。何处有多少粮饷钱绢积贮兵马多少屯驻一目了然足见朱武等人平素功夫到家。 只是高强现时却顾不得夸奖朱武的文案急急道:怎会如此辽东屯田亦有数载之久近两年也无战事我意府库中当有积年之粟何以竟匮乏至此皇帝不差饿兵啊何况是辽东这些几年前还都是辽人的兵将这要是打起仗来不必对方动手自己营盘里就得因为缺粮而闹兵变 朱武苦笑道:衙内有所不知辽东自来并无赋税但诸营合力而已既无赋税何来府库之粮便是这些粮饷还是宗宣抚这半年来所积聚地。宗宣抚也曾向朝廷催拨钱粮只是海道往还不易况且辽东多沼泽6上道路难行大批钱粮在旅顺口堆积如山却不及运到各处州县去。 说着又取出一本帐来乃是旅顺口大仓中的积存数字。高强执掌枢密院这许多年当然不能在后勤上亏待了辽东的自己人是以宗泽书到便即催办中原地粮饷军资运到旅顺口是不少的。然而辽国占据辽东时各处商旅不兴道路不修海上贸易更付阙如从旅顺口向辽阳府地道路还是今年才修好的往别处州郡的就更不用说了 高强将那些帐簿看了一遍默默合上倏地站了起来唤陈规:陈承旨为我移文燕山路李孝忠军限以正月初五日登船初八日皆抵旅顺口迟延者以军法逗挠罪论 陈规答应一声晓得高强是真急了所谓响鼓不用重锤对于自己倾注无数心血才建立起来地队伍几曾用过军法相胁这多半还是因为盖州港隆冬冰封之故只能从旅顺口上岸否则高强定是要李孝忠军直接上盖州的了。 朱武你久在辽东又饶智计可有良策将钱粮运下去当惯了上位者高强也能了解些部属的心思若是朱武没有什么办法的话他可不会轻易说起此事。 果然朱武叉手道:衙内时逢隆冬辽东道路冰封车仗难行而河道亦皆上冻船只不通故而坐视。若是衙内能捐十万贯钱小人却可于旬月之内将二十万石军粮运出。 高强瞪着朱武神色颇为不善:你第一天认识我十万贯平时都不算什么大数目了何况是如今军情急如火 朱武亦知高强上火他 慢慢道:衙内小人之计乃是以府库中的绢匹棉州和盖州百姓市买牛而后以牛运粮北上。天寒地冻马与橐驼皆易死惟牛最能忍寒耐远负重又多计一牛可载两石五万牛便可运十万石从苏州关北上旬月可达沈州沿途分散之后将五万空牛集于最北之银州缓急亦可杀牛为粮诚为得计。 高强乍听这条计却感觉有些不对只是一时并未想的明白一旁陈规却拍手笑道:朱先生此计亦师法神宗时征交趾之故智乎 经此一言提醒高强忽然想起来了。果然在几十年前有过这么一段故事熙宁九年时交趾侵广南宋军大举南征当时鉴于广南道路难行大举调人夫的话不但钱粮靡费甚多又容易感染瘟疫。于是便买了许多水牛驮运粮草牛本身又可充军食以此将须用人夫骤减一半当时称为美谈。 可是想到这一点。高强才明白自己刚才哪里觉得不对来皱眉道:北地苦寒牛可如此乎况且用牛者多为农夫。视若珍宝怎会轻易出售朱先生为我解惑 朱武闻言却一怔。方笑道:衙内久在南边纵使多览辽东文报恐亦不能如目见也。此北地之牛。绝不同于南方水牛乃是牦牛与黄牛杂配之种唤作牛不但能耐苦寒亦力大脚健登山涉水皆如履平地一般北地诸族迁徙时皆以之牵曳车仗。若说牛难买又是不知辽东与中原之异处本处田土素无簿册虽有司历年清丈。犹多未明者故而授田之时虽有定额然多不能依从。多有以牛具而授者。 授田改为授牛高强一脑门子的问号心说在京城大家商议地好好的制度。怎么到了辽东就走样走地不成样子当初陈规原本是说在辽东行两种制度的结果不分汉民渤海还是契丹女真统统都编成了百户千户州县徒有虚名;这也罢了现在这屯田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了 待听朱武细说方知辽东自经大灾之后田地荒芜又有许多百姓等待授田一时不及清丈官中便以授牛代替授田凡一户有两名男丁者便给三头牛称为一具牛盖因为经过计算一具牛便可耕百亩田。因此在辽东地田亩黄册上很多时候看到的不是某户有多少亩田而是有几具牛。 衙内是这般田制辽东自然不许私自买卖牛百姓家中若是牛畜蕃息周遭又无荒田可耕等到官府要征赋税时岂不是要多交长此以往小人恐怕家家都将杀牛以避赋税是以小人敢断言若是官中要买牛时五万牛可一呼而集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高强目瞪口呆当真是世界真奇妙就在自己地手上居然会出现这样的制度这样地现象庄户人家为了避免多交税竟会杀掉多生出来的牛经过朱武的解说之后他也信了这牛又不是拖拉机可是自己会生地田地若是不能增多要多出来的牛何用想卖都卖不掉啊 当然这也是辽东与大宋本土之间地贸易不畅的缘故若是世道太平的话这些多出来地牛大可集中起来往南方销售要知道在人多地少的大宋畜牧业极不达牛的价值可着实不斐哩。 不过这亦是后话了高强暂且顾不来许多。当下便吩咐朱武依计施行反正他在辽东三年之久对于辽东的虚实了若指掌可比自己这个以前一直都是从纸面上了解辽东的人强了不知多少何处须运多少钱粮军资亦都交由朱武去安排。 果然这条命令一下百姓应者云集大批的牛被赶着来到苏州关下待得知官府只许一具牛中出售一牛时竟多有人唉声叹气者。趁此机会高强索性便下令免除了不许买卖牛畜的禁令他是事先不知道一旦了解这情形之后便觉得这条禁令是多此一举了照辽东这种情形根本是个纯粹的卖方市场只要规定赋税的征收标准不变管他百姓卖不卖牛卖多了没牛耕田的话完不上税倒霉地还不是他自己。 有朱武这条妙计寒冬腊月运粮的难题算是解决了然而若只是兵多粮足就能百战百胜的话大宋朝早就可以一统天下了何至于局促三百年因此高强在旅顺口只停了三天等到李孝忠部已经上船地消息传来他便再也坐不住了只带着数百牙兵和陈规等少数幕职官便从旅顺口直跑到苏州关。 此处本是史文恭屯驻之地现今史文恭赴汴京面圣这苏州关便由花荣部将王伯龙驻扎此人马贼出身作战时骁勇异常故而现已晋升万户麾下大兵足有六千之众。 听说高宣抚到此王伯龙亦是有资格了解辽东常胜军内幕者自然懂得高强的分量。当下亲自下关恭迎鞍前马后地不尽奉承。高强是不懂军事地不过这关上城防曾经陈规亲手布置对于这位写成了守城录流传后世地大才高强自是一百个放心因此这城防也不必看了径直便问王伯龙:我欲直往 去将军可拨些官兵与我同行 王伯龙没口子的应承若不是他守关职责在身。只怕要亲自请缨了。这王伯龙一面吩咐人备办马匹军器一面向高强道:相公容禀这个多月来虽说不曾听说与女真蛮子交战。然而末将片刻不敢松懈故而无法随侍相公北上辽阳。却好近日有一员将在这关下歇马。此人深通女真虚实又极多才正好着他陪伴相公。 说话之间。一员将大步进得关城城楼见了高强叉手道:末将适要起行不知相公到此甲冑在身不得剪拂相公恕罪则个。 高强自不理这些古代的虚文一笑而罢见这员将果然英气勃勃吐属亦较文雅一问方知乃是花荣部将召和失便是昔日曾随李应往上京去接应叶梦得使团。菜岭一役也立了不小的功劳故而从一个千户升为大千户统领五千户。部兵两千余人。辽东这万户千户是根据百姓的户口来的因此万户未必就有万兵。通常能备的起马匹军器又有相当战斗力者始能从军故而三十万户只得七万兵而已其兵强悍处自不待言虽女真亦大为忌惮。 高强一见这召和失便喜欢此人一看就是有家教的举止多有分寸。谈了几句后方知召和失并无汉名高强摇头道:如今辽东纳土归南我大宋文采极盛你若无汉名恐怕中原人不能识你既曾为马扩之奴我索性便许你汉姓马名彪字飞熊如何 召和失一听便喜欢当下拜谢王伯龙从旁笑道:相公煞大神通这召和失乃是异人披两重铠能平地跃过马背捷足一昼夜能行三百里如今相公赠他字飞熊真应其人。 乖乖一昼夜三百里四个马拉松哎那个什么非力啥啥斯要是有这本事至于跑到死么毕竟是我中华上国人物不同寻常啊高强一面咋舌一面扶了马彪起来。 少停关下来报一切停当高强便下了关城勉励王伯龙牢守关城便与马彪之军一同北上了身后有马彪所部两千多兵奔行之时蹄声隆隆声势顿壮。 辽东苦寒名不虚传当时又是中国的一个寒冷世纪冷风吹在脸上真象刀子刮一样行人俱裹起厚厚地兽皮棉祅又用油脂涂了满脸连马匹身上都披上厚实的棉布方能在这寒冬时节赶路。 如此寒冷的天气高强虽然是初到辽东却也没法沿途观赏风物人情了只是行了一程待到曷苏馆路地一处馆驿打尖时已经累得他浑身酸了幸好座下的宝马万里挑一虽然如今马齿渐长脚力犹不逊往昔又是北地名种故而高强不烦驱策亦能一马当先。 这地方说是馆驿然而辽东兵乱多年根本就是一个半大不小地城堡堡中积贮粮草军器有数百兵屯驻乃是隶属大忭的军中。两千多兵马挤进来饶是这城堡造得甚大也是挤的满满当当扰攘半晌方才安顿下来。 马彪巡视一遭见兵将都安堵方到了高强下处却见高强一面在那里跺着脚一面遛马手里拿着一把黑豆喂马不禁讶道:相公竟自马么因何不见马夫 高强用力跺着脚笑一笑都觉得脸上地肌肤要开裂一般只得咧了咧嘴道:此马随我多年北至女真国中南至大宋京城自来多得它脚力故而须得我亲自遛它上阵时有此良驹倒敢多几分生机哩 马彪乃是军将自然深以为然却道:人说南人文弱我却见花都统史将军等俱是武勇豪爽并马大夫为人亦是文武兼通今相公闻说是宰相却也晓得战马之要如此看来人言真不足信。 高强嘿的一声心说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南朝人自然是文弱的你只是没见到而已话说北人朴实我却已经见到了若是换了个趋附之人定是恨不得时刻跟在本衙内左右拍马屁哪有像你这样先管好了自己的兵将才来应酬我这个顶头大上司此时忽然又有些庆幸自己不惜弃了京城的枢密使也要到辽东来宣抚这决定果然是不错的象这些辽东的兵将如果换了一个真正的南朝文官来统率地话凭你什么儒将也是不能服众的 彼此都是爱马之人高强这匹坐骑又是真正的万里良驹马彪虽然是辽东大将却也不曾见过这样好马自然要多看几眼好比现在男人们聊起爱车来时也是说不完地共同语言俩人这一聊的投机不觉就说了半个时辰。 眼见天色已晚高强将爱马栓在廊下便邀马彪入内饮酒。马彪正欣然答允忽地神情一动倏地头向东方手已扶着腰间地刀柄了。 高强还未明其意只听得城头一声锣响跟着大放有守兵在那里大声叫道:女真蛮子女真蛮子在城外 第四十一章 心念念记挂着女真人此行又是以应付预想中的女真的高强心中的一根弦原本就绷的甚紧骤然听见有女真人在城外登时大吃一惊难道说女真人竟已动了大举侵攻甚或就是以自己为目标的 正忐忑间却见马彪眉毛也不跳一下只是站在那里望城楼方向高强心中微觉诧异何以敌踪现这位现今城中军职最高的将领竟似没事人一样马观察敌人乘夜来攻莫是早有预谋观察何不整军以待 马彪听见时也是一怔又看了看高强的脸色忽地笑了起来:相公此语敢是将这股女真人当作了敌军么愚意实未尽然。 愿闻其详马彪这个反应委实出乎高强的预料根本没有亲眼验证他怎么能断定城外来的女真人并没有敌意 此理甚明。马彪笑道:我等身在前敌平素亦常探查女真国中情势复巡视各处兵备虚实。据末将看来女真纵或入侵时日当在明年春上兵则必由两路而入北路攻银州沈州南路攻开州经苏馆路而趋苏州关下以图将我辽东军一举截为两半而后回师辽阳府城下。此处馆驿孤立中途又非要紧城池女真纵使来攻役亦不当径取此处若说是前敌诸城已然尽失则又决无是理。 难道就不会是冲着我来的么这句话刚到嘴边高强随即又吞了回去想想自己到辽东只有七八天而已。到现在还没正式在辽阳府的宣抚司衙门升帐女真就算能探得自己地行踪把握位置到如此精准的地步这般隆冬之中他们又凭什么办法来传递讯息召唤大军前来截击高强一行退一万步说就算女真人真的神通广大如此又为何不在野外设伏而要半夜三更来攻打一个重兵把守的城池 这般一细细思量。高强这颗心才算是真正平静下来大抵这队女真人是过路而已至于在现今边境局势颇为紧张的情形中。这队女真人半夜赶路身负的使命或许不凡。却和立时开仗搭不上边了莫非就是宗泽所料定的十日之内将会到来的女真使者 想到这里高强的脑瓜又活跃起来。忙向马彪道:有劳马观察先去城头问明来人用意却不可说及本官在此之事恐怕他等便是前来与本官说及辽东边境拓土之事倘能推至辽阳府再行磋商方趁我意。 马彪一点就透当下点头应允转身便出了院去只听他大着嗓门在街道上嚷跟着城中便点起十余处来一阵杂沓马蹄声响。显是有一队骑兵跟在马彪左右直向城门处去了。 全军已然歇息却有这许多甲士尚未解甲。这马彪用兵果然谨慎不曾放松过警惕。高强轻轻舒了口气。 对马彪地信心又多了几分。他却不晓得辽东前几年灾荒不断盗贼公行即便是普通老百姓睡觉都是睁着一只眼的何况是带兵之人 当下进了屋中吩咐陈规和牛皋将从人俱都圈在房中门口使两个本寨的兵士把守他自己却找了主屋地一个高处在那里偷偷望外面。 只听马彪到城上之后与城外对答片刻竟尔开了城门放了一队人马进城来深夜之中顿时人喊马嘶乱成一片。渐渐到了主屋前已是人声可闻只是高强听不懂女真话忙找了本地一名军士来作翻译。 原来那些女真人深夜到此外间已经开始下雪荒野中无处安身只能投馆驿中打尖适才城上一番对答马彪看清楚对方只得三十多人放进来也兴不起风浪来便作主开了门。怎知这些人来到主屋前却要入内居住马彪哪里肯从这辽东之民又都是硬脾气两下顿时就有些火爆味道出来。 马彪治军甚严虽然是深夜之中一听见主将和女真人起了争执不多时便聚起数百骑来各各策马持弓长枪雪刃在火光中闪着点点亮光森然耀目。那些女真人显然没预料到馆中竟有许多兵马当下不敢造次只得离了此间在一处房舍中安顿下来周遭皆有马彪部兵把守住了纵然有细作在内也谅他无所能为。 一面偷偷看热闹一面听旁人翻译等到看见马彪又回到主屋来高强方下到堂中。 果然不出相公所料此辈正是女真使者为者便是乌林答赞谋道是得知辽东易帅奉了他国主阿骨打之命兼程南来与相公计议边境之事。末将问的明白乃是五日前自开州东详稳寨出先是要往辽阳府去后折往南行故而错过了宿头方才深夜到此。 高强点了点头咂摸咂摸这马彪言下之意倏地一惊:如此说来那女真国主阿骨打眼下就在开州以东离我辽东边境不远 马彪沉声道:此却未可断言来使虽说是承其国主阿骨打之命然而辽东之事非起于今日相公要来接任辽东宣抚之事早个多月便已传至辽东那阿骨打倘若一早写下国书交付来使携至开州左近 公到任方行亦无不可。 陈规在旁听了忍不住道:女真若有意相谈亦不须定要等候高相公到辽东况且那使者亦可先期往辽阳府等候相公今既云受其国主之命多管那阿骨打便在左近。 马彪道:陈参议如此说来亦可只惜相公先前吩咐不许泄漏相公到此之事否则索了国书来看便知端详。 高强摇头道:不然女真若有意隐瞒阿骨打所在国书中必当抹却一应破绽。只因我朝与女真并未订交往来国书也无一定格式。否则从印鉴等项自可查知一二。他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两步方下定了决心:按照宗泽地预料女真人已经筹划许久只等一个开战的借口而已而基于女真国民地特性势必要有一个大规模地动员和誓师始可举兵来犯这使者到来。便是先礼后兵之意可见女真的大兵果然已经是箭在弦上了。如今辽东新易抚臣大将又都在外。一旦开战势必要处于劣势惟有尽力拖延。多拖得一时是一时。 当下向马彪道:马观察明日你起身去见女真使者只说大军动身煞费时日。要他使节先登程而后你整军再出探得女真全伙皆已走远时我方出来。尚要马观察遣一骑飞报苏州关上王将军待女真使者到时只推说本官四处巡查民情去了却不可直言往辽阳府来。 马彪一一记下点头道:相公见事明白辽东本多女真细作这使者见我不许他入主屋。倘或见到些蛛丝马迹时多管要起疑心百计来探听馆驿中毕竟住了何人。待末将遣兵四下把守了。叫他作两日的瞎子聋子也罢 高强笑道:观察果是伶俐这便劳烦观察勾当诸事。当下诸人便各自安歇去了。 果然当夜有女真人出屋来。砌词百端要在城中行走皆被马彪手下兵士拦了回去。到了明早这些人又拖拖拉拉不急着上路只是被马彪再三催促不得已方出了寨门往南去。 果然只有使节并无女真贵人在内。高强在城楼上收起望远镜摇头道:女真既知我来若是诚心要议疆界必定要遣曾与我相交之人前来如粘罕兀室之辈均可。如今只遣这么一介使节重臣想必都在国中预备出兵之事足见其大兵离此不远矣 他想了片刻忽地抬起头来望着身前的马彪奇道:马观察听闻女真将要大举来攻何以面不改色莫非观察胸有成竹 马彪见问忙道:好教相公得知末将昔日曾从征出河店为女真虏去在女真军中凡经年之久故而深知女真之性。自从边境上与女真时有冲突末将便早已料知今日所争者早晚而已若是相公多遣细作往开州及曷懒甸路打探料来不久便当有警至。 这是不是就叫春江水暖鸭先知高强心中也不奇怪在当时的交通和通讯条件下料敌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通常那些在前线的将领们由于其接近一手情报来源又熟悉敌人的行动方式往往单凭感觉都能预料到战事地临近。不过这种判断多半都缺少足够说服性的情报作为支撑是以难以作为决策地依据。 既是如此马观察可有退敌之策 马彪脸上忽地露出一丝苦笑:相公我辽东七万大兵再加上宗相公所率背嵬军万余人那女真举国之兵也不过如此况且辽民三十万户多知女真残虐成性若知女真来攻时皆可相聚为兵保卫乡里。以如此兵力再得中原粮草火器为助女真虽有善战之名我视之亦如草芥只可惜 只可惜不但临阵易帅六大将也都一时尽去辽东大军群龙无怎能与女真强兵决胜马彪没有说完地话高强自行在心中为他补齐了。看上去这只是因为宗泽的一时轻敌然而若不是因为朝廷对于辽东局势地严重性估计不足宗泽的这个错误也不会被放大到现在这样地地步须知宗泽既然敢放纵边民向女真寻衅便已做好了相当地准备纵然遇到女真大举入侵他也有足够的兵力可以应付大战。 不过呢换个角度来看一个只领兵两千余人的将领马彪就有这样的见识并且丝毫不以与女真作战为难这却让高强又多了些信心。即使并非一手拉起来的队伍只须能善加驭使又何尝不是得力的爪牙 时间我缺的就是时间好似有一口无形的钟在心中敲打高强再也不想浪费半点时间一俟女真使节的身影在雪地上消失他便下了城上马向北路疾驰而去。 这一路赶了三日。方到了辽阳府。此处乃是宣抚司的官署所在宗泽离去之后高强未至城中便是韩世忠为俩人相见俱是喜欢在高强而言手中多了这么一支自己最为熟悉和信任地兵马那便又多了几分信心。 高强入居官署头一件事也不是点检兵马府库。也不是召集将吏议事而是径直到了书房他 述。由陈规执笔一口气连续写了几封书信。各以世忠择使者送往各处去。 而后留下陈规在这辽阳府整顿城防他自己只在城中歇了一夜。第二天又马不停蹄地北上途经沈州今沈阳贵德州今抚顺最终抵达大宋控制下辽东路最北端地州城银州今铁岭。 到了这个后世的大城市巡查府库之后高强方才晓得自己面临地是怎样的局面。在府库之中只有两个月地军粮而据驻守当地的万户张晖所言城中百姓家中通常也只有三个月左右的存粮等到开春之时就要向辽河中捕鱼。或是外出抢掠而官兵则只有指望南边运来粮草接济了。基本上这里每年春天都要饿死人 深深吸了一口气。高强忽然理解了yy中的主角们为何都要弄一件所谓的空间道具恨不得把全副家当都揣在兜里随身带着。原来确实有这样地必要啊好在朱武的用牛运粮计划足可在隆冬时节将粮草运到此地。 相公明鉴此计果为神妙张晖听闻此事时竟比高强所预料的更加激动:相公有所不知辽东天候苦寒田土所出本不及中原前几年又多灾荒各处府库都无积粮故而女真来攻时守城不得野战又不能胜他如何能抵挡小将说一句话不怕相公怒若是女真也能安抚百姓又能粮赈济辽东只怕早已尽数投女真去也 高强闻言失笑道:我何必着恼凡人皆惜生畏死此乃天道我中原有一句话皇帝乃是受命于天者便当善体天道教化百姓若官府不恤百姓要官府何用女真起于草莽不明治道之要虽亦有招纳叛降之举然而毕竟不能与我中原天朝相比。 张晖听罢连连点头笑道:今我亦是宋人也且官俸甚夥人皆说中原花花世界待辽东事定之后倒要往中原去见识见识免得连女真蛮子也不及了。 高强与他这般说话本是要坚定其向慕大宋之心正听地高兴忽然听他说这等话不由得诧异:什么女真蛮子竟然见识过中原繁华 喏便是那女真大萨满兀室自他从汴梁回来之后便四处宣扬中原如何繁华说道房顶皆是琉璃门帘系用北珠串成地上皆用金砖汴京人皆着丝缕头上皆有美玉女子皆如天仙般美貌 张晖越说越起劲竟是滔滔不绝可见此种传言在本地极有影响力。高强一面听一面看看随行的马彪见他微微点头显然也曾听见这种传言当时心中便知兀室地用意:这厮好毒的心女真素来掳掠成性听闻他这般宣讲我中原繁华定必垂涎三尺倘若有些人在起兵击辽之后大大富庶已感心满意足多半不愿再上阵拼杀但听到兀室这般传言之后定必又生觊觎之心这厮说话倒象马可波罗那洋鬼子引来的是西洋侵略者这兀室要引地亦是一帮女真强盗 我中华天朝两千年来强盛东方强盛到什么程度环顾周边根本连一个像样的外部市场都没有要到万里之外的欧洲才有国家能够购买的起中国的产品其付出的代价也是连续几百年的贸易逆差。试问这样一个繁荣富庶的国家怎么能不激起旁人的觊觎之心 高强站起身来走到张晖身前握起他的右手笑道:武臣者国之爪牙也久闻观察勇劲一旦有敌入侵能为我守此城一月否一月之内我必率大军来援决不弃一寸土一户民于敌惟观察与我勉力为之。 张晖慌忙答道:小将敢不效死说着就要下拜只是一只手被高强抓住了拜不下去。只听高强笑道:何必出此不祥之语倘若观察能为国立功自可入京面圣受赏那时节京城无尽繁华皆可任观察享受。大好前程正在此中观察勉之 对于张晖这种人来说既畏惧史文恭为代表地大宋武力又羡慕中原的繁华如此言语正可使其归心当下感激涕零誓言追随高强定保辽东不失。高强大喜便命他即刻召集麾下精兵于各处堡寨囤积粮草兵器分布兵将但有所需者尽可向宣抚司移文支取。 如此这般待高强在辽东巡回一圈回到辽阳府时已是到了大宋政和七年的正月十九日。这么一圈巡查下来虽然不敢说是山川尽在掌握却也大致了解了各处地兵力虚实而等到他回转辽阳府时朱武的第一批运粮牛队也已经途经辽阳府北上银州去了。 正月二十一日高强端坐辽东宣抚司正衙当面一员女真使节舞蹈下拜之后展读国书头一句便道:大金国皇帝阿骨打命国相粘罕致书大宋辽东宣抚使高足下 高强眼睛顿时眯缝起来:大金国皇帝果然其志非小啊 第四十二章 阿骨打起兵击辽得胜粘罕从南路领兵与之汇合之时阿骨打称帝但阿骨打以为当时连宁江州都还未曾攻下因此不肯称帝。待到出河店一战得胜之后方始建立女真国自己为狼主国号叫做收国乃是实现了女真族建立自己国家的梦想当时的要目标乃是站稳脚跟而已慢说什么典章制度多半都是出自一干完颜部人的自行创设就连阿骨打本人也没有立时称帝在对辽大宋的往来文书之中多半都是自称女真国主而已这个收国的年号便再清楚不过地表明了阿骨打当时的政治纲领就是要争取女真国的生存空间。 然而如今只从这份短短的书函之中高强便觉到了女真人的巨大变化。先是女真国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号大金国这个名字正式登上了历史舞台;而后阿骨打本人也即帝位其地位陡然提升自此便与宋辽两国分庭抗礼――至少是名义上要知当时西夏高丽等国关起门来尽管随便乱叫但是对外却只能称王的;由此带来的第三点变化就是在给高强下书时根本不以阿骨打本人的名义而是委托粘罕下书显示其自身称帝之后与高强的身份已经是不对等的了。 高强心中不住冷笑待那使者乌林答赞谟将这份书信念完之后先着他坐定方笑道:适才听闻信中言语。称道贵国狼主为皇帝不知何时得登大宝何以不遣使来告我大宋 那使者忙起身来向北方遥拜过方向高强道:好教高宣抚得知便在岁除之际。我皇帝正位皇帝群臣上尊号天辅皇帝因改年号为天辅元年。所以未遣使告大宋与大辽等大国者以为我金国新立与宋辽之间名分未定方议遣使定盟而后方可告以立国登基。 这分明是参照辽国故事而为地了什么天辅皇帝。听上去倒和辽国是一个班辈的高强一面腹诽一面点头道:如此说来倒也有理敢是贵国现今也有儒生为定典章制度故而事事有所讲究。 只是适才听使人宣读书信时却好似读国书一般模样文词又说道是粘罕致我之书然则并非国书何以不交我展看而要使者宣讲莫非我高强与粘罕之间十年故交。相互间致书时尚要公诸天下不成 那使者毕竟是女真人出身对于这类礼节不大精通被高强揪住一个小岔子来找茬一时不知如何对答。他身后一名从人见状忙咳嗽一声向上道:宣抚相公此乃我家国相之意他虽与相公有故旧然而今次奉命致书。所为乃是国事故而昭然示人。相公素知国相为人当可知其雅意。 高强看这人时却有些面熟少刻便想了起来此人当日也曾随同兀室一道往东京去与大宋讲好名唤高庆裔系是粘罕的心腹之人。当下点头道:原来是高先生东京一别。不觉年余不意在此相见。你家可还安好 高庆裔叉手道:回相公安好亦常说起相公甚是想念只恨南北路途遥远中间又隔大海故而不得相见。日前得知相公来到辽东宣抚甚是喜欢本要亲身前来拜候相公不料两国之间频生公事为先私事为后只得暂扼玉壶之思方行文与相公商议公事。 高强听得好不别扭此人说话竟比大宋的士大夫还要来得咬文嚼字纵然你是儒生出身也不须这般标榜吧回想此人在正史中虽然无传不过却是粘罕身边的一员干城历史上宣和时往汴京议和时此人便留下了处处讲求故事希求礼数地记载大抵便是这人的外交风格了。 既然说到了正题高强便道:本相宣抚辽东亦知两国边民时有纷争盖因两国不曾订交之故虽然之前奉使讲好却未可骤讲民政之事亦常思及。既是你家先有书至甚好今日便来议一议这边境之上你家边民杀戮我百姓焚毁村落等事当如何处置 乌林答赞谟在一旁听高庆裔和高强对答半天插不上话到这刻方逮着机会急急道:高相公说甚话来我家之人自还本地生养不曾越界生事偏是你家忒也无礼不但屡次过界夺取水土更打伤我家百姓无数。这还罢了并你家官兵亦护短将我家百姓不分良贱掳去五千余口后虽6续放还许多尚有千余人羁押在你家官中。今番某奉使前来便是要议议此事。 高强把眼睛一瞪作惊奇状道:竟有此事该死该死本官初到辽东不明就里只是一味听本处官吏诉说贵国百姓侵地之事倘若果如使人所言则曲在我家甚明矣他偏过头来问站在旁边的朱武道:朱参军果有此事否 朱武赶紧上前道:禀告相公我辽东与女真原本皆为辽国封疆而今分立之后疆界未明但草草以政和五年时女真与辽东常胜军所定分野为界而已其间多有不明之处想来边民纷争便由此而起。孰是孰非亦无从定论只是他有些百姓持兵仗来打 边民官兵势不能坐视又不忍伤了两国友好便即禁嗣后徐徐放还见今尚有千余在此滞留不去。 高强点了点头向女真使者道:如何我家长吏所言似也有理你家若定要讲究边民纷争之事倒不如遣使往汴京去向我大宋官家告以大金立国之事再议盟好与疆界划定之后自然无事胜似在此虚文往还。 ― 女真遣使前来。原本就是先礼后兵之意怎容这般迁延时日当下高庆裔上前冷笑道:适才这位朱参军说话好没道理我大金虽为小国自来对女真亦只称贡。特一属国而已彼此自有分野何来疆界不明之说昔日辽人称我国民为不系辽女真足为明证。 在高庆裔而言此乃事关国体在所必争地哪知高强正要他这句话当即摇头道:高先生此话不通既云女真与辽国系是两国。 则两国征战事属寻常却不涉及地土之事这辽东之地系是辽人向我大宋纳土却与你家无干何以生疆界之争即今你家亦占了原先辽国东京道许多州县。故而与我家邻接边疆之争由此而来若还不讲边界事只一味道我家边民侵地然则我家若要索取辽国东京道故地你家待如何自处 国家间的交往。原本就甚是复杂因此在现代有专门的学问去研究即国际法是也。当时自然没有这许多成例高庆裔无从对答然道:本以南朝礼义之邦相公谋国之重臣不意话语这般无稽不来讲论你家百姓侵地之事反索我家已得之地实不相瞒如今我家已与辽国定盟。划分疆界他将原有东京道土地尽数割让于我若要分说起来并相公脚下辽阳府亦当属我家所有也 这句话可真是出乎高强意料之外辽国居然已经和女真定盟了若是这高庆裔所言属实盟约中确实有这样的条款的话那么自己地局势又大大恶化了这便意味着辽国与金国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辽国是有意纵容女真来攻打我辽东之地。然则原定的联结契丹策略又要生重大的变化了。 尽管心中滔天巨浪。高强面上却若无事一般笑道:原来如此两国纷争于百姓殊非好事所以我朝为两国解和不想今日果能定其和议从此北疆得享太平真幸事也只是高先生所说东京道之地却与我大宋无干今日之辽东路系辽民自纳土我朝与辽国的政和之盟中亦明文书就须是在你家与辽国定盟之前事你家自可取他辽国东京道故地实不可及我大宋一寸疆土。 乌林答赞谟见说的僵了他原本就没指望在嘴皮子上说出个青红皂白来现今这结果反是中了他下怀当即冷笑道:相公说话忒无道理本是你家百姓侵疆却说我家无理既是相公执迷不悟只得待我家皇帝大军前来与相公好生讲说这边界之事了只恐到时堂上人翻作阶下囚相公悔之不及也 还是你这正牌女真人说话对我地脾气高强霍然而起将手一探腰间只听呛啷一声手中已经多了一把三尺长虹跟着向下一挥偌大的桌案应手而断竟只出轻轻的嚓声使人好生无礼尔国虽云大金亦只初起小国敢欺我千年中华上国无人乎若要兵前来我亦不惧正要教你家看看我宝刀锋刃如何 说罢也不管对方究竟是吓得面如土色还是强作镇定高强手腕一抖那刀便如一泓秋水般潋滟不休刀光映得满堂尽是森冷之气:来人将这言语无礼地来使与我乱棒打出 左右一声呼喝顿时十几根水火棍挥起来没头没脑地砸下来乌林答赞谟等人抱头而出那高庆裔本要将几句言语来撑撑场面被几棒打在头上登时什么话也丢到九霄之外去了只有掉转头狂奔的份。 高强冷笑一声环顾一遭堂上将吏朗声道:本帅初到辽东那女真便狂言兴兵来犯当真欺我中华无人忒也可恼今女真若要入寇必由两道而入北则银州东则开州。那银州已有张晖万户守把谅不致有失开州地接女真国中甚近须得大将为镇守哪位将军能为我解忧说话之时那口宝刀也不入鞘只横在胸前微微颤动端的是寒气沁人衬得高宣抚更是英武――其实也不是高强故意耍酷这口刀平素是作腰带一般围在身上地一旦出鞘之后若要再还鞘那是要将腰带解下来才行的当堂解腰带岂不丢人什么型都没了。 当时应声转出一员大将。正是背嵬军统制韩世忠叉手道:末将食大宋厚禄自当为国效命情愿率本部前去开州应敌若是那女真入寇。末将定当杀他个有来无还。 高强一见是韩世忠正中下怀。现今六大将入朝辽东这些兵将并非素来高强所亲信者完全指望他们打硬仗地话可叫人有些放心不下而韩世忠的背嵬军如今便是他手中最可信任的军旅了。 韩统制敢往某心甚慰不知韩统制有甚良策御敌 韩世忠到辽东也有半年多了。对于当地的形势也有所了解便道:女真若要入寇必是大军径入先取开州而后横过曷苏馆路。直取辽阳府故而开州必守然后辽阳可安。然而开州城小而低守具不完未易坚守故而末将以为。当以一军入城为坚守计而末将自率大军从外相机攻伐与城中相呼应令女真大军进退两难待其师老兵疲相公这里调集大兵四合围攻便是破敌之时。 高强沉吟道:如此说来开州城中尚须一员将守城哪位将军肯与韩统制同往 这差事可不是好耍的。要知道辽国不比大宋守城并不是契丹人地惯用战法除了五京之外余下地城池多半都没有专门进行重点防御建设开州城地城墙乃是用土夯筑而成高仅丈五周广五里城外连一条完整的城濠都没有要是用常胜军最大号的震天雷在城外攻击的话。石弹甚至可以从城这头一直打到那头去城中百姓也只有三千户不到守军满打满算不过千人。想要抵御女真大军的全力攻击谈何容易 高强连问三遍并无人出来自荐。他暗叹一声正要点将忽听有人道:下官愿往守城然而下官有三事须得相公允了方可前往。 高强一看大喜原来不是别人乃是他帐下守城专家参议司元老陈规是也。历史上他和刘琦相率守顺昌府以区区两万不到的兵力杀得女真十万主力不敢正视顺昌府城墙端地是守城的一把好手只可惜刘琦现今还在燕山府屯驻否则我有何忧 陈参议但请道来本官自无不允。 其一下官愿得一万枚掌心雷并项观察所部两千兵为助。所云项观察便是梁山泊招安之将江湖人称八臂哪吒项充是也。其人本有五百精兵皆善用飞刀高强手头研制出掌心雷之后其部因为善于投掷便转职成为史上第一只掷弹兵部队乃是政和三年便来到辽东地宋军部队至今已经展到两千人众。当然现今火器装备和战术都还处于原始阶段掷弹兵这个名字并未象后世一样成为全军最敢战部队地代名词但项充所部却委实无愧精兵二字乃是高强现今手中的王牌军之一。 可高强想也不想一口答应。他答应地爽快下面有些文吏的眼光可有些不对了要知道现今辽东六大将不在辽东本地的兵将调动起来就不是那么方便这些宋将率领的部队可以说是高强手中不多的资本了现今不但韩世忠全军出外竟连项充所部也要离去然则这座辽阳府不就成了空城一座了么 高强一看众人眼光有异忽而哈哈一笑道:诸公不必担心辽阳府纵使无一兵一卒只须本帅在此坐镇管保有泰山之安陈参议尚有二事一并道来。 陈规点头道:其二须得相公授命得专杀伐倘有文官武将不遵下官调度者得先斩而后报这话一出又是一阵小小的骚动高强却仍旧眉头也不皱一下大踏步走下台阶将手中宝刀交到陈规手中朗声道:依得陈参议只凭本帅这口刀凡辽东之将吏官民尽可便宜处置万事皆有本官担待 听闻此言即便陈规追随高强日久却也不免惊愕。他定定地望了高强一会蓦地撩起衣袍跪倒将双手高举过头恭恭敬敬地接过这柄稀世宝刀而后方站了起来将宝刀倒提在手中拱手道:尚有第三件事此番女真入寇若是旁个大将国王为帅纵使是那国相粘罕前来下官亦不须劳烦相公东顾之忧请与韩统制并力拒之;若是金国皇帝阿骨打亲来则百日之内可为相公守开州不失百日之外则不可必。 这原是参议司地战略推演结果陈规当众说出来却是要给堂上那些不能参与宣抚司核心机密的将吏一点信心。当下高强毫不犹豫大笑道:纵使女真国主阿骨打亲来只须开州能守两月我破敌必矣何必百日三事皆许陈参议定以何日起程 兵贵神某须得先于那女真来使抵达开州故而请于项观察之兵即刻起身韩统制可整兵后至。陈规正说间一旁闪出八臂哪吒项充亦叉手道:自相公抵辽阳府后末将所部皆枕戈待旦令下便可起行。 高强大喜当即唤朱武取了兵符木契与韩世忠项充两将合过便即吩咐两将拔营出兵也不必搞什么誓师仪式了。陈规正要转身出门高强连忙唤住将腰间刀鞘解下递给他收纳宝刀免得这柄明晃晃地利刃提在手里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陈规接过了高强率领宣抚司上下将吏直送至城外方执手话别时陡然见远处尘头大起好似有无数兵马来到众人相顾失色莫非是女真背信弃义已然兵来攻怎知高强见状却拊掌大笑道:我之左臂来也 第四十三章 见那彪人马越行越近尘头里打出一面大大红旗月一个李字看形制正与韩世忠等常胜军将领的旗幡相同众人无不放下心来看高强的眼光却多了几分敬意是这般寒冬腊月道路积雪难行这么大队人马是如何从中原调到辽阳府来 说话间那大队人马来到切近只听得中军一声号令大队便即停下脚步尘土渐渐止息露出这彪人马的军容来众人看得又是一呆。只见军士皆未披甲身上却裹着各色皮衣棉祅显得臃肿不堪若说是一支铁血军旅倒不如说是一队刚刚打劫了大户得手的山贼还要来得贴切些。 新来的援军是这般军容不免叫辽阳诸人有些失望要知先期抵达辽东的常胜军韩世忠部其军容真是鼎盛齐整衣甲鲜明前后对比之下这队新到官军的军容委实不敢恭维。 一阵细细的议论响起那来人却恍若不知只见一员少年将军排众而出跳下马来向高强剪拂道:末将李孝忠奉命前来辽东应援全军两万人兵甲悉具且有兵粮三万石牛一万头随军而来参见高相公 高强上前扶起笑道:好好你来得倒快莫非是从盖州上的辽东岸边 李孝忠笑道:果然不出相公所料末将既得相公急书虑及大军至旅顺口后尚须由6路北上我军平素不习辽东地理天候。恐怕这般行军要误了军期只得改从盖州上岸。虽然船只近岸时在冰上撞碎甚多幸而还赶得及到辽阳府。 原来李孝忠一军本是驻扎平州自得高强在汴梁出的军令便即将防务交卸史进部下除了留下一厢五千兵把守平州关口之外余众悉数自秦皇岛登船幸喜冬季渤海湾里风势甚小船队无惊无险到了盖州港。这盖州港不比旅顺口冬季是要冰封的。李孝忠当即下令将部分船只移近冰面下了石一夜之间北风劲吹这些船只尽数冻在冰中眼见已是用不得了。不过以数十艘海船为代价却等于临时打造出了一个码头而后再将船上地兽皮军衣等物件铺在冰上。两万大军便这么上了岸。至于他所部这般军容。却是因为李孝忠治军素来不重行列队伍麾下兵将操练时便不似前军后军那般严整。加上辽东比燕京又冷几分军士们骤寒难耐。他便索性命全军不须整队披甲只要赶到辽阳府便好。 这一军兼程赶到。恰好是在这局势紧张大战一触即的时候抵达辽阳高强心中真如吃了一颗定心丸般舒坦有这一支兵在手。再加上辽阳府的城防已经加以巩固纵然女真有十万大军攻城他也自信有泰山之固。当下先送了陈规一军望开州去而后便是韩世忠所部一万骑兵出城而去等到李孝忠全军入城接管城防已经是时近黄昏。 好在辽阳府旧时是辽国东京房舍甚多李孝忠两万大军也尽安置的下待高强领着李孝忠巡视了一遭城池方回转宣抚司衙门用晚饭。在后堂坐定李孝忠便问监军童贯何在高强嗤之以鼻原来童贯初到辽东本是踌躇满志哪里晓得在旅顺口听闻局势紧张很有可能将要和女真交兵时登时怕起来借口催促钱粮转运就此赖在旅顺口不走了大约在他看来这旅顺口由武松之军经营多年防守比别处要坚实许多纵或有甚不测亦可上船一走了之谅女真天大本事也不能追到海对面来吧 李孝忠见如此说竟微微松了口气笑道:既是监军不在小将有一事欲知会相公说不得又要相公遮护一二。说着唤了一名军士来附耳说了两句话那军士便出。 高强莫名其妙大约猜到这人又弄了什么狗皮倒灶的事出来若是被监军童贯捅到明面上须是不好交代遂摇头道:常胜军诸将中独你年纪最少偏生鬼花样最多若不是我掌枢密三衙又是家父执掌每每为你遮掩时你这颗项上人头早晚不保还说什么军前立功 李孝忠嬉皮笑脸道:相公这可说的差了若不是相公掌军用我小将还未必看得上这什么功业哩高强自知他说得是心里话就凭李孝忠这脾气一般的文臣掌兵还真容不下他目无长上那是家常便饭抗命不遵也不在话下只要他认定你的命令是错的那是打死不从似这般为将如若有什么文臣掌军欲杀将立威的话多半第一个就看中他这颗脑袋。 正说话间那军士返回来身后跟着两员大将高强一看之下登时明白李孝忠何以要遮遮掩掩了狠狠瞪了这小子一眼方起身迎上道:师父你怎地也到辽东来了那两将不是别人正是高强的授业师父之一常胜军教师营全军都教头林冲另一人不消说便是教师营营长呼延通。 这两个所部教师营虽只五百骑却是全军之翘楚五百人皆是马上步 皆能远有强弓近有刀枪的悍将说是百里挑一都嫌宋全国都缺少战马的情况下这五百骑竟能配备一千五百匹良马足见其受重视的程度了。这教师营原本是在常胜军背嵬军编制中但韩世忠随宗泽来辽东时却并未调动此军同行大概是今次听说辽东要开兵俩人撺掇着李孝忠带他们一同来辽东李孝忠也是个胆大的竟尔便应承了。 依照大宋军法不得枢府军令时擅自调动军旅百人以上者便要处斩是以李孝忠要确定监军童贯不在这里方敢说出来料想高强身为帅臣。自有办法摆平。 这种事也确实不在高强话下当下便摆上酒来四人加上朱武入席。高强端起酒杯来看了看忽地笑道:却是有趣今日除了师父你等三人俱是青州时到我麾下算来到今日亦已八年矣 众人一看果然俱都笑了起来呼延通撸了撸袖子叫换了大碗一口干了方笑道:相公忒也偏心大家俱是青州旧人现今李小哥史大郎刘九郎皆作了统制官偏我却只任个营长若不得战功。几时能出人头地因此上央告李小哥。带我来此辽东不拘与何人交战。某只要为前锋立功。 虽然是笑谈高强却知此必是他心底之声。象呼延通这样地战将离了战场叫他如何过活正说笑时。忽地心中一动:尝闻女真有强兵号铁浮屠三骑为联。每遇强敌便以此击之。今要与女真交战必定要想法破这铁浮屠好似我大宋也有连环马地何不来个兑子盖因连环马军当初地统制官便是呼延灼即呼延通地叔父是也后来高强大阅两河京东兵马时连环马军的编制便取消了其精锐者编入背嵬军余者亦各有分遣好比呼延灼便调去西北兰州作辖去了。也不是高强不用他只是呼延灼地资历太高若是让他入常胜军的话便压住了他手下地几员大将出头似这等人有关胜一个便足。 如今想起这事来高强便即道出:呼延营长你久在连环马中若是逢着对方亦用这连环甲马时当如何破之 呼延通听说此次的对手金兵也是以用连环马闻名登时来了精神:相公这连环马果然了得平地交锋起来一旦铁蹄展开当面更无抵敌者。据相公所言这金兵的连环马竟不必马载其兵在地上也可着重铠而进可谓强敌。小将依稀记得当日在青州演武时韩统制曾设计克敌弓弓力更胜今之神臂弓倘若集此弓千余攒射铁马大军继后击之想来可破。 高强点头称是想起当日读历史书时见到兀术说起宋军兵器称神臂弓次则大斧余外则无足称。当时读书一扫而过并未深思现在看来这两样却都是对付铁浮屠地利器看来是兀术在与宋军的交战中吃了不少亏因而印象深刻吧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在高强一手带起来地常胜军中神臂弓的配备比例远较寻常宋军为高以李孝忠的左军为例大约有神臂弓三千具其余各种弓弩逾万剩下的则持长短兵器。想到大斧登时又想起一个人来:索这人不正是在李孝忠军中为统领官 当下便请了索进来商议这对阵铁浮屠之事不多时便议定要呼延通择千余骑教晓连环马之法可从辽东军中拣选精兵与宋人一同操练俾可使两军彼此熟习;又要李孝忠将全军的神臂弓兵集中一处操练与大斧队配合远近战法择日与连环马军进行演练必要全军熟悉铁浮屠冲锋之威方好。 众人说的高兴林冲在一旁却耐不住了皱眉道:徒儿你怎地不派我兵事某家干犯军法潜来辽东须不是来与你饮酒作乐 高强自知林冲素怀立功之心忙笑道:师父稍安徒儿正有一事要请教师父。曾记得师父马上用地兵器乃是大枪长达丈二使将起来风雨不透。今辽东人多而兵器少且敌兵多骑兵一旦冲突而来恐怕寻常兵士无力抵挡。徒儿来辽东时见山林中多有年久之木往往直立两三丈高倘使削为兵器以之对付骑兵师父以为可使得么 林冲捻着胡须沉思片刻点头道:徒儿你这般说来却也使得只是这等徒以长兵为利又不须学什么枪法要某何用只今你已遣韩统制出外迎敌某只单骑往他军中效命便是。 高强心说这又是何苦那不是把你林冲当一个寻常勇夫来使用了要知道个人武力到了你这样的地步那也不是可以随便浪费地。当下笑道:师父说的是只是徒儿却另有一番计较。即今辽东六大将俱都还朝此地兵马原系诸将分统现今大将皆去。徒儿若要号令其兵却恐怕指挥不灵。日前与此地军将相谈时得知其军中素服勇将我家大将史文恭在此地甚孚人望皆因他勇冠三军枪下无有对手之故。 林冲一听便即明白苦笑道:你这劣徒敢是以为某与史文恭枪法不相上下要某来为你显威军前么可知史文恭之所以服众乃是在辽东累年血战而来地勇名。某初来乍到不到得只要立威便去寻此地军将生事 高强笑道:只须师父点头徒儿自然有法子令师父大大露脸便是。 当晚饮酒歇息无话。次日一早高强在宣抚司升帐便着马彪与呼延通点选精骑。操练那连环马之术。他所部两千余兵因为都是本处兵马便担当哨探之职。往来东北两路打探军情。 马彪领了令却道:相公。即今若要与女真交兵因何不大集诸路兵我辽东之民多苦女真侵攻久矣。 辽阳城下便有万余户因女真之战而流离至此若知相公将与女真为战时必定踊跃相从。更不必说各千户兵马俱在招之即至。 高强苦笑心说难道我不知道么可惜啊手头没粮要是招的兵多了更加不够吃如此一来兵多反而成了负担了倒不如让本地兵马各处分散驻扎一方面他们可以自己养活自己若是女真打来时也可就地骚扰敌兵。只是这等心思却不好当众直言地军粮的多少在任何时候都是头等机密谁能保证宣抚司的这些本地官吏中没有人被女真收买这个白山黑水间地民族玩情报战可是出名的有一手。 当下故作神秘道了声:本帅自有主张便打马彪去了。 哪里晓得马彪这一句话传出去却惹了不小的麻烦出来。当天下午高强出城巡查时便有几个百户闻讯赶来遮在高强马前请命要跟从宣抚相公去打女真话说得倒是诚恳道是大灾之时多承官中赈济安抚一门老幼才得以存身如今女真若要打来合门俱无生理惟有并力相从抵敌。 高强哭笑不得心说你们要是都能自己解决粮草兵器我巴不得有百万大军在身边呢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女真人了可是这种大实话他也不好往外说毕竟群众的革命热情还是要保护的嘛 当下先是好言抚慰一番便说集兵榜文不久便下要诸百户千户只待消息。 果然次日便出了榜文称宣抚司募兵倘有勇力过人愿从军者即日便往辽阳府东门内校军场应募若是中式得从军者当时便给行脚钱白银二两棉布一匹应募之人不拘军籍民籍皆可。 在辽东的七万兵中大多数并不是常备军真正的常备军大约只有两万人不到点其余平时都在乡里种田以时轮次集结操练而已。因此这道募兵榜文一下多数辽阳府左近在籍地的军士并未响应只有那些真正想要从战场上立功的勇武之人方才动心而那些无地可授的所谓流民则积极许多歪瓜咧枣的来了一大群辽阳府东门大街为之不行。 这时便用到林冲了他领着百名教师营的精兵在那里一站但凡来投军者皆须经他手校验中式者方许入军。只一个上午下来林冲便打响了名号任你是什么十里八乡地第一勇士在他手下走过三个回合地也无半个。倒也不是辽东的兵士太过无用这武艺之道其实没多少话头当真动起手来几个回合便可见分晓了谁来与你慢条斯理地见招拆招加上高强有意教林冲立威下手时更加毫不留情豹子头之名就此不胫而走。 到了次日这势头便有些不大对了在挑战之人中多了许多在籍的兵士出手也多了几分杀气显然林冲地名头响亮业已引起了那些原本并无意改换门庭的辽东兵将地注意。哪晓得挑战者的档次虽然提高了林冲却还是应付自如仍旧没有一个人能走过三合而不败的本日下午当林冲面不改色地挑翻了第一百名应募者时全场近万名将士无不为之叹息:真万人敌也 到了第三天百户级别地挑战者也出现在校场上当然这类人并不多要知道辽东的百户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而按照募兵榜文上的说法此番招募的是完全吃皇粮的官军一旦从军便不能再任理民官百户的一般人哪里舍得 惟其如此能前来挑战者自然更是以勇力自负少说也是百人将的级别了。而连战两日林冲的体力也应当消耗极大然而这一天的战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林冲一日之中连败三十七员将照旧是无一人能走过三合 黄昏时分林冲独立校军场座下的坐骑已经是今天换的第八匹了他自己掌中的大枪亦在微微颤动好似体力已经不支然而却再也没有人敢作如是想只因从昨天开始林冲掌中的这杆丈二大枪便是一直这么微微颤抖着 河朔大枪这就是岳飞推崇为军中兵器第一的河朔大枪的威力 第四十四章 国几千年以来始终战乱不休因此关于兵器与战争说是远世界诸国冷兵器时代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自唐以降先是南北朝的胡汉争雄隋唐更是武功强盛的极致及至唐末五代时藩镇之兵亦不逊前代譬如幽州刘仁恭父子以区区燕地东抗后唐南拒大梁北阻契丹十余年间互有胜败屹立不倒亦可称得上是一个骄人战绩了。 唐末以来重斗将之风以此对于马战之术格外热衷唐时人多使马铁鞭镗锤等重兵器讲究的是力大降十会武术中所谓的外门功夫;而中唐以后中原河南河北一带藩镇兵强五代更替更是全以汴梁为中心是以当赵匡胤建基皇宋时世人皆知大梁甲兵精甚甲于天下。 就是从这片中原地区上产生了河朔大枪的武功堪称冷兵器时代的杀人极致。这大枪与以往马战之术所不同之处便是以上等的白蜡杆子代替了硬木作为枪柄而白蜡杆子软硬兼具弹性极佳的特性乃为武术向内家堂室的转进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 即以林冲这条枪为例这根白蜡杆子长达丈二色作淡金重逾金石通体上下无一块疤痕纹理从头至尾丝毫不乱杆头与杆尾粗细不差分毫不知者当以为是人工削成殊不知乃是一棵树天然长成如此纵使是培育白蜡杆子的行家用百亩之地来种这杆子期以十年之功似这等良材也只得两手之数而已。 这根白蜡杆子配以枪头。到了林冲手中便如一根活物一般甚至手脚不必动作只以一手握定杆头内力到处长达丈二的枪身便一颤而起。落在外行眼中大抵这持枪之人已是体力耗散。枪也持不稳了殊不知这枪既有动作已与主人心力合一那便如一条活龙一般。逢强破强遇坚碎坚凭你什么大斧长刀狼牙棒碰上了连格挡的功夫也无那枪借力打力反是越难以抵挡。而林冲自从河朔耆老周处学了这门绝技。浸淫数十年下一身内力已是大成。虽然连战三日然而周身百骸无处不松无处不紧犹是如初战之时一般龙精虎猛手中那条枪只是这般微微颤抖着校军场上竟成了他一人地领域一般。 万余辽东兵民在场边围观。已经连惊叹吸气的功夫都省了林冲这三日之间的表现让他们想起的是号称辽东第一猛将的史文恭。 亦是一般的丈二大枪亦是枪下无三合之将中华上国当真是不负天朝之名似这等天人般地勇将竟是去了一个又出来一个 高强在东门城楼上远远看着这场面心里真如大夏天吃了一盏冰镇酸梅汤般的爽利。他弄出这个花样来其实并不是想要另建新军一支万人以上的军队想要真正形成战斗力的话从选兵择将到成军历战至少也要三五年功夫还得打上几场硬仗不散那才算是真正地军队了。在辽东地面上这样的军队自然是有的本地号称大兵七万岂是脱空的话 无奈军队从来都是要得人统率的从来没有那种一支部队随便换个指挥官就能照样作战的说法即便是在现代参谋制度下地军队这条法则依旧是不可违犯的铁律将是兵之胆因此在暂时无法指望六大将之兵地情况下高强只能以自己的常胜军为主力参用辽东兵马来与女真周旋虽然在兵力上吃了亏不过调度和后勤上都还能应付自如至少保证了自己家里不会忙的顾头不顾腚。 这几日的征兵高强实际上是给自己的常胜军主力预备下了过万地补充兵员如此将他们招下之后只须稍加训练教晓常胜军的主要军法便可以打散补充到常胜军的营都等基层编制中去。而对于辽东这些新近降服之人来说他们还没有对于大宋归心确切地说是缺少对于大宋地直观认识因此在他们靠拢宣抚司的最开始高强便要用林冲的个人武力给他们来个下马威。 他喝了一口酒好让身子暖一些瞥眼看见马彪站在一旁眼睛直直地盯着下面校军场上的林冲不由得笑道:马观察亦有意下场一显身手乎今日是百人将级别到明日大概就会有真正的一军之将出场了吧 哪知马彪却摇了摇头:非也小将观林教师身手与史大人竟差相仿佛武艺家数亦复相当自忖并非敌手。相公或者不知史大人在辽东声震遐迩数年来所向无敌手军中咸畏服其能今林教师便好似又一个史承宣一般谁敢当其锋锐小将只是在想不知史承宣与林教师相敌对时谁人能胜。 这个高强挠了挠头心说武无第二谁厉害靠嘴说是说不出来的只有打过了才知道好比三国时代的武将武力对比就是一个很有趣的话题空口相争的话一辈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林冲和史文恭到底谁厉害些就算是他也说不上来倘若按照水浒传里的说法史文恭射死晁盖之后梁山无人能敌要去请卢俊义出马方可实则这也是出自宋江的诡计若是被林冲杀了史文恭凭林冲的资历还要老过晁盖的试问宋江这老大位子如何做得稳当 好在这两员将 己麾下不管是谁更了得对于高强来说也只是幸福已。凭着这三日校场演武也稍微平定了一下辽阳府百姓对于女真即将入侵的恐慌接下来就要看看女真如何出招了。 两个月高强心里很清楚只要两个月的时间六大将便可从汴梁返回那时各地的兵粮囤积也会达到足以支撑一段时间作战的程度更重要的是随着辽东本地军队地动员他便可以腾出手来作战。近四万人的常胜军若能成为机动兵力对于全国兵力不过十万的金国来说已经是心腹大患足以左右战局了。 只是眼下却是他的辽东最为虚弱的时候女真人的细作可谓遍布辽东他们会放过眼下地大好机会。 给自己一个喘息之机嘛 马观察开州那边有甚消息传来对于北面的银州高强还并不是十分担心只因金国在北面与契丹接壤。就算按照高庆裔的说法金国和辽国已经达成了盟约他谅金国也不敢抽空北部的防御对着契丹这个宿敌敞开胸怀。在此情形下银州又是自契丹时便控扼东北地重镇之一怎么也可坚守一段时间吧女真的主力。还是应该在东路。 禀相公陈大夫与项统领已与昨日率军入城。开州城下虽以见女真侦骑却并未觉大军踪迹韩统制现屯军开州西南之来远城与开州相距不过二十里足为犄角之势。 高强闻报。略微宽心然而不明女真主力的所在毕竟是放心不下。遂道:加派侦骑打探必要时亦可深入女真境内务必尽查明阿骨打己身之所在此为最重 马彪应了一声看看高强的脸色忽道:相公因何仅只注目开州而不顾东梁河上下彼处系女真旧境倘使女真兵沿河而下五日便可抵达辽阳城下。东梁河即是辽河支流上游自长白山正是女真故地。 高强笑道:我这里坚城一座数万精兵又有辽民相助粮草亦足支数月女真倘若直取此城却正中我下怀只须据城坚守旬月待援兵四合破敌必矣说罢自以为此言甚合兵法且不失以身当敌的勇气高强颇为得意而视马彪却见此人一脸的错愕。 相公岂不见女真攻黄龙府之战一旦以锁城法断绝内外城中纵有数万兵亦无用武之地女真自可从容巡弋待诸路援兵前来他便以逸待劳直困至城中兵粮耗尽城外援兵尽绝时辽阳复如何可守于此辽东精锐尽丧女真既下辽阳府便可席卷辽东矣 高强心中一紧怎会如此我来中心开花女真玩围点打援叉叉地本衙内岂不成了大反派了虽然不大清楚女真攻黄龙府时如何但历史上北宋与女真相争最烈的一役乃是在太原那时女真便采取了如马彪所说地战术将太原城团团围住内外消息断绝之后始以主力迎击四面来援的宋军大半年间歼灭宋军数十万西军精锐便在太原城的四望之地全部覆没而缔造这一战绩的正是自己的老相识金国国相粘罕 战术这东西是没有绝对地对错的也只有临阵的将帅随敌我情势地变化而应用中心开花未必就会丢脑袋围点打援也未必就能百万军中取上将人头还是岳飞说的好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啊总而言之先找到阿骨打的主力所在是正经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 当下仍着马彪分遣部属远出哨探一面差人将李孝忠请了来将马彪所说的言语告知随即问计于李孝忠。 在高强的常胜军中李孝忠无疑是极为显眼的一员大将此人年方十八便成为常胜军的六员统军大将之一二十三岁上从军平燕别将独取平州和松亭虎北两关燕京五关中他一个人就拿下了三关因而在平燕诸军中功论为最其临机应变之能在诸将之中亦可称冠。只是这打仗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而李孝忠初到贵境不拉肚子已是很难得了在天时不明地理不查的情况下要他马上挥其战术特长高强亦以为有些难为他了。 李孝忠抱着膀子又听马彪将适才的进言重新说了一遍忽地问道:马观察据某所知辽东诸军并未与那女真大军正面交手观察昔日虽曾与女真在出河店交战却只是身为一介甲士而已不曾通观战场全局何以能料定女真兵之战力几何 马彪一怔好似李孝忠这个问题出乎预料竟是他还没有仔细想过的。高强看在眼里也觉了一些不对。通常双方战斗力的比较乃是为将者的基本功课所谓地知己知彼是也马彪好歹是和女真打过仗的人怎么会对这个问题楞除非这个问题在他看来根本就不是问题下意识就忽略过去了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某在燕京时便曾有多人说起此语马观察可是以此为理所当然料我军不能胜女真。故而守城只是坐以待毙李孝忠慢慢道脸上一片冷笑。 马彪猛的抬头脸颊涨的通红怒道:李统制以马某为惧女真乎某曾身当女真兵锋虽出河店一战兵败犹 真十余人。女真战力毕竟几何某当比李统制更知 高强带惯了兵的。对于武将之间争吵也早就习惯了虽说这俩人吵起来有点莫名其妙他却也不着忙劝解只是在那里看着。却见李孝忠脸一抹忽地又笑了起来。向马彪唱了个喏道:马观察休恼某特以此言相试而已既是马观察深知女真强弱虚实。某便要问观察倘使女真十万兵来攻我舍此守城一法之外尚有何良策 马彪瞪着李孝忠看了一会见他只是笑嘻嘻地模样脸色也不由得缓了下来苦笑道:既是统制这般说适才言语某只作不闻罢了。女真一族素号悍勇倘若真以十万众来攻纵使集全辽东之力恐亦未易抵挡惟有借山水之险以拒之再设计分其兵势而后始可言战至于成败实非某能逆料。 李孝忠闻言一击掌道:这便是了马观察是知兵之人尚且以为女真不可力敌那寻常百姓愚夫愚妇只知女真满万不可敌若知女真十万众前来必以为大难临头何可与之共守故而末将亦以为此城不易守在于民心难安也。 高强悚然而惊辽阳府乃是现今他手中兵力最重的城池要是这里都守不住还能守哪里正如李孝忠所言守城必须万众一心一座人人誓死不降地城池才是最难以攻克的若是城中百姓慑于女真的威势而心生惧意这样的人不要多只要十个里面有一个便是足以被女真人利用地破绽了 如此说来当先谋出战挫敌锐气而后始可言守高强脱口问道却是想起了三国时有名的合肥之战面对着东吴的十万大军张辽乐进出战逍遥津力挫敌锋之后方回城坚守岂非与今日之形势差相仿佛 不料李孝忠又摇头道:相公所言差矣女真历战之师又是国主亲来小胜不足以挫敌锋大胜又岂易得若依末将计较女真全国不过十余万户其若要攻我辽东必是倾国之兵而来于今国中空虚不如择千余精兵批亢捣虚拣他要害处杀他一阵叫天下人都见识我大宋兵马足可与女真相敌那时方好用兵。 主动出击而且是千人小部队高强两眼不由得睁的滚圆虽早知李孝忠胆大好行险不过面对堪称本世纪最强战斗集团的女真兵胆子大到这个份上教高强也有些莫名惊诧。 他还没想好如何决断李孝忠又转向马彪道:马观察曾在女真中多时当知彼处地理若我要以轻兵进袭何处方为要津 马彪怔了片刻方摇头道:统制胆色果然了得只是那女真山野之人国中道路亦皆崎岖难行沿途往往百余里不见人烟纵使轻兵深入亦难持久。他见李孝忠皱起眉头却又道:虽然如此也不是无从用武即今开州之东跨鸭绿江便是保州乃是新近开辟的自由商市女真之人多往贸易其地有定州者为女真驻兵监视保州及高丽之地珍宝金帛多聚于此 开州之东李孝忠忽地笑了起来望望马彪道:马观察好算计若是女真悉兵自开州而入这定州自无机可乘;若女真弃开州而循东梁河而下趋我辽阳府则开州必定只留偏师以牵制我兵定州一旦被我袭取他开州城下之兵亦有覆没之险由不得他大军不来救援真妙计也 马彪被他这一赞方才欢喜将适才被李孝忠戏耍地些许不快都抛开了笑道:纸上谈兵何足挂齿只今尚不知女真如何来攻且我兵终少还是相公所言守城为上。 高强讪笑方向李孝忠道:今日城中诸将以你最知机变我便将兵机尽付你掌握便宜亦可用兵不必事事报我。说着怀中取出一支金令箭来交到李孝忠手中。 李孝忠见状竟少有地沉默了片刻收起了脸上惯常挂着的笑容过了半晌始摇了摇头道:相公如此信重于我实感于心。只是此地辽东我为客将不知天时地理如何岂可言战若受此重任恐误了相公大事若说率军力战为国杀敌则某亦不落人后。 这回答却出乎高强意料之外想不到李孝忠年纪轻轻竟是这般地谨慎与他出兵时的胆大比起来简直叫人不敢相信是出自同一个人之口若是连他都不敢承担这个重任难道要我这个衙内来和阿骨打这样的一代雄主掰手腕饶了我吧 抓着令箭的手就这么悬在那里高强正是好不尴尬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听见城下一阵小小喧哗好似是抱门的军卒在那里责问什么人跟着就听见一个粗豪地声音响起:洒家自来访友要什么凭证你这厮好生无礼 高强一听这声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从城楼上的雉堞间将头伸出去看见城关下两个熟悉地身影一大一小大的光头锃亮小的总角垂髫。这一看不要紧高强失声叫了出来:师父你怎的也到了此间 第四十五章 者不是旁人正是高强的前任师父东京大相国寺菜花和尚鲁智深是也那个小的不用说便是高强的长子高长恭时方七岁。 要问这老少两个怎么会到了辽东却是鲁智深的主意他也曾来过辽东知道此地风俗民情局势紧张现今高强到了辽东少不得要和女真开兵见仗鲁智深虽说嘴上不管高强可肚子里倒还惦记着徒弟加上另一个徒弟武松也在此地花和尚这些日子来做梦都梦见辽东。 高长恭这小子虽然学了些纨绔习气毕竟年纪尚小跟着鲁智深大半年每日里担水浇菜吃苦是免不了的开头哭了几场又要逃走奈何鲁智深看的紧又安排一班泼皮相帮把守他小小年纪怎斗的过一班大人后来倒也安生下来。 自是你这顽劣孩儿听说你这作爹的到了辽东说什么也要随来洒家无法又记着徒儿武松在此故而前来探他顺便将这小猴儿交还于你洒家不管他了鲁智深的脾气当然不会说是担心高强正眼也不看高强一下。 高强当日将儿子交给鲁智深时也是狠下了心怕他日后不成才其实一个儿子养到这么大他都没多少时间和长恭在一起享受父子天伦心里说不想是假的。现今看到这儿子脸色黑身上也瘦了可神情却朴实了些想来跟着鲁智深对于他的品格养成大有好处心里正是欣慰听得鲁智深要将这儿子还给他。却有些着忙急道:这如何使得原是托付师父教养他成人如今只得一年未满无论如何要请师父再带他回东京去。 鲁智深哼了一声斜着眼睛看看高强那对环眼霎了霎。忽道:你且直言敢是辽东将要开兵见仗你怕孩儿在此遭了兵灾故要洒家将带他回中原去 你老慧眼如炬高强晓得鲁智深的脾气。只须他拿定了主意九头牛也拉不回因此只好直言相告说道现今敌情不明不晓得何时那金兵就要打来了一个孩儿在此多少危险。 鲁智深听罢。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默然片晌。呼地站起身来拽过小长恭转身便走。 高强这可有点出乎意料心说你老大老远地带着孩子都来了要走也不争这一刻吧至少用顿饭才走可这种话对着鲁智深这等人又说不出口。待鲁智深走到厅口了高强方想起来一事叫道:师父回程时。万祈到旅顺口一转可怜这孩儿的生母想念他地紧这一面若不见着只怕倒要两三年不得相见。所说的自然是金莲了。 鲁智深脚步一顿又哼了一声道:洒家理会得到旅顺口自然将带你家女眷一同回去中原不消你说。 高强大奇怎么鲁智深居然要将他家女眷一同带回中原隐隐已经觉得不对赶紧两步抢前拉住鲁智深的袍袖道:师父可是有甚教诲徒弟愚鲁不明请师父明言。 鲁智深甩了两下袍袖高强只是不放花和尚恼了转身喝道:你这厮虽为辽东宣抚敌兵将要打来不思如何抵敌却担心一个黄口孺子可见心中无半点御敌之计辽东早晚大败土地人民尽要被那女真蛮子夺去既是如此索性早早叫你那些女眷一并回南去免得担惊受怕到后来要走也难。 高强恰似当头吃了一棒站在当地作声不得心头宛如巨浪滔天一阵一阵地冲击着他的心:我胆怯了嘛我怕了听说女真兵要打来身边虽有数万大军我心里却还是怕了嘛师父说的不错我确实是怕了所以看到自己的儿子来得辽东竟然连好好看看他地余暇也没有只是急急要他走 他在这里呆鲁智深却老大不耐用力一摔袍袖挣开了高强的手转身就要走那小长恭对鲁智深怕的要死丝毫不敢违拗只得一面被鲁智深扯着走一面眼巴巴地回头来看自己的爹爹骨溜溜地眼睛里尽是迷惘。 高强定定地看着这双眼睛这双眼睛睁开的一瞬间所看到的世界并没有自己这个父亲的存在;他成长的时候眼里依旧很少能出现自己这个父亲的影子就算他顽劣捣蛋养不教难道不是父之过到了如今我这个作父亲地竟连保护他的信心和勇气也没有吗突然间也不晓得哪里来地气力一步跳上去抢到鲁智深的身前一把将小长恭抱了起来向鲁智深道:师父责骂的是徒儿知错了请师父留下来看徒儿为我大宋守土杀贼。 鲁智深大脑袋一拨郎理也不理伸手去他怀里抢小长恭嘴里嘟囔道:无谋之人那女真兵是你嘴上说说便能杀尽的趁早将孩儿交于我免得在这海外送了小命。 高强见说不惊反喜忙紧紧抱着儿子不放恳求道:师父如此说定有妙计教我念在这辽东百万军民性命 鲁智深若要强夺那一棵垂杨柳也能拔起来 强哪里经得起他的手脚不过要抢孩子他却使不上一口转身又在原先地座位上坐了下来扭过头去不看高强嘴里却道:你这厮若要守城便要教全城百姓官兵都晓得你能守;若要杀贼亦要让全辽兵民都晓得你能战一味躲在城中别人哪里晓得你的打算 高强见他坐下不走自是一喜却一时还没明白过来鲁智深的意思正站在那里思索怀里地儿子小长恭忽地道:爹爹师爷爷说道带孩儿来辽东杀蛮子蛮子在何处 高强被他问的一愣心说鲁智深真好煞气对这么小的孩子就教他杀蛮子忽地心头一亮。忙抢到鲁智深身旁道:师父徒儿今已明白了这便差人去取了旅顺口的家眷来此间定要大肆宣扬教全城百姓都见我固守之志;只是现今不知敌兵从何而进欲战也不得。这辽东原有诸将又被招去了汴梁新来将领不知地理亦无从设计如之奈何 鲁智深听他这般说。方转过头来看看他虽然仍旧是板着脸但在高强眼里却看得出鲁智深其实是开始高兴了。只听花和尚道:你既能将家眷迁此明示辽阳必守那便甚好。须知辽东之民不习宋治心志不坚。若非这般恐怕被女真乘虚而入;若说欲战不得不明地理自可覓当地可信之人访求岂可坐困愁城只今我却有些所得。可供你参详。 高强大喜忙坐到鲁智深身边将小长恭放在自己地膝盖上。身子倾过去问道:师父的计策定是好的徒儿这厢恭听教诲。 鲁智深不来理他马屁却道:曾记洒家向你提及在桃花岛海云寺见过一高师父来 高强登时想起去年拜托鲁智深管儿子的时候曾听他说起此事忙道:徒儿记得那人敢是辽国东京副留守高清臣因避兵乱而至海云寺出家师父正是从他口中得悉辽东之事。此人既曾为辽东守臣谅必晓得辽东利害处那桃花岛虽在辽国海上自盖州一日可至徒儿这便遣人去请来。 鲁智深瞪了他一眼道:你这劣徒那高留守一心出世之人连辽国的官都不肯作哪里为你画策不过此人当日与洒家讲谈时见洒家也晓得些兵法曾论起辽东用兵他以为辽东必为常胜军所有而观常胜军之志不过千里后恐为女真所并。 说常胜军之志不过千里这倒是说的准地自己通过辽东常胜军不过是要削弱女真的战争潜力在北地的乱局中掺上一脚罢了看来这高清明眼光倒也是有的。高强一面想一面又听鲁智深说道: 高师当日曾说辽东若与女真开兵北路地接辽国上京那女真必要留兵镇守大兵当从东路而进开州为必争之地然而辽阳据辽水中游控扼全辽实为一道之最要处一旦辽阳有失诸州便成瓦解之势。而守辽阳之要上游有桓州五女山下游有八口两处若得人把守辽阳便有泰山之固否则难守。 八口高强却曾经在辽东地信报上见过那是辽国叛臣高永昌在起兵前屯驻之地可见是个军事要地那五女山却并未听闻八女投江我就知道高强不敢演绎忙问道:师父之意可是说遣兵据守五女山那女真势必来争由此便可制敌 鲁智深不答却道:洒家也不曾来过什么五女山八女水怎么晓得自是你这作宣抚的去劳神洒家只与这小哥儿去看你林师父去。说着站起身来拽过小长恭便出门去高强赶紧追出要曹正引领鲁智深去校军场。 坐在堂上想了一会高强便命人将李孝忠马彪朱武等人都请了来一面叫牛皋问明衙门里的老人请了两个自辽国时便在东京供事的老吏来。 待众人齐集他先遣牛皋率百余牙兵起程回旅顺口将李清照等家中女眷一并接到这辽阳府来为恐路上遇到什么不测高强嘱咐他须得借海船先上盖州从彼处再上6路来此那便稳妥许多。牛皋本是稳便人得了吩咐便去了。 这厢大众坐定高强便问起五女山之事那两个老人不敢怠慢忙据实相告。高强一听之下大为惊诧原来这五女山还真有些名堂在此地辽阳上游百里处一千多年前前汉时有位扶余国王子逃来此间筑城而守后来竟以此地而兴建立一个大国便是古高句丽国五女山城便是高句丽国的第一代国都。 原来如此足见其地地势险要又可进出辽东各处方可成为高句丽王兴之地。那高留守之言非虚。高强到此时心下方信便向李孝忠道:既知女真必由此道而进李统制可否由此用兵 李孝忠先不答他又问了那两个老人些问题。沉思片晌方道:地理之事须得眼见方得然此地既为控扼上游之要地古已有城谅来女真久居此间。必亦知之。末将请 厢兵进至此间。详查地理为设攻守之计方可回公。 高强闻言。不怒反喜以李孝忠的大胆用兵。正要以这样的周密计划为基础。否则便不是大胆。而是莽撞了。当下便准其所建议只是听见他要一厢五千兵马随行却有些不解问起时。 李孝忠道:此地既有山险辽人以为要地当日亦必设城守之。现今故垒应仍在。那高留守既然将此处与八口并论末将亦知八口为高永昌起兵之地。斯时屯兵五千。然则五女山之守兵有此数足矣。尚要请相公下令左近千户百户预备人夫木石等料。恐怕修理故垒须用。 高强连连点头即刻命朱武书了公文交给李孝忠携带俾可在当地随时征。李孝忠当下便出去点起一厢兵马。辞别了高强出城向东面去了。 高强送出城厢回来途经校军场时陡然听见里面山呼海啸一般。万千人在那里齐声呼喊声势堪比后世的足球场不由得心下诧异莫非是林冲遇到了对手 当时有曹正率牙兵清开道路高强迈步进了场中定睛一看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但见场中果然是林冲和一人对敌两人都不骑马乃是步战竟打得不分上下那对手不是别人正是鲁智深 晓得这两个是老朋友加老对手高强便不着忙一眼看见边上几个军吏护着自己地儿子长恭这小子站在一张桌子上攥着小拳头一个劲地蹦高嘴巴里叽里咕噜地怪叫也不晓得到底是在给谁加油脸上肌肉扭曲竟不晓得作什么表情是好。 这小子倒敢是个习武地材料。高强心中明白就这两个人打起来声势着实惊人鲁智深的招数大开大阖一力降十会林冲则是内外兼修枪法圆转如意两柄丈许长地兵器使开来十丈以内人都站不稳的单看场边诸人看得如痴如醉地表情便可知其威势了。长恭这不过七岁地孩子却一点都不怕而且还看得这般投入足见胆气已经有了。 他走到桌子边一拍长恭地肩膀道:这里看不清楚与我入圈中去看如何 哪知长恭目不转睛地看嘴里却道:爹爹休要闹我进了圈中尽是大人我怎看得清楚还是此间看地分明爹爹好似这两位都是你的师父却不知谁人能胜 高强一怔挠了挠头心说鲁智深和林冲比起来还真不晓得谁输谁赢当然若是按照那部电影林冲之英雄本色里地说法鲁智深是打不过林冲地只是电影终归是电影若是徐锦江打败了梁家辉那还成什么话 正说间忽听场边万余人齐声呐喊好似足球场上主队进球时一般欢呼声浪都好似要震得人向后倒一般。高强再看场中却见鲁智深竟弃了禅杖将林冲的枪挟在腋下两人比起气力来不禁拍手道:好也毕竟是你和尚师爷爷胜了他随这两人都习过武自然知道两人地特长林冲论起气力委实不及鲁智深现今大枪被鲁智深挟住了这般纯较气力林冲须不是鲁智深地对手。只是林冲这杆枪使开了有神鬼莫测之机鲁智深竟然能弃杖而制枪又是如何做到的恨转播不回放慢动作 说话间果然见林冲哈哈一笑撒手扔了枪向后退步道:师兄武艺历久弥深小弟自愧不如。当时对和尚通常叫师是以林冲称鲁智深为师兄。 鲁智深嘿地一声将大枪掷还林冲从地上拾起禅杖摆手道:侥幸而已你连战三日已是神困力倦洒家却是生力胜之不武胜之不武况且洒家欺你难下杀手方才轻身犯险倘使性命相搏今番恐怕心前已被搠了个透明窟窿。 高强见状忙排众而出扬声道:两位师父俱是万夫之勇何必多说这辽阳城若得两位师父坐镇凭他万千兵马亦难摇动分毫矣作徒弟地自可高枕无忧也 话音刚落场边众人亦皆赞叹点头都说原先只道史文恭便是人中无敌了却还有个林冲;林冲三日不败只道又是无敌手了竟然还有个和尚出来与他争锋这两个人竟然都是现今宣抚相公地师父不晓得这两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宣抚高相公武艺如何 高强要地却正是这效果给自己披上一层光环的话至少可以增加个人威信也好尽快收拢辽东这些兵民的人心。他正要再说话造势忽然见东门外一骑飞来此时天色将晚那飞骑手中点着火把一路便似一点流星飞坠般直冲到东门外抱门者不敢阻拦任他飞驰到城中。 当时有曹正出去拦着对着喊了两句话那飞骑下马奔进场来单膝跪倒在高强面前大声道:宣抚相公昨日那女真大兵犯界业已进兵至开州城下矣 第四十六章 于来了当在汴梁接到宗泽关于辽东必有兵乱的边报心情是颇有几分无奈;当来到辽东觉战争比自己预料的离自己更近而自己却缺少对于辽东战局的整体把握时高强更加迷茫。可是现在当真正接到女真兵已经来了的消息时他反而近乎欣喜地觉心中所涌现出的强大斗志没有一丝的动摇和犹豫。 到底是什么使得短短的十几天当中自己生了这样的变化是手上多了几万兵马还是因朱武的计策得以将各地的军粮存储增加或者是由于鲁智深的献策得以完善了辽阳的防御 都不是他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那个小小身子充斥在他心中的是一种相当陌生却令他全身心都极为欢悦的情绪:给我改变的就是这个小子。他身上流淌着我的血脉他有我的眼睛有我的嘴角虽然六七年中都是聚少离多彼此相处的时间甚至还不及鲁智深来得多些然而我要保护他要他平安快乐的心却不会因为这些距离和生疏而稍有改变。这个世界纷繁复杂有太多的危险和恐惧是什么让我们能无所畏惧地成长让我们充满勇气让我们在最无助最虚弱的时候都能够毫无保留地信任那是父亲的保护是母亲的爱 高强忽地扯起小长恭的手大步向校军场的点将台上走去。 他口中并未号施令。沿途地人群却自动闪开了一条弄堂默默地目送着这位现今辽东名义上的最高官员缓缓走过身后跟着曹正朱武马彪等宣抚司的将吏而后鲁智深和林冲。这两个校军场上的无敌猛士也各自持着自己地兵刃。无声地跟随在队伍的后面。从人丛中慢慢走过走上了点将台高高低低地站到高强身后。 某家高强沗为辽东宣抚使站在台前高强大声地报上自己地名字。不出他所料。台下地诸多兵民对于他的出现并未报以如何热切的反应辽东连年的战乱不知多少次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经历。他们早已学会了不再相信任何陌生人只有那些几年来带领着他们生存下来地大将们。才是真正具有威信地人。 高强微微一笑又道:适才探马之言想必有人已然听闻那女真大兵犯界业已兵临开州城下。而开州城中只有两千守军我在中原时。曾听闻女真之事此辈蛮族起兵数年间杀得辽兵狼奔豕突连上京都被攻下有无敌之名。如今杀奔我辽东而来其势汹汹定必志在必得 台下。万余兵民都仰着头看着高强听他说起女真的强横场中一片寂静只有刚刚点起的松明火把毕剥之声。 女真为人凶暴而贪平素劫掠成性更不知礼义之所在辽东之民与此等虎狼为邻这一天是早晚要来的高强环顾四周忽地提高了嗓音道:汝等皆世代居此家在焉田在焉祖宗庐墓在焉歌哭皆在焉这辽东大地便是汝等地根性之地生为人者能不能坐视女真侵掠我家园而子孙亲族皆为其奴婢驱使 人群之中已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辽东连年兵乱许多人皆是避兵火到此对于建乱兵地女真兵心中怎会不怀恨是以高强的这番话已然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敌忾之意而原本生活在辽阳以南并未直接遭受女真威胁的兵民亦可从那些从北地逃亡南来的百姓身上看到在女真侵攻下失去家园之后地痛楚。 眼见民心思奋高强将儿子长恭拉到身前大声道:列位父老此乃吾长子长恭黄口孺子年方七岁是我高家三代一根独苗。只因某来守辽东他小小年纪也要跋山涉海来到辽东今当命他向列位父老叩头。说着便要小长恭向台下磕头。 哪里晓得这小子却把头颈一梗大声道:师爷爷教过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不可向他人屈膝语声虽然豪迈奈何嗓子尖细委实没多少气魄。 台下许多男子听了已是一阵哄笑高强却也是一阵笑用手摸了摸儿子的头笑道:傻小子既然晓得中间要跪父母如今爹爹要你跪拜你便拜了亦是与拜父母一般。 小长恭歪着脑袋看看高强又转过头去看看鲁智深方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他也不晓得要说什么话磕完了头就在那里傻跪着。 高强牵着他地手将他拉了起来就这么执着儿子的手向台下大声道:某乃中原人非若此间父老家世居此然而某已然将长子携来此间纵使女真兵要打来某亦惟有誓死相抗决不教我这个只有七岁的孩子去作女真蛮子的奴婢去向那些蛮子磕头 方才在笑的那些人此刻却不笑了看着这个有些傻乎乎地孩子还有年轻的宣抚相公好似就在这一瞬之间彼此间已不象适才那样一无所知。他年轻他官高然而有些东西却是台上和台下的人们所共有地。 某高强亦有子亦为人父这孩子虽然不肖然某宁愿守死此间也不要这孩子向女真蛮人屈膝求存否则某高强枉为人父这几句话 什么气运丹田纯是从高强心底所喊出的最大的声音的是:汝等父老想亦与某一般有家室有子女若要彼等安享天伦何不相与并力共杀女真否则的话若是女真得胜汝田庐将被焚女子将遭辱子子孙孙世代为女真之奴尔等纵或芶活还能算是个人吗 愿从相公誓杀女真率先喊出这句话的乃是马彪及其所部的海兵。而后才是曹正所率的高强牙兵及朱武等宣抚司将吏跟着台下此起彼伏叫嚷地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渐渐汇成一股洪流直冲霄汉之上。整个辽阳府上空尽是一片杀声 忽如一阵风来城头那面宣抚司大旗亦随风展动烈烈飞舞。 待得声浪渐息。高强复大声道:官家命某守土得承制嘉赏将士即今某便降下宣抚司行文凡得女真一级者赏银一两蒲里衍五十两。谋克百两猛安千两。诸大堇及合扎猛安皆授万两;且均以其官升之不拘原官何阶即若得一蒲里衍者升官两阶得谋克者升三阶。猛安四阶诸大堇升六阶官。倘有能得女真之主阿骨打者不论生死。虽白身亦直授节度使赏黄金万两子孙封荫某今当众立誓若信赏不行某当受天诛 既有精神鼓励还有重赏这才是治理的王道泼出去一百万两银子而已要是能打平女真何等划算 当日群情汹涌投军之人拥挤不通高强来者不拒皆命有司一一登录尤其是成群结伙来投军的更加要优先叙用而单身军汉则要先行甄别之后方好投入军中谁能保证这些人里头没有女真人派来的奸细 从今日起辽东便进入了战争状态。当夜从宣抚司出的脚兵便飞奔各处警号彻夜不息一夜之间整个辽东便都接到了警报女真要打来了 辽东本是强兵之地而之前宗泽在边界上与女真人针锋相对的时候业已做好了相当地战备在兵籍中的许多千户和百户均已枕戈待旦。今次警报出之后各地的兵马亦不必等候号令皆纷纷集结起来如百川汇流一般由零散的乡里结成队队兵马分别向邻近地千户和万户所在地进。 辽东兵力多寡不一有的一千户就有近千家世而有的万户也不过两三千兵而战力的彼此悬殊更是与完全脱离生产终年进行战事和训练的职业军队有很大差别这也正是高强最头痛的地方由于他最能够信任地六大将不在位现今对于辽东这些原有的兵马而言是真正地将不知兵兵不习将如何能够挥其战斗力就成了一个最大的问题。 倘若是职业的军队统制之下有统领统领之下有正将偏将裨将准备将长官不在有副官再怎样也不至于指挥不灵。可是辽东的兵却不是如此郭药师花荣等人的亲兵自不必说那些千户百户之间根本就没有统属全仗着历年地战事中一些大人间的关系维系指挥一旦上面少了大家共同认可的人物弹压这些桀骜不驯地辽民怎能俯听命 是以面临这样的局面高强随即出了又一道宣抚司令要所有业已集结起来的兵马各自团结以千户为最大单位保护乡里粮草军实皆可在当地就地征。看似这是一道乱命如果允许军队就地筹集粮草军需不就等于是自行其是难免扰民;事实上辽东的兵马多半都是乡里召集而来自己家园就在附近最远不过二三十里的距离有道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他们怎么可能在自己的家园中乱来 如此一来辽东本土的兵将就大半成为了类似于大宋西北边疆乡兵一般的存在而这类兵将在面对中小股敌兵入侵的时候其战斗力甚至比正规军来得更加恐怖谁也不能小看一支在自己家园中作战的军队的士气和斗志。 与此同时高强飞函给旅顺口的武松要他的黑风营马上接管苏州关而原先守关的王伯龙所部则须担任押粮队将现今仍滞留在苏州关下的大批粮草和牛押运到辽阳府来。不着急不行啊在高强的杀女真誓表之后短短两日之间辽阳府城中的兵力急膨胀除了零散投军的民户之外更有许多原本就在兵籍上的辽东兵将一队一队地来到城中二十四个时辰之中高强手边的兵力就过了五万人之多 只能建立到千户一级的分散指挥状态为统合这支大军增加了无数麻烦而现今又没有时间来进行大规模的演练高强在与诸将商议之后。也只有打乱战这一条路好走了。先要作的便是在辽阳城与辽水之间筑起甬道并开始建设辽河码头附近地堡寨工事只要这一处工事和甬道得以保存即便遇到女真大举围城辽阳府中的粮草也足以支持到春天的来临。等到春天水涨之后。从海上经盖州入辽河转运的粮船便可成为辽阳的生命线这将是一座无法困死的城池。 宋军对于守城战术向来有所专长。因此城守地方案一旦确定之后相应的工事设计和兵力部署亦无需高强事事关心自有宣抚司的参议官们去劳. 主力到底在哪里 原来当日地警讯说道女真兵临开州城下。然而当时陈规闭门不出韩世忠则率军从来远城出战。斩一百零七级自己伤损将士三十多人算是小胜一场。由于只是开头的遭遇战因此这也不算什么关键是在此战前后。露面的女真兵顶多只有不到万人所打的旗号也只是国相粘罕的旗号而且据审问俘虏的结果。他们不但根本没有见到粘罕地面所部最高的将官也只是斡赛这个粘罕地幼弟而已。当然有一点是很让人遗憾的由于普通女真人不识数无论韩世忠如何威逼利诱严刑打那些女真俘虏还是说不清女真一方究竟纠合了多少兵马来攻辽东 也因为如此宣抚司中便有人认为女真兵攻开州只是佯攻其主力还是应该从东梁河上游而下直取辽阳府才对朱武便是这种意见的坚定主张者。而就在高强犹豫不决的当口李孝忠传来的讯息又似乎证实了此种判断。 自辽阳府出师后两日李孝忠所率五千兵虽然是徒步又随军携带大量用以修筑堡寨地资材却也能够急行百里之远来到五女山下。原来辽河冬季结冰冰面坚实难破李孝忠便命全军用草缚在脚上军械资材皆用冰橇载运从冰面上溯而行故而军行甚。 这一日到了五女山下但见这座山势甚险下临辽河水山水之间一条小道蜿蜒曲折果然是兵家要地。李孝忠登山而望见山腰上故堞宛在晓得便是昔日城垒只是自辽东变乱之后守兵不知去向此地便被抛弃了。 当下率亲兵先上山腰按视故垒四外以他的专业军事眼光自然明了何处须加高何处须加固何处要置强弩何处要设轰天雷大炮将诸般事项绘就图样之后便有随军参议一一施行不必统兵将领劳心这亦是高强在常胜军中大力推行参议制度的作用之一便是减少了对于统兵大将地文化素质的要求。 时方晌午未到黄昏李孝忠见诸军次第从辽水冰面上爬上山来开辟道路也还需要一段时间便即率着帐下牙兵百人纵马望前路而行要探探此处地理。 方行了半个时辰忽然觉得周遭有些不对李孝忠自披时便尝与史进等山贼作战如今虽然只有二十三岁却已成为万军之上将哪里不晓得这乃是有危险邻近之兆此种事常人绝难得其奥秘惟有多年在军旅中生长战斗者方能有这样的直觉。 目视着前方在山林中隐隐闪现的小路李孝忠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便断定了必定是大队敌兵前来。 此处乃是客地敌兵多有生长此间渔猎为生者此等人若为斥候我必难以查之。如今我军不成行伍大半皆未披甲倘若使其探知我军虚实挥军掩杀过来其势败矣此地若失辽阳便如陷井中只能束手待敌来攻而敌兵却可进退自如伺我之隙而攻我是必败之局也。 顷刻之间心意便定李孝忠当即命两名亲兵返回传讯全军抢占山险披甲备战一面又命人打出自己的大旗来却在马上恍若无事一般行至道旁一座树林旁便命牙兵皆下马取干粮食用。 果然片刻之后也不知女真人用什么方法传讯总之意料之中的大军迟迟不至暗中却多了无数窥伺的眼睛。于此李孝忠真可谓胆大包天者他待部下牙兵吃罢了饭之后竟尔下令继续前进直冲着前路而去 难道说这夥宋兵麻木至此竟然完全不知危险的来临当真如此的话区区百余之兵不消半刻便可杀的干干净净况且看其旗号谅必也是辽东一员大将若是开战之初就能建立如此大功辽人斗志至少要减掉一半 此番领兵之人乃是阿骨打之长子谋良虎。此人虽为庶出然而年纪既长立功又多为人最是谨慎小心故而能被阿骨打遣为大军前驱。若是换了年少的兀术领兵大抵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杀将过来再说然而谋良虎却唯恐前锋失利挫动锐气一时间看着李孝忠这股小部队在自己前方五里多远处慢悠悠地向自己靠拢来竟尔不知如何是好。 一方是故示闲暇一方举棋不定于是盏茶功夫之后李孝忠面前便出现了大半年来踏入辽东的第一批女真兵。两军相对李孝忠不假思索当即下令:神臂弓射 能二百四十步的神臂弓乃是当时世界上单兵武器中射程最远者在这样的距离上其箭矢仍能射入榆木三寸深杀伤力可见一斑。李孝忠牙兵中有神射手名唤宋炎乃是他的陕西同乡神臂弓十五中当时便由他操弓射女真三矢中二。 女真大军一照面就被射伤两人尽管并未死人亦是大为恼火自是群情汹汹都向谋良虎吵闹着要进击。岂料谋良虎却下令退却且以军令相威胁以是诸军不敢违抗只得在这区区百人宋兵之前窝窝囊囊地退却了。 第四十七章 不想女真蛮人竟也晓得谨慎用兵果然历战之师与眼见天色已晚李孝忠便即率师回去。醉露书院其实他以小股兵力主动挑衅并非徒然虚张声势来时道路皆已探明自己这百余人又都是精选的战马纵然遇到女真兵大举攻来他掉头便跑两百四十步的距离足足一里地只怕女真人单凭两条腿的话追到五女山城也是追不上的。 而他之前业已命身后的五千兵马披甲列阵备战若是女真当真狂追而来中间也好有十几里路了当得起是以逸待劳这场先锋战的胜负自不必言。 不过大胜虽然不得小胜却也不错当晚果然有数百女真兵摸过来夜袭只可惜五女山城故垒业已被宋军占领凭山险一阵强弩射出而后乘势追击倒也斩得十数级己军并无折损。而后李孝忠便留下四营兵屯守山城将全军所携带的粮草泰半留下自己则率领余下六营兵及随军工匠纤夫等人原路返回辽阳府来。 两路俱现敌踪却都是一触即退显露出来的兵力顶多不过数千高强看着面前的辽东地图上面业已被参议官们标示出了敌我兵力然而代表女真兵力的黑色记号寥寥无几计开州城下有两猛安一千七百多兵五女山城下不到千兵。 孝忠你乃是我军中与女真交锋最高的将官你如何看待女真兵略之前在女真境中高强并非没有布置细作然而这些细作多半是分两个系统一则是苏定为的常驻女真各部商人一则是阿海等女真部人去联结的旧族人。然而自从辽东与女真交恶以来苏定等人的活动便日渐困难起来至今已有三个月没有传回任何消息了只因没有商队能再进入女真境中那些信鸽可不是双向收费的。飞回来了就不会再飞回去苏定手中的信鸽得不到补充怎能再传回信息来何况高强既然出任辽东宣抚苏定与他的关系在女真上层中无人不知自然会被女真人密切监视。不容少动了。 至于阿海等温都部女真本亦是一着有利的棋子奈何为了策应阿鹘产大王回返故地扯女真的后腿这条线已经几乎被用到尽。在长达大半年地曷懒甸路战事中有意倒向阿鹘产一边的女真族人几乎悉数被卷入。 最终也都被粘罕等人次第歼灭。能够将阿海等人安然撤回。已经是邀天之幸如今哪里还能指望的上 于是现今在女真还没有踏入辽东地境之前高强眼前几乎就是一片漆黑根本不晓得女真出动了多少兵马。兵力如何部署。究其根本女真境内的民族纯净度其实相当之高除了少数往来商旅以外。根本没有外人进入加之完颜部数十年来致力于统一女真诸部最终得以建立女真国其权威不容置疑。观之往年辽国虽然是女真属国然而对于女真境内的情况仍旧是近乎一无所知方才屡次被完颜部以关闭鹰路相威胁而任其坐大便可见其一斑了。 高强虽然在辽东经营有年毕竟及不上辽国二百年地霸业辽人都作不到的事他有什么能力加以改变 衙内小将以为为今之计只得先自固藩篱教那女真不得不出招而后方好用兵。醉露书院李孝忠走上前去指着地图上的两点说道:开州扼守金国曷懒甸路与我辽东曷苏馆路之间要道彼女真本是一家特慑于我辽东常胜军之兵威而已。一旦女真大兵攻克开州兵进曷苏馆路想其地必有女真部族甘心相从至于为内应者故而开州为女真必得之地。 而五女山城当女真直抵辽阳之大道离女真国中不及百里骑兵一日可至女真之所以未能先据此者想来是前段时日收敛族人不与我辽东人战将边境诸地拱手让出今番进兵时不得不先收故地杀戮我边民而后方可进兵以免走漏消息。说到此间李孝忠忽地笑了起来:想来女真探知我军并未占据五女山城时定必欣喜若狂而今军抵此处却被我军先占形势而不得进未知女真将帅如何捶胸顿足恨不早据此城 马彪在旁默默听着此时方点头道:李统制先据此城实乃要着无论女真原先计议如何进兵既然此城业已为我所据其自东梁水南路进兵辽阳之道已绝大军势必转进不从水北涉茂林而进便当退返懒甸路转由沸流水而南下与开州之兵合为一路猛攻我开州城。 马观察所言甚合我意李孝忠道:衙内某按察五女山城形势彼上有山险下临辽水边大道城中水源无缺女真若要由此进兵其势非取此城不可。而此城守具已完山上檑木滚石取之不竭但得千兵守把虽十万众亦无能克之末将返程之时计城中粮草足食一月此一月之中当复以兵送粮一遭而后便可保万全。倘若那阿骨打当真要强攻此城小将只须万兵在手管教他全军覆没此城之下。 粮草这是李 兵时唯一没有大量携带的东西全军也只携带了半个已再加上还要供应纤夫工匠往来四日地食粮留下的粮草也只能有这么多了。好在女真兵并无办法查知他究竟在城中囤积了多少兵粮。 如此说来旬月之间女真亦无能进至我辽阳城下高强一面喃喃自语一面将目光转向开州倘若真如马彪所言彼兵将由开州并力而进以女真目前地国力至少可以动员五万精兵投入此处地进攻而一旦曷苏馆路的熟女真各部被女真所诱而起兵开州立刻就会成为一座孤城韩世忠和陈规区区一万两千兵能否抵挡地住 可惜啊倘使鸭绿江不被冰封我兵可以水师溯江而上挠女真大兵之后。谅女真素来不事积贮。国中粮草不丰若以大兵来围攻开州两月之内粮草必定不济 朱武在一旁低声细语高强听了亦是为之苦笑。在这个时代。醉露书院中国的气候远较现代寒冷连杭州每年都要下大雪。 况且是这北国鸭绿江这条河流水量丰沛冬季本是未必会上冻地然而到此之后访问老人。才知鸭绿江近几十年来是年年上冻这正月里更是全线封冻。要等到二月底春汛来时。方才会破凌而要能通行船只地话。至少要到三月中了。 粮草高强猛然觉自己竟忽略了这个关键地问题。不。严格说来。之前他一直在为自己这方面的粮草问题而担心。在朱武献上买牛运粮之法以及海路可以从盖州转运之后。自己这方地粮草运输问题才大体得以解决是以直到现在他才有闲暇来关心女真地粮草问题。当然高强没想到这个问题。是他经验委实不足而其余诸将没有提出这个问题则多半是因为在这方面并无把握捉到女真人的破绽。 历史上当女真攻打辽东之时。他们的粮草问题是如何解决地高强仰起头来极力搜索着脑子里地记载只恨中国地史书委实太过简略极少说及这些具体的技术问题而实际上后世的读者也甚少会关心此类数据好比红楼梦里地诗词网游里地晒数据一般都是被忽略过地内容 苦思不得高强只得摇头转向另一个问题:曷苏馆路皆系熟女真居处之地此辈原系生女真同宗今番女真大兵来攻倘若遣使招诱之有多少部族会倒向女真一方 几人相互看看还是马彪对于辽东的情况较为熟悉却仍旧是摇头道:熟女真当日亦曾有人勾结生女真只是被史大人率军征讨将其一最倾向生女真之部落尽数铲除余者震于我军兵威方始来归而我军以之为二十千户不设万户诸千户不相统属亦鲜少征其兵惟务安集而已其后张晖大人抚定八千户并其本部两千户别立为曷苏馆路穆州万户。 如此说来自张万户北戍银州之后这曷苏馆里诸千户便是一盘散沙更无统领之人了咦当日曾有一部欲投女真却被史大人率军荡平了不知是哪一部 高强这个问题却很快就得到了答案一旁有一名辽东老人应声道:乃是蒲察氏一族其族长唤作胡十门只是当日史大人用兵不留情将他一族尽数洗荡男丁尽皆杀却了女子婴儿给其余诸部熟女真为奴不闻有甚余孽。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胡十门高强陡然想了起来这个历史上率先投靠完颜部女真地熟女真人头领正是他联结曷苏馆路诸女真当生女真兵进击辽东高永昌时为其提供了粮草军需因此功而被封为猛安。只是记忆之中未曾觉此人在辽国东京之战中立功升迁地记录想必生女真兵当时并没有有容乃大的气度只是接受其进献的粮草并未允许其从军也或许是这些世代居于辽国境内的熟女真人业已较为开化并不象他们地生女真同族那样战力强劲。 如此说来这曷苏馆路女真心向谁属直接关系到开州地安危高强霍地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厅堂里走来走去:然则我手头现今并无大将能即刻安抚该路女真如何是好 转了三圈他方停下脚步向堂中诸将道:我欲尽招曷苏馆路诸千户赴辽阳府赐以誓书许其家世为本处千户如何 相公不可此乃促其为乱也朱武应声反对急急道:该部虽为女真然我辽东数年来待彼不薄当日阿鹘产大王率众入女真时亦曾设词招诱之金国女真亦时时诱之不绝若彼等果有异志即今便当作何必待赐以誓书而后安若果奉令之后以为相公不信彼等将欲诱之辽阳而囚之只须有一二部起而不奉令余部亦当不安女真趁此诱之大势去矣 说得有理高强挠了挠头讪笑道:是我太急亏得你点醒。只是如今女真将要转攻开州以我手头这些兵力却是自保有余。决胜则不足。如之奈何若悉辽阳之众往赴开州又 乘虚而入若是改攻贵德州则辽水以北非我所有。 辽阳府之所以为辽东府。正因为其地四通八达居其中可以策应辽东四至。这种地理优势当然是以大宋这一方而言至于后世努尔哈赤从辽阳迁都沈阳不过是方便他向各处劫掠。以及南方汉人势力较强令他在辽阳立足不定而已。 现今高强屯重兵与辽阳。单只李孝忠的常胜军左军。便有一万八千兵力可供机动余外尚有马彪的渤海兵如今亦已扩充到五千之数多半都是招纳了辽阳府左近地渤海民从军。这样的兵力倘若女真分兵的话。甚至可以与其中任何一路相对垒而不致败北不论女真从何路攻入辽东势必都要受到辽阳兵力的牵制。而一旦高强率众离开辽阳府。又无法捕捉到女真的主力动向的话这种内线机动地优势便将即刻失去了。 说到底还是兵力不足啊我的六大将什么时候能回来 李孝忠忽地笑道:衙内若以朱参议适才所说那曷苏馆路女真实不足虑彼既无远志自必我胜则附我彼胜则归彼其间摇摆处我亦无能阻止那金国女真亦不能左右然则我与女真均分其势而已亦无关大局何必为此烦恼只须开州城下胜了女真一仗自必尽皆平复。若是辽阳之兵不可轻动何不书中原请调燕京之常胜军余部只须有韩统制之背嵬军余部万五兵来经海道至保州北登岸韩统制有此生力军相助纵或难以尽破敌兵谅亦可使敌不敢正视开州城矣。 从中原调兵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只希望能来得及当下高强便吩咐急遣使者将求援信函传于燕京路种师道处若要先往汴京求得朝廷旨意而后才许燕京兵却恐怕误了时日。至于边帅临战之时以兵相互援助原是朝廷法度所许可的纵使种师道接信之后便即筹措兵一面往京师六百里加急告知枢密院亦不为晚。 一时之间除了筹措粮草整训士卒每日里巡视城里城外以安抚民心提振士气高强也想不出有什么事好作。说到底一面是敌兵主力不知所在一面是手头兵力不足又要控制一个偌大的战场高强也委实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化解眼前的被动局面。 二月二日龙抬头。 这一天李孝忠亲率一万大军再抵五女山城除了运去足够两千兵食用半年地粮草之外更进一步加固了山城的守御在短短三日中建立起了两个支城堡使得这座山城的守御越巩固。 他在加强守御的同时亦率军向前试探性地进兵进至十里之后便觉了女真斥候的所在只是对方并不恋战迅即退避他追逐一阵之后便即返回益坚定了女真大兵并不在此间地判断。令人郁闷的是即便对面并没有女真大兵驻扎他却也无法乘虚而入最起码地一点对于前方地地形民情一无所知贸然进兵的话这一万兵可不够跟这些生长于斯的金兵捉迷藏。 当此番出兵归来高强听取了李孝忠的禀报之后随即便遣马彪所部五千兵马向开州方向进因为早在三天之前便再也收不到来自开州方向的任何消息了 开州这座相当于辽东东面门户地州城是否还飘扬着大宋的旗帜 二月七日深夜一阵急骤的马蹄打破了辽阳府地平静已然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的抱门者迅即点起松明照亮了城下的空地只见十余骑咆哮踢踏中间两骑拉着绳网网中卧着一人领头者向上大声道:开城有开州紧急军情禀报宣抚相公 抱门军卒奉有严令哪里敢擅自开城当下飞报值夜的百户那百户亦不敢作主只好上报李孝忠得知。李孝忠接报披衣而起片刻间来到城头手扶雉堞向下看时中看得分明那绳网中的却是常胜军背嵬军的一员正将昔日梁山泊的好汉石将军石勇 虽然是认得的中原将领这城却是不得开的李孝忠忙命人将大木筐下城去送些暖身的酒肉于他教来人都在城门洞里暂且歇一宿只将石勇拉上城头来唤军中郎中加以急救。一番施为之下这石勇好歹是缓过劲来原来他身上并无重伤只是有相当的失血且体力消耗过大这才连马都骑不得了。 石勇醒来见到李孝忠的面又得知自己已然身在辽阳城上登时惊喜万分一把攥住李孝忠的手竭力道:李统制敌兵大至开州被围韩统制累战不能胜故遣某前来报讯于相公。韩统制命某务必告知相公告知相公 告知相公什么话李孝忠大急忙取了一口烫好的醇酒与他灌了下去。 石勇精神稍振方才将这句话说得囫囵:告知相公万万勿救开州 第四十八章 相公三日之前女真兵大至开州城下设大炮攻城多声势端的吓人虽然身体依旧疲惫但石勇的精神却振奋了许多对着高强说话之时也流利了不少。醉露书院 亏得陈承旨先命人加固了开州城防城上敌楼皆用城中百姓门板周匝围护马面上下亦悬挂轮毂车辕等属以此炮石难伤。女真炮半日而后便以兵攻城陈承旨居城上令项统领率千军下城据羊马墙下待敌。 石勇说到这里语气忽地激昂起来挥着手道:当日之战小人并未亲见只是次日随韩统制进兵至城下时见女真兵器甲械抛弃无数血迹宛然石炮亦多焚毁地上烧灼痕迹犹可见显是大胜一场杀得好不痛快。 高强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既是胜了如何适才言道韩统制累战不能胜 石勇一听脸色顿时黯淡下来:说来惭愧韩统制率军到得开州左近正遇着女真大队骑兵两日之间五次交兵往复不下百合我将士奋勇杀敌并无一人后退单小人便也斩得女真三级。只不知这女真蛮子定数多少竟尔越杀越多韩统制见不能胜说道奉命守开州待敌今野战既不能胜当谋守城遂命小人前来与相公报讯韩统制自率余下将士回来远城去了。 高强皱起眉头闷声不语只在那里琢磨韩世忠教石勇传讯也属寻常然而特别说明要他勿救开州是何道理可恨石勇这厮脑子不大灵光这种人传讯时好处就是消息不会走样坏处就是能提供的参考意见也几乎为零。 李孝忠在旁听了便问道:石正将但不知当日城下交战。你军可曾进得城中 初到城下时曾有秦统领率两营兵入城为援兵后越战却离开州越远了。小人连城墙也只望得一眼。石勇倒真是实心肠肚子里的话径直都倒了出来。 然则韩统制可曾说及女真兵力多少大将为谁朱武问道。 这个却曾说及韩统制料敌兵少则三万内中骑兵万五之数大将道是什么粘罕韩统制亲眼见来道是十年前曾认得决计不会错了。石勇据实以告。 三万兵粘罕高强轻轻舒了口气。吩咐石勇先歇息下便于李孝忠和朱武两个到了宣抚司大堂上吩咐沏了酽茶上来。便与二人道:我料女真举国之兵不过十万。而诸部分散广大国境之中谅来可用者不过五六万如今韩世忠言开州女真兵已三万。大将又是粘罕。足见已是半分其师。倘若我今举辽阳之兵前往合韩世忠之众。与旅顺口苏州关诸军可得四万兵足以破敌。你等意下如何 这也不是他信口胡诌历史上女真灭辽之后两路大军南下侵宋合共也不过二十万兵内中多数还是渤海契丹辽地汉儿等降顺军女真本族合两路不过四万兵而已。以今日之形势而论则女真连渤海人和汉人为主的辽东也没攻下来曷苏馆路的熟女真仍旧没有归顺算他举国有十万兵的话已经是将北地的兀惹铁骊部等降顺部落都算在内了甚至还要加上五国东海野人等比女真更为不开化的仆从民族史书上对于这类仆从军有一个专门的称呼叫做飐军。醉露书院历史上这种飐军地战斗力比女真本部有过之而无不及蒙古亦是以此身份与金国搭上了关系所幸现今金国初立还没有慑服大漠以北的部族因此飐军不多。 而如果要对付三万女真兵倘若开州城在宋军手中外围有四万大军策应的话再怎样也不至于惨到打败仗地程度吧这倒不是高强盲目自信在历史上金兵入侵燕京时郭药师以四万五千常胜军出战白河战绩是先胜而后败败因乃是由于其部将数人临阵倒戈可见这些辽东兵的战力其实并不逊色于女真本族兵马。而经过了平燕战役洗礼的大宋常胜军料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哪知李孝忠却道:衙内韩统制甚知兵法又亲身与女真接战他既然千万叮嘱衙内不可援救开州必有所指其所以未曾明言者大约是尚未有明证衙内万万以此言为重辽阳大兵不可轻动。 高强不由焦躁起来跳起来叫道:什么不能明言什么不能明证尽是并无征兆之事若以此裹足不前万一开州有失难道要我坐视韩世忠与陈规战死敌手 他心里也明白韩世忠所以叫他不要救援开州必是怀疑女真阿骨打主力就隐藏在附近却一直不肯露面一旦高强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下轻兵往救势必堕入女真计中其后果不堪设想。只是即便明知如此他也实在不能稳如泰山地在这里作持重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信故旧与优势的女真兵将死拼呐 朱武与李孝忠俱是他的青州旧人从家宅出来做官的哪里不晓得他的脾气见高强说话之际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起自知他当真是急了朱武忙道:衙内久历兵间亦当知晓兵家之要知己而不 兵家大忌韩统制身当大敌亦能如此冷静实属难能辽阳灵台岂反不及韩统制清明若是衙内忧心开州城守小人倒有一计可暂保开州十日平安。 计当将安出高强大喜一把抓住朱武地手话都是突噜着出来的。 衙内休慌此计便当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朱武一番计较高强听得连连点头当即便唤来几名牙兵朱武一一吩咐了当这几名牙兵各自领命一俟白昼开城时便即飞马出得城去。 当天晚上这几名牙兵便赶上了在外打探女真大军所在的马彪所部将所携带地宣抚司命令交付于他。马彪得计便教麾下在左近各千户寨中搜集布帛制造旗幡不消一日。便造就千百面宣抚司中军的旗号皆命麾下打将起来大张旗鼓地向开州方向进兵。且分为数道而行。 这些兵将所到之处皆以宣抚司名义号令各千户寨将带业已集结起来地本处兵士从军只三日许待诸军行到曷苏馆路境内时却又一起偃旗息鼓转回原处去了而曷苏馆路的熟女真各大寨的门上却尽皆张挂起宣抚司地大旗来。醉露书院 这便是朱武所献地疑兵之计。说穿了完全不稀奇然而对于金兵来说却不可等闲视之。谁能知道这一来一回之间宋军到底运动了多少兵力进入曷苏馆路那时大军行进。全仗旗鼓为号一般数数旗幡就能辨明兵力几何象这样进兵时。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在隐瞒兵力地多寡。但是问题在于。到底是兵多而示之少还是兵少而视之多要知道。辽东再怎么说也是有七万正兵在籍比女真举国之兵都不少新到诸军还没计算在内 果然数日之后马彪的侦骑便从开州城下传回了最新地消息开州城上依旧飘扬着宋军地旗帜这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了不过与此同时亦有一个坏消息韩世忠仍旧无法击败城下的女真兵甚至还连续败了两仗所幸伤损不多。 以韩统制之能背嵬军之勇尚且连败于金兵之手足见其兵已较先前为多看来我军之疑兵之计亦已令金兵不能安居而待。朱武用手点划着开州左近那上面代表金兵的黑色标记已经越来越多惟独代表其国主阿骨打的那颗最大的黑星尚未定位。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不错末将麾下侦骑这几日亦多有与金兵斥候接战者虽互有胜负然辨其部伍前后所见已有四十二猛安之众计其兵数不下三万众若兼以南路金兵时谅来足有五万众于金兵而言已是举国之众。而至今不见阿骨打之合扎亲兵者恐其今番并未亲来也未可知。马彪这几天算是最辛苦的了在辽阳到开州之间往复奔驰随处有大的敌情都要他去亲自验证一下眼窝都深深陷了下去。 高强抱着膀子好生委决不下。从开州城传回的消息陈规对于守住开州充满了信心事实上金兵连日攻城根本连一个能到达城墙脚的都没有近七八天来更是再也没有向开州起一次进攻好似已经丧失了攻下此城地信心。 不过开州城下平静异常外围的战斗却益激烈起来韩世忠的背嵬军从开战到现在几乎是每日都要进行战斗大到近万人地骑兵对战小到数十人的硬探交锋无日无之虽然总体来说是略略处于下风但女真兵也没能威胁到他所屯驻地来远城其部至今尚保持着自由活动的能力亦使得女真大军不敢言深入。而在开州的北边女真兵地活动亦开始频繁起来除了马彪地所部侦骑曷苏馆路地熟女真兵也曾与金兵有零散接触不过也不知是不是金兵有意绥靖双方几乎都没有见血。 可是究竟要如何夺回主动权呢高强到底也打了几场仗平燕那样十几万人的大型战役也经历过了好歹这几万人地战斗指挥起来还不会昏了头。他心里明白眼下自己这边看似是把局面稳定下来了然而却始终没有取得主动权当然在他守住了开州和五女山城两个要点之后金兵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实现突破大抵是一个僵持之局。 倘若是个老将的话对于这样的局面多半会大为满意大家耗下去就是只须耗到六大将从汴京回来大举动员辽东兵马再加上燕山路的援兵十万大军推出去任他女真玩什么花样也没用想跑都得扒层皮下来。 可是高强却不是老将甚至连一个老人都还不是在这样的僵持局面中他却是一日比一日更为焦躁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前进与稳守之间摆动唯一能让他保持理智的就是到现在还不知道阿骨打本人到底在哪里。 阿骨打决计要来此战事关金国根基若是败于我兵则新降诸部皆有2心倘我这厢遣使招诱复以大兵临之契丹再乘机夹攻。他那大金国焉能自立阿骨打纵使身患绝症亦必临军这是高强始终坚定不移的判断从金国的形势而言。这实际上是一场输不起的战争若是不能将辽东的挑衅一举打下去那就是 亡的局面以金国的微薄兵力要和宋辽这两个当世下去的话任谁都能看出其下场如何。 所以阿骨打一定会来而当阿骨打现身地那一刻便是辽东决战的序幕拉开之时 怪哉何以契丹迄今尚未出兵那秦桧也不知弄什么鬼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当高强初到辽阳之时。 便遣人传出讯息要大宋驻辽国常驻大使秦桧立即将辽东战事的消息通报辽国依照双方新近订立地盟约。辽国应当即刻出兵攻打金国。对于几年来被金兵打的狼狈不堪的契丹来说这本该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报仇雪耻就在今日哪怕契丹兵再怎么畏金兵如虎意思意思出兵骚扰一下总能办得到吧 可蹊跷就蹊跷在。一个多月过去。快马都能从辽阳到辽国中京大定府跑两个来回了。契丹那边根本一点消息都没有在高强的心中不期然又想起了高庆裔当初所说的那句话来:难道说。契丹当真和金国达成了默契要背弃新定的盟约与金国这等大敌联手夹攻我辽东可恶秦桧成与不成总该有个回信与我果然汉奸坯子就是不可靠 论理说来契丹和金国乃是死敌万万没有可能和解的不过话说回来这国家和国家之间也实在没有什么一定的事话虽说什么永恒地利益不过这利益判断本身还牵涉到价值观问题你的利益判断未必就是别人的利益判断尤其是在这场北地地变乱之中算起来得利最大的还不是金国而是大宋朝 正自烦恼忽然有人来报说道苏州王伯龙押粮到此。高强接报小小喜欢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手里有粮心里不慌王伯龙这厮运粮腿脚倒快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从苏州关平安抵达辽阳府了往返一次只须十天挂零对于运粮队来说算是难得。 哪知过得片刻厅堂外传来地竟是一把粗豪低沉的特异嗓音:高宣抚身当大敌指挥若定令强敌不得门径而入真叫本王大开眼界。 童贯这死太监不是在旅顺口猫着不敢出来么什么风把他给吹了来高强心中虽然不大喜欢终究要应付一下赶忙出外降阶相迎笑道:不敢当童大王这不也是亲赴前敌彼此同为国家效命皆分所应当。 童贯轻轻笑了一声把手一挥身后闪出两员将齐声道:末将见过高相公高强一看却是认得的一个大将王禀一员小将刘光世童贯身边地胜捷军正副统制当日在汴梁时也曾见过来只是这胜捷军在跟随童贯收复云中之后便驻扎云中怎么会到了辽东 好教宣抚相公得知官家自闻知辽东遭兵寇之后有宵之忧即日下诏三省及枢密院共议退敌之策又虑辽东之兵力不足故将某家昔日所选胜捷军由燕山路调来此庶几可助一臂之力。 高强胸口一阵气闷想我从燕山路调自己地兵马一个月了不见踪影你这厮从云中调来地亲信居然都已经到了这不必问了燕山路原本并无海运港口那点可怜的运力若是都让你地胜捷军占了能腾出船只来载运我的常胜军才怪 怪道这死太监胆子忽然大了起来敢跑出安全无比的旅顺口到辽阳府来分功劳敢情是手头有了自己的实力了高强不动声色道:原来如此我军又添生力本帅甚是欣慰但不知今次中原到来援兵几何 王禀身高足有一米八以上生得极是雄壮这也不是个别现象童贯选胜捷军的要条件就是个子高军中一水的长人全军统制的王禀当然矮不到哪里去他上前一步沉声向高强道:禀宣抚相公胜捷军五千骑皆已到来齐供相公驱策。某等于燕山登船之时已见燕山常胜军数万人次第登船其先者昨日亦当于辽东登岸至于何时能到燕京则非末将所知。 这话倒是出乎高强意料之外没想到身为童贯的心腹大将王禀居然一上来就摆出俯听命的姿态全然没有派系隔阂。只不过这胜捷军虽然吹的厉害历史上打契丹却是完全没有任何作为反被杀得丢盔弃甲去年随童贯打云中时表现也只平平最后更是由于抢功而违反停火协议突袭了已经准备撤退的萧乙薛辽军凡此种种令到高强心中对于这支军队的印象极差这不过是童贯的一支私兵而已。 正道了声有劳却听童贯笑道:某在旅顺口见相公遣人来取家眷北上辽阳欲举家与辽阳共守如此忠勇实令人感佩故而不揣鄙陋也要前来与相公共进退。如今女真兵止步开州城下前进不得而我大军云集正用武建功之时也不知相公以何时进兵官家在汴梁亦旦夕望我等破贼消息。 高强瞳孔顿时微微一缩:怎么又想玩这一手抢功摘桃子居然用皇帝来压我 第四十九章 军这种职务并非大宋朝独有唐朝时宦官掌神策军介监军始;监军亦非全然都是坏事拖后腿的人比方眼前这位童贯当年与王厚出兵青唐时就起过不小的作用若不是他一力扛下赵要求退兵的旨意那一战还未必就能打胜。醉露书院 然而监军最大的作用乃在于出征的将士能够忠实地执行来自于朝廷的命令保证军中的大小事务得以上达天听等如是朝廷和皇帝设在军中的耳目。这并不是当朝之人吃饱了没事干弄出来专门给自己人添乱的把戏事实上统兵大将能规规矩矩做人的古往今来都没有几个什么杀降纳叛掠俘冒赏之类的事每朝每代都没有少过而且越是权重功高叱咤一方的大将干起这种事来就越肆无忌惮这也是拥兵自重的一种表现。因此监军作为监察权的一种体现也是给军队这个笼中猛兽上的一条枷锁。 不过这种监察权落到自己头上那就不大令人愉快了尤其是在一心为混沌不明的战事担心之时高强更觉得童贯对于自己军事决策权的干涉不怀好意。 好在他的地位比寻常的统兵大将要好上许多童贯虽然是宦官也深得赵的信用然而单凭高强自己也有上达天听的能力他却不需要象寻常的军中将领一般忌惮这位监军了。当下便皮笑肉不笑:久闻童大王知兵方今本帅举棋不定正要向童大王请教。说着身子一让。作个请的手势。 童贯嘴上倒谦虚了两句脚下却不停留昂然直入宣抚司正堂。高强方要与他并肩入内忽然又有两人上前叉手施礼高强定睛看时不觉大喜其中一人乃是王伯龙料来是奉命押粮到此交令。那也罢了另外一人却是前往旅顺口搬取高强家眷的牛皋。他既然回来。那不用说女眷如李清照等也都已经入府中了。 当下收了王伯龙地令箭将言语勉励几句命他一同入正堂议事牛皋这头却不暇理会了到底公事要紧。 这宣抚司的正堂原本是象寻常的衙门一样中间一座高高几案两边排列官吏衙役。不过高强到了此间之后民政是一概不问皆命本处的诸曹司去管。这也是他的一贯做法。原本对于亲民官还要负责审判之事他就颇有微词好在大宋朝也是用专门的文官来执掌司法的间中参用吏人他便索性完全不理诉讼等事专心只管兵事。 因此这座大堂自然也是与众不同中间一个大大地沙盘。墙上一副大大的辽东地理图周遭摆上一圈座位。几案上也有茶水点心。一众参议官在其间忙碌来去哪里有半分象个帅司地样子倒是和后代地军队指挥部有些相似。 童贯进得这正堂。就找不到自己该坐的位子了只好站在那里等到高强从堂外进来看他坐哪里。怎知高强一脚跨到沙盘旁边把手连招:童大王待本帅将现今辽东兵势说与你知。童贯无法也只好干咳一声来到沙盘旁王禀与刘光世二将自然也紧紧跟随。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当下有朱武执着一根细细杆棒在沙盘上点点画画把开战以来的情势说了一遍。醉露书院要说这块沙盘搭建起来着实不易宣抚司中虽然有些辽东老人对于辽东的地理了若指掌可那是他们自己肚子里知道这些老人大多都只是粗通文墨数学几何之类一窍不通要让他们把肚子里的山川河流倒出来让旁人依照着原样缩小做成沙盘那真是难为了。因此这块沙盘直做到现在也只作出了辽阳以东到开州南到苏州关北到贵德州的小小一块连宋军占据下的辽东全境都没包进来。 童贯抱着膀子摸着自己下巴上稀稀疏疏的百十根胡须皱眉不语。他懂不懂兵事要说真懂也未必大抵是半桶水晃荡不高不低的水平不过童贯毕竟是带过十几年的兵麾下最多时号令西北六路之兵大宋最为精锐地西兵百万尽数归他指挥军中的一些轻重他还是知道的。好比现在敌军的主帅都还没弄清楚主力所在也不明显开州和辽阳之间的曷苏馆路又是个敏感地带这种局面倒有些象是西北边界上宋军和西夏征战一般若是他自己领兵的话多半是慎而又慎。 可是现今他是监军而统帅是高强这情况却又不同了。童贯转了一会脑筋方摇头道:高宣抚若只因金国国主不知何往便在这辽阳巡不进岂非坐视开州沦亡敌手即今我辽阳兵马强盛纵使金兵悉众前来亦有一战之力当即刻起大兵往开州应援才是。 高强早料定童贯将有此语他眼睛眨也不眨竟尔一口答应下来却道:童大王之言甚合吾意。本帅亦早有进兵之意只是辽东诸军皆为旧有之兵女真在这辽东细作甚多恐其未必可用;我新到之常胜左军又须守把东梁河上游实无余力远出开州故而无兵可用为之踌躇良久。 童贯听到此际已经觉得不好正要说话时高强骤然加快语抢在他头里道:如今童大王生力到此真若久旱之云霓也 就请童大王所部胜捷军先往开州应援我有韩世忠万千骑在彼又得童大王五千精兵女真若还不出全力惟有大败开州城下一途。若是女真阿骨打亲出本帅便可尽起辽阳府大军与童大王汇合共破此大敌为国家立功辽东可一战而定也 童贯暗自叫苦心道这小贼好不奸猾竟要我去为他火中取栗忙道:胜捷军远来疲惫又是人地生疏实难当此大任。相公还须慎重才是。 高强眨巴眨巴眼忽地转向一旁的王禀笑道:王统制适才曾说道全军尽供本帅驱策不知此言果然否 他这一问王禀童贯立时大惊要知这王禀脾气忠直。说一不二在军中声望甚高。高强拿他刚才说出来地话来反诘。这厮多半明知是圈套也要向里钻地 果见王禀踏前一步一脚跺得地下乱颤朗声道:为将者不避水火但凭军令而已末将现已拨付辽东军前听用自然任凭相公军令指挥。醉露书院 可恶这是欺负我心软还是怎地要我把这样地大将往火坑里推本衙内的手不够黑脸皮不够厚委实办不到啊高强深深呼吸两下。将心头地情绪平复了些方微笑道:适才童大王所言甚是胜捷军纵然极西兵百万之选然而毕竟远涉千里登山过海而来势必要将歇些时方可出战。今军情如火只得请王统制权怀忠义。 在辽阳城休沐几日只待我军令再行出征。 王禀目光如电。在高强面上一扫。随即便收了回去依旧朗声道:末将遵令。只是有一事相求。胜捷军本多骑绝之士奈何今番跨海而来战马多不服水土而患病多留在旅顺口养息能随我军到此者不过千匹。若相公能助末将战马四千末将敢以此兵击破敌军万数。 要马没有说到这个战马亦令高强郁闷异常本以为辽东处于北地战马是少不了的哪里晓得辽东战马是有的却多半都是拨付诸千户百户自养打仗时就由他们自己乘用官府手中地储备马匹不过数千而已。这种现象并非辽东独有北地皆然连续多年的灾荒人都活不下去何况这些完全依赖人类喂养地牲畜战马又是当时最重要地资源历次战事中征折损极多即便是近年来势力急剧膨胀的女真人其军中有马的也不过三分之二历史上平州张觉叛变时在籍兵有五万战马却只有千匹北地战马之少可见一斑。 不过王禀的话中却也有一点让高强惊诧的他们这一支兵居然是五千骑兵连五千匹战马都用海船运到旅顺口来了真不晓得燕青使了什么法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筹集到如许多的大海船要知道一匹马所要占据的地方足足可以装的下十名战士 那童贯见状却又活跃起来说道既然战马甚少胜捷军精锐之兵怎可作步兵出战白白填了沟壑还是请高强先行兵胜捷军可俟旅顺的战马运来之后再行出战。 高强闻言先看看王禀再看看童贯心里一阵腻味好好一员忠直地大将怎么就出在你的门下真好比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报声音拖得极长不用说正是宣抚司的探马回报:禀宣抚相公开州城下出现金国皇帝阿骨打旗号金兵大举来袭韩统制支撑不住吃了败仗现已弃了来远城后退五十里开州孤悬敌军之中 你待怎讲高强噌的一下子就窜了出去这一步蹦出去足有一丈远尽显十年习武的功劳后面的童贯看着他的背影一阵楞忽然想起唐朝时张说评价崔湜地一番话来:其位可得其诗可得其年不可得也年轻真是好啊 高强自然不知道背后的童贯在转什么念头就算知道了也不当一回事身为大宋史上最年轻地枢密使对于此类不着边际地嫉妒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了。他窜到那探马身前连声唤其起身来急急道:打探得什么与本帅尽皆道来 那探马见宣抚相公大失常态也不敢怠慢怀中取出一枚蜡丸来呈递到高强面前道:小人乃是韩统制麾下神行兵韩统制特命小人持此蜡书来禀报宣抚相公。 高强劈手夺过一把捏碎蜡丸中间一张卷的薄薄地细绢上写着蝇头小楷:昨日金兵大至步骑三万众来攻我职悉众出战自日至暮终以兵少不敌退避穆州之南来远城沦于敌手待罪惶恐惟阵中曾见阿骨打旗帜亦有合扎猛安冲突。谅系金国主亲来。 阿骨打在开州城下高强将那张细绢草草看过便交给朱武朱武看得仔细许多半晌方才确定正是韩世忠按照宋军最高等级的传讯方法写成的告急文书暗记明标一应俱全如此。这份密报地真实性也就不容怀疑了那是韩世忠用一场血战的代价换来的 童贯从旁也听见了。顿时来了精神。忙向高强道:虏酋已至金兵势必悉力以攻开州高相公何不 军往援 援。自然要援只是这开州城要交给谁守高强眼珠一转。一把捉住童贯的手作出最诚恳地表情道:金兵倾国而来。诚大敌也。某自当引众出战只是这辽阳府控扼全辽不容有失童大王本知兵之人又有劲旅胜捷军为佐助可能为本帅守此城 童贯愕然。不过一转念间就想得明白。这次去势必要和金兵拼命如今己方兵力也不占优对方又是历年来称雄北地契丹闻之胆落地金兵胜败真还难以逆料。这也是童贯并未亲眼见过女真兵地战斗力。而以契丹兵为参照地话则他攻打云中之时总体说来也颇为顺利。料想女真兵的战力也不过就是与宋兵相当而已。如今高强出战自己留下守城的话。位置极为有利。倘若高强获胜。自己有个守老营的功劳也不差到哪里;万一高强失利。这辽阳城墙高壕深至不济也可保得性命真要溜走时盖州据此不过百里。到那里上船便走。金兵能奈我何 当下慨然道:中军为全军之重势必稳如泰山。今宣抚远出。辽阳府我自当为相公守之但使孤王一口气在。定教辽阳府片瓦不伤拍起胸脯来煞是豪迈任谁也看不出他心里转地念头。 高强亦作欣喜状抬手取了一支令箭郑重其事地交给童贯。其实高强也是无奈之举身边可用之人本已无多少了哪一个都是无法弥补把这座城的防守交给童贯地话至少他有五千生力军守城还不成问题吧事实上高强看中地不是童贯而是胜捷军统制王禀此人以三千兵守太原粘罕十万之众打了九个月耗到城中粮尽才打下来委实是一员守城良将这辽阳城有他在谅来稳妥。 当下便吩咐李孝忠将城防交由王禀接管传令城中兵马立刻集结应有战马兵器及粮秣版筑等皆由诸军辎重营分领下去更要朱武大开府库取钱绢犒赏将士运粮队中地那些牛也杀了五百头大飨城中诸军。 如此声势与往日截然不同任谁也看得出来此番定是大战来临了。那些常胜军将士家眷本在中原此时领了犒赏的钱物却也不带在身边尽数留在营房里自有留守老军负责看管。军中参议们这时可就忙坏了笔走龙蛇在那里大写家书准确的说这也就等于是预备下地遗书了。 而本城新募的军卒有从征地亦皆回家去与家人话别。高强将出征诸事大体吩咐下去之后走出门外时便听到风中传来地隐隐哭泣话别之声。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呐若没有大宋朝也不会有这两句诗传世了无定河正是大宋与西夏历年征战最烈的地带之一。 古人以马革裹尸还为壮士豪气殊不知能够马革裹尸确实也是一种幸运了有多少无名将士死于疆场尸骨不得还乡身当此境由不得高强心中不生涟漪。 转过中门后进一间小院便是辽东宣抚相公地官廨所在往时此处冷冷清清然而今夜却忙碌一片只因高宣抚地家眷已尽数取来此间一帮丫鬟仆妇正在小环的指挥下搬行李箱笼莺莺燕燕群雌粥粥。 高强身形一现金芝便第一个见到她轻轻叫了一声便即一溜小跑走到近前来拉着高强地袍袖道:官人外间何以沸反盈天这等喧闹敢是要出兵了么 十年了当日天真无邪的民家女子今日也成了花信少妇这副不曾生养的身子却还是如往日一般窈窕。回想前尘高强忽然心中满是愧疚在身边的诸人中他亏欠金芝最多弥补的却最少除了给她十年养尊处优的少奶奶生活还给了她什么呢就连一个孩子她也没有而这个女子的亲生父亲却是死在他死手中 他伸出手去轻轻揽住金芝地腰身笑道:正是明日我便要出兵去杀金兵去了。 金芝虽是二十好几地妇人了嫁给高强亦有七年之久然而她嫁进来之前高强便杀了方腊是以下意识地就不好面对她;而嫁进来之后却又赶上高强和蔡颖横生内宅中一片愁云惨雾她又能够得到多少夫妇之爱是以被高强当着众人这么一抱金芝不由自主地轻轻惊叫脸上顿时一直红上去耳根后亦是一片粉红色手脚也不晓得要往哪里放好。 过了片刻她脑子稍稍平复才知道仔细辨明高强地话语这一平复不打紧登时惊叫声比刚才又大了好几层:官人你你要上阵去了 霎时间院子里忙地一片地丫鬟仆妇俱都安静下来。 高强方向金芝点了点头忽地若有所觉抬起头来时只见台阶上一个纤弱高挑的身子那双明亮地眼睛凝视着自己矜持与自守扫去之后那是毫不掩饰的深情和牵挂。 打起黄莺儿莫叫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而今妾已至辽东复有何憾 第五十章 外间的喧闹已经不再那么清晰可闻了毕竟明日便要出征将士们总还得留些体力赶路与战斗。 高强的目光越过跳跃的烛火投向桌子另一侧坐着的李清照两个人这样对坐已经有盏茶时分了彼此间却连三句连续的话都没说过。 所以如此尽是金芝和小环弄出来的事。她两个得知高强将要出兵去战金兵时经过了初时的惊诧和担心冲击之后随即便想到了这个主意硬将高强与李清照赶到一间房里歇息。她俩的小小心思高强自然是明白的无非是以为战阵难保万一可他和李清照却还没有真正做过夫妻所谓一刻值千金莫贻终身之恨。 可是这么拉郎配的做法对于高强或许还不算什么对于李清照却着实有些为难了以她一向的矜持哪里能够坦然接受如此做法少女情怀都是诗李清照的情怀更是诗中之诗容不得半点的强迫和斧凿即便是出于她自己的强迫亦然。 高强坐了一会忽地笑了笑道:姐姐你赶路辛苦还是早些安歇吧。明日出征许多琐事要理某这便去了。说罢起身向李清照施了一礼。 他直起身来正要转身离去忽见李清照头抬了起来亮晶晶的双眼望着他轻轻道:相公可要妾身服侍么 固然我说得是托词可是你说的这么直接也太突兀了些吧高强苦笑这么一来他可不能走了。复又坐了下来道:原与姐姐约定待自辽东归还中原与我家颖儿破镜重圆之后始可与姐姐作真正夫妻。倘于今日便效于飞。置往日誓言于何地姐姐乃知我心者不到得与小环与金芝一般效此小儿女态。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笑道:我亦知姐姐心中定不会以此誓言自限亦非矜持自守乃是怕我存了畏惧之心临阵之际无法全心对敌是以本想激励于我。姐姐。你我十年终始遭际沉浮难道还怕过不去眼下的这一关吗 他一面说着一面与李清照对视一面却现那一双平生所见最为清澈明亮的眼睛竟尔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继而水雾化作了朝露越积越多终于滑下脸颊。 李清照。就这么带着眼泪缓缓地站起身来转过桌角走到高强身边很僵硬地伸出手臂搭上高强的肩膀然后以更加僵硬的动作。将头轻轻靠在高强的肩上。高强只觉得自己肩头忽然传来了一阵湿润感。并且渐渐扩大而李清照的肩膀也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哭了在平生第二个男人地肩头哭了原本以为此生永远都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高强愣着。李清照也就这么哭着。甚至高强都没有想起来要用自己的手臂去环抱着李清照的身子。换在现代。这样地感觉无疑是极为令人难以想象的然而高强与李清照之间就是如此十年相交他们俩之间往来神交但身体接触的感觉却极之陌生最为亲密的接触也不过就是在汴梁城双方剖白心意的时候李清照抚了高强的脸颊而已。 看来没有做好准备地人并不只是她一个高强忽然冒出了这样古怪的想法然后很努力地试着让动作不那么僵硬要将手臂抬起来环着李清照的身子。不过当自己的手举过李清照的肩头让他自己能够看到的时候他却忽然觉原来自己努力的结果就是作出了和刚才李清照几乎同样僵硬的动作来。 出乎意料之外这样的现居然令高强笑出了声来当然一笑出声之后他就开始后悔了这不是明摆着破坏气氛吗 貌似这种判断是正确地因为李清照在听到这笑声之后便很快止住了哭泣。她依旧靠在高强的肩膀上只是转过头去拭了拭眼泪待情绪略微平复之后方离开高强的肩膀退后半步低着头道:妾身 这个你莫要误会我不是在笑你高强慌忙想要解释不过他忽然觉这种事还真的不好解释一解释问题就更多。 好在李清照也并不是需要这类解释的人。她话语被高强打断只是抬起头来看了看高强看他苦于寻觅词语的窘迫忽然也笑了笑柔声道:相公雄才大略世所罕有区区金国蛮夷岂能令相公自乱方寸妾身只是想若是因为妾身之故令相公出征前夜尚有所挂碍的话则妾身实有负高门正室之位。 区区金国蛮夷嘿嘿也难怪你现今地大宋中原应该还没有多少人能意识到这些蛮夷的厉害吧要是你知道本衙内这许多雄才大略都是被这些蛮夷所逼出来地不晓得要作何感想高强微微苦笑向李清照摇了摇头:姐姐战阵之事殊难逆料纵使万全之局亦难保一点疏虞若说必胜之道那是没有的。只是这些事我自在外措置而已亦不须姐姐等府中女眷劳神。 李清照望着他忽然叹了口气:相公你委实高看妾身矣。妾身适才她说到这里微微转过头去好似不敢再看高强的眼睛:适才实是心中惊恐好似相公一去便不回一般是以情不自禁有意有意侍奉相公 又是一个意外可是不知如何高强得悉这一点时心中竟是出奇的愉悦我高看了你你又何尝不是高看了我若不是这个出征前的晚上我心意难平又怎会受金芝与小环地撺掇来与你共渡雄才大略这一刻我其实和城中那些将士们一样都是不知道明天埋骨何方地征夫啊 可是现在在这番错进错出的对答之后高强却惊奇地觉。他原本悸动不安地内心变得一片宁静照得见自己心中的影子一般。他伸出手来拉着李清照的手笑道:姐姐。我当日既然与你设下誓言要待迎回颖儿之后才作夫妻如今岂可轻易破誓临阵之时若行此事只怕神明不佑我哩 李清照骇然抬头一手捂上高强地嘴却已然来不及了。气急道:生死大事相公岂可妄出不祥之语 高强大笑李清照愈恼俩人这般相对却好似比方才相拥而泣还要来得轻松和睦许多。徐徐宁静之后高强方道:姐姐你我彼此心照亦无需许多言语虚文。我明日出征家中诸事还要你一肩担当。此处比不得汴梁人心难测凡事多多与曹正商议。 李清照点了点头道:相公便不说妾身亦早有心待相公出征之后便合门不许内外交通。凡事皆由曹正传递。而此院之中当积起一座柴山 柴山因何而设高强脱口问道。心中隐隐已晓得一些只是还不敢便信。 妾身在此城中只待相公消息若是相公兵败小衙内自有鲁大师护持南归中原。妾身情愿燃起柴薪。为相公尽节。李清照的语气一如往常甚至更为轻松自若。 高强怔怔地望着她。半晌方轻轻喟了一声将手环上她的腰间微微用力李清照便偎依在他怀里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处仿佛水乳交融又仿佛自天地初开彼此间就是这么纠缠在一起。 莫要轻贱自己务必珍重至再见之时。我定会平安归来 是。相公出阵之时请务必珍重己身莫要伤于矢石;若是乘夜斫营还望莫要感染风寒;军中食物粗粝若是与士卒同食务必多饮一杯热茶。 大宋政和七年二月十一日辽东宣抚使高强自辽阳府大出兵马彪率众四千为前部高强与常胜军左军统制李孝忠率两万军为中军尚有教师营六百骑随中军同行王伯龙六千兵为合后兼运粮草辎重。大军自辽阳出时共计三万。 在辽阳府地十余日招兵高强麾下补充了些许新兵俱是辽东历年兵乱中打出来的猛士战力心志方面都全无问题至于行伍纪律一时也教不了那许多编入营中之后自有都头什长等人去教他。此中有百骑入了教师营以林冲选人的水准这一百骑只怕比之李孝忠所得的两三千新兵还要来得实在些。 出兵之时自然少不得些仪式什么祭天祭地祭大旗之类反正是和金国开战高强便教取了狱中的十名女真人出来将他们颈血祭旗什么人道不人道的这时候哪里管地了许多从辽东百姓与将士的反应来看好似对于这位大宋来的宣抚使的手段还颇有些欣赏。 誓师已毕高强正要下令出怎知台角一阵小小骚乱儿子长恭竟然不知怎的钻了上来奔到高强身前仰起头来道:爹爹与这许多叔伯待望哪里去 高强一愕俯身将他抱起笑道:爹爹与叔伯们去杀女真蛮子杀得尽了便好回来与你团聚你只在家中等我回来好么大娘他们自会看顾你。 这本是哄孩子的话哪里晓得这小子把嘴一撇大声道:好什么爹爹切莫将蛮子都杀尽了留些与孩儿杀杀这小子好大的杀性 高强失声笑了起来台上台下将士亦有不少听见了这句话你传我我传你但有听到的皆笑了起来不消一刻满场中皆是笑声。眼见得笑声越来越大高强提起一根杆棒当空连挥三下登时笑声止息。他横杖当胸一只手将儿子抱到胸前喝道:虽我儿有请今番却不得依他了。众将士杀尽蛮子无贻子孙忧 杀尽蛮子无贻子孙忧杀尽蛮子无贻子孙忧 起行 甲叶锵锵戈矛耀日大军一日行五十里。两日一百里出征后三天便已与韩世忠余部汇合。其地已经是曷苏馆部地界原名为大详稳寨。乃是昔日契丹所置曷苏馆部七详稳之一温迪罕氏所居故而由此得名后来阿海等温都部人投靠辽东又扈从阿鹘产大王入生女真曷懒甸路作乱九死一生始得归还郭药师等人酬答其功劳。将其部置为曷苏馆路千户之一并附近诸部而为其部下阿海感戴恩德将大详稳寨改名为怀恩寨。当韩世忠在来远城吃了败仗退至此处便是阿海与召集起来的部民杀出救援且资以粮草韩世忠方得在此地立定阵脚杀退了追击而来地金国三太子斡里朵部且小有斩获。 闻听高强大军到此。韩世忠当即除了甲胄上身唤军校将自己绑缚了寒冬腊月里就这么一言不地跪在雪地里一直等到高强中军到来方大声报上自己的姓名:韩世忠有负相公重托兵败来远城请相公军法从事如此反复叫喊不休。 高强闻讯。纵马飞奔前来果见韩世忠袒着上身跪在雪地里。这可不是什么负荆请罪。那样只是找打而已所以要背后背上荆条;象韩世忠这样叫做找死。 高强却也不下马在韩世忠面前勒住缰绳喝道:下跪何人报上名来于是又将那几句话听了一遍。李孝忠等诸将亦皆到了。只是见高强连马都不下显然不打算草草了事。于是一个都不敢上前只是在后面看着。 高强哼了一声大声道:我来问你你出兵之时所部几何现今尚存几何 末将自辽阳出兵之时有兵一万后一千兵入开州相助守城尚有六千一百三十人在此另有被伤不能骑马者八百人战马五千匹末将无能累得三军折损甚众故请相公军法从事还是这一句结尾。 然则我来问你尔军自辽阳出兵接战几多次斩几何获俘几何 韩世忠微微一顿复大声道:末将率部与女真大小四十七战斩一千三百级夺战马千匹获俘前后七百余皆囚于来远城迄兵退之际皆已斩杀殆尽 如此则损折两千余将士斩敌亦两千之数为杀伤相当矣尔何罪之有说话之间照夜狮子马已经绕了韩世忠一周高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痛惜因为站的距离甚近他已经看清楚了韩世忠的上身伤痕累累几乎没有一条是已经愈合了的伤痕并且背后只有一处箭伤其余都在身前足以看出他在最近经历了怎样地恶战又是如何在受人背后冷箭地情况下浴血奋战。 韩世忠却恍若不闻依旧大声道:末将受相公重托护卫开州今开州未失末将先退是为违令依律当斩请相公明正典刑以正军法 高强再也忍耐不得大喝道:你给我起来金兵未退你这颗脑袋权且寄下待退敌之后将一颗金国太子以上的脑袋来换吧如若无有定斩尔 韩世忠倏地抬起头来紧紧抿着地嘴唇颤动了几下而后以与方才同样刚硬地声调大声道:末将得令待退敌之日当以虏酋阿骨打之还报相公麾下 李孝忠见了这番对答方始松了一口气赶紧命人上前去解了韩世忠的捆缚披上两条厚厚的毛毡再灌下一壶烈酒。韩世忠穿了衣甲便如一个没事人一般徒步赶到高强的马前牵起缰绳道:待末将为相公牵马入寨。 高强这可忍不住了大怒道:你这杀才身上许多伤未治愈又受了风雪侵染还不快快回去将息若是现在就病倒了不但杀不得金贼本帅当时便砍了你项上人头 韩世忠转过头来呲牙一笑忽地飞奔出去跃上一匹战马又取了一柄铁槊在军前来回驰骤两遭方弃朔下马复奔到高强面前道:相公放心末将这颗人头安稳地紧若不得阿骨打之怎甘心高强拿他无法只得随他牵马去。 这一幕朱武在后面看得分明却也不敢开口相劝直到看着韩世忠牵着高强地坐骑进了怀恩寨方小声向李孝忠道:韩统制为相公爱将又领兵与金兵作战有功何以他如此自苦相公竟不加存恤反要问他地罪 李孝忠看了看朱武摇头道:朱参议你终不是行伍出身不晓得将士心中所重者则军令次则袍泽。今次韩统制虽然力战金国大军而杀伤相当然而既有负相公军令又于战事中失却两千余同袍性命以他平素与士卒同食待之如手足地性子能够忍辱至今只是要向相公有个交代而已。若是相公如你所说对他加以存恤的话只怕他要就此自尽以谢相公再不肯忍辱偷生一日矣 朱武呆了半晌亦摇了摇头方道:如此说来相公这般对他却正是爱之深切 不错李孝忠叹了口气:如果是私门相见凭着他俩多年交谊出生入死的相随望见韩统制如此自苦相公只怕要大哭一场吧只是如今为全军之帅相公非但不能哭出来便连一丝姑息也不可有否则如何能统御这些骄兵悍将 说到此时李孝忠不觉已经咬紧了牙狠狠道:常胜之名决计不容玷污小爷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向金狗索回我背嵬军将士的鲜血 第五十一章 怀恩寨从前的大详稳寨乃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城寨外墙乃是用巨木和夯土混合而成连大门都是用木头打造的除了地势是在一座河畔的小山上倒还有几分险峻之外其余就委实乏善可陈了大小更是只容千余人顶多就和以前高强所见过的清风寨相仿。 似这样的小寨不要说让三万大军进驻就连韩世忠的背嵬军余部也是无法进入的而是在附近的空地上择地安营。高强任凭韩世忠牵着马便是先行来到这片营地当中。 宣抚大军来到的消息早已传遍营地中数千将士而韩世忠适才雪地告罪之举更是为诸军亲眼所目睹。当照夜狮子马的前蹄踏入这营地的一刻亦不须军将号令无数将士都从营地四方慢慢走了过来一个接着一个在高强目光所及的两侧排成长长的行列。而这千百道无言的目光却都凝聚在一手牵着高强坐骑的韩世忠身上。 一军之帅年方二十八岁的韩世忠髻在刚才肉袒请罪之时业已打散了现今仍旧是披散在脑后在自己这些部下面前为高强牵马面上却是一片宁静丝毫没有现出尴尬窘迫的表情。 营地本是草创连校阅军旅的高台也无因此中军帐也只是设在一个小小土丘上而已。韩世忠牵着马到了此处便请高强下马高强却将眼睛四下一溜忽地朗声道:背嵬军将士尔等适才亦见到韩统制肉袒跪于本帅马前可晓得他因何请罪 一军皆默偌大的营地里并不闻一句言语然而隐隐却有一种声响在四周回荡是心跳是急促的呼吸几不可辨。可是手握兵柄多年的高强对此却不陌生。 他转过身来向韩世忠道:世忠你跳到我这马背上。这都是你的兵你来说 韩世忠应了一声也不推辞脚尖在马镫上一点便飞到照夜狮子马的马鞍上。如此矫健的身手本当引来一阵喝彩。然而此际这营地中的六千多将士却仍旧是一言不一个个眼光火热地瞪视着自己地统帅。 儿郎们韩世忠的说话竟仍是中气十足身上十余道还未痊愈的伤痕还有适才在雪地里跪的半晌好似对他全无半点影响:相公厚恩暂不追究韩某败军之责若是要保住这颗吃饭地家伙便用虏酋阿骨打的狗头来换 仿佛一阵无形的风吹过营地。六千之众的眼神在这一刹那全都变了而高强却也能够读懂这种眼神的变化那是一种充满了热望的眼神人只有在找到自己地方向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时候才能拥有这样的眼神。 背嵬军原本就是常胜军中最为骄傲的一军。其大部皆为骑兵余下的龙骑兵也只是因为找不到足够多的战马而已。在冷兵器的时代。单单是马上和马下战士的区别便足以令骑兵拥有比步兵更为强烈的自尊心这一点并不需要骑士制度作为规范。而现今韩世忠这寥寥数语却无疑将这种被战败地耻辱压抑许久的自尊心全部激了出来想必到了战场上。阿骨打若真有那种王霸之气的话。也可以感受到这股针对他本人的强烈杀气吧 韩世忠扫视一周亦是甚为满意。正要跳下马来哪知高强却摆了摆手道:大将冲锋陷阵岂可无良马依你的脾气此番定然连坐骑也殁于阵中了本帅这匹马便送于你乘骑若不能取虏酋级也不要还与本帅了。 韩世忠闻言一怔用力地抿了抿嘴好似将什么东西狠狠地吞了下去方才大声道:谢相公只说了三个字他又随即将嘴巴用力紧闭好象生怕用的力量稍微小一点就会有什么很丢脸的东西从心底里涌出来一样。 男儿有泪不轻弹现在他需要地不是泪而是血 直娘贼你能憋的住我却要憋不住了高强不由自主地也作出了与韩世忠一样地表情却将手比了比周遭的将士们。韩世忠见了方才醒觉向四周道:儿郎们且返营帐磨砺刀枪来日厮杀 杀杀杀异常整齐的三声大吼惊得林鸟乱飞唧唧喳喳不绝。 待众将士渐渐散去高强方与韩世忠又出了这片营盘只是现今高强只是步行韩世忠仍旧牵马跟在后面当然现在这匹马已经归他了。 与中军汇合之后又换了一匹枣骝马为坐骑高强便命大张旗鼓前去怀恩寨。还未到彼处已见黑压压的一群人跪在道旁料想是这怀恩寨的千户阿海等人出来迎接只是这群人身前用短棒插在雪地里其上累累地不知是什么物件高强一时还看不清楚。 待到走地近些高强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那些短棒之上竟然全是级一个短棒上便是一个级粗粗一望插在雪地里的级不下百数看得高强心里有点毛他倒不是没见过死人和人头不过这场面实在是有点怪异叫人想起了从前电影里某些食人生番部落不禁抬头望了望眼前地怀恩寨心说这后面是不是还藏着一头金刚 那阿海见宣抚相公到来慌即率众上前迎接。这人虽是生女真却也识得些汉话在辽东这诸族混居之地汉话基本上就是通用语各族之间交往时俱用汉话以此但凡各路头领多少都识得说汉话阿海在辽东常胜军混了些时学得倒也似模似样。 相公此乃前日小人出兵接应韩统制时杀得敌兵级数百在此望相公点检。 高强望望那绵延一路的人头再看看面前满身皮毛脑后髡的阿海登时一阵异怪心说这些人头下面的部分不会是被你吃了吧拼命提醒自己人家好歹也是接触文明的部族。食物充足的时候是不吃人的甚好尔等忠心朝廷本帅今录尔等功劳便以军功计级为赏。稍后便有军吏前来点检级。 本以为阿海这是表功哪知那阿海听见高强说道封赏忽然激动起来。他汉话本就磕磕巴巴一激动更加说不好结巴着道:小人小人不为爵赏。只为只为与那完颜部仇仇深似海必杀之这这级之外尚有些本处叛人亦被被小人拿了请相公。相公处置。 哦高强这才觉原来自己居然小看了这位归化的生女真此人居然晓得纳投名状基本上由于同为女真人地缘故尽管开州左近这个多月来杀得热火朝天但整个曷苏馆路却一直没有进行动员而只是由宣抚司下令各千户聚兵分守本处显示出了宣抚司对于曷苏馆路女真的不信任态度。可是阿海这几百级一献上。再加上擒拿了本处有意响应和投奔金国的叛人他的可信度就立刻大幅上升了。 当下翻身下马。扶起阿海及身旁几人又教大众尽皆起身方向阿海笑道:尔能心存忠义感恩图报那便甚好。也不枉了本帅大军从尔这厢过境。前去迎战金国兵。待退敌之后少不得再加封你一千户。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阿海见说正是感激又要跪倒磕头高强拉住了不教跪客套了好一阵方罢。阿海又问那些擒拿地叛徒如何处置高强不假思索道:如旧制丁壮枭示众妇孺皆为尔等奴婢便是。乱世用重典况且这些辽东部族素来都是如此对待叛逃之人高强这只是入乡随俗而已。 显然这样贴心的处断又大获阿海等人的好感等到高强进入怀恩寨之时俨然已经成为他们心目中的好相公典型了。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待坐定之后问起当日的战事韩世忠和阿海两个交替讲述高强方才明白了此战始末。原来韩世忠在此前依托来远城与女真大军周旋不让他们全力进攻开州几乎每日都要与金兵进行战斗不过这种战斗通常都是不大不小的接触他一次派出一两千骑兵对金兵地阵营进行袭扰金兵的猛安和谋克也都是千百人左右的单位鲜少能够有歼灭背嵬军数营兵力的能力因此利用双方编制装备和训练的差距背嵬军在这样规模的战斗中通常都能占到些上风有几次甚至全歼了对方的谋克编制而韩世忠所谓的战果也大多是在这阵子获得的。 金兵当然也不是吃素地一旦觉了这样规模的战斗对他们不利迅即便变更了兵力配备将多数骑兵都调到来远城周边意图迎面给予痛击。不过有一座城池作为依托韩世忠的兵力和对方又相差不远这样的战斗他也丝毫不惧双方缠战十余日也不分胜负。直到阿骨打的王旗出现在战场上的那一天 久闻金人有精兵号铁浮屠兼夏人步跋子与铁鹞子之长马上步下皆为硬军末将那日方有缘得见。说到此处韩世忠已是双拳紧握目光中直欲喷出火来:那日金人大举来攻末将亦悉众而出大战移日尚不分胜负。直至傍晚时金兵铁浮屠大至末将措手不及被他将队伍冲为两段尾不能兼顾拼尽气力方才杀出一条血路见城中已然火光冲天情知金兵已乘虚入城了末将便只得收集散亡士马一路向西退却。原本金人在这条路上亦有伏兵幸得阿海千户将其杀散了末将方得无事而后6续收集溃散士卒始有这些人马。原来如此高强默然点头想想韩世忠也真是本事阿骨打亲来的情况下几可肯定对方地兵力要四五倍于韩世忠之军又有铁浮屠这样的强力兵种参战他能够见机逃到这里败而不溃已是堪称一个不大不小地奇迹了。这也是背嵬军都是骑兵且战马多为占据燕山路之后精选而得比之金兵的战马品种更为优良加之金兵注重甲胄所部中轻骑不多。这才使得背嵬军大部得以从混乱的战场上脱离。若是换了李孝忠的左军一旦阵势被对方冲乱了死伤只怕要过全军之半甚或全军覆没。也不无可能。 再问金兵的动向韩世忠却道:末将对此亦是大为不解那金兵得胜之后并未大军前来反而尽皆收敛至开州城下末将所遣探马远出三十里。亦少见敌踪却不及更进一步。 高强心中明白开州距此五十里顶多也就是大军一天地行程对于几万人规模地对阵来说这种距离就跟面对面没有两样了。因此韩世忠的探马也只能前进到三十里再远地话恐怕就要遭到对方的猎杀。 列公如今敌兵近在遐迩我却迄今不知敌兵几何。敌情不明如何破敌高强一面说一面目光在帐中一扫马彪登时便跳了起来:相公末将愿率所部往战好歹探明敌情还报。 他话音刚落韩世忠亦道:末将身与金兵四十余战。颇知其能今亦愿将兵往战。 要争功啊高强在现代看电影时。对于这种场面倒不陌生大家抢仗打总好过万马齐喑没人敢出战地好。他将手一拍微笑道:二位将军一心求战。却不可伤了和气。本帅倒有个计较在此何不请两位将军分头出战。皆以两千骑兵为额大家各寻敌手两日之后分别还报如何此战不求得胜只须探明敌兵多少便是好处。 二将对望一眼便即躬身领命。这两个会出来抢着立功也不是偶然的在韩世忠固然是新败之将一心雪耻马彪这个多月来受命侦察金兵主力所在却一直摸不到边亦是憋闷了许久其心绪与韩世忠相比也只是半斤八两。 当下二将领了将令便去高强随即唤了王伯龙与朱武上前来命他二人取些酒肉分赐背嵬军将士更要将背嵬军的战袍衣甲尽皆换过新的。朱武会意笑道:相公恁地精细衣甲灿然一新之后料来士气亦当为之振奋再啖以酒肉人心安而思奋诚用武之时也。 高强点头叹道:背嵬军素重名誉今遭失利非战之罪我却怕他们立功心切冒进之下中了金人诡计那便有伤锐气。区区酒肉衣甲若能安定军心又何足惜 王伯龙与朱武俱都点头出帐去了。一旁站起李孝忠叉手道:相公今金兵得胜而退虽然是被阿海千户等义兵所阻然主因当不在此末将以为那阿骨打当是料得他自己一旦现身之后相公大兵必当前来决战。彼兵远来金兵又素无辎重若要与我军决战必当先取开州以肃清后路。以此末将意料那金兵所以迟迟不进乃是因为开州难下开州一日不下金兵一日不进。 开州莫非现在还在我大宋军手中高强之所以一接到韩世忠败战的消息即刻动员大军前来乃是出于不得已。原先开州与来远城互相策应韩世忠的背嵬军又是骑兵机动能力高只要有这一万人可以自由活动金兵再多也不敢大言攻克开州。而开州只要不丢辽水以南地广大地域中又都是星罗棋布的千户百户这些兵力分散各处亦可令金兵举步维艰若是金兵主力不顾开州而深入一旦战事不利那就匹马不得东归这种险境是任何将帅都要极力避免的纵然是历史上金兵深入攻打汴京也是先取了燕京保证后路又得到深悉宋军部署的郭药师引路才敢如此。面对着十年来打了无数次交道的高强还有新近攻下燕京锐不可当的大宋常胜军粘罕等金人断不敢如此冒险。 如此一来攻克开州打开辽东的东大门就成为了金兵的唯一选择这也可以解释阿骨打的主力从北路绕一个大从混同江今松花江畔跑到接近鸭绿江入海处地开州来的道理。而五女山城下与金兵的短暂交锋似乎又验证了这一判断既然五女山城掌握在宋军手中其距离宋军重兵猬集的辽阳又不过百里这距辽阳二百多里的开州便成为了金兵唯一可以攻略的目标。 反过来此处亦是高强必救之地。一旦开州丢失东路门户洞开不但是军事上陷于被动开州西边的这些熟女真村寨亦未必不会出现摇摆。以金人地猛安谋克制度收纳降人的效率这些熟女真一旦被金国吸纳几乎一夜之间就会成为其有力地战力此消彼长之下单凭高强手上这点兵力再想遏制金兵的侵攻势比登天 于是两方的合意之下开州便成为了大军云集的战场双方过十万兵马聚集左近堪称辽东近百年来最大规模的战事。 可是距离韩世忠地败绩已经过去了六天开州这座只有三千宋军把守地小城面对金国几乎是倾国之兵的猛攻难道还能屹立不倒吗 第五十二章 答案是开州仍在。 在韩世忠与马彪出兵的当天二将各率两千骑兵攻破了金兵设在开州外围的数个小寨杀敌数百其余溃退。 原本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于已然确认至少五万以上的金兵来说根本就无关痛痒是以二将也根本没有趁机扩大战果的方法只是派遣少许尖兵向开州方向突击了一下试图摸清开州眼下的情形以及金兵在城下的具体部署。 这样的尖兵在宋军的战术体系中称作硬探也就是用战斗力极强的少量骑兵组成通过对敌方阵线的正面攻击来获取情报入选者多半都是九死一生甚至有些时候被不怀好意的统兵将领用来对付刺儿头的部下。当然韩世忠与马彪绝非此类下作败类但在派遣硬探出击的时候他们也做好了随时撤退并放弃这些硬探的准备。 可是仅仅几个时辰之后硬探们便传回了令两将都莫名惊诧的消息:金兵大举后退正在向开州以东集结 如此结果令韩马二将都为之愕然要知道金兵战力甚劲此番又是将举国大半的兵力一起投到这个小小战场上现今单论兵力就在宋军的四万兵力之上又新近击败了挚肘许久的韩世忠部正是一举攻下开州与宋军展开辽东决战的大好时机。仅仅是四千骑兵的试探性攻击死伤了金兵近千而已怎么就能够让金兵退却 然而随后传来的关于开州的消息才解开了韩马二将心中的疑惑:开州仍存 举五万之众攻打一个周长仅仅五里守兵总共三千的小城历时五十一天其中最后这六天时间开州更是独力承受了五万大军的猛攻。而开州居然依旧屹立不摇即便是韩马二将心中极其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但理智上亦是难以接受直到他们亲身领兵到了开州城下见到城头出现陈规的身影。方才得以确信。 两日之后高强全军进抵开州城陈规出迎率城中文官孔目以上武官都头以上罗拜高宣抚马前呈上令箭与宝刀的那一刻。陈规嘶哑着声音说道:奉命守城今城完如故下官陈规交令 当日见到力战落败地韩世忠时高强忍住了泪水;然而这时候他的泪水丝毫不受理智的约束在开口说话的那一刹那就夺眶而出模糊了眼前地开州城还有在守城战中幸存下来的人们:因为在陈规身后。原本应当过百人的队伍中仅仅有七个人还能站立其余所有人尽皆是一卷白布覆盖住了面孔长长的一直排到大开的城门处。 下得马来高强双手颤抖着接过了陈规高高呈上的令箭和宝刀然而搜遍脑海却找不出什么话来回答他。往日地能言善辩这一刻尽皆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满肚子里好似烈火煎熬一般最终只是规规矩矩地回了一句:甚好录尔之功收令 一个一个地扶起了躬身行礼的七名将吏。而后高强的脚步便在那停在地上的第一块白布前停了下来。尽管没有掀开白布。没有见到白布下的面容高强亦能够猜得到。这里躺着的是谁。作为守卫开州城的最高级武将项充以及后来率千名背嵬军士进入开州的秦明都没有站在方才的七人之中。 秦统领六日前率百人斫营金兵四太子兀术兵为之溃兼及二太子斡离不军斩五百三十七级内中谋克三名蒲里衍五名;前后出战十一次手杀金兵越百人三日前面门中毒箭不治而亡。跟随在身边地陈规亦不须掀起白布便说出了这一番话。 秦明就这样去了青州的相逢原是大观二年的事距今已是十年之久。这样一个单纯的勇士高强与他的交集也就仅仅限于兵事上的统辖而已即便如此多半也是通过其上官韩世忠而生。可是如今望着这一块白布高强却又不自禁地想起了青州城下那一夜的大火还有那柄狼牙棒默默地向地上磕了三个头。第二块白布与第一块截然不同很明显可以看出那下面地空间绝对不能容纳一个成人的身体甚至连一个婴儿都有所不及。高强并没有抬头去看陈规却听他地声音开始微微颤抖: 项统领围城中出战十七次手杀金兵六十余人手掷掌心雷一百三十一枚四日前迎战金兵铁浮屠右手被狼牙棒刮伤见骨以手骨刺敌喉而后引爆身背掌心雷三枚与敌合扎猛安斡鲁偕亡。 原来如此这块白布下面想来并没有项充的完整尸骸吧高强再次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刘辉参议掌震天雷三十具尽破金兵石炮一百二十具五日前登城观金人石炮所在时殁于敌流矢下。 何蓟统领围城中出战十五次斫营三次手杀金兵五十二人四日前殁于城头 雷彦兴正将率神臂弓手婴城拒战箭三百余十中其七射杀敌孛堇银术可猛安三人谋克十一人蒲里衍四十五人四日前下城战铁浮屠矢尽手搏三人共抱而坠城壕殁 一路行来陈规根本不必去看白布下的人便将各人名姓官阶围城中的战功与身殁前后一一道明略无半分滞涩。而高强亦是一个一个地磕头磕过去到中途时额上已经磨出血来从跪伏转为站立时脚下亦有些踉跄然而他面色丝毫不变一径这般磕过去。 直到陈规的语声停下来他站起身来忽觉一阵天旋地转两脚站立不稳晃了两晃终究没有支持住。单膝跪倒在地。陈规见状本要来搀扶哪知手沾到高强地衣袖没有拉住他却被高强一带之下。晃晃悠悠坐倒在地上还是牛皋抢前一步一手一个扶住了两人。 高强此时脸上地泪痕已经干了大半神情亦已平复过来方抬起头来。头顶已是开州的西门城楼或者说是曾经地西门城楼而今这城门上已经只剩下些破烂木头而已就连门头上的开州两个大字亦已少了一个州字而开字上面却泛出殷殷的血光。 凝视着那点点血迹待重新收回目光望向城中时。却见陈规与另外六人缓步越过他身旁走到门洞后与在那里列队地将士汇合一起向高强剪拂齐声道:宣抚相公某等交令 高强见状慌忙跪倒还礼。不想刚刚磕到第二个头时一路看网,眼前忽然一片黑。跟着便人事不醒了。 好在这种晕眩也只是一时疲劳和情绪过度激动引起的过得片刻在众人的连声呼唤中高强便悠悠醒转过来。一旦恢复意识高强便挣扎着又站了起来。向着仍旧在城中列队的那些将士们磕完了三个头。方才起身。 待得李孝忠遣人接管了城防城中地残兵才依照将令退出城外。除了陈规坚决要求留下之外余者皆被遣往五十里外的怀恩寨将歇。而定下心来的高强才得以从陈规口中了解到这座开州城经历了怎样的风暴又是如何能至今不倒的。 正月初三时金兵至开州城下下官闭门不与战。至次日金兵以三谋克攻我东门项统领率三百人下城在羊马墙中据城壕而守 开州城如今虽然小然而从前却是渤海国的东京龙原府所在。在高强前世所读过地某本玄幻武侠类神作中有一段故事是生在渤海国成立前的龙泉府但其中出现了高丽兵船和港口的描述按照地形来说其实应该是生在这龙原府才更为合理。 此城的规模原本甚大周广二十余里城墙更是石头堆砌而成在塞外民族而言算得上是一座难以攻克的坚城而其原本的历史更可以追溯到高句丽朝时当时叫做石城。唐代大将薛仁贵征高丽时与敌将温沙门战于熊山此城中有善射者连伤薛仁贵士卒十余人薛仁贵愤怒突阵其人弓矢俱废遂为薛仁贵所擒足见当时就有石砌城墙。到契丹征服渤海之后此城因为地近高丽而当时契丹新定渤海不暇侵攻高丽因此契丹太祖阿保机便将此城中百姓迁走城墙则被废弃。后来辽圣宗征高丽归来到此以为其地近高丽足为东路重镇便在原有的城基上重新建立一座小城以为前线鸭绿江对岸的保州定州声援因此开州城池虽小城墙也不高但地基和城墙也极坚实城壕更是直接用流经城东的龙河水而成隆冬时节也只是结了一层冰陈规遣人凿开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再度结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浸润了太多鲜血地缘故。 墙基坚实不惧挖掘城墙坚固不惧石弹轰击外围又有城壕再加上环城遍布的羊马墙这就是陈规守城的基础。所谓的羊马墙乃是墙角的一圈矮墙大约就相当于西方刚刚开始应用火器作战时的胸墙一般由于北地多放牧之人当牧人进入城池之时其牲畜却是不好入城的便即赶入这些城墙下地矮墙中圈起来于是得名羊马墙在北地的城池建制中属于大众配置。 面临金兵大举进攻地威胁陈规一面动员城中的兵民改造城上工事一面与城外不断攻击金兵的韩世忠部相互配合主动出击攻打金兵以故除了金兵到城下的第一天遭到一次进攻之外此后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金兵根本就没有向开州城动像样地进攻。 直到韩世忠部被击退离开开州城下之后开州才迎来了真正地考验。整整五天之中金兵轮番猛攻单石炮就动用了一百五十具射石弹过五百此外鹅车洞子等无所部用最后更出动了阿骨打的合扎亲兵铁浮屠进行猛攻。 然而陈规却针锋相对先是以炮制炮用架设在城中地震天雷加以还击。凭借震天雷的射程和准确性优势即便没有架设在城头只凭着参议刘辉为的观测员提供数据以及在架设好震天雷后便已测定的城外诸区域参数。三十具震天雷的火力在一天之内便将金兵地石炮击毁大半其后更以火力不断轰击攻城金兵的集结地。可以说如果没有震天雷和其射的轰天雷的火力开州城恐怕在金兵全力攻城地第一天就会陷落了。 失去了攻城器械金兵只得肉搏登城其后所有激烈的战斗几乎都是围绕着城下的羊马墙而展开。陈规可谓是胆大包天。一改从前据城坚守的做法竟将已有的城墙扒出几个豁口来在其后筑起了新的城墙和堑壕对方如果敢于突入这些豁口地话便将遭到两边城墙和对面堑壕后三面矢石的攻击加之城中有充足的各种雷弹这些看似大开门户的城墙豁口却成为了不折不扣的绞肉机就连完颜本族大将斡鲁古亦在此中丧命。被炸的尸骨无存。 然而这些城墙豁口并不只是陷阱而已它真正的作用是便于城中的兵力迅运动到羊马墙中以便遏制金兵对于城壕的冲击和填埋。一旦陈规在城头觉金兵要向某个地段进行攻击便立刻下令项充秦明等率军进入这些地段地羊马墙中。这种只及胸高的矮墙对于防御远程的弓箭有着极其显著的效果敌兵的直射多半都是被羊马墙挡住而抛射则尽数射到了羊马墙后面的真正城墙上。完全无法伤害到藏在羊马墙后的宋军。 于是金兵在失去了石炮鹅车洞子等攻城器械。攻击城门和城墙豁口失利弓箭较量又败于宋军地神臂弓手的情况下只能完全倚仗着甲胄地防护向城墙下进行突击由于马匹的短少金兵在开始甚至舍不得以战马的度来缩短冲过这段被宋军的震天雷和神臂弓所覆盖的区域因为要登城地金兵都是身披重甲。而能够承载这样重量地战马。对于善用重甲和骑兵的金人来说甚至比战士更为重要。 然而面对着项充率领地掷弹兵和秦明所率的一千背嵬军。他们又占有羊马墙和城壕的优势金兵这样的突击无异于是自杀前两日的攻击虽然猛烈却连开州城墙都没有摸到一寸单是这一天在攻城中死伤的金兵就达三千之众第二天更上升到五千。 而第二天夜晚陈规的胆大包天又一次得以挥当夜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他命秦明率百人敢死士斫营。由于城墙上那些新开豁口的存在再加上大风的影响金兵无法严密监视城中的动向使得秦明百人得以接近金兵的营寨不但斩杀了五百多金兵更使得次日金人攻击开州城的时间缩短了整整半天。 只是金兵终究兵多又知相公大军不日到来其势必得开州而甘心故而此后两日攻势日烈四面同时猛攻前仆后继捍不畏死更适时投入虏酋阿骨打之合扎亲兵铁浮屠来攻我。其兵因攻城故皆不乘马披重铠而进三人为伍其间以皮索连缀其后有拒马每进一步则移拒马一步决不反顾。 一直以极为冷静的态度讲述守城经过的陈规此时神情也有些恍惚起来显然这场战斗即便是在惨烈无比的开州守城战中亦是最为残酷的一场战斗他虽然是城头的指挥官但至今回想起来亦为之心摇神夺: 金兵重铠惟神臂弓在五十步内可破否则便须肉搏即便以掌心雷掷于身旁亦多不能杀死其兵皆震伤而已。故而下官只得命神臂弓手于城头攒射一面尽遣城中锐士由项统领秦统领率同出城与敌死战。我军将士皆持大斧短柄狼牙棒铁鞭铁锏等奋击铁浮屠之虽兜鍪不破其人亦皆脑浆迸流。或先以长枪挑去兜鍪再击其头面;项统领所部则先以掌心雷打乱铁浮屠部伍而后以飞枪取其面门双脚等甲胄不到之处战至最烈时多有将士与敌相抱共死者连项统领自己亦是这般 说到这里陈规亦是双眼泪流那一场摇动天地鬼泣神惊的血战好似又呈现在众人的眼前一般单单只是听到一个人口头的转述这些多历战阵的战将便有如此的感触当日那些直面强敌的常胜军将士们又是何等的勇锐刚强 好不容易陈规才稳定了自己的情绪续道:是日一战我兵出城战者折损大半秦统领项统领等多官均于是日身陨;而金兵两千铁浮屠尽殁城下金人全军震动竟无敢向前者直到晚间才由一部近城敛尸其营中哭泣经夜不息。再过一日则竟不再攻城下官与左右从官商议之后咸以为金人锐气挫动于城下而相公大军想亦在近故而其不欲苦战是将退兵之兆。果然两日之前一时尽解围而去。 呼好似是被一块大石压在心头高强到这刻方才缓过劲来环顾一遭诸将问道:如何今番金人解围诸将以为我军当如何 第五十三章 前世读书时幻想着古代的战斗高强常常以为是无数兵种组成的大军在战场的两边并列对峙然后大家相互冲杀甲骑冲击着步兵的行列弩箭击穿厚厚的铠甲长枪大戟在战场的各个角落形成大小不同的阵列好似茂密的森林一般 基本上来说其实这些想法都不算错。然而来到这个时代又经历了从白身到朝堂又从朝堂到战场这样漫长的距离种种经历教会了高强一件他以前并没有认真去思考的东西那就是:两支军队到底是如何走到同一个战场上的 白痴才会认为那是挑战和接受挑战的结果。中华几千年流传的兵法中有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兵者诡道人就是用来骗的誓言就是用来背弃的敌人就是要被杀的唯一的好敌人就是死掉的敌人 眼下看起来他距离与金兵决战的战场已经是非常近了可事实上仔细一想却又那么的远。金兵有和他决战的意愿吗或者说眼下的局势金兵必须要与他决战吗 相公下官以为如今金人锐气顿挫其志已堕又见相公大军到来多生退意。相公不妨深沟高垒不与之战又遣使交结契丹夹攻彼金国乃小国也自必左右支吾难以招架届时朝廷一介使者便足令其降顺边疆可安。令高强意外的是最先言的朱武居然说出了这样的意见。 不战那怎么行别的不说我可是和韩世忠说好了拿不下阿骨打的人头就要砍他的脑袋哩你这一张嘴就说不打了那不是明摆着要我爱将的级 高强眼光一扫韩世忠。却见他一言不只是沉着脸坐在一旁头也不抬好似根本就没有想到朱武这番话对于他自己会有什么影响。 高强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却见朱武起身走到韩世忠身前一头磕在地上朗声道:韩统制日前之誓吾等皆知只是今日乃为公事。为国家非为私谊也。倘有冒犯处望韩统制知吾之心。 韩世忠面无表情只是将右手一伸嘶哑着嗓子道:朱参议请起韩某这颗人头早已不是我地吃饭家伙了倘若取我之头可定辽东朱参议不妨取去便是。 。我手下怎么会有这么酷的大将高强只觉得心里又有一种热热的东西要流出来一般当下不敢再任凭自己地情绪泛滥忙道:朱参议今日之事只怕未必单凭守城便可制胜那金人与高丽拒战多年亦知守城对垒之法。倘若彼亦设营垒与我敌对则旷日持久。国家财帛虚耗未必是福。 方今西夏仍在西北养兵数十万燕云新定之地胜兵又二三十万。倘若辽东再与金国对峙经年。养兵十余万又皆须自海上运来。我大宋虽广有钱粮亦未必能支吾。朝堂一旦以粮饷为忧遣使与金国和谈则局势便非我等边臣所能控制万一让金国与我大宋定了盟约他得以腾出手来全力攻打辽国则其势日盛而我却坐守辽东其高下可立见 高强自从在汴梁时便与众参议官们详细推究了辽东的局势与大宋的战略抉择。对于大宋来说想要对付金国最为棘手的一点在于金国的领地数百年来都是女真人的地盘外人鲜少进入连道路都不大熟悉倘若金人缩回老巢去哪怕边疆上门户大开几十万大军也不敢深入穷追。然后局面就会成为与西北战局一样大宋花上百年地时间以连绵不断的堡寨工事逐次向内推进挤压对方的生存空间最终迫使其屈服。 然后就会变得很有趣了现在大宋看起来是很风光从辽国手中夺回了燕云西夏也奉表纳贡对金国也不落下风。可是问题在于辽国难道会永远这么弱下去么一旦辽国统合了大漠的游牧诸部熬过这十几年灾荒带来的国力耗减辽国又会成为那种传统的塞北强国以他为中心西夏会再一次变得不驯服大宋陷入三线作战的局面的话再多的钱粮都不够耗地 今番阿骨打举兵前来实逼于不得已。若不能与我大宋定盟他势必要两路作战一旦契丹复振见我大宋与金国交恶势必兴兵来取其故地报女真作乱之仇那时金人纵然善战终不能抗当世两大国之联手。尽管到现在都没有契丹方面的消息传来但高强对于这一点还是深具信心契丹这几年来吃了女真这许多苦头真正的仇深似海他要是不报仇的话国内的各部先就不能答应天庆皇帝的龙位能不能坐暖和都是个问题呢。 一旦时过境迁金国可凭其故地而守以时出外劫掠我辽东以辽东南北千里之地多处无险可守势必要十余万大军盘马弯弓枕戈待旦何时是个了局故此本帅以为今番定须趁此时机与敌决战倘若能在此重创金兵往后不须我辽东出兵单单契丹的压力便可令金人乖乖向我大宋乞降辽东有泰山之安后面还有一句话高强并没有说出来:那样地话本衙内也就可以回家专心抱儿子睡大觉了 朱武见高强侃侃而谈又不好打断他憋了半天好容易等到高强说完了急急道:相公所言诚是然兵凶战危难言必胜何况金人素号劲兵有女真满万不可敌之名万一战事不利辽东大局堪忧何不转而退守我大宋钱粮广盛单辽东便有三十万户之众凭那金国新立之小国万万经不起与我长久为敌此为万全之计 万全之计高强冷笑一声摇头道:朱参议你素有急智善能随机应变然而我在汴梁时与诸位参议官计议辽东事体。却有一点乃是共识:一旦战事迁延时久动辄数十年甚或上百年延宕不决吃不消的不是小国金国而是我中华大国 很叫人意外。然而这就是事实即便是大宋朝这样在中国历史上屈一指地富裕朝代对付区区一个西夏边患一百多年下来也是国力耗尽外强中干;先代的东汉时也是西边的羌人反复叛乱。近百年的消耗使得关中残破天下疲敝最终是一场黄巾大起义大汉王朝在割据中走向灭亡;唐朝时用边地的藩镇来解决外患结果是外患虽除内忧难免中唐以后朝廷由于失去了对于地方地控制而日益衰亡强盛地大唐居然落到了要引入沙陀兵来对付黄巢起义的地步。 再往后看历史又是惊人地相似代替北宋统治了中国北方的金国。亦继承了中原对于北方民族地边患蒙古的乱事几乎是从金国入主中原的第一天开始就困扰着女真政权一条史无前例的大漠上的长城也没能挡住蒙古人的侵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什么中原人文弱需要外族地狼的基因来注入新的活力这种话根本就是大放狗屁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是而已。 大明朝更是不用说九边看上去很威风。然而蒙古人从来都没有真正屈服过好容易在张居正手上封了俺答汗作顺义王用不平等的朝贡安抚了蒙古建州又起来了一个小小的辽东。最终放干了大明朝的鲜血 你说。我们耗的起吗我们根本耗不起久战必败高强越说越急。伸掌在面前地几案上重重一拍喝道:唯一的办法就是每隔十几年就杀他一阵狠的将其人口削减大半纵使塞外物产贫瘠养活些少外族亦可办到。然而北土空旷我兵若要深入后援不继一旦失利便是全军覆没的危局且外族一战而强势必大举入寇又是兵连祸结是以今日金国举兵前来在本帅看来正是一个大好良机不容错失 朱武默然半晌方长揖到地叹道:参议诸官果然是深谋远虑朱武叹服。他也是参议官当然知道高强说的这么流畅乃是出于参议司事先详细的战略推演。 高强自不会怪他朱武也无非是为他着想毕竟退守的风险比决战要小很多对于已经几乎走到了仕途顶点地高强来说单单为了自己考虑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冒险决战。他先将言语安抚了朱武又道:虽然此战良机难得然朱参议适才所忧并非杞人之忧金人决非无知蛮人其以小击大狡猾狠辣处实令人惊叹况且彼兵善战众又在我之上此战实未易胜。列公可有良策破敌金兵之所以敢于大举前来也是仗着这一点万一这一仗打败了那什么良机难得可就成了最大地笑话了。 陈规闻言默默地从怀中取了一面地图出来摊在高强面前。高强刚凑到面前便闻到一股血腥味再看那张地图上竟是一滩血迹虽然早已干涸了暗黑的颜色却更叫人惊心动魄。 陈规却浑然不觉一手点着那摊血迹当中道:相公我开州之东有龙河水方今二月中旬河上之冰已不如隆冬时厚且下官守城时遣人开凿冰层这河上冰面已多处破碎那金兵在河西者仓促退却至河东亦是恐怕河冰一旦尽破彼将有全军覆没之患。 然而相公若要与金兵决战这龙河却又是一道障碍若是相公全军跨河结阵背水之战殊为凶险而金兵若要决战又势必不能容相公全军渡河摆开阵势我意这决战之地便当在龙河上下。说着将手在那条细细的黑线上一划。 此时诸将也都围了过来李孝忠摸着下巴上的短须沉吟道:这龙河以东三十里又有一条河水那金兵自身也未必有多少回旋余地倘若在这两条河水之间决战敌我加起来近十万大军可实在有些施展不开手脚哩 十万大军在中并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数字可是亲身经历了十几万人一起出动地平燕之役高强深知大军作战之难当初卢沟河边一战。就算没有大风作为遮掩萧干地万余骑兵冲锋起来依旧是让人一眼都望不到头声势足以让没有见过这样场面的人腿肚子打软。在这么大地战场上想要把握手下各军队的动向就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更不用说指挥如意玩出什么奇谋妙计来了。 作一个简单地算术好了一米站一个人一里路可以站五百人三十里不过站个一万五千人敌我双方加起来过九万人的兵力。两条河之间可以排出六列纵队来这还不算战马和战车。更何况宋军背靠开州城一旦打起决战来这可是极大的优势宋军可以毫无顾忌地将打乱打残的部队撤入城中进行休整而无需派出部队来作为护卫单单这一项就足以抵消金兵在数量上地些少优势更何况宋军的辎重也可以受到城墙的保护而全无后顾之忧。 李孝忠的意思也就是从战术上来看这片战场并不利于金兵。如果他是金兵主帅就不会选择此地为决战战场。 然而陈规却持异议:下官以为适才相公所言今番乃是与金兵决战的千载良机实为至论。盖金兵迫于两大国之威若不趁今日兵强时予以击破战况一旦拖长。我大国固然国力凋敝彼小国亦更加苦楚难当。何况今日我兵终究少于敌兵金人又是百战之精锐正面决战谅必信心十足。而李统制所言战场甚狭对于金兵又是一重好处彼之精锐铁浮屠。正可尽情驰骋。而不必限于马力一旦冲乱我军阵脚。大可直冲至开州东门将我军中分为两段我纵有城池为倚仗万一大军溃败于城下亦无能为矣。 更何况他腰身一挺连日鏖战中深深陷下去的眼窝中那双眼睛却越炯炯有神起来:开州背后百里尽是曷苏馆路皆为女真同族相公大军万一败于开州城下金兵兵威远扬为其招诱者何可胜计彼兵战而越强势必不可复制大可跨二百里而直取辽阳或南下苏州关辽东糜烂就在眼前 陈公说得有理。原本称之为陈承旨李孝忠不知何时却变了称呼将陈规唤为陈公了看来这开州一战陈规地战功着实让这位内心骄傲的小将叹服。倘若开州不守此刻我军更是不得不战情势要比现今险恶万倍陈公与韩统制率众将士守开州五十余日实为我军来日决战立下头功。 此言一出陈规叹息不语韩世忠则是干脆地踏上一步向高强叉手道:相公末将请令为先锋过龙河之东向金兵搦战 这一次马彪并没有与他争竞直接面对阿骨打是韩世忠洗刷耻辱的唯一机会并不是争功的时候。高强却笑了笑道:韩统制这头阵自然是你来打不必待请而后定。只是方才元则兄说得明白金兵亦是不得不战如今我军占据地利他倒要惧我设垒避战了如某所料不差来日金兵便要至城下挑衅这便是你的先阵之功了。 韩世忠一怔随即便反应了过来当即道:既是如此末将当即刻命全军戒备以备来日出战请先退军议。 莫急莫急高强一把拉住笑道:敌我均要决战明日纵然有战事也只是先行试招而已今日我却有一件事要你去办来。这开州以东龙河彼岸我军几乎从未到过纵有些文牍也是纸上而已我今要你分遣十余队各配参议官一员出河东去堪察地形今夜便要将我军决战的诸军配置定下。 之所以侦察地形这种事要出动他手中最宝贵的骑兵高强亦是出于无奈。既然按照陈规的推论金兵是早就有意在这里决战那么对于已经占据了五十余日的龙河以东一带地形金兵业已占了上风。倘若不事先加以堪察贸贸然大军渡河决战地话尽管这时代没有什么法术可以大规模地杀伤军队但一点点疏漏也可能成为决战时全军崩溃的根由。 反过来说如果金兵确实有意在此决战的话他们对于宋军堪察地形的行动也不会下大气力加以阻拦顺水推舟让出足够宋军摆开阵势的空间才是金兵最为适宜的做法。一场决战的形成就是出于双方从战略到战术各个层面地合意而成。 在那之后才轮到战场上面对面的交锋。不过在这个阶段高强还是自我感觉相当良好地起码开州奇迹般的守住了使得他在率领大军踏入决战战场时还是占据了相当的优势在辽东原有的力量几乎无法动员他本人又刚到辽东不过三个月的情况下能够在决战地战场上形成这种局面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似乎是要让他地自我感觉更加良好一些就在韩世忠奉命而去诸将亦分头劝勉士卒预备大战时城下居然来了金兵的使者一卷帛书射上城头上写道:故人粘罕来日相请辽东高宣抚会于开州城下共话别情。 高强看罢随手将那帛书一抛冷笑一声:看来这场决战现在就算开始了 第五十四章 高强所知道的粘罕严格来说是有两个人。第一个是历史上的粘罕他本是国相撒改长子在完颜部中属于已经分裂出去的旁支自撒改时国相与完颜本族便已经是分领本军配合作战了。当阿骨打起兵之后撒改第一时间派遣粘罕率军前去相助并且率先提出劝进之议从而获得了阿骨打的信任和重用。 其后粘罕的才能逐渐挥军事上他屡出奇谋以至于阿骨打当众宣言称诸将宗室之中惟有粘罕每议与吾意合甚至几度要命粘罕为全军总帅去攻打辽国。可想而知这样的计划势必遭到完颜本族的强烈反对最终代替阿骨打为主帅出征者变成了阿骨打的幼弟斜也粘罕则只能作为军中一员大将出战。 然而有才能的人终究不会被埋没当辽主在上京被打败逃到西京之后粘罕与娄室力主千里奔袭甚至不惜在斜也不肯派援兵的情况下以少量孤军大胆前进一举攻破西京云中府最终擒获辽主天祚本人结束了对辽战争。也正是凭借着这次冒险的进军粘罕一系人马霸占了西京地盘在这片距离女真本土最远的地方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当时人称西朝廷而称阿骨打死后留下的金国朝廷为东朝廷可见其独立性之强。 这样的分裂势力当然是不为完颜本族所容忍的是以后来挞懒与兀术合谋将粘罕在朝中的势力铲除粘罕本人则很快愤恚病卒很难说到底是怎么死的。 金国皇帝睿宗曾言宗翰之后惟有宗弼宗翰是粘罕的汉名而宗弼则是兀术的汉名。两人虽然并称然而论功绩和才干。则兀术比粘罕相去甚远粘罕一生从未败绩历时九个月的太原之战围点打援把大宋引以为傲的数十万西军尽数歼灭。可以说宋军的有生力量全是被此人所灭。而反观兀术则徒知以力取人和尚原黄天荡明州顺昌郾城金国初期地败仗一半都有他的份一生最大的功绩大概就是铲除了粘罕和挞懒势力。 而第二个粘罕则是高强本人所认识的粘罕。以自己地眼睛高强确认了粘罕的才干和能力那一场得到辽东暗中协助的阿鹘产复国之乱当粘罕率领大军前来之后仅仅数月时间阿鹘产便授乱事平息。当女真诸将咸以为南朝人文弱而财富鼎盛可以大肆抢掠时也是粘罕独立异议以为南朝立国广大。时日亦久绝非无兵备的弱国其用兵大者能决断小者能谨严实在是女真族中天纵的人物。 当然身处于这个时代高强不会认为任何人是什么多智而近妖的人物。那些丝丝入扣地奇谋妙计更是人的想象而已比起打牌的手法来说。手里有多少好牌更加重要。当真要以双方的将帅名气来定输赢的话那么在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天起高强就该打定主意去投靠女真人了 政和七年二月二十日正午大宋辽东宣抚使高强身率二百兵与金国国相孛堇粘罕会于开州城东十里。依照约定。对方亦只率了两百兵而已。 会面之处乃是一个微微突起的山丘上。周遭一片平旷倘若拿出望远镜来看的话甚至可以一直看到开州城而现在高强就在这么作。他望后面看了半天方将望远镜收起来向坐在身前的粘罕笑道:适才城上儿郎有信说道四外不曾见得金兵出没叫本帅尽管放心与孛堇叙旧。两国相争只得如此孛堇万勿见怪。 粘罕将目光从高强手中地黄铜筒上收回面色从容依旧:高相公一身系辽东安危原怪不得这般谨慎。这么一个黄铜圆筒竟可以看到十里之外虽然也曾听兀室说起过南朝海船上有这等宝物却无从得见战场上倘若有这样一件宝物恐不虞偷袭矣。 正了正姿势粘罕又道:简短截说今日相约相公来此乃是欲问相公心意何以我金国与大宋之间必要诉诸一战当日虽未言明夹攻然而若非我金国起兵尔大宋亦不能夺还燕云与辽阳三道之地高相公不世功业之中说起来亦有我金国一些功劳如今不意刀兵相见吾好不失望莫非大宋贪得无厌定要叫我小国无立足之地么 没搞错吧到这时候来说道理早干吗去了高强冷笑一声道:辽东战事之起乃是贵国兴兵犯界何以说道我大宋头上纵然之前有些龃龉不过是边民争利此等事我朝与契丹无时无之然而百年相安无事贵国大可遣使来约商其事何以骤然来攻我更以国主亲自统兵 粘罕微微一笑端起桌上酒杯啜了一口叹道:果然是大宋美酒不比寻常水酒自从两国纷争南北商路断绝这等美酒已是许久未曾入口了。 孛堇说得什么话来我那从人苏定一行见今尚且滞留贵国国中未还孛堇若真欲我大宋美酒时亦不当以兵犯我界还需将我从人遣还才是。明知粘罕是意有所指高强索性把话挑明了。 粘罕面色一冷道:高相公我初时道你是好人故而以兵助你平了马贼为你报仇;此后我家起兵击辽亦多得你兵器为助虽然你大宋乘机攻辽得了许多田土亦与我家无干狼主面前我还说你好话。岂料今日你宣抚辽东竟落得两下见仗真不知今日之高相公与当日之高相公果然是一人么 孛堇所言差矣。高强一翻手从怀中取出一面金牌来冷笑道:当日我干冒大险将许多兵甲来助你家起兵说好了待平辽之后依价偿还且许我十面金牌商队可持此出入国中不禁。如今言犹在耳你家尚未尽偿我甲兵之资。却反扣了我家商队不许回南这面金牌莫非是一堆臭不可闻之物说着甩手丢到粘罕的面前。 粘罕并不去拣只是眼睛定定地看着那面金牌忽而叹道:高相公。你当日到我国中时不过弱冠我只道你是一员纨绔而已不想委实小觑了你。只这面金牌你家商队自可出入我国中不消数年。山川河谷道路险阻尽在你家掌握之中诸部恐亦要被你大宋财宝收买与我家离心如此一来等到你一旦谋定起兵凭我家区区兵力哪里有还手之力好谋略啊好算计逼得我家今番只得从东路进兵而不能从北路。亦是因你家多晓北路这东路却不曾有许多商队来往之故。 过奖过奖。高强皮笑肉不笑:孛堇今日之邀莫非只是说这些闲话么若如此不妨各尽一杯来日战阵见个高下便了。 粘罕抬起头来。看了看高强忽而冷笑道:相公好大的口气。如今我兵还多过你家怎知战则必胜况且你大宋人多文弱我家兵将却素号精锐相公到辽东日久想必还不知道我家女真威名吧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么本帅早知矣。高强洒然道:五百年前。我大唐太宗亲征辽东时尔女真亦曾相助高句丽与我唐兵为敌。闻说其时有兵十五万之众不知胜负如何五百年来我中国兵威不曾耀于北土恐怕尔等北族皆已久忘了吧。至于我何以知必胜此易知尔我大宋这一战输的起你金国却输不起 粘罕仰天大笑一声方向高强道:相公好豪气倒叫某家显得小气了今日之会本是某家向狼主力争以为我两家未必须得以死相拼好歹有些退步不想相公不分青红皂白一意以武威为恃实叫某家失望。正是相公那句话战阵上见高下便了 说着霍然起身他身后百步处那两百金兵见好似谈崩了顿时紧张起来向前踏踏几步高强这边牛皋和曹正亦将手一举众牙兵各举刀枪迈步上前。 高强稳坐不动叫了一声且慢。这一嗓子倒真管用不但两边的兵都站住了就连粘罕也停在当地冷然道:高相公尚有何言 高强站起身来笑了一声道:孛堇两家之间是非曲折若真能凭口舌争出个黑白来那也真是痴人说梦了只是我大宋国事还国事本帅自家与孛堇仍旧交好他日若贵国狼主不能相容孛堇时亦不妨来奔我家大宋保你一个富贵便是。 粘罕一怔忽而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高强道:高相公你忒也无见识莫非以为我女真人是你南朝汉儿一般只知争权夺利么言止于此后日决战愿相公莫要失期说罢将手一挥转身上马便去更不回顾。 高强一笑也不言语径自回去了。在他而言并不指望这一次会面能象曹操离间韩遂与马一般令粘罕和阿骨打之间生出什么嫌隙从粘罕本人历史上的作为来看这也不是一个善于搞内部权争的人否则也不会被两个并无多少功绩地小字辈挞懒和兀术给扳倒了。只是越是这样地人一旦其势力过强势必要遭到帝室地嫉恨今日的一言好比撒下了种子他日不晓得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来哩。 当日下午韩世忠亲率三百骑往东巡查时于龙河东二十里处遭遇金兵逻者两蒲里衍共计二百兵内中正兵八十余阿里喜百余。韩世忠恨金兵入骨此时毫不犹豫立时将麾下分为三队包抄敌兵金兵亦毫不示弱向韩世忠右翼动反击双方一阵对冲对射之后金兵以兵少而退韩世忠斩得十余级夺得战马七匹直追到望见金兵营垒处方还。 这一场小小地战斗就此开启了开州决战的序幕。金兵并没有打算吃下这个哑巴亏立时派出千余骑兵追击领兵者乃是九百奚营猛安挞懒九百是个名字并非真有九百营。 挞懒追击数里之外韩世忠业已与另外两队汇合兵力增至千余于是翻身杀回。双方战了一个回合挞懒见宋兵又增恐怕中了埋伏便即退却。一面以号角向己方求援。那边韩世忠亦是号炮连召集在龙河东探查地形地诸队向自己集结不消半个时辰在高强与粘罕不欢而散地当地双方便各自集结起五六千骑兵来相互对峙。 金狗受死也不须如何叫阵韩世忠一马当先冲入敌阵。掌中大槊上下翻飞顷刻间便挑了数骑下马来目标直取敌军级别最高的挞懒其余众军奋勇相随一股脑儿冲阵而入。金兵亦不示弱各队轮次上前厮杀大张左右翼包围好似出外围猎一般。 这一战双方兵力相若实力亦复相当。个多时辰里来回冲杀了七八个回合战场上血肉横飞杀声震天无主地战马茫然乱窜跌落马下地战士彼此肉搏直到黄昏时分兀自难分胜负。 韩世忠掂了掂手里地铁枪这是他从地上随手捞起来的。原先的铁槊早已不知扔在哪方了。他大力地喘了两口气伸手拍了拍座下的照夜狮子马。却摸了一手地湿粘之物再细看时座下这匹浑身纯白的宝马不知何时竟已成了一匹红马了满身都是血迹。 众将士随我再杀一阵天色已晚。对手都快看不清楚了。两条铁棒一般的手臂也禁不住的酸软身上地箭创更是隐隐作痛。然而韩世忠心中斗志如虹浑身象被烧灼一般的痛半分退意也无。 愿随统制杀贼众背嵬军亦是早憋了一肚皮地杀气适才这点厮杀哪里能平息他们的战意何况与金兵战了这些时早已知道了对方的伎俩这十几个回合杀下来对方的箭早就射完了若是论到马上的长兵交战金兵对于宋军来说并没有任何优势。 韩世忠一声长笑正要挥兵再攻忽听身后有人叫道:韩统制且慢下官有一计在此 韩世忠闻声回顾时却见是与他一同出来探查地形地参议朱武开战之时他便命各队将相随的参议给送回去只有这朱武不肯走定要随着他与敌军冲锋交战也不晓得是走了什么运气此人在乱军中转战到现在居然身上半点伤也没有 朱参议有何计策不同于大宋地其余部队参议官在常胜军中是深入到都一级建制的因此军中对于参议官也甚为尊敬文武之间并不象其余军队那样水火不容即便韩世忠本人甚是轻视儒生称之为萌儿却也不敢慢待了参议。 决战就在明日不当争一时之意气咱们今日只须得利便可。以下官之见不妨如此这般朱武策马赶到韩世忠近前小声说了一番话。 韩世忠面色不豫犹豫半晌方点头道:朱参议所言甚是某家依计而行便是。随即唤来几员统领官由朱武面授机宜。 他这边一时不进对面挞懒却等不及了号角连声吹响众金兵齐催战马又大张两翼围了上来。原本按照金兵地惯用战术应该是以弓箭为先在十几步的距离上先以弓箭杀伤对方而后才是近身作战但金兵用的都是一尺多地长箭故而无法携带过多箭矢每人也只带得十余只而已适才一阵厮杀箭矢多已用尽了是以这阵形也不能过分稀疏不好用驱赶猎物时地疏阵而是围杀猎物时密阵每骑之间相距五六步拉开了十几道行列一波一波地冲上去。 本以为宋军又要冲杀过来孰料中军一声炮响宋军居然一起掉头便走惟有韩世忠率了百余亲兵来回驰骤好似断后一般。 挞懒冲在前面见状心中顿时起疑。他属于阿骨打的本部亲族并未参与攻打开州城地起始阶段战事然而亦听说过对面敌将依据来远城与粘罕所部厮杀经月地惨烈;再加上后来攻打开州时宋军的斗志给他极大地震撼乃是起兵以来从未有过的恶战众女真人私下交谈起来时无人再敢以为南朝人文弱可欺。故而今日与敌军狭路相逢大战移时尽管双方胜负未分他亦不以为对方就会轻易败走。 难道说是以为天色将晚要收兵回营了么挞懒亦知今日之战难分胜败大家都是骑兵黑夜中看得不远的话极难捕捉到对手纵使能杀败对手亦难以扩大战果倘若宋兵果真有意就此收手的话他也不为己甚。当下便连吹号角吩咐后队缓缓放慢度向左右开始散开去这骑兵冲锋时要想把度降下来必须要先将队形分散否则大家难以保持一致的度势必自相蹂践乱了阵脚。 哪知他后面放慢度前队犹在冲锋对面韩世忠那百余兵力忽地将手一扬无数黑乎乎地东西飞了出来惊得挞懒魂飞魄散大叫道:掌心雷掌心雷 也不怪他这般惊惶开州城下一战这种掌心雷给予金兵以极大地震惊虽然其威力并不算太大一颗雷贴身爆炸的话大概能震死一名甲士而已但声如霹雳光如电闪却令人马俱都受惊不小无论是多么沉着善战地宿将精兵在数十枚上百枚掌心雷的轰击下鲜少能够保持方寸不乱的战马更是极易陷入疯狂宋军趁此时突袭的话几乎根本无法抵挡。只是经过研究之后觉这掌心雷只能是用手臂投掷故而距离有限骑兵更加无法使用而且看宋军的使用情形这雷弹的数目也未必有多少在粘罕等人的力劝之下阿骨打方才坚定了在此决战的信心。 为什么现今这一群宋军的骑兵竟然能掷出掌心雷来而且一挥手就掷出了五六十步之远 第五十五章 此事说穿了简单之极就是将掌心雷点燃引信之后装在平时用来装糜饼炒米之类干粮的袋子里而后抓着抡上几圈再一撒手就算人在马上下盘力道使不出来单凭臂力也能扔出大几十米远。通常背嵬军这类甲骑是不会配备掌心雷的身穿重甲的话肩头的搭膊便限制了手臂向上的运动要抬起胳膊都费力遑论玩这种投掷项目了。 偏巧今日朱武等人出来堪察地形他却有意叫韩世忠军中数百军士领了掌心雷以备其用这时候恰好用的上也是挞懒时乖命骞。 挞懒自然不晓得个中玄虚他是冲在靠前一排亦是秉承金兵一向以来身先士卒的传统于是便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大堆黑糊糊的疑似掌心雷落在已然冲起来的骑兵大队马前。而后少停片刻等到他自己冲到面前时便是一阵轰轰乱响有一枚就恰好落在挞懒身旁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用力勒紧了缰绳双腿更是夹紧了马腹奈何这畜生天性仍旧是受惊乱蹦乱跳挞懒骑术虽精却也架不住这战马的拼命跳踏顷刻间便摔下马来。 金兵军纪极严若是一队头目阵亡的话全队皆要处斩。其实这办法也不是女真人的创真正第一个施行这等酷律的还是中原人五代帝朱温创拔队斩之法亦是与此如出一辙;待到赵宋立国为政宽仁军队上下亦是日益姑息纪律废弛这条残酷之极的军律自然再也没人用了却不料几百年后被女真人拿来重新扬光大。 闲话少说当时挞懒一倒周遭女真兵登时眼睛就红了。偏偏许多坐骑都受了惊吓控制不住那些金兵索性便跳下马来冲到挞懒落马处查看他的死活。 就在这片刻之间原本严整的金兵冲锋阵列散乱一团。后队已然渐渐向两翼散开前队中央则被百余枚掌心雷炸的乱作一团已是尾不能相顾。韩世忠觑出便宜来立时便将马一拨喝一声儿郎们随我杀掉头又向挞懒这边冲了过来。 两军原本就是相距只有数十步。以战马的冲击而言真是眨眼便至金人这一拨又都是骑兵失去了坐骑的话比步兵还要不如登时便被韩世忠这几百骑冲的血肉横飞惨叫声响彻四外好似韩世忠这一冲乃是冲进了一片血海那人头残肢便是溅起地浪花一般。 适才厮杀了多个回合韩世忠早已认清了对方的领现今隐隐约约望见其人坠马不知生死。焉有不擒之理掌中铁枪使开了连挑十二员金兵眼前不由得一亮却见那女真贵人正从马腹下艰难地爬出来。 好贼子纳命来韩世忠大吼一声摆枪分心便刺挞懒一条腿还被马压着。哪里来得及起身眼见得这一枪到了面门正叫一声我命休矣。一旁忽地跃出一人双臂张开将韩世忠的枪杆抱了个结实。 这一枪本是志在必得骤然多了一百多斤的分量哪里还有准头一枪戳到挞懒那匹倒在地上马肩上那马暴叫一声。竟从地上直跳了起来。挞懒亦是生长山间地女真猎手。骑熟虽然一条腿剧痛难当。却亦死死附在马背上竟跟着这匹马又站了起来。 韩世忠眼见到嘴的鸭子又飞了不由得怒吼一声铁枪一抖将那个不知哪里跳出来搅局的家伙甩下只是胯下宝马脚力惊人这一击不中已然出挞懒十余步之远。等到他拨转马头再要寻挞懒晦气时只见大群金兵纷纷向这里驰来而自己的部属亦已冲过了这几列金人骑兵的行列竟到了对方的身后。 骑兵对战原是如此大家冲来冲去一个来回叫做一个回合金人甚至宣称不能战百十个回合如何能叫做骑兵是以身处对方阵线之后韩世忠亦不以为意只是如今天色已晚看样子是不能获得什么大地战果了当即把枪在空中划了三个圈吩咐部下们紧紧相随身后跟着便斜刺里杀了出去与自己大队汇合隐入了夜幕之中。 挞懒眼见宋军远去虽然看其方向走时好似裹走了百余骑兜在外面的己方骑兵然而现今锐气已丧一条大腿痛的厉害大概已经是断了哪里还有再战之力况且天色已晚若是一意紧追不放这里离开州城也不晓得多远万一穷追下去中了埋伏那可就悔之晚矣。只得忍着腿痛收拢金兵回营去了。 挞懒走的甚急战场也不敢打扫这片战场上自然有许多受伤的军士受惊的战马有些军士挣扎起身来若是望见四周还有活着的敌兵时自必拣一件兵器上前补上一下只是若运气不好逢着对方亦仍有战斗力的不免又是一场以死相拼。这些小小的战斗虽然不能与方才上万骑相对冲锋地声势相比可是一声声的濒死哀嚎在这渐渐沉寂的荒野上传开却格外令人心惊胆寒。 过了个多时辰却又有一队人马回到战场上只见人人口中衔枚马口勒紧连脚上亦绑了布帛之属看衣甲却是宋军。这一军回到战场即时四下搜寻负伤掉队的本家军士敌兵则尽数枭有那十余匹在战场上茫然乱窜的战马亦都顺手牵了去。 为的百十人却不去管这些琐事径自来到适才那百十颗掌心雷爆炸的所在朱武头一个跳下马来笑道:我本忧心积雪不融战场上难作手脚今日这一战却是天赐一个良机于我韩统制将所余掌心雷尽数埋入土中迟恐不及。 韩世忠把手一挥自有军将用刀枪掘开已然被炸地翻开来的浮土将所携地掌心雷放在土中将引线尽力拉出来与另外备好的引线联结一处分开八处引开。 一面看着军士们施为韩世忠一面向朱武道:朱参议。这掌心雷若不得明火引燃内中火药甚是难燃参议将这些雷弹埋入土中莫非是要派人潜伏此间。相机点火么 朱武摇头道:何必如此来日某自有手段。 韩世忠哼了一声也不言语心道这些参议果然喜弄玄虚恁地不爽直不消片刻战场大致打扫完毕这边引线亦已牵好。将些浮土盖过了朱武前后看过并无破绽这才复又上马去了。 也是挞懒所率的金兵巡哨骑兵适才都已投入这一场大战现今亦已收兵回营去了故而韩世忠他们在这里施为也无金兵知晓。 却说挞懒吃了败仗驰回营中之后自有军中郎中为他医治幸好只是大腿扭伤了。敷些草药便觉痛楚减轻这郎中本是金人从辽国上京掳掠而来的本事比女真人自己凭经验乱治好上不知多少。 他待伤腿料理妥当后便着两个军士用几条枪将他抬起来一径到了阿骨打帐中而后一瘸一拐地进去伏在地上叫道:狼主。我吃了败仗请你责罚我金国初立之时。上下之间并无什么规矩可言好比吴乞买登基为帝后擅自动用国库供给自己享乐粘罕等大臣宗室便群起而责之。大众将吴乞买从皇座上拉下来打了一顿板子。而后再扶上去继续让他作皇帝居然这事也就过去了。被打的吴乞买也没当回事并未因此而报复打地众大臣宗室在中原人看来此事简直就无法想象。这挞懒是阿骨打地堂弟其父乃是前前任生女真节度使盈歌故而与阿骨打关系亲近彼此称呼起来也是你啊我的全不管什么君君臣臣放在眼里。 这大帐中通明金国诸大将宗室俱在正在一起用手在一盘沙土上指指画画商议明日会战地布置挞懒这一下惊得众人一起回头阿骨打脸色顿时就阴了下来却不言语一旁地斜也喝道:挞懒你出外巡哨怎的吃了宋军的败仗我听闻宋军亦只得数千骑与你相若而已 挞懒啐了一声叫道:宋兵纵再多我一倍我亦不惧只是他们竟能于马上掷那什么掌心雷我不及提防被炸下马来以故小挫。宋人这掌心雷委实厉害能掷出五六百步远更能马上投掷我士马闻知皆乱如何厮杀不如收兵回去吧 斜也等诸将见说俱都吃惊前日开州一战他们虽然不知道宋军在城中架设了怎样的石炮但是那些飞的空中落在头顶的大小雷弹可是实打实地若不是被这些雷弹炸的兵慌马乱难以从容调整攻势这座小小城池焉能抵挡五万余金兵的全力猛攻而今听说宋军骑兵竟然也能使用掌心雷无不心惊眼光一起都投向了粘罕便是阿骨打亦不例外。 粘罕眉头紧锁大步走到挞懒面前喝道:挞懒你莫要欺心稍空宋军的马匹亦是牲畜难道不惧雷火么稍空者说谎话之意也。 挞懒大怒跳起来指着粘罕的鼻子骂道:粘罕某句句是实你如何欺心便是你这厮蛊惑狼主定要远路来打开州说什么曷苏馆路女真闻讯便要来降如今可曾收得一个么我女真勇士在那座城下死了无数你却道我稍空我只说你歹意 开州一战委实令金国诸将胆寒宋军前后出战不过两千人然而恶战四五日下来金兵能攻上城头的都没一个这些大将虽然个个都是历战数年的精锐却也没有见过这等厮杀要说心里没有半点惧意那可真是稍空了。而今听说挞懒又吃了掌心雷的亏不免对于来日决战的信心又少了一层。 粘罕环顾一周忽然笑了笑向挞懒道:挞懒我只与你相戏尔那宋军雷弹固然厉害却也不是无法可治特战马不能经受而已杀人亦不多纵使骑兵能用又何必惊慌我自有法却之。 他转过头来向阿骨打拜道:狼主今番实不可不战。不得不战若是就此收兵远走固然逍遥一时只是宋人国力强盛。若是起数十万众来攻我如何了得只除是今日得胜而后诱之约和我国方能全力攻辽。 阿骨打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在大帐中一扫所到之处人人都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他哼了一声缓缓站起身来手中一根短棒在地上一戳沉声道:一个雷弹就把你们吓成这样难道说过往曾经随我挑战十二万契丹地勇士们都已经被天神带走了吗兀术你来说 兀术跳出来一把掀开头上的皮帽。叫道:我不怕雷弹当日攻城时两颗雷弹就在我身边炸开也只伤了我一块皮而已我冲上去杀了三个汉 好这才是我的儿子我们女真人的英雄阿骨打喝了声采。不再去看因为这一句夸奖而激动的满脸通红的兀术一步步走到帐中。沉声道:出兵之时业已说的透彻此战关系到我金国存亡倘若不能在此战胜敌人纵使能够打个平手。我们也只有立即将金国解散。对敌人俯称臣才能保住一族父老。唯一可以选择地就是向契丹投降还是向宋人投降而已如果你们真的如此畏惧和宋人作战明日便将我地头颅拿去投降吧看看他们会赏赐给你们金珠还是雷弹 挞懒浑身抖爬到阿骨打身前抱着他的腿叫道:狼主我没有怕明日我要第一个冲进宋人地阵中杀光这些汉儿请你饶恕我适才对粘罕说的话 轰的一声女真诸将齐齐上前七嘴八舌地表决心一个个战意昂扬拳头在头顶飞舞脖子涨得又粗又红。 阿骨打短棒一挥顿时诸将皆默他俯下身去扶起挞懒拍了拍他身上地尘土污泥道:挞懒你没有错你立下了功劳如果不是你今日和敌人交战得知了他们地战术我们连这一夜的时间也没有骑兵就要直面敌人地雷弹了。粘罕你来说说如果宋人的骑兵也能用雷弹的话我们该怎么应付我们女真的勇士要用来杀敌不可以白白倒在雷火之下 粘罕应了一声上前问了挞懒几个问题思虑片晌方道:如此说来敌人是用绳索之类甩出雷弹好似我们的猎手投掷石块的绳索一般虽然骑兵的手臂挥不起来也能掷出一些距离。这样看来只有让我们的步兵先去对付其骑兵将他们引开大队之后才用骑兵包抄他们铁浮屠只能在最紧要的时候才能投入战斗了。 阿骨打思忖片刻亦点了点头:这般说仍旧是与原先地战略相去不远只是指挥时要格外小心了。粘罕明天你就在我的马前作我的眼睛和头脑帮助我看帮助我思考 敢不效命粘罕躬身道。 眼见天色不早阿骨打便命诸将子弟都回去本营歇息预备明日大战却将粘罕和吴乞买斜也三人独留了下来。四下无人阿骨打方向粘罕道:宋军甚强虽然我们人数比他们多也未必能够取胜现在骑兵又不能作为倚仗你那条计策更加要保险才好。 粘罕点头道:狼主放心当日我在星显水畔捉了他时便已将其慑服他有把柄在我手中不敢不从。况且如今我们这许多大军到来金国强盛就在眼前他若能立下大功富贵唾手可得往日本族中的一些争斗又算得了什么 阿骨打目光闪动良久方道:倘能如此最好不过。只是究竟人心难测宋人对他亦是甚厚我料他势必要到我军将要得胜时才肯伸出援手。斜也你听着如果我派人向你作呼鹿声你就要向对方射箭记住只许派一个蒲里衍的兵力向他射箭不可以多也不可以少 斜也点头应了四人又计议一回直至子时已过方始散去。 金兵那厢紧锣密鼓高强这边却也没有闲着他骑着新的坐骑枣骝马在诸军之间转来转去不时以各种方式提振着士气而李孝忠所部则在龙河上打碎冰面架起了五条浮桥经过一夜的冰冻之后这五条浮桥谅来会极为坚固可以便利大军奔驰。 时方黄昏诸军6续回返营垒除了高强地中军和王伯龙的辎重军进入开州城中之外余众皆只能宿于城外军营中好在金兵留下地营垒有许多材料好用众军士干脆将靠近龙河的一些营垒修葺一番便住了下来。夜幕降临之时篝火燃起高强在开州城楼上望去南北十里间火光连绵不绝自觉军容甚壮。 韩世忠和朱武去了恁久竟还不见回来这两人回来之后朱武就提出了他的计策经高强批准之后便又出去了高强在城头等了半晌还不没消息。忽然有牙兵来报说道那怀恩寨千户阿海前来助阵献上良马五百匹粮草若干并有战士两千人。 高强闻言甚喜便叫引了前来。少停阿海上了城楼见到高强慌忙跪倒说道:相公小人听说相公将坐骑送给了韩统制恐怕相公无有好马今我族中有一匹良驹惟有相公这般贵人方能骑乘故而特地前来献给相公。 第五十六章 大宋政和七年二月二十二日拂晓赌上了辽东和金国国运的开州会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凌晨四更时分宋军诸营便升起了炊烟各营的火头军将辎重中最好的肉菜都拿了出来甚至每一都兵卒都能有一坛酒喝。士兵们大口大口地吃着饭菜有的大声谈笑有的窃窃私语还有的却是一边吃一边抹眼泪好在诸营多半都经历过战斗心理上还不过分慌乱没有出现浪费食物和过分激动的情形。 士兵们吃战饭将官也没有闲着。开州城楼中便聚集了此次出征的所有统兵大将以及两位高级参议官陈规和朱武两人居中而坐者自然便是大宋辽东最高的军政长官宣抚使高强了。 手中端起酒杯来高强环顾一周心中一时难以平静。在凡事讲究论资排辈的大宋而言在这样重要的战场上在座将吏们的年纪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他自己不满三十自不必说座中最长的陈规只有三十三岁最年轻的李孝忠则只有二十三岁按照当时的标准来说这就是一帮嘴上没毛的小伙子而已。 可是就在这一帮小伙子手中今天就要决定辽东乃至大宋五十年的命运 列公饮罢这一杯便可各回本营跨河出战矣站起身来高强将手中那杯酒向周遭示意一下而后一饮而尽甩手向地上扔下去清脆的一阵响声霎时便响成一片诸将也都有样学样将手中的酒杯用力摔在地下身上的甲叶一阵铿锵。 出战我军常胜高强把手一挥诸将齐声呼道:我军常胜便是辽东的将领。如马彪王伯龙等亦皆相率而呼脸上更现出掩饰不住的兴奋因为他们和中原来的宋军一样。也都是常胜军 诸将各自出门这城楼中只剩下了高强陈规朱武此外李孝忠身率此战的主力军常胜左军又是现今高强身边最擅长指挥大军地战术长才亦留在高强身边参与指挥事实上是担当了此战的全军都统制职责。 列公。与我上城头观将士列阵五更时分随着一轮红日跃出地平线出战诸军的身影也开始展现在高强的眼前一行行一列列地大军间杂着战马车仗经由龙河上搭建好的五座浮桥正源源不绝地跨过龙河进入那一片预设好的战场。 居中的一道浮桥就在高强的脚下。跨过被作为城壕的龙河水无数军将从开州城门中昂然而出手中地刀枪弓弩高举每一队经过都在向城头上的高强这里欢呼。也不知是谁打头满江红的军歌一经唱起迅便在每个将士的口中传开。嘹亮的歌声继去年响彻了燕京城内外之后再一次回荡在辽东大地上。一遍又一遍声遏行云惊飞鸟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军心可用士气可用一股热流回荡在高强的心中。纵使这词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亦是他一手抄袭过来的然而在他心中。这大概是他最无愧于心的一次抄袭了因为即便是当初那位尽忠报国的千古英雄毕生也没有实现过这词中地抱负甚至写词时都没弄清楚真正的黄龙府是在哪里。而他高强倘若今日一战得胜的话黄龙府就在触手可及之远 正是相公治军有方自成军之初便教以杀胡报国之道今日得以与金虏决战自当将士用命人人踊跃向前。陈规的面孔仍旧消瘦精神却好了许多孤城苦守的五十一日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军中袍泽死的城下他比任何人都期盼着打败金兵的那一刻道来。 当朝阳映照在开州城头时四万大军已经在开州城东摆开阵势。事先经过实地堪察又有诸位参议官们地协力策划宋军的列阵严整不乱好似早已为了这片地形操练许久摆就了阵图一般。 当高强刚刚开始接触兵事地时候他对于阵图是嗤之以鼻的大半都是拜宋初最自以为是的用兵家赵光义所赐此人明明屡战屡败平生就靠着欺负被柴荣和赵匡胤压制了十几年的北汉而威风了一回偏偏就是没有自知之明手制一张平戎万全阵图仿佛是要学赵普的半部论语治天下他就来个一张阵图打天下。 是以最初练兵时高强一听到摆阵就反感。然而静下心来之后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地偏颇之处这阵图虽然被一众雾里看花研究军事地书生给弄的不成样子但究其本来不过是讲究不同兵种和部队之间如何配置兵力如何挥战斗力地规则而已。好比现代军校里的基本课程就是学习各种轻重火力如何配置兵力如何部署乃是打仗的基本要领即便岳飞这样的军事天才依然要承认摆阵是兵法之常。 因此在军中引入参议制度之后这临战布阵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参议官的选拔原本就是以武举的贡士优先这阵图在他们来说都是基本课程进入军中之后因应不同地形下各兵种的装备和战术常胜军的阵图比武经总要上的来得更加完备和复杂。 此时摆出的就是叠阵法。此战宋军的参战兵力乃是以李孝忠的左军为主力计有两万之众分作四厢列了四个方阵中军两阵前后相叠左右两阵则分为左右翼这便是全军的基干阵形。 中军与左右阵之间以拒马排成长列相互联结两阵骑兵便在拒马后面待命居于北端者乃是马彪所部五千骑兵南端者则是韩世忠的背嵬军现今亦只得五千余骑。而王伯龙六千兵则为合后从大军最西端一直拖到开州城中确保后路无忧。整个阵势从南到北绵延五六里之遥东西更是长达十里前锋直达开州城东十里外。 至于新近前来投效的怀恩寨千户阿海之兵高强则将其置于全军最南端。亦即整个阵势的最右侧命其护翼大军外围不得中军号令不得妄动。 眼见全军阵势列成。高强仍命陈规在城头策应一面守城自己则与朱武和李孝忠下了城楼跨上刚刚被阿海献上的良马黄骠马马上加一鞭那马撒开四蹄。泼剌剌地奔了出去后面牛皋扛着大旗紧紧跟上众牙兵持着高强的节钺仪仗飞骑而出。中军的战力最主要的就是林冲所率地教师营在辽阳府演武招兵之后其部骤然扩充至千人战马甲胄兵器俱都精良目为全军之冠。此外尚有临时抽调精兵组成的大斧营亦有千人之众。由索统领只是扛着斧子一路猛跑跟在后面吃灰声势就大大不及了。 事实上在冷兵器时代最能体现战斗力的就是这样的一支突击兵力名字则各有不同好比西夏有铁鹞子。辽国有亦有鹞军女真有铁浮屠。极一国之精兵也不过数千之众而已。郭药师为辽东之帅手下自然也有这样一支兵号为硬军不过六百之数而已。 全军甲骑具装地教师营。犹如一道钢铁洪流。奔出城时蹄声隆隆震得大地都颤抖起来。而宣抚使高强的亲临前敌又给全军注入了一针兴奋剂宣抚大旗所到之处军士无不欢呼我军常胜的战号响彻云霄。 战场的另一端金兵亦已列成阵势在五里开外与宋军遥遥相对这片欢呼声自然也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尽管大多数女真人并不懂得汉话但那些贵人们却多半不在其中。 常胜说起来好听兀术冷笑了一声随即肋下就被人捅了一肘斡离不向他皱着眉头瞪了一眼兀术撇了撇嘴方专心看着阿骨打在地上指画。 宋军精甚非等闲可比尔等经开州之战亦当悉知。今观其阵形严整士气昂扬又有雷弹利器不可轻动务必要先引其出战冲乱阵脚方好破阵。阿骨打说了一遍又严申禁令不许任何人擅自为战方道:来都将箭掷出去吧 诸将齐齐应了一声便各自从壶中取了一支箭投出去远近左右有差随后将箭取回来便以此定下各军的位置所在这本是女真人围猎时地惯用方法全然不须文字指引却皆能明了各自职责所在乃是金兵野战指挥上的独到法门。当然这种脱胎于生产生活实践的战术指挥并没有什么推广的价值即便是女真人自己在离开了祖辈相传的生活方式之后能够以此法战斗的人也越来越少金国立国后战斗力迅下降也与此有关。 不过至少在现在这样一支军队上下同心中军的命令可以在顷刻间传达到每一个战士的心中广大的战场上几乎没有任何指挥障碍亦使得金兵在大规模地野战方面独具优势。 待诸将去后阿骨打却独独唤住粘罕低声道:观宋军阵势轻易不能撼动如何引乱其阵脚端看你的手段莫要令我失望。尽管已经称帝阿骨打却还没适应自称为朕。 粘罕点头便退了下去。 两军遥遥相对金兵人数原本就比宋兵来得多些尽管经历了开州血战折损甚众仍有过五万之众。加之金兵皆是骑兵阵形又较为松散骤眼望去竟要比宋军多上一倍有余南北绵延十余里若是从上空俯瞰下去就好似一个巨大的螃蟹一样舒张开的钳子和腿隐隐将宋军包在了当中。 要是热兵器时代大家玩炮的话本衙内这阵势可就死定了。不过现在吗论起远程兵器还是我军占优你兵多又如何经历了几场大小战斗高强已经明白了步兵和骑兵的优劣所在其实真正要面对面地战斗的话骑兵冲击步兵阵营地损失会大的惊人他更多地是利用机动力上地优势在广大的战场上寻觅分割歼灭步兵的机会。而今天在他面前就足足有五万号称满万不可敌地女真骑兵 不得不承认女真的连年攻辽确实从战争中获得了巨大地利益。这些战马和兵器多半都是从辽兵手中缴获得来地或者是掠夺来地各族工匠打造单凭女真人自己地话一百年也养不出这许多战马。也凑不出这许多兵器甲胄来。不过这些东西和高强都没有太大的关系管他究竟是怎么来的总之现在就只有杀上去了。 衙内敌兵皆骑兵势必要主攻。我军自可静待其挑战。五万骑兵呐了不起李孝忠跟随在高强身边就用高强的望远镜四下张望口中啧啧连声好似对于金兵的骑兵规模颇为艳羡。 打完这一仗我将缴获战马半数分你如何高强正与李孝忠打趣忽见对面金兵阵中驰出一队骑兵来约莫百骑上下。笔直向着宋军中央而来。 咦有这样挑战地么李孝忠拿起望远镜去看了一眼不旋锺脸色和语调俱都冷了下来将望远镜交给了高强去看一面却命人传令叫前阵戒备。 高强从望远镜中看去。却见当先者正是粘罕他的坐骑身后却拖着一个人。在地上翻滚挣扎样貌甚苦。狗东西竟敢如此高强心中的怒火登时烧了起来因为他看的明白那地上的人身上衣衫虽然破碎。却分明是宋军的绯红军服 相公勿怒。怒不兴师此正彼之诡计有意令我军出击。自乱阵势他骑兵大队便有机可乘。朱武问了李孝忠原委忙向高强进谏。 高强愤然道:我难道不知只是若只为此便不出击军心何安士气何存 李孝忠目光冰冷沉声道:相公末将自有办法请唤林教头一叙。高强立时应允不一会林冲到来几人低声商议了片刻林冲便从教师营中点十骑出来穿过前阵向前奔去。 说话间粘罕百骑已经到了离宋军前沿三百步处他将手一举众金兵俱都按下坐骑一起跳下马去人手一支枪插在地上而后将马鞍后面拖着的宋兵拉起来紧紧捆在枪杆上不片时便在阵前竖起一排来。 粘罕上前几步大声道:宋人听真尔等家国本无忧却受朝廷驱策到此枉送性命尸骨不得还乡是何苦也何不罢兵休战我家狼主仁义不来加害你等自当送尔等回乡与亲族团聚。若还执迷不悟对抗我家大兵便是这般下场说着将手一挥后面一名金兵挥起刀来一刀砍下一名宋俘的手臂那宋俘本已被拖的奄奄一息此时只惨叫一声便即晕了过去。那金兵好似颇不满意又是一刀剁下另外一只手臂那宋俘哼也不哼浑身上下一阵抽搐便即毙命。 那金兵大声咒骂了几句便砍下了那宋俘地头颅用力向宋军这边掷了过来骂声随风飘过来大抵是说什么宋猪太也不济没到砍头便断气了。 宋军见此登时一阵骚动无数将士都鼓噪起来好似一阵无形的波涛拂过军阵般原本如同山岳一样巍然不动的阵形顿时微微散乱起来。 托望远镜的福高强比寻常军士更早一步料定粘罕想要作什么身边的人又能保持冷静是以也早一步从最初的激愤中冷静下来:金狗恁地毒辣竟以这等手段来挫动我军锐气一俟我军向前冲锋他大队骑兵便可相机穿插分割我军阵形了 粘罕在对面见状心中有些得意大声道:宋人听着我屈指百数每数一下杀一人若是你等要解甲时便趁此百数之间行事无谓浪死辽东跟着手一挥又是一名宋俘人头落地。 宋军见状又是一阵大哗正是群情激愤忽见数骑跃出阵来为者胯下乌骓马掌中丈二大枪身上披着金甲红色战袍耀眼之极头上不戴兜鍪用一块璞头包着乃是这位军中大将的独门标记。前阵将士见了顿时欢呼起来:林教头林教头 林冲到了阵前大枪一指对面粘罕喝道:某家林冲久闻女真将士勇锐威震辽东故而不辞千里而来欲求一会当世英雄岂料竟是一班无胆匪类一味残杀被缚之人算得什么本事林冲在此将尔等百骑性命交换我家这百名军士一起滚回去吧 粘罕目光一凝向身旁一名金兵点了点头那人会意即时翻身上马挥着狼牙棒冲将过去口中喝道:何物宋猪敢辱我兵吃我一棒 林冲冷冷一笑双腿一夹胯下乌骓马那马奋蹄扬鬃顷刻间便跑得四蹄生风数十步间两骑相交林冲陡然将左手放开枪杆右手捉着枪杆尽头那支枪如同毒龙出渊一般刺出去丈二长地枪杆加上手臂的长度远远长过需要双手挥舞地狼牙棒。 电光石火之间那枪头只在金兵面门上一点即收林冲右手一抖左手一抄那支枪自然而然便消解了两骑对撞的巨大冲力交到左手之中那金兵却在这一霎那间已然失去了生命撒手扔了狼牙棒倒撞下马来那匹马茫茫然跑了十几步被林冲手下军士牵了去了。 粘罕瞳孔顿时收缩事先虽已做好了宋军会出来挑战斗将的准备但谁料到对方武力居然如此强劲这名纵横无敌的女真勇士狼牙棒下不知杀了多少契丹兵将在林冲马前居然只是一个照面 心中正在打着主意不意身边竟冒起一声大吼来:林教头杀的好杀尽金狗方罢手 高强正从望远镜中看不禁失声叫了起来:石勇是石勇原来这身子被缚命在顷刻却大声为林冲叫好地宋军俘虏竟是前阵子到辽阳报讯地背嵬军正将昔日梁山好汉石将军石勇 第五十七章 石勇当日到辽阳府报讯之后只将养了两日便讨了一匹坐骑又赶回开州去参战了只是运气实在糟糕看来是在之前韩世忠不敌金兵大举围攻时败北他在乱军中被俘其余的一众俘虏多半也都是背嵬军的将士。 相公韩统制请出战不出所料韩世忠那里也已经认出了被俘宋军的面目传令兵已经穿过军阵来到中军高强这里请命。 情知士气难得高强也不阻拦只道:准韩统制出战亦以十骑为限令他到阵前遵林教头节制。 少停右手边拒马拉开韩世忠率十骑飞奔向前距离粘罕百步之遥时停下马来铁槊横在马上戟指喝道:马前败将粘罕不敢来与某一战却去欺侮俘兵是何英雄当日韩世忠随高强到女真境中时亦曾与粘罕有过交手不过那次双方并未动真章只是较量马术力量和勇气韩世忠凭着高强临时借给他的宝马压倒了粘罕一头这才令粘罕愿意接纳高强一行进入女真境中。 往事忽忽已过十年只是这生平少有的败衅却深刻在粘罕心中此际一见韩世忠飞马而出胯下居然又是当初的那匹白马立时火往上撞旧恨又再涌上心头冷笑道:说什么马前败将却不知前日仓惶逃命背上中了某家一箭者竟是何人韩世忠当日吃了一箭乱军中尚不知是着了谁的冷箭这时方才了然。当下也不废话马鞍旁摘下惯用的三石强弓来搭箭上弦。喝道:金狗吃我一箭正是弓开如满月箭去如流星一点寒光直奔粘罕面门而来。 粘罕觑地亲切举手中刀往下一劈那箭力虽劲毕竟百步之外去势已衰被粘罕凌空劈作两截落在地上。方要再逞言辞陡然间吃了一惊。韩世忠射出那一箭之后竟尔毫不停留。直接策马就冲了过来。距自己不到七十步时走马又是一箭射来。 距离缩短再加上马的冲势。这第二箭的力道比前一箭强了逾倍粘罕又措手不及只得将手中刀在面门前一挡叮地一声响那箭不知被挡的飞到哪里去了。 这厮好不凶鸷粘罕此时已经知道了韩世忠的打算。他居然就要单骑冲阵。来救自己的部下了百步一箭七十步一箭。下一箭大概是要到三十步之内了吧可恨百步之外不曾看得清楚这厮定是一开始就抽了三支箭在手否则走马之时焉能射的这般快法。 此时形格势禁对方的坐骑神骏数十步之遥只是眨眼便至粘罕想要迎击的话马已经提不上来;若要抽弓搭箭对射亦非仓促可办退避就更不用想了对方的箭术精绝再加上万里挑一的宝马坐骑眨眼间就能追上这般骑马追逐不是找死么 举刀粘罕暴喝一声那剩下九十九名金兵本已骚动闻令一起将腰刀抽出跟着粘罕的刀齐齐架在了身旁宋俘地身上。尔拨马回去我自还你这些宋猪便是。 他亦是脑子转的快并不说什么马上砍头须知战阵地将领可不是什么优柔寡断之辈这些俘虏被擒之后原本就当是死了只争是死早死晚而已惟有似这般说给韩世忠一线希望方能遏制住对方地劲箭。 果然韩世忠骤闻部属还有生还之望刹那间心中也不禁一丝犹豫业已搭上弦的最后一支箭便没有再射出去。粘罕正要他这么一下停顿左手一带胯下坐骑的缰绳已经转到了被缚地石勇身后再不惧韩世忠箭矢射来方大笑道:我道宋人有何了得亦不过暗箭伤人而已欺我金国无有也力麻力么他这百骑原本都是族中精锐当下便有十余人抽出弓来遥遥与韩世忠对峙。 任他再有天大的本事一张弓终究难以与十几张弓对射眼见得先机已失韩世忠只气得怒气填胸飞马又奔了回去数十步方将大弓还袋抄起铁槊叫道:无耻金狗专一使诈来来来爷爷与你再战三百合 韩统制这一阵是我的莫要争先。粘罕还未答话林冲先驰过来扣住了韩世忠的马缰绳跟着便向粘罕叫道:林某生平无二话尔等退去尚可权且留住魁喘息否则的话便向某家枪下受死豹子头环眼圆睁虎须根根竖起英雄怒气已然绽到了极致掌中地大枪亦是微微颤抖了起来。 饶是粘罕身经百战十七岁便在女真族中博得勇冠三军之名面对这两头猛虎亦是心生怯意。韩世忠倒还罢了只是力大槊沉马快箭精虽然少有人敌终究还是人力所能及地女真族中至少能找出可以与他对敌之人来这林冲委实诡异这么长的枪他竟能一只手就耍起来全然不觉得吃力 须知这杆丈二长地枪即便不算枪头重心也在离人体六尺远处合今天的一米八七左右一个人的力量再大依照杠杆原理也不可能一只手耍动这样的兵器。其实这正是大枪的奥妙所在全凭内力使动练功之时要单凭一只手持着枪梢将那大枪平端在空中能够半个时辰不落方才是算得小成了。若真要到了化境时这杆枪便是活龙一般大枪上下每一寸枪身每一分力道俱都通过人手传到心中当真是随心所欲无所不能。 女真族中勇士虽多终究不及中华数千年杀伐不休锻炼出来的这种终极马战之术是以粘罕虽然是女真族中的智勇双全之士却也难识其中奥妙。不过这种枪术也和中国大多数的学问一样。成才率太低好比同样是学儒家之术宗泽王阳明就能练出浩然之气来。而余子碌碌只晓得儒家是什么品性道德甚至在现代还被划到哲学中去了以现代所谓科学体系地眼光去看待科学以外的东西何处不是糟粕这大枪之术也是一般一来威力太大得传之人原本就少二来练成之人更少常言道月刀年剑一辈子的枪。指望这种功夫形成战斗力地话还不如搞点技术含量低的人海战术了。 林冲在高强军中组建教师营。教的就是这种大枪法。几十万人里面挑兵组成常胜军十几万常胜军中选出五百人来练这大枪到如今七八年练下来了。真正能留在教师营里的也不过五百骑而已其中很多还是不得门径的比如营长呼延通到现在都还是棒槌一个只知道抡马槊砸人。可见其术之难。后世岳飞部将杨再兴动不动单骑冲阵。一冲就是手杀数百人也是仗着这一门枪法。岳飞枪术大家方能一眼看出杨再兴枪法难得之处否则怎会舍弃杀弟之仇也要招纳这位难得的勇将当时粘罕参详不透想想适才只是两马一交错看不出对方枪法的究竟当即又点了一名军士亦是持铁枪上前迎战。哪知两枪相对林冲仍旧是一只手偏偏他这一只手比对方两只手力道还要来得大两枪相交的一刹那那女真兵的枪登时就脱手飞出而后喉头一枪立时了帐战马又被对方牵了去。 韩世忠见状忙唤了一个军士来将被林冲枪挑的那两个金兵级斩下分别用落在地上地狼牙棒和铁枪挑起戳在地上方向对面叫道:无耻金狗不识时务若还不走时尔等个个都是这般下场莫以为欺凌俘虏就能随心所欲 粘罕气得脸色铁青看看自己这边竖起九十九个俘虏来好似威风的很可是与对方一比却便低了一头人家可是干净利落地在阵前挑了两个人头下来 此时不光是阵前地二十骑宋军后面地诸军也是一起大声鼓噪起来或嘲笑或叫骂吵得沸反盈天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反观金兵这边虽也是群情激愤却都是向着粘罕而去的女真话呜里哇啦无非是说他丢了女真人的脸主动挑战却被对方压了一头。 粘罕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尽管没有取胜地机会依旧是一个接一个地派人上前挑战。林冲却自始至终独身迎战一枪一个片刻间宋军这边竖起的人头便过了十数。其实林冲大枪虽然厉害却也未必没有对手只是女真人不识中华武术的奥秘只知道一味用力死拼哪里晓得大枪是软硬兼具力道用的猛了都被对方借了去故而两马一交便是空门大开只有任人屠戮的份了。其时宋军士气大振战鼓敲地好似雷震一般士卒们挥舞着手中地兵器一个劲地蹦高叫好更有的大声辱骂对手:怪道尔等金狗都是辫敢情是方便死后级被人高挑杆头地吧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本想挫动对手锐气岂料竟被宋军占了上风粘罕横下一条心看样子自己这边没什么人能稳胜林冲一头了只好喝令余下的八十多骑一起出动向对方的二十骑冲了过去。 这骑兵群战乃是女真的专长也不必粘罕调配众金兵上马以后呼吸间便即形成了两翼包抄的局面一旦合围之后自必箭如飞蝗。 战场之上当然没有人会去喊什么你们不守江湖规矩的废话林冲见对方大举杀来眉头也不皱一下向韩世忠丢下一句话:韩统制我率十骑冲阵你凭弓箭为二队便即将大枪向空中一举那十骑教师营的将士一起催动坐骑挥枪跟着林冲杀上前去。 韩世忠自身善射麾下善射之士当然也就不少便依照林冲吩咐取了弓箭在手待林冲冲向敌阵十余步后亦率十骑奔出方向却和林冲所取的略微有个夹角奔出二十来步之后便即来到林冲前阵的侧后方嗖地一箭射出。正中对面一名金兵的坐骑那马作老虎跳登时将主人掀下马来。一时间箭来箭往半空中煞是好看。 林冲这十骑却不用弓箭地一是凭着身上的重甲硬扛二是掌中大枪抖开成圆上护其身下护其马但有箭矢近身的都被绞地粉碎。这般骑兵冲锋最多也只来得及射出一两箭而已金兵的习惯是十余步内箭一不中便已经两马相对连兵器都来不及取。便被大枪捅到面前只这一个照面便被挑了七八人下马来。 粘罕见不是头。连声呼哨。数十骑忽地分作两队一队向还没有转过身来的林冲斜斜包抄而出另外一队则以弓矢与韩世忠那十骑对射。令他不能与林冲形成呼应。 这些女真兵既是精选而出自然个个骑绝别看对着林冲是缚手缚脚真要挥出其长处来亦不可小觑只一轮对射。韩世忠身边就有两骑军士面门中箭摔下马去。韩世忠与金兵厮杀多时。自然晓得这些金人用的都是药箭中者数日之内毒无救。极是歹毒一见两名部属中箭立时催动胯下宝马闪电般跳出圈外连珠箭嗖嗖射出箭箭都是彻甲穿心三名金兵哼也不哼便即被射杀马下。 这边骑射战如火如荼那边林冲却不管不顾他眼中只有粘罕一人而已乌骓马展开四蹄犹如飞起来一般红袍金甲化作一道闪电直取粘罕。众金兵被他杀了一阵尽皆胆落然而粘罕毕竟是一军之帅岂容有失当下纷纷大呼冲上狼牙棒大斧金瓜铁枪诸般重兵器一起向林冲身上招呼。 身陷群战之中方显豹子头的手段只见林冲枪交左手右手一托枪尾那条枪在左边金兵的狼牙棒上一搭稍稍弯曲了一下随即一股弹力爆出来将那柄狼牙棒远远弹开那金兵失去重心身子在马上一歪随即便被林冲身边的从骑挑下马来。 林冲的枪却借着这股力道闪电般荡到右手边抢在右手金兵的大斧落下前挑入咽喉之中那金兵登时了帐一道鲜血飙射出来被战马冲刺卷起的旋风化作血雾好似为林冲加上了一件血色地披风衬得原先的红色战袍更是杀气惊人金色地铠甲更加耀目生辉。 此时双方近十万人地目光都聚到这百十骑交战的小小战场上金兵那里号角长鸣女真人嗬嗬狂呼宋军这边数百面战鼓如雷杀声震天动地。林冲此时好似才刚刚热开了身一般杀性大起那杆枪左挑右扎乱军之中穿梭不定凡是兵刃向他身上挥去的不但伤不到他反被他地大枪借了力道一条枪使开竟无半分滞涩枪越来越快到后来化作一团白影在周身上下晃动方圆三丈之内沾着便死碰着便伤连挑十八员金兵勇士一马直闯到粘罕马前。只听得林冲怒吼一声恰似平地起了一道惊雷:好金狗纳命来 遇到重兵器能够弹开遇到格挡时也能绕开如此说来只有这般当此险境粘罕的头脑反而冷静下来双眼死死盯着林冲的枪竭力跟上他的每一个动作手中的大刀徐徐在身前摆动待得对方地乌锥马冲到身前时粘罕大喝一声将手中刀奋力向上招架。 林冲此时杀势已然蓄到巅峰一条枪宛如活龙一般伸缩如意手中只感到一股力道传过来当下前手一压后手一紧那条枪忽地转了开来顿时将对方格挡地力道化于无形枪却又快了半分疾刺粘罕面门而去。 二马一错林冲已然冲过了粘罕身旁再看粘罕的坐骑上已经空无一人。阵中众人齐声大叫宋军是欢呼着杀上前来要帮着林冲割下粘罕级金兵则是个个血贯瞳仁死命扑将过来务要抢起粘罕尸身。在场之中只有两个人知道粘罕其实并没有死 这金狗倒有几分本事能在某家枪下逃过性命林冲分明见得那粘罕作势招架其实根本就没有使出全力一旦两人兵刃相交他即刻撒手扔刀玩了个蹬里藏身。须知林冲此时连挑十八人枪和马都已经达到巅峰二马相交时当真是电光石火地一刹那之所以能够逢敌破敌见兵破兵全然仗着大枪能够借力用力兵刃相交的那一刻可以破开对方的势头就势杀敌然而粘罕果断弃刀便令林冲的枪力落在了空处即便林冲有意变招这等快法哪里能来得及用力是以粘罕竟尔躲过了林冲这志在必得的一枪。 片刻之间金兵便出一阵欢呼而宋兵则换成了怒吼林冲根本不必回头便晓得必定是粘罕从马鞍下又翻了上来。他二话不说转身将枪一拧复奔粘罕而去。 粘罕适才逃过一劫已是竭尽全力此时手中空空哪里敢再与林冲对敌连头也不敢回俯身趴在马鞍上连声呼哨招呼众金兵奔斜刺里落荒而逃。 众宋军齐声欢呼大阵中立时奔出一队兵来到了切近也不松绑两个人服侍一个将捆人的大枪从地上拔起来扛着便走宋军阵中海啸一般的呼喊士气高到难以形容的高度。 林冲横枪立马站在阵前也不须如何作势对面五万多金兵却是万马齐喑眼睁睁看着粘罕的残兵败将狼狈逃回阵中连一队敢于上前接应的人都没有。 那边韩世忠却指挥着军士将适才被杀的金兵级尽数砍了亦用地上的兵器挑起三四十个人头排成一列恰与适才粘罕摆下的俘虏阵相映成趣。阵既摆就林冲只把绯红的战袍一扬行若无事地回阵中去了。 咚咚咚咚宋军阵中战鼓声再度敲响全军顿时一起安静下来只听鼓声与适才助威的鼓声迥然不同由松而紧渐渐响成一片猛然骤息中军轰的一声号炮飞上半空前阵五千兵马齐齐向前跨上一步甲胄声兵器撞击声脚步声变成了一下声音口中俱都喊出一个字:杀 开州会战正式打响。 第五十八章 斗将这种方式的战斗并不完全是明清家们的yy也不是西方的骑士战斗专有唐末五代的战事中斗将之风盛行甚至为此形成了相当成形的一套制度也为此涌现出了一批身居高位又武力惊人的将领比如李存孝比如王彦章。 然而赵宋立国以后一方面是由于集团战术的展另一方面是武将地位的逐渐下降斗将不再盛行。正因如此今天这一场会战居然是以一次斗将和小股骑兵的厮杀拉开序幕便大大出乎高强的意料之外不过既然结果对于本方有利那这个意外就有点惊喜的意味了。 惊喜归惊喜会战转入全面战斗阶段以后斗将的胜利顶多只能提供短时间的士气高涨而已林冲个人的武力再怎么强悍究竟不能一个人改变近十万人会战的胜负因此高强在中军之中甚至来不及去慰问一下得胜归来的林冲和韩世忠等人便将注意力转到了缓步迈进的前阵。 统率左军第一厢的统领官亦是梁山出身镇三山黄信便是他本是秦明的徒弟日前得知秦明陨命开州城下正是斗志满腔此时趁着本军斗将得胜军将士气大涨的功夫挥动本军步步前进。待进了百十步之后中军又是一声号炮飞起黄信呸了一声挥动丧门剑叫道:止步 当即便有兵士架起拒马将各队之间的缝隙弥补住。神臂弓和强弓队次第分列掷弹兵则跪在拒马之后待命。几乎在一眨眼间这个阵势便平平前移了近两百步。却不见半点散乱。黄信恨恨地看了对面地金兵一眼催马出阵到了那一排金兵级跟前举剑将其中一个人头劈作两半大声喝骂道:金狗敢上前一战么 金兵适才斗将失利全军俱都为此懊恼不已那三四十个被宋军砍下的头颅戳在两军之间。好似三四十个大锤一样砸在金兵地头上。压得头也抬不起来这时被黄信一剑劈了一个好似火药堆里扔进了一个火把一样。轰地炸了窝狂呼怪叫声不绝。 谋良虎你去攻一下宋军的阵势勿要硬拼。阿骨打脸上不见半点波动派出地乃是国中以用兵谨慎著称的谋良虎意在试探一下宋军的阵形战力如何。自从起兵以来。他们还是头一次遇到大规模的步兵战阵。 谋良虎领命即率所部两猛安兵出阵。他一面按辔缓行。对于周遭金兵和对面宋兵的相互辱骂听而不闻眼睛只顾盯着对方的阵势看待离对方还有五六百步时即先命三谋克冲阵直奔宋军前阵左角而来。 黄信立马阵头已望见金兵来攻粗粗一看不下四千兵不由冷笑道:出手倒还大方四千骑兵打头阵儿郎们听我号令甲字战术 平素操练时几种基本战术俱已操练娴熟黄信这令一下神臂弓队便分出三都强弓队亦有两都一起奔到阵前拒马后排作横列再前则是两都长枪兵俱使丈五长枪不过这就不是林冲使的那种大枪了只是长木头安个枪头而已。 拒马并不是列成一条长城一般那样地话动一动都嫌麻烦其间自有无数空门。金兵在五六百步外开始加不经意间便分作十余队口中嗬嗬狂呼直冲着这个阵脚而来。 距离两百步距离一百五十步 枪队跪神臂弓射长枪兵一起跪倒让出了头顶地空间以便后面的弓弩挥威力依照常胜军的军法这一跪可不是随便就能起来地若不得号令就起身战场上立斩不饶。 枪兵一跪后面的神臂弓队一名都头先一箭余众跟着齐当时世界上威力最强的单兵远程武器威百余步外的金兵顿时倒下了十余骑。然而金人骑术甚精这倒下的十余骑并没有给后面地冲刺造成什么障碍只是略微减了减而已。 冲上去趁宋人还没上箭领头地金兵纵声大呼他曾经领教过辽人的弓弩这箭矢能射百步外地铁骑必定是一等强弩上弦极慢要想杀败他们只需要趁着这个时机冲过这百余步而已。 金狗给我躺下吧神臂弓都头冷笑一声瞄准了又是一箭射出那领头冲锋的金兵哼也不哼一便倒跌了个人仰马翻致死也没有想明白这强弩为何能射的这般快法 驻队矢本衙内等今天等了很久了此时中军已经竖起了刁斗高强与李孝忠朱武三人站在上面用望远镜观战望见神臂弓开始挥威力禁不住手舞足蹈。这种战术说起来并没什么奇特的凡是对于日本战国史稍有了解者多半都知道织田信长军铁炮的三段击战术亦是拜日本某家影响颇大的游戏公司所赐。 然而早在信长使用三段击之前数百年中国的历史书上就记载了这样的战术宋金之间的名将吴所创的驻队矢战术便是将强弩兵分为三排前队负责射后队分别负责绞弦和上箭如此大大提高射可谓箭如雨下堪称是远程部队对付骑兵冲锋的法宝之一。此种战术仰赖士兵的团结协作战斗时节奏感极强非经长久严苛的训练亦不能挥而高强在练常胜军时便将金兵作为假想敌这种战术自然是训练必备的科目之一当真是练兵千日用在今朝心中怎不期待这神臂弓原本就是单兵弩中蹶张度最快的再应用驻队矢战术刹那间只见战场上嗤嗤的箭矢破风声响成一片。空气都好似要被这股箭矢地风潮撕裂一般。金兵自是勇猛剽悍尽管大批的骑兵倒在箭下。余众却仍旧奋勇向前不断策马跃过倒卧在地地同族士马。狂呼着冲向对面的箭雨然后再次被射倒。 近至七十步之后强弓队也开始射击。这强弓队亦是排成横列但战术与神臂弓不同两都弓兵将箭袋中地箭抽出来插在地上听着阵中的鼓声节奏跪在地上轮流射出箭矢。射比之神臂弓更胜一筹。 李统制。弓手这般射箭不知支持得几时高强看得惊心动魄忽然想起曾经在某本书上看到。说弓箭手顶多只能射上十来箭之后多半就体力不支了忙向李孝忠探询。哪知李孝忠闻言大笑道:衙内定是被颜子诓了岂有弓手如此不济之理本朝雍熙北伐时败阵有一员将半日射出一千四百余箭。虽然血流披指。却依旧奋战不休一人之力护了数百人平安退返。若真如那人所言。莫非这员将是天上星宿下凡不成况且我军操练兵士时挽弓持满须百数方可即是将弓拉满百数不松试想有此膂力者怎会只开得十余次弓持此论者定是颜子无疑汴梁有颜家巷以造假货闻名因此骗子也被人称为颜子。 高强讪笑不语当真是尽信书不如无书不对严格说来还是读书少的缘故少见多怪啊幸亏不是本衙内亲自练兵 一百五十步骑兵的全冲击只需要半分钟然而就是这短短的一百五十步中批冲锋的六百余金兵在五百宋军弓弩手的打击之下竟倒下了足足一百骑一个骑兵地倒下便足以成为后人绊脚石纵使金兵骑术甚精终究不能身披重甲还能控制着坐骑象奥运会比赛那样跨障碍只得减慢度绕行无形中便失去了骑兵对步兵最大地优势度 掷弹兵投站在神臂弓队身后的掷弹兵们应声投出了手中的掌心雷训练有素地掷弹兵投掷距离都在四十步以上因此他们就站在离拒马三十步外投弹根本不用看前面的目标。一阵轰轰声响过拒马前顿时烟雾弥漫数步以外不见物。 掌心雷的爆炸代表着甲字战术的结束长枪兵在爆炸时便伏倒在地避伤神臂弓和强弓队则向侧后退却二十步然后重整阵形取而代之的则是大斧队。 举枪唰地一声两百支丈五长枪如林般竖起斜斜指向前方那片雷弹爆炸形成地烟雾之中一阵晃动随即便有数骑金兵从烟雾间冲了出来一头撞在这片枪林之上 中军鼓声再变小鼓点响成一条声意味着肉搏战的来临刚刚集结到枪兵身后地两百大斧队排成两道人墙这道人墙极为密集密集到持大斧的兵士都只能将斧子扛在肩上斧头在后斧柄向前举在空中每隔一步便站着一人。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在当先的十余骑倒在枪队面前之后居然十息之内都再也没有看到一个金兵冲进阵来。直到掌心雷的硝烟被大风吹散宋军们方才觉原来拒马外的金兵已然乱作一团战马狂嘶着跳踏奔腾状若疯癫众金兵则忙于控制马匹原本蓄积起来的马和杀势完全丧失只在宋军拒马外数十步的距离中团团乱转。 宋军见状齐声欢呼中军的鼓声立时又变作长短不一神臂弓队立时依照鼓声的指令向前越过大斧队再次开始向慌乱中的金兵们倾泻箭雨只不过和适才不同金兵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箭矢将自己和身边的族人一个接一个地射倒在地却完全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控制好坐骑重新组成冲击的队形。 呜呜号角声响起那是撤退的信号然而被雷火的爆炸和火光惊吓不轻的战马却无法及时撤退等到残存的金兵最终撤出神臂弓的射程外时批冲锋的六百金兵已经只剩下了不到百骑。 谋良虎皱着眉头却想不出好的办法来。宋军的弓矢强劲不说射更高的惊人。使得金兵在冲锋过程中伤亡很大拉长冲锋纵列地话。后队受到前面被射倒士马的严重阻隔势必失去冲击度;而若是大宽面冲锋地话。则又难以保证有足够的兵力能突破枪阵和拒马地防线冲进敌阵之中撕开对手的阵形。 只是这些的话也就罢了最关键的就是阵中的掷弹兵金兵的战马无法承受雷弹所带来的冲击和爆炸完全不能保证冲阵时地战术阵形对坐骑失去控制地骑兵在对方箭雨中的下场凄惨逃回的这不满百骑已经说明了问题。 他转过头去望着阿骨打立足地小山丘。心中犹豫不决:狼主。还要继续试探么 同样的问题高强也在问李孝忠:小哥金兵次冲阵大败而回。然而其前队迟迟不动莫非还要再次冲阵么 李孝忠摇头道:衙内金人虽素号坚韧其人在开州城下初次与我军掷弹兵交手然而现今却已敢直面雷弹。已然甚是令末将敬佩。然而人纵可进。马却只是牲畜若非平素加以训练。使其习于雷弹则定难驾驭。这区区六百兵只是敌军百一而已此败无关大局然而其兵皆为骑兵若不能承受我军雷火弹便只有败退一途。若是末将掌兵时此时便当撤兵了无谓虚耗士卒性命。 撤兵这就不用考虑了依照参议司的判断此战乃是金国最好的机会若是此战失利纵然元气不伤亦已伤损锐气而辽东则诸部大安彼再无可乘之机。一旦我军大集会同契丹直捣黄龙他金国焉有幸理高强大摇其头。 李孝忠兵法精妙却毕竟是年轻又常年在行伍间对于涉及到政治形势的层面就不大了了。听得高强这般说他侧头想了想便道:既是如此那么惟有倚多为胜以其前队牵制我军前阵而后选精兵万骑以上择我军左右两翼之一而攻之同时大张拐子马来攻我使我军不能兼顾以求破阵。 好似对方就是任他调动一般金兵中军号角吹响谋良虎地前队三千余骑原地不动仍旧列成了攻击阵形右翼地粘罕军近两万骑则开始向前运动最远端的骑兵挟带着滚滚尘烟在离宋军阵势最北端还有两里多远处径直向西前进显然是想要包抄宋军左翼侧后方。 两万骑和两万步兵相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若是排列成方队地话骑兵方阵的体量看上去就要大上一倍多而一旦动起来之后其声势更加惊人单单是在里许之外驰骤往来便令宋军左翼的军阵有如狂澜中的孤岛一般望上去岌岌可危。在一战之中即便是机枪已经大规模普及的情况下依旧有八百多骑兵正面冲锋击败了近两千步兵的战例完全是依靠突击时的威势震慑住了对方所致足以看出骑兵的声势之强。 高强尽管经历了卢沟河那样数万骑兵的大战可是那次大风扑面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哪象今次站得高看得远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骑兵大集团的气势握着望远镜的手都有些抖了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拐子马哎传说中的原来不过就是骑兵两翼包抄的战术而已害我一直分不清以为是连环马咧 李孝忠却怡然自若对于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兵他是信心十足只是这种程度的声势威慑就手脚软的话又怎能在燕京一役中随他孤军连取三关二州竖起震天雷 左翼军阵的统领官名唤张伯奋乃是张叔夜的次子高强好友张随云的弟弟。他听闻中军号令便叫随军工匠将分解开的震天雷架设起来不消片刻左翼阵中便立起十架震天雷。这种震天雷是随军携带的款式与守城用的那种相比稍小射程也较短些却有一样好处能够三百六十度旋转抛射故而军中唤为旋风雷炮。 粘罕适才吃了林冲的大亏险些丢了性命心中亦是恼怒异常故而受了阿骨打号令之后便即全军前进直欲一口平吞了宋军左翼这五千人。然而包抄的拐子马尚未到位便看见宋军阵中竖起了若干高高的木杆心里登时咯噔一下:这是什么玩意 要知开州一战虽然金兵吃了震天雷的大亏攻城用的石炮在双方炮战中尽数被击毁但是陈规的震天雷都是设在城中而不在城头是以金兵到现在都不晓得震天雷到底是什么模样。不过粘罕的这个小小疑问用不了一会便可以得到解答了。 旋风炮用五十斤雷弹标定三百步五轮射准备五十斤雷弹震天雷炮所用最大分量的炮弹即将在战场上出它的咆哮 第五十九章 衙内这粘罕果然有些门道看他调遣兵马必是要以大队骑兵两面同时冲击我军左翼若是前军遇阻时多半还会令后军弃马步行斫阵。中军的刁斗高达五丈平地上视野极其广阔再加上手中的望远镜李孝忠将四五里外敌军的调动和部署都看的分明。 经他这么一指点高强也看出些条理来果然粘罕这两万兵分开两面远远包围了宋军左翼之后却不即刻进兵在那里重整队伍隐隐分作了三四波。不得不说女真人列阵的度惊人也不须什么口令报数片刻间便排列了当果然这自小渔猎生活的秩序深入骨髓之中宋军再怎么苦练哪怕战马比人家多了几十倍凭这些农民一辈子也练不出这样的骑兵来啊幸亏本衙内没有钻牛角尖去买马大练骑兵。不过这弃马步行斫阵是怎么说法 衙内适才金兵攻我前阵已可见端倪彼兵虽可凭重甲冒箭雨冲阵然而雷弹一之下其坐骑尽皆失控莫说是冲阵了便要控扼方向亦是不能如此岂能攻破我军阵势是以一波骑兵冲阵之后待雷弹一便须以步兵继之以便乘骑兵之后冲进我阵以肉搏迫使我军不得掷弹后队骑兵便可乘势再进如此相继方可冲进我阵形一展其野战所长。 高强一听就有些着急金兵的战力如何他可是从历史书上详细了解到了如果当真面对面厮杀的话怕是蒙古人都未必是他对手倘若对方当真这般不惜死伤地冲进阵来宋军兵力原本就少其中弓队和掷弹兵又占了一半多真正用来肉搏的枪队和大斧兵不过十之二三而已怎抵敌的住对方的虎狼之兵 似此如何是好李小哥。何不遣马彪部出击以分敌势在左阵与中军之间乃是马彪所率的五千骑兵渤海兵的战力殊不下于金人高强一眼就相中了他们。 哪知李孝忠却摇头道:马彪部此番必是要出战的却不是现今便出。敌方乘锐气而来且兵多现今便出骑兵徒伤士卒而已。衙内且安心今日所用叠阵法岂但恃弓矢雷弹而已说话时将手中令旗展动中军鼓声响动又变做长短不一的节奏。 两军之间如响斯应。几乎就在同一时刻粘罕已经动大军冲杀过来北面是迂回之军三猛安。为者正是高强地老相识兀室直冲宋军左阵的侧翼;正面则是粘罕亲弟斡赛领兵打头阵近两千骑兵铺排开来占满了整个左阵的正面看来是要以全面的冲击来打垮宋军的严整阵形。 什么叫蹄声如雷高强现在可算真正见识到了广大的战场上轰隆轰隆地声音回荡四野哪怕女真人都不出半点声息。单单这马蹄声就能夺人心志。看着这样的声势高强真的很无语真该让大宋历代主张以步制骑的官员们到这里来看看。当骑兵的威力被充分挥出来以后什么样的步兵军阵能够抵挡的住况且有着严酷地纪律和必死的精神再加上契丹工匠打造的重甲金兵堪称是最强地冲阵骑兵其中有一部分甲胄还是高强赞助的。 震天雷。放与适才的前阵战不同。这次宋军中由最远程的武器开始话。炮兵得令便用刀砍断绑着炮梢的绳索。随着炮梢一头的重物猛然落下那长长的炮梢象鞭子一样抽起五十斤重地震天雷弹好似轻若无物般飞了起来径直投到三百步外金兵冲锋阵列之中。下一刻刚刚还被上万骑兵冲锋的蹄声震得耳鼓乱颤的人们瞬间失去了听觉。 在这个时代掷弹兵地投入实战乃自辽东始八臂哪吒项充所率领的掷弹兵在花荣麾下效力所向无敌已然立下了赫赫威名因此在辽东储存了大量的雷弹高强现今拿来就用完全不需要依赖中原的运输。只是辽东的大规模战事顶多是到辽东军大败高永昌占据辽东全境之后就停歇了期间完全没有用到这种最大号雷弹地机会是以在开州之战中五十斤雷弹地威力还是第一次展现在世人的眼前以及耳边。 硝烟散去之时只见地面上赫然出现了十个大坑深广皆有几丈之多被炸翻起来地土壤泛着硝烟与血腥出一股怪异的气味中人欲呕。而适才摇山动地的金兵铁骑一刹那之间便失去了主张数千骑都受到了此次大爆炸的惊吓横亘数里的冲击队形完全散乱甚至有上千匹战马吓得屎尿齐流站都站不稳四条腿乱颤有的干脆被身上披着重甲的金兵骑士给压摊在地上。 实际上直接被这十大号雷弹炸死炸伤的金兵并不是很多了不起百余骑而已还是伤者居多。然而其余波震荡处不但将眼看蓄到巅峰的金兵冲势给彻底打散更是令后队的金兵也心胆俱寒。更有甚者正面冲锋的领队金兵粘罕亲弟斡赛运气极差被一雷弹正炸在身旁连人带马尸骨无存导致正面的金兵立时失去了统率。 不胜则死粘罕最早从这番震撼中醒转过来看着周遭金兵们白的脸色他心知不好。开州城下的血战失利已然令金兵们对于宋人产生了忌惮之心尤其是这种非人力所能抵御的雷弹更是敬若鬼神现今面临这样前所未有的大爆炸斗志还能剩下多少如果这次出动了全军三分之一以上的冲锋又是无功而返的话这一仗几乎就不用打了 不胜则死粘罕又喊了一声跟着提起大刀便冲了上去。他身边亦有合扎亲兵一看粘罕冲上去了登时激了心中的血性同声大吼着不胜则死一起催动战马跟着粘罕的身影向前急冲。 女真人原本就是耐寒敢战的民族长久以来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生活经历锻炼了他们捍不畏死吃苦耐劳的精神适才一瞬间的打击之后粘罕的这一次冲锋恰好点燃了金人们心中的斗志。只是这一瞬间不胜则死的呼声响彻旷野被打断了地冲锋再次组织起来各谋克仍旧依照着数百年来流传下来的战斗方式编成阵形朝着面前几百步外的宋军阵营杀将过去。那些战马失去了控制或者被炸下坐骑来的金兵。则干脆弃了战马扯掉碍事的甲裙丢下步下使不开的长柄狼牙棒等马上兵器挥舞着战刀向前冲杀。 怪道契丹被小小女真国杀得溃不成军土崩瓦解这等士卒当真是蹈死无悔以一当十。李孝忠地脸色已经变得凝重起来。看着金兵冲锋的架势他毫不怀疑如果是同等数目的宋军和金兵肉搏的话。宋军几乎完全没有胜机。 传令马彪部遣千骑出左阵之后听中军号炮三声杀出再三声号炮则退对方的包抄实际上也是一种分薄兵力的行为李孝忠原打算将马彪的骑兵保存到反击时用不过现在就必须要投入战斗。以免左翼地战阵过早崩溃了。 震天雷虽然好用却有一样难以改进的那就是射的度。每次一炮之后便要将牵坠用地重物卸下然后捆好炮梢放上炮弹然后再将牵坠重物装上去。才好再次抛射炮弹。宋军炮手虽然是久经训练。这一套做得纯熟之极然而不经过三四分钟也不能办到。这还没有算上调整方向和射程的时间在内。 好在也不需要他们调整快手快脚地装好炮弹之后张伯奋毫不犹豫再次下令射跟着又是十雷弹惊天动地地炸响金兵刚刚起来的冲锋阵形再一次被从中打断。然而这一次与前次不同金兵在粘罕与兀室的分头率领下已然趁着雷炮射的间隙冲过了三百步这条线最前面的骑兵离宋军的拒马已经不及百步。 近到这个距离便轮到神臂弓和强弩威了与方才地前阵之战一样宋军的驻队矢战术再次展开此次规模更胜之前三千弓弩手分为两面射羽箭和神臂弓专用的短矢嗤嗤地撕破大气好似一阵风般卷过金兵地阵形将更多的骑兵射下马来。 然而与适才的雷弹之威相比这样密集的箭雨反而使得金兵的士气向上涨了一些他们完全无视身边被射倒射杀地同族和战马落地了就步行向前中箭了就折断箭杆疼痛和恐惧好似根本就已经从他们心中远去剩下地只有血红的战意。终于这一股黑色地潮水撞上了宋军的拒马和枪阵在高强的脑海中好似真的听到了钱塘江潮水拍打在岸上的巨响 在宋军的拒马之间是以铁链和铁钩相连金兵冲到此间大半都已失去了战马只能凭着手中的兵器和甲胄来抵挡对方的长枪攒刺再加上拒马原本就是长枪扎成整个宋军的前阵就好似一个巨大的刺猬一般处处都是伸出的尖刺。 然而这种阵势却不可能达到与刺猬一样的效果一厢宋军五千人其中长枪兵一千人真正在第一线的枪兵只有六百人而已更不可能排成若干排让每个冲阵的金兵都享受到数枪乃至数十枪攒刺的滋味。并且金兵这样的劲旅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枪阵力大之士便将被刺倒的同族挡在身前作为盾牌一旦对面的宋军枪尖刺入了盾牌之中他们便即将盾牌连同对方的枪尖甩在一边挟着身上数十斤重的铠甲一跃跳过拒马间的铁链让自己手中的战斗第一次沾染上宋军的血迹。 好在宋军的训练早就有针对这种战法在抵挡住了金兵的头一下冲刺之后长枪兵便开始交替掩护着后撤长枪被甩开或者刺入敌人身体无法收回的则干脆就抛弃了武器向后急奔。与此同时掷弹兵及时投出了手中的雷弹在原先的拒马外形成一道弹幕阻断金兵后继的前进至于那些已经突入宋军枪兵之间的金人尖兵在他们的面前则出现了宋军真正的肉搏兵种大斧队 历史上大唐朝曾经凭借陌刀横行一时然而时至数百年之后这种刀早就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当世最强的肉搏兵器。非大斧莫属。重量和锋利度都远所有的刀剑即使安上长柄也可以自如地操纵其重心大斧地威力在肉搏战中根本无法抵挡上百柄大斧排成一道墙只是呼的一下冲到宋军阵中的上百金兵便被毫无悬念地砍翻在地。 眼看着已经突破了对方的阵形。却被宋军的大斧阻拦粘罕双目火炽纵声高叫道:敌阵已破随我杀话音刚落忽然听见一阵异样的破风声粘罕还没来得及抬头看身边地三四名合扎亲兵便将他扑到在地。而后一个叠一个趴在他身上。 引起这阵风声的乃是掷弹兵的另外一样武器飞斧。有鉴于近战中掌心雷不分敌我。未必那么好使掷弹兵在携带雷弹之外亦装备了几把小斧十余步内那小斧呼啸而出单单怪异的飞行弧线便令人防不胜防任你甲厚身强十几把斧子飞下来也叫你立变肉泥。若不是有几名合扎亲兵舍身遮护这一下便要了粘罕的性命。 这一阵斧子飞过。大斧兵便将劈出去的斧子都收了回来扛在肩上向后急奔掷弹兵再一次投出一轮掌心雷之后。便也开始后撤。宋军适才还坚守的拒马后突然间空无一人。 粘罕从几名合扎亲兵地身下爬出来捂着鼻子避过呛人的硝烟竭力看清身前的局面一颗心直沉了下去。在原先地拒马之后五十步外。居然又立起了一道拒马。仍旧是一般的枪林竖起空中又再次响起了撕裂大气的箭矢破风之声。宋军的战术。到现在已经露出了全貌金兵冒死冲到了第一排拒马只是杀伤和射中了百十名宋兵却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对方只不过是再后撤五十步而已接下来又是重复的杀戮 退不得一退之前的血就白流了粘罕牙关一咬一把抓起自己地幼弟斡带大吼道:你带头向北与兀室合力两面合击这是眼下唯一的胜机在宋军的阵形拐角处这种层层退守地战术势必要失去空间了吧轰轰大号的雷弹再次响起粘罕的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剩下这充塞天地的雷鸣。他竭力稳住身形望着踉跄奔出的弟弟地背影心中苦涩异常:宋军以雷弹不断轰击自己地后方使得大军无法连续不断地冲击对方的阵形象这样一波一波地冲击要死多少人才能冲散宋军地阵形可恨啊要不是亲身带队冲锋此刻自己便可以在后方控制各队间的距离趁着对方雷弹轰击的间隙进行冲锋了。 骑兵现在还是需要骑兵粘罕跳起来寻一匹战马骑了上去飞马向着自己的后队方向奔去心中默默计算着宋军两次大号雷弹爆炸之间的空隙不一会便回到了数百步外被第二次的雷弹轰击打断的骑兵阵中。 他点了两个谋克出来指着正在激烈交战的宋军阵脚道:你等率军前去勿要顾虑其余也不许杀别个宋军只要将这一角冲断分割开宋军阵势便是头功一件 话音刚落只听宋军军中又是一声号炮跟着就见面前的步兵阵势侧后杀出两彪骑兵分从左右两边卷地而出一下子就将被雷弹和箭矢打得不成队形的金兵给冲为两段一向以骑兵为傲的金兵此时大半都失去了战马也尝到了被对方的骑兵从头顶杀下来的滋味而与宋兵不同他们缺少长枪和劲弩根本无法减缓对方骑兵的冲击度只能任由这两彪骑兵撕开金兵的行列杀开一条名副其实的血路直向两军交战最烈的阵脚处奔去。 不好粘罕失声叫了起来这两千骑兵杀出的时机恰到好处前方那二十个大坑已经隐隐将金兵的前后队之间分割开来再要被这两千骑兵将前队冲开两截的话那些历经血战才冲到宋军阵前的士卒便只有被对方的弓矢射杀的份全无还手之力了彼军中真有能者也用兵如此若神 事到如今有进无退粘罕当机立断纵马沿着自己后队奔驰起来一面从马鞍旁取出号角吹了起来那是女真人围猎时的号角号角一响便要纵情射杀围场中的猎物了。此时战场上响起号角声无疑为已经屡遭挫败的女真人注入了股新的斗志尚未投入战斗的大批骑兵顿时狂乱起来跟随着粘罕的马蹄奋勇上前径直向着已经成为战场上漩涡的阵脚处杀去其余各猛安则分头跨过被雷弹炸出来的弹坑朝着宋军业已后撤五十步的阵势冲杀而来。 了不起金兵果真坚忍战到此时竟是越战越勇亏得我军用叠阵法士卒得以更番轮战否则死打硬拼的话就要轮到咱们头痛了。李孝忠在刁斗上看的分明那阵脚处本就兵力薄弱兀室便有意向这里进攻导致全线后撤时有百余名士卒不及撤离到第二道拒马之后正以大斧和掌心雷苦苦支撑而后面的弓矢也极力给以支援杀得血肉横飞。 随着两队骑兵的左右杀出金兵一方又有意向这里添兵一个小小的战场瞬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所在大有牵动整个战局之势。而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金兵左翼也开始向前移动了。 第六十章 狼主右军粘罕战之不力显然适才斗将失利之后锐气已失恐怕难以承受大任。今观宋军犹有余力纵然粘罕已亲身冲阵亦未必得利。阿骨打的次子斡离不在诸子中最称知兵随侍在阿骨打身边看着右军的粘罕拼命他亦有出战之意。 哪里晓得阿骨打却摇头道:粘罕以右军大举攻敌虽然现今尚未得胜亦未可轻言败绩。现今宋军主力未动我亦不可轻动莫须待宋军阵脚动摇之后再行进兵。只叫谋良虎守在三百步外不可轻进亦无需退却。阿骨打老成之人已经看出了宋军的弓矢和雷弹覆盖了三百步的距离如果要想冲过这段距离并且给宋军以足够力量的打击的话就必须在三百步外保持足够的骑兵存在。看右军粘罕的失误之处就是没有料到宋军的震天雷有这样远的射程和威力一旦身陷前阵之后无法及时调动后续的骑兵诸阵起连绵攻击才使得宋军得以从容进退。 斡离不无法只得暂立不动。只是他这里主阵不向前右阵的阿骨打亲弟吴乞买却耐不住性子了北面战场上渐趋炽烈的战况叫他和其部下诸猛安谋克都为之斗志燃烧尽管没有得到中军的进攻命令他也开始缓缓向前运动队伍。 阿骨打立于高阜之上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弟弟的运动眉头微微一皱立时下令要幼弟斜也飞驰去传令严戒吴乞买不得靠近宋军三百步之内不奉中军号角不许冒进。吴乞买得了阿骨打之命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脚步一万多女真骑兵隔着一里地与对面的宋军开始大眼瞪小眼。 南段金兵的举动亦落在李孝忠眼中待见到对方欲进还止。他却笑道:阿骨打果然用兵老成彼兵虽众又多骑兵然而远器不及我兵是必待我军阵脚散乱之后方好挥其力战之能。远器者远程兵器之总称也。 高强也听懂了他这番话在北面的战场上出现重大变化之前全面的战斗也不会展开而现在这个时候。宋军甚至连左翼马彪所部骑兵的大部都还没有出动更不用说影响到整个战场了。对方的主意。显然是要看看这个地方能不能打开缺口使得金兵能够从正面和侧面夹击中央的主阵地从而获得整个会战的胜利。 想到这里高强又将望远镜投向了战场地最东北角这个地方的战斗已经有了一丝近代战争的味道宋军一面以震天雷射较小一些的炮弹阻断金兵对此间的增援一面用驻队矢横扫从宋军阵前驰援的金兵骑兵爆炸声喊杀声箭矢破风声战马嘶鸣声。在这个战场的一角达到了近乎饱和的程度。 在方才全军后撤的行动中这一队大斧兵由于要抵挡来自两面金兵的夹击是以动作稍慢没有能够及时后撤。尽管只是一瞬间但兀室迅即抓住了这个机会将自己在雷弹和驻队矢地洗礼下仅能掌握的百余骑兵派到了这个方向只一次突击便打断了这百余大斧兵地退路。将他们和宋军左翼的主阵地分割开来。 常胜军的严格训练和纪律在这时挥了作用都头韩综率领这一队大斧兵毫无惧色。依着平日练就的阵形以三五小队相互掩护着后撤而手中的长柄大斧更是步兵用来对抗骑兵的利器抡圆的斧子借助其本身的重量甚至可以将全冲刺的骑兵给迎头砍下马来。再加上宋军主阵地地掷弹和弓矢援助。这一队大斧兵只是付出了数人伤亡的代价。便扫清了回归本阵的道路。 只是战场的形势瞬息万变他们看似是获得了一场小小的胜利。然而宋军的远器为了要支援这一队大斧兵的后退短暂地停止了对于金兵地压制。粘罕与兀室俱是历战之将对于这点把握的精准异常不约而同地将手头所能集结起来的骑兵源源不绝地投入到这个方向务必要以连续地全力突击撕开一个缺口进而冲散整个宋军的左阵。 而李孝忠在此时派出两千骑兵杀向金兵也是为了冲断金兵在己军阵前调动兵力的路线。虽说这两队骑兵出击及时方向又正确以侧击的方式狠狠地打击了金兵然而此时粘罕和兀室却顾不得这些任凭那些失去统率的散兵游勇来阻滞对方骑兵策应地脚步而是一门心思地将手头能够组织起来地骑兵填到这个口子上来。 身处铁与血的漩涡中央韩综一面亲身以大斧搏杀金兵一面亦极力抽空打量周围地战局。他原本是沧州何灌的门客与好友雷彦兴两人随何灌长子何蓟投到常胜军中为将只是并未随同秦明进入开州参加守城岂料这一别便是永诀等到开州解围之时何蓟与雷彦兴俱已捐躯沙场平生好友人鬼殊途韩综恨的牙关咬碎此番出阵之时就没打算再活着回来了。 亲手劈翻了第五个冲向自己的金兵之后韩综的斧柄也已支持不住从中断为两截。韩综夷然无惧左手将半截斧柄掷出去砸在了一名金兵的马头上那马被惊得人立而起韩综右手半截斧头随之而上一斧便将马上金兵的大腿砍断。他也不管身边的宋军上去斩径自跳上战马四下一望顷刻间便对于自己的处境了然。 可恼我道这些金兵多不来杀我却向身后冲击原来竟是以我等为盾韩综嗔目大怒倘若有办法对着本厢的指挥张伯奋说话他大约会喊出类似于向我开炮之类的话来只可惜这片小小的战场上战局火炽人人都是舍死忘生地相互拼杀一个人临死的惨呼在十步外都听不清楚他的话又怎么可能传到本军指挥的耳中更何况他相信身在阵中的张伯奋定然比他更清楚眼下的局面如果不是为了救回他们这一队孤悬在外的斧兵只怕震天雷地巨响早就在这片金兵最为密集的地方响起了。 不意我一心杀贼迟了一步后撤。竟尔成为了全军的拖累事以至此惟有以死相谢矣顷刻之间韩综决心已定他翻身跳下马来将手中断斧柄在那马的股上一戳跟着将断斧插到身后从地上一名死去宋军的手中又拾起一柄大斧来狂吼一声径直向着北面金兵来势最烈处杀了过去 此时金兵的后方骑兵业已源源不绝地向此地调来韩综所向处正是兀室本队所在。完好无损的骑兵不下三千人之众而且已然形成了一道黑色的铁流。直扑宋军的阵脚而来。韩综连劈两兵下马之后已是双手虎口都震裂再要劈第三名金兵时手上力道一弱被对方的狼牙棒直压下来砸在天灵盖上顿时陨命。 他这一死不要紧尚在生地众斧兵顿时都红了眼不要命地冲向韩综战死之地也不管什么小阵。什么彼此掩护就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直面对手地铁骑冲刺数十柄大斧在平地卷起一阵暴风有若一道铜浇铁铸的墙壁一般顿时令金兵的冲击为之一顿。 也仅仅是一顿而已在身经百战的金兵骑士面前这样单薄的战阵。就算人人拼命也起不到多大作用相反这样激烈的抵抗更激起了嗜血的金兵的杀气许多已经从侧面绕过这一小队宋军。冲向宋阵后方的金兵都绕了回来从背后给予这一队孤军以致命地一击不消片刻时分这小队大斧兵便淹没在了金兵的黑色洪流之中。 目睹此景粘罕和兀室却一起破口大骂。还没等他们重新调动队伍。宋军的五枚大号雷弹已经投到了这些大斧兵战死的地方几声轰轰巨响过后。金兵刚刚冲起来的势头戛然而止断肢残臂漫天飞舞茫然乱窜的战马更是不计其数。 高强望着这一幕紧紧地抿着嘴巴。他已经有些透不过气来了即便曾经在卢沟河边经历了战阵之险可是今日这一战的惨烈程度明显出他地想象鲜血在战场上四处流淌有些弹坑甚至积起了大大小小的血湖而这一战的巅峰时刻显然还没有到来 李孝忠也是面色严峻他比高强更为冷静战到现今一个多时辰金兵右军已经压上来大半整个左阵地周遭都陷在炽烈的战斗中他派出援助的两千骑兵甚至不能抵达战阵最北端在路上就被那些失去马匹的金兵给拦了下来。虽然骑兵对步兵尤其是这些装备和习惯都是马上作战的金兵宋军地两千骑兵大占上风战果颇丰然而金兵捍不畏死地搏杀也使得宋军骑兵遭受了极大的损失短短地一刻间已经失去了骑兵赖以冲击的度而在对方的战线上很明显正在酝酿着新的一波冲击。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鸣金让马彪部的骑兵撤回来李孝忠断然下令即便会因此而使得左阵陷入苦战但现在还不是决战的时候如果为了稳住战线而继续投入马彪的骑兵左翼就失去了机动的兵力极有可能为金兵制造出割裂左阵的机会来。 铜锣敲响宋军的骑兵纷纷回返阵中而左阵的驻队矢则适时将箭矢射向其后方以阻断金兵的进击。然而为了要避开撤退中的宋兵神臂弓无法射击只能让强弓队进行大角度的抛射落到六七十步外的箭矢动能减损一半以上已经无力射穿金兵普遍装备的重甲了。 千载良机粘罕几乎是本能地现了这个时机然而宋军两路中他只能选择一路进行衔尾追击因为这两队都没有进入宋军左阵的意思而是沿着其杀出的原路退返。向南一路是退到马彪部的出阵地上那里处于宋军前阵和左阵中间又有数千骑兵引而不从这里进攻只会遭到对方更猛烈的反冲击而已。 然则留下的进攻路线就只有一条绕过适才宋军的雷弹报复性攻击所留下的那几个大坑循着另外一队宋军骑兵后撤的路线再次向宋军的阵脚处进行夹攻。虽然说这一带宋军已经后撤数十步留下的死尸和拒马足以使得金兵的骑兵失然而除了这个办法。粘罕实在想不出有何良策了。 亦不须开会商谈在粘罕作出调动地同时兀室便看出了他的意图亦将手中已然集结起来的骑兵投入到战斗之中而他的路线与粘罕却稍有不同仗着比粘罕更为接近宋军侧面的优势他从斜角上将骑兵投入了离宋军拒马一百五十步远处以此来躲避宋军雷弹的袭击就这么斜刺里杀向宋军左阵的侧翼。 直到此时开州会战迎来了第一个高峰。围绕左阵的交战到达白热化状态粘罕和兀室二人将辛苦集结起来的近六千骑兵一次性投入战场。前后拉开的队伍就达到二里长排山倒海般杀向宋军地阵营。 左阵指挥张伯奋坐在马上稳如泰山一面喝令炮兵将投距调整到一百五十步一面命北面的诸队交替后撤左阵地阵形渐渐变得狭长起来半个时辰之内连退三阵从最初的北面阵线向南退了两百步之多整个左阵被压缩了近一半的距离冲在前面的金兵甚至可以看到宋军炮兵的面目。 再进一步。若是能砍倒敌军大炮我便可彻底击溃宋军左翼粘罕策马在战线各处奔驰来去不断地将那些被炸的晕头转向的零散金兵汇拢起来投放到宋军最为薄弱的地方兀室则在后方将还能保持战力的骑兵集结预备对付宋军骑兵地反冲锋以及中军将要派出的援兵。 李小哥。可要援兵么在高强看来形势已是万分危急一旦左军被击溃。整个大军的侧翼就失去了保护金兵骑兵和人多的优势得以挥宋军只怕要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吧要知道步兵对骑兵就是这点不好一败就是惨败。两条腿毕竟跑不过四条腿啊 时机未到李孝忠仍旧是摇头。他的目光正死死盯在张伯奋的身边居高临下看地清楚。尽管连连退却然而张伯奋借助中军的威慑又缩短了正面阵形的宽度业已渐渐扭转了被金兵两面攻击地窘境在现在的这道战线上金兵已经完全失去了骑兵优势双方正在步下肉搏厮杀。而对于这样的战斗宋军的掷弹兵和大斧兵显示出了极大的威力以掌心雷和弓矢阻断对方地后援兵力大斧和长枪则给予冲到拒马前地金兵以无情的打击双方俱都显示出了不胜即死地决心有些拒马甚至是被人的生生压塌的。 更何况在张伯奋的身边一直有一支两百人左右的大斧兵到现在都没有出击 李孝忠看着张伯奋手已经渐渐举了起来好似是约好一样张伯奋手中长剑一挥当先杀向前敌身后的两百大斧兵齐齐吼道:我军常胜向着刚刚被杀开的一个缺口猛扑过去。而就在张伯奋出击的同时李孝忠的手好似砍刀一样斩下中军的号炮连响三声马彪的骑兵顿时倾巢而出直向粘罕所在处杀了过去。 我军常胜我军常胜张伯奋领头反击与骑兵的出动立时使得在血战中逐渐有些低落的宋军士气大振除了大战已久的大斧兵和长枪兵之外强弓兵和掷弹兵也投入了肉搏厮杀中神臂弓则抵近射击五十步内就算是冷锻钢甲也抵挡不住这样的劲弩金兵饶是坚忍无双一时也抵挡不住纷纷败退下去。 而宋军的震天雷亦再次威将雷弹投到金兵后队仅存的骑兵当中转瞬之间左军所面临的危局便已扭转粘罕部则面临着被全线反击的宋军分割歼灭的困境。 不胜则死粘罕怒冲冠不知第几次率领所剩无几的合扎亲兵冲向前敌迎着滚滚杀来的宋军骑兵杀将过去被激战激出了血气的女真人好似一群受伤的猛兽一般以比开战之初更为凶猛的气势向宋军动了反扑纵使没有了兵器也可以用牙咬用拳头用手脚用人类最原始的武器来完成人类最原始的罪恶。 张伯奋本是书生这时候却也杀红了眼亲率一队掷弹兵冲杀向前手中的雷弹甚至是向着离自己只有十步远的地方投掷而后在雷弹的冲击尚未完全散去时冲上去以刀斧砍杀被炸的东倒西歪的金兵如此不要命的狠杀之下片刻间投弹逾百枚斩三百余级再加上其余兵士的拼力反击金兵后援又被马彪的骑兵切断这才将金兵的反扑打退然而最终撤出宋军阵外的金兵不过千余宋军的阵地上留下了不下两千具金兵的尸。 阵外双方的骑兵对冲也如沸腾的岩浆一般炽热近乎疯狂的金兵与宋军冲在一处渤海兵与女真人号称同宗战斗的意志也是不相上下况且又是生力军甫一交战便杀得人仰马翻马彪挥舞双枪大呼酣战口中大叫着粘罕受死径直冲向被合扎亲兵保护着的粘罕所在。 狼主若再不出击恐怕粘罕那里要抵挡不住了斡离不一脸的焦急眼见得右军杀声震天而且呈现出不支之态倘若宋军的中军精锐趁此时刻加以突击只怕粘罕还真要吃上败仗了 目睹这般杀阵阿骨打竟仍是面无表情望着宋军的阵势沉默半晌方道:命谋良虎率军驰援右军我队前移三百步代表着金国狼主的大旗开始向前方移动。 第六十一章 时过巳时开州会战进入了第二个阶段在中军谋良虎部的驰援下粘罕好容易抵挡住了宋军的反击将残兵收回自己出的位置近两个时辰的激战中粘罕部兵力锐减近半还能保持战斗力的骑兵不过万数而已而马彪部则依托已经收回的宋军阵地不断起一波又一波的冲锋使得粘罕不得不命令兀室部向自己靠拢全军向西面移动与阿骨打的中军重新联结在一起才使得马彪失去了继续进攻的机会逐渐撤回进攻起地带。而粘罕部由于兵力的折损严重一时也无法再实施大范围迂回的机动。 与此同时金兵左翼吴乞买部开始向宋军右翼大阵起进攻。双方在此前都没有投入战斗然而北部战场上炽烈的战况显然令战士们的斗志已经接近沸腾故而战斗从一开始就达到白热化状态宋军的雷弹和箭矢筑起了长达三百步的死亡地带而金兵则是不要命地向上猛冲统领官刘唐连续组织大斧队和掷弹兵加以反击仍旧是难以阻遏敌兵的攻势直到后退一百步之后才稳住阵形。 只是这右翼阵地的兵力部署与左翼却有些不同在宋军阵地之南还有前来助战的怀恩寨千户阿海所率的两千兵马。原本按照道理他们既没有震天雷的保护也没有宋军的强弓劲弩本该成为金兵的突破口才是然而吴乞买进兵时偏偏就不打他们而是一门心思地向着宋军坚强阵地的正面猛攻似乎这两千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厮杀如此激烈的战场上有这么一个宁静的小角落瞎子也能看出来其中的猫腻了高强和李孝忠站在刁斗上。自然看的更加清楚高强惊疑不定。莫非这阿海已经和女真人有了默契要临阵倒戈可是又不大象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动手攻击本军 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要不是我们收留了他只怕早就饿死在长白山上了现今吃饱穿暖了反过来要咬我高强越想越恼一把扯过朱武问道:朱参议。你在辽东日久可知这阿海底细毕竟可用否 朱武亦知眼下这局面诡异不敢怠慢。忙道:相公谅这阿海如今身居千户我大宋待他不薄他纵使要投靠金国富贵也不过如此况且他与完颜氏有仇想必难得重用。我意他若有反意不过是怕我军不敌金兵开州失守他为己身安危计。只怕有意鼠两端。然而若只是心怀反侧也不过是按兵不动坐观我军与金兵成败而已。不致于亲身至此参战想来是有什么把柄被金人捉住了这阿海当日曾随阿鹘产大王入女真境中作乱后被粘罕擒拿放回金人善用细作。这阿海莫须是受了金人地挟制也未可知。 高强哼道:管他心中百转千折。你只说现今如何若是他倒戈一击两千兵虽说算不得什么。我军可要大大被动。从刁斗上看来刘唐根本就没有对南面进行部署阿海这两千兵要是当真倒戈的话再有正面吴乞买地强大压力刘唐的阵势只怕要被瞬间冲垮。 相公当遣使促其进兵并赦其过往一切不加追究只须他与金人交上了手便没有回头之路只能以死相拼。这使节须得是能令阿海等人信重之人令他畏威怀德不敢生出异心才好。朱武亦知此时危急忙向高强进言。 能令阿海信重之人高强暗自咬牙这辽东之人都是花荣史文恭他们收服的再不然郭药师和大忭也可可是现今这些人一个都不在辽东谁能让阿海一看就怕不敢乱动虽说阿海送了他一匹好马马屁拍的也很响但高强可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王霸之气能单凭一面就让阿海这种在死亡线上挣扎过来的人精慑服。 韩世忠让他去想想韩世忠毕竟是在阿海寨旁住了这些时多少能够说的上话吧 中军快马奔向右翼骑兵处不一会就看见韩世忠的白马从军中奔出百十骑跟在后面穿过刘唐阵形的后方向最南端地阿海部所在驰去。 高强心中几乎要喘得透不过气来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匹熟悉的白马向着南面奔驰看看其已经穿过了刘唐的阵形将要和阿海部说上话了陡然间李孝忠叫了起来:衙内有金人向阿海部进击了 高强一怔忙将望远镜移过去果然见从吴乞买身后杀出一彪人马看样子不过百余之数度却是极快显然坐骑都是精选一径向着阿海那两千多人杀将过去羽箭从几十步外就纷纷飞出却没有几箭能够射中目标的。 高强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朱武已在旁叫道:衙内必是那阿海鼠两端看金兵迟迟战我军不下他又只得两千兵马不知能否决定大局故而迟迟不动。那金人见其不动也已不耐这番攻击正是逼他有所抉择。须知阿海这两千兵多为步兵兵器甲胄又不及我军甚多纵使相助我军与金兵为敌亦不过稍有助力而已;然而若是倒戈相向以目下右军与金兵相持不下地局面若是他此时侧击我军的话右翼战局大有可能瞬间糜烂甚或今日之战将由此急转直下 好球囊的这是谁想出来的招数高强现在也算明白了当日韩世忠在来远城败绩对方追击到阿海的怀恩寨外便退兵大概并不单是为了兵力不济亦是要成全阿海在自己军中树立一些地位否则的话就凭他这两千兵有什么资格参与这样重要的会战 而现在这样一个十字路口就摆在了高强的面前可惜的是方向却不能由他自己抉择只能眼睁睁看着韩世忠的百余骑与对方金兵地百余骑几乎同时抵达阿海部韩世忠手按铁槊大声喊话。金兵那里则干脆就是一枝枝箭射将过来实际上都是在说同一句话:阿海。你究竟要站在哪一方 韩世忠久在行伍看惯了这等群众心理一看阿海部上下迷茫地眼神以及犹豫不决的动作便即晓得事有蹊跷。这当口顾不得向高强请示当即大声道:阿海当日你出兵相救于我韩某铭感五内今当以这颗项上人头与三族百口性命保你平安。你若是畏惧敌兵只管退回龙河之西便是 阿海在想什么他地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了。虽说当日曾受到粘罕的胁迫然而若是其素来敬畏的辽东数位大将在军中他根本就不敢兴起一点反叛的念头。也不认为金兵有能力击败如此强大的辽东。可是现今宋军地兵力就不及女真而且金兵之勇又是威震域外他审时度势还有什么办法能够保全己身 然而今日开战以来事态地展却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从一开始的斗将到左翼那惊天动地地爆炸宋军一直都压过了金兵一头。如果说几里外地战场还不那么清晰的话那么刘唐方才和对面金兵的一番厮杀便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生的。眼看着一向以为文弱地宋人以毫不逊色于金人的气势和力量战斗而强弩和雷弹的攻击更是令这些依靠勇气进行肉搏战的金兵望尘莫及阿海突然现。他无论投入到哪一边似乎都未必能决定胜负。他怕了 衙内阿海在向南撤退朱武瞬间便觉了阿海部的动向很明显。韩世忠的最后一句话起到了作用。被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折磨的良久阿海选择了一条看似压力最小的道路。退出战斗不得不说其实大多数平常人在这种时刻都是下意识地想着逃避而已而韩世忠的话无疑就给阿海提供了这样一个逃避地角落。 狗东西打完了仗再收拾你高强大大松了口气当即下令韩世忠的背嵬军出击将金兵的势头给打下去。这道命令一下摩拳擦掌已久地常胜第一军背嵬军犹如猛虎出柙般从右翼冲出深深地楔进金兵的行列之中顿时掀起又一阵泛滥着血沫的波涛。 狼主那帮狗东西向南退去了斜也放箭无功急忙回到中军向阿骨打禀报。 阿骨打乘山下望只见左面吴乞买的万余人马与宋军反复交战杀得难解难分右翼的粘罕部则已经渐渐收拢了队伍正在准备下一次大举进攻而自己地对面宋军地主阵地则至今一片平静双方的对峙局面到现在都没有打破。 不意宋人善战至此看来只有我亲自出战了左右两翼都无法取得优势预先埋伏好地棋子又失去了作用金兵想要在这场战斗中取胜的话只有尽出主力突破宋军中央主阵这一条路可走了。斡离不挞懒斜也尔三人前后相继冲杀敌中军务必待敌投射出雷弹之后方乘机急进绳果整顿铁浮屠预备出战四人俱是阿骨打的子侄兄弟看见左右两翼杀得那般激烈早已是心中澎湃一得号令迅即奔至自己的猛安之中跟着就听见号角声呜呜吹响众金兵如同猛兽一般嗬嗬狂呼斡离不一马当先杀了出去。 狼主为何不命我为先锋一旁兀术见两位兄长都得以出战他素来自负勇力断不肯落于人后急忙请战。 阿骨打看了看这个四儿子现今还不到二十岁若是按照女真人的习惯这还是个毛头小子连披甲的资格都没有可是随着对辽战争的胜利他居然也有了自己的一个谋克了。兀术你要知道如果今天这一战败了我们这几年所获得的一切都将失去我们女真人将会回到从前被契丹期辱的日子当中不知何时才能出头 兀术双眼通红叫道:狼主我知道所以我宁可战死也决不后退一步我的谋克甲士们也是一般想法请你准我出战。定能杀尽宋人 阿骨打笑了笑道:你的兵少。现在出战也杀不得几个宋人。待会你兄长绳果的合扎猛安出击时你作前锋吧。金人的亲兵称作合扎而阿骨打的亲兵便是女真的头号王牌铁浮屠虽然在开州攻城战中折损了近两千之众现在只剩下两千出头然而他依旧是阿骨打赖以决定胜负地利器。 兀术闻言大喜阿骨打这样说无疑是给了他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如果能够在最为强悍地铁浮屠兵中间建立起威信。他这个毛头小子上位的机会势必大大增加而以后阿骨打去世时他这个嫡传幼子继承其合扎猛安和部族的份额也将随之丰厚许多。 此时高强在作什么呢他正在吃饭 没错。不用怀疑到了吃饭时间了就该吃饭打仗和吃饭又不矛盾吃饱了肚子才能打好仗何况今天四更天就吃了早饭打了一上午早就肚子饿的咕咕叫了。于是中军一声令下高强就看到了一副令他终生难忘的景象开州城中的陈规命王伯龙部将烧好的热汤送往宋军阵营各处士卒们就着热汤吃着干粮眼睛则盯着对面的敌兵。耳朵听着军将的号令和鼓声随时准备着扔下手中地饭食重新投入战斗当中。 高强和李孝忠等人也都领到了一碗热汤。尽管只是用谷物加点肉糜熬成的薄汤可是这样一口热腾腾的东西下肚却令人精神大振一上午的紧张所带来地疲劳一扫而空。他身处高处只是眼睛看着将士们战斗。便有这样的感受。料想那些血战多时的将士们更加能够深体这一口热食的难得吧 李孝忠笑道:衙内勿忧这一仗现今还未到决胜负之时。这一口热食吃下去少说能令我军多两分战力。这战事越紧便越要懂得张弛之道况且我军用叠阵之法前后进退多数士卒都未在战阵之中自然要乘此时机进食。 高强方点了点头忽然哎呀一声叫了出来:阿骨打阿骨打的本阵开始攻击我军了 中军的战鼓再次敲起士卒们抛下手中的食具迅进入到战斗状态而背嵬军却开始撤退刘唐挥军向前接下了吴乞买军的攻击。 斡离不的进击仿佛是一个信号几乎在同一时刻金兵的两翼也开始大举进攻吴乞买固然是保持一贯地压力粘罕在整顿好队伍之后也开始组织起一浪又一浪地攻势冒着宋军震天雷的轰鸣和爆炸声金兵的骑兵一波接一波地涌向宋军左翼地阵地战斗至此终于全面展开在整个长达五里的正面上宋金双方不断投入手中的兵力而骑兵的战斗范围则更广金兵的迂回和宋军地反迂回双方往来奔驰厮杀羽箭飞空马蹄动地这一片旷野上每一寸土地都浸染了人和马地鲜血。 狼主为何撤我下来斡离不满身是血肋下插着两支箭面色狰狞地向阿骨打叫道:我已杀进敌阵三次再杀一阵便可杀到宋军石炮处砸了那些石炮宋军还有什么能为还能抵挡我军的攻击么请狼主再准我出战 阿骨打微笑道:斡离不我地儿子你战斗的英姿我尽看见了可是宋军并未失利挞懒和斜也也与你一般杀进敌阵三次却到现在都没能打到石炮阵上你为何不想想宋人是有意后退来消磨你们的锐气呢 斡离不年纪较长在阿骨打诸子中也较为知兵闻言便即反应过来喜道:狼主你要让铁浮屠进击了么 阿骨打点头道:正是我看了许久宋军虽然后撤数次然而勇气不减而且他们的雷弹威力太大我们的马匹总是被惊失去了骑兵的冲击我们金人在步下并不占优势所以才一直不能打退宋军。绳果 绳果是阿骨打的嫡长子倘若按照中原的礼法阿骨打登基时便当立他为太子不过兄终弟及的异族习俗却令他上面还有吴乞买和斜也这两个阿骨打的亲弟弟这狼主之位不知何时才能等到他。然而身为嫡长子绳果也获得了统领合扎猛安的殊荣他听到阿骨打的召唤立时跳出来叫道:狼主我愿率军力战纵使失去了战马也决不后退一步定要砸倒宋军的石炮冲开他们的阵营 阿骨打击掌道:正要如此你先进兵我随后便出阵这一次要一举击垮宋人杀到他中军去捉了那个高宣抚来牵羊绳果应命兀术便跳了出来与他一道驰向前敌去。 阿骨打这边又唤斡离不命他部下士卒即刻准备火把待攻到宋军石炮处时便以火把焚烧敌方雷弹要宋人也尝尝这雷弹在身边炸响的滋味。斡离不一听便即大喜叫道:狼主恁地妙计我这便去预备火把 阿骨打一笑向身后的儒生杨朴道:但愿先生妙计成功我这便要出战了先生还有什么话说 那杨朴紧皱眉头道:狼主还是勿要轻动我观宋军严整恐未易胜之。 阿骨打摇头道:先生知书却不知兵此役实为我起兵以来仅见之恶战至此方悟粘罕之谏倘使今日不胜我族尽为宋人之虏矣我意已决先生但在此间观我成功切记不获我号角为令不得伏兵 说话之间一阵异样沉重的蹄声在战场上响起高强远远望去瞳孔顿时收缩几分:铁浮屠终于登场了 第六十二章 铁浮屠这个名字在后世有很多传说有说是连环马的有说是重甲步兵的甚至在高强小时候看过的某个版本的岳飞传连环画中铁浮屠被描绘成了大威力的火炮铁铸的哦那副画着岳云和张宪牛皋几人将铁火炮推下河里岳飞骑在马上仰天长笑的画面曾经让当时还没上小学的高强兴奋莫名。 当穿越到了这个时代之后既然以金兵为主要的大敌高强很早就开始收集关于铁浮屠的资料当他向女真国中派出常驻商队极力设法打听女真的各种信息时铁浮屠更是重中之重。结果非常令人失望的根本就没有人听说过铁浮屠这么一号不管到底是大炮还是连环马总之就是没有人知道这么一个名词。 后来女真起兵击辽双方连场大战女真的兵力和战术情报越来越多直到护步答冈一战女真兵两万大破契丹十余万铁浮屠这个词才第一次出现在了高强所收到的情报当中。令人意外的是这份情报不是来自于女真国中的苏定等人反而是从辽国上京一带送出原来铁浮屠这个词根本就是辽人叫出来的对于金人最为精锐的重甲骑兵部队辽人畏之如虎便起了个称号叫做铁浮屠意即黑铁塔是也之所以叫做浮屠则是因为辽国佛教昌盛各地都建有寺院兰若和浮屠大一点的州城更是直接用寺院的浮屠作为城防的制高点因此辽人对于浮屠极为熟悉信手便用来形容对手的王牌军。 知道了铁浮屠的本来面目之后高强不禁大为失望倒不为别的原本以为铁浮屠若是连环马之类的部队那么自己便可以用钩镰枪来对付他。水浒里有名地一回钩镰枪大破连环马么只是对付真正的铁浮屠。步兵倘若真地敢于直面滚滚铁骑而去割马腿的话那么使大斧其实比钩镰枪要好很多大斧是真正的上砍人头下砍马腿其重量更可以对抗骑兵的攻击比钩镰枪强了不知多少倍。高衙内穿越者的优势难以挥自然要失望一下。 李小哥敌人这可是铁浮屠登场了决胜在此可该动用朱参议那个小小圈套了吧高强见到阿骨打的大旗也开始向前移动。虽然铁浮屠没有正式加入战斗中战线上金兵的士气却明显高涨宋军阵线不稳连连后退不由得颇为紧张。他所说的那个小小圈套。便是昨夜朱武和韩世忠等人悄悄在战场上设下的一个陷阱上百枚大号雷弹被埋地土中就在宋军阵线前五百步处只要用一个十斤火油弹投过去便会点燃引线上百枚雷弹炸将起来那是三千斤火药城墙都要炸塌一截的倘若是在铁浮屠冲锋队列中炸开只这一下就能将敌人炸个七零八落。 哪知李孝忠却摇头道:为时尚早。衙内。这炸弹虽好却不可徒恃为凭一旦不能奏效或者其效不尽人意。岂非反而自缚手脚要当战到分际处突出奇兵方好。只今金国国主亲自上阵却不可小觑衙内当以中军精锐当之再命后阵益兵前阵。以挫敌锋。 军事上的调动。高强干脆就不插手只见李孝忠将令旗挥舞。中军号炮连响索的大嗓门立时嚷了起来:等了这多时总算轮到某家也儿郎们举斧随我上前 这一千大斧兵乃是全军精选出来俱是敢斗大力之士手中地斧头更是特意加料铸造比宋军的制式大斧更重三分原本就是专为对付铁浮屠而设。这半日间两军血战连连杀声震天中军这里却一直都不见动静自索以下人人都是憋足了一股气好容易等到出兵的命令有些人甚至披着四十斤的重甲都跳了起来一路小跑着向前阵跑去。 前阵的金兵本是斡离不等人轮番上阵施压宋军在黄信的指挥下应付自如战线两进两退到现在仍然稳守在第一道拒马后五十步的第二道阵线处。此时金兵欢呼遍野正攻到阵前的挞懒率军转回让开了正面道路。 须臾之间战场中大多数人手脚都有些慢了一阵低沉的马蹄声响起铁浮屠缓缓迫近阵前。高强举起望远镜望去却见这铁浮屠果然如情报中显示的一般以精选健马三匹为伍牛皮索相连人披重甲马身上地甲裙也盖到膝盖浑身上下俱是精铁出的灰暗光芒远远望去恰似一尊尊铁塔一般铁浮屠之名果然不虚。 只是这般武装全身上下甲胄兵器加起来上百斤再加上身量大过常人的精选之士战马负重几达三百斤能够入选铁浮屠部队地良马可谓百中选一。纵然女真素来以善养马著称又从对辽的战事中夺取了大批良马数年来也只积攒了五千之数其中阿骨打的合扎猛安不过三千余骑之前开州城下弃马强攻又折损了千余兵是以现今只得两千骑而已。 这等重骑软一点的土地都经受不住好在此时还未开春地面冻的死硬铁蹄踏上去却无甚阻碍铁浮屠隆隆滚来只是度可与其余金骑不可相比。 宋军中有许多都是辽东本地之士也曾听闻金兵铁浮屠地凶名当见到这支部队时不自禁地都有些手软起来金兵一方却是精神陡长左翼吴乞买与右翼粘罕等人乘势督军猛攻宋军一时抵敌不及竟尔后退了数十步。左阵接战最早历时最久战况亦最为惨烈宋军终究不是如金兵这般数十年从苦寒之地拼杀出来地劲旅战到此时也有些支持不住了饶是张伯奋等再三督军力战却也打不下金兵的这股势头。 李孝忠在刁斗上指挥若定后阵地兵力一都都一营营地调上来一口气投入两营兵力侧击金兵兀室部片刻间砍倒了百余金兵方才将战情稳住。 与此同时。正面万众瞩目的铁浮屠军也越过了宋军的雷弹阻滞杀进宋军前阵之中。由于阿骨打等人观战多时。对于宋军的雷弹打击规律也有所了解故而进击时先是以百余骑突前引得宋军投出雷弹之后方以主力乘机攻入故而大部铁浮屠均能保持骑兵队形冲击宋军。 前阵鏖战多时第一道拒马多半都已被金兵掀翻挞懒更是有意识地率人搬开了几架当中留出百余步宽的一个豁口来铁浮屠轰然涌入。仗着身上重甲丝毫不惧宋军箭雨洗礼一路隆隆推了过来。 即便是见识过压路机和电影上地坦克冲锋高强在这股铁浮屠的声势下亦有些脸色。那些素常连大队骑兵都没怎么见过地兵士更是可想而知纵然在严格的军纪约束下没有出现溃散但连场恶战之下再遇到这样的敌人多少都会有些手软。 黄信眼看不好倘若被这股敌兵破阵直入砍倒了前阵的震天雷炮就等于为金兵打开了一个缺口敌兵从中军一拥而入甚至可能将宋军的阵形从当中冲开两截如此一来。此战大势去矣 此时也都杀红了眼了黄信身率百余牙兵冲上前敌挥剑斩了一个慌乱中站起身来的长枪兵。厉声喝道:守死无回掷弹牙兵们先已持了掌心雷在手闻言便奋力投将出去。 在常胜军的战术中掷弹兵通常都是在弓弩身后进行投弹盖因掷弹兵要力投远身上甲胄较薄。而敌方弓弩再软。射程总在掷弹兵之上对射起来无疑是掷弹兵要吃亏的。如今黄信一时情急。将掷弹兵推上前沿投弹那百余掌心雷所到处固然是人喊马嘶铁浮屠的洪流也要为之一滞然而金兵地重骑可不是欧洲中世纪的骑士个个都善于骑射冲锋时早有许多持弓在手当下一阵羽箭射将过来掷弹兵顿时倒下二三十名带伤者亦有此数。 黄信大腿上便中了一箭当时就半身酸麻走不动路还没等他站起身来迎面三匹铁浮屠连环冲至头上一柄狼牙棒压下黄信手中只得一柄丧门剑如何抵敌登即脑浆迸射哼也不哼一声毙命当场成为继开州城下的秦明和项充之后第三位战死沙场上的统领官。他身边所率地牙兵俱是亲信一见主官阵亡顿时都红了眼有几人抱着掌心雷便扑了上去也不管对方铁蹄践踏狼牙棒挥舞只听轰轰几声巨响十余骑铁浮屠倒撞下马来一时挣扎不起。 余众有样学样也都抱着掌心雷向前猛冲一时间前阵上烟雾弥漫爆炸声此起彼伏竟将方才铁浮屠那排山倒海般的气势也压了下去硝烟中连一个铁浮屠都看不清楚。 贼厮鸟索率军一路小跑将将赶到阵前刚好看到黄信被金兵砸死掷弹兵们奋身殉敌的一幕立时血贯瞳仁狂吼一声也不管自己已经是眼下前阵军职最高的将官要不要负起什么指挥责任急先锋脾气作横着大斧便冲了上去。他本是马上将不过在辽阳高强要他练大斧兵以对抗铁浮屠所部都要在部下于是急先锋也就变成了步下将。 只是少了一匹马丝毫不减索的煞气他冲过那一阵掷弹兵的自爆所造成的硝烟之后对于倒在地上挣扎的金兵看也不看看准了对面冲突而来的三联铁马半蹲身子扫地一斧立时砍下两条马腿来那三匹马彼此相连踉跄几步之后便仆倒在地。 马上金兵本是能马能步的虽然身披重甲倒在地上却也挣扎地起只是跌倒爬起之间破绽甚多索大斧翻飞上下几道血箭飞起三名金兵便即了帐。在中军被憋了这半日急先锋一股杀气已然蓄到了巅峰此时身披步人甲手持大斧狂呼酣战顷刻间连砍了三座三连甲马身上中了两箭也只当搔痒大吼道:金狗尝尝爷爷的大斧他这柄斧头却是汤隆受高强之托打造锋刃乃是用的天竺精钢配上大斧地重量。当真是削铁如泥就连铁浮屠兵身上的铠甲也难当其锋。 将是兵之胆。眼见索这般勇武众斧兵士气大振一声喊便杀了出来上千柄大斧如同一座铁墙般滚滚向前地上那些挣扎不起的金兵自然立时了帐即便是后面冲上来的生力铁浮屠众斧兵亦是上砍人胸下砍马腿丝毫不见惧色。有些兵士用大斧来与金兵对砍斧柄不免折断。索性便持着半截斧子专砍马腿和倒在地上地铁浮屠。 中军这一场死斗双方都是全军精锐寸步不让一股杀气直冲霄汉。竟似天空也变得红了几分不管是历战多年地金兵勇士还是转战燕云和辽东地常胜左军一时间竟有些看得呆了偌大的战场上目光所聚大都在看这区区两三千人地厮杀。打到这个份上凡是有些经验的人也都看出来了双方都拼出了真火胜负的关键就在此处 猛然间宋军中战鼓如雷鸣般响起。上百面大鼓也不管什么节奏了全都一条声地猛捶轰隆隆地犹如大河奔流。振聋聩。宋军闻声士气大振索更是杀气满贯一把加料的大斧化成一股旋风竟尔迎着冲突前来的铁浮屠兵冲了上去一连深入二十二步。砍倒三连马五座。杀死金兵七人。 好个宋将吃我一箭兀术正在阵中。见索以步敌马竟尔神勇至此心中暗叫了得当下按住缰绳从鞍侧取下弓来一箭射去索杀得性起乱军中怎听得弓弦响一箭正中鼻下人中。 也是该着步人甲的面部本就有面甲遮护这一处又是骨头最硬处之一兀术这一箭虽然射中却不伤性命索又是杀性大之时面上这一痛反而更激了他的凶性抬手将箭杆折断满口鲜血地吼一声:金狗纳命来向着兀术那边猛冲十余步竟是一跃而起大斧在半空中一道霹雳直奔兀术当胸劈来。 兀术自是不惧只是适才见这大斧极为锋利晓得不可力敌当即将马一带双腿一夹那马斜刺里跃出丈许索这一斧便走了空跟着兀术回手又是一箭满拟这一下近在咫尺索决计难以躲过哪料到箭方出手身子却猛地向下一沉骨碌碌滚到地上那支箭自然不晓得飞到哪里去了。 却是索脚方着地反手便是一斧将兀术坐骑后腿砍去一条三脚马怎立得定见这金人落地乱滚索正要上前一斧取他性命忽听身后马蹄声响又是一座三连甲马冲杀过来不由骂了一声:杀不尽的金狗挥斧迎了上去。 那兀术侥幸拣了性命爬了几步才站起身来回头再找索时乱军中却已不见了对方踪影身旁宋军的斧头上下乱砍他手中没有兵器不敢抵敌当即足便跑。 阿骨打身率一千铁浮屠望见绳果所部与宋军厮杀禁不住须皆张喝道:女真勇士宋人纵然善战又怎是我女真对手女真满万不可敌年届五十的阿骨打已然远远过了女真人地平均寿命然而筋骨依旧强壮此时他再次披挂上阵金国最为精锐的士卒紧紧跟随直向着大呼酣战的宋军索部冲了上来。 就在此时宋军前阵的震天雷再次出吼声四个火球飞得格外高远直直向着阿骨打冲锋的方向投了过来。阿骨打骤然一惊怎么宋军的震天雷这一次射与前次相隔如此之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四个火球丢到他身前数十步处彭的一声燃起大火数圈却不闻什么爆炸声。 单单是火金人却不惧他们挑选战马时有一项必须要考的就是跃马过火坑敢过的才能算是战马之所以屡屡被宋军的震天雷轰散冲锋队形不过是马儿缺少对于雷弹地适应训练无法承受那巨大的爆炸声而已。现今见到宋军投出的火球烧出丈许方圆地四个火圈阿骨打凛然不惧只略略绕过那火圈所在依旧挥军冲杀向前。 哪知将将冲过十余步阿骨打猛然觉得身边的世界变得虚无起来眼中所有的事物都失去的形状变得模糊一片耳朵里除了嗡嗡的好象大风卷起地呼哨声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过了好一阵子耳中地声音才渐渐响了起来跟着就觉得自己被几双手拉了起来眼睛中模模糊糊地看出去好似是自己的三儿子斡里朵和四子兀术斡里朵并向自己大声地叫喊着什么 好容易令人头脑晕眩的嗡嗡响声中阿骨打才听清楚了斡里朵的话:狼主狼主宋军大举反击矣眼前一片血色之中宋军的绯色衣甲满山遍野正向着自己迅即冲杀过来当先两骑一匹黑马一匹白马快得犹如闪电一般马上骑士的吼叫遥遥可闻:阿骨打受死 第六十三章 一看到黄信亲身上前堵截铁浮屠时李孝忠便下了刁斗领着自己的百余牙兵飞驰到前阵之中方才将局势稳定了下来而他所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命前阵的震天雷投射火油弹将早先埋下的那些雷弹引爆。 历史上南宋之时曾有数百名宋军将士在城破之时抱着一个巨大的震天雷一起殉国那一次爆炸不但将这二百多名宋军将士尽数炸死更伤了不少冲上前去的蒙古人性命因此得以载入史册允为当时最大规模的爆炸。然而那一次的雷弹不过只有三百斤而已其中火药的成分不过两百斤且南宋时火药的配比尚不完备爆炸威力还及不上成熟的黑火药。 可是这一次五十斤重的雷弹足足埋入了上百枚之多单单火药就达到三千斤以上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广大的战场上几乎所有人都为之呆滞有的脚下漂浮难以站立被震得跌倒在地还有的则愣愣地看着那一块地方升起的巨大烟尘看着原本气势惊人的金兵铁浮屠部队那最后的精锐铁浮屠就在这一股烟尘之中化为乌有。 身处爆炸中心的数百骑自是一霎那间便死于非命而余下的尽管还能保得性命却多少都有些轻重伤势胯下的坐骑更是不堪连火都不怕的战马匹匹都吓得屁滚尿流哪怕是身上半点不带伤的亦是再难站起。 巨大的爆炸仿佛带有时间停止的效果直到数息之后离战场最远的人们方才反应过来只是所处的阵营不同那反应却也迥异。适才还勇猛向前地金兵一瞬间变成了懦弱的绵羊。四散奔逃甚至象挞懒吴乞买这样的金兵悍将也茫然不顾只顾向后奔逃浸透了鲜血和杀戮才推进了百十步的战线顷刻间土崩瓦解。 而宋军从巨大爆炸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之后却齐齐出震天的欢呼士气瞬时攀上巅峰全线向前反击神臂弓和强弓肆无忌惮地射杀着向后奔走的金兵会骑马的大斧和长枪兵则四处追逐金兵留下的战马。跳上去转职为骑兵赶羊一样地追赶着败退的金兵。 混战地局面已成这个时候就看谁能掌握有力的有组织部队才能最大限度地利用战果而设下这一圈套的宋军无疑占了上风。当金兵的铁浮屠绳果部开始投入战斗时李孝忠便差人传令左右两阵命马彪和韩世忠两个骑兵统制留下数百骑精锐等待中军消息。而此时正是决胜之机 在高强的刁斗下方尚有一支千人的铁骑。甚至在前阵战到最惨烈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投入战斗。此时高强在刁斗上令旗连展林冲叫了声得令手中大枪一举半空挥了三圈。再落下时直指前方那一千教师营精骑齐齐大吼一声战号:我军常胜犹如决堤的洪水般冲了出去。 这已经是高强中军仅有的精兵了虽然后阵业已得到了李孝忠的军令正在向前移动再往后还有王伯龙地数千兵但骑兵却再也没有半个况且其中大多数都是久战疲惫之师只是反击他们自己面前的敌人已经力有不逮还能指望他们分割歼灭敌军主力吗 要说没有那也不见得。高强环顾一周之后便将指挥的令旗交给朱武自己顺着旗杆溜下刁斗。跳上新换的黄骠马便冲了出去口中大呼道:众将士随我杀贼牛皋和曹正慌忙跟随两百多牙兵亦冲上了战场。 朱武在刁斗上急得直跳脚高强那点把式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凭你练过多少年地武艺。一个从来没在战场上面对面厮杀过的人任一个金兵对上他都能要了他的小命。何况他的目标又是这么明显宋军中穿紫袍的文官就他这么一号无奈拦阻不及只得令旗连展要右翼突出的韩世忠部加以策应。 高强这一下也是头脑热几个时辰的血战看下来他早已是热血沸腾宋军纵然浴血奋战到现在还是一直被金兵压着在打好容易盼到全面反击的时候他只愁手上的骑兵不足哪里还能坐的住 只是上马冲了数百步冷风一吹高强这脑子也清醒了一点看看身旁地牛皋一杆长枪曹正是一柄大刀众牙兵也都是马上长兵在手他自己却只得一把三尺来长的腰间宝刀这样子哪里是打马冲锋的材料有心要觅一件兵器时急切间又不得应手这么一延搁下来脑子也就渐渐冷静马也不由得慢了些。 相公请稳坐中军耳听得身侧有人大叫高强一望是韩世忠飞马驰来登时想起两人之间地约定来心中大急叫道:世忠世忠阿骨打在前面取他的人头 韩世忠乍听此言浑身一震汗毛都竖了起来再看前方那些被巨大的爆炸震倒的金兵正在你搀我扶地爬起来代表着金主的大旗亦摇摇欲坠心下哪还按捺地住应声叫道:相公在后看世忠立功雪耻双腿一夹座下马那照夜玉狮子昂长嘶箭一般飞窜出去后面高强手舞足蹈地大叫:冲啊冲啊我地宝马 那马不愧是万里挑一的良驹虽然已然战了半日此时却精神益长四蹄蹬开浑若脚不沾地般腾云驾雾地飞奔片刻间就追上了冲在前面地林冲韩世忠叫一声:林教头有僭了看我取金主级 林冲大笑一声一催胯下乌骓马二马并驾齐驱一杆大枪一柄铁槊直取金主大旗所在处。一路本有许多金兵只是这一场爆炸实在太过惊人纵使有许多金兵还有战力坐骑却不得力纵然在步下死战阻遏宋军又怎当得这两头出林猛虎。闹海蛟龙蓄锐已久的宋军骑兵三箭齐势如破竹般杀入金兵残阵中当先的林冲和韩世忠更是当者披靡。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直到此时阿骨打才从爆炸的余波中清醒过来他运气倒算好的离最近的一处炸点也有五六丈远仗着身上盔甲精良竟是未受什么伤。眼见得宋军生力骑兵卷地杀来他是战场老将自知此时千钧一。当即奋力一提缰绳想要将坐骑从地上拉起。哪知提了两下那匹紫骝马却只是不起再一细看时却见这马满口流血眼中落泪显然是伤了内脏已然命在顷刻了。 阿骨打心中大恸却也无法可想只得弃了追随自己多年地爱马。跳上兀术牵过的坐骑四下一望便即有了决断:退此一步便再无幸理尔等随我力战后面援军便到说着从腰间抽出战刀。便要迎击宋 斡里朵与兀术一齐大惊他们也不是刚刚打仗的雏儿现今宋军全线反击而金兵中路被这一记炸的土崩瓦解士无斗心身边能集合起来的战士顶多两三百多半还是没马的哪里抵挡得住对方的生力军若只是寻常大将也还罢了阿骨打亲身在此这可是金国开国之主。倘有个三长两短新生还不满两个月的大金国可要夭折 斡里朵向兀术递了个眼色一把扯住阿骨打的马缰绳。叫道:狼主不可犯险待我上前杀败宋军不由分说兀术拉着阿骨打的缰绳便向后走几名合扎亲兵一拥而上将阿骨打围在垓心。 阿骨打拗不过。一面回头去望。只见自己地三儿子斡里朵手持狼牙棒正向着对方那名金甲红袍骑黑马的勇将砸去。然而步下敌马上本已处于劣势何况对方又是那样的无敌猛将只一个照面斡里朵便被挑飞了手中的狼牙棒幸好身手敏捷着地一滚躲开了对方的大枪再下来便是众合扎亲兵组成了一道人肉的城墙拦住了对方马队的去路。 林冲一枪绞飞了斡里朵的狼牙棒也不暇回马取他性命眼中只盯着正在向东方急奔的那几匹马当中一个身穿金甲者显然就是阿骨打平地吼一声:挡我者死大枪摆开左右连挑顷刻间杀了三人。 奈何这些金兵都是金主阿骨打的合扎猛安忠勇无匹纵使胯下无马又多半带伤却面对着宋军地精骑死战不退被林冲挑中的第三个金兵双臂一合竟将林冲的大枪抱在怀中纵然胸口已经被枪尖穿了一个透明窟窿口中鲜血狂喷却到死也不放手。 众金兵见状激了心中的野性更是不要命地向上猛扑林冲一抽不动大枪居然已经被三个金兵紧紧抱住几般军器挥舞着便向林冲身上砸来。豹子头怒吼一声左手一振枪杆那枪尾直弹上来荡开了几般军器跟着双腿紧夹马腹那匹乌骓马四蹄奋力一蹬林冲借着这股力道右手在枪尾一拍内力到处那杆枪如闪电般穿刺出去丈二长的枪身自三名金兵手中直窜而出透过那名金兵地胸口淡金色的枪身变做一条血龙从那金兵的背后射了出去。 林冲打马飞跃俯身之间已经拾起自己的大枪耳听得身后惨叫连连晓得韩世忠已经杀到竟是再不回顾一催乌骓马仍旧直奔向后急退的金主阿骨打冲去。 一边是残兵败将纵马狂奔一边是生力健马却时有阻滞纵使林冲奋力冲杀这几十步的距离却一直都不能缩短周遭的金兵却越杀越多个个不要命地向前猛扑只求能拦阻宋军的铁蹄一刻好让金主得以后撤。林冲杀不胜杀心中焦躁:若我有鲁师兄那般神力这刻不是早已冲到金主身前 韩世忠跟在他身旁一道冲锋手中马槊亦杀了十余名金兵人成血人马亦变成了血马却依旧不能冲破金兵舍死忘生的拦截眼见得阿骨打一行已然奔到了离自己七八十步远处当即大喝道:林教头为我护法手起一槊将身侧的一名金兵砸倒随手将马槊丢弃不顾。却把铁弓摘了下来。 林冲一望便知其意当即大枪一圈将身旁地几名金兵尽数圈了进去耳边只听嗖的一声韩世忠的第一支箭已然射了出去有几名金兵齐声大叫起来:狼主小心冷箭 那几名合扎亲兵本已将阿骨打紧紧围住此时听见有人放冷箭更是奋不顾身地以身遮挡哪知韩世忠这一箭不射人却射马不偏不倚射中阿骨打坐骑后股。那马一声惨嘶脚步一乱登时摔倒在地将阿骨打直掀下马来。 宋军齐声欢呼林冲大枪起处将挡路地金兵挑起半空借着枪身反振地力道将这二百斤的身子给丢了出去身前再无半点阻滞胯下乌骓马奋蹄扬鬃顷刻间便已冲到阿骨打的身前。此时韩世忠连珠箭又已射倒了两名合扎亲兵。兀术见走不脱只得返回身来将阿骨打遮在身后剩下的三名合扎亲兵也都下马将阿骨打围在当中。 林冲抬眼望去见金兵后队亦已冲上前来。离自己不过三百步远情知良机难得也不废话举枪便刺。兀术早知他武勇难敌只是此时阿骨打就在身后寸步也退让不得情急之下大声叫道:宋将且住我愿降了 此言一出宋金双方都是大吃一惊林冲枪已到了兀术喉头。忙即手腕一抖从兀术耳边擦了过去那马收脚不住。奔过了五六步才圈转回来林冲喝道:弃械坐地否则格杀勿论 这几个金人却都是懂得汉话地目光一起望着阿骨打等他示下。兀术见阿骨打屹立不动。心下大急。刚叫得一声:狼主却见阿骨打手起一拳正中兀术地脸上。兀术被打了一个跟头踉跄倒地。 阿骨打一把掀掉自己的兜鍪昂着头怒视着林冲地枪尖喝道:宋将你要杀便杀我阿骨打却不降敌那几个金兵目眦欲烈俱以身子挡在阿骨打身前看样子若不是要护着金主他们决要扑上来与林冲拼命。 林冲见这金主满头花白脸上都是血迹面色却是坚毅无比心下亦有几分佩服只是现今己方还未全胜却不容手下留情当即大枪圈转一招凤凰三点头使出那三个金兵每人一枪登时了帐。他随即枪身一抬打飞了阿骨打手中的战刀跟着马往上撞一把将阿骨打从地上拎了起来想要来个走马活擒。 兀术被阿骨打一拳打翻一骨碌也就爬了起来却见三名金兵转瞬便尸横就地而阿骨打手无存铁在林冲手底毫无反抗之力便要被拎上马去。当时心中激动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气力跳起来一头撞向林冲。 林冲浑不在意大枪一挥便要杀了兀术冷不防旁边伸过两只手按在枪身上竟是阿骨打见势不妙出手相救口中一面叫道:兀术快走我是狼主宋人轻易不得杀我 林冲出其不意一只手又拎着阿骨打地铠甲后领那杆枪竟尔抬不起来暗道:这金主竟有这等勇力看他不出当下随手将阿骨打扔在地上向兀术喝道:叫尔父莫要造次我也不来伤你父子便是。 兀术闻言立时将阿骨打紧紧抱住生怕这个秉性刚烈的老父再干出什么事来。阿骨打挣扎不动眼中直欲喷出火来怒视兀术兀术却把头一低只作不知。 此时对面金兵一队骑兵也已杀近碍着阿骨打父子二人就在林冲马前投鼠忌器一支箭也不敢射只是呐喊着冲上前来。林冲横枪立马浑不在意耳听得身边马蹄隆隆韩世忠与教师营营长呼延通两柄马槊并举宋军骑兵大队杀到登时将那一队金兵给冲散开去纵有几个冲到林冲马前的林冲手起一枪便杀了。 当下有几名教师营骑兵跳下马来将阿骨打和兀术给绑在马上林冲领着便向阵中徐徐退去韩世忠与呼延通等人率军四下冲杀但见有金兵想要上来营救的便即纵马过去厮杀一阵。此时战场上金兵全线败退已然不成阵势纵然还有些负隅顽抗之辈却终不及宋军这般前后遮护的严整是以这千余骑兵出入自如不一会便退回了自己中军阵中。 生擒金主生擒金主片刻之间这个消息传遍全军宋军齐声欢呼声震旷野金兵再无半点斗志潮水般地退了下去。 粘罕从中央大爆炸的那一刻便已晓得大事不好只是自己身处乱军之中也不及抽身来援等到他千辛万苦与谋良虎率了千余骑赶过来时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宋军将阿骨打和兀术两个押回阵中去了。他愤恨难平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堵住了一般环顾战场上杀声仍在硝烟处处金兵个个无心恋战只顾向后败退而宋军也不再组织大规模的追击正在向后收缩已然是一副得胜收兵的姿态。 难道就这样败了吗大金国终究只是一枕黄粱粘罕胸中闷身旁的谋良虎却叫道:我们还没有败狼主身后还有伏兵大家合力杀上前去杀败宋军救出狼主 他这一叫却并无多少人响应粘罕从身周的众金兵脸上望去只看到从来没有见过地迷茫和畏惧自从起兵以来何时见过金兵如此颓唐他长叹一声:败了谋良虎收兵求和吧 第六十四章 齐声唤前头捉了阿骨打乍听这个消息高强第一个反应就是全身软若不是双腿习惯性地加紧了马腹险些儿就要掉了下来。也不怪他这般无用今日这一场血战委实是惊天地泣鬼神十万大军的拼死厮杀连阿骨打这样的女真老将都为之变色更何况是他这个三十不到甜水里泡大的毛头小子了虽然说也经历了收复燕云等大小战役然而和今天这一仗比起来以前打过的仗简直就好象是过家家一样简单。 衙内衙内李孝忠策马驰到近前大声道:金主虽擒未知真伪如今敌军元气犹在不可轻敌请衙内命全军依旧严阵戒备并定行止。 高强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这可不是玩弑君模式的游戏一捉到敌人君主就gameover况且还未必就是捉到了阿骨打本人对面金兵好歹还有几万人又多骑兵假如趁着这个时候冷不防杀过来宋军阵脚一乱保不齐就把阿骨打给救了回去外带大宋宣抚使一名。正是孝忠传本帅将令吩咐各部皆守本位弓皆持满以防敌人突袭。再命马彪骑兵清理战场将死在阵外金兵的级都割了来。 李孝忠一声得令不一会中军战鼓再次响起传信的轻骑四下里飞奔出去原本一片欢腾的宋军阵地没多久便再次恢复了肃杀严整的状态军士们将已经被砍倒砸烂的拒马重新架起后队则将大小雷弹和弓矢兵器加送往前面诸阵受损过大的单位被运往后面地开州城中休整。作为预备队的常胜左军后厢兵与王伯龙部亦分散补充到前面各阵之中。在参议们和严格的纪律帮助下宋军只在顷刻间便恢复了大部分的战力。 而马彪则率领一千渤海骑兵在战场上四处游弋到宋军不论生死都抬了回去交由军中郎中医治看到金兵亦是不问生死上去便一刀砍了级间中几声惨呼出。那也是免不了的。 衙内现今敌军未退恐未易打扫战场。朱武不知何时也从刁斗上溜了下来向高强道:彼兵虽然收兵然而尚未肯退。况且小人在刁斗上望见敌军后方又有生力出现计其可战兵数犹不下五万不可小觑。 还有五万这么多高强这可有点意外尸山血海杀了大半日自己手上可是一点预备队都没有了了不起还有三万兵而已其中骑兵更是不到一万了接近一万人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而金兵是主攻的一方。兵甲的犀利又大大不及自己一方折损之数起码是自己的一倍照着自己原先地估计能有四万兵就顶天了如此说来金人原先的兵数不止五万 不错据小人看来。尚有近两万众只是多半无马。这么一说高强就明白了金兵的步兵可不比中原。不论是弓弩的强劲犀利还是严格的训练纪律都远远不及如果骑兵不能冲开宋军地阵势的话步兵上来基本就是找死。单是宋军的弓矢射程一百五十步。就足以将半数金兵射倒在冲锋的路上更不要说步兵近战的利器掌心雷了。阿骨打留着这些兵力。大概就是想要等铁浮屠打开局面以后再投入战斗一举歼灭宋军。 只是现今对面的金人一片混乱好似暂时没有进兵的意图高强也就不去管他反正李孝忠掌握着全军指挥权谅来不至于误事。只见前面闪开一条道路林冲与韩世忠当先引导后面两匹马上栓着两个髡的金人一个老的看着面熟依稀便是阿骨打后面一个年轻地却不认得。 原来当年高强到女真部族中时也曾见过阿骨打一面虽说事隔十年不过这阿骨打当真算得是个豪雄之人叫人见了一面也难忘却加之后来苏定等人往来北地女真的情报源源不绝地送到南方女真国各主要权贵的相貌也都画了像送来宋军高级将领大多见过一个轮廓还是不会认错的。 没记错的话金人应该是没玩过影武者一类的把戏吧高强心中嘀咕策马迎上前去马上拱手道:某家大宋辽东宣抚使 话刚说了一半那个年轻的金人已叫了起来:你自是那狗官高强我岂不识得 高强看了他一眼不认识便不理会继续向老金人道:某家高强便是敢问尊驾可是金国国主 那老金人不答话只在马上怒目而视韩世忠在一旁道:相公我等教那中伤未死地金人认过多管便是此人我等防他嚼舌自尽将他口中塞了麻核恐怕不到得与相公答话。后面这个乃是金国四太子兀术。 高强点了点头想想自己也是无谓是与不是难道听这金人自己说么倒是对面金兵阵营会作出什么反应来得更为可信一些。当下便唤过牛皋指了指两个金人道:牛皋你率一都牙兵将这两个金人单独看管无我手令时任何人不得与之交接他们饮食起居皆交由你负责若吃旁人救了去你便提头来见若是被他自尽了你亦提头来见。可省得 牛皋一声得令上前接过两匹马的缰绳一帮牙兵呼啦向上一围将两个金人围在当中簇拥着向后去了高强又命呼延通率教师营护送一径送往后面开州城中去。 这边高强又上了刁斗见金兵大队也多半都退回开战前的位置虽有个别队伍出来清扫战场却轻易不敢接近宋军阵营只在里许开外游荡遇到马彪的骑兵砍级时。顶多也就是远远射几箭过来泄愤并不敢深入。 高强一面看一面提心吊胆这滋味可不好受对方还有那么多兵万一一股脑儿再杀过来宋军未必抵挡地住。人的心理有时是很奇怪地从极度紧张中松弛下来以后。再想要恢复到那种紧张状态可不是那么简单如今的宋军就很有点这种味道再如何英勇善战终究不好和这些从小到大都是刀头舔血的女真人相比他们更懂得和平和安全地环境是怎么一回事。倘若金人趁这个当口杀过来不管再怎么严格地纪律也不能保证宋军能象刚才一样死战不退。 历史上南宋名将吴就金兵的长处进行点评时曾经指出金人有四长:骑兵重甲弓矢坚忍。对付骑兵可以用优势兵力地步兵对付重甲和弓矢。可以用宋军的强弩惟独对付金人地坚忍同等数量的宋军是必败无疑只能是轮换兵力耗到他筋疲力尽为止前提还是要兵多。 高强对付金兵的战术也是基本参照这个评价。以骑兵加雷弹对抗骑兵以雷弹和强弓劲弩对付重甲和弓矢然而在手头兵力都不占优的情况下他实在没有把握打败以坚忍著称的金人。今日这一战。他也看得分明宋军第一次在战场上使用五十斤重地雷弹进行轰击声势惊天动地金兵惯用的骑兵战术受到了极大的克制甚至不敢大规模地分兵包抄宋军后方。因为万一被宋军集中火力轰炸的话。很难保持骑兵的机动能力。 除此之外次第有序的列阵进退。近战中大量使用大斧和掌心雷再加上连绵不断的强弓劲弩高强几乎已经将宋军所能获得的战术优势挥到了极致而金人相比之下只有凭着一股血气之勇和胯下的战马进行一次又一次死亡冲锋。 然而就是这样地血气之勇就是这样的冲锋大字不识一个的金人克服了对于大号雷弹的恐惧克服了战马不听驱策的困难克服了宋军神臂弓那洞金穿石的劲矢克服了近战中在身边不断炸响的掌心雷一次又一次地杀进宋军地阵中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们掌握了胜利的机会如果没有这个事先埋下的炸弹陷阱女真兵不愧是这个世纪的最强兵 要不是陈规守住了开州要不是战略形势逼迫金人只能现在和我决战要不是韩世忠昨天地力战为我军争得了难得的建设战场的时机我军最多只能取得一个平手而已虽然从战略上来说平手对于金人也意味着失败高强一面打着望远镜一面心里后怕想着想着拿着望远镜的手都有点起抖来眼前这片暂时恢复了宁静的战场空气中飘着血腥和硝烟地余味好似随时都会再现刚才那样血肉横飞地修罗杀场 他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然而身边地朱武陡然欢呼起来:相公白旗金人的使者打着白旗 高强一惊忙再从望远镜中看出去果然见是几个金兵骑兵驰出阵来停在里许开外为者将手中的白旗左右摇晃余者都张开双手示意并无武器在身。 衙内定是咱们捉了金国国主他们支持不住想要求和了朱武兴奋莫名几乎要跳起来冲着高强连喊带叫。 打赢了真的打赢了高强愣愣地望着前面望着望远镜视野中的那片白旗脑子忽然停止了转动只是很机械地看着自己阵中有十余骑迎了上去为者与金人对答几句而后又驰了回来却留下十余骑宋军与对方对峙。 看上去倒像是来求和的难道金人真的认输了不可大意不可小觑了金人的坚忍好容易恢复了思考能力之后高强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不相信他倏地放下望远镜头探出刁斗向下面的李孝忠大喊道:孝忠传令全军戒备不得有误 其实不必他说李孝忠也早就按视全军诸阵各级统领和将官以及军中各级参议也都不间断地巡视军阵。激劝士卒以保持他们的杀气和斗志。正是这些军中上下兵将的努力再加上常年训练的纪律约束宋军在阿骨打被擒入阵时甚至没有出多少欢呼声而现在更是对于金人地白旗使者冷眼相看丝毫也不敢大意。 须臾下面的消息传到李孝忠手上他命人用绳索将他吊上刁斗中。向高强道:衙内金人遣使求和愿两下权且收兵并请衙内好生照看金主明日当有贵臣来商议诸事。 求和求和高强愣了好半天。忽然两手一松望远镜当啷一声掉在刁斗的木制板壁上李孝忠一把捞起正要惊问高强却见高衙内双拳一握仰天无声地大笑半晌方低下头来脸上已然乐开了花:孝忠朱武。咱们打赢了真的赢了 李孝忠与朱武听了这话方才安心李孝忠亦笑道:衙内莫要高兴太早咱们现今的兵可还不及敌人多倘使金人假意求和乘机突袭又当如何 不怕。叫他先退他们骑兵多高强这会脑子又清醒起来适才被心头的紧张和期待扼住了的思想好似决堤的洪水般冲击脑海。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好容易想起了这个点子。李孝忠亦以为然正要传令下去高强忽地又道:告诉金使就说两下撤兵。我却不来伤他家国主。待两国定约之后自当奉还阿骨打给他。却是高强已经想到了日后地两国关系。捉了一个国主可不算什么当初西夏李继迁本人都入朝为官了他弟弟李继捧不是照样不服终成大宋的大患明朝英宗北狩大明照样另立新帝抵抗到底这都是活生生的例子何况金人乃是集体领导制就算阿骨打一代雄主不比寻常单单捉他一个人也未必就能镇服余下的女真诸部。 倘若阿骨打能合作我便放了他回去;倘若他不合作就等金国另立新帝之后再放他回去总之杀了他是没多大好处的不妨先给女真人吃颗定心丸。金太祖都抓到我手里了还怕你翻上天去心一定高强这脑子就活了突然间又想起别样事来:早先传讯辽国相约夹攻女真却一直不见回信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此番回到辽阳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他在刁斗上想东想西下面骑兵又奔出去将他适才地命令转述给金人的白旗使者。那金人又与宋军说了两句话便回马驰向本阵过不多时只见金兵右阵粘罕率先后撤跟着中军也开始逐渐后退左军吴乞买部退的最慢当他们开始移动时最早撤退的粘罕部甚至已经退出了高强望远镜的视距之外了。 果真有异心之人呐看来纵使退军也不可掉以轻心。高强心中暗自警醒单单从这撤军的顺序上就能看出金国内部对于往后的行止已有不同的意见吴乞买身为阿骨打的亲弟宗族兵力又甚强不在阿骨打之下本就是阿骨打地当然继承人可想而知如果阿骨打不是被生擒而是阵亡的话这会甚至有可能临阵推举吴乞买为再次向宋军起进攻也未可知。 然而阿骨打既然未死他在女真部族中威望素高纵使现今被宋军活擒了也还是有兄弟子侄倾向于他其势足以与吴乞买部相抗衡。在此情况下粘罕的率先撤军无疑就表明了态度实力堪与完颜本族相颉颃的国相部加入阿骨打一方吴乞买也就不得不屈服了。 只是这几方的矛盾表现的如此明显竟然要用撤军的先后来表明态度可见其伙中不知已经吵成什么样子了若要分化瓦解金国地话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时机看来这阿骨打一时半会还不能还给金人。只是要他现在就定下对金人的策略却还力有未逮只因北地三国互相牵制高强的目标又是要奠定起码五十年地北疆格局如今辽国的情况迟迟不知怎好妄下判断 日头渐渐西沉残阳如血般照在大地上益显得这片战场格外苍凉惨烈即便是战斗已经平息。金兵已经离开了战场宋军亦开始逐步后撤为了防止金兵组织骑兵进行突袭宋军的骑兵殿后步兵交替掩护后撤一切都和当面有敌一般无二短短的十里路走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天色全黑方才点着火把退回了原先的营垒中。 这一场大战下来善后地工作自然少不了除了统计战损士卒和消耗兵器物资计点级和缴获等等之外更要安排部队巡夜以防金兵偷袭因此诸军回营之后也不得休息而是一起动手将营垒又加固了一层之后方才生火造饭。 高强随中军退入开州城中先去看了阿骨打和兀术两人地情形见牛皋将这两人押在开州官廨中两间厢房各关一人阿骨打房中是三名士卒盯着连吃饭都要牛皋亲手去喂可谓守的密不透风。 他夸奖了牛皋几句便吩咐取下阿骨打口中地麻核笑道:塞北一别至今十余年狼主风采不减当年高某心甚庆之。久仰狼主一代雄主平生说话决不脱空今当求狼主一言若能自许不寻短见亦不求脱逃高强便可放狼主自便如何 第六十五章 一豆孤灯两人对坐三杯淡酒四目交投。 乍听上去该是有些暧昧或者孤清的场景不过此时高强却半点杂念也无对面这个老人虽然并无多言却给了他极大的压力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要以为这屋子里的空间都被阿骨打给占据了这个女真人就好似高山一般。 虽然来到这个时代十余年上到万乘之君下到草莽英雄高强见过了无数的英雄人物然而单纯就个人的威严气概来说没有一个人能象阿骨打这样给他强烈的冲击而且甚至没有说过几句话 严格说来从他进入这间屋子提出要求之后阿骨打只是看了他几眼点了点头而后上了酒菜便大饮大嚼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直到酒足饭饱方才面无表情地看着高强只不说话。 有那么一刻高强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决定现在就和阿骨打接触究竟是不是正确的抉择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与对面的阿骨打相比起来虽然气度和精神的强固颇有不如然而高强自有他的优势对于阿骨打的为人和政治倾向他早已从历史书上看的一清二楚。 从白山黑水间成长起来的女真民族先后曾经建立了两个王朝从对于中国的统治上看来后金当然要比金强了很多;然而对比两个王朝的开创者高强对于阿骨打的印象却要好上很多与那位奴事大明包藏祸心数十年之久的清太祖比起来阿骨打就要光明磊落的多当着辽主天祚都敢于对抗不肯为之起舞错非秉性刚烈无比何能至此从另一方面来说。阿骨打在生之时也并不主张入侵中原他明智地意识到。女真之所以能够强大起来乃是因为其一贯奉行的生活方式而入侵中原之后女真民族势必会被所掠夺到的金帛子女所迷惑失去了过往的质朴和勇武从而逐渐沦落。也只是在他驾崩之后。女真族才开始了向大宋地进攻。 秉性刚烈而又明智的确是一位难得地领袖人物只是既然知道了你的心中底线我又何必惧你身为穿越者对于历史人物的认识也是一种优势。高强心里有了这张牌垫底顿时又从容起来: 狼主久闻女真满万不可敌之名何以今日为我所擒堂堂国主一战成擒说到哪里去都是天大的耻辱高强便从此处下手想要掀开阿骨打的盔甲一线。 阿骨打果然双目一瞪。拧眉怒目道:高宣抚今日一战不过两分你用雷弹设下陷阱某一时不察为你所擒而已。何足道哉 两分却也不假。高强点头笑道:仅以今日之战而论我确实未能击败金兵使尽了浑身解数亦不过能争个两分之局而已然而狼主可曾想过。此战我不败便是胜。你不胜便是败了 阿骨打何等样人亦不会为区区意气所使。只是默不作声听高强续道:我大宋地广人多兵精粮足单只辽东一地便有民三十万户精兵七万之多况且甲兵极精又有诸般火器。今日一战只须不败我能以较弱兵力守住开州顿挫狼主兵锋于城下已然打破了女真不可敌之传言消息传出势必辽民归心我将越战越强纵使不再从中原调兵前来单单举辽东之兵便足以与狼主决胜。 金国则不然举国之兵亦不及十万之数且地少贫瘠粮货积蓄不多难以调遣大军今番能动员五七万兵南来攻我已是极限。我料狼主今日纵不失手为我擒此战不胜亦难持久数日间必当拔营退却矣如是则今日一战之后我将与日益强而金国日益削弱其消长之势一望可知狼主今日已不能胜我况乎来日因此今日之战我不胜亦胜狼主不败亦败 高强之所以会率领少于对手的兵力前往开州会战地战场在此之前便已经与诸位参议官们详细推演了其间的战略局势正是有了这样的信心正是站在这样的高度之上才使得他能下定决心投入会战只要不输就能改变两国之间的根本战略态势这是何等诱人地果实况且论进攻虽然不及以骑兵为主的金人但只是两军对垒交锋的话武器方面占据优势的宋军更有较大把握占据上风。 事实上这一战的结果也是如此即便阿骨打没有失手被擒其投入最强铁浮屠的冲锋被打退也成定局面对一副绞肉机架势的宋军阵营金兵哪怕打到天黑也是难以取胜的。 对于其中地诸多关节阿骨打亲身体验自知是实。以他的心性和地位也不来作什么口舌之争当下沉默半晌之后方道:十年之前高相公你未满弱冠便敢深入我境中追杀马贼当时我只道你是少年血气之勇不意十年之后竟成我金国大患你说得不错宋军之善战实出乎我意料之外日前兵锋挫于开州城下我便该退兵而去;今日一战不得胜我更是只得退兵一途。只是我境中非外人可擅入辽主十余万击我两万尚且不敢冒进尔大宋若要攻灭我金国亦是休想 高强拊掌笑道:与狼主说话确是平生快事大家直指本心丝毫也不作伪。不错狼主本多骑兵又皆是山林间生长的勇士我这厢不要说兵力不及便是能识金国道路者也无多少狼主若要退兵我也只能拱手相送而已。只是女真境中不得往往日辽国东京故地却可一一荡平单单这些土地上所居的女真诸猛安谋克民亦不下万户了贵国若少了这万户百姓元气亦将伤损三成吧况且金国初立各部多附丽而来一旦知狼主兵败我与辽国再以厚利招诱。兵威胁之亦将纷纷离心而去。到时我不须多动本国兵力只驱使这些降顺部族来攻打狼主数年之间令狼主部族皆不得生息北土本已贫瘠试问狼主哪里还来地粮食供养族人兵力金国不亡何待 这些招数也不新鲜汉朝时对付北地匈奴。便是用的这些法子;而大明朝用扈伦四部来钳制建州女真也是一般无二若不是李成梁屡次包庇努尔哈赤任其坐大建州哪里能从容养成气候此时高强也无需绞尽脑汁。只将这些现成的手段拿出来便足以令阿骨打动容了。 只是阿骨打终究不愧是一代开国之主听到高强这般毒辣的绝户计也只是脸色微变却仍旧方寸不乱沉默半晌之后忽而冷笑道:高相公若尔南朝是你为帝。我大金只怕难以立国只可惜你亦只是朝廷一员臣子也 他叉的金狗当真狡猾偏懂得这般鬼蜮想起历史上岳飞北伐。兀术连战皆北已经吓得要撤兵逃回燕山去了就是有个坏鬼汉奸书生进言说道岂有奸臣在朝而能立功于外者于是兀术安坐钓鱼台。只是一封书信给秦桧必杀飞。始可和稳当当就看着岳元帅人头落地了而今你这阿骨打也来这般威胁于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即便明知自己要是失去了冷静在阿骨打面前可就落了下风然而此际心中一股无名火熊熊燃烧高强就是按不住性子也根本就不想按捺拍案而起向阿骨打冷笑道:狼主此话忒也视我南朝无人莫非以为当日能买通辽国萧奉先今日亦能买通某家朝中政敌抽我高强地后腿么只可惜啊莫要说我主圣明浸润不行即便尔能使计调我离开辽东我南朝不杀士大夫高强纵使回南亦不失富贵况且某现今年未满三十大把青春好做伴待得他日再掌权柄尔大金国还有什么活路坏了尔国上下数十万女真性命便是拜狼主这一言所赐对不起现今地高强可不是岳飞本衙内大把手段来和你玩 说罢也不去看阿骨打的脸色转身便走。他此时心中一股邪火其实也不完全是对着阿骨打而彼此并非一国争斗时无所不用其极阿骨打用什么手段也不算错。他只是想起自己一心为国偏生有许多挚肘逼得自己非得远来辽东这等苦寒之地。这还是多亏了他出身为赵佶地幸臣可称是根基深厚手段使尽才能保住身家富贵;历史上岳飞宗泽韩世忠于谦熊廷弼还有那千千万万的无名烈士他们一腔热诚一心为公自然不会象自己这样处心积虑地结交权贵和皇帝于是就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千古以下我中华有多少大好儿女他们的一腔热血并没有洒在为国效力的战场上而是洒在了自己人的屠刀之下他们的临终呐喊不是向着自己地敌人放声大笑而是对着内部的奸人愤慨难言他们的大好年华一身本领不是报效祖国造福百姓而是在一次又一次与来自身后的明枪暗箭的交战中耗尽今日地一缕英魂昨日的万里长城啊 中国啊我的中国何时你的忠诚儿女才能够真正挺起胸膛为你歌唱为你自豪 高强心中怒火熊熊燃烧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甩着袖子一路疾走不知不觉间忽然现周遭光明大放许多人在那里说话茫然四顾之下才觉自己竟已走到了开州城中的校场上。此时这校场周围点起了无数松明火把有许多宋军兵士正在校场上来去忙碌忽然见到宣抚相公步行到来纷纷放下手头的活计向他叉手为礼。 看着这一张张忠诚的面孔那眼底自内心的尊敬高强地心绪渐渐平复了些唤过身边一个兵士问道:日间大战甚是疲累尔等不趁时歇息在此忙些甚事 启禀相公小人等是奉李统制之命收殓收殓日间战事中阵亡袍泽那兵士只说得一句目中已经流下泪来难以卒言。 高强恍然。举目四望时果然见他们正将一具又一具用白麻布包裹的尸身用木柴架起来。想必是要逐一火化了而后捡出骨灰来装入坛中带回中原去毕竟常胜左军中大多数人都来自中原家室在南尸骨还是要回南安葬去的。其余在辽东招募的将士。则依照辽地地习俗也是以火焚化而后通知其家前来办理后事。 今日这场战事委实惨烈无比宋军阵亡者数千之众。中伤者有倍此数。此时这座校场上一个一个柴堆排列开来骤眼望去亚似一座整齐的军阵一般仿佛这些将士们其身虽逝英魂不远那股斗志杀气更是凝聚不散直冲霄汉 高强抬起手来拍了拍那兵士的肩膀正想安慰他几句。哪知只是一开口眼中便出现了韩综舍身杀敌黄信冒死冲锋无数忠勇将士蹈死不顾。寸步不退地与敌人厮杀的英姿还有那进入开州城时长长地看似没有尽头地白布覆盖地躯体嘴巴张了张一个字都还没说出来眼泪已经不能遏制地流了下来。这都是多么优秀的中华儿女啊。一个一个就这样长眠在此了。再也看不到中原地家园了 他这一哭一旁的军士们更加不必遏制彼此都是军中同袍数载的饮食起居生死与共他们之间的深厚情谊乎常人地想象即便只是生离也能令最坚强的汉子泪流满面何况是今日的死别在场生还的人当中有多少人没有被阵亡的英雄们救过命有多少人没有和他们喝过酒有多少人没有和他们并肩杀敌南征北战 哭声一起便象是开了闸地洪水一般场中兵将们积蓄已久的情绪倾泻而出默默流泪者有之号啕大哭者有之捶胸顿足者有之哭天抢地者有之相识的兵将们更是抱头而哭死去袍泽的名字提也不能提哭声直上干云霄尘埃不见还乡道 几千人这么一哭声势何等浩大不但小小开州城中尽皆可闻便是城外的宋军营地也能听见。高强哭了好一会心中的情绪泄出来不少却见身旁的兵将们一个个哭得伤心无比有的人甚至已经哭昏了过去心中不觉恻然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起来。 相公节哀。身边忽然有人扯了扯他地袖子高强转身望去见是陈规和李孝忠两人这两人亦是眼眶通红显然刚刚也参与到了哭军当中只是李孝忠又添了一句:若再哭泣不止恐伤了士气。 高强一想不错固然情绪是需要泄然而过度的话亦要伤身士兵们哭的太过厉害的话倒要损伤了士气了。况且国家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大丈夫马革裹尸还亦是一等地荣耀倘若一味哭泣的话只怕倒要被这些长眠的英灵嘲笑了吧 元则孝忠咱们唱歌吧唱我常胜军的军歌。见俩人一起点头高强便开口唱了起来:怒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三个人的声音并不大然而这歌在常胜军军将们心目中地地位极为崇高可以说就是秉承着这歌地胸怀志气才使得常胜军能够在收复故地抵御外侮的战场上如此英勇无畏一往无前业已被哭泣泄了大半地情绪众兵士的心中正有些迷惘骤然听到这几乎已经刻在骨子里的军歌不自觉地便跟着轻轻唱了起来正是一人唱千人和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开初只是一个一个地唱和到后来适才回荡在众人心中的悲痛不觉已在这胸怀博大志向高远的军歌声中化为了忠勇奋的报国之志正是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歌声之中高强从身边的军士手中接过火把点燃了身前的一个柴堆看着火焰将其中的秦明的尸包裹起来而其余的军将们也无需命令一个个地将堆积好的柴薪点燃校场上数千堆火焰飞腾仿佛是英灵不灭照亮了整个夜空。然而这时候再也没有人哭泣众人一遍又一遍地齐声高唱满江红唱着军歌为往日的同袍送行彼此虽然阴阳勇隔然而这一阙军歌好似便能将众人的心紧紧连在一处无论天上地下仍旧能够唱着一样的军歌怀着一样的壮志征战疆场为国捐躯。 歌声之中高强登上点将台也不待众军士停下歌声也不要表什么长篇大论只是将手中火把高举奋尽胸中的气力大吼三声:我军常胜我军常胜我军常胜 在哭声中沉痛在歌声中奋此刻将士们心中已是满怀豪气战号声冲天而起竟似要将整个开州城都掀的翻过来一般:我军常胜我军常胜我军常胜 不但是开州城中南北十里连营中的将士们也都跟着高唱军歌高呼战号纵然是辽东的将士们不会唱满江红却并不妨碍他们跟着高呼常胜的战号因为他们已经一起并肩面对过那样的死斗因为他们也同样背负着常胜之名此时此刻常胜军亦不分南北俱都连成一体万众一心。 高强将火把一掷校场中的兵将们俱都知道这是军中结束讲话的举动上下同声高喊一声杀声震数十里甚至远远传到东面的金兵营地中。 宋军士气如此之盛我如何善后粘罕负手西望意颇踌躇。 第六十六章 露布飞捷乃是传达捷报的使者将不加封皮的边报带在身上任凭沿途的官民观看这铺兵在传讯道中换马打尖歇息俱是如常人一般捷报便在这一次次的短暂停留中在沿途各地迅即传播开来。等到三日之后铺兵将露布送到辽阳府之后开州大捷的捷报已然传遍了辽东大地。 虽说从会战的场面和双方损失兵力来看宋军了不起也就是与金兵平分秋色然而临阵生擒金国国主阿骨打却算得上是空前巨大的战果了。有读书人扳起手指头来算一算上下三千年之间有一国之主被敌兵在战场上生擒的少之又少好比汉时与匈奴百年大战最高也就是俘虏了对方的左贤王而已冒顿单于倒是有机会擒下汉高祖开创这个历史只可惜败于陈平的美男计。 现如今一向号称对外懦弱的大宋朝居然一战而擒敌国国主开百代未有之局面这是何等惊人的大事更不要说这金国国主还不是什么末代亡国之君而是刚刚起兵杀败辽国建立了第一个女真国家的开国雄主阿骨打是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女真精兵之帅 这样一个战果的影响力甚至乎高强自己想象之外短短几日之内辽东各处千户纷纷闻讯赶来自己带着粮食兵器战马一队队地向高强报到而原先高强出动员令。甚至大军起程前往开州城下迎战金兵之时沿途甚至没有任何一个千户加入他地军队中。虽说是高强怕指挥不灵。以及加重了后勤负担并没有大规模召集辽东的兵力然而此等前后态度地差别亦显示出他先前不动员辽东本地兵力的明智要知道面对开州会战这样的惨烈战斗任何一点不稳都会导致极其严重的后果。 现今可就大不一样纵使没有六大将这样久镇辽东的宿将辅助单凭着开州一战打败金兵的巨大胜利。高强也已经在辽东诸军心目中树立其了极大的威信一众千户百户几乎不需要任何组织和管理便献上了自己的兵籍户口为者则亲身前往高强在开州所设立地临时衙署拜见更有许多人提出要将自己的亲子送到高强的牙兵中服役。等若是交出了人质。 望着面前拜倒的长龙高强一时间应接不暇心中也隐隐有些得意:史记上说项羽在巨鹿一战中大败秦军诸侯镇服战后都是膝行跪拜项羽那时候项霸王的感觉是不是也和本衙内现今差不多惭愧啊。其实本衙内压根也没杀过一个金兵地 得意归得意他却不好轻慢了这些前来表示效忠的辽东千户们真正掌握着辽东的权力的其实就是这些一手掌握了当地军政权力的番汉千户。要说起来。现今辽东的制度基本上是个四不象有点象西魏宇文氏时府兵制建立时的情况都是地方豪强掌握了基本的权力然而当时地宇文氏很好地将自身北族的势力与当地豪强结合在一起得到了其死力。却又与今日的大宋朝廷不同。如今的辽东本地豪强们。其权力要远远过府兵之下地诸折冲更接近于外族的部落领。高强之所以能打赢这一仗靠的是中原部队为主力兼得到当地少数亲信部队的协助严格说起来根本没有这些千户什么事。 认清了这一点高强有心趁着这个大好时机将辽东的结构再梳理一遍于是与陈规朱武等参议们一番商议参照府兵制与大宋在西北治理蕃部地经验先行对汇聚到开州来地辽东诸部进行了整顿。 官职方面并无太大变化只是在各千户和百户后面加了个巡检的头衔原本在辽国时对于这类部族便时常授予详稳地称号翻译成汉话也就是巡检的意思众豪强也不以为意。只是接下来的就出乎意料了高强宣布在辽阳府设立学校诸千户百户的嫡系子弟凡年纪在五岁到十五岁之间的尽皆要送往学习同时接受各部十五岁以上至二十岁的亲族子弟为宣抚司效用隶宣抚使牙兵。这效用也是宋军的一种制度用来招募特出敢战的兵士有时也包括文吏在内不但薪饷从优更不必刺字在北宋后期已经渐渐成为了战士的主流。 至于各千户手中的兵籍暂时也不好去动高强只是宣称金兵势大朝廷从中原调兵来此山高水远故此要在辽东募兵不论其原先是否是辽东常胜军兵籍之中皆可按式应募一旦中式被招之后便享受常胜军的待遇其家属脱离当地户籍重新授田原有田土和牛具入官。 从北宋在西北治理蕃部的经验来看这么数管齐下先以朝廷汉军镇制又用其为兵再以汉家文化教化熏陶其子弟不消十余年间诸蕃部多半都化为大宋顺民其中更涌现出了折家将高永年李显忠等良将忠臣足见这一套手法的有效性了。而如今高强一手握着战胜之精兵一手又高举着与女真开战的大旗更不容有人明里暗里的抗拒整编于是旬月之间便将前来投顺的诸千户整编成军共得战士两万余人战马八千余匹除了补足开州战事中折损的兵额之外又依照常胜军的编制划分为四厢由军士们推选了各厢指挥使再由常胜军中派给参议官和军将教晓诸般行伍军法日夕操练。余众则由高强一一接见加以抚慰之下方各自遣还本处依旧作他的千户去。到了三月中天气渐暖又有一路大军抵达开州原来是从燕山路调来地背嵬军余部一万五千人。有马五千匹令高强手中的兵力骤然增至六万余人。战马两万五千余匹。这一路中原地援军到来更带来了大批的军器和粮草单单各式雷弹便有十万枚神臂弓的专用短矢五十万枝箭矢一百万枝。然而最令高强惊喜的并不是援兵和物资而是随船回来的辽东六大将 开州的宣抚司驻在衙门里欢声笑语。一片欣然高强自打来到辽东之后还从未有一次好象今日一般觉得这厅堂都显得拥挤了。 相公官家恩典。那真是天高海深我等去往汴梁城中俱有封赏官家赐了我金盆一块又加封我为检校太尉只今我也是郭太尉矣郭药师得意非常如今辽东官员之中除了高强就是他官职最大。尽管这检校太尉只是个虚衔。并不象高强老爹高俅一般的领衔武阶然而此时民间对于高级武官通常都是唤作太尉的只不过高强地部下因为他老爹的缘故。大家有志一同都不叫太尉了因此现今郭药师能称作郭太尉也算是独一份了。 高强只是笑也不当回事他素来就不讲什么避讳之类的。哪里会在意这些再问其余诸人。原来在汴梁城中过得都是关云长一样的日子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马金下马银若不是辽东告急高强连书请他们回辽掌军只怕到现今都未必回来。 除了郭药师之外大忭花荣史文恭三人都赠了检校官栾廷玉和徐宁则加官一级从遥郡武官转为了正任的刺史其家各有封荫可算是天恩浩荡。只是高强听着听着却觉着有些不对滋味来盖因这六大将去汴梁转了这一圈除了加点虚衔之外却是半点差遣都无而他们这次回来圣旨中除了叫他们听宣抚使高强节制以外也并不另授方略。这么听上去好似是也就是官家要见一见降官而已以收其心而已然而问题就出在这里这六大将可并不是一路货色其中四人都是大宋地忠臣呐 高强一面摆着笑容与众人叙话跟着李孝忠说起日前的开州之战诸将的注意力登时便被吸引了过去他却将眼光转向前来下旨的监察御史张所果然见张所飞快地四下望了一眼向他递了个眼色点了点头。高强心下登时了然知道张所定是有什么事要私下里说当时也不动声色只道诸将远来辛苦接风洗尘之后便即各自回去安歇须明日再议军机。 夜半时分高强暗地遣人将张所唤来二人厮见毕张所袖中取出一封信来呈给高强:相公此乃许先生托付下官送交相公亲启并嘱下官不论相公有甚疑虑皆着下官为相公解惑。 高强点了点头拆开信来看时却是许贯忠在朝廷中打探了消息原来辽东新附之土兵权都在这六人手上朝廷中颇有人以此为忧于是便向赵佶进言想要趁此时机将这六人在朝中多留些时日以便高强充分掌握辽东的事权俾可使辽东官民更加心向朝廷。况且他们六人与宗泽一起南归宗泽一回朝就面临御史台的调查梁士杰和叶梦得等人也要借助他们对辽东军政的熟悉来为宗泽辩护几样加起来诸将回辽的时间竟是一拖再拖直到高强地书信中将辽东战局说得无比紧急非六将回辽不可才改变了赵佶的心意再加上宗泽此时也洗清了身上的干系得以重回枢密院为官六将这才得以北还。 原来如此敢情还是为我着想了高强啼笑皆非朝廷要消除地方的独立性这种想法无可厚非而赵佶属意他来作这件事也可见高强圣眷不衰只是这一下太也多余如果这几个人不是被本衙内制得服帖辽东哪有这么容易就归顺朝廷 哪知他对着张所了两句牢骚却引出张所地另一番见解来:相公此论差矣若言诸将能依从相公却并非忠心朝廷此亦朝廷之深意借以观相公之所为也相公岂可不慎 高强面色一正向张所拱了拱手:望公亮赐教。盖张所字公亮。因两人有门生之谊故而高强以表字称之。 相公。朝廷大臣非不知辽东之归附相公出力甚多然而辽东孤悬海外与我大宋无寸土相接其势尤为难安况且辽东土归于兵兵擅于将一旦一将离心。万众皆怀反侧此殊为可虑也。况且相公为国家重臣其势亦不得永居辽东若使辽东之安危系于相公一身则朝廷无日不怀北顾之忧也 高强默默点头。这一节他也想到出于唐季五代地教训大宋朝对于任何可以导致藩镇割据的苗头都是保持高度警惕而辽东无论是地理还是政情上来说都可以说是天生地割据沃土说句不好听的话哪怕是派个皇子来此处镇守也要防他自立。何况是用流官这亏得是和金兵在打仗辽东又紧邻着辽国形势极为敏感否则地话。朝廷地小动作只怕要比如今多出无数倍了。 其二朝廷非不知辽东诸将俱素为相公所抚循者然而惟其如此辽东既然可以一夜之间归附大宋亦可以一夜之间背离国朝。惟在相公一念而已张所看了看高强。目光与语声都是坚定无比丝毫也不见闪烁。尽管他说得话字字诛 高强抿了抿嘴仍旧是不一言。要生气要愤怒要泄日前在校场上焚尸高歌时他已经尽皆做过了想起那些舍死忘生为国捐躯的忠勇将士人家把命都搭上了自己所面临地这点困境又算得了什么将心比心若换了自己是赵佶的话面对辽东这样无法掌控的地盘任谁心里都会有想法会猜忌会试探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不正是考验自己对于国家忠诚几何地时候吗纵使不能象林则徐说的那样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然而自己身为一手缔造了常胜军的人怎能背弃军歌满江红里的那一股报国之志天上有那么多不灭的英灵在看着自己啊 公亮贯忠既然将此事托付于你足见他对你是推心置腹我亦不妨对你明言若辽东之兵民实非中原庙堂诸公所能理会得。高强喟叹一声身在百年繁华地汴梁的人们不管是官员还是百姓有多少人能理解辽东这片土地上生存的人们他们究竟是何种思维 十余年来辽东迭遭兵乱天灾人心思定惧乱谁能给他们安定的生活谁就能统治这片土地。方金兵入寇之时辽东皆传女真满万不可敌故而人人怀反侧之心立于两端之间又无宿将统率故我初闻金兵入寇时空握辽东七万兵籍手边竟无大兵可用若非如此怎能眼睁睁看着陈元则孤军苦守开州两月之久死伤枕籍 想起当日开州城外长长的白布行列高强闭上了眼睛半晌方道:如今我一战得胜生擒金主已然向塞外各部显示了我大宋的实力是以诸部闻声云集尽皆心悦诚服。公亮倘若朝廷久留六将在京师乃是想要令我得以切实执掌辽东事权的话想来此计已然得售了只是这并非是出于庙堂的策谋乃是我大宋无数忠勇将士血洒疆场换来地 他轰的一拳雷在桌子上震得手掌骨生疼生疼却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开州会战距离六将离开辽东时间足足两个月假如六将一到汴梁就返程回来一路上决不停留的话他起码有一个月地时间可以让六将放手召集兵力部署应战那样的话开州城下的宋军没有十万也有八万策划的好的话甚至可以打一个漂亮地歼灭战何至于象现在这样凭着运气好才捉了阿骨打金兵地元气尚在朝中大臣不知所谓 现今在朝廷中掌权的大半都是倾向于他高强地人没有多少存心挚肘的意思即便如此在决策层缺少对于前线的深刻认识的情况下也还是险些造成了不可收拾的后果。可想而知倘若朝中真的有什么奸臣和自己作对的话别提杀敌立功即便是想要保住脑袋也得问问老天爷的心意如何了 张所在一旁看着高强被愤怒激红的面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虽然年轻一曾入参议司二曾随征燕云自以为对于军国大事也有所了解了然而他身处汴梁之时也一样倾向于剥夺六将的兵权收归朝廷所有。只是望着高强这个自己一向感激和崇敬的人如此的愤怒甚至是悲愤张所年轻的心灵却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隔了半晌高强的心绪才渐渐平息无论如何打仗总是要死人的倘若自己兵力多了想要打一个大大的歼灭战的话或许死的人比现在还要多点也未可知。往者已矣在生的人还有自己的路要走啊 公亮如今我一战得胜辽东民心士气皆为之振奋趁此势收兵权不难。我日前种种举措你亦已知晓依你看来我这般施为可能将辽东事权收归朝廷么 张所颔道:我朝在西北制诸蕃部亦是这般手法如今相公只须以花荣等四将统领新募之军而将其所领万户改置流官守牧则渤海诸部亦当为诸汉州所制无从生变辽东当可大安。只是新募之兵又要授田现今辽东却无许多田土可授只得命其向金国征讨就以新拓之地授给之可谓一举两得。 高强不由得笑了起来:公亮倒不枉你在我幕府中这些时居然猜得到我的心意。不错一俟辽东新编诸军成军之后我便要命其北征金国最低限度要收回从前辽国东京道的故地来就以其田分授加入我辽东新军的将士们。待诸将立功回来便封赏升官一面宣布改各汉军万户为州县仍命原有诸千户为知州知县依麟府折家之故事其势可定也 麟府折家自从唐末便世居其地故号折家将乃是不折不扣的蕃部然而自其投顺中原之后历代均忠心朝廷北拒契丹西挡夏国立下了赫赫战功。即便如此大宋朝百余年来依旧在麟府派驻禁军由中原派遣将吏统领与折家并立宰制麟府军政诸事以为制约之道譬如高强所认识的何灌当初也曾担任过这样的汉官。 而如今凭着花荣等几位忠心大宋又在辽东享有崇高威望的将领协助郭药师等番官也对他高强畏威怀德要想去除辽东的割据色彩对于高强也只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而已。 而想要表白他自己没有割据之心那就更简单了不过是功成身退四字而已只待辽东事了大宋北疆平安无事高衙内拍拍屁股就走人仰天一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第六十七章 开州之战后第三天金国的使者便赶到了开州城中担任使者的仍旧是老相识兀室与高庆裔两人皆在其中只是为的换了阿骨打的次子斡离不显得规格又高了一层。高强倒也能大概理解这使节人选变化背后的玄虚阿骨打被擒之后金国国主之位虚悬单单是为了这个位子谁来坐是留着等阿骨打回来还是另外推选推选谁便引起了一系列的问题。而今由粘罕和阿骨打两派共同派出使节却不见吴乞买的亲信入围落在高强等人的眼中对于金国内部的纷争也可大致摸到点脉络了。 阿骨打倘若不能回归金主多半要为吴乞买所得。女真乃是蛮族其领须得众人拥戴方可吴乞买虽然多立功劳然而未曾独自率军立功向来都是随其兄征伐四方其威信势必不及阿骨打本人。倘若能抓住这一点来作文章纵或不能令金国内部自相残杀亦可多方挚肘金人令其不能并力向我。陈规说罢转向高强道:相公当日临阵寄语便说及阿骨打安危及归还之事谅来已然预见到今日之局势实为妙计。 高强笑了笑也不当回事只是他虽然对金使以礼相待也容斡离不去探视了阿骨打和兀术父子但对于斡离不所言的和议和归还阿骨打等事却始终不及题总是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拖延。他很是心安理得历史上你金国掳了我中原两个皇帝去关到死也没放出来。如今你家开国皇帝在本衙内这里才呆了几天何必来去匆匆 因此和谈是有名无实十几天下来毫无进展开州城下却是诸军云集宋军的兵力越来越盛斡离不的性子虽不象兀术那么急却也有些坐不住了只是到后来干脆连高强地面也见不着除了坐等时势变化之外又能有什么办法 三月二十三日。一骑使者从盖州飞驰而来带来了高强等候已久的辽国的消息。 下官会之冒死言:顷得相公传书便即求见辽主天庆帝求援彼初时颇为意动乃慨然有与我大宋会猎混同江共灭金国之意。然而数日之后犹未见军兴之兆。下官请见其国主及用事大臣如余睹辈皆言契丹岁时颇艰官私乏食若要大军行动时须得我大宋援助钱粮云云。所求之数骇人听闻下官不敢具书然观其意莫须有坐观我两国相斗以便从中渔利之心。闻上京耶律大石颇有进取之意然亦乏马艰食且为金国左都监萧干兵遏东路道阻不得进。 迨至相公开州大胜。辽国上下震动始有出兵意岂料耶律大石上书言仲春牛马多瘦。宜守静不出既然辽东之势已安不妨与大宋相约今秋会兵共灭金国为是。辽主上下商议颇以为然。故多方为下官言。请以今秋夹攻之事。下官不敢专业已飞函报上朝廷枢府。并请相公钧裁。 所云契丹与女真密谋为盟事下官亦有耳闻然查无实据不敢言诸相公。据余睹言则契丹与金国虽云议和年来迄未有定约且言金国乃仇寇也安得弃大宋兄弟之好而反与仇寇为盟望相公勿疑。即今闻相公开州大捷方遣使往汴京称贺兼以牛马佐辽东军前想来不日即至尚求粮货为援以便今秋军兴之用。 高强看罢把书信往桌子上用力一拍张口便骂:秦桧误我也无怪乎他生气看这封信上所言在辽东打得血流成河的时候秦桧在辽国根本就没有取得半点成就甚至拿着辽国的托词来向自己说话什么望相公勿疑哪有本国的使臣和自家人这样说话的盛怒之下高强几乎要立刻认定这秦桧多半是又当了一次汉奸只不过这次是投靠了契丹主子了 好容易冷静下来想想如今大宋声威赫赫无论契丹还是金国相比之下都不那么好过秦桧在南方又是大好前程怎么想也想不出他有哪点理由会去当汉奸 相公勿恼辽国屡败于金上下皆有畏敌之意而我师又不曾与金国交战不知强弱雌雄辽国心存两端也属情理之中。只是我军大胜金兵胆落若是契丹趁此时进兵纵或不能深入女真故境黄龙府克复也不为难如此良机轻轻放过甚是可惜孰料辽国立了新主与主事大臣之后军国大计仍旧是不得其人高强身边的诸人却没有他这样对于秦桧这个名字的定见陈规对于辽国的选择便持理解和蔑视地态度。 倒是张所对于自己的这位早达的同榜进士颇有微词:辽国意欲如何会之身为一介使臣确乎无从左右然而事在人为终不能以为大势难以左右便即不尽己身之力。会之在辽国之所为可谓无能。秦桧字会之张所与之同榜自然以表字相称。 高强闻言大起知己之意问题就在这里这不是成绩问题而是态度问题看秦桧的书信中对于自己的一事无成哪里有半点惭愧自责之意相反还拿耶律余睹搪塞我大宋的话来搪塞本衙内这叫什么态度 生气归生气现今这秦桧的问题还是无关大局倒是辽国态度如此暧昧颇出乎高强意料之外放着眼前大好地夹攻机会辽国居然毫无动静难道当真象秦桧信中所言连出兵的钱粮都筹集不来辽国的力量和战略抉择对于高强来说至关重要北疆的格局如何架设有很大一部分都要由此而定。 列公方今金主虽然成擒然而两国和战未定。辽国在侧举措暧昧难知我军当如何筹谋北疆大局何妨各抒己见按道理说这类战略问题应该是朝廷枢密院的事不过高强当惯了家对此也是当仁不让何况他好歹是以枢密使宣抚辽东这个衔头还在。 只可惜座中缺少了宗泽等一大批经验丰富地参议官们能够参与这种层次讨论地人也就寥寥无几。当下张所便道:相公如今金主成擒。金国亦已遣使请和相公可谨守边境由朝廷定和战大计便可。 高强摇头道:公亮你自返回京城之后便入台谏为官不知军国大事这辽东战事委实是我大宋先挑的头哪里是他金国要和便和的况且如今我军大胜。少说也得将辽国东京道故地都夺了过来方才称我心意。 张所一怔方知自己对于辽东之事知道的太少已然说错话了当即闭上了嘴。预备作个看客横竖他身为监察御史只是来传圣旨的。一边陈规点头道:相公说得是今番我军兵强马壮又乘战胜之威要想多占这二十余州土地也不为难。只是许多州县本是辽国名下。并非我朝与辽国盟约中所议倘若我军夺占之后辽国恃盟约来索此地却也叫人为难。 高强冷哼一声。摆手道:元则恁地把细前日我求援之时他便不把盟约放在心上诸多推托何期要向我索取战胜开拓之地时。便把盟约来为言我只不理他 陈规苦笑道:倘若是衙内在朝掌握枢机。自然无虞只是现今庙堂诸公。自以燕云既复北疆无事若听了契丹言语当真把些土地来还与他也未可知。相公若要攻金辽事不可不虑。 众人闻言俱都点头称是如史文恭马彪等将领面上更现出不豫之色来。高强暗地叹了口气方道:元则这般说来亦是道理只是我曾闻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如今金国败绩正是我师进取之时至于辽国么他若是连向金国报仇之志也无只堪作一只守门犬罢了惧他作甚此事我当向朝廷进言列公无虑但讲今日辽东之事便了。 诸将闻听此说精神都是一振郭药师便笑道:能得相公宣抚辽东真乃我等幸事也方今我常胜军威震辽东远及诸国金兵不复往日声威其势必得一场大胜一来镇服其国中诸部二来亦可掠得钱粮奴婢以维系其国势不坠。即今其国主在于我手金兵又顿挫于开州城下势必不敢与我军争锋我意金兵不是向高丽便是攻契丹即在四五月间。 高强闻言顿时来了兴致倾过身子道:郭太尉何出此言 郭药师听见叫他郭太尉顿时满面红光笑道:相公有所不知金国诸部本皆草莽非素有治体者若非完颜部女真数十年来征战渐次号令如一其境内只怕至今都是一盘散沙。而北地苦寒女真人春夏耕种渔猎秋冬外出征讨劫掠已成定制自女真起兵屡胜契丹之后为甲士者日众农事悉数委诸奴婢故而其国势虽强然而徒恃战胜为资而已。如今相公奋神威取之一战而擒其国主阿骨打金国势必举国震动有瓦解之势若诸部皆离心单单完颜一族不过数千户而已焉能立国是以某敢断言完颜氏若要仍持金国国柄势必要立新帝然后外出征讨他国以立威威信既立各部皆安而后方可与我朝及契丹议和战之事。 高强听罢讶然道:如此说来我一意囚禁阿骨打又不与金使议和却是我的不是 郭药师忙摇头道:相公专镇方面心存北疆万里所谋者大自是不错的如今是金国要来求咱们不是咱们求他自然无需定和议。某只以为金国其情如此非若中原数千年来君臣相守之邦相公若是一意延搁恐怕过犹不及。 郭药师久居北地又素来和女真人有交往可谓是眼睛看着金国长大地人他这般论断倒似有些道理。高强问过花荣等人。见辽东诸将其意多与此同方才信了心中暗道:这可就有些麻烦了我本意是想要让金国和辽国相互牵制我大宋从中取利便可左右逢源。如今这般局面若是一意进取的话倒要将金国给打散了与我初衷颇有不合不知是福是祸呜呼。缺少了穿越者预知历史的优势本衙内不知要多死多少脑细胞啊 好在高强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多数时候也不是靠着知道历史来混饭吃况且北疆眼下地局势基本上是他一手营造出来地倒也没有多少心理阴影。当下便沉吟道:列公据此看来我军倘若大举攻金。有多少把握能一举灭其国灭金之举对于我大宋利弊如何 这么大的一个题目慢说是在座诸人就连高强自己也没有多少心理准备原先他顶多只是想要把金兵挡在燕山之外。大宋疆土得以保全就好哪料到现今居然要认真地考虑是否要灭掉金国这样的大题目因此一句话问出来满堂的文武都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贸然开口应答。 少有地做了一回冷场王高强颇觉无趣转念一想不由得哑然失笑要建立一个国家和要灭亡一个国家。都是同样的不容易自己与部下都没有做好充分地准备现今地沉默不正显出自己这个念头的不成熟吗 他正要开口忽听朱武道:相公。金人虽然勇猛狡猾然而兵力既寡田土又复贫瘠特小寇而已若辽国疆域万里。属国数十。方乃我朝心腹之患。是以北疆之事还当以辽为主。下官以为当存金国以分辽国之势。 高强听来倒也有理本来就是他地一贯主张正要点头称是忽然陈规又摇头道:此话不然如今燕云既复我大宋在北地重辽东辽东若在我手则契丹两面受敌势必不敢轻举妄动我中原有泰山之安。倘若今日放过金国他日契丹与之联合攻我辽东辽东三面受敌如何可守自当趁此时一举而灭金国收取辽东诸部为我之用率其兵西向以威慑契丹才是道理。 顷刻之间两名主要军师已经形成了对立地观点而诸将纷纷表意见亦是或赞同存金或主张灭金众说纷纭不一而足高强听了半晌只觉得哪一边都有道理一时间头都有些大了忍不住便道:兹事体大非旦夕可定列公可看详其事择日再议今日便先散了吧 一时众人皆散高强转到堂后端着茶在那里楞耳听脚步声响却是张所也跟进后堂来见高强这般模样不由道:相公若是为了金国之事烦恼眼放着有一个人在此何不向他问计 却是何方高人高强歪着脑袋也没当一回事他是从来不信什么山中隐士一出便定天下事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 张所笑道:若论知宋金之间事我大宋莫过于相公相公既然一时难决旁人亦无从置喙。然而我大宋之外却更有诸国眼前此人便是他山之石庶几可解相公心中之惑。 高强听说心中猛省笑道:公亮所言敢是那阿骨打么地是得人当下片刻也不耽搁便与张所来到囚禁阿骨打的所在见牛皋依旧在这里把守问过了阿骨打一切如常每日里能吃能睡丝毫不以身为阶下囚为意不由暗想:毕竟粗人有粗人的好处倘若换了李煜赵佶这样的中原皇帝怕不要终日以泪洗面唱那故国不堪回月明中 毕竟对方是一国之君高强依足礼数命牛皋通传了方整衣入内见了阿骨打拱手为礼阿骨打面色如常亦还了一礼并不开言。 果然是胖了脸盘大了一圈哩高强打量了阿骨打一眼方笑道:狼主此间居安乐否且将这一句经典问话来看看身为阶下囚的国君是何等心态。 阿骨打自然不会说什么此间乐不思蜀他看了看高强忽地微微一笑道:承蒙高相公厚待只可惜某无以为报只能待我家子弟报答相公了。 高强一怔道:狼主只怕会错意了某家今日此来并非要加害于狼主只以多日不见特意前来探访而已。 阿骨打面色不变依旧微笑道:相公不必欺我阿骨打自被擒之时便无生还我国中之志想必现今我国中已立新君某在此一无用处徒然靡费食物相公不杀何待 高强闻言心中暗喜这话渐渐说得入港了。便笑道:狼主独居此间不知外界消息何以料得国中已然另立新君我既受使节议和亦不曾以狼主之身胁迫金国上下区区月余时间难道贵国诸位贵人竟如此按捺不住么他来到这里本就是想要从阿骨打地口中获得足够的信息来帮助他定下对金国的方略阿骨打主动将话题引到这条路上岂非正合他地心意。 阿骨打好似全然不知高强的图谋却道:相公可知我国中何以将国主号为狼主 第六十八章 狼主群狼之主高强顺着他的意思往下猜不过心里马上生出一个怪异的念头从前看动物世界上说狼群的头狼多半都是母的阿骨打这狼主可有点名不副实吧 他这么一走神阿骨打下面的话听是听见了却是左耳近右耳出等到他注意力再次集中起来只听阿骨打续道:我既然败了便不再有能统领女真诸部高相公倘若以为我是件宝物得以用来挟制我国中诸部那便错了。 高强点了点头阿骨打这般说话与他之前想的也差不了多少不过阿骨打将自己的重要性说得这般低法却也不尽然起码对于他那些亲族子弟来说有没有阿骨打作狼主是大不一样谅来阿骨打这般说辞亦是想要让自己的处境有所好转吧 他也不说破却笑道:狼主何必妄自菲薄某家业已将狼主在此的消息飞传中原料想朝廷旨意不久便到想我中华上国礼仪之邦汴梁又是当今一等繁盛之地狼主父子到了彼处定然乐不思归。况且狼主适才言道贵国不日即当另立新帝仍旧与我大宋为敌某家职责为国守边亦只好整兵经武再来领教领教名震辽东的女真精兵吧 张所携来的圣旨本是对于他向朝廷通报金国入侵请求调给援兵的奏折的回答至于开州一战得胜地消息。尽管战后第三天就已经送出不过从这里到汴梁。路上关山大海几千里又是正式的朝廷文书往来怎么也得个多月时间。因此严格说来高强此时并没有资格与金国开展两国间地谈判他对于斡离不的拖延和回避倒也不算全然无理。 不过说起对于阿骨打的处置高强自信是猜的不离十如此高规格的俘虏那是一定要押往京城去的。这可是继国初的南唐李煜之后大宋朝捉到的最高级别的俘虏了赵佶地鼻子还不翘到天上去了说起来和大宋朝打仗的前景还真是不错打赢了自然不必说。打输了也可以被送到当今最文明和繁华的都市生活哪怕是被关起来过得也是塞外民族所不敢想象的奢华生活换了是谁也敢和大宋动手了。 身为文明社会的悲哀啊瞧瞧历史上咱们那两位皇帝过地是什么日子担惊受怕不用说了吃的是没舂过的糙米饭。住的是地上挖出来的一个大坑逢年过节还要出来耍猴给人看头上戴了多少绿帽子也不能吭声作我们大宋朝的俘虏真是便宜你了老家伙。高强盯着阿骨打的眼睛。肚子里却是腹诽不已要是赵佶和他一样知道历史晓得高强现在是解除了他生命中最大的危机会如何感激高强呢阿骨打自然不晓得他心里这般天外飞仙地联想只是听说高强要将他和兀术送往南朝京城。又要再开战事。虽说心中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然而五十多年生长于斯。此去更不指望活着回来饶是他心胸开阔意志如钢却也难免唏嘘。沉默片刻方道:败军之将也说不得什么只是临别之际倘能将几句言语交于我那二太子斡离不煞是感激。 高强点了点头假意宽慰了他两句见阿骨打沉默下来大概再不打算开口忽地突出奇兵低声道:狼主既然囚你在此也是无用倘若某家一力向我大宋官家担保送你回国你可能率尔金国向我大宋称臣永世不叛么 他这次来见阿骨打本就是存了要多了解一些金国国策方面的信息因此是明问暗刺无所不用其极否则这样话等闲也不敢说。 阿骨打虽非常人终究也是爹生娘养适才刚刚被高强所说的话打击了一下已经做好了亡命天涯的心理准备陡然间听说居然有望回国方寸不由得为之一乱猛地抬起头来紧紧瞪着高强的双眼仿佛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些端倪来。 高强心知不能容他恢复理智须得趁此时机推动他的思维便又道:我两国本自无争皆是些小边民龃龉只因贵国恃力不服故而大动刀兵。今狼主已然尽知我大宋势力倘若能率国中诸部归顺我大宋为我大宋守边高某敢以身家性命向官家担保送狼主回国依旧为国主顾狼主心意如何罢了 阿骨打看了半晌见高强意似甚诚方摇头道:相公你所言不差想我金国以战胜立国却局处当世两大国之间若不能取其一而代之便唯有效西夏国居两造之间以自重了。只是如今你家南朝太强那辽国衰弱你却又不许我侵攻于他待得契丹缓过劲来我金国终究是小国哪里还有活路可走既是你南朝与契丹约为兄弟我家便只得与你南朝死战到底。纵使相公大义放了我回国中我亦是这般作为既蒙相公高义我只直言相告相公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只送我南去便是。 高强默然片晌方点了点头道:来日当告知贵国二太子命他送些狼主合用的随从使女前来以备南去路上服侍狼主之用。南方温暖狼主正好颐养天年保重了 两人相对拱手高强便告辞出来见到张所在外等候便一起回到后堂之中。将阿骨打地言语转述一遍之后高强摇头道:纵使我等百计筹谋终究不明金人之心他累世受契丹压迫奋起相抗人皆有死战之心故能以小击大以弱胜强。而今我大宋与契丹为盟勒令他不得攻打契丹。想来金人心目中亦是将我大宋当作与契丹一丘之貉怎肯轻易降服看来还是要再战几场。杀得他心寒了边疆方定。可恼契丹虽吃了金国许多羞辱却连报仇也不敢只顾坐看我大宋与金国相拼煞是可恶枉费我苦心孤诣存他国祚 张所听罢侧头想了想。忽道:如此说来我大宋与金国仍要大战若能唆动契丹与我朝一同出兵纵使兵少亦不失臂助。日间相公说及会之在辽国之事。曾言那上京耶律大石屡有意出兵夹攻其后得知辽东粗安又有意与我家相约今秋共灭金国此人倒是契丹中仇金最力者不妨与之联结策动他出兵相助。 高强摇了摇头道:耶律大石独力难支若要契丹出兵还得秦桧多下些功夫。说动契丹才好只是秦桧办事不力若是五月时仍不得定计夹攻秋日如何出地兵仍旧是我家独自与契丹为战的局面。 想起秦桧地奏报。高强犹有恨意却听张所笑道:相公这却有些拘泥了岂不闻日间郭太尉所说金国旬月间必当出兵于外不攻契丹。便攻高丽契丹不必说。那高丽闻说与金国多年相争彼此结下深仇。倘若又遭金国侵攻多半也要联结我大宋同灭金国。以我之见相公只须在辽东按兵养威待金国出兵之后相机而动便可不论金国取哪一国皆是为我大宋添了一条臂膀。 高强眉毛一跳心中大喜起身捉着张所的手笑道:公亮高论令我顿开茅塞只可惜你新入台谏我又是被台谏参劾出外否则将你调了来我幕中作个参议岂不是好好容易在御史台里楔进了一根钉子高强也舍不得就这么把张所给弄出来。 张所对于高强与别人又是不同他家境贫寒若不是高强在青州时赞助州学便连书也读不起等如是再造之恩心中怎不感佩至于后来金榜题名连升数级一年多就做到了台谏官旁人或许要深怀知遇之恩在他心中却还不及当日读书时的一笔一墨。如今见高强用其谋又深表器重心里并无半点得意之情反以能报答高强的恩德为荣正色道:相公谋干多少大事国之重臣小人只是今日一得之愚怎敢以之久事相公只求能报答相公大恩于万一足为幸事矣 高强心中却从来没将自己赞助青州州学当作一回事见张所引为大恩一时颇为感动。有道是有比较才有鉴别把现今张所的言行与后世某些大学生相比高下何止霄壤那帮家伙是连助学贷款都能赖掉不还把助学金拿去买手机跟谈恋爱干出这样的事来也丝毫不会觉得羞耻的不得不说在这一方面今人真真没有任何资格去嘲笑古人。 当下宽慰了张所几句勉励他在朝中好生做官效法范仲淹一样立志为国家之良相。这却不须高强说张所本就胸怀大志颇有先天下之忧而忧之风高强以范仲淹为比正合他的心意。送别之际高强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不由得一阵快慰:宗泽张所张叔夜一个个在历史上不得挥才能地贤才如今都走上了康庄大道只须他们在朝中站稳了脚跟我也好放手回家享福了 次日高强便即升帐命参议司即时着手拟订方略准备举全辽之兵进攻金国最低限度也要拿下包括黄龙府在内的辽国东京道故地至于能否得到辽国和高丽的协助亦另拟几套方略备选。至于诸将则立刻分赴各地调集辽东原有兵力赴辽东各处整训成军待命而进。内中却将花荣和徐宁二将留了下来开州业已编成的四厢新军便交由这两将统领其原部则交给史文恭和栾廷玉。 花荣和徐宁原先都是朝廷将官对于朝廷的忠心程度更甚于史文恭和栾廷玉高强要逐步削弱辽东诸将地私有兵权便从他二人着手。至于史文恭和栾廷玉这两人地位本在花荣之下如今取代了花荣的位置也暂时满足了他们的心意当下四人都欢天喜地各自领命去了。 郭药师在一旁见了。心里却有些毛这等从乱世中厮杀出来地将领。身上都有些军阀脾气手下的兵是越多越好削一个都跟要地命一样。如今高强不动声色一道令就将辽东汉军一半换了主将又募兵建立新军大有一手掌握辽东大权的势头。他素来受高强的指挥自不敢存什么异心只是想到高强一旦离了辽东换个中原地官来宣抚。若是再要削他的兵权这可如何是好 高强既然有心收兵权便早已一一针对诸将作了安排四员汉将本出自己麾下还好摆布。只是这郭药师和大忭两人都是外族不明大宋的政策所部又都是渤海和女真契丹等族人倘若有什么不安却不是头。 当下鉴貌辨色已知郭药师心中摇动瞥眼见大忭神色如常高强心中已有定计。此时用人之际不好妄动辽东诸将的事权再者番汉诸军相互制约只须将这二人地兵马调开两处。谅他郭药师一时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来。便即颁下将令命二将亦要调集兵马等候将令出战集结地暂时设在辽阳府和盖州两处二将亦皆躬身领命。 宣抚使既然下定决心要和金国继续大战。此时辽东的战争体制才全面开动起来。这辽东地兵虽说是各自授田。却并不是农兵概是历年战事中存活下来的精兵悍将。一旦受到点兵令登即收拾马匹军器往各处百户千户报到内中有许多人在年初便曾集结起来只是没有得到宣抚司的调令只能在本处守备此时便凭着调令往预定地地点集结。 旬月之间辽东四处大营便塞地满满辽阳府大忭营有一万五千兵盖州郭药师营一万八千兵苏州栾廷玉营两万兵贵德州史文恭营一万兵此外战马也有近两万匹。这许多兵力报到开州高强这里他又是欢喜又是愁十几万兵说起来也不算多还不及当日出兵收复燕云地两路兵中地任何一路多只是这辽东不比中原历年粮食蓄积不多要知道单单是河北一路官府用来备荒的广惠仓里就有几十万石粮食足供平燕大军食用整年的。 可辽东就不同了搜遍全境的府库也只能找出十几万石粮食来这还是算上了喂马的豆菽了十万大军外加四万多战马这点粮食只够吃两个月的 幸好辽东的兵不比中原不用军饷地也不用管装备高强只须连书催促登州的燕青叫他组织调运粮秣便是至于这些粮食如何调拨资金如何筹集反正他现在也不在朝廷中了只管伸手便是哪里管他许多。 燕青也确实不负所望庞大的船队就好象变戏法一样从南方调来江南的存粮径直从海道运往辽东据事后地统计三四两个月间抵达旅顺口的货船吨位便达到四百万石之多抵得上御河九个月的漕运这四百万石当中除了上百万石粮食之外更有火药军器箭矢军服等物以及辽东所需的诸般铁器丝帛瓷器等中原物产回程时则携带了大批辽东的牛羊木材兽皮等特产。 宋军地后勤体制本来就有相当程度依靠民间商贾地参与因此对于这类走私行为也司空见惯浑不当一回事。而高强难得一次不用全程操办前线大军的后勤补给更是乐得轻松。 三月底在开州会战结束一个月之后朝廷天使再一次抵达开州。此番前来传旨地又是高强的熟人便是枢密院金国房的承旨马扩。他展读圣旨其中对于辽东将士力战开州的功绩大加褒赏军中将士单单得赐金牌金碗的便多达数千人高强暗地算了算单这一项朝廷就付出了近三万两黄金 这倒也不是什么赏当年童贯与王厚平青唐军中受领金碗的便有上千人何况今次开州之战以少胜多连金国的国主都给捉了来那还有不大赏特赏之理相比起大宋朝廷一向大方的金银绢帛之类物质赏赐此番的加封才真正算得上是破格自李孝忠等统兵将领以下平均都升了一级全军统制李孝忠以及生擒阿骨打的林冲和韩世忠二将一起都授了节钺倘若加上花荣高强门下便已经出了四个节度使了 至于高强本人官职方面已经是使相爵位也已经封了国公再上去只有封王了然而大宋朝异姓绝少封王童贯那是太宗时许下的约定况且高强年纪如此之轻哪怕立了天大的功劳也不好直接封王。因而圣旨中除了好话不要钱地猛夸一阵之外实际上只是加了一个国公一镇节度使功臣号倒是长达十二个字快赶上文彦博了。饶是如此两国公加两镇节度亦是本朝开国以来仅见。 圣旨读罢高强率众山呼万岁领旨谢恩跟着马扩指挥随来的官吏颁授节钺制书放恩赏官诰自有一番忙碌当晚大开酒宴一面为天使接风一面庆贺封赏不在话下。 宴罢马扩扯着高强到了静处方道:相公官家得知相公大胜金兵欢喜不尽叮嘱小人务必要向相公道明倘若辽东军息相公便可还朝到时候少不得一个王爵另有圣旨一道是关于那大金国主的。高强早料到此节此前已将关于辽东还将有大战的折子送往京城了此时箭在弦上他哪里肯走至于阿骨打的处置果然不出高强所料赵佶命将阿骨打与兀术送往京城并金国求和使节亦一同南去高强自无二话当下便率了几名书吏与马扩一同到了看押阿骨打处宣旨。 马扩与阿骨打本是旧识不过当日是马扩为客阿骨打为主如今客翻为主阿骨打却成了阶下囚此时见面都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第六十九章 马扩见了阿骨打先是官样文章以大宋天使的身份传达了赵佶对于金国国主的问候单单从言辞上来说倒是显得甚是客气。嗣后劝降之时阿骨打照旧是不加理睬马扩曾随他起兵征战也晓得阿骨打的为人说这些话也不过是尽人事而已。 狼主今已奉我官家圣旨要请狼主往我家汴梁去住些时狼主倘有什么言语交代某家可即刻请贵国二太子前来。高强对于阿骨打本人并无太多恶感也不想把堂堂一国之主弄得惨淡潦倒说出去没得坏了中国的面子。 阿骨打仍旧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作应允了高强便差人去将滞留在开州城中的金使斡离不和兀室一行请了来告以官家旨意要将阿骨打送往汴梁之事。斡离不听了亦悲亦怒强忍着说不出话来兀室却安慰阿骨打说道南朝礼义之邦汴梁又是天下精华所在谅来不致慢待了狼主。 阿骨打淡淡一笑却道:我走之后尔等可立新主与南朝或和或战交接之际亦无需以我为念切记切记 斡离不闻言方要动问却想起身边两个宋人四只眼睛看着其中马扩更是熟知女真风俗和文字的却不好教他在旁得知机密只得回身向高强道:蒙相公厚恩许我等与狼主相见心中深感只今须求片刻私语之闲暇万祈相公允准。 高强一笑撂下两句场面话便即携着马扩出外高庆裔跟着就将门给关上了。 俩人站在院子里。马扩向高强低声道:相公若是想要差人偷听可就失算了。那女真惯会画沙为文。每逢商议机密之事皆用此法议毕便即随手抹去外人难以得知其事。 高强笑道:马兄你也忒以看得我小了当真要谋算金人又哪里在乎这一些倘若阿骨打在此间交代几句便能扭转两国间的大势那么他当日为我所擒之时。金国便早已俯称臣亦不须我再费手脚。 马扩见说亦觉有理方应酬几句却被高强扯到一旁的一间屋子里问道:如今眼见得金国一时不得便降辽东多管还有烽烟我欲遣细作联络金国诸部。看看有无离心向我者苦于手中无得力之人马兄久在女真国中可有良策教我 马扩闻言愕然道:相公开州大胜手中岂无俘虏便以恩义结之。复遣还其部族之中自然传播我大宋威德待相公大兵到时谅必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俘虏嘿嘿。没什么俘虏。高强挠了挠头。甚是无奈。当日开州城下不论是陈规守城。还是龙河会战双方都是杀红了眼投降者为数寥寥。虽说最后宋军是获得了打扫战场的权力然而也没有留下俘虏见到负伤没有逃走的金兵都是一刀砍了脑袋谁管你是否愿降因此宋军至今斩逾万俘虏却近乎为零。 马扩见说也只得苦笑道:相公那阿骨打虽是蛮夷临战时也晓得收容俘虏招降纳叛将之收为己用其后攻略州郡时多得其力。相公何以见不及此如今只得且战且抚以我乘胜之师临之再图招降便了。只是那金国北接契丹南濒高丽此两国多年与女真诸部来往却是近水楼台莫要我军战胜之功却被这两国掠了去。 高强叹道:我正为此事担忧那辽国累世为东北诸部之主新近方衰而已倘若我这里再杀金兵几阵令他诸部离心倒敢教那些新降金国的部族又皆投了契丹去了岂不是坐看契丹收渔人之利 马扩点头道:小人离汴京之时枢府参议司列公亦为此担忧苦于不明金国内情彼处细作如苏定等人又皆陷于金国中亦难有良策便是宗老之计亦是过于无稽。 高强耳朵一拎急急问道:宗老有何计策马兄快快与我道来。 马扩苦笑道:相公勿要过听宗老此计直是匪夷所思参议司诸公虽素仰其才今次却也难以应和你道宗老所言为何他竟要相公去信给那萧干促他率军投奔我朝许其辟地开府作什么铁骊王这却如何使得 招降萧干高强噌地跳起来嗓门都没压住:任谁降我都受惟独此人决计不受开玩笑这厮是什么人金兵起兵之后第一时间他就带着铁骊部降了女真而后不声不响又逃回契丹一边居然依旧作他地大官;这还不算高强收燕京时他约好了投降结果居然出尔反尔和耶律大石一道反戈一击卢沟河边一战险些儿要了高强的小命啊等到燕京收复萧干自知不容于宋衰弱的辽国也保护不了他一跺脚又投了女真仗着领路打下辽国上京地功劳居然又在金国作了大官如此手段吕布也要瞠乎其后侯景更是望尘莫及三姓家奴这么经典地称号也不足以显示他的厉害了象这样的人谁能信 慢说他当日负我大宋背约在先纵然不计私怨亦不可信之。高强把头直摇。 马扩亦摇头道:我等亦是这般说法此人枭獍之心已然不容于宋辽两国唯有金国堪为他靠山断不能舍金从我。只是宗老却说此人野心勃勃托庇于金人只是权宜之计而已相公倘若能挑动其反金自立便可从中取事至少可以将辽国给拖下水来我便可稳居主动。然而宗老自己也说此计过于行险胜算不高故而不能形成参议计划只命我代为传言倘若相公不问计时。便提也休提。 高强听他这般说头脑也冷静了些点头道:宗老言多有中。此计谅来也有可取。待我差人往北路探明其势再作定夺。 马扩称善又说起来时得了太尉府的讯息说道李师师产后身子也大好了本想北上来与相公团聚只是高俅爱惜两个双胞胎孙子怕路上颠簸和风寒伤了婴儿。只是不许李师师无奈只得连夜赶工将一件征袍绣好央着马扩带来交于高强。 高强听闻顿时牵动心思不但汴梁有爱妾爱子辽阳亦有人在彼守望自己战胜之后。也只是遣人送了平安回去却还不曾见过怎不牵心 正唏嘘间牛皋来报说道阿骨打那边正请高强过去。原来是要交代的话也都说完了斡离不等辞别了阿骨打出来却向高强道:高相公今奉狼主之命决意求和。敢问相公能做得主张否 高强愕然。心说前几天我才和阿骨打谈心没看出他有求和的意思啊多半是女真人惯用的伎俩。打不过就谈谈不拢再打便笑道:我两国本是交好为些细故大动干戈亦是无谓。只今我亦愿和好惟兹事体大已奉圣旨命贵国使者往汴梁去京城商议自有我朝中大臣主张却不是我等边臣能置喙者。 斡离不也不作色便道:如此说来我等亦要作远行之计敢请相公示以起行之日。 当下定了十日为期斡离不等人便即告辞离了开州城去了。这边高强仍旧忙着整理军务要将宋军已有的后勤和指挥体系和辽东诸军整合起来当真是千头万绪。 百忙之中他也没忘了联络金国中诸部之事虽说策反萧干还有待考量不过手头却有个现成地人选你道是谁便是当日率军在开州助战结果险些儿举起反旗的怀恩寨千户阿海之弟阿邻。 那阿海当日本是与金人约定要阵前倒戈相助金兵击宋。哪知事到临头见宋军战力强劲火力凶猛金兵未必能胜这阿海却又害怕起来最终是率军离开了战场两不相助。等到大战尘埃落定阿海倒也光棍自己提刀将脑袋砍下由其弟阿邻捧了来向高强请罪求仍为宋臣誓愿百世不移。 高强见了阿海人头此事便即了结有意反者阿海一人而已其部众多半不知终不成还要杀人家满门好比历史上南宋淮西兵变要反者也就是郦琼而已结果竟被他裹胁了四万多兵去终不成这四万人都是叛逆。倒是这阿邻为了洗刷自己部族的罪名一直想要立功这些日子不断献上战马和粮食又率族人为宋军向导。 要知这阿海一部本是温都部旧人对于开州以东鸭绿江两岸直到大海地地形了若指掌有他们这些地头蛇帮助宋军起码不会对于东路地地形再两眼一抹黑了。 待高强说起自己的计划想要阿邻去策反那曷懒甸路的女真族人时这阿邻却是一脸苦相说道前时奉命与阿鹘产大王东进扰乱女真后路已然将诸部策动后来皆被粘罕率军一一瓦解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族人幸存但有的也吃金兵收拢去了。 高强听了稍有失望不过这阿邻也道东路迭经战火女真人人口已然所剩不多若是宋军要往攻战有他族人为向导却也不难。此时宋军已然将开州牢牢握在手中这阿邻一族尽在宋军治下动辄便是几百上千个人头落地地大祸因此他的族人现今倒是靠的住的助力。 此论既出统兵地将领却甚是喜欢如此一来局面倒简单了只须往东一路杀将过去见着女真人便砍杀便是。不过金兵主力虽然向东退去但尚未现有大规模分兵地迹象因此宋军一时也未可进兵只是每日分遣骑兵远出哨探而已。 过了十日金使到来却不见斡离不和兀室的踪影并高庆裔也不再来换了个乌林答赞谟来并十余个阿里喜说道要同往汴梁去服侍阿骨打的。高强心知金国必是已经开始重组故而重臣都不得离开国中当下也不说破。依旧奉着阿骨打和马扩等人离了开州途往南去宋军扼住了东路。金兵不得进。因此路上安全也有保障。 这一行送走高强第二日便率中军离开了开州返回辽阳去了。 此番凯旋声势又自不同辽东监军童贯身率辽阳上下官民万余人出城十里相迎城中更是张灯结彩许多百姓在家门口摆下香案。敬谢宋军战败金兵保了一方平安。 高强骑在马上左顾右盼抱拳答礼其实早已心不在焉只想着快快脱身回家去看看妻妾抱抱儿子。经历了这样一场血战他的心态又有不同。那家中的宁静天伦与战场地血肉横飞人命如草相比更显得珍贵无比至于这万民欢呼百官道贺当初他平燕回朝时还享受地不够么 好容易撇下童贯溜回了自己地官署。一到后院便吓了一跳但见门外堆着大捆地柴薪更有火油烟硝等引火之物登时想起临走时李清照所说的话来高强心里顿时一抽。忙教曹正去唤开了门。 中门开处。高强眼前便是一梁只见李清照与小环金芝金莲等一体出迎。俱都穿了盛装李清照更是穿着命妇地宫装一品国夫人地打扮端地是富丽堂皇华贵无比脸上也破天荒地施了许多脂粉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奕奕好似年轻了十岁一般。 高强跳下马来大步上了台阶李清照遥遥便率众内宅女眷拜倒齐声道:妾身等恭迎官人凯旋莺声呖呖落在高强耳中与平日分外不同他这些日子以来实在听了太多的兵戈杀声。 当下上前扶起李清照只觉得今日的李清照容光焕不由得笑道:姐姐今日真好比仙子下凡某家几疑身在瑶池仙境矣。 李清照虽略显扭捏倒也坦然浑不似往日的矜持亦笑道:此番相公出兵妾身度日如年直到捷报传来方觉心中稍定。听闻相公此番与敌恶战着实不易妾身自当率众女眷出迎以振家声。 高强甚喜又搀起金芝金莲和小环这三个便不似李清照般大方小环眼泪都要掉下来被李清照开解了两句方才稍稍宁定。高强心中感动也是好言安慰只是左顾右盼间独独少了一个人忙问道:我那长恭孩儿何在这队伍不大整齐啊 提起长恭李清照四人面上俱是无奈金莲苦笑道:相公恕罪这孩儿忒煞顽皮战事未决时有鲁大师约束他还好些得知相公胜了金兵时整日价闹着要往前敌去鲁大师被他扰的恼了只说不见家人倒好管教一径提了去城中报恩寺住去这些日子竟不在家中。 这小子高强一笑了之便教曹正去取长恭回家来而后迈步入内刚转过照壁便唬得一惊只见这照壁后头居然放了一排震天雷弹大大小小地总有二三十个。再联想到屋外堆积地柴薪心下便已明了七八分指着雷弹向李清照道:姐姐这莫非是你所为么 李清照点了点头尚未答话金芝抢道:相公自你去后李姐姐便命锁了门不许内宅之人外出一步又命人将屋外遍积柴薪院中放了雷弹和引火之物说道只须相公战时不利敌兵临城便要合宅以殉。后来捷报传到姐姐方许人出入却也不教撤了柴薪和雷弹去满城人都称说相公一门英烈哩 不是教你保重自己等我回来高强望着李清照又自金芝小环金莲面上一个一个望去这是我地家人这是我地亲人是我拼了性命也要保护的人们而她们也是一样将性命都交托在我的手中了千言万语尽是虚话有妻若此夫复何求 他拉起李清照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娘子高强安然回来了如你所见。 李清照身子一颤望着高强嘴唇轻轻抖动着应道:是妾身恭迎相公归来合宅俱安。语声亦是微微颤抖那脖子和耳朵却以肉眼可见的度迅即染上一层胭脂头却渐渐低了下去不敢再和高强对视。 两人对答一句周遭的金莲等人却都睁大了眼睛一会看看高强一会看看李清照。自打李清照进门以来高强还是头一次改了称呼叫她作娘子了 好象力道还不够啊高强将手一紧攥着李清照地手另一只手作了一个衙内派的经典动作用食指将面前佳人的下巴托着把她的整张脸给端了起来语气中又加了三分坚持:娘子为夫安然回来了如你所见 李清照现在全身都开始微微颤抖好似风中荷叶一般站都有些站不稳了嘴巴张了张一时却没说出话来。身边三妾俱是屏住了呼吸眼巴巴地望着李清照话也不敢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素知李清照为人矜持万一惊了衙内的好事怎么得了 迎着高强地目光李清照极力地在他眼睛中搜寻搜寻着令自己能够安心的力量这个远赴战场也带走了自己的心的男人啊在战事未决的那段日子里好似生命都已经随着他地离去而离去了即便是前线地捷报也未曾让她安心些少直到今日看到他重新出现在眼前 不觉间泪已成行流出的是欣慰也是感动更是交托今生地坦然:是妾身恭迎夫君凯旋合宅俱安。 第七十章 清晨醒来鸟鸣啾啾高强大力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舒畅自从来到辽东之后军务倥偬日夜操劳饶是他年纪轻精力旺终究不是铁打的人委实是有些乏了昨夜这一觉可算是睡得透了。 官人起身了妾身服侍官人梳洗。他刚从床上直起身来便听得女人声音跟着便是两个丫鬟端着热水毛巾等洗漱用具进来李清照随后走进屋来身上衣服却已穿的齐整。 四目交投高强微微一笑李清照脸上顿时就红了把头别到一边不敢看他只是在那里指挥着丫鬟服侍高强。高强漫不在意梳洗已毕方上前捉着李清照的手笑道:娘子起的恁早来来你我夫妻共进早膳。 李清照瞟了他一眼也不推辞便是亦步亦趋任凭高强拉着她的手到了外间二人坐定了用饭只是吃了两口忽然觉得有点不对抬起头来便撞见高强的眼光灼灼地盯着她瞧一股促挟之意不言自明这热气腾腾的白米粥顿时就吃不下去了。 高强嘿嘿一笑挥手将一旁侍立的丫鬟仆妇都遣了出去笑吟吟地道:娘子今日气色见好想必昨夜安乐 李清照大羞想起昨夜与高强真正作了夫妻方才晓得这厮从前被称作花花太岁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尽有那一等花丛手段直是闻所未闻兼之久别重逢心中激荡这一夜间竟是如痴如醉至今回忆起来犹如在梦中一般。偏生这登徒子丝毫不以为羞青天白日便这般问了出来亏煞他还记得遣开丫鬟仆妇否则真真是不要做人了 当下晕红着脸勉强将脸上表情板起。低头道:妾身年老色衰姿色殊不足以侍奉官人且未必有出官人今后还是多多宠幸几位妹妹才是。 高强一怔。方才反应过来。李清照的意思是她以前和赵明诚就没有生养恐怕有生育方面的问题这时代的夫妻敦伦是要和传宗接代紧密联系起来的况且她年近四十纵使保养尚可终究不及一等青春女子了。 这般的闺中事还真是有甚于画眉者有趣有趣。高强暗地坏笑。其实要说李清照的姿色确乎不及他府中的诸女五官相貌也就是比小环稍好有限与金芝师师那样的人间绝色相去甚远身段风流更是拍马也赶不上金莲这样的女人中地女人。不过呢这两情相悦也未必定要天生丽质否则哪里有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起码昨晚高强就丝毫没有觉得她哪里差了。 便笑道:娘子说的哪里话来我高家已然有后。娘子无需担忧无出之名何况某家仰慕娘子已久却终日求之不得辗转反侧一朝得偿所愿。正是得其所哉只觉苦短焉有别访他求之理 李清照面上火辣辣地心里却甚是甜蜜作女人的哪个不希望得到个郎宠爱何况她亦是久旷之身。好不容易得以焕第二青春。亦只恐时光轻易把人抛更不惧郎情妾意日日淘。适才推托也不过是身为大房的矜持而已。 正喜滋滋地低头羞笑却听高强又道:娘子古人云一日之计在于晨今日为夫起身之后但觉意未餍足今稍觉饱暖你我夫妻何不携手鸳帐再赴方始不负这大好春光一面说一面便将手来拖。 李清照骇然料不到这一副风流才子地表皮之下花花太岁原形毕露才第一天行过了周公之礼这厮居然就要白昼宣淫不论李清照心中有多么爱煞了高强此举亦是她断然无法接受地。 当下便要板起脸来拒绝不想高强把出那等风流手段来一面口中花言巧语一面便来上下其手有道是烈女也怕缠何况两人之间原本有情只闹得钗横鬓乱娇喘细细李清照百计推搪不得身子也渐渐软了暗叫一声罢了也只由他凭我这姿色年纪尚有几场恩爱好享受 高强正在得趣冷不防听见外面脚步声响跟着牛皋的大嗓门在院门处响了起来:相公有紧急军情请相公即刻升帐。 高强闻声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李清照原本就是心中忐忑一听此言兔子一样跳了起来几步进了里屋头也不回地道:相公公事在身切莫耽于逸乐才好。 夭寿我哪里耽于逸乐了开州打完仗以后将士们都可以找军妓我可是老老实实憋到现在昨晚也就两次而已高强心中大不忿幸好还记得辽东还在战时牛皋既然说有紧急军情他也不敢怠慢当下只得强自收拢意马心猿辞别了李清照方整理冠服出得门来一面疾步向公堂行去一面问:是何紧急公事 启禀相公是高丽国使者求见说道本是往开州去寻相公议事一路追赶到此。 高丽国高强登时就想起郭药师日前所说的话来难道说这金兵当真如他所料居然跑去和高丽开战了倘若当真如此那可是大好机会。 不一刻到了公堂上三班排列整齐高强用一个请字不一会几名高丽使者上得堂来躬身为礼高强亦欠身答礼吩咐取了座位相待这是外国使节礼数上不可缺了。 那使者说了来意道是金兵做过不但违逆中原上国也有意侵犯高丽疆土近日来屡屡违反关于保州自由化不许驻扎兵力的约定将许多兵马调入保州必是有意南侵高丽西拒大宋。他高丽虽然是小国却也晓得礼义兴邦遵奉上国原本听说金国兴兵侵攻大宋便已是义愤填膺待要兴兵责以背盟之事不想金兵贪得无厌。既受挫于大宋上国却又狼视高丽。此举实乃义理所不容天意所不与高丽国王顺天应人。即日将起大兵征讨金国。惟祈上国遣天兵夹攻云云。 中国人学会说外国话以后往往会以为得意将学到的外国话说得格外夸张外国人也是一般尤其这时代大宋朝是真正的大国整个东亚的价值观和文化都是仰大宋鼻息到处都以汉学为正统这高丽国每三年甚至要将国中的学子送到大宋朝来参加科举。中举者皆以为荣。这使者虽然不是宋朝所策地进士亦常年读儒家典籍说起话来咬文嚼字只把书面作口语偏生高强的古文又是半调子听起来格外费劲。 好容易听了个大概高强只觉得这使者的话有些不大对劲一时却又想不透。多半是被这使者的满口大道理给雷晕了当下也不答话只是微笑点头示意你的话我都收到了就是不予以表态。一面丢个眼色给一旁地陈规。 陈规了然便上前向那使者行了一礼道:金人侵我疆土杀我兵民实乃罪恶滔天。不意其意犹有不足。尚欲背其与贵国盟约侵贵国疆界。若果有其事我大宋断不能坐视。只不知适才使人说起金兵调兵入保州一事其兵几何为者为谁何日入得保州意欲攻打贵国何处州县 那使人被陈规一问竟尔一时无语顿了片刻方道:金人兵民不分民亦是兵我国只是侦得他将兵器运进开州城中又有许多女真人骑马入城行囊沉重中间多有暗藏甲胄者故而料定是悄悄增兵入城。至于何人为一时亦难知晓。 高强听到这里才算明白过来看来所谓金人有意攻打高丽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那金国和高丽之间疆土接壤数百里哪里不好用兵偏偏要从保州去打么打保州也就罢了城中本有许多女真人行商要运兵器也不必等到现在吧。况且这时代与后世不同金国在起兵击败辽国之后承继了辽国的疆域其与高丽的分界是在鸭绿江以南倘若真要打保州地话直接骑兵从东向西杀过来就是三两下便能将保州给包了饺子更不必枉费时日弄许多玄虚出来。 高丽棒子多半是看着我杀退了金兵觑出便宜想要趁机捞些油水吧我还在奇怪何以金国新败之后还没听说立了新地国主便又要另启战端如此不智。却没想到高丽和女真相争多年彼此间也不是什么友好邻邦如今有这样地好机会就算金国不来惹他他自己也要动手了。 高强片刻之间已经想的通透暗道:我正愁不知金国内部详情手头兵力也未必尽够恰好高丽送上门来他能连年与金国相持历史上金国也始终不曾打进高丽国去想来这些棒子也是有些战力了。何不应了下来待他出兵之后我便可相机得利至少可以抽调出一部分开州大营的兵力用于北线作战。 当下已有定计却不忙便允只说兹事体大尚须详细计议两日之后方有回音。这原本是常理那使者点头称是又说了些场面话便告辞去了自有幕吏安置。 这边高强便与众人商议将自己地打算说了一遍陈规便点头称善:相公所虑极是我亦觉金人狡猾断不至于在此时别启战端再树新敌。即便如当日郭太尉所言金人将择高丽与契丹其一攻之以立威两者相较而言那契丹乃是大敌两国间仇怨极深断无和解之理倒是高丽国与他份属同种倘使金国甘词厚币遣使结好于他亦可安定一路得以并力向西。这高丽使者言下不尽不实多半是他自己有心要攻打金国碍着盟约乃是我大宋居中所立故而先要求得我大宋肯方敢兴兵。 众人都道有理高强便道:我亦是这般想法如今我欲攻金国有东面北面两路击东则必联结高丽击北则必联结契丹你等以为我军主力当置于哪一路 朱武便道:相公如今我军大军多半在辽水以南东路大军云集。兼有海路之利若与高丽共下保州之后可直接由海道运送粮秣那鸭绿江水道亦庶几可用。逆流而上。三百里间不烦转饷。何况高丽颇有战力又惧我大宋之威只须将些江南之地与他令他夹攻金兵谅必从我如此开州以东三百里土地可尽归我有。我辽东军兴之初本为与金人争地。辽水以南开州以东土地肥沃气候宜稼穑取之可安十万户百姓何乐而不为这是主张主攻东路的。 陈规却道:不然事有缓急先后那金人根本在北而今大兵在南若闻我军向北。势必千里回救此乃兵法所云攻其所必救有以逸待劳之惠。况且高丽守户之犬尔无关大局北地之大敌无非金辽而已。如今辽国势弱金亦新败正是我军乘胜追击底定北疆大局之机良机莫失。天与必取我意当举兵向北。会攻黄龙府长春州泰州等金国侵占辽国诸州郡控扼驼门要道。使契丹东进无路而后再回过头来将金国混同江以南诸部尽数扫荡重占辽国东京道故土划混同江与金国为界可以与之共守。这是主张攻北路的。 高强听罢心中已有计较。朱武之论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打东面是现成的便宜补给线短又有水路之利己方有阿邻部族为向导现在又加上了高丽地援兵打地顺手的话一直冲到图们江口都有可能。 然而正因为自己一方优势明显而且这片地方大部分都不是女真故土金兵多半不会拼死抵抗因而也很难捕捉到歼灭对方兵力地机会多半是一路占地筑城屯守而已。这样一来地盘是占到了却难以改变北疆的战略大局尤其不符合自己今次北上辽东地根本目标所在底定北疆五十年的大局 打北路呢困难要大过东线辽人素来不善舟楫这辽水的水情不明也不晓得能有多少水运之利而宋军地给养大部分都在旅顺口即便是从盖州运来要送到最北端地银州也有近三百里地路程而从银州北上黄龙府五百里路尽是6路大大有利于金人的骑兵集团机动己方的大队步兵对于后勤依赖较大这条长长地补给线将会受到严峻的挑战。 风险大收益也大这条路线的北端是金国完颜部的老巢目前占据黄龙府长春州咸州泰州等地的尽是完颜部本族地所谓金国宗室打下这片地方可以大大打击金国地掌权集团进而动摇其国中的秩序为瓦解金国打下坚实地基础。同时这些地方地处大兴安岭南麓余脉又是契丹向东进军的必经之路宋军占据这里就得以切断契丹和其辽东故地之间的联系假以时日可以从容收拾辽东诸部与燕云一道对契丹形成两面包围之势大宋在战略上将处于极为有利的地位。 从时机上而言正如陈规所说眼下辽国势衰金国新败正是宋军拓展自己在辽东势力范围的千载良机错过这个时机地话一旦契丹集结力量大举向东进军或者金兵回兵北上巩固其在这一带的守御那么宋军占领这片地方的难度又要大大增加。 何去何从众参议一番争论你长我短高强渐渐已经有了决断:北上开州那样的逆境我都赌了何况是现在向北五百里便能将整个辽东握在手中东路那些地盘留给子孙慢慢去占好了本衙内岂是守户之犬 只是朱武却又道:昔日相公在枢府时本意取了辽东之后坐看契丹与金国相争我大宋有泰山之安如今却有意北进切断契丹东进之路岂非是以我大宋辽东一地之力受彼两国之兵倘若金国难灭日后辽国又盛我恐辽东力不能支还望相公三思 高强却笑道:不然此一时彼一时彼时我取辽东本意为契丹解危使金国不能坐大倘使金国能与我和则我便可稳坐辽东居金辽之间左右逢源。然而金兵悍然侵我契丹坐视如此已非我居中得利之局那契丹宁忍金国之仇也要削我之势足见其心叵测必须趁此时大展我军之势威服金国则契丹亦为之丧胆方才肯守两国盟约辽东背倚契丹足制全辽诸部以我中华文治武功可逐步收服辽东诸蕃部为己用。若是再要远图他日契丹若壮大起来要背盟攻我时我便索性用辽东诸部为军金兵既然能胜辽兵倘使我用中原甲兵佐之克辽必矣倘使出一二冠军人物浑一漠北封狼居胥也未必不能啊只不过呢那就不是本衙内的事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嘛 第七十一章 大方略一定下来下面的细务自有一班参议官们去办什么调动兵力什么囤积粮秣什么驮兽车仗征集什么作战计划拟订一应皆是诸位参议们训练有素的科目高强也帮不上什么忙尽数推给陈规等人去劳心。 在得到了宋军将与其共同征讨金国的承诺之后高丽使者亦表示其兵决不越过鸭绿江一步两国好似已将金人视作了砧上鱼肉一般任意宰割。高丽使节满意而归这厢高强请来监军童贯将自己与高丽结盟一事告知于他并称自己不日便要北上攻打金国国都去也。 童贯前次稳坐辽阳府却也有个留守之功虽然说他身为郡王已然位极人臣再也升不上去了不过那金帛田园的赏赐也是加倍丰厚。既然赚了便宜好该知足常乐怎知童大王素来自诩知兵之人见金兵煞是不济连高强这等黄口孺子都战不过国主一战成擒显然是一块到手的现成功劳如今见高强又要出战他哪里还坐的住自思自己立功西北拓土云中十余年来所向皆胜自然强过高强这小儿甚多高强都能立下如此大功何况是童大王了 因此上一口咬定定要从军出征至于留守的功劳情愿送给他人反正高强手下军队的后勤机制较为独立他一个监军也插不上手在辽阳府整个就是游手好闲。高强说不动他再则也担心这厮暗中捣鬼在这辽东战事紧要的当口拖他的后腿便即允诺了只是要他紧随中军不可擅自行动童贯自是满口答应。 此后辽东宋军频繁调动先是旅顺口的水师从海道前往保州将当地的中原商旅及其财货尽数运回旅顺口安置。这保州地近开州。与金国是隔着一条鸭绿江相望而已虽说有不用兵的盟约但自从宋金开战以来此地的中原商旅大多数也已经离开宋军水师来此走了一遭之后更是宋人绝迹。落在有心人眼中无疑是保州即将不宁的征兆。因此高丽倭国等国商人亦皆纷纷出走。其去向居然多半都是向着宋军控制下的旅顺口而去。 此后开州前线宋军兵力猛增在苏州关下完成集结地栾廷玉部两万大军开至此处加上此前在开州的韩世忠李孝忠马彪等兵力开州云集了八万多宋军连营四十多里旌旗蔽日一副大动干戈的景象。 高丽兵见状自然鼓舞于是四月八日。保州事变爆高丽以金国先违反了保州不驻兵的盟约为由出动上万兵力攻取保州将城中的女真人杀了个干净随后三路兵一共出动了不下五万大军向其北面的金国起进攻。 高丽人既然打响了宋军也就应约出动。只是栾廷玉摆出一副不紧不慢的架势每日里前进二三十里便即扎寨四处觅地修筑堡寨又派遣文吏丈量土地计算里程。哪里是在打仗分明是垦荒。 金人老于兵事且知宋强高丽弱一早便收缩兵力在鸭绿江畔迎击高丽。粘罕仅以七千兵力。设伏大败高丽中路兵两万逐北近百里。斩三千级吓得其余两路也都慌忙退却不但寸土未得反被粘罕掳了千余人户回去。 此时高丽方才觉出不对来连番遣使促令宋军进兵而栾廷玉口中连声应诺却依旧不紧不慢一直推进了一百多里抵达鸭绿江支流沸流水以后便再也不肯前进索性在沸流水和鸭绿江地汇流处扎下大营来每日里填土积石大有将这营垒直接建成一座城池在此常驻之意。 高丽至此方知不对忙又遣使往辽阳去与高强理论到了彼处方知原来高强在保州事变之后两日便已离开辽阳北上眼下宣抚大旗已经过了银州了 原来栾廷玉之军到了开州并不是增兵而是换防原驻开州地诸军除了留下王伯龙部六千兵守城以外余众尽数西返辽阳而后马不停蹄跨过辽河向北路银州而去。 此番我军以栾统制部两万兵王千户部六千兵守东路;史承宣大节度兵两万五千会于贵德州经东那道转北上直金国咸州兵之左;郭太尉一万八千兵经沈州辽州铁州北上直金国咸州兵之右。我军中军以马统领军为先锋韩节度次之李节度花节度之兵为中军由银州直指咸州。四月十六日高强中军抵达银州驻守此地的万户张晖出迎在银州的官署大堂上陈规展开辽东地理图将此番大军行进的路线对张晖简略说明。 张晖乐得合不拢嘴向高强叉手道:相公以少胜多不但大败金人便连那阿骨打也擒了来如今辽东谁人不知宋军善战往日人皆说什么女真不可敌直是吹那大气而已如今相公大军北伐十万雄师凭他金兵些少兵力恰似螳臂当车也 高强微微一笑也不接他的话茬要知道他中军先期北上余部6续开进这些兵力其实多半都还没到位嘴上说说过瘾而已。便笑道:张万户你久守银州身当辽东之北路自知当面之敌虚实如今我军北征是要一直杀到金国会宁府去的张万户以为可否 张晖本是好功名的性子之前守银州没立下什么功劳听说开州打的激烈急得他在银州城楼上跳脚大骂金兵不走他这里进攻太也不仁义。听得高强要一直打到会宁府去乐得嘴巴也合不拢拍着胸脯道:相公放心金国在咸州不过三千多兵都是咸州都统娄室统领小将视他如草芥尔敢请相公一支令小将愿率本部为大军前锋十日之内取下咸州让相公歇马 高强听说咸州只有三千兵马时倒也不意外金国在开州兵力几达七万之众占到他全国可用兵力地七成。还要留下兵力在黄龙府和泰州守御契丹咸州能有大军才怪。便笑道:张万户既知咸州兵力甚寡何以迟迟不敢前进 张晖登时将眼睛鼓了起来道:相公说甚话来小将六七千兵要守把银州贵德州辽州之间近百里之地身后便是相公的辽阳府。怎敢轻举妄动不意竟被相公疑我逗挠。今番非攻下咸州不可否则焉有脸面立足于辽东诸军中说着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便要高强下令于他。 高强忙将好言相劝又说攻城器械未到尚须等待数日哪知张晖却道:金兵哪里会守城咸州城上也无多少守具某进兵之际一鼓登城便是。焉用攻城器械敢请相公下令 高强顿时便觉不快想那娄室也是金国良将一员又占着地利兵法说五则攻十则围对付金兵这样的强兵再谨慎些也不过分张晖兵力也不过就是对方的两倍怎敢说这样大话有心加以申斥。碍着方才说话已经过火倘若一意打压只怕冷了张晖的战心微一沉吟时却瞥见一旁童贯面带讥嘲。显是见他驭将无术。一转念间已有了计较: 张万户既然一意求战本帅要待不允恐伤了将士心只是此番进兵不比寻常。张万户为大军前锋。倘若挫动锐气军法难容。张万户可敢立下军令状 张晖赌气。便即允了他却不识字有军中幕吏写了状子念给他听教他签了花押。高强仍恐他有失待要拨些兵马助他张晖却恐分了他功劳只是不要便径自去点起兵马杀出城去了。 这银州和咸州相去也只三十里大军行来半日即至探马往来更快因此高强也不怕他大败只命林冲率教师营遥遥缀着防他被敌人断了后路。高强端坐中军只看流星探马一个接一个地来禀报:张万户离咸州十里张万户离咸州五里 张万户进抵咸州城下城头不见金兵旗幡刀枪 咸州城门大开城中不见人影张万户已遣斥候入内探查矣 咸州内外并无金兵踪迹张万户走马取咸州向相公报捷 难道说娄室自知不敌率军逃遁了高强心中郁闷心说莫非我是诸葛亮他是魏延倒是我这统兵的文臣过于保守了传令褒奖张晖录下其功一面教林冲撤回银州城中。 岂料到了夜间咸州城中一场大火金兵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冲着驻守城中的张晖部一阵乱杀张晖仓促间抵敌不得胡乱杀到天明金兵方才退去。待扑灭了火迹计点士卒折却近两千人在营房中烧死的占了大半连他自己也被烧伤肩膀斩得金兵级却只数十而已。当下垂头丧气命副将彻查城中金人一面来向银州高强请罪。 高强心中暗爽不过用人之际却也不好伤了他性命便将出军令状来说道这状子只是定下攻取咸州张晖既然已得了咸州便不违军令状。至于后来中了埋伏失利不在此列功罪相抵着他日后立功便是张晖闻言感激复又回到咸州城中四处打探金兵去向。 过了十日韩世忠李孝忠花荣等大兵都到左右两路地郭药师和大忭等人亦已依照计划开拔那张晖方才传来消息说道娄室果然向北退却这一路上金人兵力甚是单薄只是听说金国自阿骨打被擒之后近日已经立了其弟吴乞买为狼主方集兵诸部以图再与宋军决战。 此时已近五月天气晴朗高强便教进兵六万多大军迤逦北上于路不断有诸部来降俱说是原先归附辽国的诸部当金人起兵之后不能抵敌只得归顺如今天兵到此金人望风远遁他们便也情愿归降大宋各自献上些牛羊战马佐军有的更献出些族中美女。 高强一一用好言抚慰仍许诸部原居各地各自给个小官大抵是些巡检之职除了征些向导之外牛羊战马不妨收下军中给些金银绢帛之属作偿。这些东西在北地购买力甚强算来倒也不亏了。至于那些所谓各族美女高强只略微看了一眼便即慨然推辞说道王师奉大义吊民伐罪而来岂可行此不义之事说话之际强忍着呕吐之欲。自觉颇为辛苦。 如此一路推进。每日行二三十里便住半个月下来都没有遇到金兵抵抗。这一路上大多数肥沃土地都被诸女真猛安所占高强自然不会客气吩咐一一收归己有待战事平定之后便好授给辽东将士。实际上大军北伐和东征辽东的百姓亦是闻风而动到处拓土尤其郭药师等辽东诸军。其千户百户的编制根本就是军民一体所到之处只将木筹一插后面便有来自其千户地百姓划下地盘效率极高至于如何分配不妨等到战事平息才来详计。 五月中张晖的前锋已经抵达黄龙府境内斥候甚至已经跑到距离黄龙府目力可及地范围之内。到这里还不见一个金兵地踪迹张晖在咸州吃了一次亏不敢冒进退回到离黄龙府五十里处下了寨子一面遣人飞报中军。请高强定夺。 相公此必是金兵知我大军北来不敢逆我兵锋是以火焚咸州后退五百里至黄龙府。集兵在此以待我师。想我军粮秣远自盖州和旅顺口运来。于路转饷不易兼之此地寒于辽东。倘若熬到秋冬之时大雪落下隔绝道路我兵十余万众势不能久守于此必须南归就食那金人世居北土耐寒敢战却正是他用武之时。此时高强已然进至离黄龙府八十里的信州屯驻闻说前锋已经进至黄龙府境内便召集诸将商议军事连左右两路地史文恭郭药师等人俱都前来相会大帐中数十员文臣武将济济一堂陈规代为解说了当前兵事之后便作如是说。 童贯北上随军而来辽阳府作为全军后勤供给地枢纽高强留下了朱武调度守御故而随军参议便以陈规为他这番话虽是出自一人之口其实也是参议们连日研讨的结果。 诸将多半都是历战宿将这一路北上近五百里都没有大战本已心生疑虑听得陈规这般说法俱道有理。花荣便道:近闻金人已立新主吴乞买本意其新败之后志气必然颓唐不意却能壮士断腕出此计策。北土贫瘠冬季既寒又长粮饷转输不易当日辽国数次攻伐女真多驱百姓屯田为计便是由此岂料前锋一战失利诸多百姓如羊遇狼尽皆被金人赶杀掳劫方令金人坐大。 郭药师亦道:正是达鲁古城一战金人号称破敌六十万其实皆百姓尔以契丹之居北地日久亦要行此下策可见女真之难伐。其后辽主亲征金人不敢迎其锋亦退守国中闻辽主自去方行追击有护步答冈之胜亦不过先待敌粮尽冬季严寒之际尽得天时地利人和而已。今日金人一退五百里将沿途三十余猛安之地尽数舍弃百姓奴婢亦皆驱使北去谅来亦是那金国新主吴乞买师法阿骨打之故智否则难以一其国中意志。 高强听这话亦觉有理自己出兵和吴乞买地即位算起来几乎同时这么大的事金国几乎是立刻就作出了决断也只有这种解释能说的通即此种战略本来就是金人惯用之法大家都愿意照此行事。从咸州开始各种情报都显示金人退地虽然仓促但极为坚决路上连掉队地人都极少看到据军中捕得地女真掉队之人供称娄室等人撤退时甚至将百姓奴婢都用绳子捆成长串声明一人逃跑便杀全队女真本族人也是一般无二更有许多侦骑在后队周围巡逻凡遇到力竭掉队的人尽数杀死掩埋免得泄漏了消息。 倘真如此我军当如何应对在中原对北地异族的战争历史上这种战法也不是头一回碰到了匈奴人鲜卑人突厥人羌人不管是谁或多或少都用过就连西夏人也不例外这辽阔而贫瘠寒冷的土地就是他们最好的盾牌。 相公小将以为黄龙府近在眼前我军兵粮足支两月自然要一举攻下此处趁夏时修葺城鄣安排屯守兵民大军趁秋末南归待明春复来再与金人决战。花荣拱手道:此计难者无非是要守住黄龙府一冬小将只须万军足以稳守此地一年。 高强闻言不觉皱了皱眉头向花荣道:花节度之能本帅深知然而孤悬北土敌女真重兵围攻数月纵然得保不失将士折损亦必惨重。况且守得黄龙府未必能守余处我兵退后金人复来那降顺诸部依旧还要投靠金国去如此往复何时能休若能逼使金人与我决战杀得他胆落诸部不敢有异心方为上策。 诸将面面相觑皆不敢言。谁不知道决战对自己有利金国原本就是靠着完颜部强大的武力在数十年间统一了北地诸部最终凭着战胜辽国地威名建立起来的如果其主力一再败给宋军那么北地诸部多半都会倒向宋军一方得到了这些北地部落地协助宋军才能真正占据这片陌生的土地降服桀骜不驯的女真人。 可是现今敌人一意避战逼急了大概连黄龙府都能一把火烧掉索性退到混同江以北那片女真故土去那可是除了女真人之外再没有外族能进入地领地从现在到十月下雪五个月的时间宋军能在那片茫茫林海中找到金兵的主力吗人家解散回家不理你都行 帐中一片寂静高强叹了口气晓得一时没有好的办法只得吩咐诸将多遣斥候侦察金兵动向好歹要打上几仗杀些女真人来保持军队的锐气吧。 诸将领命各自回营去了高强回到自己帐中正自闷帐帘挑处陈规迈步进来见高强愁眉不展便道:相公马承旨临行之际曾留下一道锦囊在某处说道相公出兵伐金万一不得进退之际可拆开视之庶几可用其计。一面将出锦囊一道。 高强一怔缓缓伸出手来接这锦囊手指刚刚碰到脑际灵光一闪叫道:我已知马扩之意了 第七十二章 马扩与高强在开州相见时便曾提及萧干说道参议司曾有计划若是高强能不计前嫌招降萧干或可收奇效。然而高强当时想也不想一口回绝当日在燕云时他便上了萧干一个恶当险些把自己的小命和平燕大计一起搭上此等人说话犹如放屁一般如何可信如今陈规提起马扩他便立时想到了这件事上头。 拆开锦囊内中果然说的就是此计高强摇头苦笑抖着那张纸向陈规道:元则兄当日燕京一役你也须知其时辽国势衰燕云不可守任谁都能看的分明况且我亦许他若是意图自立我当相助于他。凡此种种可谓是给足了他余地可这萧干却与耶律大石联结反过来与我军为敌由此错估了辽军兵力和布局险些儿有卢沟河之败。由此看来此人真无心与我大宋相交者到如今他又不容于辽国出身的铁骊部又在金国控制之下他除了率军与我死战到底哪里还能有什么选择 说到此处高强信手将那锦囊抛还给陈规一面道:倘若我能诱使金人与我现下决战挟战胜之威那萧干见金国大厦将倾或许愿意来降不过到了彼时大势已定我亦不须多他这一部降军。元则兄你们参议官还是多多筹思如何能逼使那吴乞买出兵来与我决战最好是秋季结束前便能了结方是正理。 目前的局势宋军在前进途中6续攻占了昔日辽国所设下的诸多城寨州军要知辽国的东部边防百十年来便是以针对女真部族为目的因此诸城寨的设置也都基于此宋军将这些城寨一一占领稍加整修并留下少量兵力驻守之后便可保障自银州向北四百里的后勤保障线。 至于女真人以少数兵力渗透进来骚扰后勤运输高强亦丝毫不惧一则运粮队本身也会有营以上的兵力护卫。二则针对女真人的悬赏令已然推恩全辽诸部。一个女真男子的级可值五两白银和一石粮食。这道令对于辽东诸部地诱惑力远远大于女真人地威胁现今可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一石粮食省着点吃。足够一个成年男子撑到秋季收获之时了。 此令一出不但宋军控制范围内金人绝迹甚至连那些熟女真人也纷纷去了辫改行汉服横竖熟女真人百余年来开化原本风俗就较为倾向渤海人和汉人了。一些胆子较大部落甚至与宋军联合起来凭借其对于周遭各女真猛安和谋克户的熟悉程度组织起小股队伍深入。见到女真人地村寨便烧杀劫掠斩得级回来报功。从宋军主力的后勤线到金人的实际控制区如今已经出现了数百里的空间够分量的金人大部队哪里能悄无声息地接近宋军的后勤线 这其中弊处自也不少先金人治下的许多部落因此血仇对宋军的斗志更坚二则这般不加节制地滥杀女真人也有许多人是乱杀一气。将砍下级地头改梳为女真人的辫式样将来冒功为此冤死者不在少数。不过高强立意要加快解决女真问题的步伐这些细枝末节都不放在心上了他心里明白。就凭汴梁那帮文人老爷的道德文章只要金国的使节卑躬屈膝放低姿态一意求和很可能被他们从谈判桌上取得战场上无法得到的成果。 元则我军十余万大军北上。辽东又无多少积贮。粮饷大半仰给中原。我在朝时国用财计悉出我手。如此大的支耗断然支持不了许久一旦金人一意求和这北地贫瘠之土在朝中相臣看来又是毫无用处多半会许和以息师旅省国用。到了那时我恐怕此番出兵就变成了一场笑话 高强的此种判断煞是无奈这次不比燕云那时是收复祖宗故地虽说也有许多呼吁和平地声音好歹赵佶和朝廷大臣格于祖训还能坚定支持况且燕云地接中原粮饷转输极易最终军事行动也只花了一个多月就告结束;现今远离中原近两千里作战打下来的地方在中原人看来都是鸟不生蛋的荒野军费的消耗却大大过了燕云之役就算高强自己在朝中力主只怕也很难对抗主和派的势力。 陈规见高强说地郑重也知利害却道:相公小人之所以提及这锦囊亦是因参议诸官有心决战却百计不得无奈之中方始虑及。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摊开在案上向高强道:相公请看我军对面八十里便是黄龙府据斥候所言今金国咸州都统娄室聚兵八千守此左近有威州祥州宾州等诸城皆昔日辽国所筑用以抵御金人者以我军兵力又有震天雷之威克之不难。 然而既下黄龙府之后西北有长春州此处乃是通往辽中的要道现今便由那萧干率军万五守把;东北渡混同江便是宁江州此乃金人起兵之地过此五十里再渡来流河便是完颜部本族地境。单从地图上看来我军要抵达完颜本族境中不过二百五十里左右只须凭着大军之威一路冲将过去便是战事顺利的话十日可至。 高强不动声色晓得必有下文果见陈规续道:奈何这二百五十里间险阻重重关隘五处大河两条尤其是混同江江水湍急深不可测江上又无船只浮桥架设殊为不易。而逾河长驱至完颜部境中又是敌世居之地彼以逸待劳我军战于客地艰险不言而谕。据闻金国立国之后于按出虎水北择地立都号为会宁府我军若要抵达彼处须经完颜部境中百里再渡按出虎水一次方可。 陈规的手在地图上一点一点划过语声也越来越苦涩:行程三百余里皆陌生不毛之地须渡河三道其间尚要与久居此地世代渔猎为生的数万女真将士为战且其战于本地。虽妇人亦可弯弓为兵。山间物产河里鱼虾尽可随手探食可举族与我为战相公我等熟计再三。均觉我军虽勇亦无须蹈此险地求胜。 这话已经说地再明白不过了如果要一意前行到了会宁府却找不到金人主力决战地话宋军很有可能陷入女真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游击战并不是什么后世地独有法门也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大杀器但千百年来中原帝国征讨四方对于蛮人们的这类战法早就是经验丰富。其间利害处更是心知肚明。这还是高强早十年就已经与女真开展贸易这北路的道路尽已绘成图形之故否则地话连路都不认识这仗还怎么打 不过高强初时也没有预料能够这一战便犁庭扫穴荡平盘踞东北上千年地女真人遂将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长春州道:我军此战乃是为了拓地北土。削弱金人若是径往会宁府事有不可为则不妨转攻长春州再下泰州将此二处金人和诸部降服。此处背倚契丹地境。金人须不得逃遁避战而我取得此地之后亦得以据守形势牢守黄龙府以制女真。黄龙府之所以被辽国作为控制女真人的重镇绝非无因。此地田土肥沃。水草丰美宜稼宜牧。本地便可养活数万大军宋军只要能占据这一片地方哪怕金人求和地缓兵之计成功也可以不需要大量的后勤运输便在这里站稳脚跟。 哪知陈规却摇头道:相公正因如此那金兵断不能容我从容攻下长春州。相公请看这长春州地近斡邻泊周遭尽是大泽春夏间一片泥沼望之或如平地人马踏之立陷不复之境最是凶险不过虽是当地人也不敢轻入况且是我军远来萧干虽只万五人马倘若游骑于大泽外待我我军车仗不得前行铁马不得过大泽徒以步兵逐之无及更难以破敌。 高强看看地图果然见那长春州左近都是表示沼泽的虚线登时皱起眉头来。这沼泽地形的厉害千百年来已有无数血淋淋的例证好比隋朝征高句丽辽东的千里大泽便教隋军吃了大亏以至于后来唐军干脆就从辽东半岛登6避开了这条6上道路。萧干如果凭着这片沼泽进行防守还真是难以对付如果等到冬季沼泽结冰的话自然可以一马平趟不过那时宋军的大后勤又要出问题了 刚刚皱起眉头高强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当初金人是如何打下长春州地听闻这个问题陈规面上尽是玩味的笑容:相公彼时便是这萧干引路金兵方才势如破竹。 高强噎了一下很是不满地撇了撇嘴:如此说来若是不说降萧干我军此番远征最多也就是到黄龙府为止了大家在此地修上几个月的城池再囤积些粮草留下两三万大军守卫最多再从辽东迁徙万儿八千户百姓来此屯驻然则若能说降萧干却又如何 陈规见高强意有所动忙道:相公若能说降萧干此战可就了不得了一则长春州不战而下咱们已然实现了截断契丹东进之路的预谋;二则那萧干的铁骊部正在完颜部之北我军与之联合无形中便堵住了金人北退之路倘若筹划得当大可将金人一鼓聚歼于混同江畔将完颜部连根拔起 听上去倒是很理想高强却摇头:元则你所言虽是其中却有破绽且不论金人是否会因铁骊部的作反而被迫与我军决战你这条计对于萧干倚赖之处太重单单是拿下长春州便极为凶险万一他再来一次诈降趁我军刚过斡邻泊之时挥军突击那便如何再则他如约交出长春州我又要放他回铁骊部去与我夹攻金人倘使他又是诈降结连金人诱我深入混同江畔给我来个反戈一击我可不指望能平安逃过那混同江对面的数百里女真地境逃回黄龙府 说到底他还是不相信萧干有句话说得好当了一次叛徒就会当一辈子叛徒关系到十几万大军的生死岂能着落在这样一个反复无常地人身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高强站起身来。拍了拍陈规的肩膀。刚想安慰他几句却听陈规忽然道:相公可曾想过当日萧干何以要出尔反尔 高强一怔。嘴巴张了张却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他当然想过而且想过不止一次可是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出到底萧干是为了什么要造他的反他可不认为这是出于对辽国的耿耿忠心或是和耶律大石的兄弟义气此人后来投靠金国。引路攻克上京已然证明了并非这类狗血地理由。 然而若将萧干当时的处境分析一下却又无论如何找不出其反戈地好处来其时辽国兵微将寡土崩瓦解燕云就算能保得一时也终究不能和大宋相抗萧干只是在作一件毫无意义地事而已每次想到这里。高强的思维就进入了死胡同然后就是心头火起想想这厮宁可自己没好处也要和我作对这件毫无意义毫不乐活地事却差点要了自己地命何等可恶。如何能忍 这么着高强便一直都没有想清楚萧干的心理或者严格些说他也根本没有认真冷静地去探究此事无论是谁。在吃了这样大亏之后。如果还能很通情达理地去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这样地人几乎可以称为圣人了高强是衙内。不是圣人所以他不能。 他闷闷地吐出一句:我不知莫非元则知晓 本是反唇相讥的一句话不料陈规却打蛇随棍上叹一声:正是我参议司详论此事之后已有定论当日相公与萧干密约之时便当知其必然作反所以不察者乃相公之过也说话时竟是一副理所当然。 高强一股火往上撞眼睛立时瞪了起来:元则此话怎讲莫非说我咎由自取么 陈规与之对视丝毫不让地道:不错当日相公与萧干面会其人便明言有自立之心相公若以此为基推究其人不难知其进退取舍皆不离此目的即可知当日我军进兵燕京之际此人必与我军为敌之故。 你说你说高强瞪着眼睛喘着大气就差拍桌子了。 相公那萧干有心自立敢问相公若一战而下燕云他不战而走名声扫地辽国必不能相容塞外之大何处又能立国若是径降我军则只能为将终身无法自立如此算来当日他战与不战皆只有远走女真一途可行。如与我军一战纵使不敌其名已显大利其日后塞外立国;倘若得胜虽未必能扶大厦之将倾却足以使其取代弱辽而集人望何乐而不为相公你道那萧干当此境地会不与我军为敌么 陈规侃侃而谈高强却呆若木鸡一句句话在自己耳边回荡嘴巴里尽是苦涩之意:如此说来当日卢沟河畔之险境还真是我自找的早该料到萧干会出这么一手我却大意不加提防总想着辽国将忘没有多少人会和他一起死却没想到这厮野心之大根本就没打算苟且图存卢沟河边死伤数千大宋将士却是我高强一人之过 谜底一旦解开高强顿时心如刀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闷闷地坐在那里也听不清陈规又在说些什么直到忽然听见彭的一声大响他方才惊醒过来只见陈规满面怒容手掌拍在桌子上喝道:相公你身负国家气运十余万大军生死存亡皆在你一身岂可沉迷往事颓唐至此古人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改怎么改血也流了人也死了高强回想当日那些逆着大风眼睛都睁不开的将士手拉着手立在风中迎击乘风杀来地敌兵的情景那可都是他从独龙岗梁山泊大名府一路亲手带出来的兵啊尽管这些忠诚的将士为国尽忠蹈死无悔可是身为他们的主帅自己难道不该负上最大的责任吗 他双手蒙上脸迟迟不愿抬起头来。见惯了战场厮杀鲜血和生命的消逝高强本以为自己已经明白了慈不掌兵的真谛然而此刻失职地自责却深深地咬噬着他的心令他无法面对自己的良知与及肩上沉重的责任。十几万大军的统帅有多少少年无比向往这个位子向往着封狼居胥扬威域外高强少年得志也曾为此沉迷意气风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理解到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这句话到底有多么沉重 帐中沉默良久才听见陈规低沉着声音道:相公往者已矣倘若能以往事为师料今日之敌则我军十万虎贲幸甚国家幸甚。相公为国家计请忘己身。 元则你说地是。高强缓缓地将自己的脸从手中拔了出来眼睛虽然红了嘴角却绷的紧紧:回返中原之后我当在燕京悯忠寺大作一场法事以度平燕阵亡将士并以自己家财厚恤其家再上表官家罪己当日之过。然而此时此刻我却没有一味自责的空闲十万大军远征异域生死端在我一念之间元则请讲我今日如何能信萧干 第七十三章 陈规望着眼前的高强人分明还是那个人但此时的高强看起来目光深邃浑无半分跳脱之色当日意气风的五陵年少经历了如许的历练磨折终于渐渐长成国家大器忆起当日白身相逢的情景相伴着高强这一路走来陈规虽然经历了开州守城那样的修罗场心中还是不自禁地有些唏嘘这天地啊当真是将众生万物皆视若刍狗一般 心意稍稍凝定陈规方道:当日相公与萧干面约其人自称有意自立为王观其行察其言恐非虚言若只图自存则当日便可束手归我大宋亦不失国公使相之尊。此其本心如此也。 高强微微点头并不应答。萧干是什么样的人照理说他比陈规更加清楚此人在历史上亦是先投女真后又归契丹依旧得任四军太师四军者汉奚契丹渤海也。这四军并非辽国所有军队的统称而是特指辽国朝廷从东京道历年来选拔壮勇组成的一支军队因其按照民族分为四营故而称为四 当辽国在宋金交相攻击之下终于败亡之时萧干手上仍旧握有一支精兵以之投靠大宋或者降金皆不失富贵当时金主阿骨打甚至写了亲笔信与他保证其归降之后的待遇。然而他却不肯相从径自率众在奚王府自立随后率军入侵燕京想要从羸弱的大宋手中夺取燕云以为立国之本。只可惜客军难久一战败于当时已经归降大宋的郭药师之手随后便被自己的部下所杀前后只当了不到四个月的皇帝。 从其历史上的作为来看虽说有种种客观原因。但萧干本人无疑是个桀骜不驯之辈除了对于故国辽国还有些眷顾之外不肯屈居任何人之下。 现今辽国和金国都已衰弱萧干手握重兵。居于两国间要害之地倘若我军能稳固占据黄龙府地话他所在的长春州和铁骊部故地便成为了辽宋金三国之间的交叉地带以形势而言若要自立为王无过于此者。故而小人以为萧干得机必反。而其业已为辽金所不容除非与我大宋结盟否则自立便等于自戕也 高强听到这里。却摇了摇头:元则你前面所说皆有理只是这最后一句此人业已为辽金所不容则未必然。以我所见此人在我大宋与那大辽之间多半还要倾向于辽国一些倘若要他乖乖投顺我军共同对敌金国只怕还有些不妥。 他站起身来。走到帐外负手望着西北那里正是长春州的方向北地星空显得格外高旷叫人看上去心底也开阔起来。几名牙兵巡逻走过。见到高强和陈规出来便即叉手为礼而后依旧走了过去铁甲在黑夜中铿锵有声。 望着天上地星星萧干的面容油然浮现在高强的眼前。只觉得从没有一刻。自己看这个人能看得这般清楚:元则适才你所言。萧干意欲自立那是不错的只是你饱读史书当知一点一个反复无常无信无义之人有多少人会甘心情愿归附于他助他立国萧干起于辽臣后又叛辽投金如今又要叛金虽然我大宋能助他立国特一时权宜而已一旦金国臣服于我他便没了可供利用的价值我宋辽又有盟约大把理由袖手坐观辽国将他灭了萧干绝非愚人岂见不及此 陈规凝神细思片刻缓缓道:相公之意莫非是说这萧干宁可归辽亦不会归我大宋只是他两次叛辽辽国如何能再用他 高强抬头仰望天空神思飞越忽忽回到了十年前的燕京街头初次结识萧干的时候那一次机缘巧合还认识的两个人耶律大石和马植也就是后来地赵良嗣。正是当日与这几个人的相遇相识十年后竟成为了决定燕云乃至宋辽两国气运的关键如今想起来冥冥中岂非天意 当世之人若论知萧干者莫过于耶律大石。此人现居辽国上京手握兵权与萧干正正为敌以他地兵法韬略又是孜孜以报金之仇为志我等能想到策反萧干耶律大石岂见不及此我军与金兵在南路大战他在上京却能忍住按兵不动将这大好时机轻轻放过我意绝非仅只出于坐视我大宋与金国相争这般短视多半与萧干有关。 陈规闻言悚然一惊:相公之意莫非是疑心耶律大石已与萧干有了密约只等时机成熟便令其再归辽国然则其迟迟不是时机未到抑或是国中有人不容萧干归辽 高强摇了摇头道:两者兼有吧详情不得而知或许辽国中京能有些确信传来。当日接获秦桧书信我意其人不堪托以大事已命石三郎暗中潜入辽国中京与秦桧明暗之间当可有所收获。倘若耶律大石果真有意令萧干归朝辽国朝廷中必可查知端倪。 他转过身来向陈规笑了笑道:倘若真如元则所言将欲设法策反萧干的话我军前路难行多半还是要遣人从辽国绕道托付辽人将这讯息传至萧干手中罢据我所知枢府在长春州可没有足以担当此种重任的细作。 陈规点了点头默然片晌方叹道:如此说来我军除了攻克黄龙府静观局势之外竟一时无能为矣 焉有是理高强一笑:我大宋国势最盛在辽兵力亦是最强任谁有所图谋亦要问过我高强方可手握如此大的优势倘若这盘棋还是下败了你我皆可回家种田去矣元则十日之内我要将这大营搬到黄龙府之中你道能成否 陈规眉头一扬朗声道:定然能成娄室虽号金室名将。特千人之帅而已况且城池攻守之术天下孰能过我宋 高强击掌道:这便是了黄龙府一下我军虽未必能进。亦已立于不败之地那时无论谁有甚图谋亦要有所动作我便可稳坐钓鱼台看他舞蹈可也 次日高强聚将大帐中便下达了十日内攻下黄龙府的号令。诸将一路北上未逢大战早已摩拳擦掌。当下奉了号令各自踊跃而去大队宋军次第开拔。一队一队向黄龙府方向行去。 黄龙府之南二十里有座小城名唤威州当日金兵围攻黄龙府时因其一时难下便将周围数小城攻下而后方对黄龙府施行锁城法围攻许久之后方始攻克。此城说来是小城规模比开州倒还大上一些且历年来为辽国拱卫黄龙府的重镇之一城墙坚厚处比开州还要略胜几分。 那娄室坐镇黄龙府。在此城中留下千余兵力守把虽未指望这小城能坚不可拔惟望能稍缓宋军进兵的步伐数日而已。岂料宋军到得城下先竖起刁斗来远远望过城墙结构便即架起震天雷一阵狂轰。不多时便将城墙一角上的楼橹雉堞尽数轰平而后炮石便分向两端的登城步道轰击以阻滞金兵援兵登城城下宋军则从容不迫地以云梯登城不多时便占据城上。 守城金兵见势不妙。还待来争。奈何宋军居高临下箭矢威力极大。射地仰攻地金兵连头也抬不起来如何抵敌宋军便这般步炮协同先是雷弹轰平一段城墙而后步兵向前攻进四面同时下手只半个时辰便将四座城门尽皆打开掷弹兵大斧兵和铁骑杀将进去那城中的千余金兵连打肉搏战的机会都没有多少便被杀了个干净。 从开始攻城到攻下城池不过半日而已此时高强地中军都还没行到此处。花荣入城之后见城中尚有数千百姓泰半都是原先金人掳劫的奴婢便将之尽数看押起来只不教走脱一个留下四营兵马驻守此地以为攻打黄龙府地大本营。其余大军则穿城而过数路并径直向黄龙府而去。 此时五月仲夏北地气候宜人正好行军宋军左路郭药师右路史文恭中路张晖为前锋花荣继之黄昏时便皆抵达黄龙府城下却见城门紧闭城头旗帜不整兵甲甲胄的反光寥寥几处一副士气不振的模样。 几将都是老于行伍之人见此哪还不知娄室弄甚玄虚当下退还五里先下营寨外围一圈营帐却都是虚设中间又掘了一道浅浅的堑壕。 是夜城中金兵果然出来劫寨想要趁着宋军远来疲惫又逼城下寨杀个措手不及却恰好撞到宋军准备好的陷阱中花荣等人以掷弹兵和大斧兵相互配合骑兵绕出敌后一阵杀败金兵出城地数百金兵无一人得还。 次日宋军高卧至午时方出挑着昨夜斩下地数百级绕城一周又选了会女真话的许多骂手在城下挑衅大骂只要娄室出战。这娄室倒也忍得一不逃走二不出战只是闷头向城上运送木料不断加固城楼雉堞一副死守守死地架势。 金人既然不出花荣等人便绕过城去堵着四面城门下了营寨数万大军将黄龙府围了水泄不通黄昏造饭时号炮一响四面营垒皆以炮声相应和声势煞是雄壮到了晚间更是刁斗森严火光如带更鼓声都遥遥可闻。 到了第三日上高强中军来到诸将一起前来拜见高强也不下马笑道:前日开州一战列公身在汴京不得立功想必心中闷地紧了今日凡开州立功诸将皆不许出战本帅要走马取黄龙府且观列公手段 何谓走马取城乃是不须下马攻城之意高强之意不欲在城外大营中过夜今日便要攻下黄龙府。原本城中不出一路上又不见恶战诸将已经有些疲了乍听高强此言却都兴奋起来郭药师和史文恭等人俱怀踊跃花荣虽是沉静。目光亦凌厉似箭一般。 攻城的部署城北的张晖所部以骑兵为主便预备着防止城中之敌出外逃窜郭药师花荣史文恭三将各领一面城墙。一声令下齐齐向城下涌去号令一级一级传递下去不片刻满山遍野都喊走马取黄龙 娄室立在黄龙府中的一座十三层浮屠上望着城下如海潮一般的敌军脸色沉郁如铁。开州金兵战败的消息早在吴乞买率军回转会宁府之前便已经传遍了女真国中。那一战地详细情形口口相传到后来已经是面目全非不知真伪。然而不管怎么传。有一点却始终不变金人多半都将此战败绩的关键归诸于宋军的雷弹其威力则被描述得神乎其神堪比天上雷霆。 娄室身为金国少有的良将又与粘罕为友自然得以知悉宋军雷弹地详情。以他对于军事的敏感自然能够了解到这种武器在城池的攻守中能够挥怎样的威力与之相比金兵一向善用的各种石炮都变得好似孩童地玩具一般可笑阿玛。当日若从我之言早早弃了此城将百姓牲畜粮货尽皆迁回国中凭着混同江之险坚守我军进退自如。何必死守这座无用的城池一旁拍打着栏杆愤愤然的年轻金将便是娄室长子年方十九岁地活女当日阿骨打率领女真起兵击辽。战宁江州之时。他尚只十七岁便即先登立功。一战成名。 宋人连大海都过来了区区混同江怎能阻挡其大军娄室紧紧盯着城下语声却甚是苦涩:我之本意是将咸州到此数百里尽数作为战场凭借我军骑兵之利与敌周旋令宋军进退维艰延至隆冬之时辎重难行自然退兵。岂料开州一败又要推选新主南去大军一时难返而宋军行军之际前后相护极是严整凭我手中数千兵力终究无法寻觅到合适战机无奈之下方一路退到此间。事先谁能料到从银州到此五百余里路宋军只一个月不到便杀了过来 活女犹愤愤道:终究是我兵太少只须有两万兵在此辽主亲征亦被我们杀败也何惧宋人 娄室倏地转过身来瞪着活女冷冷道:活女你若仍作此想断逃不过今日之劫开州一战我兵七万宋军四万不到却连阿骨打这等英雄也被人擒了去宋军岂是契丹人可比我军一路北退宋军一路追来你也曾率人暗中窥伺几曾见宋军露出什么破绽来倘若我军渡江之际宋军杀来如何了局休得罗唣传令下去若不得我号令断不许石炮 活女见娄室怒不敢违抗便即吩咐身边阿里喜去传令。片刻之间城下已经竖起了几十具震天雷炮只听隐隐约约的号令传来便有数枚黑乎乎地雷弹腾空飞起其中一枚落在城下护城河中毫无声息另外几枚则飞过城墙落到城中几声巨响之后炸倒了几面墙垣却并无人伤亡。 娄室一见雷弹炸响心里便是一紧不由想起粘罕捎来地书信上所言:宋军所用之炮前所未见非但能及高远且极准我军石炮与之相争往往一二间即被射中且远近不及故断不可与之相争只可藏于城中制敌云梯木驴等器械而已。其炮之常以一二为先此后稍过片时则大作 传令诸军先行下城活女虽然不解却依旧用号角传令只过得片刻但见城外数十枚雷弹飞起这一次便格外准确大半都砸在城头一阵烟雾起处城墙上顿时不可见物娄室所处的浮屠离最近城墙也有数十丈远却也觉得脚下一阵微微晃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中对于这种雷弹地畏惧使然。好险若非阿玛见机的快多少甲士也要吃他伤了活女见此声势想起众女真人传言的雷弹之威来面上也现出侥幸之色。 娄室却顾不得庆幸目光紧紧盯着宋军的雷炮心中默默计数当他数到第六十下的时候脸色不由得一变宋军的第二波雷弹已经又再袭来六十息直如此快法怪道粘罕言说虽在旷野之中骑兵亦几无整队冲锋之机只能以小队乘隙前进 说话之间宋军三四轮雷弹射过便即停止不城下的步兵推着云梯木驴和吕公车呐喊着向城下冲来不多时便到了城壕边开始以木料填塞城壕而这些城墙段上的金兵要么已经撤到城下要么便已经在这几轮轰击中死伤惨重宋军地欺城举动居然未遭到半点抵抗连一两支有威胁的羽箭都未出 活女命人登城守御莫要教敌人轻易到了城下我料敌军登城之时那雷炮亦不敢适才娄室看的明白宋军每一波投射中总有些雷弹会砸在城墙上下如此看来当宋军开始登城时雷弹必然会停止射。 他这边居高临下看的明白对面高强打着望远镜却也望见了这座全城制高点的佛塔。他放下望远镜指着那座浮屠道:告诉花荣给我先炸了这座浮屠 第七十四章 攻城战中制高点无疑是关键之一守城一方有城墙和城楼的优势攻城一方则多用刁斗吕公车等器械当石炮的性能逐渐改进之后对于制高点的争夺便越激烈。不过一方是预设城防一方是临时搭建无论怎么看来这守城方的优势都极为明显。 辽国的城池建筑悉用中原之法只是辽国的人口城市化程度低国家财政规模有限筑城的力量也就远不及大宋通常所谓的城池都只是中原的堡寨一流规模。不过辽国的城池却有一样是大宋所不及的只因辽国崇信佛法各处均大造兰若浮屠这些浮屠少则五七层高则十几层往往高达数十丈为全城最高处所。不打仗还看不出来一旦打起仗来这些坚固的佛塔便会为守军提供最佳的制高点。 高强虽非军事长才不过这些基本的道理却还晓得见这座浮屠高耸云霄俯瞰全城上面又有许多金人甲士来回走动他就算不认得娄室也能从望远镜里看出此人地位不低倘若一炮下去打掉金兵的指挥部和制高点这一仗还用打么 主帅下令花荣自然立刻照办当即便有十具小型的震天雷抵近城墙将那座浮屠纳入了射程范围内炮手一声令下十枚二十斤重的雷弹便砸向那座浮屠一阵烟雾和几声闷响之后却见那浮屠岿然不动。 榆木脑袋那浮屠几十丈高。尔等还按照离地两丈距离设置引线雷弹砸到塔上便已碎了大半如何能炸响还不及单用石弹了炮营营长大为恼火常胜军中对于震天雷地施放有严格的规例众将士们照章办事惯了临机却不懂得变通教他面上好生无光须知这可是高宣抚花节度在看着的 众炮手如梦方醒忙将引线重新调过。这次成绩好了许多两雷弹正正在十二层上爆炸开来。余者亦多在附近临空爆炸轰隆几声响过。那浮屠最上几层已然砖瓦狼藉看不见半个人影了。 宋军官兵齐声欢呼随即又将雷弹转而倾泻到城头去援助登城的将士。自有传令骑兵报于高强高强传令嘉奖并教幕吏录此部之功心下却有些怏怏:到底这炮弹还是不能和后世的开花弹相比否则的话娄室只怕已经陨命了如今只是打掉了这制高点而已。他适才下令之后便一直以望远镜观察战果。那塔上之人初时措手不及吃了一轮雷弹之后便即皆下塔去了第二轮雷弹自然伤不得。 虽说未曾炸死娄室不过打掉了这个制高点。城头的楼橹又多半被宋军击毁守军的优势已然无存宋军轻易便在城壕上填出了数十处道路将云梯推到城下一面以强弓硬弩扫荡城头残余的金兵。一面先登部队已经蜂拥上城。 元则。你说这娄室是会退守内城呢还是要突围攻城这回事。常胜军已经是驾轻就熟今日参与攻击地诸军又多为立功心切士气高涨眼见宋军转眼间便占据了十余段城墙高强已知此战并无悬念剩下的只是对方地去向问题了。 陈规摇头道:以我之见那娄室号称金室名将又能以孤军力抗我大军而守城只怕早萌死志若要走时何必等到围城才去只是金人已非初次与我交手娄室既知我军震天雷之威倘无甚凭恃亦不敢在此顽抗。我意他当退守城下以巷战来与我军相争金兵悍勇善战近战巷战我军只怕不占上风倘使到了夜间此城不下入城之军多半要吃些小亏。 巷战高强一皱眉头常胜军的长处在于严格地战术纪律火器和弓弩组成的绵密打击各兵种相互间合成度极高堪称这时代军旅之最要说单单的近战和夜战还真未必是金兵的对手毕竟专职的肉搏队也只占到全军的三分之一而已。而且这时代的掷弹兵还有一个缺陷雷弹是要临时点燃掷出的不象后代是撒手就扔巷战中极有可能就差了这一会功夫便被敌人欺近身来了。 打开城门命人在城墙上择善地设置震天雷以助巷战没有冲锋枪霰弹枪和火箭筒手榴弹也不如人意也只好挥己方火力的优势了看此城周长不过里若在城头上架起几十具震天雷来射程足可覆盖全城先给你一顿乱炸然后才进兵攻取看你如何巷战 此时三面上城的宋军已经过千人原本城门就是重点攻击地地段当下诸将便再投入兵力将掷弹兵和大斧兵也都派上城去。 看看登城之兵已经接近了城门楼处也不见有金兵出来迎敌宋军勇气更增径直沿着踏步道向城下冲去哪知刚到城门洞外只听轰的一声大响地上凭空出现几个大坑数十名当先的宋军冷不防都跌了下去坑底满布削尖的木桩登时便送了性命。 说时迟那时快城墙边的民居房顶上忽然闪出数百金兵来羽箭如飞蝗般射向城墙上地宋军幸而先登诸部皆为重甲之士即便手中并无藤牌之属折损却也不重只是前路被断只得冒着金人的箭雨向城上退却想要等后军送上填坑之物来方好再下城攻打城门。 岂料先登宋军方退到城上城中民居院落中忽地飞起无数石弹尽皆落在城墙上城门周遭段落此时宋军猬集于此措手不及之下损失惨重谅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敌上百斤重的石弹这城墙上更无转身与遮蔽处所。一时间惨叫连声鲜血涂城先登地宋军顷刻间伤折大半侥幸得存者前进无路又不得军令不敢后退只在城头卧倒等死。 原来如此娄室果然有些门道情知我军火器犀利守城头只有死路一条。便转而专守城门陷坑弓矢预先埋伏的石炮。只怕这城门洞里还挖了藏兵洞以精兵埋伏预备肉搏陈规望地分明。一眼便将对手地守御布置看穿了大半。 高强此时心境与数月前又有不同反将些许损失看得淡了历来攻城的先登部队都是伤亡率最大地。当下微微冷笑道:元则此人手段倒有几分你的神韵这城门纵使大开我军一时也不得入内。 陈规哼了一声:相公戏我这守城之要。须以不教敌至城下为先方能将守御时居高临下之优势挥到极致似此门户大开一意巷战算不得守城。乃是有意殉城。娄室之意大概也只在于尽力杀伤我军士卒折我锐气而已其志可嘉手段却未免下乘。只须先送炮手登城。观察敌石炮所在。后以我军震天雷破其石炮驱赶其守兵。再以雷弹炸开城门刀车为先掷弹兵和大斧兵继后城门不难破也 他只是这般说着花荣等将领却好似在他身边听教一般已然遣人将炮营的观测之人送上了城头。这些炮手训练数年自有一套观测方法当下远远避开城门段的城墙不用多时已经将城中埋伏地石炮测出许多跟着震天雷的吼声便在城中此起彼伏城头地宋军看着自己的雷弹一波又一波地飞过城头在城中四处开花俱都大声叫起好来。 炮战还在进行中高强就见城门处一阵烟雾腾起隔了半晌方有一声闷响传来宋军已然用大号雷弹炸开了城门。这也是宋军进兵太快没有就地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具的时间花荣等人一夜之间只造了些云梯和木驴而已。否则这城门用冲车撞开便可也省了几颗大号雷弹这玩意运上几百里可不容易 城门一破一架刀车和几架木驴便推上前去那刀车其实就是一辆大大的推车前面竖起一块大木板其上插着数十柄明晃晃的利刃木板后面站上几个掷弹兵头也不抬只管将手上的掌心雷一个接一个地向城门洞里扔去车后的大斧兵们将斧子搁在车上几十人奋力将刀车推到门洞里。这城门洞里果然有藏兵洞七八名没有被适才的爆炸和掌心雷炸倒的金兵扑将出来宋军大斧和长枪齐上不一会便肃清了城门。 这刀车一路推过城门洞便一头扎在地上的大坑之中好在后面推车的士卒手快尽力拉住了车辕车上地掷弹兵纷纷跳了下来那刀车便完成使命晃晃悠悠栽进了大陷坑里车辕翘起半天高来。 木驴随即跟进躲在里面的宋军便将手中的土石投入大坑之中一辆投完一辆继之不一会便将陷坑填了大半。金兵自然不能容城中的石炮不断向城门处抛射石弹只是那木驴乃是以大木为梁铺设数层生牛皮而成石弹砸上去多半都滑落一边反成了宋军填坑的材料。而金兵地石炮位置一旦暴露宋军的雷弹往往片刻之后呼啸便至那石炮俱设在城中民居院落当中一经设好便难以移动是以只能束手待毙双方炮战只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便接近了尾声再也看不到金兵的石弹向城门处射了。 阿玛宋人的雷弹太过犀利我们的炮都吃他毁去了活女满脸大汗跑上内城地城楼上向娄室叫道。 娄室头上包着一块布犹在缓缓渗出血液来却是适才宋军用雷弹攻击浮屠时虽然轮没有炸响一块陶瓷碎片也伤了他额角流血披面只是金人坚忍娄室行若无事从容转至内城城楼上指挥守城。 见儿子神情紧张娄室面无表情指着城上道:宋人地雷弹虽厉害终究不能安上眼睛此必是城头宋军为之指引此时宋军震天雷都在全神轰击我石炮不得再攻城上。你与胡里改分领甲士趁此时机杀上城去将登城地宋军都杀了。切记不可恋战得手之后退回城下沿墙角退出二三十丈外方可退返城中防他以雷弹阻你归路。去吧 自宋军攻城以来金兵一直是被动挨打活女早已不耐。好容易等到了娄室地出击命令嗷的一声蹦了起来。抓起兜鍪便冲下城去上马直奔城中一处庭院。点起预先埋伏在此的百余甲士呼啸着杀上城去。 此时城上的宋军人数虽然不多几处登城的步道上亦皆有人守把陡然见金兵狂呼杀来便即奋勇抵挡羽箭和掌心雷纷纷向下招呼仗着居高临下片刻间便将金兵杀了许多。 活女见攻之不下心中焦躁拾起一块铁盾架在头顶。单手擎着一支短柄狼牙棒刚刚冲上登城的步道几步便听那盾牌上笃笃声响一阵阵力道传来震得他手臂麻。盾牌几乎要脱手飞出。 教宋人见识见识我金国豪杰手段随我杀活女咬牙撑住手臂飞身抢上城头侧过盾牌将守在城头的一名长枪兵手中枪推开跟着狼牙棒挥起一棒便将那宋兵砸的脑浆迸流。冒着白气地红白之物溅了丈许远。 这些宋军都是史文恭部下的辽东汉军。虽然生长辽东之地人人俱皆悍勇。却不似中原地常胜军一般数年来日夜操练成了钢铁一般的作战机器此时遇到敌人反扑上来诸军动作不一一窝蜂都扑了上来却忘了用弓矢和掌心雷压制敌人地援兵。 活女将身子大半都缩在铁盾之后仗着身上数十斤重的铁甲浑不顾宋军的刀枪齐下只避开些致命处手中狼牙棒直上直下地猛攻片刻之间身上已经添了七八道伤处亦杀了四五名宋军陡然间身前一空竟被他杀上了城头。 杀见活女登城众金兵士气大振跟着也都杀上城去宋军登城的兵力多半都集中在城门处这一段兵力较少只是一些守护着观测炮手的兵士而已被这批视死如归的金兵杀到切近一时间抵敌不住数十名宋军竟被活女尽数杀了人头都被砍了掷下城来。 史文恭遥遥望见不由大怒立命震天雷营向城上轰击岂料炮营刚刚调整好射程和雷弹引线城上的金兵却好似掐好了钟点一般忽然又都退下城去了。 鼠辈敢尔史文恭横行辽东所向无敌几曾吃过这等憋气一股无名火高过三千丈当下竟纵马横枪率着身边数百亲兵直冲向城门处看那架势竟是要径直杀进城中去 高强接报大吃一惊虽然自己手下多为猛将这冷兵器时代又格外讲究身先士卒不过敌人已然摆开了舍命巷战的架势你身为一军主将岂可以身犯险只是史文恭这么一冲其部登时欢声雷动千余人就这么跟着冲了进去多半他平时带兵就是这种风格一遇到强敌便即亲自上阵。 此时要阻止也来不及了高强只得命郭药师和花荣两军也派出精兵冲入城中与史文恭相互呼应再遣兵沿云梯登城从城上的几处步道下城攻战以免史文恭孤军独入中了敌人的圈套。至于在城上架设震天雷之事更是格外要紧。 却说史文恭这一边城门处地大坑业已填平攻打城门的士卒听说主将亲自冲锋登时精神大振。军队之中是有其将便有其兵那打头冲城门的又都是精选的勇士听说主将亲自上阵了也不讲究上下谦让之道竟齐齐一声喊操起刀斧便尽力杀进城去了。 娄室早早立意巷战这黄龙府城中十余天来昼夜赶工已经埋下陷阱圈套无数哪里只是城门的几个大陷坑而已女真人生长山林渔猎为生这打猎地下套窝弓乃是惯用伎俩城门内的大道上步步惊心宋军只冲入百余步一个金兵还没看到却已伤亡了数十人。这还是宋军进兵的度乎娄室预料布置防御的时间不足否则的话这些陷阱地杀伤力和数量还要大上许多。 史文恭一进城门所见地便是入城的宋军伏在道旁墙角进退维谷地窘境。他虽是勇夫却也并非一味鲁莽见此哪还不晓得前面的路上有埋伏素知女真人的毒箭厉害中者无救史文恭亦不敢轻入当下跳下马来抄起一面大盾单手提着大枪窜到城门近处一座宅院外一脚踹开院门叫道:儿郎们随我入房 众宋兵登时会意纷纷踹开道旁的宅院冲进去砸开院墙或者干脆翻过去就这么逢屋过屋几路分进直向内城杀去。 数百丈外娄室在内城的城楼上也看的分明冷哼道:久闻辽东神枪史文恭之名却不知如何英雄了得好容易等到近身搏战的时机倘若教你走脱了这一仗也就不用再打了活女率人去将此人的级取来 第七十五章 立马山丘眼看着日头已经渐渐西垂城中杀声却兀自不息偶尔还会激烈一阵子高强面上虽说还没怎么难看周遭的诸将已然有些沉不住气了。开初攻城之时宣抚相公可是下大话了要走马取黄龙如今城虽然破了城中的金兵还未伤筋骨犹在据城顽抗入城诸军到现在都还没打到内城门如何是好 相公据入城将士所言金人极为狡猾处处埋设陷阱窝弓又多藏兵地洞中彼此以围猎时的呼哨相应我军不识其战法往往陷入夹攻之中故而虽奋战不懈史承宣甚而亲身入阵仍旧进展甚缓负责攻城的三将之中郭药师已然转移到了西门的城楼上进行指挥史文恭干脆就赤膊上阵了独有花荣仍伴在高强的身边随时向他禀报城中巷战的详情。 此番黄龙府中的守城布置叫人颇有眼界大开之感就目前宋军所见者金兵已然将城中的百姓尽数腾空道路上多设陷阱窝弓药箭各家院落的地洞里藏着甲兵有些屋子之间的山墙也都打通了成为秘密运动兵力的通道。除此之外金人的呼哨相应也使得小范围内的指挥相当顺畅这些优势与金兵原有的强劲战力相结合便使得宋军进展迟缓不得不逐间屋子地进行搜索。 高强点了点头看看诸将脸色都有些不安忽而一笑道:如此说来娄室不愧是金室良将竟早早打定了利用此城与我军周旋到底的决心这巷战之中我军的弓矢与火器之长无从挥他却可扬长避短。果然了得。你等只管用心攻战便是莫要冒进失了地利反吃他咬了一口本帅今日入不入黄龙府有何干系 他嘴上说的轻松诸将的眼神却越冷厉起来花荣更是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看样子也是要效法其余二将亲自上阵了。 高强也不管他将士作战自有将士们的主张若是凭他临阵指点一两句就能立收奇效那何必费力练这许久的兵何况巷战这活其实也没什么技术含量无非就是小集团兵力地配合作战而已更加谈不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反正宋军人多堆上去就是。 他又用望远镜看了看城中。此时四壁都已被宋军牢牢占据正在架设小型的震天雷站在他这里已然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当下放下望远镜。却向陈规笑道:元则这娄室以区区数千兵力死守此城又作了许多布置你可看出金兵的用意么 陈规目光一闪道:谅金兵也不敢现在便来与我军决战于黄龙府城下然则娄室所以如此倒敢是与当日相公遣下官去守开州一般用意了。高强击掌道:毕竟是元则饶有韬略深得我心如今金国兵威大损集兵不易娄室握着这几千精兵。却宁可葬身此地也不退去无非是想要借此城消磨我军锐气亦令国中吴乞买等人得以从容征集粮秣重组兵力以待秋后来攻我军。当日我遣你守开州。你以孤军力抗金国全师数日之久令敌意疲气沮方有我军后来之胜这娄室倒也有趣却来学你。 陈规冷笑道:东施效颦而已金兵城守之法。焉能与我军相较他术且不言。单只这雷弹的配置与使用当世无有能胜我军者。实为城守之不二利器也 仿佛是要印证他的说法宋军在城上架设的震天雷恰于此时开始威大小雷弹按着跟随友军前进的炮手旗语指示一波一波地向城中投去闷雷般的响声阵阵传来再加上宋军掷弹兵在巷战中投出地掌心雷显然是花荣已经开始了新一规模的进攻。 行伍宿将对于战场的变化自有一种敏锐的感觉史文恭和郭药师二将接到花荣已经入城的消息之后亦皆迅即相应不约而同地抽出精干兵力与花荣所部来了一次向心突击终于打通了入城三路宋军之间的联系亦将城南的金兵分割为数个小块。 花荣亲身入阵气派却与别将不同身边有四个亲兵紧紧跟随前面两人手持大盾利斧为护卫后面一人扛着银枪一人背着箭囊他自己则手持大弓闲庭信步一般便从大道上走过去但见五十步内有金人出现便是一箭射去小李广名下箭无虚这样的距离内三石强弓的威力虽是重甲亦不能抵御。再加上左右两侧各有一支队伍在街道旁地院落中穿插前面又有木驴开道是以花荣虽然入城最晚进度却比其余二将不慢。 只是与史文恭会师之时花荣却吃了一惊见史文恭满身是血肩头裹着白色的纱布竟是负伤了。要知史文恭勇冠辽东自来到辽东之后大小数十战虽然是向来身先士卒却连油皮也没蹭破一块过如今这黄龙府的金兵居然能令他中伤说出去都要全军震动。 叵耐金狗居然设下圈套引某家入彀一时不慎吃他伤了块皮肉去不妨事史文恭见花荣目光有异脸上颇有些挂不住口中只管大声嚷嚷。 花荣听说不是箭伤便不放在心上这金人箭上多半喂毒也是出自其围猎之用人若中了或长或短只是无救既然是区区皮肉伤以常胜军中郎中地医术也不在话下。 说话时郭药师亦到三将所聚处正对着内城南门相去只三十余丈而已乃是一户人家的二层小楼。这黄龙府虽说号称东北重镇辐辏之地却是不好和中原相比这座小楼已然是罕见的高层建筑了如此显眼的目标自然也是金兵重点防守的地段花荣适才攻下此地时便亲手射死了十名金人。 相公在后面看着今日说什么也要把内城打下来至于零散金兵不妨慢慢收拾便是。如今我军已然打通了城门至此的三条道路。只是日头将西至多也就一个多时辰而已便要天黑那时我军地理不熟非但进兵不得还要防他大举反扑。花荣指着内城的南门冷然道:郭太尉史兄这内城如何打法。我等须得好生计较一番。 这半日厮杀除了开头的登城之外尽是刀刀见肉地血战郭药师和史文恭俱都杀起了性郭药师便道:凭他有什么陷阱这内城城墙不过两丈高三个人搭起来便攀上去了惧他作甚 史文恭亦如此说法花荣却并不言语。看了看外面的地形忽然指着内城南门外地一片开阔地道:两位太尉我等皆久在辽东。素知金人骑兵之能如今娄室一意守城城中处处皆设下陷阱房舍街巷唯恐不窄何以此处要紧地带却留下如此大的一片开阔地 二将俱是老于行伍闻言齐齐一惊也都向那开阔地望去郭药师便皱眉道:莫非娄室早伏下骑兵在内预备我军攻打内城之时。便杀出反击倘真如此不可不防可调骑兵入城。 城中道路多半都被破坏到处都是陷坑和当道的矮墙旁边的房舍中又随时都有可能杀出金兵来。这种状况下骑兵作战毫无优势可言故而为了爱惜战马计三将都没有派骑兵入城进行战斗连史文恭这样的马上战将也是下马步战免得目标太大。 花荣却摇头道:只怕进来容易出去难那娄室之能。我等业已深知。他若在此伏下一支骑兵决不仅仅是为了反击我攻打内城之军。多半是要留到天黑之后用以将我军入城之军一举击退之用。倘若他天黑才出我军骑兵便无用武之地反塞住了步兵转圜地余地。 史文恭焦躁道:现下若无骑兵他一旦杀出我军又无拒马长枪莫非要以将士地血肉之躯去扛他的铁浮屠郭药师也道:花节度你素来知兵倘若有甚妙计我两个皆听你之教便是。 花荣笑道:小可哪里来的什么妙计只是战前探报说道城中金兵也只八千计点半日血战斩杀敌兵已不下千数小可心算之下外城中敌兵料来至多四千如此说来敌兵乃是内外各半。倘若我等能趁这个多时辰一举攻入内城这内城原是预备辽主行经此地行幸之用宫室居多空间较大更无躲藏空间凭我军兵力可一战而定那时占了内城也不怕敌军乘夜出击将我军再赶出去到了明日天明便是底定战事之时。 史文恭急道:既知时日迫促何以迟迟不言这内城中既有骑兵埋伏我等却又只得些步兵在此要如何一战而下花兄明言便是。 花荣指了指已经立在外城的城墙上地震天雷笑道:便用此物可也我意那骑兵若要杀出事先必要在城中列队且须一段路程以积累马力方可收效。如今我军不妨径用雷弹去炸城却教诸震天雷皆移入城中安置一俟敌人城门开时便令震天雷尽皆向这内城城门外地空地投弹打他个措手不及我兵便趁此杀将进去如何 郭药师与史文恭同声叫好史文恭更叫道:开州一战教师营好大威风如今已将眼睛生到了额角上待某家调本部铁骑入城来显一显我军威风也教相公看看敢战的骑兵可不止教师营和常胜军 花荣和郭药师相视而笑都晓得史文恭素来勇力自负不过开州一战过后林冲声名鹊起又有手擒阿骨打之功声势已在他之上史文恭自然不服气碍着林冲是高强地师父不好公然挑战早已憋了一口气。此战率先上阵也未始不是由此。 当下三将分头行事花荣命人去传令给城头上的震天雷教都用小号地雷弹校射然后再换上最大号的五十斤弹待命。这也是炮营平素操练过的方向和牵坠地重物设定好以后各种雷弹的射程都已确定以小号雷弹试射地话便教敌人摸不清己方将要投射的地点。 史文恭便命人将己部五百铁骑调入城来。却不令走大道皆命兵士牵马从打通的房舍之间步行而来免得教金人探知;郭药师则将已经打到这内城门左近的步兵和几座木驴组织起来编作几队统一指挥预备待会攻城之用。 不消半个时辰诸事齐备此时日已西沉霞彩漫天。三将齐齐号令一声郭药师便即麾令攻城的木驴上前准备安置雷弹炸开城门。 当宋军占据城墙之后震天雷射出的小号雷弹最远可射到七百步几可覆盖全城娄室自然不敢再待在目标明显的内城城楼上只是派兵上城了望战情而已。听说宋军已经杀到内城门处正在组织攻城他望着西边那迟迟不落的太阳。心中好不惋惜若是能将手头这几百铁浮屠留到入夜之后才出击该有多好 方要活女打开城门整队杀出。那活女适才杀不得史文恭战意更浓得令便即开了城门奋勇先出。他将将杀出门外才看到几十丈外街口地宋军木驴冷不防听见半空中丝丝声响活女脸色大变与宋军战了这些时哪里不晓得这是震天雷来袭的先兆还来不及抬头去看便大叫一声:散开 他只叫了一声。便即飞身跳下马来向外一扑而后就地十八滚直滚到一旁的壁脚方住。那些已经贯甲上马的铁浮屠可没有这般灵活况且头上戴着兜鍪抬头都看不到天的。压根来不及反应随即便觉得天地旋转两耳轰鸣。 在花荣地组织下同一时间投向此处的震天雷达到三十具之多虽然及不上开州会战中。百枚雷弹轰倒阿骨打的壮举。声势却也不小娄室等人有幸体验了一回当日阿骨打的感受。左近数十丈内犹如被暴风吹过一般干净重达数百斤地全装甲骑好象树叶被吹开一边城门洞里地金兵人马俱都被震得七窍流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娄室身在城内十余丈处也受到爆炸余波地冲击整个人头脑晕乎乎地耳朵里尽是嗡嗡地声响。好在日间在浮屠上也受了一次雷弹轰击心理上倒还经受的住晓得这时候乱不得只是人虽能承受马却不能了座下马惊得乱跳乱奔只一下便将已经被炸的不辨东西南北的娄室颠下马来摔了个七荤八素。 只因要开城出战城门内尽是金兵的骑兵这一下大爆炸虽然隔着城门洞并未炸死多少金兵但如娄室一般被炸晕又被受惊的马儿颠下来的着实不少金兵的铠甲虽不似西方的骑士那样重达百余斤地变态不过象这般被颠下来却也经受不起城门内东歪西倒一大片根本不成阵形。 糟糟糕敌人将冲进来也娄室躺在地上脑子里只是这个念头无奈手脚俱麻挣扎不起更不用说起身组织金兵进行抵抗了。随即便感觉到身下传来阵阵震动这震动他无比熟悉正是大队铁骑冲锋时的马蹄声 杀啊杀进城去杀尽金狗史文恭一身银色铠甲头一个冲进了内城南门手中大枪抖动见到还有坐在马上的金兵便是一枪点过去他的枪法不在林冲之下金兵又被适才的大爆炸震得大乱如何能抵敌地住这五百骑铁马以史文恭为箭头轰隆隆地直冲进来只杀金兵的骑兵对于倒地者更不屑顾铁蹄之下安有幸理 娄室见敌人杀来忙尽力向道旁一滚方避开史文恭的坐骑践踏忽觉右腿上一阵剧痛已然吃了一记马蹄也不知道腿断了没有骨碌路直滚开去方站起身来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眼中的世界竟尔变做了一片血色 这本是视网膜被冲击之后充血之状娄室自然不懂这些道理还道是宋军大杀金人天地显出异象登时心中一寒:我如此苦心孤诣八千劲旅竟不能挡住宋军一日么此等天地尽赤莫非是我金国当灭之兆活女多半已被炸死了我还能独活么 当下一瘸一拐从地上拾起一杆枪拉了一匹马爬上去只觉得一条右腿已经不是自己所有也顾不得许多正要大喝一声嗓子里却嘶哑不似人声只出了哑哑几声。娄室呸了一声但觉口中微甜麾枪便向宋军入城的骑兵之侧杀了上去。 史文恭所部多为精兵冲进城门之后也不须指挥便即三五成群地遍地赶杀金兵那金人素来骑兵为主几曾受过这般身在步下被敌人铁骑冲杀地滋味更不知结阵抵御个别人地奋勇厮杀在铁骑结阵的冲锋面前只是螳臂当车连个血色地浪花也掀不起来。 史文恭杀了十余人便即按住马任凭部下在这内城中驰骋来去冲杀金人自己只领着十余名亲兵专一打杀看上去有些地位的金牌银牌郎君。娄室这一下拼死的冲击却正好落在他眼中史文恭眼睛一亮单手枪伸出去只一绞便将娄室的枪绞飞出手跟着猿臂轻舒走马便将娄室拎了过来望地上一掷喝令亲兵绑了。 众亲兵向他身边一搜便搜出了娄室的金牌来有识得女真制度的人看了知道是万户的标记金国立国未久人口不多得授万户者寥寥无几这黄龙府中唯有娄室一人而已。情知此人便是娄室忙告知史文恭史文恭闻讯大喜便用枪在娄室肩头轻轻一压喝道:你这厮便是娄室么命这城中金兵快快投顺免得一死还要费爷爷手脚。 娄室头脑昏昏话也听不清怎知他说的什么史文恭问了两声不得要领恼起来枪身一拨便将娄室打晕了命人押去给高强落转身纵声大喝道:娄室已擒降者免死若还顽抗格杀勿论 第七十六章 黄昏日落宋军在三处城门聚集起来点起篝火以防城中残余的金兵乘夜袭扰虽说主帅娄室已然被擒不过金兵常常是以谋克甚至更小的单位进行战斗个性又是坚忍不拔纵然失去了万军主帅也未必能够迫使剩余的金兵残部放弃抵抗。夜战和近战对于宋军不利也只能守过这一夜等待明日再肃清残敌了。 日落前的一阵冲杀宋军仗着铁骑的威力已然将内城中的金兵杀了个七七八八余部无处躲藏纷纷从内城的北门逃去外城去了。花荣便教守住内城的南北两门闭门而守只待明日天明。 高强走马取黄龙的大言终究还是没有实现他却丝毫不以为意便在城外花荣军的营地中燃起篝火杀牛宰羊犒赏三军尤其对于擒获娄室的史文恭更是大加褒赏亲手斟了一碗中原运来的汾酒敬他史文恭大觉脸上光彩当即一饮而尽酒碗砰地掷在地上摔的粉碎众宋军轰然开宴喝酒吃肉不亦乐乎。 碍着战事尚未平息不得开怀畅饮全军也只分得数十坛酒每人一碗而已肉却管饱。诸军吃的畅快有人便跳起舞来一人起舞之后后面便跟上长长一串来或进或退回旋歌舞在营火周围穿梭来去甚是开怀。 高强望见了只觉得看上去有几分眼熟这莫非就是原始版的大秧歌瞧着脚步倒有几分相似唤过郭药师来问过方知此舞唤作踏锤。在辽东几乎人人会跳。高强一时兴起便也起身加入这舞蹈的队伍当中作了一回龙头大秧歌的步子扭起来倒也似模似样。众军见之真是意外之喜欢呼高叫不绝于耳营地中哪里象是在前敌打仗却是好似过年一样。 高强舞了一会过了瘾头便即告辞离去任由诸军笑闹这毕竟是他们在血战之后放松地舞台。回转中军帐里却见当间跪着一个女真人满身尽是血污。高强走上中间主位坐定了两旁牙兵齐喝:虎威 下面可是金国黄龙府万户娄室么高强看看自己面前的几案上的虎威类似惊堂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用只是用手向下点指。 那人恍若不闻仍旧是低着头一言不。高强撇了撇嘴又道:今日我军夺得各色牌子三十六面并无活女之银牌你可暂且放心。只是今日未得明日却难保了此城被我军围得水泄不通逃是逃不出去又无援兵。能撑过几日你若肯降再叫城中残部亦皆归降我保你等不死更与你官作。 娄室听得活女未死方有了反应。只是身子颤了颤却仍旧保持着沉默。 史文恭在旁站立见这阶下囚死样活气喝道:相公仁厚饶你等性命。还不快快归降。莫非是活的腻烦了 娄室对史文恭却还认得听他开口。方冷笑道:我女真人为契丹作了几百年臣子只为不堪其辱方才奋起击辽好容易得以自行立国岂可再为他人奴役我既被擒有死而已若要我归降势比登天 冥顽不灵你道我刀不利否史文恭大怒依着他地性子只管一刀剁了脑袋便是何必和他废话碍着高强在此却不好放恣他平生自负英雄却也不愿以拳脚去折辱这被捆缚之人骂了一声便扭头不理了。 高强却也不是闲的没事作来和娄室闲聊也不是非要劝降了他只是他想要稳固辽东的局面找出一个能一举解决女真问题的办法来势必要了解女真人的需求和心理当日与阿骨打数度长谈便是为此。如今娄室亦是金国良将一员在这样的劣势之下亦敢于死守黄龙府高强便想要从他身上找到瓦解女真人抵抗意志的办法出来。 娄室孛堇你女真人起兵只说是不甘受契丹折辱奋起反抗我却要问你那辽国屡败之后连上京亦被你兵攻下我大宋从中斡旋为你两家解和正好止息干戈大家共享太平。为何你家不安于生反兴兵来伐我大宋也莫要说什么我国先启边衅的废话我若真要攻打金国亦不会令我家苏定等人陷于尔国中。 娄室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高强也不在意又道:我在中原时亦知娄室孛堇之名称为金室一员良将岂料今日一见特无耻之徒而已。 娄室冷笑道:高强你要杀便杀我却不受你激将之计。你大宋占了辽东之地得了无数百姓还不知足又要来取我家疆土如此贪得无厌与那契丹人也只是一般无二夸什么仁义之邦只恨我国兵少破不得你家兵。 有反应就好啊高强被骂了一通也不生气笑道:孛堇此言差矣这辽东本是辽国疆土他割让我大宋立了盟约在朝我今依约来取我家疆土而已说什么侵你疆界你金国若要立国自在你女真境中立国便是亦与我无干只为你金国贪得无厌道我大宋兵弱好欺方兴兵来犯我被我一战败了便来说什么我家不仁无义也不知羞 斗嘴皮子的功夫十个娄室也比不过高强何况阿骨打亲征败绩说破大天也是丑事一桩女真人不懂中原史官的那些春秋笔法皇帝被捉不叫被捉叫做什么北狩播迁打输便打输了。当时默然片晌方道:你大宋兵强我已见了来只是我兵亦不弱况且我国中林木茂密外人不识道路纵有百万兵亦不得入内你大宋终究奈何我家不得。 改耍无赖了好极。不外乎这些招数本衙内史书上见得多了。高强大笑向左右道:你等听这话可好笑么说什么外人不识道路莫非我这十年来百余商队往返南北之间。都是闭目而行地不成又说什么林木茂密一座山上至多万棵树木我这里十万大军人手一柄斧锯至多一个月砍树也砍到你家帐去也左右诸将识得凑趣一起跟着大笑起来。 高强这砍树的话却不是原创乃是从明代的某本笔记上读到建州某酋与明朝官员地对话实录。现代人看上去或许可笑然而对于铁器奇缺生产技术落后的女真人来说。铁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和兵器划上等号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在生产中大规模运用铁器是什么概念。明代的建州已经是较为开化地部族了尚且如此。这时代的女真人刚刚自蛮荒中崛起还没有接触到多少中原文明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娄室虽是女真人中的多智之人碍于见识有限也只隐隐觉得高强是在唬他却想不出其中奥秘当下仍旧沉默不语。只是几个回合下来此时娄室的沉默和适才又不相同少了几分刚强多了几分无奈。高强哪还不看的分明当即笑道:娄室孛堇本帅十年前便曾到了你家族帐中听说贵国立国之后兴建会宁府为国都占尽北土繁华。如今本帅既至黄龙府。往彼不过区区二百余里少不得要前去见识见识只少了个引荐之人孛堇可愿为我带讯 娄室猛的抬头喝道:高强。你杀了我便是。想我为你带路却是休想 慢来。慢来高强笑地越欢畅了:听说贵国新立了狼主本帅无缘识荆故而想借娄室孛堇之口为贵国狼主带个讯息请他洒扫会宁府庭除以备本帅驾临观光而已怎说到杀头孛堇若肯时本帅这便命人为孛堇松绑过得数日便遣孛堇归还国中非但不伤孛堇一根汗毛临行尚有些礼物相送。孛堇意下如何 若娄室是那一味桀骜强悍之辈这时自然仍旧不改初衷惟求一死而已。偏生他既与粘罕兀室为友所谓物以类聚亦是一般儿胸怀大志饶有谋略之人倘若听说有求生之道怎不为之心动况且如今金国有累卵之危娄室慨然以国家为己任以自己有用之身更加不肯轻易就死。 只是高强这话头不是好接的被俘纵归也不是好耍的娄室抬起头来盯着高强的双眼想要从他地眼神中看出些许端倪来。无奈看了片刻只看见高强呲着牙一脸欠扁地笑余外丝毫不得要领只得出言试探:你这厮使诈要遣兵蹑我之后以探我过混同江至国中之路我却不来上当。 区区混同江而已我军大海也过来了哪里还将这等江河放在心上高强仰天大笑其实渡海和渡江是完全不同的技术工程这就不足为娄室这等外人道了。况且本帅要到你家族帐中自有引路之人不劳孛堇牵记也。只我中华上国素来礼义为先本帅不欲作那不之客方须孛堇作个引荐之人而已别无他意别无他意 他越是笑地欢说的诚恳娄室心里越不知深浅心道:坏我大金好事皆是你这厮所为我还能信你么你越是说别无他意这其中越是有许多他意有大大的他意 只是究竟有什么他意却还一时猜想不透娄室反复咀嚼高强地说话猛然心里一惊:他那苏定等商伙目下皆在我家国中被圈禁却说自有引路之人是何道理遮莫我国中已然有了奸细 娄室心中明白目下宋军势大高丽又乘机来攻金国有许多部落都已生了怯意吴乞买等人忙于镇服国中诸部连出兵都有所不能他之所以舍身死守黄龙府亦是想要拖延时间将宋军进兵地步伐拖延到冬季来临已是金国现今唯一的生机。要知道金国素来贫困好容易这两年连战连胜大批钱粮和奴婢被掳掠到国中会宁府去倘若金国被宋军逼得要迁徙离开故地。这些东西可来不及带走宋军只要抢了这些去单单这个冬天就能饿死无数女真人 在这样地情况下如果五六月间宋军就杀过混同江。进兵来流水的话对于金国地打击不啻伤筋动骨。若单单是有人作宋军的向导那还罢了就怕是国中有那新降地部落生了异心暗中交接宋人将高强这十万大军悄无声息地引到金国国中那便大事去矣 娄室反复寻思惊疑不定实难料高强的深浅只是想:若果真如此。不可不防我当设法探出些虚实来趁着他有意将我放还。便将消息传与狼主知晓。 心中思虑已定便点头道:高强你这般说来却也有理若真要我为你送信何不松了捆缚将些酒肉来我吃 高强大喜忙吩咐左右松绑搬张凳子与娄室坐了又命人上了一壶酒一盘肉。娄室左手酒壶右手抓肉吃得畅快淋漓须臾便尽用袖子一抹嘴角便向高强道:既蒙不杀之恩。复赐我酒肉我自当为你效劳有何说话便请吩咐。 高强笑道:何必急于一时如今黄龙府城中尚有数千金兵不服此皆金国勇士也。我为这数千条性命计。亦不欲多伤我士卒孛堇若能将之劝服。我亦当好生相待日后我两家若能止息干戈仍将他们放还国中得与妻子亲族相聚岂不强似在此枉送性命 娄室哼了一声道:我受你酒肉只为替你传讯却不是愿意降你岂会为你招降我家兵士此话再也休提 高强叹了一声这一声倒真是实心实意:一时意气之争苦苍生乃尔何苦来由既是孛堇执迷不悟我亦无法可想待黄龙府中战事了当方可遣孛堇归朝去也也好将此间数千金国将士地下落报于国中知晓。今夜便请孛堇权且在我营中安歇。 娄室面上不服想到自己的儿子尚在城中心里犹如刀割一般难受只是要他为了自己的儿子便屈膝降宋却是万难当下大步出外更不回顾。自有牛皋安排人手将他看管。 此人既去史文恭便上前道:相公若为了城中那些金国残兵来日末将率军去一一扫荡了便是何必与这等蛮人费许多唇舌还与他酒肉吃这般好生款待亦不得他一句好言语末将见了煞是为相公不直。 高强望望左右见诸将亦大多不解笑道:此人我自有用却不在今日。列公今日战阵辛苦来日尚有残敌待扫这便散了回去歇息罢若误了明日点卯本帅可不容情 诸将轰然应诺鱼贯便出更无人会多嘴问那一句:相公毕竟何用此人 待诸将去尽陈规独留向高强笑道:相公之意我已知矣只是观此人尚有谋略恐未易轻取吧 高强笑道:我知此事须瞒不过你不怕他有谋略有谋略者便会多疑其言亦会受金国君臣重视倘能借他之口令金国上下对那萧干生疑方显我地手段原来高强自与陈规一席话想到要利用萧干来打破金国的避战策略之后便即想到此节。萧干有心自立内部条件已经具备了但在目前的局面下此人归辽的可能性只怕还要大过归附大宋因此高强要作的便是营造外部地局面使得萧干除了借大宋之力自立之外更无其他路好走。 兵法之中若要从敌人内部生变皆称为用间而其中地反间计更是千古之下屡用不衰只是巧妙各有不同而已。三国演义中地蒋干盗书实属家言却活生生将一个九江名士蒋干写成了京剧中地白鼻子丑角可见此计的引人入胜。如今高强所用地亦是这反间计。 所谓反间乃是令敌之间谍为我所用之意其意虽一手段却千变万化亦不必定要设计纵之或使其盗书或使其凑巧得闻机密。娄室此人在女真人中素有名将之名对此等人用反间计火候最是紧要是以高强只是稍露口风之后便绝口不提更不会令娄室有什么机会在宋军营中自由行动。 这一夜娄室身在敌营虽然并无人来打扰无奈心中诸般念头纷至沓来一会想着国中是否已经有人和宋军勾结欲反一会又想着自己的兄弟子侄多在城中更有心爱的长子活女侥幸逃过了日间的雷弹猛轰却不知明日能活否偏生这一夜也不安静城中时有杀声可闻显然是金兵残部遵照娄室事先的吩咐以小股部队乘夜出击进攻城中的宋军。尽管没有大将指挥宋军又已将整座城池分割为大小数块使得金兵无法相互呼应然而金兵一夜鏖战杀声始终不息宋军的掌心雷爆炸声更是清晰可闻娄室听在耳中心里真如刀绞一般每一声爆炸中又不知倒下了多少金国的勇士 连日劳累身上又受了伤再担了一夜的心事饶是女真人素耐艰苦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娄室亦已憔悴不堪待高强见到他时只见此人一夜之间竟似老了几岁一般。 你心中思虑越多意志又备受煎熬日益薄弱怎不中我之计高强心中暗喜面上却作惋惜之色:孛堇今日我军便要大举入城清剿金兵残部少不得要请孛堇与我同行若还见到令郎时不拘生死也教你父子见上最后一面吧 第七十七章 清剿黄龙府中金兵残部的战事并不象高强想象的那般轻松愉快。金兵昨夜大举出击由于宋军退保三座城门附近以及内城之中并未派遣兵力在外城的房舍中驻守是以天明之际金兵已经完全占据了外城。 不过此种形式的收复失地并不能改变双方的态势天亮之后宋军再次祭出昨日的战法以木驴和刀车开路先打通了三座外城门通向内城的道路而后集中兵力逐一清理被分割开来的各处金兵。 黄龙府占地颇广房舍也有几千间由于北地的气候缘故大多都结构坚固有的深宅大院甚至还独立成户。金兵人数虽不及宋军又被分割开来不能相互策应在战斗中处于下风但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和顽强坚忍的斗志仍旧使得宋军的清剿任务进行的缓慢无比到这日将尽时分才将南面的半座城池大致扫荡了一圈杀死和俘获金兵过千数加上昨日的战斗斩获城中原有的不到七千金兵已经只剩下三千不到了娄室所部共计八千兵又分了些去把守周围的威州宾州祥州等小城是以也只得这一些兵力。 相公金人甚是耐战非到绝境亦不肯降纵使我等将娄室等贵人的牌子拿去招抚也只得这二百余人愿意归顺。花荣指了指营地中被看管起来的一伙金人神情颇为无奈。开州之战中宋军对于金兵根本就不留俘虏不过在与马扩相谈之后高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金国这样一个刚刚建立的国家凝聚力和向心力无论如何都不能与大宋相比其军中定有相当部分是不愿为金国殉葬的。只是被金国的猛安谋克制度和严苛的军法束缚住了不得自由行动而已。 倘若在战事已经分明金兵业已败战的情况下愿意投降之人恐怕就颇有些人能够为我所用因此高强此番北征之时便要求诸军要注意招纳叛服。只是从花荣地语中他也听出了一点异样没有伤者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有许多伤势都无法治愈碰到这样的人大概宋军将士们也都不想增加自家军中业已忙碌不堪的郎中们的负担吧这里是东方是五六年前还在把人当粮食吃的辽东从这里生存下来的士兵们心中没有半点妇人之仁 问明所在猛安各自孛堇和郎君为谁愿为向导者单独监禁给以酒肉。高强简单地向花荣交代了几句。便转过头来对娄室笑道:邀天之幸儿郎们尚未寻到令郎的金牌。只是两日战罢孛堇所部已伤折过半料想再有两日之功城中便当宁靖也。到了那时本帅便放孛堇自便只须将我一封书信交于贵国狼主便可。 娄室不语看着营地中在宋军地刀斧下畏缩的自己旧部高强适才对花荣所说的话只在他脑海中回荡:不意有这许多人被擒其中岂无失节之人这厮昨日说什么自有引路之人莫非便是指的这些人么 相公。若许我去时却恐单身上路到不得国中可否容我带些旧部同行也好做伴若蒙还些军器防身。实是感激不尽。 高强闻言大笑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孛堇若要时便将十余伴当同行便是兵器马匹与及路上干粮。本帅自当支吾。说到这里。他忽地倾过身来压低了声音道:只要孛堇你敢带回去。你这些旧部任凭挑选 说罢一声长笑径自起身回帐去了。娄室默然无语高强这最后一句话正打中他的要害把这些被俘之人带回去不打紧万一他们听了宋军的言语在暗中交接女真诸部待到宋人大军杀来时不肯与完颜部并力死战那就大事去矣 转念一想又是一层担忧:纵然我不携此辈同行这高强宁不纵放些人回去使其搅乱我国中今日被擒之人已然数百待城中事定降者只怕有今日数倍之多若是尽皆纵还我国中时如何了得为今之计我须得尽回返国中劝狼主设法与大宋讲和修好不论如何先渡过今日劫难再说。搜书网 当下主意已定便即央托身边看管的牙兵去说与高强道有要事求见。哪知这几名牙兵一口咬死都说宣抚相公今日已然安睡天大的事也不容打扰只叫他少待一夜明日再言。娄室无计可施只得又在城中隐隐传来的喊杀声中渡过一个不眠之夜。 到得第三天一早刚刚见到高强之时娄室便提出想要尽早回国。高强大为诧异说道令郎还不知下落你这作父亲地如何便要走娄室咬牙不理只是请辞并声言不须一人随行只借一匹良马便可。 高强作无奈状只得命记室修书一封盖上自己的宣抚大印交付娄室带去且命人一路送过混同江边看着娄室跃马江中泅渡而去方回。 这边宋军又用了两天功夫才将黄龙府中的金兵大致清理干净有些房舍被震天雷炸地墙倒屋塌也不晓得下面有没有藏人的地洞宋军一时也没办法察探仔细只要他们出不来也就是了。那娄室的长子活女一直坚持到了最后一刻见事不可为开了北门想要逃出却被等待已久的张晖率部一举全歼活女本人死于阵中终于没有见到娄室最后一面。 黄龙府既下宋军一面整修城池一面分遣诸军扫荡左近将混同江左的大小城寨尽数攻灭西北进抵斡邻泊的沼泽边东北则毗邻混同江而止就此停下了进军的脚步在各地开始修筑城寨囤积粮草一副住下来不走的架势。 却说娄室出了宋营身虽得自由。心中却犹如火焚一般仗着精熟水性坐骑也是女真良马泅渡过了夏季水涨的混同江当年阿骨打率军攻打黄龙府时曾在此处玩过一个玄虚命人在江中筑起暗堤大军得以径渡时人以为神助。娄室身为金国高层。自然晓得此事只是事隔两年多这暗堤早已被水冲的无影了纵使还有时身后有宋军地耳目盯着他也不敢走这条暗堤过江。 过了混同江之后便是昔日辽国边城宁江州治下此处离完颜部地故地只有百里之遥是以成为金兵当日起兵后选的攻击目标。现今却是金国大将婆卢火的猛安所在。宋军进至黄龙府婆卢火自然也已知晓每日多遣逻者在江边巡查。娄室过江不过数里便即与逻者相遇一起到了宁江州具道黄龙府已被宋军攻克他有要事须得急禀报狼主。 婆卢火闻讯大惊一面遣人护送娄室登程一面四处征集人夫甲士加固城防囤积粮草以为守备之计复增加骑兵往江边巡视。候俟宋军过江。他这里兵力不及黄龙府城墙坚固也不及娄室一战而败他自然也晓得宋军一旦过江自己决计守不住。当下便吩咐人将各族妇孺和牛马家什尽皆向国中迁移只留下粮秣和骑兵打定了脚底抹油的主意。 那娄室马不停蹄到了会宁府见此处亦不复往日繁忙景象许多族人正在打点行装。向北迁徙。心中暗自神伤。金国草创自然没有什么宫室建设。吴乞买被推选为狼主之后仍旧在他自家住所中居住娄室到了他屋子外面下了马大老远便哭了起来。 众人多有识得娄室地见他这般情状晓得黄龙府大事不妙慌即飞报吴乞买得知过不片时吴乞买便出来将娄室接了进去随即吹起号角聚将。 诚能顺天应人俯听命实生民之幸惟大王思之一份地道的劝降书读罢吴乞买的大屋中登时沸腾起来众女真贵人无不愤慨莫名只因高强这封书信委实太过傲慢对吴乞买只称为足下且直呼其名;对于金国则是无条件投降的要求除了要金兵解除武装听候大宋落之外竟没有作出任何承诺。金人起兵击辽以后好容易翻身作了主人好日子还没过几年眼看着头上又压下一座大山来怎不气恼只是骂归骂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拍胸脯说一句愿领兵去杀败宋军保家卫国地。在座众人泰半都经历了开州会战对于宋军地战斗力深有体会谁也不敢说有正面击败宋军地能力何况今日宋军十余万大军金兵在国中的却只有三万自打吴乞买退回国中之后虽也向治下诸部调兵然而号令所到之处再也不是以往那一呼百应地盛况只有三分之一的部落作出了响应并且这些部落的兵员中有半数在半路上又退了回去最终能来到会宁府加入女真大军者只有数千兵而已。 吴乞买脸色阴沉将手中的短棒在地上捣了几下喝道:都住了只今宋军锋锐不日过江当如何抵敌 问到具体的退敌策略众人立时闭嘴大帐中寂静无声忽然有一人道:宋军势大不可力敌只可假意议和一面催促去往中原汴梁地使人与大宋朝廷讲好令那高强退兵方为上策。众人视之乃阿骨打庶出长子斡本有个儿子后世大大有名便是海陵王。 议和本是金人惯用伎俩战胜亦讲和战败亦讲和此类手段的运用巧妙不在后世的西方殖民者之下因此斡本这般说话也无人出来说他怯懦云云。斡离不却道:当日阿玛也曾对我等说及此计说道从前我们买通了辽国主事地萧奉先才能从容整顿武备起兵杀败辽国;如今宋军难以力敌亦唯有买通其朝中大臣蛊惑南朝皇帝令那高强退军而已。故此已遣乌林答赞谟多带金珠宝贝随阿玛南去勾当只是那南朝京城到此隔着大海间关万里路途便要三个多月方至纵然请得南朝皇帝圣旨退兵。恐怕也来不及。 金使往来数遭都是从登州海面上岸沿途弯来折去半个多月的路硬是要走三个月才到汴梁女真人与中原素无往来接触的多半都是高强及其手下怎知其中奥秘纵然有疑心也不知端的几许远近。故而斡离不有此担忧众人亦皆以为然。 吴乞买承父兄余荫却无阿骨打那般雄才幸而女真人素来是采取集体领导制权力交接倒也顺畅。如今听见众人议论他便皱眉道:娄室当日你献上坚壁清野之法曾说要死守黄龙府三月而今三天便被宋军攻下。我这里诸事措办不及万一宋军即时渡江杀来如何抵敌若是尽起大兵至宁江州。凭混同江而守你以为胜算如何 此时女真气运方盛国中尽是有能之人娄室之才素为众人所知又敬他敢于以孤城力抗宋军十万大军故而竟无人欺他兵败而回。娄室见问伏地道:狼主宋军之长者火器而已。方今水涨江面宽阔。倘使据江而守使其火器无从用武则宋军不能大举渡河便难奈我何此法亦可御敌。只是宋军兵多。江水又长倘使他分兵向江水上下觅地泅渡我兵却未必能守的严密除非是尽起大兵至江上建立烽燧相守方可。 他刚说到这里。吴乞买长子蒲鲁虎便摇头道:我们没有许多粮草。能让几万大军在江上守到冬季大雪降下 娄室依旧伏在地上道:狼主粮草还不为难。最多将些无用的奴婢杀了来吃然而有一事更加可虑我若悉兵往江上御敌国中少了镇制之兵万一有降顺诸部起了异心与宋人勾结起来却是心腹之患。 此话一出众女真贵人尽皆缄口。在女真人残酷的生存环境下能坐到这里议事地几乎没有一个傻瓜开州战败之后诸部离心的倾向谁看不出一二端倪来女真人并不是天生的辽东诸部领袖也是数十年来父子几代血战杀出来地声威他们从来不以为辽东诸部是铁杆跟随不离不弃的死忠从来都是对治下诸部存了警惕之心而今大难临头这种来自内部的潜在威胁便越显得强烈起来。 难就难在现在女真人还要指望这些部落提供粮草和兵员帮助他们抵挡宋军的进攻。过了一会阿骨打嫡长子绳果方道:如今诸部虽然多怀观望一时还不敢便作反尚有可为。只是那宋人和高丽人相继来攻我军分兵抵御亦恐不及万一契丹人乘机来攻我兵更无许多兵力如何抵敌 一想到契丹人便要想到镇守泰州和长春州的萧干此人可是不折不扣地契丹降将如今却一手掌握着金国的半壁屏障叫人如何放心得下再一想到适才娄室的担忧诸多女真大将只觉得屁股上好似扎着针一样坐都坐不住了。 挞懒便即跳起来道:当日那宋国高强来到我国中时便是夔离不领兵相送这两人一早相识如今宋军大兵压境那高强只须一封书信招降于他岂有不降之理须得将此人招还方好。萧干的契丹名叫做夔离不女真人便都如此称呼。 斜也瞪了他一眼道:长春州尽是夔离不的铁骊兵招他回来地话谁去统领其兵 谋良虎也道:贸然招还夔离不只怕他觑出我家有疑他之心登时便反了。单只长春州也还罢了夔离不之兄别里剌现为铁骊部太师正在我国北面倘若作反起来与宋军南北夹攻祸事不小。只今当命人加封夔离不官职多送金帛子女与他以安其心再征别里剌之兵往宁江州助战以此为质令夔离不畏威怀德不敢生出异心方好。 谋良虎在女真人中亦有多智之名他这番话颇见高明众女真咸以为是独有娄室道:无功不受禄忽然加赐金帛子女与他夔离不心思缜密必道我已生疑心若再征其部兵来国中仍是促其反也。为今之计莫若以静制动我兵只须守住混同江一面遣偏师扰宋军之后待其自退诸部无有外援自然无事。 两种意见登时又激起一番讨论娄室之言终究是太过保守不合女真人地个性何况在宋军强大的压力面前谁又保得定混同江能挡住宋军多少时间人家可是连大海都过来了 争到最后终究是谋良虎地意见占了上风当下便由吴乞买写了封信信中对黄龙府地战事一笔带过却大大褒扬了萧干稳守泰州和长春州至今无事的功劳赐予大批金帛子女并遣谋良虎为使者前往长春州劳军。 使者是派出了可是对于要如何守住混同江众女真人仍旧是意见不一最终也只是商定先向宁江州派出援军征集人夫在混同江边开始建立烽燧亭障预备守江会宁府这里的坚壁清野照旧进行打定了一旦江边守不住便即脚底抹油向后撤地主意。 娄室没了部帐无处存身吴乞买便拨了一个谋克与他叫他暂且统领监督国中各处守备。娄室谢过了出得帐来望见来去奔波的众女真人心中忽然一片凄凉:萧干若反我金国顷刻便有覆灭之险谋良虎此计特使其生疑而已也不知我金国能否支撑到第一场雪落下之时 第七十八章 辽国中京大定府枢密院中。 贵使非是我不顾盟约委实是我国兵微粮少西北诸部多生变乱方务一一抚定如何出得兵耶律余睹一脸无奈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却稳如泰山丝毫也不见局促:何况南朝高相公善能用兵近闻连女真国主也都擒拿了何须我辽国些少援兵 打从今年正月起他和秦桧便几乎天天见面并且每次见面都谈论同一个话题:辽国究竟何时出兵攻打金国秦桧的态度有时激昂有时低耶律余睹也有时无奈有时徘徊不过关于这件事情的方方面面能说出口的和只能意会的双方都早已说过无数遍了。到今天还要重复同样的话耶律余睹也确实是无可奈何。 秦桧亦是满脸的无奈他被留在辽国便是心不甘情不愿偏生又摊到这样的差事一头是辽东高强那里三番五次的来催这个人是他万万得罪不起的;另一头辽国又是左推右挡死样活气好话说尽就是不兵他一个使人夹在中间怎一个苦字了得 好容易传来开州得胜的消息秦桧只道可以松一口气就算辽国还是不出兵总之是不会闹到辽东失守自己头上扣一顶硕大黑锅的地步了。哪知紧跟着高强一封信来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毫不客气地威胁他若是辽国仍旧对宋金战事作壁上观的话罪同逗挠 携着这封书信前来的乃是新任的大宋常驻辽国副使原燕山宣抚司朝散郎刘晏秦桧心知肚明此人出身高强幕府必是奉命前来监视他在辽国的使命。身边多了这么一双眼睛秦桧纵使千般无奈也只好每日里来寻耶律余睹的晦气了。 余睹一张口。他便料到了对方的说辞好歹耐心等余睹说完了看了看坐在角落里一言不的刘晏干咳一声道:耶律太师那女真人凶残暴虐屡次攻打大辽如此深仇岂可不报如今我大宋王师北征要一举荡平此小国。倘使能与贵国共猎塞北不亦快哉 耶律余睹又何尝不知此理开初宋军与金国在开州大战胜负未分之时。驻扎上京的耶律大石便屡屡上书请求出兵攻打金国以声援宋军。无奈其时辽国粗定人心思安。更重要地是辽国上下对于大宋趁火打劫夺走三道土地的行为亦是常怀耿耿好容易盼到宋金这两个辽国大敌彼此相争还不乐得看热闹于是朝中一片反对出兵的声浪耶律余睹也无可奈何。 等到开州会战的消息传来辽国上下为之震惊当日那个令无数契丹人闻风丧胆的女真人阿骨打竟然被大宋军给俘虏了震惊之余耶律余睹也意识到如今金国势弱。大宋在北疆的影响力却要急剧增强倘若辽国在这时还不奋起等到大宋从容收拾了辽东局势之后恐怕辽国也就再也无法挑战大宋的强国地位只能甘心屈居其下了。 在其他契丹贵人的眼中。此时也不啻是一个痛打落水狗的大好良机起码能收回些被金国占据地土地也是好的。哪知此时上京的耶律大石态度大变又是连番上书。痛陈不可出兵之状。简直成了逆潮流而动地代名词朝廷不肯出兵他就要出兵。朝廷要出兵时他却死活不肯出兵 对于此等明显不遵从朝廷号令的行为本当力加申斥甚或解除耶律大石的兵权另委他人。无奈耶律大石不比寻常人收复上京的功劳使其声望正隆辽国大兵过半都在他手中况且他也是当日拥立天庆帝地有功之臣若是只因区区政见不合便拿掉了他倒有鸟尽弓藏之嫌。 于是便只见秦桧每日往枢密院中去奔忙又见中京和上京之间信使来回奔忙日子在这种种奔波中一天一天的耗过去偌大的辽国依旧死样活气不见半点起色耶律余睹每天看着秦桧这张脸已经快要看不下去了。 又扯了一通废话秦桧见还是余睹还是老生常谈只得依旧告辞。回到四方馆中便向刘晏道:子游兄你这几日也见来不是本官不尽心使命实是契丹口是心非一意推搪这 刘晏将手一摆微笑道:会之兄言重了小弟也已知辽国之托词只是我等既受朝廷使命在此便当为国分忧。自昔女真起兵之后我大宋又收复燕云契丹五京存二八道只存三道自当痛入骨髓有此良机焉得不报倘若年初之时不肯出兵还可说是畏惧金兵只今我军开州大胜金兵已不足为虑契丹若要重振声威正其时也何以仍旧百计推脱不肯出兵会之兄常在辽国于此当有以教我。 秦桧皱了皱眉头他虽然心思缜密文章也做得好但这外交工作却着实是外行加上自身条件的缺陷在辽国这一年来也没有展出有用的情报源来怎说得清这么大的问题倘若他真能说得清楚也不会写出那封令高强大雷霆的报告来了。 这那余睹枢密每言及此皆恨上京耶律大石不肯出兵 秦桧刚说了一句刘晏便即切入道:此言某亦听闻自不消说我等所须查知者这耶律大石为何不肯出兵是兵力不敷粮草不继后顾有忧还是另有图谋若真有所谋所谋为何这些事不弄个水落石出他日见了官家与高相公终不成还是一问三不知秦桧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心说你一个七品武阶官又是副使只因仗了高强的势头竟敢对我如此不敬想我好歹也是当朝右相郑居中的姻亲岂能受你摆布本有心给刘晏吃一顿排头转念间想到高强已然对自己大为不满那是郑居中也要让三分的大人物恶了高强地话自己以后这宦途可就不那么好走了。 当下只是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道:子游兄所言极是奈何本官身负朝廷使命所在俱是人所瞩目终不能为细作此等机密还须子游兄多多留意倘有用到本官处在所不辞。 刘晏也回了他一笑道:实不相瞒高相公遣我到此。便为此事这几日出入街巷访查官民。业已得了些眉目若能探得情实禀明相公之后少不得要得会之兄相助一二。说罢便即起身去了。留下秦桧惊疑不定恨恨道:你这厮本是燕地大族出身在辽国自然耳目众多如何敢来向本官炫耀 刘晏却不来理他当下换了衣装遮住面目出了四方馆依着约定之法来到一处馆舍之中推门进了内进向前道:石三爷事有蹊跷。那辽国耶律大石不肯出兵多管是真。 屋中坐着石秀和扈成郎舅二人正是奉高强之命与刘晏一明一暗潜入辽国干事。此时听得刘晏说话。石秀沉吟道:耶律大石乃是我家相公十年相识此人性情刚烈又是辽国宗室素来忠于辽国照理说我兵伐金。他该当力主出兵才是。如此一反常态。所为何故莫非真如相公所提点与那叛将萧干有关 刘晏点头道:在下联络族中故旧。又得左企弓左尚书荐书结识了辽国秘书监中书门下几名官吏得窥耶律大石年来所上奏章抄本其中所陈可出兵与不可出兵情由确与那枢密使耶律余睹所言相同可见其辞属实。然则耶律大石本忠心辽国又先请出兵援助我辽东如今极力不肯出兵事出非常情由定非区区粮草不继兵力不足等项当有所图谋。其谋在乎萧干否 石秀看了看扈成便向刘晏道:我等来此之际得了相公传书点出萧干有归辽之嫌嘱我等务必尽探明其事倘若属实则必须尽力败之断绝萧干归辽之路。既然耶律大石必有图谋我当即刻起程往上京去一探其虚实还请刘官人仍旧在此结连辽国臣子探查其谋你我双管齐下务要令彼之所谋无从遁形。 刘晏一口应承自打起兵响应大宋投入了高强门下之后他偌大家族的兴衰便都和高强这一系连在一处了等到燕云政事粗定各大族颇感高强在朝为之力争之恩惠更加死心塌地为之效命因此石秀将自己的势力扩展到燕云的过程竟是一帆风顺如今已经牢牢在燕地扎下了根基才有双方现今的合作无间。 彼此同为相公效命自不在话下只是单只探查其谋我等为之足矣若要破坏其事则恐怕须得正使秦桧相助。此人颟顸却好弄权只恐我人微言轻说他不动如之奈何刘晏亦是一方豪杰识人无算与秦桧相处数日早已看穿了其为人本性故有此忧。 石秀冷笑道:此人本受相公大恩才得官作一路升上来更是多分相公之功劳谅他也不敢以一己私心坏了相公大事待我向相公申明此事请相公手书责令他听凭你指挥便是只是事由未定如今却不须出此。 刘晏大喜忙谢过了石秀又将自己连日来所得地情报交于石秀入档方才遮起面目又溜出门去回转四方馆不提。 单说石秀自然不会将宝都押在刘晏一人身上事先已经遣了李应往辽国上京去探查耶律大石那边的情状。如今既得了刘晏的情报晓得重点所在当即便留了扈成在中京策应刘晏自己快马登程往上京来。 不一日到了临潢府此处自经金国兵火户口十不存三坊市残破自不待言。自耶律大石恢复之后一力招抚百姓商旅来归亲自抚循惨淡经营年来已颇有兴旺景象。石秀到得城外正撞见耶律大石出城操兵但见万余人马浩浩荡荡刀枪映日士气昂扬军容甚是齐整所到之处百姓夹道欢呼显然耶律大石深得当地民心。 石秀夹杂在道旁人群中看了一时待耶律大石去后假意与当地百姓攀谈。说起耶律大石怎不出兵攻打金国为大辽报仇时却遭到众百姓一致鄙视都说辽国连年灾荒总须秋冬马肥弓劲之际才好出兵。 石秀见说心下已瞧科几分便即脱身进了城循着暗记来到李应下处。二人相见自是一番热络。坐定了石秀将自己的所得与李应说了。李应亦道:确是如此那耶律大石在这上京每日操练兵马积聚粮草却只是不出。其亲信官兵与百姓说及时皆以秋冬兵为辞。以耶律大石之知兵岂不知我南兵不耐北地苦寒冬季战力有所不及之理我亦料其别有所谋只是是否与萧干有关却不得而知此人身边不用一个汉人亦严戒将吏不得与南来商旅有所交接恐怕是在燕云之事上吃了衙内的大亏深具戒心之故。 石秀笑了笑。却道:我来之际衙内大军已然杀到黄龙府耶律大石若真与萧干暗中联结此际亦好应动否则错过时机。悔之不及。只是我等无能得不到这两人相互交通地情实怎好向衙内交代 李应是商人出身此种韬略实非所长急智亦多有不及。石秀这样纵横江海地豪杰都为之束手。他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只得枯坐在旁看着石秀在那里来回踱步。 只见石秀踱了几个来回。剑眉一扬却道:既是如此唯有投石问路不妨将衙内已攻下黄龙府的消息传扬出去且放言金国已然胆寒将欲举国归顺我大宋。 李应不解其意问道:这原本便是事实此间已有传言惟不得其实而已。再加上些不尽不实地谣言所为何来 投石问路者便是要看耶律大石如何反应可推知其实。石秀微微笑道:自金国起兵之后契丹一失燕云又失辽东皆痛入骨髓耶律大石在此间练兵自当以恢复故地为号召燕云既已归还我大宋他要恢复地故地自然只有女真人所占据的辽东北部一带黄龙府之地。是以他就算不愿出兵对辽国朝廷上书时可以百般推搪对着此间地辽兵却只能说等到秋高马肥之际才能出兵不敢直言。 如今我将这消息放出倘若属实那么一旦我大宋荡平金国尽得辽东之地不但辽国太祖宾天之地黄龙府要归我大宋所有连泰州长春州等要害之地也尽入我手契丹兵再要恢复也不得与我大宋为敌。是以这消息一旦传出势必军心浮动耶律大石为安军心也须有所动作。 倘若他与萧干并无所约确乎是实力不济不敢出兵此际我军已然进至黄龙府他便当遣使与我相约出兵至少也得作个出兵地样子否则连向衙内要地盘也没了借口复有何面目来统领大军 李应恍然道:如此说来只须我等将这消息在坊间尽力宣扬闹得群相耸动时耶律大石倘若还不出兵十有便是与萧干有所密谋了。 石秀应道:正是。倘若他确乎与萧干有约而至今不见动静多半是双方未曾讲拢或以为时机不到。然则萧干占据长春州势必要遮断东路消息以此为己身凭依好向耶律大石讨价还价若然耶律大石晓得衙内攻下黄龙府金国已不足为萧干之凭恃势必要加力诱劝萧干归降衙内那边再遣使者往萧干处便可相机行事胜过现今的一片混沌。 李应连连点头称为妙计只是回心一想却又有些犹豫:衙内只命我等察探耶律大石与萧干情实却未说及要如何对付这两人万一我等放出消息令耶律大石加快其图谋莫须坏了衙内的计算 石秀想了想道:不妨形势比人强萧干若要归辽金辽止兵之际便好归顺了拖到今日迟迟不见动静自然是另有图谋据衙内所料多半是他想要为奚王自立耶律大石作不得主是以延宕至今。如今索性推他一把叫耶律大石也坐不住便要向辽国朝廷言明其事如此大事多少也要漏点风声出来以咱们在中京的耳目尽可知其究竟。 李应见石秀说地透彻便亦信服。这辽国上京是大宋细作密集之地南来商贾多为所用于是两三日间坊间便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大宋兵已经攻下黄龙府金国已然请降大宋要一举降服辽东各族拓地三千里。市井传言三下两下便传得面目全非言者凿凿听者唯唯汉人商贾见自己兵威强盛不免趾高气扬契丹人见故土恢复无望不免或激愤或颓丧再加上宋朝细作一加煽动顿时便有数起契丹人冲到上京留守衙门前请求耶律大石兵。 石秀在留守衙门斜对面的酒楼上坐定一手持着酒杯稳笃笃地俯瞰情势但见群情激昂言及黄龙府恢复无望多有为之流涕者忽然间人群一阵骚动都在喊留守相公出来也但见耶律大石左右傍着数名亲兵步行出了衙门向周遭拱手道:诸位父老何事要见我耶律大石不妨直言言者无罪。 耶律大石甚得众心见他一出来人群便稍稍宁定有人上前将传言说了向耶律大石哭道:相公每日操练兵马只说要出兵杀金贼如何坐视宋人将黄龙府也占了去也我等心中不服故而来问相公 石秀见的分明耶律大石乍闻此言脸色便是一变一时回答不出。对方既无准备这投石问路之计便成功一半了不由得暗暗冷笑:耶律大石啊耶律大石还不将你的心腹事说与我知 第七十九章 六月十五日耶律大石率八千兵自上京东出声言欲往收复泰州会同我兵夹攻黄龙府。然至泰州城下金国萧干部深沟高垒不与之战耶律大石寻以军中乏粮退兵五十里觅水草丰美处安营。 念罢陈规又道:相公所要的情报分析石三爷亦有送来只是缺乏明证仅有三成把握而已。相公可要念么情报分析这类东西自打高强在招安梁山一役之后便即在一众部下当中进行推广等到宋辽战事起时这种先进的情报收集和分析体制纳入到枢密院的运作当中起到了明显的作用。 高强伸手接了过来却不忙看冷笑道:区区八千兵又是不战而退看来是碍着辽国朝廷的压力亦因军心民情之故不得不出兵罢 陈规点头道:相公所料甚是辽国不比我中原虽号称人皆为兵然而亦由此其官兵作战须顾及季节天时每每须至秋冬方能起兵。耶律大石知兵之人八千兵马去攻打金国设防已久的坚城如何能胜不过他这一出兵便将盛夏之季兵少粮寡战马瘦弱等劣势尽数显露出来也好堵上旁人的嘴巴。 牛马的繁殖季节都在春天其后又要抚育幼畜成长故而这两个季节马匹瘦弱不堪作战相应而言契丹牧民也不愿在这种季节响应朝廷地征召出战。倘若战争的虏获不偿所失的话来年他们的畜群就要大大减损了。对于平素没有什么积聚的北地牧民来说这样的一场战事就足以引起一场大饥荒。耶律大石这一次出兵表面上看来是无功而退却能够让更多的人赞同他暂时不出兵的主张实为妙着。 只不过这种举动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却更显得意味深长。耶律大石盛夏出兵不得不向民间采买粮秣以为军资。李应趁机便将细作派去搜集了辽兵地情报从其所买的粮食数量看来。耶律大石根本就没有打算大规模作战其军中所携粮食大抵也就是一次牧民迁徙所需地数量而已。据此石秀断言耶律大石与其对面的萧干必定已经有了相当的默契甚至可能有了关于倒戈的密约只是由于某些原因。这个密约还没有到公开的时候。 萧干是辽国叛将并且曾经引导金兵攻入上京此等叛臣若要再归附辽国势必引起轩然大波加之耶律大石秉性刚强在三位辅政大臣中独立于耶律余睹和萧特末之外手中又掌兵权早已为此二人所忌。倘若耶律大石能成功劝说萧干归降进而与其相率攻打金国立下大功。其在辽国中声望立时凌驾余睹等人之上甚而连辽主亦有所不及。高强一手托着下巴眼睛在石秀的情报分析上扫过脑子早已运转开来:北地之民多尚英豪若是形成此种局面连辽主也要忌他皆因辽国素无所谓正统之说为帝者多凭个人威望而已。耶律大石现已据有上京兵力强盛到那时只须一战击败辽主这天下便是他的了所谓黄袍加身岂在于本心如何。徒以时势为之而已。 是故。阻碍耶律大石招降萧干地原因多半便是来自辽国朝廷中的阻力。从刘晏在辽国中京所收集的情报来看。辽国朝廷也没有做好招降萧干的准备然则此事大抵还处于耶律大石本人和萧干的密约阶段。 不过也或者耶律大石另有筹谋高强一面想手上那份情报分析不觉竟从手上掉了下去听到纸张落地的轻响时方才醒觉却现陈规已经先俯身下去将这纸拾起:相公莫非对石三爷之见颇有不同 高强摇了摇头接过那纸放在桌上道:石秀起自寒微多历世事办事是极精细的胆大也过人若以细作而言当世无人能过之。只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出身寒微读书太少在这天下大势上头毕竟是欠缺了些这是他不及小乙和贯忠之处。 他弹了弹那份情报分析道:此番他去辽国干事事情做得极好这招投石问路逼得耶律大石也得作戏给世人看却乘机探明了其军中的虚实连我也要叫好以耶律大石治军之才他军中的底细哪里是寻常手段能探查到的当日他在燕云是客军我却是筹划经年细作遍布燕地仍旧要在情报上吃了一个大亏险些有卢沟河之败足见今番石秀之能。 不过呢这事虽然办地缜密分析上却有个大大的漏洞便是对于我大宋和辽国的基本态势见识不足。高强起身望着身后挂着的北疆大图道:金国初立狼主都被我捉了来纵然今番我军不能将女真诸部荡平其治下诸部也多半离心将来只须我大宋辽东守臣能善加抚循扶植亲附我大宋的部族以牵制女真辽东又有强兵为镇大的风浪是掀不起来的。 陈规见说遂道:相公之意是说金国既衰我大宋的心腹大患始终还是契丹 正是高强在地图上划了大大一个圈道:自秦时中国归于一统外族能对我中国构成心腹之患者唯有大漠南北之部族匈奴鲜卑突厥契丹皆以此而兴。辽国疆域万里属国数十只要给他几年地时间生聚教训国势必定复振到那时必成我中国之患。 陈规皱眉道:相公契丹虽与我为敌然自澶渊之盟后两国相安百余年如今盟约新定其国势又已中落恐未敢轻易与我大宋为敌。 澶渊之盟嘿嘿高强冷笑一声。道:此一时彼一时塞北部族征不出什么赋税来并不足以供养一个如我中国一般地朝廷辽国之所以雄强者徒以得燕地汉人而已澶渊之盟后北地和燕地交相利养令辽国坐享其富庶。不假外求始有百年之平安。区区三十万岁币银绢。就能令北族餍足么那是燕云十六州换来的 陈规虽然能谋毕竟碍于身为宋人从小就受到大宋官方对于澶渊之盟的吹捧且下意识地美化本朝是以见不及此。待高强点破之后他自家心里一咀嚼方才失惊道:若如相公所言。而今辽国既失却燕云诸州不啻国本动摇一旦国力恢复必要再来与我相争 正是辽国百年来习于开化人心皆向汉却又没有我中国的根基现今又没了岁币不用几年之中他朝廷地用度便要吃紧。到了那时若不向国中横征暴敛。便要向外掳掠兴兵两者之间如何取舍自不待言。 高强眼光从地图上地临潢府向东移到黄龙府横亘在这中间的是富饶地科尔沁草原再向北越过大兴安岭则是蒙古族得以兴起的呼伦贝尔草原。辽国若强。势必侵我是以我大宋若要安定一个较为弱势地辽国朝廷乃是最佳格局。倘若我大宋能虎踞辽东契丹两面受敌想要入侵我时便要多想一想。换言之。我便可以较少的代价譬如边市榷场上地商旅利益。来换取契丹的安分守己。再者占据黄龙府打通北路之后这数千里的旷野上尽可驰骋我大宋的势力可以一直伸向漠北诸部也可分契丹之势使其不得并力南向攻我。故而黄龙府与春泰二州实关系到我大宋与辽国气运消长若能见此者不容不争 陈规点头道:诚如相公所言则耶律大石所谋者大不容有失其既然轻举出兵不逞而回单从此节便可知若不是因为有萧干响应春泰二州可不战而下耶律大石势必要审时度势相机兴大兵来取此二州。 高强冷笑道:非但如此若不是有恃无恐当耶律大石听说我大兵北上之后好应遣使来相约夹攻现今却连书信也不见一封还不是怕我以此为借口占了他的黄龙府和春泰二州不予归还他的如意算盘大约是要招降萧干两下合兵一处之后便以夹攻金国为由约定战胜之后讨还黄龙府断绝我大宋的北上之道罢 高强是所谓地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时时不忘历史大势而陈规却不同身为参议官从战略制定到战术规划样样都要筹划精到待听高强这般说时便皱眉道:虽然如此我兵左有大泽右有大江身后又是长达五百里的补给线兵力虽强却不无隐忧利在战。如今萧干动向不明我兵便有些缚手缚脚若要越大泽往攻时又恐粮饷后援不继如之奈何倘若任由敌人相机而主动之权操于敌手与军事大大不利。相公莫若即刻遣使招降萧干许以王爵划以封疆只求他挂上我大宋旗号辽国再要插手招降便落了口实以他今日之弱谅必不敢与我大宋争雄。 高强笑道:元则你我都知道的道理萧干怎会不知他叛过辽叛过金独有当日叛我大宋之事因事先并无明约故而世人不知。现今他若要归宋便再也没了背叛的时机只有死心塌地的跟着我大宋正因如此此番若不到最后时刻他是不会轻易倒向任何一方的是以此次若是选择错误他这辈子也就算是活到头了天下之大再无他容身之处 陈规一想不错萧干这次要是作出了抉择若再反悔不会再有人相信他加上他所据的形势宋金辽都会全力攻打于他还有什么路可走只是高强说的最后时刻无非是指的辽东战略形势明朗莫非高强要挥军杀过混同江去把金国完全打败之后才会遣使招降萧干 不然且不论我挥军渡江。在寒冬来临之前区区四五个月时日能否破金即便能破萧干知兵之人见我军渡江自是胜券在握恐怕我渡江之日便是他归辽之时。纵使那时辽国朝廷不肯受降他从容归我大宋也还来得及。这才叫左右逢源仗着手上有兵。又占据形势要地正是奇货可居。 高强微微冷笑忽然转了个话题向陈规道:元则如今一方有奇货三家要争我若要操左券时。须得如何 陈规耕读出身不知商事不过高强这话显然是在打比方他心念一转已知其意:相公之意莫非是要绝了萧干归辽之路那时他无从抉择唯有向我大宋 正合我意高强笑道:只是这奇货辽国也是想要地如何能教辽国缩手呢 陈规笑道:相公适才言及。辽国天庆帝与余睹等人不欲耶律大石多立功劳只怕便是在此埋下伏笔了罢萧干之欲归辽必经耶律大石之途径一旦耶律大石在辽失势形势所迫亦不容他在辽国另寻接纳之人则唯有归我大宋矣如今耶律大石手握兵权。威震其主正好从中取事。 高强仰天大笑道:知我者元则也烦劳元则为我修书命石秀等人全力以赴动摇耶律大石在辽之权位。最好是激使辽主夺了他的兵权。那时萧干哪里还敢归辽此事宜疾不宜缓倘若能在八月前令萧干易帜。我便可挥军渡江直捣会宁府给这些女真人来个犁庭扫穴逼他俯称臣 陈规应了便即笔走龙蛇将二人此番说话简略说了一遍以高强的名义令石秀不惜一切手段只要扳倒了耶律大石便是奇功一件。书信写罢蜡封先用信鸽传往辽阳府再快马赶至盖州经海路传到燕京从此再换信鸽北上到临潢府才能到石秀手中途中至少也得十天时间。 这边高强分派诸军一面飞调李俊水师官兵匠人北上要在江边觅地建设船坞打造战船一面遣花荣率兵南下招募辽东人户前来黄龙府屯驻亦要多运粮草军器到军前听用这几日攻打黄龙府耗费的雷弹委实不少。史文恭与韩世忠则分遣骑兵在江边巡视以防对岸金人潜渡过来扰乱。 此时对面金兵亦到见宋军暂时没有渡江之意便也开始修建亭障烽燧每日里骑兵一队队在江岸边巡视来去与宋军隔江相望少不得扯着嗓子对骂两句至于弓箭对射却是可免则免夏季的混同江江面阔达一百五十步江上风力又大一箭射到对面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高强自己则坐镇黄龙府调遣诸军整饬城防安置大炮床弩等守城器械修建火药库粮库与营房等设施以便长久留兵驻守他甚至规划好了要将黄龙府的城池再扩大一倍增建八里城墙可容十万军民常驻在此。这黄龙府可是将来大宋制衡北疆的第一重镇岂同等闲连生产火药的军器坊以及城中圈养战马地马场高强也都一并规划出来了。 十万宋军就此在黄龙府周边安顿下来每日里忙个不亦乐乎丝毫没有进兵之意。对江地金人始则惴惴日子久了也有些麻木巡视之际也就渐渐松懈起来那用来报警的烽燧却沿着江岸越修越多已然修了三百里长。 却说那金国大将谋良虎赍了大批金珠子女来到长春州萧干列队出迎领了旨意却是吴乞买加封他为左元帅统领鸭子河西北地所有兵马其中包括几个女真人谋克可谓委以重任;又赐他铁骊王爵准予开府建衙可谓宠以尊位;又赐予金珠无数美女二十奴仆千数可谓饵以厚赐。如此三管齐下国家之待臣子者也厚矣 萧干感激涕零谢恩领旨与谋良虎携手入城说及抵御宋军时萧干慷慨激昂指着东南面黄龙府方向道:郎君宽心我当日与那高强在燕京城外交战先已取胜只因他兵多而败。如今有大泽为地利又有雄兵万余足可抵挡宋军等到冬季雪降宋军不耐寒这野外便是我兵驰骋之所收复黄龙府指日可待 谋良虎见萧干所部严整器械亦精点头道:萧大王素知宋军深浅如今宋军势大我军新败只可据险避战堕其锋锐萧大王所言深得兵法精要某甚是佩服。只是萧大王此处乃是要紧去处西面尚有契丹之兵窥伺宋辽之间闻说有兄弟之盟倘若一起兴兵前来夹攻祸事不小。 萧干嗤笑道:何谓兄弟郎君有所不知当日宋军兴兵取燕云时可从来不曾违背盟誓只说是交割旧地如此盟誓特蒙蔽世人耳目而已不足为凭契丹人怨宋人趁火打劫强取三京之地痛入骨髓日夜思谋报之不及怎肯反助宋人取我疆土我等皆北地之民也所谓唇亡齿寒契丹人亦当知之。实不相瞒前日那辽国耶律大石曾遣数千兵至我疆界我也道他有心来夹攻谁料只一见我军斥候面兵不及交便即退避百里不复前来如此想必是有意敷衍南朝断不致真个相攻郎君不必担忧 谋良虎见说一时大喜:倘真如此春泰有磐石之安萧大王功劳不小待宋军兵退之后狼主必另有重赏二人携手入城自有一番热闹不提。 第八十章 当石秀接到高强的指示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又要去拼命了:想要在短短两个月内让在辽国位高权重深得军心的耶律大石下台除了集结一班死士去刺杀他之外石秀简直想不出还有什么好办法。 纵使对高强死心塌地的诚服见惯了江湖上刀头舔血生涯的石秀对于刺杀耶律大石这样的重量级人物还是心中怵。好在身边还有个李应可以商量他见石秀面色不佳便接过了那飞鸽传书来看仔细一咀嚼不由笑道:三郎你却执迷了衙内传书中分明写道命你须自中京入手几时要你刺杀耶律大石了 石秀一怔也觉事有蹊跷奈何这飞鸽传书之法难保机密所能传递的信息又极为有限故而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备细的指令来不过高强既然写明了要石秀从中京入手那么便是要向辽国朝廷方面去作文章了。 说到政坛上的争斗石秀连平均水准也及不上更不要说扳倒耶律大石这样的大动作。好在既然方向明确他也晓得该找什么人来帮忙当下便嘱咐李应依旧在上京临潢府勾当诸事尤其要注意搜集耶律大石军中的情报自己则快马加鞭又从上京赶回中京去。 到得中京便命人相请刘晏将高强的传书交于他看过了即问道:这等勾当却不是某家所长少不得要刘兄参详一二。 刘晏看罢默然半晌忽地轻笑道:高相公少年得居枢府开大宋未有之局面。果然有过人之能只这一招釜底抽薪便正中耶律大石要害。 石秀精神一振忙问端详却听刘晏道:石三爷你却不知某在使团之中。多与那秦桧使人相谈对于辽国朝廷中的局势也略知根底。那耶律余睹身为辽主国舅又有拥立大功自视极高。那耶律大石自大宋北归之时也只一被俘之败将而已何期先有拥立之功亦跻身辅政三大臣之列后来尾随金人收复上京。手中又握有兵权声威赫赫隐隐已压过耶律余睹一头。即如前日我朝连书要辽国出兵攻打金国那余睹见金国大败有机可乘本有心立功以固己之权势谁知耶律大石一意不允按兵不动。累得余睹在中京要每日应付我国使臣甚是狼狈。 想那余睹心本不平放在眼前大好的立功机会又被耶律大石阻拦他若是再不嫉恨耶律大石便成了今时的活圣人了只是耶律大石手中有兵权声望又高余睹轻易也奈何不得他只得隐忍罢了。我若能善加挑唆。不愁余睹不出手对付耶律大石。 石秀听罢眉头一皱问道:既说余睹心忌耶律大石却无实据如何做得准此事干系不小刘兄切勿轻忽。况且辽国朝廷贵人之中。并无我大宋可用之人。要如何挑唆耶律余睹出手对付大石 刘晏见石秀如是说亦觉有理。便道:适才所言半是从辽国诸府书吏中耳闻半是听秦桧所言他每常对我言辽国自辽主至耶律余睹萧特末等人无不愿出兵攻打金国独有耶律大石一意阻拦上下颇有疑心。石三爷不若请秦桧前来商议此事他在此经年多与辽国贵臣相往还我见他颇有城府又是为官之人多半比我等熟稔辽国贵人如余睹辈之心意。 石秀沉吟道:此人出自郑居中门下衙内对他又有门师之恩倒也用得 刘晏笑道:石三爷如今我等在辽国朝廷之中既无可靠内应秦桧身为大宋使人便是一颗不得不用的棋子况且事关宋辽之间盟约大事秦桧迟早也会知道我等图谋。若是等到余睹将此事告知于他也不晓得此人要生出什么事来倒是先将他拉了进来为是。 石秀闷闷不乐想起当日高强部署对付蔡京之时和燕青许贯忠等人说得头头是道自己根本就跟不上这官场中的倾轧排挤诸般鬼蜮手段果然不是江湖上地直性汉子所能了解的。石秀自负也算个有心计决断的枭雄江湖上的争斗从来也没落了下风也见过些江湖中的智者然而若与这些官场中的老手相比他的心计却如同三岁婴儿一般地简单环顾身边紧急间能用的上地还真是无人能过秦桧。 秦桧身为常驻辽国的正使一举一动都颇受辽人瞩目轻易也不得出四方馆刘晏便与石秀二人换了装束悄悄溜进四方馆到刘晏房中又换过常服方去求见秦桧。 秦桧这两日甚是清闲高强攻克黄龙府的消息传来辽国上下为之震动耶律余睹两次登门明里暗里只想知道大宋是否有可能将此地交还辽国毕竟宋辽盟约之中也并未划定辽东的疆界而大宋既然与辽国有盟约便不当确认金国对此地的占据合法如此一来辽国伸手索要黄龙府道理上倒也说得通。 不过此事说来丢人辽国不敌金国丢掉的土地现今被大宋攻下了空口白牙就要索讨颜面何存传扬出去的话只怕已然衰弱无比地辽国威信扫地其治下诸国都要考虑是否改而向当今最强的大宋朝结好。很简单的实力对比金国强过辽国大宋又强于金国辽国落到现今这田地还拿什么来称雄大漠威压各国 因此被秦桧冷嘲热讽了几句之后耶律余睹也不敢再提此事余人更是连头也不露一下秦桧乐得清闲整日在四方馆中读书写字为乐。这日听说刘晏求见秦桧忙降阶相迎却见刘晏身边跟着一个大汉一看便是个武人面生的紧。 两下厮见了石秀只说是太尉府的统制官。奉命来辽国干办工事言语中提及相随高强十余年之久秦桧立时晓得此人非同小可在高强身边的地位更远在刘晏之上不敢怠慢忙请入内堂奉茶言语中好生结纳。 石秀与秦桧文武不同。三两句客套话说过便觉话不投机当下向刘晏使了个眼色。自己缄口不言。刘晏也不多说便将高强给石秀的传书呈给秦桧看过笑道:此事关系到宋辽邦交自须请使人相与使人多与辽国权贵交结颇觉此事可为否 秦桧手捻胡须作沉吟状。心里却已经是波浪滔天:自被留辽国之后整日闲闲无事只道在此蹉跎哪知这样一个天大的机会掉到怀中倘能办成此事不但为国家立下大功亦复见重于高相公甚或上达天听也未可知。他日回返朝中单凭这年余地出使之功再加上郑相公与高相公的提携。这两府之位也未必无望啊 本朝官员升迁地奇迹一个接着一个蔡京手下提拔了张康国赵佶自己先后提拔了高强与燕青都是几年之中从底层直窜到高位燕青眼看着就要进入宰执班中余人怎不眼热只是文官集团天生在拍马屁上有劣势论根脚论途径和手段都与天子近臣无法相比。因此想要快升官就得靠上参天大树才行。而高强年轻功高圣眷又浓又不是正统的文官出身。这辈子都作不得宰相。正是秦桧这等文官的天然盟友现今有这样现成的机会邀功卖好。怎不令他心动 稍一转念秦桧便下定决心哪怕是赌上自己的前程身家也要办成这件大事他实在是受够了这样远离大宋权力中心地日子了 以在下看来所谓爱屋及乌又所谓宰相家人七品官秦桧有意向高强邀功便对石秀也高看一层把大宋朝尊文抑武的传统也丢到脑后去了对着石秀自称起在下来:高相公此计实乃高瞻远瞩必有中倘若真能令辽国内讧扳倒了耶律大石则辽国再无能战之将民心士气亦为之低沉几十年内都翻不过身来。只是此事牵连甚广又不好叫人觉得皆出自我大宋手笔如何出手倒要仔细斟酌一番。石统制不若且在这馆中盘桓几日待在下筹思周详才说与统制 石秀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道:相公限期甚严如今已过了半个月石某却等不及秦台端不妨直言纵使一时计议不周我等有商有量将之补齐也就是了。相公常言两人智胜一人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是是秦桧忙改了口风他也不是真有什么妙计只是这时代地人不善于协作知识在多数时候又意味着权力养成了士大夫们神神道道地恶习总喜欢故弄玄虚。好比秦桧在历史上第一次拜相时就大肆宣扬我有两策可耸动天下不论谁问起来都死活不说非要当上宰执才说结果赵构果然就让他作了参政引出了臭名昭著的南人归南北人归北这两策。 如今被石秀不冷不热刺了一句秦桧倒也识趣不敢再装头脑中将自己所知的辽国情势过了一遍方道:如相公所料不错那萧干果然与耶律大石有了密约有意归辽的话耶律大石为求辽国朝廷肯势必要在朝中寻找盟友以便玉成此事。然而现今朝中余睹用事素疾耶律大石晚达而功居其上每欲抑之便是辽主也觉耶律大石兵权太盛威望过高不好驾驭。 今年以来耶律大石每每与朝廷意见相左辽主先是加官太傅又封以漆水郡王无非是想要他俯听命只是此人刚直过甚上表屡次辞官又力陈先后不可出兵之情由我观辽国朝廷上下皆有疑彼之意早欲将耶律大石兵权罢去只是现今方倚之为重不敢轻为而已。若要激使辽主罢去耶律大石兵权只要先给他一个理由再表明我大宋的态度譬如耶律大石若举兵反叛我大宋必不接纳此叛臣贼子甚或可以兵马粮草相助辽主平叛。那辽主后顾无忧。自然敢动耶律大石。 石秀听得头晕不悦道:台端这等朝堂间事你只说如何作去便是诸多谋划某却理会不得许多。相公既要他罢官某只要他罢官便好 秦桧笑道:石统制端地爽利以我之见。若能拿到耶律大石与萧干结连地证据道明我那萧干昔日曾有归降我朝之意。后却反悔降金将耶律大石安一个里通外国图谋降金叛辽的罪名杀他满门都足矣 刘晏与石秀听了神情都有些不自然起来刘晏迟疑道:相公只要耶律大石罢官便好如何变成杀他满门倘使传扬出去。辽人以为我大宋一力威压逼得辽国诛杀大臣未免于我大宋国体有损。 秦桧看了看石秀见他亦有不豫之色忙改口道:是我思虑不周原来相公指明要耶律大石罢官果然有其深意一面可减辽人对我朝之怨气亦可令我进退自如。那辽主本已有心扳倒大石只惧大石威望太高。众心不服若我大宋在其间出力太多反替辽主受了这份怨气了 他说到这里便一击掌笑道:是了既然辽主只要一个口实咱们便给他口实只说在前敌捕得生口说及萧干遣使交结耶律大石之事。也不须有凭据也不须指明他二人意欲何为我只要辽主查明此事免得于相公大军不利便可。 刘晏轻轻舒了口气忙道:如此甚好。那辽主受了这言语。自必招耶律大石回京面圣那耶律大石要接纳萧干还朝地话。朝中又无人能为他说话撑腰也只好自己说服辽主必要趁此时机回京面圣。 秦桧接道:他一离了上京回到中京便是龙游浅滩余睹等人素来忌他此时如何不设计害他纵然陷他不得也教他不得领兵那接应萧干归辽之事更是再也休提如是相公大事可定也 石秀听到此处方点头道:这还使得待耶律大石回到中京时我还可使人在朝野散播谣言教大石百口莫辩。 秦桧闻言忙凑趣道:也不必辩这官场中事有道是墙倒众人推大石既到了朝中又无有强援虽然是谣言他那些政敌如余睹之辈多半也要以此向他施压逼他交出兵权。人计较已定石秀便教秦桧依计行事自己与刘晏告辞离去。那秦桧在房中反复思量自觉此计万无一失心中美滋滋地想着立下功劳之后回到汴京升官财地好事按下不提。石秀与刘晏回转房中只是闷闷不乐刘晏看看外面无人便道:石三爷你敢是觉得适才这计策不好么 石秀摇头苦笑道:刘兄我与你倒还投缘不妨说与你知。若说这计策端的是好的杀人于无形之中煞是厉害只是我想那耶律大石也算是契丹豪杰苦心孤诣只为恢复辽国故土偏偏几句流言一场倾轧便能将他兵权夺去投闲置散今日之事若不是碍着相公之言我看这秦桧直欲取了他性命方休 刘晏叹道:辽国势衰耶律大石纵然豪杰独自又济得甚事况且彼此各为其主耶律大石既然是辽国的忠臣良将便是我大宋的眼中钉他之图谋若得逞便轮到我大宋势落于相公大计大大有碍我等使些手段也说不得。 石秀伸出头来望了望外面方低声向刘晏道:刘兄我不瞒你适才听秦桧说及这等计策时我心中却想起我家相公来论起功高位尊手握兵权你说那耶律大石能与我家相公比么今日我等能这般对付了耶律大石他日旁人若是也将此手段来对付我家相公如何了得 刘晏悚然一惊张着嘴巴坐在一旁说不出话来。石秀此语却不是空穴来风其实高强收复燕云还朝之后便遇到了类似的危机当时流言之盛甚至说他有意作安禄山比耶律大石幸运的是他在朝中有强力地盟友外面又没有强大的势力从中利用高强方能平安渡过饶是如此也付出了放下权力离开政治中心地代价。 过了片刻刘晏方道:石三爷我自涿州跟随相公深得相公知遇之恩家中子弟又多得相公照拂虽不敢说生死相随倘若有人要与相公为难我刘晏第一个容他不得 石秀叹了口气道:若要死士我手下一呼可集万人大宋国中谁可匹敌只是此等朝堂中事委实非我所能为除了让市井间不利于相公的传言少上一些余外也帮不上相公许多他转了两圈在这四方馆里终究待不住便请刘晏操持耶律大石之事自己出得馆来依旧还回到自己的下处。 刚刚坐定便有人送来几份情报石秀漫不经心看了几眼倏地跳了起来又惊又怒:贼子敢尔 第八十一章 在现代有一条定律说得是一件事情如果有可能变得多么糟那就会变得那么糟。类似的智慧中国的古人也有说及怕什么来什么说曹操曹操就到可见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古今实一。 石秀此时亦是这般心情。他接到的这份密报来自汴梁时迁说道市井之中有些流言说的是高强自恃功高待讨平金国之后便有意据辽东自立。时迁是石秀手下有数的高级人物石秀北上之后他就负责坐镇汴梁城统领那些市井帮闲江湖好汉对于市井间的流言最是敏感不过一听到这样说话他便立即下令彻查。 市井流言看上去是无头无稽无从查起实则在真正的江湖人眼中也未必就找不到蛛丝马迹尤其是有外人掺杂其中简直就象是一个硕大的夜明珠在黑夜里一般醒目。时迁只用了几天功夫便查出此类流言的一个源头乃是来自于高丽客商而那高丽客商却是作北珠生意在保州时便与女真人关系密切。 查到这里已然真相大白时迁派人下手捉了那高丽客商逼问出是女真人花了大价钱央托在从海道来大宋货卖财物有意无意在茶坊酒肆间散播这类谣言有未曾加工过的女真物产北珠和生金为证。时迁见是女真人弄的小动作也不放在心上只命人将这高丽客商带到京东道上杀了作成盗伙行劫模样便罢。至于坊间流言有了前次的经验。只不去理他掐灭了源头。日久自败。 哪知过了没几天此类谣言竟又传了开来。越说的邪乎了时迁照老办法一查结果居然查到这消息是从郓王府里流出来地而那郓王便是从前的嘉王赵楷到了这份上时迁可就不敢再查了高强不在京中他也没办法冲进王府里去捉人只能命人四下里暗暗盯住了郓王府再命人暗中放出风去。说道朝廷中有奸臣与金人勾结想要卖国求荣私下与金国讲和。 高强以石秀经营市井江湖既有数十万地厢军禁军为人力又有钱庄和博览会庞大的物力支持中间又用上许多管理手法这等声势用在情报战上大宋国中并无人能与之抗衡只几日间这等流言便传得沸沸扬扬。老百姓地心理。凡是说到奸臣啦卖国啦这一类关键词无不精神百倍平时生活中有什么不如意事也尽可泄到奸臣当道这种不负责任的说法上于是三炒两炒东风顿时压倒西风只要有一个人说起高强有意自立登时就会有七八个人起来反驳他。愣说是奸臣当道至于这奸臣到底是谁那就看当朝诸位大臣的人望高低了反正老百姓只管骂的痛快也不须有什么凭据。 双方的资源和信息严重不对称加上时迁应对得法。这一场流言战胜的轻松。他却丝毫不以为得意。情知此事既然涉及到郓王府那层面可不是他能触及到的。当下一面紧紧盯着汴梁和左近诸城的码头坊肆一面飞鸽传书将此事报于辽东高强此外也送了一份给石秀报备。 若只在平时石秀也不会这般敏感恰好刚刚经历了一场阴谋的策划正在为高强的处境担忧地场合便即接到了这份密报怎不教他惊怒交迸高强不欲介入立储之争这种态度也为几位亲信所知孰料便因此而惹上祸害竟被人诡计中伤石秀想到若是一个不好高强大有可能落得与耶律大石一般下场以拼命三郎的胆大包天亦要心中一寒 虽惊虽怒石秀也知道即使是他亲自坐镇汴梁作得也不会比时迁更好这鼓上蚤武艺未必过人然而心思机敏乃是干江湖的一把好手。况且此事已然报到高强那里朝中的争斗如何亦不是他所能决定的此刻也只有仍旧安心在辽国干他的差事。然而与之前相比石秀又多了一份决意夜长梦多谁知道敌人还会出什么伎俩唯有将北疆大局底定了方才是对高强最好的援助他所要作的也只有竭力将耶律大石给扳倒了。林雷 次日秦桧便去见了耶律余睹依照他与石秀刘晏所定的计策将萧干与耶律大石相勾结之事告知余睹郑重其事地要求辽国澄清此事以免造成大宋北征大军不利局面。 耶律余睹身为辽国重臣掌握军机耶律大石暗中与萧干交结这样的大事他岂会不知倘若此事是萧干向他送款议降他也是巴不得这等好事送上门来要防地只是萧干诈降而已。然而现今摆明了是耶律大石会从中受利耶律余睹便一百八十个不愿意那是会威胁到他现今手中的权力的 此事毕竟是关系到辽国国运的大事余睹纵然心中不愿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故而对于耶律大石一直与萧干暗中往来之事他也无从插手只能捏着鼻子与大宋使臣周旋。今日乍听秦桧点明其事顿时暗暗叫苦可恨耶律大石与萧干事机不密这等大事居然让大宋知晓了 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要直接道明其事以安大宋之心。他曾随高强出征燕云也晓得萧干朝秦暮楚让高强在卢沟河边险些丧命之事故而不信高强会捐弃前嫌来与辽国争夺萧干的归顺也只道高强是对萧干深具戒心要辽国澄清此事保证他大军侧翼的安全。 秦桧所知胜过耶律余睹多多又是有心算无心一眼便看穿了耶律余睹心中的踌躇。此际对手心动意驰正是下说辞的大好时机秦桧当即抖擞精神叹一声:耶律相公。我家相公乍闻此事几以为妄言。盖萧干两次叛辽一度叛金。又曾对我家相公出尔反尔如此狼子野心大辽怎会轻信于他贵国大石留守与萧干为平生知交莫要吃他巧言诓骗作出什么亲痛仇快之事来。 耶律余睹心中正拿不定主意听秦桧这般说时也只胡乱一应还未深思秦桧却又道:如今我大宋攻克黄龙府金国势如累卵。辽东诸部皆有叛心那萧干趁此时要谋个出路亦属寻常。倘若大辽能既往不咎依旧收他归朝我朝亦当欣然惟此人叵测又当我朝出兵为大辽报金国之仇之际倘若大辽真欲招降萧干只望耶律相公能时时将此事进展报于我这里也好教前线地高相公与将士安心对敌得辩敌我。 这话说得入情入理。耶律余睹连连称是心下只恨耶律大石一手把持其事又迟迟不定致生此变。他忽地生出一个模糊的念头来匆匆推敲一二便向秦桧试探道:如此说来贵朝只要得此事情实却无意介入其中 秦桧笑道:正是。那萧干并非我大宋朝臣他若要归辽大辽自要收他我大宋何能置喙只是萧干现今所处之地正当要冲。倘若大辽真有意收降此人。还须尽行事否则我北征大军便要先打长春州。而后方及女真免得那萧干再以大军扰我之侧。 耶律余睹见说便即下定了决心拱手道:南朝大国行事果然不同凡响此事某先应承下了不日便当招还耶律大石问明其事少不得要给贵使一个交代。 有劳承情秦桧作感激状长揖谢过了耶律余睹复又说些闲话大抵是旁敲侧击说耶律余睹身为朝廷重臣怎不知其下与外人交通之事倘有意推脱不免伤了两国盟好云云。 两国之间多是讲究面子耶律余睹又是仗着大宋地支持才上台的自然看重宋辽关系被秦桧这么半刺半叹地一说再也坐不住当下匆匆答应将秦桧送出去之后便即赶到宫中求见辽主天庆帝。 这天庆帝登基方满一年辽国境内粗安又是风调雨顺百业待举正见了一点儿中兴迹象每日里勤政不辍孜孜以复兴大辽为己任亦是个有志君王颇得人望。此时正在宫中参谒其母萧太后耶律余睹礼见已毕便将秦桧之言说了一遍复道:宋军方强女真亦不是对手只为萧干据住形势故而一时不得渡江去攻打女真他要知萧干动向亦属情理之中只是为臣不敢擅专故而要请陛下赐示。 天庆帝见余睹说地郑重皱眉道:此事朕亦知之奈何耶律大石一意对朕言要待秋冬马肥弓劲粮草丰足之时才好出兵那时招降了萧干宋军前不得战后方粮饷又不继只能坐视我大辽攻灭女真收复失地。此时便公开此事却未必是大辽之福反教宋军后顾无忧得以全力攻打金国。 原来耶律大石地打算正如高强所料。去岁年尾金兵大举攻打辽东高强手上只得两三万兵辽东岌岌可危耶律大石念及女真之强一旦大宋辽东失守之后辽国便要独力承受金国大军如何了得那时他便屡次上书要求出兵援助辽东只是那时辽兵战力颇弱粮草又不丰盛最紧要者那时攻打金国地话宋军主力在南面不能增援金兵契丹人屡次败于女真之手称得上是畏敌如虎哪里敢轻言出兵是以耶律大石之议不果行。 等到开州大捷的消息传来辽国上下精神大振原先地畏敌派反过来比耶律大石这样的主战派跳得更高大有一举荡平女真之势。然而耶律大石上书的调门却反而降了八度说道宋军势大金国恐不支此时若是出兵恐怕金国立时便举国降了大宋到底宋金之间仇怨不深辽金可是仇深似海因此为了避免为他人作嫁衣裳耶律大石力主将战事拖延到冬季待宋军兵锋顿挫之后才好出兵。 他所言虽与时论相悖却句句都是为辽国着想剖心沥胆之诚。天庆帝虽然年轻亦为之动容因此虽然朝中大臣多半不支持耶律大石。天庆帝却能坚持到现在仍旧在背后支持耶律大石所为。将萧干归朝这样的大事一力压着。 耶律余睹是他亲舅每日出入宫禁之中岂不知这皇帝的心思忙道:陛下明鉴此话当初原是不错只须瞒过了大宋待到雪落天寒宋军不耐北地苦寒金人亦被宋人耗得筋疲力尽那时出兵大有好处。只是此计要紧处便是要瞒过了大宋。须知现今两国盟约新定大宋与金兵在辽东大战我不出援兵已是不该何况有意坐受渔翁之利如今宋强辽弱国人皆望盟约为固倘若激恼了大宋那辽东北征十余万大军连女真都不是对手我兵如何抵敌更有燕云边地数十万雄兵若自虎北口出兵。十日便到大定府城下昔日宋军攻燕京一日便破城今大定府城垣比燕京颇有不及陛下以为能守几日 契丹人畏惧女真女真满万不可敌这句话其实是契丹人自己喊出来地;而女真却被宋军杀得大败故此现今辽国对宋军的畏惧。更甚于昔日对女真之时。天庆帝随着天祚帝受女真攻伐播迁在外时已然吃尽了苦头现今听耶律余睹说地郑重也有些心慌起来。忙问道:确是可虑。以国舅之意该当如何 耶律余睹见辞入帝心。暗自窃喜忙道:陛下勿忧臣观大宋之意无非是要澄清其事定萧干之所向以便用兵而已初未尝有疑我大辽之心想两国百年盟好我又还了燕云与他岂不足信为今宋人只知我朝耶律大石与萧干交结不知就里当招还耶律大石教宋人且见我有固盟之诚意待耶律大石归朝之后徐徐商议萧干之事大不了准许招降萧干将此事公之于大宋自可取信于人。此后再出兵与大宋夹攻金国我亦有力与焉当可再取辽东诸部与大宋分而治之。如此陛下既有收复之名又结友邦之好中兴仁厚之主必当永垂史册 天庆帝见说地有理却还拿不定主意便向一旁地萧太后问计。这萧太后汉化颇深能诗能文对于大宋亦颇有向往之心其实这也是百年来辽国的大趋势天祚之前的道宗耶律洪基也就是某著名武侠中的那位率领大军南侵的辽国皇帝曾经对着宋使放言愿下世生于中国之地一国皇帝尚且如此余人可知。 萧太后见问亦道:皇儿你莫忘了去岁我兵收复上京可不是血战得来若非大宋依照盟约逼令女真退兵耶律大石数千之众怎敌得过女真虎狼之兵那大宋与女真素无往来只因此事恶了女真今年便横受兵灾我大辽不思报恩亦不思报仇反而坐视大宋与女真交兵纵使于国家有小利却失其大义皇儿不可不思之。 一番话说得天庆帝冷汗涔涔赧然道:太后教训的是朕只听耶律大石一面之言不知不觉之间险些铸成大错还好现今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即当招还耶律大石以大义责之方见得我大辽亦知礼义。这天庆帝幼读诗书长大脑子里的想法其实和大宋皇帝也无多大差别倒要更加迂腐三分所谓隔靴搔痒一味去学别人的文化便是这等模样也是无可奈何。 次日朝议天庆帝将此事说出来耶律余睹率先响应余人原本就没多少和耶律大石交好见这君臣二人显然已经有了默契那还犹豫什么顿时纷纷点头称善朝廷上下居然没有听到什么谏阻之音当下便出了圣旨命太和宫卫士为使持着金字牌往招耶律大石。 耶律余睹下朝之后便请了秦桧到枢密院中将朝议下旨招还耶律大石之事说了颇有卖好之意。秦桧心知肚明连声谢了却在那里忧心忡忡担心耶律大石擅兵在外倘若一味拖延来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便如何是好 耶律余睹一想不错耶律大石这厮确实是自恃功高兵多素来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自己的枢密院名义上是掌握辽国大权却几曾指挥得动上京地兵马了此事大有可虑当即请秦桧少坐自己又入宫去请了圣旨连番派出使者一天一夜之间竟派出了十二名使者 这十二人皆持金字牌快马如飞而过一路上金光如电行人为之侧目也不知究竟什么紧急军情这般大张旗鼓遮莫是又要打仗了 此时耶律大石为上京有诸多流言故正率了几千兵在东线草原上牧马倒也逍遥自在。不期一骑使者自中京飞驰而至圣旨却是教他回京商议军国大事。 耶律大石历练颇多朝廷中对他颇有嫉恨之人他哪里不知道了好在天庆帝自来还愿信他故此才能在上京逍遥现今骤见圣旨语气虽不如何严峻却透出一股不祥地气息来耶律大石心念电转已料到朝中生了变故却还一时想不透是何事。 自以心底无私眼下又到了紧要关头按照他的计划萧干那里只要一得到辽主招降的圣旨便可以全师来归接下来便要会师攻打女真去也他如何能离了上京 犹豫片刻耶律大石正要遣人去中京上书陈事不想这边奏折还没写好又是一道金字牌飞到此次的旨意更加简洁只命他急回京不得稍有耽搁。 耶律大石情知不好仓促间百计难施那边金牌天使却是一个接一个地奔来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十二道使者齐齐立在帐中耶律大石长叹一声只得下令回军 第八十二章 黄龙府的建设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中高强在辽东出的招募令应者云集早已受困于土地不足的辽东百姓们在宋军的保护下拉家带口地北上行间还尽其所能地携带了大批的粮草和器械依照官府的公告北征大军的军需有很大部分将由民间供应到了黄龙府之后众百姓所携带的粮食便可卖于官军。至于无力与官府作买卖的贫民亦可向官府申请担负部分军资粮草的运输工作并从中获取必要的口粮作为搬运的报酬。 如此安排不仅有效地控制了后勤运输费用且使得刚刚兴起的黄龙府物价保持在了一个相当合理的水平线上对于意在长久占据此处的大宋而言无疑是给黄龙府的大宋时代开了一个好头。 有了充分的劳动力保障黄龙府的面貌让高强想起了后世常常听到的一句话:一天一个样三天大变样。当然南北之间距离颇长从辽东最为重要的港口旅顺口到位于今日长春西北不远的黄龙府现代火车也要跑上十个小时在这个时代至少是驼马队二十天的行程是以短短个多月之间黄龙府也只是初具规模而已到今年冬季能够将本地驻军和百姓的房舍都建造完成的话那便是巨大的成就了。 时至七月中高强终于等到了他期待已久的情报:耶律大石奉诏还京述职 石三郎好手段与高强所期望的相比石秀只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任务再加上消息来回传递地空间。比高强所指定的两个月期限缩短了近三分之一眼看着时已入秋。留给自己进攻女真地时间越来越短这十来天的时间真是贵比万两黄金。 信鸽所传地信息量有限。因此高强并不知晓石秀完成此项任务的详情否则的话即便不对秦桧在此事中所挥的巨大作用莫名惊诧单单是那十二道招还耶律大石的金牌便要让高强恶心不已。 有了这个好消息作铺垫女真人在汴梁城中所弄的那些小手段高强也就不大放在心上了即便知晓了有郓王插手其中但在时迁及时打出了奸臣牌对抗的情形下加之老爹高俅与梁师成等人皆为赵佶的宠臣。料想朝中也没有什么够分量的大臣能利用女真人的小小流言来给高强制造多大地麻烦。 时迁好手段灵动如斯待我回朝之后定要大大奖赏于他。高强在黄龙府的宣抚司留守衙门里喜不自胜看情报上时迁的陈述可谓行事缜密应对得法将自身的优势挥的淋漓尽致更难得的是在查到郓王手上之后便及时收手改而采取严密监视和限制对方的做法。尤为难得。要知郓王深得赵佶的信任这点小事就算被时迁捉到痛脚也伤不到他半点毫毛万一被他借题挥比历史上更早地从赵佶手中获得皇城司的权力那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尽管水浒传中时迁在祝家庄偷鸡偷的很是失败不过这一次他明显表现好了许多。 至于耶律大石和自己同样遭到谣言中伤。遭遇却迥然有异高强连唏嘘一刻地闲功夫也没有人和人本来就没有可比性同人不同命么他命人将这几分密报整理好之后随即命人聚将军议。 此时宋军十余万大军分布在辽东各处。除了大忭的一万五千兵在贵德州以北招抚诸部。保护辽东侧翼栾廷玉在鸭绿江边和粘罕长期对峙之外。余众皆在黄龙府周围布防宾威祥等州亦皆加固城防并于要害处新建堡寨以巩固各州与黄龙府之间的联络。得悉军令之后诸将半日之内齐聚黄龙府大营并那监军童贯也一体列席待听高强宣布辽国耶律大石回师中京之时俱都一脸茫然这不分明是一个坏消息么为何相公却是喜形于色 待高强说明了其中的种种干系之后诸将方意识到个中关节花荣便即道:如此说来那萧干曾两叛辽国辽国朝廷固然不能信他他亦未必敢信辽国所恃者惟耶律大石而已。林雷今大石回京萧干必定彷徨自疑此时相公若遣使招抚他多半便会来降 高强笑道:我也不必他现下便降只须大家有一个默契我便挥师渡江与金兵决战谅他兵微将寡又无辽国为恃也不敢大举来援金国到时候除了举兵降我他还有什么路可走 座中韩世忠与林冲都曾经在卢沟河边随高强与萧干交战见高强又要将自己的侧翼暴露给萧干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起身道:相公三思萧干为人反复不可轻信 高强拱手道:二位统制宽心一之为甚岂可再乎如今大泽尚存固然不利我军进兵长春州然而他萧干若然要来攻我也未必就是一马平川此险我与之共也只须有万军扼守宾州萧干有何能为诸位将军看那萧干的为人可会弃守长春州与金兵大军会师来与我决战么 韩世忠见高强已有了提防便放了心应道:他便是来了区区一万余兵又要连过鸭子河与混同江两条大河方能与金兵会师济得甚事来了也好正好算一算卢沟河边未了的债林冲在旁不语只是哼了一声一股杀意却是一目了然。 高强见士气可用正要说话忽然旁边站起一人叫道:前次开州大战我等身在中原不曾赶上今番决要与金主对敌相公若要使人把守宾州乞使别将郭某敢请渡江参战其金兵兵势最重处。某愿以身当之 原来郭药师现在就在宾州驻防一听说高强要以万军守卫宾州以防萧干反复。他立时大为担心这不是又要将他排除在主战场之外么如今大宋在辽东的根基日益稳固。辽东常胜军地老底子渐渐都变了样他若是此番还不能立下功劳战后余人升官受赏势必又要将他抛下了空自顶着一个太尉地荣衔复有何用 高强还未说话童贯从旁笑道:郭太尉威震辽东前次又不曾立功今番正要观太尉骁勇区区留守之责。自有大将担当。如今只是军议相公尚未号令太尉不必心急。 此言一出大厅中顿时一片寂静非但诸将尽皆面色异样即便郭药师也是一脸的尴尬谁料到这位监军童大王会在这关头插上一嘴原本只是军中常见地抢头阵被童贯这么一搅和立时变了味道好似是高强有意排挤郭药师。童贯在为他报不平一般。而郭药师明面上好似是童贯之举的受益者其实却是横受其灾没问题也变成有问题了。 高强心里别扭这死太监在开州战后一直老实地很怎么现今却忽然跳腾起来了他转念之间便想到了时迁从汴梁送来地情报这童贯与郓王看来是结成一伙了否则也没有这般巧法。两边相隔万里却一起来和我为难 休看你把持西军数十年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凭你也想动我地兵高强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微微笑道:昔日郭太尉曾护送我往女真国中追杀贼人。此情此景历历在目而今郭太尉那五十骑尚在否 郭药师正在尴尬。忽听高强说起往事哪还不知高强在给他台阶下忙拱手道:些许微劳何足挂齿那五十骑历年来伤折近半现有张令徽甄五臣等二十余人在末将军中有劳相公惦念。 高强点头道: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十余年来我无时不忘当日太尉对我救命之恩纵使昔年酬以一些粮秣也无从报答万一。如今太尉奋勇争先亦是赤心报国本帅自不当遏抑况且太尉帐下诸将多曾到女真境中虽事隔十年山川形势略未稍改本帅正有倚重太尉处更不当使廉颇迁魏吴起没楚将军无用武之地廉颇入魏累战无功叹息我思用赵人;吴起自魏之楚虽得重用后终被杀二将皆一失其主便无立功余地。高强将这两个典故说出来明里是表示会重用郭药师暗里却也是警告他你再大的本事改换门庭之后也未必有好下场 不过郭药师读书不多这等典故他是领会不到的当时听见高强说的恳切心下甚是感激想起当年辽东大灾若不是高强赈济得力举族上下千口只怕百不存一更不必说今日的高官显爵风光无比了。当时呜咽道:末将身受国家与相公大恩更无以为报只思将这条性命报效国家和相公也就是了。战阵号令自有相公司掌末将只奉相公号令便是更不敢与旁人争竞。 高强点头称善权且命郭药师归班心里盘算着要找陈规去和他解说解说适才那两个典故的深意。一面却向诸将道:今日本帅聚将乃是为了萧干既然行将入彀便是我进军之时趁着金兵尚且不明萧干动向本帅要请诸位将军议一议毕竟战事如何开展 这个把月来宋军可不是一直在埋头工地沿江诸军每日里都在侦察对岸金兵的守御状况李俊地水师也已在江边港汊中开造船只木筏造了百十条用于搭建浮桥的船只也造了不少只是时日仓促这般造出来的船只可经不得风浪战船更是休提。 相公若是大军现下便要渡江水师可于一日内搭起三道浮桥此外却难以应付。李俊连日来率人用木筏在江上漂流沿江探寻流缓水浅的渡口虽然在江上要举着盾牌防止金人的弓箭又要有人用神臂弓和金人对射每次侦察都要死伤些人不过一场辛苦下来对于能搭建浮桥的地段倒也心中大致有数。 只是金人守御甚严凡可渡之处皆多烽燧。甚或有石炮守把要架浮桥甚是不易。倘若再有一月时间。多造几道浮桥出来这江岸百余里有十余处可渡。金人终不能处处兼顾。李俊心中甚是无奈北人不善舟楫这混同江上下除了独木舟啥船也没有他的水军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否则地话哪怕只有十来艘战船凭着宋军水师强大的火器和远器威力纵然金人在渡口处有多少兵马他也能保证大军渡江地安全。 高强点了点头且教李俊暂退。又望了望史文恭史文恭忙即出班道:相公那些金人俘虏纵归之后有十余人传回了消息说道其族情愿归降内中有七八人可令守江之金人纵放我军渡江。然经一一试探皆未可信反是有几人并非守江者其所传回地金人布防情报多方印证之下。尚还可信。 女真人地觉悟很低高强的俘虏工作效果不佳完全没有解放战争时我党的水准是以他也没抱多大期望。好在能探得对江的兵力布防也不算一无所获。 混同江上有十三谋克各守一处水浅可渡处兵两千四百余。马千匹;金兵大队在宁江州有十二猛安兵两万骑万五匹多分布于守江诸谋克之后二十里处。可为奥援。其领兵者为金国宁江州都统婆卢火。此人骁勇善战惟性过刚。且金兵士气低落粮草又缺若非婆卢火以城中之粮供养只怕早已散去也。 史文恭所言在宋军听来有些不可思议然而事实上金兵从来都没有统一的后勤补给向来都是各部自己养活自己完颜部只是负责指挥而已因此在战争中劫掠不但是战争的目的更是生存地手段。当年对抗辽国天祚帝亲征的护步答冈一役阿骨打在出兵前要明确与诸部约定抛弃辎重轻兵追击便是因为他并没有全军的后勤管理权力。 只不过从婆卢火动用宁江州地积蓄来供养诸军的举动看来金人面临灭国大难之下也开始打破往日地惯例国家地作用和凝聚力正在日渐增强之中而历年战胜所得的虏获大约也可支持相当一段时间总之要指望对手这么快就自己崩溃大约不太现实。 史文恭又道:只因城中粮少故此金人大军尚在会宁府据闻今已集结三万兵在彼骑万余匹。金人畏惧我兵深入业已令其部民渐次向北迁徙渡过鸭子河去其意盖不出相公所料将欲以此二百里生地与我军周旋以待冬雪来临。 果然能留下些俘虏便是情报战地有效棋子这些情报何其重要高强心下甚喜教史文恭退回朗声道:金人守江十三谋克其后十二猛安骑兵之比例又高于其全军之水准足见其并不欲死守江上若我兵渡者寡便以骑兵趁我半渡而击;若见江不可守即恃其地理熟悉及骑兵多退守来流水畔复与我军周旋。诸位将军可有破敌良策 尽管宋军在开州城下打败了金兵然而凡是了解其中内情及略知兵事者皆可看出那一战宋军委实胜得侥幸若不是阿骨打中了陷阱宋军最多也只得一个平手而已。如今一战之后双方的优劣尽皆显露真刀真枪地较量起来金兵在自己的地面上作战又有骑兵的优势宋军最为犀利的震天雷可是不能移动地笨家伙只须金人能将战场设在自己选定的所在宋军便无从施其长计。在此情况下优势的兵力也并不能造成战略上的优势。 倘若大军平推过去金兵自然是逃之夭夭只消留下些骑兵在宁江州左近骚扰宋军人生地不熟这茫茫山野中有时连路都看不出来想要捉到敌人真是千难万难。要真是落入那种地步想要在冬季来临前的几个月中结束战斗如何能够 一番商议之下仍是无有头绪对于占据了天时地利又不愿决战的对手宋军纵使兵多将广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计策来。苦就苦在这地方人烟稀少又是民族间的战斗能玩得转地计策少之又少想要学吕蒙白衣渡江给金人来个偷袭的话这江上自来没有什么商船的要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下对方的烽燧 既然无法在宁江州打一仗消灭敌方的有生力量高强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先命诸将做好渡江作战地计划倘若能集中骑兵从距离宁江州最近地地段渡江起进攻多少也能在宁江州城下捕捉到对方一些来不及撤退的兵力吧。 军议既罢诸将自与军中参议去作计划童贯在军中几无立锥之地也只得回去和他地胜捷军待在一处。高强回到后堂遣人唤来陈规问道:前日先生献计要说降萧干以利大局。如今耶律大石已去正是说降萧干之时倘若我命先生全力为之能有几分把握倘使能说得萧干举兵反金尽起他铁骊部之兵从后断绝女真人后路则吾事济矣 陈规自献此计早筹划周详今日得知高强已然用计断了萧干后路自觉时机成熟忙道:相公既已将大势造就下官只须一介使者凭三寸不烂之舌劝说萧干来降为我大宋立功。 高强吓了一跳心说这差事内战中不妨用那是有一定底线的这可是民族间争斗的战场你再玩什么纵横家的把戏仔细人家翻脸将你砍了就算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把你关起来也受不了啊历史上金人强留使者的例子可不少连二帝都是被人家骗到军营里才掳走的。 当下只是不许陈规听高强说了这些顾虑不禁笑道:相公下官虽然不才也知这劝降须故旧才好我与萧干素不相识如何使得却有一人在此正好行事。 第八十三章 不大功夫一员契丹汉子带到高强见了懵然不识眼望陈规陈规便令那人向高强叩头。那汉子拜倒口称:小人萧八斤拜见高相公。 萧八斤你生下来八斤重所以才起了这个名么一代不如一代 与这个名字本身的含义相比起来中学时学过的课文对高强的印象还来得更深一些。陈规从旁道:相公此人乃是当日卢沟河边被俘之人只因伤势沉重故而不曾随耶律大石等人一同归辽滞留在燕京。赵知军排查燕地夷人将他查了出来原来此人却是萧干的亲外甥。 高强眼睛一亮怪道陈规对于劝降萧干甚有把握原来手里还藏了这么一张牌听陈规的语气大约是此人中伤被俘之后由宋军收容养伤待到伤好之后也没回辽国去就滞留在燕京城。赵良嗣现为知宛平军事燕山路的情报和治安都在他管辖范围内这等降人当然是重点排查对象便将这人的身份给挖了出来而陈规起意招降萧干之后便留意合适的使者人选在本军战俘和燕地曾任辽国官员等人群中一筛选便把萧八斤给挑了出来。 我来问你你既是萧干外甥又曾随他在卢沟河边攻我大军也须知他失信于我何以不回转辽国去留在此间不怕我将萧干之怨着落在你头上么 萧八斤见高强这般说吓了一跳当即连连磕头道:相公开恩只因那萧干叛了大辽去投金国。小人纵使归辽也无好去处况且彼时辽国势衰连金国也有所不敌小人若回去了。性命多半难保。还是留在大宋好死不如赖活着。 高强哼了一声冷笑道:如此说来你这厮倒也知道些时务。我来问你如今在大宋可好么 萧八斤望了望陈规见他面无表情方向高强道:好的很。相公既不杀我头便无人来害我大宋兵强金国辽国俱都不是对手小人愿为大宋效犬马之劳。 高强看看陈规心底也甚是满意单从这几句对答便看出陈规挑选这人出来。当真慧眼如炬。此人昔日在萧干身边也是个贵人然而战败之后竟无存身之地现今也只能在大宋国中苟延残喘而已若不是大宋有用他之处这人饿死街头都没人管 他处境如此除了为大宋效力劝说萧干归降之外再无第二条路可以出头;而他饱受漂泊之苦。也懂得事强去弱之道如今的时势之下除了归顺大宋之外更有什么好路可走为求富贵为保性命。他见到萧干之后。都必当尽心竭力劝说萧干归降大宋。完全不必担心他借词脱身到了彼处却办事不力。 当下高强好言嘉勉了几句又将自己意欲招降萧干之事说了萧八斤之前也只隐隐猜到一些这刻听说之后双眼闪闪亮自己梦寐以求的翻身机会就在眼前怎不心动想想如今寄人篱下除了一日三餐得保之外荣华富贵是半点也休想与昔日地风光相比何止霄壤之别倘若能说降萧干这一下可就是直上云霄萧干封王他既是萧干的亲外甥又是萧干与大宋之间的联系人自受两方倚重这平步青云就指日可待了 纵使前途尚有艰危不过这人曾经富贵之后断断不肯甘于混吃等死眼放着如此大好机会杀头也要向上冲了。萧八斤当即跪倒指天誓日拍胸脯砍脑壳担保定要成功劝说萧干举兵来降。 高强点头称善便手书一封命陈规用了宣抚大印再用蜡丸封好了。萧八斤眼巴巴地望着却见高强不忙将蜡丸付与他反唤了两名牙兵进来一边一个将萧八斤按住解手尖刀一晃萧八斤出其不意大叫一声腿上已经被开了一个口子。林雷 那牙兵接过蜡丸塞进口子中随即上了伤药用棉纱布紧紧裹好。那萧八斤当初也是随军冲杀的大将开初叫了一声之后竟尔忍住一声不吭任凭两个牙兵施为。 高强见他头上尽是汗倒也有些佩服取了一块汗巾与他擦汗点头道:的是好汉本帅佩服今番委屈你了要受这些苦楚只是此事重大一旦泄漏之后莫要坏了萧干一军地性命不得不然。 萧八斤见说忙谢过了他心里却又多了几分把握高强这般郑重其事自然不会是用反间计害萧干机密尽都交付在他这个萧干的亲外甥手里了。只是这般传讯之法送信人受的苦也不一般这么新挨的刀伤自然走不得远路至少要养几天等到了那边取蜡丸时又要挨上一刀这也叫无可奈何。 高强便叫人将萧八斤扶下去好生将养又问陈规如何保证这人能顺利通过斡邻泊旁地大泽抵达长春州这一路上有沼泽有逻骑单单他孤身一人可不好走。 陈规早有准备他有意派几路兵马佯攻作出跨越大泽进攻长春州的姿态以吸引敌军的注意力。一面却叫几名精干军士护送萧八斤和另外两名萧干旧部乘小船从水路走昼伏夜行从混同江顺流而下到鸭子河绕过两军前线的背后才由萧八斤等三人登岸设法与萧干所部取得联系之后才赶奔长春州。 这混同江水道素来并无多少船只通航仓促间亦无从组织水师大军不得从此而下故而敌军在江上亦无多少守备。只是一条小船萧八斤等人又是左近铁骊部人熟悉地理当可成事。陈规已将此事与参议司地众人仔细推敲过故而信心满满。 高强听了。也觉可行便叫他放手去作眼下两军隔着大泽对垒这头一道的消息传递甚是关键等到双方有了默契之后。那就天堑变通途了。 过了三日萧八斤腿上刀伤已好了些起码能行走了陈规便即调动兵马。依计行事。 萧干在长春州每日里与谋良虎商议军机部署守御谋良虎见萧干兵马虽只两万不到。守着长春州和泰州上百里的地盘却是井井有条心下甚是欣慰。这一日忽然传来警讯说道宋军连日来多支侦骑硬探跨过大泽来打探道路山川兵力部署等情大有相机进兵之势。前线将士一一迎击交战中互有折损云云。 萧干闻讯不敢怠慢。便要亲自去往前敌查看那谋良虎却道主帅不可轻动自告奋勇要代萧干前去探查萧干拗不过只说谋良虎兵少又益了他一千骑连同谋良虎带来地两千骑都往前敌去了。 谋良虎走了第三日萧干正在自己屋中饮酒听得有人快步进来。萧干头也不抬便道:奥古哲么前敌有消息传回否 能自由出入萧干寝室的除了女眷之外也只有他的心腹奥古哲了。此人曾随他在卢沟河边攻击宋军后来率军护送萧干北遁。为他留下了最后的一千余骑。又追随萧干北上投金一路忠心耿耿。故而深得萧干信重。 奥古哲却道:元帅外面有一个人要参见却要元帅先行答应不杀他头始肯进来。 萧干端着酒杯的手在空中顿住抬起头来看了看奥古哲见他双眼紧紧盯着自己脸上却看不出多少紧张来。他顿了顿忽地笑了起来:是宋营来人么你识得此人 奥古哲没来由地舒了口气丑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元帅果然豪杰要见么 萧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把手轻轻一挥奥古哲会意出去不一会又进来身后多了一个人地脚印。萧干抬起头来一眼望见倏地站了起来惊道:你你 萧八斤一头仆倒在地抱着萧干的大腿放声大哭道:舅父舅父卢沟河边失散一别经年恍若两世为人也想起这一年多来自己的遭遇最近又被人割了两刀一声也不敢哼心中酸楚不尽哭得甚是凄惨。 那奥古哲在一旁站着也是神情凄楚只萧干脸上神情变幻不过数息之间便即宁定缓缓坐了回去伸手抚着萧八斤的头慢慢道:好活着便好我只道你死于乱军之中年来时常想你。 萧八斤哭了一时稍收悲声便将自己受伤被俘伤好以后又流落大宋地经过说了一遍。萧干不动声色望了望奥古哲见他神色如常想来也已知晓八斤是从大宋那边过来的然则以奥古哲之虑必知保守机密加上谋良虎现下不在城中少了金人的耳目萧八斤的身份该当还在机密中。 待萧八斤诉说已毕提起高强之名时萧干只一摆手道:此事不必多说我来问你那高强有手书与我么 萧八斤应了向几上取了割肉地解手尖刀来拉起裤管一刀将那渐次愈合的伤口割开忍着疼痛向伤口中摸索一会取出那血淋淋地蜡丸来将一壶酒淋在上面去了鲜血呈到萧干面前:舅父高相公手书在此。 萧干将那蜡丸接在手中却不忙捏碎静静地出了一会神忽地向萧八斤道:这蜡丸中所说之事想来你也当知晓一二。你意下如何 萧八斤久在萧干左右晓得他的脾性当下也不顾自己的伤口鲜血淋漓恭恭敬敬道:舅父甥男以为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不容错失。 良机莫失么萧干脸上浮现一丝奇异的笑容挥手叫奥古哲将萧八斤带下去治伤歇息却将那枚蜡丸捉在手中反反复复地把玩等到奥古哲又回到这房中时见他竟还是那副模样。 奥古哲你可晓得八斤这次来所为何事不等奥古哲开口。萧干便先问道。 奥古哲望了望那枚黄色的蜡丸竟也出了会神好似那蜡丸是什么能摄人心魂地法宝一般。过了片晌方道:元帅我不曾问过。八斤也不曾对我说起故而不知。 萧干看了他一眼忽地笑了起来:奥古哲你地心思。莫道我不知你是怕宋人报仇将此计来赚我是么 奥古哲低下头去。闷闷地道:元帅那大宋高强睥睨一世所向皆胜连阿骨打那般雄壮竟也吃他拿了惟独在卢沟河边吃了我军一个亏险些送了性命他心中如何不恨今日我军占据要津。他用得着我了便作出豁达大度地模样前来招降安知战事底定之后他不会来算当日地旧帐要我说大宋不足信女真不足恃咱们还是归辽为上。 归辽嘿嘿萧干冷笑一声:高强打下黄龙府月许之久迟迟不来消息偏偏那边耶律大石前日被十二道金牌招回中京到现在没有消息。这边高强便遣使送了书信来中间这般巧法你却不深思其中的奥秘么 奥古哲皱起眉头旋即又坦然道:元帅我是粗人。不懂这些权谋。 萧干一怔。忽地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厉害:权谋权谋哈哈哈奥古哲。我也不懂得这些权谋啊我懂的只是要如何活下去 他晃了晃手中的蜡丸笑得越癫狂起来:权谋我若懂得权谋当日便不会先归女真又叛归辽国;亦不会先答允了高强后又出兵与他一战。不但是我耶律大石也是辽国一代豪杰还是不懂得权谋否则地话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堕入敌人算中这一遭被金牌招回京中我怕他有性命之忧啊 奥古哲一惊已经完全跟不上萧干的话只是喃喃道:元帅你是在担心那高强么 不是担心我与耶律大石只怕又都被他算计了萧干渐渐冷静了下来笑容收敛多了几分无奈:高强用计一如用兵哪怕你明知道他要什么却也没有机会去改变去抵挡他总是有办法达成所愿两年前他来攻取燕云时或许还有些破绽可寻然而燕云之后便日臻圆熟竟连阿骨打都被他战败了。 他望着手中的蜡丸慢慢地收在手中而后渐渐用力握紧口中低声道:今日他书信一到谅必已有了十足的把握留给我走地路恐怕只剩下他所指出的那一条了奥古哲你以为他还会给我选择的机会么波地一声蜡丸碎裂 萧兄如晤:燕京一别倏忽两载想兄驰骋漠北自由纵横风采更胜往昔乎今小弟奉诏北征金国闻兄亦再起领兵虎视春泰二州不胜雀跃之喜若能与兄回师鸭子河边共灭金国则弟可得朝廷之赏不烦天子北顾之忧;而兄可分其地兼其民而有之昔日兄分茅裂土之望不期便于今日成真矣兄弟同道不亦快哉 当日燕京初遇萧兄与耶律大石兄豪视万人信为当今之英杰小弟不才亦尝奢望跻身其中。惜乎三人别处终不得并肩为战当日卢沟河边一晤不期已成绝响矣近闻耶律大石兄奉诏回京恐大石性刚不能屈膝以事宵小非国家大难亦无从再起掌兵。小弟衷心甚为惜之 大石兄既退当世豪杰惟兄与弟二人尔弟甚望得能再见兄颜共创殊勋开辽东百年不遇之局面何其快哉况且闻兄在金郁郁不得志辽亦以兄两度中道别离不能相容弟甚为兄不平唯恐兄步大石兄之后尘也。今宋辽为盟弟虽不才亦用事大宋朝中若能为兄与辽国解和庶几得之。书到之日望即来会一应粮草军需弟尽可支吾无以为忧。弟在黄龙府旦夕只望兄至共灭金国成此大功平生之快也 纸短情长不尽之意待与兄会于鸭子河上时酹之江月可也。愚弟高强顿。 一字一句在萧干的眼中流过;一事一情却在他心底流过。当日燕京街头三人相遇那时谁能想到这三个年轻人在十年之后将会掌握着万里北疆地命运 耶律大石完了高强地信中明明白白地传递出这样一个讯息他决计不会再让耶律大石出来领兵掌权仗着身后地大宋又有耶律大石被急急招还的事实佐证高强地话坚定的犹如塞上雪峰万年不化的冰川冷峻而硬彻。 萧干更加明白高强既然能让耶律大石失势当然也能让辽国不接纳他的归降。正如萧干适才所料地高强选在这个时候派人来传讯他就已经给萧干选定了前程道路 目光凝视着在火堆中渐渐化为灰烬的蜡丸秘书萧干的神情忽然变得轻松起来。不是么既然已经没有选择那么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第八十四章 苦命的萧八斤腿上的那道伤口再一次被塞入了蜡丸数日之后被萧干的亲信部下秘密送过大泽与宋军这边接上了头。 铁骊部自立为国大宋与之结为盟好诸事依高丽国例。两国合兵共灭金国罢兵之后以鸭子河为界。萧干回书与高强的那封去信相比显得格外简洁废话一句不说直接就开出了条件而其内容也大体不出高强之前所预料。 算盘打得好响亮啊对于国体规格之类的问题高强自来不放在心上有名无实的东西迟早都会现出原形的而有实无名的话也势必要名副其实。不过这疆界问题可就有的参详了所谓鸭子河指的便是现今所谓的嫩江到松花江这一段自两河交汇处到黑龙江这段松花江的干流当地习惯上也称之为鸭子河也有叫混同江的。 若是按照萧干的出价两国以鸭子河为界那么原本处于鸭子河以南的完颜部土地便尽皆划入大宋的统辖范围内以北诸部则尽归萧干所有其中包括了铁骊王府以及兀惹五国等部。表面上看来大宋是占了一个大便宜数千里土地都尽划疆域之内只是这片土地却也是生女真部力量最为集中的地带可想而知此后长达百年之中大宋在辽东的主要精力都将被女真人所牵扯萧干则可以不受干扰地展其势力逐步将混同江北诸部归于一统从而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北土国家。 诱惑也同样巨大倘若萧干在北面封锁住了金国的退路。金国便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空间只能在辽东十余万精锐和百万人口地步步挤压之下没落大宋便可将辽东最大多数的人口和最肥沃的土地尽数占据与萧干的铁骊国划江而治安安分分过好日子。 如何取舍 高强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忽地闷声道:我要长春州与泰州还要萧干举兵跨过混同江先击金国元则。你以为如何那萧干能答应么 陈规沉吟片刻便道:下官以为使得我欲取于萧干者以其倒戈击金为先。春泰二州为辅至于鸭子河以北之旷土纵使任凭我宋人渡河占据数十年内亦力有不逮不妨付与萧干守之。倒是如此一来为免萧干在北独大之势这金国却不好杀得尽绝了留着他与萧干争竞一番。我大宋或可取渔翁之利。 高强摇了摇头道:元则你所言虽不无道理奈何难以操作这渔翁之利可不是好取的弄不好那鹬蚌合谋反来咬了渔翁一口如今金国强盛又占据地利咱们纵使以大兵临之又有萧干袭其后。我料也杀不绝他莫忘了粘罕在南女真尚有数十部族人散布于白山麓咱们现今最多也只能平了黑水女真而已。要我说。先不必想留手。只管尽力杀败了金国不妨叫萧干手上多沾些金人地血。而后可许金国为我大宋藩属让他两边仇杀去。 陈规笑道:下官之意却与相公略同亦是权且放过了南路粘罕部。那女真若是退入白山之中终究无计可寻今日只须将金兵主力灭了让他几十年内兴不起风浪来再结连辽东各部使之依附于我北有铁骊南有高丽这么一个大笼子管教金国一世也翻不过身来。 高强嘿嘿一笑却道:你还未说那萧干肯接我的价码么 不肯也得肯陈规冷笑道:他若答应了打一仗就可太平立国;不答应的话咱们先和金国讲和然后回过身来便平了他正好为卢沟河边死难将士报仇。那萧干颠簸半生奔窜南北为的不就是一个自立地余地咱们给了他就有些委屈他也得受了忍了 高强大笑拊掌道:深合我意当下便由陈规执笔将条款写了又唤了萧八斤来待要再塞到他的伤口中萧八斤满面苦涩说道这条腿再割下去只怕要废了求高强改割他的一名伴当。林雷念着这次已是第二度往来高强便不为己甚改将这蜡丸藏在旁人身上由着萧八斤在黄龙府歇息两晚之后便即又回返春泰去。 可怜萧八斤流了十天的血好容易等到了伤口可以安心收口地时候只觉得天地之大何处不可去一路上纵马疾驰到了大泽左近与萧干所部逻者接上了头更不敢稍有停留换了快马便赶奔长春州。 看看近了城池已然望见城上的金国旗帜了萧八斤方觉身上轻松了些忽然听见道旁有人叫道:兀那军健是哪路人马从哪里来 萧八斤循声一望那颗心顿时拎了起来道旁竟是一百多骑女真人为那人一身锦袍穿着与寻常女真人大不相同一看便是个贵人。萧八斤往来两地之间对于萧干这里的情况也了解了不少暗忖此人莫非就是金国来使谋良虎 说话间几名女真骑士到了近处见无人出来答话不禁有些着恼又用契丹话大声问了一遍。此时萧八斤已然换上了萧干所部的衣甲也不是什么制式装备不过是旧时辽国官军常穿的掩心甲而已镇定了一下心绪忙催马出众马上躬身道:几位官人我等是萧元帅帐下奚营人马奉命前往大泽旁察探宋兵动向方要回城去面见萧元帅。 那几个女真兵嘟囔了几句大约是现下金国要拉拢萧干之故竟没有如何作只向萧八斤道:谋良虎孛堇在此要听你等所探的军情这便随我去参见罢 萧八斤略一犹豫便向萧干派来接应的军将使了个眼色。两人并马随着那几名女真骑士驰去却将自己的两名伴当留在大队中。到了近前但见那谋良虎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胡凳上正用手从一个木盘里抓肉来吃其余女真人也都在进食饮酒。看来只是在此打尖歇息道中偶遇而已。 萧八斤心下稍安当即下了马来走了两步。只觉得伤口受力有些疼痛不过他也是经过战阵地硬汉略不为意向前唱个肥喏。道:孛堇安好我是萧元帅麾下奚营牌子头今探得军情正要去禀报元帅。 谋良虎眼睛从上往下一溜点了点头淡淡道:有什么军情说来我知。 萧八斤心中不忿心说纵使我现今真个在萧干部下为将须不是你的部众。如何对我呼喝可见萧干平日在金国的日子也未必好过。女真蛮子看你嚣张几时 一面心中暗骂一面却躬身道:宋人昨日又遣了百余骑过大泽来大抵已经探明了一条路径可行骑兵奚车却是行不得的。我等与之战了几合不分胜负宋军已退去了。谋良虎唔了一声却不说话只在萧八斤身上望了几眼。忽地皱眉道:你伤了脚么 萧八斤心中一紧强自镇定笑道:是小人无用被宋人的马刀割伤了腿幸喜还能骑马。故此不得在前敌守御。只合回城报讯。 谋良虎叹道:宋军杀法厉害你只受了些皮肉伤。也算是命大了来人赏他一瓶酒吃。便有金人出来交了一瓶酒给萧八斤这萧八斤在宋军中吃过好酒哪里将这些女真人地村酿放啊眼里此时只要脱身没奈何虚作姿态谢过了。 方要告退谋良虎忽地又道:怪哉那宋军步下用刀斧马上用枪槊适才你说是百余骑兵为何身上中的是刀伤 萧八斤心中大骂勉强笑道:那人多半是龙骑兵罢不善骑射专用刀砍。 谋良虎好似已经生了疑心只上上下下不停地打量萧八斤又不停地去望后面的那百十骑。萧八斤一颗心越拎越高几乎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忽听谋良虎招手道:你近前来待我看看你那伤势如何有上好伤药在此。 萧八斤全身如堕冰窟有心立时翻脸只是双方兵力相等自己这边多半杀不过金人只要一动手走漏消息那是一定的还要饶上自己一条性命。权衡之下只好挨地一刻是一刻拖着腿上前拉起裤管自己动手解开了裹好地纱布将那刀伤给谋良虎看。 谋良虎尸山血海也滚过来了自不在乎他的伤口血腥可怖却将他的刀伤仔细看过忽然伸出手去在伤口两侧一捏萧八斤冷不防叫了一声但见鲜血迸流而出心中地惊恐实较痛楚更加惊心:他识破了么幸好今次蜡丸不在我身上 孛孛堇小人无用待将军情禀报元帅之后自当自当回返前敌去与宋人厮杀萧八斤咬紧牙关强忍着拔刀砍下这金人头颅的念头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来。 谋良虎望了望他却又笑了起来慢慢将手收回去道:你是勇士流点血不算什么你这伤不轻看似只有一刀敌人手上用了暗劲伤口不那么整齐须得好生将息才是。我这厢有国中萨满所赠地良药专治刀伤送了与你罢盼你伤好之后多杀宋人。说罢从怀中取了一个木匣出来递到萧八斤身前。 萧八斤不敢怠慢忙接过了连声道谢问明了谋良虎再无他事也顾不得收拾伤口一瘸一拐地上马便去待得进了长春州城地元帅府方寻了郎中来整治伤口肚中大骂道:杀千刀的金狗亏你说得出这两刀下去又隔了几日自然不会整齐这般作践某家待元帅起兵之后将你斩作肉泥方消我心头之恨。 又想:我本是怕这条腿就此废了故而请高相公将蜡丸藏在旁人身上亏得这一念之间否则他这一捏。蜡丸便保不住了果然某家福大命大。 待伤口又裹好了那伴当也将蜡丸取了出来萧八斤便去求见萧干。少停进了内堂见萧干与奥古哲都在萧八斤忙上前见过了。将蜡丸取出献上还没忘了说明自己是将蜡丸藏在伴当身上故而没有当面取出。 萧干点头不语接过蜡丸来捏碎了。看过上面地文字久久不语。萧八斤也不晓得这信中写了什么不敢说话只是垂手站立。隔了一会看萧干还不开口忍不住道:舅父适才入城之际甥男曾遇到了金国孛堇谋良虎。 萧干神情一动:他可曾生疑说了什么 萧八斤忙道:此人狡猾定要验看甥男的腿伤还将手来捏亏得这蜡丸不在甥男身上否则倒要叫他搜了去。言下颇为得意。 萧干脸色却沉了下来:蠢材他此举分明已然生疑。当时不作者只是未有把握而已何以要看你的腿伤便是防你暗藏蜡丸之故。你且将此事前后细细道来不可遗漏分毫。 萧八斤被萧干骂了不敢怠慢忙依言将自己与谋良虎相会始末细细说了一遍。萧干一直不出声眉尖却越锁越紧等到萧八斤说到进城忽地举手截断他说话问道:你说你走时并不曾好生包扎伤口。那原先包裹地棉布何在 萧八斤一怔霎时明白过来手足一片冰凉颤声道:甥男甥男草草裹了伤口。嫌它太长。截了一段下来抛在路上那可是从宋军营中带出来的东西包扎手法更是宋军独有的 萧干一顿足。疾步来回踱了两圈便唤奥古哲:去封锁四门点起硬军来预备攻打金人再调五百刀斧手五百弓箭手到我帅府中护卫切记莫要惊动了金人。 奥古哲得令去了少停便听外面脚步杂沓多了许多人马。萧八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舅父那谋良虎未必能见此节 萧干呸了一声冷笑道:金人与宋军几场血战听说俘虏也捉了些怎不知这些关节他当时不曾作只是手中兵力不足故而权且隐忍罢了少停他若调动人马再来请我那时你才知他见此节未。 萧八斤也晓得没有侥幸事以至此见萧干也不慌乱他的心渐渐定了下来忙道:舅父既然如此咱们不妨先制人横竖金人兵少关起城门来尽数杀了献于大宋作个头功也好。 萧干哼了一声不来理他过了片刻却道:你这腿可还骑的马么 萧八斤连连称是还道萧干要让他待罪立功哪知萧干笔走龙蛇不一会写了一份书信在那里看他地伤腿。萧八斤心头一凉莫非这条倒霉的腿又要受苦痛倒也不很痛这么同一个地方一直遭罪心上委实有些难熬啊 萧干看见他脸色不由笑了笑伸手又取了一个信封将信装好了蜡封妥当方交给萧八斤又取了一块令牌给他道:你去吃顿饭睡一觉余事都不要管天塌下来也不必理明日一早便出城去将这信交给那高强莫要再出了差错。 萧八斤吁了口气将信接过了贴肉藏好还要向萧干请命萧干一脸的不耐烦挥手道:快去快去你办妥了这件事便是我的好处要杀人却不少你这一张弓 萧八斤不敢有辞只得拜了萧干出来到了厢房不一会有人送来酒菜他与两个伴当吃了为着身上刀伤也不敢多喝酒饱饱吃了一顿倒头便睡。那两个伴当不一会便沉沉睡去鼾声大作萧八斤心里装着大事哪里睡地着 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个多时辰忽然听见外面有隐隐杀声他一个激灵骨碌爬了起来推开窗子望去却见夜色沉沉只有风中隐隐传来喊杀声。隔了一会杀声渐响再过一会竟向着元帅府地方向过来了萧八斤心中焦急也不晓得战况如何碍着萧干严令只不敢出房门去看。 再过得片时城南忽地火光冲天杀声竟是四面八方地响了起来契丹话和女真话喊作一片萧八斤已听出是一场混战听声音是契丹人居多然而金人原本兵少这般黑夜混战兵多一方大约能占些上风兵少一方也未必就全然吃亏了。 他担着无限心事在窗子边望了大半夜那杀声才渐渐消散这帅府左近却始终平静如昔想来大概是萧干得胜了。这边刚刚放下了心那边却又忧虑不知这一仗有没有将金人全数杀尽若是走漏的风声不知有何后果 左思右想竟是一夜不得合眼到了天明萧八斤再也憋不住拖着伤腿就去寻萧干刚出了院子便见萧干坐在交椅上面对着帅府大门内的天井一身戎装手按腰刀身后一排甲兵好一派威风煞气。 萧八斤上前问讯萧干冷笑道:谋良虎不自量力想要设伏拿我被我用计杀败缒城而出遁去了。奥古哲率部追了下去他逃不过鸭子河我这厢不日便起兵你去联络宋军前来接收城池不得有误 第八十五章 大事已定高强接报拍案而起立时吩咐聚将议事待诸将毕至将萧干已然举兵反金与大宋夹攻金国之事说了诸将群情振奋史文恭跳出来叫道:万事俱备只等相公号令末将愿为前部先锋 郭药师也不甘落后上前请战拍胸脯担保要一天杀到宁江州城下三日渡过来流水十天之内打到会宁府直将几万金兵视若无物一般。 高强一看这苗头可有些不对正色道:列公莫要小觑了金兵辽东大乱诸部率多亡命女真能乘势而起所向皆克委实是一等一的强军。前次开州战时我兵背城而战得以尽展所长方才打了金兵一个措手不及如今他占据地利留给我军能进退自如的时间亦只得两个多月这一仗可未必好打。列位将军休要贪功若是一时冒进挫动大军锐气本帅军法不容。 史文恭嘴巴不大灵光被高强一喝一时答不上来在那里盘算自己若是再坚持下去会不会驳了高强的面子郭药师却老到的多叉手道:相公深知兵法未虑胜先虑败末将佩服。只是末将亦曾与女真兵交战晓得他的手段果然了得然相公说他得天时地利末将却以为未必。 高强大奇心说果然姜是老的辣史文恭能打不假究竟不如郭药师这等人在辽东这样严苛的环境中率领部族成长起来思虑较为缜密。多算胜少算不胜郭太尉有何高论说的好时这先锋便是你的。 郭药师精神一振忙道:相公那金兵与我兵相比有几大不利处。其一他兵器甲胄多半不能自行打造而与我大宋交恶之后。更无金铁前次开州一战彼兵伤损数万。甲胄兵器更折却无数短短数月之中无从打造购置故而我料其兵多半甲兵不完。率多木枪石簇等属。而我兵甲仗精绝箭矢无算更有火器为助胜之多多。 此论一出。诸将多点头称是。尤其是经历过开州一战的李孝忠等将那一战中金兵的装备就不是很齐整正兵还罢了阿里喜等多半都没有完整的甲胄甚至有的连鞍辔都不全。花荣却摇头道:未必尽然那金人本渔猎为生削木也可为兵况且今番战于熟地其心志百倍。甲兵纵或不及亦未可小觑。 郭药师笑道:花节度说的是这便是末将所说之二彼兵既战于熟地败则亦散。盖心中都惦记家中田舍子女也。我兵若能快进兵。穷追金兵国主部余众不得统率。亦不敢与我大军为敌只须好生抚恤自然宁定。高强神情一动沉声道:郭太尉若单论战事自以你所言为是只是这些女真人急则降顺缓则自为昔日辽国可上了不少当如今我大宋岂可重蹈覆辙我意凡女真人户愿降者皆须迁徙至曷苏馆路不愿迁者男子一律斩杀妇孺为奴田舍尽皆焚毁。 诸将闻言齐齐一愕郭药师不敢再说徐宁却道:相公若真如此金人势必人人死战我兵伤损必多战事迁延难决望相公三思。 高强皱起眉头站起身来走到案前冷然道:我来问你倘若我大兵渡江但降者便可仍旧安居你等皆在辽东数年当略知女真之性可否试为我论那时女真人当如何处 徐宁出身禁军教头班直卫士那是根正苗红的王师若是还未归宋只在辽东自由驰骋时他手下也与诸将一般狠辣如今复归大宋又官高权重不免有些畏畏尾起来。此时见高强神情郑重不敢怠慢仔细想了想低头道:彼时女真人能走者便走不能走者便降待我兵去后仍当与其族人相聚亦不得感怀王化。林雷 是了高强哼了一声心说总算你在辽东也没白待几年:蛮荒之人皆重部族部族便是他们地根本要让这些盘踞本地千百年的部族臣服也不是我大军一场征战便得以宁定的我动用十余万大军费了无数钱粮可不想前来一游而已。况且女真所在虽然荒凉土质却好将来拣选耐寒之稼穑用心栽培不难将此地变做千里沃野占据这片土地地必须是对我大宋忠心不二之人我不会将其留给这般反复无常的女真人 不知不觉间大堂中的气氛开始微妙地变化诸将眼中的高强除了当日的恩义和谋略之外仿佛又多了一丝杀伐之气高强一言既罢堂中诸将的眼神都略略有些变化大忭和郭药师地眼神里更多了一丝敬畏或许在他们看来现在地高强才更加符合辽东之人心目中的领标准吧经历了开州的血战悟彻了自己过往的幼稚错误年近三旬的高强终究与往日不同了。 恍若不觉高强续道:至于女真人人皆当死战也不足为虑我闻女真攻辽之时若城守不下则破城之后必当屠城以威慑后日之人故而数战之后无人敢为辽守连上京都是一战便下。如今我攻打女真人也须用女真之法他们懂的还快些若讲什么王化不过是对牛弹琴反将自家的手脚都束缚住了就依我之法凡不降者举族皆杀之降者亦举族南迁。 他看了看郭药师见他头也不敢抬心知火候也差不多了便展颜笑道:我意虽如此郭太尉之言亦不无道理彼兵战于熟地败则皆散这兵法是不错的只不过未必定须招抚罢了。以我看来这屠城与强逼迁徙之法都是女真人司空见惯我把来用在女真人身上他国中百姓倒未必当我是一味屠戮若见势不可为倒敢相率来降也未可知。郭太尉多知女真之事以为然否 郭药师见问。也知高强是给他台阶下赶紧凑趣道:末将思虑不周仔细想来。确乎如此女真人对待战败之族纵使不杀。也多掠之为奴若只是宽仁他多半还不敢信哩。当以相公之法为是心里却道慢说你说得有些道理。就算没道理。现在从你嘴里说出来那也是有道理了 高强当惯了上位者对于下面人的想法也略知一二不过这事他与陈规等人仔细参详过均觉女真桀骜难驯太宽了是不成地须得一手宽一手严才好这严就得严得女真人都怕。而后以宽济之才见到效果。 眼下战事为先这宽仁之道就先不必说了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大军只管执行将令便是。对于自己手下的这帮人马。高强这点信心还是有的。当下便笑道:此亦我之管见而已尚须诸将多多提点。郭太尉适才只说到我军两胜。尚有何妙论 郭药师应了声道:这第三么金兵粮秣多为自筹无从转运一旦两军对峙金兵势不能坚持我兵可相机度势反客为主逼他来与我军决战。说到这里他向上拱手笑道:这却是我从相公开州之战的部署中学来的想那女真大军进围开州不克锐气顿挫何以解围之后迫不及待便要决战自是相公先遣兵守了开州两月之久女真野无所掠必不能久不得不然尔。 这马屁拍地甚是到位开州会战前双方局面地营造本就是高强地呕心沥血之作事实也证明他地确以此迫使女真人踏入了对他们不利的战场。当时虽不至于大悦也有些淘淘然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是我去攻他若寻不到金兵必救之处要想反客为主谈何容易不过金人大军粮秣分配效率不及我军这却是一个破绽郭太尉说得是。 郭药师见己言受用勇气加倍忙道:这第四么女真虽然素以骑兵为荣奈何自去岁隆冬集兵到现今大半年下来战马不得蕃息部族苦于转运他那些战马还有几成能披挂上阵女真徒以甲马为长今一旦不得恃更无从与我兵争锋疆场。末将自知鲁钝也只想到这四节以此胜敌足矣况且我兵倍于敌兵今又有萧干引兵拟金国之后此必胜之局也故而敢请为前部先锋望相公允准。 高强甚喜郭药师这几点论断都是从军事角度出却隐隐触及了女真人地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其统治结构的简单落后。简单未必就差要分局面好比女真人建立的国家其实是一个高度集权地军事化组织其根基就在于不断地战胜攻取以战利品来维持整个组织的运转这便是历史上女真击败辽国之后毫不停息地南下攻打大宋的原因所在而一旦攻势被宋军阻挡在江淮金军的战斗力便迅下降直到海陵王被杀号称小尧舜地金世宗即位全面放弃猛安谋克制转向汉族式地国家制度便是宣告了这样一个军事组织的灭亡。 现今的金国力量比起历史上侵宋前要薄弱了许多刚刚遭遇的失败却无比沉重开州之战不仅挫败了这个刚刚成形的军事组织的进攻能力更使其精神和自信心方面受到了沉重打击。如果趁这个时候给予其进一步的打击瓦解作为女真族国家核心的完颜部势力便可以将新兴的女真国家一举扼杀在襁褓之中就算完颜族还会延续就算女真人仍旧有许多人口他们几十年内也不可能再建立起属于自己地国家来了。因为象这样的外族国家的建立都是需要长达几十年的战争和一连串的胜利作为先决条件地证诸蒙古后金鲜卑檀石槐等成功例子以及不那么成功地也先等人无不验证了这一点。而这也就是高强准备一举解决女真问题的信心所在。 郭药师听令高强伸手从帅案上取出一支令箭喝道:命你点检本部兵马为大军左路先锋三日后渡过混同江七日头上会兵宁江州城下不得有误 郭药师大喜上前躬身接过令箭叫一声得令当有水师张顺一营助他渡江拨给浮桥一座船筏若干。至于钱粮兵器等项有参议司支吾持令箭去关领便是。 这边郭药师退下。那边高强又取一支令箭道:花荣听令命你为大军右路先锋率本部明日渡江。亦要于七日头上会于宁江州城下不得有误张晖万户所部兵亦归你统领如何花荣二话不说上前接令。张晖也跟在后面行礼。这一路有李俊地弟弟李立率水师一营相助。亦拨给浮桥一座船筏若干。 至于中军先锋自然非史文恭莫属他洋洋得意接过令箭来将胸脯拍的山响叫道:相公只管放心静候捷报便是高强哼了一声却把令箭又夺了回来正色道:此番进兵关系辽东数十年气运。不容半点有失你若还是这般大意便不着你去了。 史文恭立时慌了连声道不是方将这支令箭又接了回来。这一路有李俊亲自率水军架设浮桥。大军粮饷都要从此过江。 三路先锋出罢高强又拿起一支令箭来。沉吟道:我与萧干有约他须得让出长春州与泰州于我如今要一员大将前去接收就在彼镇守。此二州当辽国正面甚是紧要等闲人亦不可往哪位将军为我分忧一面说一面眼睛却往童贯身上飘。 童贯人老成精哪还不知高强属意他去只是心下却甚难决断这收复春泰二州是现成的功劳按说算个肥差可是他已然封了王爵些许战功有何用处他来到辽东本是要捉高强的岔子设法令这位大宋朝最年轻的两府大臣加入到郓王这一派来如今大半年下来只看到高强立功自己的差事却半点没有进展怎不着忙想来想去还是守在高强身边为上。当下将头一转只作不知。 高强望了望他心说你不愿去我还巴不得哩一转头点了徐宁出来:徐防御我命你率本部前往此二州接管州城招纳其北诸部来归不得有误须得小心萧干使诈鸭子河畔要多设亭障才是。徐宁毕竟是正统的大宋禁军听说要为国开疆守土正是心甘当即接令。 余下是大忭坐镇黄龙府率军保障后勤中军有李孝忠部韩世忠部以及教师营大斧营还有童贯的五千胜捷军兵力近六万人最是强劲只是渡过江上浮桥预计便要四五天时间。好在前军渡河之后尽可从容架设新地浮桥两岸多的是树木砍木筏联结起来便是。 各部分派已毕高强又重申赏令仍旧是要人头为赏。这次与前次开州之战不同增加了大批辽东本地的兵将对这些人讲什么忠义报国是没用地他们对大宋的感情也未必深到哪里去。不过辽东兵民连年与女真结下仇怨极深叫他们杀女真人却是一百个愿意何况还有重赏也不必高强登台致词慷慨激昂军中便即欢声雷动士气高昂了。 三日之后宋军离开了盘踞一个多月的黄龙府三路齐渡过混同江先杀败了当面地女真兵而后便大胆向宁江州合击。中军高强于本年七月二十一日祭旗率军堕后史文恭部一日行程渡过混同江也向着宁江州而去。 不出参议司的计划所料当面金兵在稍作抵抗之后见宋兵势大唯恐被宋军合围在江边纷纷向后急退中途更是不断有人掉队返回本族去。这些散兵游勇在广大的旷野上东躲西藏一旦被宋军现下场多半都是暴尸荒野人头则是变成了宋军将士手中的赏银。 至于宁江州左近地女真猛安谋克也在宋军地猛攻下纷纷崩溃有的投降之后被解除武装向黄龙府转运有的抵抗未果便举族被杀村寨被一把火烧成灰烬混同江以东的辽阔平原上烟尘处处好似标明了宋军的进攻路线一般。 等到史文恭进抵宁江州城下时不由得大叹吾道不孤在他眼前的宁江州赫然是一片火海大火腾起数十丈高浓烟滚滚飘出几十里外。好容易捉到几个活口来一问原来婆卢火得知宋军大举渡江江上诸军一战即溃他也没有率军向宋军主力起反冲锋的勇气索性一把火烧了宁江州城自己率军退回来流水以北的完颜部故地去了。 高强接报也不意外娄室在黄龙府精心组织的防御体系不堪一击业已为女真人说明了两方地实力差距婆卢火要是还据城死守就怪了。从混同江到来流水属于后世所谓的松嫩平原的一部分一马平川无险可守除了有些沼泽和深林地带无法通行之外宋军可以长驱直入故此金兵也守不住唯有一走了之。 这一烧烧的是宋军在混同江以东唯一可以利用的城池金兵显然是打算尽力延长宋军地补给线也可使宋军在混同江以东无法过冬。一切都是其拖延至冬季战略地一个部分。 等到萧干的主力跨过鸭子河出现在完颜部北面地时候他们就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厉害了高强冷冷一笑下令三路前锋进抵来流水畔预备渡河中军则开始清理当地的女真部族或杀或抚总之要保障后方的粮饷转运不受威胁。至于那座被烧成废墟的宁江州高强根本就不去看一眼。 第八十六章 金国立国之后定都会宁府在今哈尔滨东南城外流过的护城河便是按出虎水女真语中按出虎即是金之意也就是金国国名的由来。明时建州兵起之后给自己安了个姓叫做爱新觉罗这爱新也就是按出虎的异读盖自我标榜为金之后裔也。 自从开州归来吴乞买等金国贵人便整日价忙于征调粮草打造兵器征召各部的战士健马以备抵御宋军的大举进攻。然而对于组织结构较为落后的金国来说要想将大批兵力集结到一处后勤方面的问题根本就无从解决女真各部及其治下的其余部落根本就没有明确的征税概念也没有多少产出可以征税。 确切地说在阿骨打之前完颜部每年还是从各部征收贡赋尽管这种贡赋其本质更近似于敲诈勒索。等到阿骨打时由于辽东大灾生计维艰这种类似于勒索的赋税也被废止了阿骨打将整个女真和胁从部落都转变成了纯粹的军事化掠夺组织以对外攻战掠夺来维持整个组织的生存和壮大。可想而知开州一战的失败给金国带来了多么大的伤害那决不仅仅是损失了两万多名兵士近两万战马以及许多兵器甲仗所能概括的金国目前根本无法弥补这样的损失国家的基础都被这一场败仗动摇。至少是部分因为这样的状况金国面对宋军咄咄逼人的攻势才选择了如今地战法。乃是因为他们根本无法组织起能够与宋军敌对的大军来。当宋军滞留在黄龙府城下时吴乞买等人虽然主张据守混同江却也从来没有打算在宁江州城下与宋军决战只是希望渡江的困难能够拖住宋军进兵的脚步而已。 然而这一天一个过所有金人预料之外的噩耗传来。几乎立刻令金国上下陷入了绝望之中:萧干作反 吴乞买地大屋之中女真贵人群集个个面色凝重。阿骨打的二子斡离不正在那里慷慨陈词:萧干既反后路已断当今之计宋军不可力敌唯有全师渡过混同江北。荡平铁骊部之后。复凭借鸭子河与宋人相持。只须再有两个月第一场大雪便要落下宋军十余万大军曝于荒野如何能久 挞懒却摇头道:我兵粮食无多纵然能击破铁骊部也只过得今冬更无力夺还黄龙府杀败宋军五个月的时日。宋人足可以将黄龙府建造成金城汤池他们可不是契丹人大宋地城池比契丹要大上无数倍打不破黄龙府明年宋军还会再来。到时候咱们再跑么没有人种粮食。战士又不能去打猎捉鱼饿也饿死了说来好笑。当日兀室等人在金国中大肆宣扬南朝的富庶时他们关注的都是大宋的钱粮如何广盛女子如何娇媚可如今濒临绝境才想起大宋原来也是这样地强大。 斡离不呸了一声骂道:宋人再来咱们就再向北退只要打败了萧干这狗子那宋人能捉住咱们么我阿玛说了宋人虽然兵多费地钱粮也多要了咱们的地方又没用只要这般耗下去终究能求和成功。 挞懒跳起来叫道:阿骨打大王去了许多时了却一直求和不成。如今萧干作反咱们就算立时北上去打他万一他也学咱们一般躲着不战怎么办他们守着鸭子河能从宋人和契丹人那里得到粮食咱们却没有这个冬天如何过不等宋人杀来饿也饿死了 女真人这种原始的军事民主有时候确实较为高效只几个来回的争吵便将目下的局势都说的透彻。现今的局面后路虽断萧干的实力无疑是大大逊于宋军的但他再差汇合了留守铁骊部地兵力之后也有两万多兵又是在铁骊部的本土附近作战凭现在金人的实力想要在短时间内击败他们难度极大。林雷在女真诸将之中或许唯有粘罕有这样的战术能力然而粘罕现在却在南方和高丽人纠缠在一起 而前面的宋军花了一个多月地时间渡过了混同江前锋已经越过了宁江州抵达了来流水畔距离女真国还未完工地会宁府只有不到百里轻兵一日可至这里的轻兵指得还不是骑兵而是轻装地步兵。而按照宋军所过之处寸草不留的做法再加上这一带的平原地形就算还有些草甸深林能藏人也无法支持足够的兵力在宋军侧后作战。 吴乞买一直沉着脸看自己的子侄兄弟们在那里争论渐渐声息目光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期待着这位金国第二位狼主作出抉择。望着这些目光吴乞买心中忽然一阵烦乱。 他并不是无能之辈在先前完颜部统一女真诸部的战争中在起兵反辽的历次战役中他都立下了赫赫功劳否则的话也不能在阿骨打之后登上狼主之位女真人选狼主看的可不光是你的血统。可是如今这样的局面对于他来说也着实是艰难了一些:退未必生;进却极有可能拼掉最后一点希望 屋中语声渐息一片沉寂之中吴乞买抬起头来目光扫过座中诸人涩然道:求和吧汴梁迄今无有消息也只得看看这位高相公要如何才能罢兵了。 女真人素来善于利用和谈为武器实力占优时可以获得战场上无法得到的东西战事不利时则可收缓兵和疑兵之效往往借此扭转乾坤。现今局势不利吴乞买便又想到此节座中诸人多半无言他正要点派使者忽听有人道:狼主不可。今日之计进则可生退则无望 众人皆是一惊只见后面站起一人走到圈中。向吴乞买道:狼主咱们自开州时便曾与那高强讲和。他却一味拖延全无讲和诚意后来又将阿骨打大王送到汴梁去却提大兵来攻我国。足见此人一意亡我。断无中途讲和之理。只今唯有集兵与之战纵使不能会战取他一路胜上一两阵叫他见见我国厉害倒敢有几分讲和之意。如若一味退让不但敌兵有恃无恐便是我国中诸部亦要离心倘若分崩之势一成我金国亡无日矣众人视之。乃娄室也。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其实相比起讲和来娄室这话只怕金国诸将还听得入耳些讲和也是需要筹码的对于生存环境艰苦得近乎残酷的女真人来说这样地道理再清楚不过了。只是话虽这般说。金兵一败于开州。二败于黄龙府三败于宁江州。委实是被宋军杀得有些怕了第一次还说得过去第二次和第三次根本连还手之力也没有近乎完败这样的局面谁能有信心去胜上一两阵 女真人性直当时阿骨打幼弟斜也便站了起来大声道:娄室你说的容易宋军是那么好杀败的么他们三路前锋就和我们的兵力一样多了更不用说还有大军在后咱们北面还有萧干这路敌人要怎么打你说。 娄室兵败之后在会宁府地日子委实难熬早已憋了一身的火气今日之所以出头也是想要赌上一把便昂然道:凭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如今我国妇孺老弱多已迁走尚有四万大兵可用粮支半年正可以此御敌宋军分兵而来又不识我国中地理彼此间呼应不易我兵正可相机破敌有何不可战 凭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几名金国大将咀嚼这两句话眼睛渐渐都亮了起来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完颜部素来是以寡敌众以小击大对于这类兵法真是再熟悉不过了一旦被娄室点醒抛开对宋军地畏惧感便都觉了这局面中蕴藏的机会。 吴乞买也是精神一振身子从虎皮上坐了起来手中短棒拄着地向娄室道:娄室你会打仗你说要打哪一路怎么打 娄室抓起一根棒走到圈中在地上划出些线条来说道:宋军兵分三路据江上败归的兵士说最北一路是郭药师的渤海军最南一路是花荣地汉儿兵马中间一路亦是汉儿史文恭领兵。三人之中史文恭最勇我便是被他所擒然而此人恃勇无备素好冒进咱们要打就打他。 咱们将会宁府地百姓和财物都迁走了宋人不会不知道他们要杀败我国就得寻找我军决战因此只要放出我军的行踪消息宋人必然会兵来攻。咱们便可利用这些消息把宋军的左右两路调开再引诱中间史文恭这一路轻兵深入然后全军设伏吃掉他。 斡离不听到这里皱眉道:你说的有理只是宋人如何信我消息若任凭他探马来探我兵去向须瞒不过他。 娄室笑道:这里是我们女真人的地方宋人能得到什么消息还不都是我们说了算况且那高强还有些人手在会宁府被关押必要时放出数人只说我等怕了宋人大军将他们放回去以示结好之意他们带回去的消息那高强总该信了罢 那史文恭骁勇部兵亦有万余众不设埋伏的话难以一战尽歼这来流水到会宁府途中又无多远在哪里设伏才好挞懒也来了兴致抓着短棒在娄室划的地图上指画。 娄室看了看吴乞买见他只是点了点头道了声但说无妨方咽了口水道:以我之意有两处可以设伏一处是来流水畔只须令宋兵三路分开渡河再诱使史文恭不顾与其余两路配合直扑我会宁府所在那苏素海甸便是他必经之路只须两万兵在此埋伏便能将他杀个片甲不回。 绳果摇头道:不妥来流水上几处水流缓处上下不过二十余里之间。宋军三路靠的紧想要将左右两路调开煞是不易。纵使成功中路打响之后万兵非须臾可胜。一旦左右两路包抄过来我兵纵能尽杀史文恭部万兵也回不得国中。一万兵换两万兵就算两万兵换两万咱们伤折一半宋军却只损了十一而已。不妥。不妥 娄室应道:我亦有此虑。故而深思之后便以第二处为佳会宁府以会宁府为诱饵放出风去说我大军北上杀萧干去可诱使郭药师部渡过来流水后向北行;再泄漏出我国老弱妇孺正向东行那花荣部最近亦当从来流水转而向东。史文恭若知会宁府空虚势必轻兵急进先取会宁府。得此功那时我兵当自北路潜回再于城中步下伏兵里应外合一战可胜。既胜之后。倘若宋军还不退却。可相机转攻郭药师或者花荣一路。 与方才一样众人地目光又齐齐汇集到吴乞买身上。短短数息之间吴乞买地处境好似有所改善他毕竟多了一个选择而且其诱惑惊人;然而事实上这个选择也可能把女真人最后的希望都给断送掉 娄室你有几分成功之望吴乞买艰难地问出这几个字他看得出娄室并没有纸上谈兵以双方的优劣和地形来说这个办法确实有成功的希望问题在于信心。 一成也无。娄室毫不犹豫一句话就让屋子里地温度降到了四个月以后。只是他随即一句话却让众人地心都炽热了起来:当辽主亲征也是十余万大军我兵只得两万彼时又何尝有什么成功之望那时候我们女真各部齐心协力奋战到底才有护步答冈之胜今日亦然 吴乞买猛的站了起来双手一撅将手中地短棒撅断了叫道:你说地是我们起兵反辽之时本就没有打算苟活如今杀败了辽国宋国又来若不能如前日奋战哪里能胜就依你之言与宋人一战娄室今命你为我大军都监调度兵马粮草如何用计皆听你意只要胜了宋军我便依旧封你作都统金帛子女任凭你选 他一面说一面从怀中取出短刀来在额上横割一刀任凭血流满颊眉毛也不跳一下又道:从前我兄与辽主对敌时曾以此激励大军。如今要诱敌我不得外出激劝士卒便在此明志谁要是不敢与宋人决战的便护送我族老弱东去愿战的随我留下 割面乃是金人祭奠死者的礼节其效果类似于中原人地抬棺出战都是以死明志一众女真人本是蛮性见状都叫嚷起来一个也不肯落于人后战意昂扬将适才地畏怯俱都抛到脑后。 待得呼号渐平娄室方上前谢过了吴乞买的封官又道:如今萧干作反杀了谋良虎又要攻我之后虽说隔着鸭子河他又未必会渡河来攻我仍要防他。须得遣一军北上牵扯住萧干叫他几个月中也不得南下方可。 对于这个反复无常的铁骊人金人恨入骨髓更胜于宋人一听说要去与之对敌叫得比方才更甚。念着不宜分散兵力吴乞买方点了斜也为将率本部七千兵马望北面去抵御萧干只是命他勿要轻易渡河与萧干作战就凭女真人的那些独木舟这河可不是好过的。 计议既定众女真人便分别行事。内中挞懒与斡离不本是交好两人兵马营地亦复相去不远待离了城中两人并马而行挞懒看看左右无人便凑到斡离不鞍侧低声道:要与宋人死战你道能胜否 斡离不看了挞懒一眼摇头道:宋军兵精又多咱们胜不了纵然杀败了史文恭也只伤他万人而已。只是咱们再这么败下去可就连求和的资格也没有了我们与宋人本无多少仇怨纵然有些被他杀了这许多也当消解了如若胜了此仗倒敢有几分讲和之望。 挞懒默然俄尔叹了口气道:叵耐粘罕当日撺掇狼主与宋人开战如今我国危急他却在南面逍遥只怕现今正等着这里兵败的消息他好作狼主哩那高强与他素识又舍近求远不去打他反来攻我你便不觉得蹊跷么 斡离不一惊瞪着眼睛道:挞懒你这是何意你害怕与宋人交战么 挞懒呸了一口冷道:我怕什么我死也不怕只是我们在这里打生打死就怕那粘罕私下里已经与高强通款等到他同意议和时咱们流尽了血粘罕却得了好处 斡离不脸色更加难看原本开州兵败之后粘罕在女真中的日子便不大好过多有人指责他一力主张开战却吃了这么个大败仗。粘罕脱离主力单独在南路作战未始不是因此。可是按照挞懒的意思这竟是粘罕与高强暗中勾结地结果 定了定神斡离不方道:挞懒如今粘罕离此一千多里说什么也晚了你这话莫要对旁人讲恐乱了军心。 挞懒愤愤道:粘罕做得我说不得依我说那高强与我并无大仇如此苦苦相逼十有是要扶粘罕为狼主取我国土地得我财宝。是与不是只须遣使去讲和点破此节看他反应便知。粘罕能给他高强的我们也能给何必流干了血却被粘罕得利 第八十七章 宁江州的大火已然平息不过这城池短时间内是不会适合进驻了高强干脆在附近建起大营一面充作兵站一面也可当作今后统治这一带地方的一个堡垒。建城设寨这种事大宋朝的军队在这个时间段堪称天下无双这座大营的建设自然不需要高强操心。 相公前队史承宣命人来报说道先锋已抵达来流水畔正命水师在上下游找寻可架浮桥处斥候渡河打探未见女真兵马踪迹。 高强抬起头来皱眉道:郭太尉与花节度两军到了何处 陈规从旁应道:左右两军亦已到了来流水畔离此两天路程三路之间相距不远郭太尉意欲向北花节度则有意向史承宣靠拢合兵渡河。说罢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花节度呈递上来说道大军深入敌境不见女真主力须防有诈故而建议相公将三路先锋合兵一处与中军作前后两阵。 高强看了看陈规:元则你是赞同花荣之见 陈规点头道:会宁府到此不过一百六十里虽中间两条河水亦多可涉渡倘若前敌有警轻骑逐奔一日可至有了我军细作留下的女真地图咱们大军不出五日便可打到会宁府城下。到这时候还不见敌踪一是金兵业已举兵逃之夭夭一是彼仗恃熟知地理有意设伏待我。无论实情为何皆须以重兵杀向会宁府故而花节度此议为上。 地图是早就看烂了高强脑子里也画的出来不过他也知道这地方树木茂密人烟稀少。又是女真人自古以来居住的地盘对方可以利用的地形比他从地图上能看到的多出无数倍倘若对方一意隐藏大军所在的话一时半会是找不出来的。 他沉吟片刻便道:元则咱们此次出兵为地是要打服了金国若是他举国向东迁徙。进入五国部的地域那里可都是千年无人烟的深山密林咱们就有百万大军也捉不住他。若是花荣部与史文恭合兵才渡河。那史部就要在来流水畔多等一天或许多了这一天咱们就抓不到女真兵的尾巴 陈规不语他也下不了决心。徐宁已经与萧干部取得联系。接管了长春州。同时很慷慨地赠与了萧干部粮食兵器若干。不过据他送来的消息萧干部业已东渡鸭子河回到铁骊部境内承诺会尽起大兵与女真作战只是萧干说的明白这个季节鸭子河不是那么好过的他们最多只能保证女真主力不能大摇大摆地渡河北上却无法南下过河配合宋军作战。 如此一来金兵失去了向北撤退的空间但是仍有可能向东撤退。根据前期遣返地一些俘虏送回的情报金兵也一早就开始向东面和北面进行撤退会宁府一带的女真部落妇孺多半都已迁走留下地都是战士。 花荣部若是向东急进而后向北冲到按出虎水上游。截断会宁府的女真人东撤的道路。便可将女真人给围困在会宁府周围的狭小地带间凭着宋军地人数和武器优势。这一仗几乎没有悬念而失去了主力大军和祖辈居住地土地想来金国的抵抗意志也将到达极限了吧 孝忠你怎么看见陈规无法决断高强也没办法有时候文人就是文人再懂得军事他也不会象军中行伍出身的将领那样思考问题这时候还是听听统兵大将的意见好。 李孝忠如今已经取代了高强成为大宋朝历史上最年轻的节度使不过节钺并没有增加他的威重看上去仍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他正在那里和韩世忠窃窃私语听见高强问话也不站起施礼笑道:相公花节度知兵思虑也较缜密又身在前沿掌兵相公不妨便以他决断为是。s这等于是赞同了花荣的建议。 高强又问过韩世忠亦是一般见识便点头道:也罢传我帅令命史文恭在来流水畔扎营等候花荣到来听他节制。郭太尉军仍依原计划渡河渡河后则可向史部预定行经地方靠拢三部会师之后并听花荣节制。 陈规应了一声自有参议官去拟制军令一面向高强道:相公屡胜这用兵可越持重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高强叹了口气走到大帐口望了望外面的营地无数宋军和被征来地当地女真人正在忙着建设这座大营将来包上城墙之后这里就是新的宁江州按照大宋的惯例这里多半会被赐名叫做某某军吧 从辽阳出到这里将近一千里路走下来我可不想在手已经摸到金国心脏的当口却大意轻敌以致败绩现今咱们手中的可是辽东最重要地一支大军。他转过头来洒然道:女真人要是真跑了咱们追也追不上这里可是人家地地方。倘若他们就这么跑了倒也好咱们一把火烧了女真人留下的所有东西看他们打了一年仗以后这个冬天吃什么饿也饿死他一半人。 帐中诸将都笑了起来只有李孝忠撇了撇嘴意兴阑珊地道:相公这般用兵眼看着咱们也只有在此地挖泥削木地份了。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高强笑了笑也不说话。女真人要是象日本人那样动不动就玩玉碎那可就趁了他的心意了只可惜这些山野中的猎人狡猾的很不会那么轻易就上当的要是女真人真的玩什么坚壁清野游击战他可没耐心和他们这么玩下去寻求一个较为有利的和平条件也就是他的底线了。 正说着忽见一个大营中的传信兵奔到帐前向一个参议说了两句那参议神情不悦回了一句。高强恰好听见几个字说什么此等小事也敢劳烦相公 那传信兵正要转身去高强走上两步唤住笑道:什么小事本帅现今无事说来听听无妨。那传信兵与参议官一起向高强叉手施礼参议便道:只是一个女真使者说是来献款。却不肯说是何部定要面见相公。 自大军进兵以来各地的女真人望风逃窜者多。率众据守者也不少不过也有些人震于宋军的威势或明或暗地遣人来送降。这些人有的是单骑来降有地是代表着一些零散的部落。还有些干脆就是包藏祸心。这当中也有人点名要见高强的。高强身为大军统帅不说安全问题时间上也不允许他一一面见这些使者故而素来是交给军中参议们处理。 高强点了点头却又多问了一句:此人有甚特异处若是寻常的请降之人那位参议官依照惯例处理了就是也不会说到劳烦相公这类话了。 果然那传信兵应道:此人自称是完颜氏。 高强登时就来了兴趣。金国之中姓完颜的说多不多完颜十二部丁壮老弱加起来。几千人总是有的不过辽东开战到现在主动前来送款约降的完颜氏却是一个人都没有。这也很好理解毕竟身为金国宗室。这个金国倘若被宋军打垮了。他们的利益受损最为严重完颜氏若是也想投降地话。那这仗基本上也就没得打了。凡事头一个总是受人关注了这头一个前来送款的完颜氏也不例外。 设仪卫我来见见这位完颜氏的使者。高强道了一声便转身进帐去了那参议官答应了却去絮絮叨叨地嘱咐传信兵务必要将来人周身上下搜检干净不可有寸铁携入大帐之中。 须臾两名牙兵引着一个女真人进来那人左右舞蹈而拜匍匐在地上大声道:完颜窝谋罕奉命前来致信于大宋辽东宣抚高相公足下。 高强哼了一声端起架子来不言语适才在帐口地那参议官喝道:使者无礼既已见到我家相公当面为何不道明是何人使者 那窝谋罕抬起头来满面堆笑道:乞相公屏退无干人等小人身怀机密。 高强皱了皱眉头把手一挥那参议官会意喝道:既不愿说便不须说了来人带了下去挖濠两旁一声呼喝出来几个大汉如狼似虎拉起窝谋罕便向外走。 那窝谋罕慌了手脚几番挣扎不得已被拖到了帐口方抬起头来叫道:是挞懒孛堇派小人来的小人无礼 回来高强正了正身子向陈规使个眼色陈规会意便向被拖回来的窝谋罕道:你说的挞懒孛堇可是领固达猛安地前乌雅束太师之子挞懒 那窝谋罕整了整身上地袍子也不敢抬头弯着腰向上拱手道:正是。挞懒孛堇知相公大军进讨我金国生灵涂炭是以遣小人来问一问高相公如何方肯收兵讲好。 高强眼皮也不抬一下陈规却笑了一声:你若是那金国狼主吴乞买的使者问这一句话原也使得。如今只说是挞懒之使连个信物也无却来说什么收兵讲好挞懒孛堇新近作了金国狼主么此言一出帐中一片笑声。 那窝谋罕似是早料到此节脸色丝毫不变仍道:挞懒孛堇说了宋金两国本是交好只因边疆一些小小争执致使兵连祸结经年不解甚是无谓。料想中华上国如此大动干戈自然有些道理若是我小国有什么事上国不谨处只须一纸国书来到自然遣使谢罪。 陈规冷笑道:颠倒黑白当日以细故兴数万大军犯我疆界如今国灭在即也不见你家狼主谢罪之言你这厮巧言令色敢是来试我大宋刀锋利否 窝谋罕胆子倒大仍旧笑道:大宋刀锋自然是利的小人不堪一击那也不必试了。只是小国本不敢冒犯上国奈何前狼主受了几名奸人挑唆贸然兴师致触上国之怒。如今前狼主已被大宋兵捉了去。尚有几名奸人在国中此辈最是祸倘若小国能将这几人交出更献上降书纳贡称藩谅来中华上国亦当稍息雷霆之怒俾小国以喘息。 高强听的一头雾水挞懒派这个使者来到底是想要作什么难道说在金国内部。酝酿着一场自己所不知道的分裂么他仍旧不说话听任陈规问话:原来你家兴兵来犯罪只数人而已你且说说。是哪些人敢犯我中国疆土 那窝谋罕抬起头来见高强并没有在看他一转念便道:我金国之人。率多山野草民。连大宋在何方亦不知所以敢来犯者皆因受了兀室蛊惑粘罕怂恿。此二人最是可恶说什么南朝尽多财货胜契丹十倍却无兵力为佐甚是可欺。害得狼主被擒自家却兀自逍遥。便我国中亦多有怨者。挞懒孛堇言道若相公肯罢兵时情愿缚此二人交于大宋处置并割南面三十五猛安土地与大宋请和。 所谓南面三十五猛安土地指的就是以粘罕的国相部为中心的许多女真部落。这样地提议。显然就是将半个金国交给了大宋连地带人。 此议一出。帐中皆为之默然。身为大将若不是有什么特别地安排谁也不会来作什么嘲笑使者的无聊事不过这窝谋罕的话也委实有些离谱。问题不在于他的提议本身而是他的立场挞懒一个小小地孛堇在金国地地位甚至比不上兀室他凭什么能说出这样地话来唯一地解释就是金国内部又将有大变生难道挞懒要造反 高强此时也是心念电转揣摩这使者所透露出的讯息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要说挞懒这个人历史上没留下什么好名声伪齐刘豫政权是他一手扶持起来地结果被粘罕摘了桃子于是他就反粘罕;后来又与兀术争权失败后居然想投奔大宋中途被追兵砍了脑袋。当然此人的得意手笔就是遣返了秦桧大约他最后想要投奔的不是大宋而是秦桧吧再阴谋论一点挞懒的倒台就是秦桧和兀术暗盘交易地一部分谁也说不清楚了。 象这样一个人在金国风雨飘摇地时候成为投降派一点也不出奇。问题是他本身是乌雅束的儿子乌雅束身为阿骨打的兄长在生女真节度使任上没待几年就死了挞懒自然也没多少实力而女真人的集体领导制是最讲究实力和威望的挞懒就算能干掉吴乞买等人什么时候能轮到他上位掌权显而易见挞懒已经找到了强有力的盟友。 这个盟友是谁呢不是吴乞买系不是粘罕系又能左右金国的局势那就唯有失去了领袖的阿骨打系了高强的神经立时兴奋起来若真是阿骨打系想要求和道理上也是说地通的他们可以借此机会将原本与他们分享金国权力的两族一举削除更可能迎回阿骨打重新巩固其部的在金国的权力。至于金国本身所遭受地打击在宋军如此凌厉地攻势面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再怎么都比亡国好吧 对于高强来说这个趋势也是可以接受金国在内乱中失去了一半以上的实力又有萧干在北面牵制几十年都翻不过身来。而到了几十年之后大宋治下地辽东人口只怕要翻上一番还多也不用怕金国再掀起什么风浪了。哪怕辽东再出一个李成梁之类养虎为患的昏官凭着高强自己在辽东留下的势力一纸政治遗嘱就足以让女真人永世不得翻身。 看来这使者乃是挞懒等人遣来想要与我达成默契营造好外部环境便于他们在内部动手的。且再试他一试。高强想到这里便开口道:兀那使者遮莫是来行缓兵之计么那粘罕远在鸭绿江畔你那挞懒孛堇如何擒得到他便是本帅现下大军在此亦捉他不得。 窝谋罕自然不能说什么你退兵去捉他我们决不帮他之类的蠢话高强那缓兵之计的话头已经拦在前面了。只是他的任务在于试探高强和粘罕之间是否有默契乍听见高强开口心下便为之一喜高强既然开了口那就是他对于这话题有兴趣接着扯下去多少能探出些究竟来。 便躬身道:相公明鉴以相公大军虎威自然所向克捷粘罕部兵不满万人如何抵敌的住倘若相公肯时挞懒孛堇可为大军指明粘罕所在甚或将他调至伏中自可任凭相公宰制亦不烦大军南北往还。 这招可够毒的跟敌人合伙起来祸害自己人难怪挞懒和秦桧能尿到一个壶里去根本就是物以类聚啊高强心下感叹脸上却板着:如此说来倒也罢了只是期以何时 窝谋罕仔细看了看高强的脸色小心道:相公未闻背主作窃可立期者。 高强听了好笑你以为是庞统献连环计么跟我玩这种把戏那庞统是要等东风烧连环舟你又是等什么日子还说不是来行缓兵之计的 当下再也没有兴趣和他胡扯挥手道:尔之言太也无稽左右与我乱棒打出两旁呼喝一声几十根水火棍抡起来窝谋罕抱头鼠窜出营上马去了。 第八十八章 什么你真的派人去向宋人献款斡离不的调门和人一样跳的老高脸上惊怒不已:宋人若肯许和在汴梁就该讲和了何必要兵临城下你你糊涂 挞懒一把扯住不叫他高声急道:二太子你忒也急躁怎不知我深意此番明是献款暗里只为探明那粘罕是否勾结宋人如今倒探得些机密在此故而邀你前来商议大事。说着便将那使者窝谋罕叫上来将他前往宋营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斡离不听罢狐疑道:那高强只说了两句话便将你打了出来显是无意讲和你在宋营中不过片刻功夫又探得什么机密了 那窝谋罕原是挞懒的亲弟为人甚是精细见斡离不动问便笑道:须怪不得二太子此事若非有心人原不易探知。我前往宋营中与之相谈献款之事言下之意乃是欲捐弃南路国相部田土与宋人约和而高强闻此意动一改之前略不在意可见对于宋人而言倘若能割取南路之田地亦可收兵。 斡离不瞪了挞懒一眼道:如此说来那粘罕与宋人自无密约了否则他何必劳师动众越千里而攻我国中你之言太也无稽还是趁早收了随我率兵出战罢。此时金国由娄室所献的反击计划已经开始实施原本云集在会宁府周边的诸部纷纷开始向外移动斡离不所部乃是金国精锐所在自然是此战的主力。 挞懒笑了笑将窝谋罕遣了出去扯着斡离不低声道:二太子你所言不差或许那粘罕现下并未与宋人密约只是我如今却有个计较看那高强之意。若当真能将南路割让于他倒敢有几分讲和之望 斡离不没等他说完便又跳了起来喝道:挞懒你莫要中了高强的圈套还是那句话他若肯割了南路土地便罢兵当日便径自取了何必千里迢迢北上来攻我舍近求远是何道理他这般应答使者。多半是有意使诈诳得我等信他却又乘机来攻杀我等。你且不可心存侥幸与我整军去再要妄言妄为休怪我无情。 阿骨打虽去。他几个儿子业已建立了自己的功绩和势力。故而在金国中仍旧是实力强劲况且女真人是兄终弟及斡离不也算是未来狼主人选之一故而仍有二太子的称号。他既这般说挞懒亦不敢违背只凭他自己的一点实力也成不了什么事当下便赔笑道:二太子确是我计较的差了你也休怪。我只恐咱们兵少士气又低抵挡不得宋兵。 斡离不见他服软又是自来交好气也消了。点头道:宋人比辽人更厉害。懂得暗地里遣还俘虏来离间我诸部连日来各部多有异意。若不是我阿玛所建的猛安谋克将诸部收拢只怕咱们手上这些兵都要跑了大半了。不过娄室此计倒也厉害且战上一阵倘若得胜时起码过得这一冬了要讲和也多些把握。 挞懒不语随着他出外整顿兵马去了。这两日战情展甚娄室开头打算引诱史文恭部冒进地计划已然随着花荣和史文恭的会师而破产娄室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建议吴乞买集结手上所有的兵力佯装向东退却有意一口气将这两部两万五千宋军尽数吃掉。此时号令已下金兵大队都开始6续向东移动只是女真各部缺乏统一编制国中的道路状况又差既不平坦也嫌狭窄纵然女真人熟悉当地地理行进度亦是较为缓慢。挞懒和斡离不两军基本上已经堕在最后到了今天才得以登程。 却说花荣奉命掉头北上赶了两天路方才在来流水畔汇合了史文恭二人多年同袍史文恭一直在花荣之下故而两军会师倒也顺利。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花荣问了军情得知一路上史文恭根本就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行军基本上和走路差不多金国的荒野和道路给宋军造成的麻烦还更多些。他皱起眉头向史文恭道:史兄这可有些不大妥当女真人素来骁勇敢战纵然开州大败一阵也还未到这般连还手都不敢的田地纵然不见大军总该有些轻军袭扰只怕其中有诈。 史文恭笑道:花兄忒也把细我探得金国国中大兵不过三四万人且兵甲不完马匹多缺纵然前路有埋伏以你我如今两万多精兵也足可应付了。我已命水师探出水浅流缓之处只及马腹而已步行亦可涉渡那些辎重雷弹用些木筏拉过去便是只须一天功夫便可径渡对岸十里之内未见金兵踪迹花兄大可放心。 花荣还未答话忽见一员流星探马飞也似地奔到营门外下马一路喊着报奔进来施礼道:报前路硬探捕得生口那金国大兵已然弃了会宁府东窜后队于今日晨早离开会宁府往东路去了前队已行两日。 再探史文恭手一挥叫那探马退下了向花荣笑道:如何目下我军乃是离女真大军最近者轻骑往逐一日可及纵然杀不得全军也斩杀些后队。若真被他逃到东面群山之中咱们连细作也不曾去过道路一些不识更不敢深入两手空空回去岂不是白走了这一遭。 花荣沉吟片刻却将李俊唤到近前问过了水情与水师整备的状况便道:史兄兵法云穷寇莫追此地毕竟是女真之地咱们纵然捉了些向导又有细作绘成地图终究是人地生疏这轻骑追击还是过于行险。依我之见咱们渡河是要渡地渡河之后却不向东进兵只向北直取会宁府由李俊统制引水师乘木筏顺流而下随时接应;郭太尉那边亦遣人催他北行皆取会宁府左近会齐。我两军成两岸并行之势中间又有水师联结纵有缓急亦可相应。如此方得万全。 史文恭见己议不进颇觉怏怏无奈拗不过花荣他也不敢违抗军令只得捏着鼻子应了自去调动人马。那李俊手下数千水师。一日便扎起数十个大木筏来彼此用铁索勾连只须岸上寻着立脚之处。顷刻间便可连成几座浮桥。 于是花荣下令全师渡河史文恭为前导自己率军在后数里而行。李俊则率水师将粮草辎重都装在木筏上。顺着来流水向下游行军。到了一处河曲那来流水转向西去花荣方命李俊将辎重卸下大军续向北行。行间传来消息郭药师亦在下游五十多里处渡过来流水依着花荣之命向会宁府方向行去。 这一路上行来仍旧是不见女真大军踪迹宋军除了烧却几个女真小寨之外。别无斩获史文恭的脸色一日难看似一日。这一天又有探马来报说道听得当地女真人说金国大军已经离了会宁府二百里将要越过按出虎水之源。进入东面胡里改部野人女真境内。 史文恭接报。再也忍不住向花荣道:花兄。女真自来以人口金帛为重城池土地为轻他如此从容后撤定是将会宁府城中男女财帛尽数移去我等若是这般徐徐行去管教半点贼影亦见不着。你我同受王命虽是相公命你节制前军亦不当如此持重失了战机师出无功空自靡费国家钱粮相公面上须不好看。 花荣默然不语他心中又何尝没有压力一路上没遇到半点金兵抵抗即便花荣再如何稳重亦有些疑惑起来莫非女真人的斗志都在黄龙府一战中消弭了如今只剩下望风而逃了 史兄既是如此我等不妨率军先进抵达会宁府之后再作道理纵使要追击金兵此地亦无道路向东还是从会宁府渡过按出虎水为上。想了半天花荣才想出一个折中地办法这地方可不大适合大军行动有路的地方还好些没路的荒野山林简直是寸步难行在他们手中的地图上还是通往会宁府地道路较为明晰。 史文恭见花荣让步不再坚持要汇合郭药师之后才向会宁府急进脸色略微好看了些便即领命自率本部为前军一路披荆斩棘向会宁府而去。 那会宁府乃是在按出虎水东岸择地而建自从阿骨打起兵在护步答冈一战中击败了辽主天祚帝亲征之后方在此筹建国都历时近三年到现在城墙都没建好沿河边还有数百步地缺口至于城中房舍更是参差不齐东一栋西一座地显得乱糟糟。而今在望远镜中看来更是满城寂静不见人迹。 史文恭放下望远镜向花荣道:花兄探马在城中城外皆未见敌影咱们这便渡河罢。 花荣到此也无异议当下便命水师架起浮桥大军径渡到了会宁府城中却不见半个人影偌大一座城池竟是死静死静。花荣下令遣兵入城搜检自己却与史文恭率军守着浮桥下寨不敢入城。 不料当晚便有数百人从城中潜出前来斫营幸好宋军夜间巡逻严密及早觉仗着拒马和弓弩守住营地也不知敌军多少不敢出外追击。到得天明史文恭命人循着足迹追了下去果然在城中一处地道里觉了十余名残兵拷问之下得知金人大军东撤为免宋军衔尾追击中途埋伏下几路死士袭扰。 史文恭见问不出什么东西了便吩咐将这些俘虏都押下去向花荣道:金兵既在此设伏谅来大军不曾行远否则安得这许多死士你我率军追击途中纵然有些袭扰之军谅也无妨金人一心东退必不料我大军来得如此之快追上了便是一场大胜。 花荣心下好生难以委决情知史文恭所言不无道理若这么一路相送女真人势必逃之夭夭再也追不上要这一座空城何用若要追击对方已经先走了几天就算裹挟了许多辎重和人口领先二百里总是有的。要追击的话至少要花三天而且还得抛弃辎重和步兵单以骑兵追击以他手上的马匹顶多只能凑出一万五千骑兵来这其中还至少有三四千是龙骑兵。 没有了辎重不但没有粮草更失去了宋军最大的资本震天雷单凭骑兵和一些掌心雷。万一遇到大批金兵掉头作战如何是好 见他到了这里还是沉吟不语史文恭急得直跺脚。连声道:花兄一日纵敌百日之患如今金人携辎重远遁几无战力。我等纵使轻兵追袭。他又无我军这般强弓硬弩长枪大斧步兵对我骑兵全无胜算可言;就是遇到敌骑兵那精兵铁浮屠在开州一战多半皆死余下战马率皆羸弱不堪用金人所恃者也只甲骑与弓矢而已怕他何来我军一万余骑兵足可敌他三万之兵。谅来金国目下全军也不过此数 他越说越着急几乎是求着花荣:花兄纵然事有不谐敌军势大我等仗着马匹脚力再撤回来也无妨。这般远远吊着金兵。总叫他走得不那么舒服也好。总而言之不可坐视敌人遁走吧 花荣见他说的恳切。一咬牙应道:也罢我将全军战马与橐驼尽数付你也不须龙骑兵随军你只用一万马军再将余下马匹与橐驼载了粮秣甲胄多带箭矢雷弹明日起程去追金兵我自督率水师和步军在此扎营一面启请相公大军前来。 史文恭大喜应了方要出帐去花荣劈手扯住沉声道:且慢你若要去有一事须得依我否则的话便换你在此等候相公我去追敌。 史文恭连声道:依得依得你便说什么我也依得 花荣哼了一声道:你今番去须得以轻骑先行若追及金人大军可战则战若敌势大不可恋战只须缀着敌兵叫他不得休息便是你的大功一件。可依得么 史文恭没口子答应了头也不回地窜出帐去好似生怕花荣又改了主意。他到了营中便即将全军的骑兵和橐驼都收拢起来将应用地兵甲和食水装了许多编作数队命张晖为副将也等不及明日再行当天下午便派了一队轻骑向前探路自己则带着女真俘虏在后紧紧跟随。 其实也不须女真俘虏引路这一路上足迹车痕清晰可见没路的地方都被趟出一条大路来足见女真人此番撤退的规模甚大不过这也意味着追击战地战果会更加辉煌。史文恭催趱人马疾行自己与张晖各领一千轻骑交替前行连夜间也不休息点起了火把乘夜赶路当夜竟越过了两拨女真的殿后军等到天明时才由后续部队将其驱散。 捉得生口一问得知女真大军距离自己只有不到一百五十里史文恭越精神起来这可是骑兵一天地脚程他仗着马快在队伍中来回奔驰不住催促麾下兵士振作精神杀敌立功一万骑兵地铁蹄在大地上溅起滚滚尘烟仿佛一条巨龙一般径直向东奔行。 到了第三天地中午前锋传来消息说是已经望见了女真大军行进间地溅起地尘埃请示史文恭当如何进攻。史文恭想起花荣的嘱咐来又见这几百里的急行下来人马疲惫战力损耗甚巨便下令择地宿营休沐士马待明日凌晨时分厮杀。 却好当天杀败了一队金兵殿后军夺了一处山寨史文恭便教在此歇马。说是山寨其实也就是一个大道旁地小山头其上一片空地自然容不下全军驻扎史文恭便教将装运辎重的马匹和橐驼都放在山下由张晖率军看守自己率了五千骑兵上山去住将拒马守住了上下山的几条小道余外都是密林也不利大军行动便设了些哨卡便罢。 两昼夜赶了三百里慢说军中的普通士卒便连史文恭也甚觉疲乏了他强撑着巡视了一遭又分派了几路斥候远探看过山上和山下彼此亦可呼应这才觉得放心回到山上吃了些热食便裹着毛毡睡去了。 天交二鼓万籁俱寂宋军值夜地斥候也都有些麻木起来。也难怪他们虽然明知几十里外就是敌人地大军不过眼前的这片山林一片宁静又骑着马赶了这几天的路有些人连觉都是在马上睡的好容易能安稳下令休息了谁能无半分懈怠况且军中是轮班休息眼下至少有三四千人还没睡呢。 数里之外密林之中娄室在树梢向山上张望了许久冷笑一声跳了下来向身旁的吴乞买道:狼主宋军在山间扎营多半是要拂晓进兵我意再过一个时辰到了三更便可举兵攻上山去活捉史文恭。 第八十九章 天亮了。 史文恭站在山头望着周围的山林心头一片苦涩。他被包围了。 过去的两个时辰让史文恭明白了当日在开州城下面对优势金兵的李孝忠等军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战斗。女真兵的战斗力和意志力他自问早已熟知然而当这些历来习惯了以较少的兵力挑战对手的女真人无论在数量和战术上都占据了优势的时候他们所能挥出来的威力简直乎任何人的想象之外包括向来自负悍勇无敌的史文恭在内 金人的攻击在半夜起距离宋军预定出的时刻还早了一个时辰。夜袭并不意味着一边倒的杀戮通常只能用于制造混乱而已尤其是对于训练有素且身在敌境进行追击战的军队更是如此。轮班休息和严格的纪律使得史文恭的部队在遭遇突袭的最短时间内恢复了秩序没有解甲的一半战士迅即投入战斗余下的一半则一面武装一面组织阵线防御随后进行的短促反击使得战线稳定了下来避免了早早崩溃。 史文恭料到了会有金人夜袭毕竟身在敌境也事先知道了对方留下了数目不明的殿后军。他没有料到的是金人竟然如此之多整个后半夜宋军全都处于极其惨烈和懵懂的夜战之中夜色中也不知埋伏了多少女真兵马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宋军的阵营。若不是山上地宋军有居高临下的优势掌心雷地威力得以最大限度的挥。只怕早就支持不住了。 可是山下的张晖部 史文恭端着望远镜向着昨夜张晖部在山下驻扎的地点望去。令他失望的是晨雾弥漫根本就看不清楚山下的状况。而现在金兵忽然停止了向他的进攻也教他格外担心莫非金兵将大部兵力都去攻打山下的宋军了 统制我军现尚有三千五百余甲士可战马千匹五日之食水。箭十万支弩矢亦称是掌心雷不足八千枚。统领官马五走上前来。轻声禀告。 史文恭愣了一会苦笑道:只有八千掌心雷五日食水嘿嘿咱们能吃完这些东西么短短两个时辰的夜战他已经丢掉了三分之一的兵力这当中还没有算上山下地张晖部不管他们是不是还活在这世上。大概也没办法冲上山了和自己汇合了。 马五乃是复州汉人早在花荣等人初到辽东之时便已加入积功累进原本也领了一方千户不过在高强整编辽东之兵时他放弃了自己的千户官职专心在军中为将。从辽东大灾之后的环境中生存下来人肉都吃过的马五也没把现在这被人包围的局面放在心上见到史文恭的苦笑。他微微点了点头:敌兵势大我军斥候昨日已然远探至二十里外仍是一无所获看来敌兵乃是先期约定自二十里外乘夜奔袭而来。如此精心谋划金人志在必得据昨夜捕得生口所言至少有二十猛安金人在外围攻。 史文恭瞳孔一缩:二十个猛安他在辽东多年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在金国兵势最盛时。一个猛安的兵力就过两千人其中甲士可达千人以上阿里喜过于此数。哪怕是开州战后金兵各部损失惨重这二十个猛安至少也有两万兵。在这片女真人生长于斯地山林之中。两万兵意味着什么 金狗谅必早有诡计。在此设伏待我能够在辽东的乱局中杀出来史文恭也不是什么蠢蛋。自然想明了此节。他将望远镜揣在怀里转头向马五道:马统领张晖他们毗邻大道又多战马总能冲出去几个报讯的花节度部兵万五汇合郭太尉便有三万多兵离此不过二百里两日即至。咱们守的住 他本是有意给自己和部下鼓劲实则这里只是个小山寨没有什么山险可守自己要对抗六倍以上的敌人哪里能有几分把握 哪知马五却还是点了点头神色镇定如恒:是咱们守的住。末将与高六去检视了金兵遗尸鲜有甲胄完整者纵使正兵亦多有无披挂之人箭矢亦有许多是削木而成无簇十步内也伤不了我军甲士。统制放心战的久了他们也撑不住。 史文恭精神大振倘若马五与另一位统领官高六的判断不错金人的优势远不如他原先所料的那么大。在这个时代一个身穿精良甲胄地甲士几乎可以对抗三个同样战力的无甲士兵而金人身强体壮其武备中对于甲士的依赖性更加明显许多正兵都可以身穿全副甲胄平地跃过马背的高度。看来开州的失利带给金兵的决不仅仅是人力上的损失。 缺乏铁器生产不但影响到了金人甲胄的打造同时也影响到了他们的箭矢补充没有铁制的箭头女真人只能回到原始状态用尖木和石头地箭簇。在第一场接触战中就出现了这样的箭矢可想而知战的越久女真人缺乏箭簇的窘境便会越严重。 马五传令下去弓手半数转为掷弹兵半数转为弩手咱们以后多用神臂弓少用弓箭。神臂弓的弓矢乃是特制地短矢无法用在弓上女真人就算拣去了也无法从中获得箭簇。 马五应了问过史文恭并无他事便回转自己地岗位上去了。由始至终两人都没有提起突围的事周遭都是陌生地山林他们最熟悉的就是山下的大道而这里只怕就是敌兵最盛之处即便是自负勇力的史文恭也不会认为自己这三千多兵马能够从那里杀出一条血路。然后转战二百里去和花荣汇合。如今唯一地生路。就是在这里守到援兵到来或者守到死。 岂有此理半夜功夫竟然战他不下绳果将兜鍪掷在地上指着山上向娄室道:娄室宋军居高临下火器又厉害的紧咱们夜里没打下来白天攻山要死多少人才够如今咱们女真兵是打一个少一个可经不起你这般地折损 阿骨打既去身为嫡长子的绳果就是阿骨打一系的正牌领袖。几个阿骨打的儿子加上挞懒之流抱成一团几乎占到了现今金兵的一半兵力他这么一叫众金人都有些骚动起来。 娄室面色不变缓缓道:大太子若依你说当如何战法 等到夜深攻山白昼。只遣些儿郎袭扰叫宋人不得休息也就是了到了晚上夜深宋军的弓矢射不中掌心雷也投不准咱们杀上山去定能取胜。绳果用力挥动着手臂脸上几点干涸的血迹更显狰狞。 娄室冷笑道:万一宋军的援兵到了呢莫要忘了会宁府还有花荣在他若是与史文恭一同出。行了两日大军离此也不过百里急行一日可至倘若我兵到明日此时还攻不下山头只须山下有几千骑兵接应山上的史文恭便能冲了下来。 绳果一怔还待再言娄室霍地站了起来也不理会他却向吴乞买道:狼主如今咱们是只争顷刻。倘能先灭了此部宋军只须一夜休整取了他甲马以利我军纵然那花荣援兵到来也可从容迎战。倒敢还多一场大胜 成功围困了宋军追击部队。乃是出于娄室的谋划这一股全骑兵地追兵可不是那么好围困的。如果不是娄室的成功调度让宋军恰好在此驻扎又使得分散隐伏的各路金兵同时汇集到附近这一场夜袭也未必能够成功。是以此时娄室的地位又再上升他这般坚持却也没有人再来说他的不是。 吴乞买点头称是便抽出一支箭来抓在手里喝道:各部轮流攻山四面合攻务必要尽早将山寨打破来来掷箭定先后方位。说罢自己将手中的箭向外一掷诸将亦都抽出箭来掷出去依其远近方位便各自定了位置和进攻顺序次后各自上马驰去。 不过片刻周遭喊杀声起金兵四面呼喝怪叫着杀上山来。凶悍成性地女真兵纵然甲胄不完兵器残缺箭簇短少那一股剽悍的杀气却不减分毫这半夜的血战更令他们凶性作披着铠甲在山坡上竟然能小跑起来 视我枪尖视我枪尖史文恭骑着马在山寨外来回奔驰金人的弓矢射不了这么远他索性连兜鍪也不戴了挥舞着手中的大枪穿行在山上的将士当中口中大声呼喝:不得矢不得掷弹皆视我枪尖所向 两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渐渐地宋军阵前也开始落下些零星的箭矢不过这些向上仰射的箭矢力道有限飞到这里也是强弩之末了宋军将士眼睛也不眨一下依旧紧紧把着手中的神臂弓都头和营长则紧盯着史文恭的枪尖。 七十步五十步金人地箭矢落在甲胄上溅起叮当响声偶尔射中甲缝也只能嵌在棉絮之中伤不得人。 史文恭的枪尖陡然向下一放大吼一声:射被他指到的营长立时起身射出一矢同时大吼号令他麾下的一百具神臂弓立时出撕裂空气的摄人风声一道银线扫过山坡顿时射倒了数十名金人。驻队矢的战术一经动箭矢便是连绵不绝一百人负责射击身后三百多人负责绞弦装矢箭矢的暴风雨在山坡上降下金兵顿时滚地葫芦一般滚下山坡去。 仰攻的难度便在于此不但冲击的度受限制骑兵也无从挥后面的战士更要被前面地死伤所困度进一步减慢。金兵在山坡上步履维艰史文恭则纵马驰骋在战线左右不停地号令弓矢向金兵冲击最快的方向集中射击。尤其是当金人进至五十步以内几乎这个方向上所有地神臂弓都可以相互支持。不同方向的强力箭矢更是让金人死伤惨重连头都抬不起来。 绳果在山下看地两眼冒火恨恨地骂了一声也不知是在骂宋人还是骂娄室。他一片腿跳下马来抓起兜鍪就要向上冲三太子斡里朵叫道:兄长勿要鲁莽莫忘了阿玛中计地事须防宋军使诈 绳果倏地回过头来双眼一片血红吼道:咱们女真人。宁死在前不生在后阿玛是我女真人地英雄斡里朵一窒随即也暴怒起来吼道:我也是阿玛的儿子我地名字是阿玛起的他也跳下马抢在绳果前面向山上冲去。 绳果所部是阿骨打的合扎猛安。虽然在开州之战中损失惨重仍有千余铁浮屠兵甲兵最强虽然战马多缺不过这样的山地难不倒他们有绳果和斡里朵当先冲锋余众亦皆狂暴起来疯了似地向上冲击对身旁不时中箭倒下的同族视若无睹只是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低着头以避免箭矢射中面门一个劲地向上冲冲 到得百步之内箭雨更急许多合扎亲兵都将身体遮护在绳果与斡里朵身前以免宋军地箭矢伤了他俩这种强劲的箭矢当日在开州就令他们印象深刻平地上五十步内可以洞穿最强的甲胄如今宋军居高临下威力更劲 绳果喉咙里吼声不断。堪堪已经冲到了五十步内忽然身上一重脚下一个踉跄幸好反应的快跪倒在地。才没有滚下山去。抬头看时。却是挡在身前的一名合扎亲兵被箭矢射中倒在了他身上。近三百斤的重量压下来他能撑着不倒亦是了得。 正要推开那亲兵再上忽听笃笃两声那亲兵的尸身上又多了两支短矢深深地穿透了铠甲有一支甚至在背上露出一个尖来以神臂弓短矢地长度这只短矢的尾部显然已经没入了这具尸体的胸膛。 绳果久经战阵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灵机一动纵声吼道:推尸前进推尸前进说罢双手抱起那具尸体挡在身前弓起身子用力将那尸体向山上推去片刻功夫便听得身前又是笃笃连声那具尸体已不知被射了多少箭。 虽然度减慢但却不再受箭矢之伤众金兵见状齐声欢呼亦都有样学样在山坡上找到同族死尸挡在身前向着山上一步一步地移去。 史文恭在高处看的分明哼了一声倏地枪尖在空中连舞三圈大吼道:神臂弓住掷弹兵视我枪尖一声令下箭雨霎时停止掷弹兵则抢上前去将燃着的火把和掌心雷都取在手中只等号令。 绳果身为族中贵人自然听得懂汉话虽觉身前不再传来箭矢射入人体的声音却越紧张起来。掷弹兵一想到这个词就想起了开州城下那惊天动地的怒吼声和雷光一个一个被鲜血填满的弹坑还有被炸伤遭擒的阿骨打 他猛的扔下尸身大声吼道:随我冲宋军占着高处逃不掉只有冲上去箭矢已经停了几十步地距离铁浮屠的将士们穿着五十斤的铁甲也可以纵跃如飞杀上去才有生路一步步挪只有死路一条。 几乎是同时史文恭如雷般的吼声亦在山头响起:掷弹枪尖一指百余枚雷弹忽地腾空飞起直飞到山坡上还躲在死尸后面挪动的金人丛中一阵巨响掠过山坡无数金人立脚不定骨碌碌直向下滚去。掌心雷只是三斤重的陶瓷雷弹杀伤力有限除非是极近距离的爆炸否则伤不得身着重甲的金军正兵然而在这山坡上手中又推着几百斤的尸体这样的爆炸足以让金兵站不住脚。绳果见机地早伏在地上不敢动弹等到一阵响声过后转头看时却见身后除了弟弟斡里朵和几名亲兵之外再见不到能战之士。左右看看自己这一群竟是距离宋军前沿最近的一波他当机立断抱着头便滚下山去斡里朵等人也跟着滚了下来仗着甲胄护身滚出百余步才站起身来居然也无甚损伤。 见打退了金人的一轮进攻宋军将士齐声欢呼有神射手用神臂弓向二百步外的金兵点名金兵只得再向下退或者死死趴在山坡上的石头后面不敢抬头。 再过片刻马五与高六等人传来消息四面地金兵进攻都被打退虽然西侧地山势较缓又有许多山石树木为金兵作遮掩但宋军占据高处一个反冲击也就奏效。 绳果下了山坡脸色铁青计点士卒折损百余人带伤者亦有此数。他振臂一呼正要再上忽然一名轻骑奔来叫道:大太子三太子狼主有令至中军计议。 绳果咬牙回到中军一进帐篷就叫了起来:娄室你又有什么主意 娄室不答待各路统领都到之后方道:宋军没有震天雷炮也无大号雷弹所用者只有些小雷而已。你等见否 众金人互相望了望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他们在方才的一次进攻中也都没有见到那高高耸立地大炮也没有听到震耳欲聋的巨大响声。那又如何小雷弹还是可以炸的咱们在山坡上站不住脚神臂弓一样可以射穿咱们的铠甲 娄室点了点头向绳果道:适才大太子推尸向前此计甚好不过若要攻破山寨尚须用计。我今重新调遣如此这般皆听中军号令这山寨一击可破 第九十章 日头渐上晨雾散去望远镜里的视界清晰了许多史文恭也就更加忙碌了起来他不断地从一个高点奔向另一个高点眺望山下金兵的调动和集结状况。 看了一时仍不见敌军有进攻的迹象史文恭便命人找来马五和高六两个统领官将自己观察所得向他们一一说了皱眉道:敌军不乘时猛攻一经挫败便畏缩不前遮莫另有诡计二位统领参详则个。 高六与马五一般儿出身为人甚是勇猛一副虬髯扎里扎洒两臂犹如铁棒般刚强有力。见史文恭这般说便笑道:统制我也不晓得什么诡计女真人若不上来咱们就在此等候援兵花统领离此不过一两日路程到时候这围自然就解了。 史文恭撇了撇嘴其实高六和他是一路人想法也差不多冲锋陷阵是一把好手玩诡计可就非他所长了。不过史文恭好歹见过了类似高强这个级别的人是如何思考运筹的也懂得些策略的重要性此刻寻二人来便是想要听些自己所想不到的见解。 马五在旁沉吟不语见史文恭的目光转向他摇了摇头道:统制目下金人或许有甚诡计不过咱们困于山寨中也无所作为目下只得先谋保此山寨而已。我观山下金兵动静恐怕已探明了我军防御阵线接下来若是要再攻多半要择一地集结精锐猛攻。西侧山坡较缓坡上山石甚多当为金人攻山之路径。统制可命精兵在此守备随时增援余下各处有我等守把一时也无大碍。 史文恭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有一丝幻想如果金兵为了什么更大的计划暂时停止对于他的攻击别人他管不着现在这日子可就好过的多了。说不定到了夜间还有突围之望。身在重围之中纵使是如史文恭这般勇猛自负也不由得要为自己地性命考虑几分了。 只是现今日头尚高这一个白天能不能熬过去都未可知想那么多有何用简短交代了几句三人各回本位只过了片刻山下喊杀声又起这一次与上次不同。山下众金兵都取了遮蔽物女真人平时是不大用盾牌的有了重甲防护双手空出来可以使用更重的兵器和弓弩盾牌只是累赘而已。 如今面对宋兵的强力箭雨女真人也只得设法避箭盾牌一时不易得便以各种材料代替。木板皮革铁锅统统上阵看上去颇有些好笑。山上宋军刚刚胜了一阵士气正旺便都大声鼓噪起来诸般污言秽语泼将下去金兵只作不闻。 山下号角声起宋军便都闭上了嘴巴绞紧了弩弦只待敌方冲锋。哪知各方金人随着号角声向上爬了一段却又停了下来将将距离宋军二百步远。神臂弓的短矢纵然能射到这里也穿不透身上的铠甲了若要掷弹又嫌远了些。 史文恭一拍大腿恨恨道:若不是轻骑追袭弃了辎重定要叫尔等尝尝震天雷的厉害他也看得出来金兵现在明显是看穿了他手中没有震天雷才敢放心大胆地逐步向前推进将冲锋起的位置尽量前移。事实上。这才应该是女真人习惯的战斗方式无奈开州一战在震天雷下吃了大亏一里地内地兵力集结都成了送死这才改而采用分头进攻。 视我枪尖所向史文恭再次策马奔驰起来手中的大枪挥舞在空中。却迟迟不能落下。何也山坡上的金兵居然就这么趴在那里。过了盏茶功夫还是一动不动敌人不进入射程。史文恭这大枪如何落下去 直到他等得不耐烦了山下的号角声才再一次响起却并不是所有的金兵都起身开始冲锋唯有西侧山坡上的金兵出了惯用的怪叫声借着山石和手中的避箭之物左闪右躲地冲了上来。 到了百步之内空气中再次响起了大批劲矢的破风之声只是这一次金兵手中地避箭物起到的作用奇奇怪怪的撞击声响成一条声意料中的惨叫声却只是寥寥可闻那种女真人特有的怪叫却是越来越响了。 这一遭定然能冲上山头去也绳果在山下见了此景大是兴奋向左右叫道:宋军雷弹不能及远咱们趁此举兵上攻只消能打破这一面山寨自破可莫要兵力不足吃宋军雷弹赶了下来。原来娄室已将战斗力最强的绳果军调到了这一面来。 斡里朵紧紧按住绳果的肩膀叫道:大兄在此观敌掠阵待小弟前去破阵你身负我家之望不可轻身犯险说罢向左右地合扎亲兵使个眼色自己却抓起兜鍪率领后队向前冲去。 绳果一惊却被几名合扎亲兵抱住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斡里朵顶着箭雨冲到前队之中此时宋军的箭矢越密集威力也随着距离的拉近逐渐上升中箭倒地的金兵越来越多绳果在山坡下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忽然之间一阵爆响两道黑烟在斡里朵的身旁冒起顿时蒙住了绳果的视线他失声叫了起来:三弟掌心雷虽然不似开州会战中的震天雷弹那么威力巨大也较为女真人所熟悉然而倘若在极近处炸开纵使身着重甲也当受伤不轻甚或活活震死。 硝烟一吹即散斡里朵的身影忽地又跃了起来看上去竟已到了宋军眼前绳果这一下由惊转喜大叫道:好三弟杀上去为阿玛和四弟报仇 斡里朵好似听到了山下兄长的吼声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重伤不起的合扎亲兵挥舞着短柄狼牙棒便直向上冲去口中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出了女真人惯常地怪叫声:呼嗬呼吸之间。一股腥味从腹中直泛上来大约已经受了些震伤可是他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受了这么久地压制终于冲到宋军的面前了 下一刻锣声三响 宋军的弓弩手顿时潮水一般地向后急退接着又是一波掌心雷从弓弩手的身后飞来在将将冲上山头的金兵阵中炸开。斡里朵一个踉跄险险栽下山去。好容易单膝跪地才稳住了身体正要一跃而上忽然觉得身下的大地微微震动了起来那是令他无比熟悉的震动。他骇然抬起头来眼前一个庞大的黑影跃然而出一点银光闪电也似地刺向咽喉。与此同时空中又响起了那曾经回荡在开州战场上的战鼓声。 骑兵宋人竟敢在这山坡上用骑兵这是斡里朵短暂人生中地最后一个念头。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三弟绳果嘶声大吼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全身银甲的骑兵从山坡上腾跃起来大枪将斡里朵的身体挑在半空。枪身因为沉重的负担而出现一个明显的弯曲随后就象一条被压抑地游龙般飞起将斡里朵庞大地身体轻飘飘地甩了出去。 宋猪咱们也上绳果怒冲冠他甩开身旁的合扎亲兵策马就要上前迎战却被几个亲兵扣住马笼头大叫道:宋人居于高处。不可力敌大太子先退百步 胡说这山坡宋兵冲不下来虽然看上去较为平缓但根本没有什么山路可言这样地山坡就算是最精锐地女真骑兵也不敢一冲而下绳果决计不信宋人能冲到山下冲到自己面前。趁着现在对方的箭矢与雷弹都因为骑兵的反击而不能射正是再次起冲锋的大好时机否则的话。已经冲到山上的兵力将在宋军骑兵的蹂躏下全军覆没这一仗就又要败了。 他挥起马鞭将几个合扎亲兵地手抽开大叫道:金国的勇士莫要叫宋人的骑兵在我国中耀武扬威仅存的铁浮屠被他的话和山头同族的血激了凶性隆隆的蹄声向着山坡上疾驰而下的宋军迎头杀去两股铁流锋芒相对 金狗要比骑术么注坡跳涧我军不会输给你们这些蛮子的史文恭从面罩下冷冷地注视着对手。目光锁定了冲在最前面一群的紫袍万户座下精选地紫骅骝跳踏腾跃在山石崎岖的山坡上如履平地一般几乎用不着他多加纵控。身后不断传来马失前蹄而倒下的声音然而更多的是一往无前的冲锋呐喊。鼓声如骤雨般响彻空中。史文恭气运丹田大吼道:我军常胜紫骅骝一跃跳过挡路的一块大石。如同天降神兵般砸向下面的金兵。 我军常胜伴随着如雷的战号大宋铁骑如滚滚洪流般倾泻而下区区三百骑却好似千军万马般的勇锐居高临下的冲势一旦落在敌人地头上任是怎样的铁军也无从抵挡。破天荒头一次号称无敌的铁浮屠在面对面铁对铁肉对肉的冲击中败北 一个骨碌滚落下马绳果好容易躲过了那追魂夺命的一枪抱着头在马蹄下尽力缩起身子心中只是不可置信:宋军竟能冲下这样地山坡斡离不斡离不不要让他们再回去截住他们地退路尽管自己命悬一线从小在战阵中长大的绳果仍为失去冷静如果后阵地斡离不能避开宋军的锋锐挡住他们的退路便可将这股精锐的宋军骑兵歼灭在山下败中求胜。 他翻翻滚滚好容易听到山坡上的蹄声大多都到了自己的下方才敢抬起头来观察却见宋军已然冲到了山脚正在那里赶杀散乱的己方步兵而不远处斡离不军正如他所愿分为两路从侧面包抄上来显然是想要切入山脚。绳果站起身来望望山坡上还有些金兵的残兵正在那里茫然四顾当即抬手摘下兜鍪向地上用力一掷吼道:休要叫宋人小觑了我金兵再杀一个回合说着赶了两步拉过一匹空鞍马飞身跳上抽出腰间的刀大吼着冲下山坡去。数十名尚在马上的金兵骑兵见绳果无恙顿时找到了主心骨。亦随着他向山下冲去。 铁浮屠骑术甚精现在能待在马上的自然是精骑中地精骑又是好容易占据了高度的优势这几十骑的冲锋竟也声势惊人只是绳果却不敢去向那全身银甲的宋军骑兵挑战那样的一条枪他记忆犹新开州战场上也有这样一条枪无敌的枪 史文恭听见了身后的蹄声他用力一夹马腹。顺着山脚飞驰了数十步连声叫道:视我枪尖视我枪尖冲下山坡的宋军骑兵不待整队便都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一个兜下来史文恭已经集结起了百余骑斜斜对着冲杀下来地金兵迎了上去。 计算脚程绳果惊觉当自己刚刚冲下山脚的时候便要迎上这银甲骑士的枪尖了。宋兵用骑也这般精他咬着牙。奋力将狼牙棒舞成一团旋风以对抗那条神鬼莫测的枪不能退不能让他是骑兵阵势的锋芒所在 大王子闪开蓦地一声吼一员合扎亲兵终于赶上了绳果的马蹄斜斜冲到了他的马前。正好对上史文恭的枪。绳果认得他的声音那是合扎猛安中地大力士勇猛无敌的乌延狼牙棒下打碎了无数勇士的天灵盖。 然而和乌延一样的勇士原本还有许多的可是在开州的战场上他们都一一逝去了死在几乎同样的一条枪下。乌延也不例外二马相交地一霎那。史文恭的枪尖一即收刺穿了他的咽喉。 骑兵冲锋所谓白驹过隙一个照面只是一刹那而已没有谁会在那里转圈圈你砸我一棒我捅你一枪两军交错而过各有十余骑倒撞下马只是宋军有史文恭为箭头阵形不乱却胜过了金兵。眨眼之间。双方地位互换宋军又再次占据了山坡史文恭立马横枪傲立山腰冷冷地注视着山下的金兵停在平地上。己方的骑士则从容地向山上缓缓撤退。 直到后方传来收兵的锣声。他才拨转了马头得得小跑着回到了山坡上的阵地之中。 斡离不望着那一身银甲。惊道:宋军中这般勇将竟不止一人开州那员将可是金甲红袍的。女真人捍不畏死然而这样的武力已经过了他们的想象血肉之躯在战场上竟会象鬼神一样无可抵敌绳果喘了口气忽然觉得口中有什么东西呸地吐了出来却见一口血水中两片白森森地物事竟是两半碎牙这才觉适才自己用力过猛将一颗后槽牙都给咬碎了。他吮了吮又吐了一口血水狠狠道:凭他如何勇猛也只是一个人东面可曾攻上山去了 斡离不摇了摇头面有忧色:宋军敢于在此地用骑纵然只有数百骑可用我兵在山头上也站不住脚。只今东面尚无消息传来看来娄室此计多半又要无功。 绳果骂了一声忽道:不会无功他那里攻的凶这些骑兵只怕要到东面去抵御娄室我们即刻整队杀上山去叫宋军尾不能兼顾。适才我们就已经冲上山坡了只可惜你三弟他喉头一哽便说不下去了。 斡离不一愣眼睛立时就红了吼道:吹角再攻山踏着满地的血肉女真兵的呼喝怪叫声再一次响起来四面群山回荡原本蛰伏在山坡上的金兵各部都开始向前移动。 史文恭退回山上便听见东面喊杀声震天价响宋军的掌心雷连珠炮般炸起硝烟弥漫的几乎看不清人影立时心中一沉难道说那面的金兵已经攻上山来了他不暇多想忙吩咐这边的神臂弓手和掷弹兵谨守山坡自己率着那尚存的二百骑精骑匆匆赶往东面恰好逢着一队金兵杀上山头便即挥军冲锋又将对方给打了下去。只是这面地山坡较为陡峭骑兵冲下去时折损更多等到收兵回转山上时又少了五十多骑。 两番无功除了斡里朵这个三太子之外连吴乞买的两个儿子胡沙虎和神土门亦死于阵中金兵上下全都红了眼也无人去听娄室的调度了只是一波又一波不要命地向山上猛扑前仆后继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便将前面地人尸身扶起当作盾牌继续向上进攻。 史文恭挥众竭力拒战单单亲身率领骑兵地反击就不下六七次一条枪纵横战阵单单银牌以上的金国贵人便杀了不下十余人杀死金人不下二百人加上宋军居高临下箭雨和掌心雷地杀伤力倍增而仰攻的金兵连头都抬不起来弓矢自然无从挥只能凭着血肉之躯硬挨直杀到天黑时分山前山后扔下了四千多具尸体居然还是没有攻入宋军的山寨。 夜战夜战吴乞买的大帐中亦是一片血腥杀红了眼的金国大将们吼声如雷根本就听不进任何停战的话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宋军也该累了趁着黑夜攻上山去为死去的同族报仇雪恨 吴乞买望了望娄室见他低头不语冷哼了一声正要下令乘夜进攻忽然有人来报:大道上火光如龙好似大批宋军骑兵来到 此言一出满帐中火热的战意好似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金国大将们俱都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丝畏惧之意:宋军援兵来得如此之快难道又要重复开州之战的情景先血战攻城不下后遭敌大兵进攻 第九十一章 事出仓促却又关系重大一众金国将帅的头脑也不得不冷静下来。这一天的攻山折损士卒甚重余下的将士体力上也损耗颇多要知金兵为了成功包围史文恭这股宋军乃是事先分散潜伏在远处乘着夜色急行数十里才达成了包围圈此后又是整整一天一夜的激战女真人再如何坚忍不拔终究也是凡胎倘若在这时候遭到宋军生力军的侧后攻击纵使不败也要损失惨重。 也不须如何计议众人皆知目下最要紧的便是查明这股宋军的实力后续还有什么大兵才好作计较。苦于黑夜之中难知其端倪只能望见一条火龙听见无数马蹄声而已金兵之中自有擅长伏地听声之能者不过这骑兵一旦上了千数凭你耳朵再灵也听不清楚备细数目。 不能探明宋军援兵的数目便无法全力攻山若是容山上宋军休整一两个时辰这一天的血战岂不成了全无进展众金将你一言我一语正没个定计忽然间娄室站起身来大声道:诸位孛堇自顾全力攻山便是宋军援兵自有某来抵挡。 绳果今日痛失兄弟心头刀绞正是满腹怨怒无处泄见娄室出头当即喝道:白日里你夸下海口说什么一战攻克山寨结果折损了几千士卒至今尚未取胜。今又说什么前去抵敌宋军援兵若是敌人势大你如何抵敌 娄室向绳果拜了一拜低头道:今日之失。娄室难辞其咎亦不敢多言。只是宋军悉其轻骑追我已被我一战而败花荣纵使能战亦决不能用步兵一日夜行一百五十里。我料此乃宋军昨夜脱逃的骑兵残部而已故意虚张声势来攻我只须轻兵往逐便可。目下大计还是攻下这山寨始可从容应对宋军余部。 若说这道理。金国诸将帅多半也能想到问题在于这说话的人娄室先是丢了黄龙府被俘后纵归女真人仍旧能用他已经是体现了原始的优越性;如今虽说是设计杀败了宋军追击部队岂料区区数千兵马守卫地山寨打了一天还没打下来娄室身为实际的策谋之人。其威信早已跌到了最低谷他的判断自然也要打一个大大的折扣何况这件事关系重大也令众人不敢心存侥幸。 一番争执吴乞买亦拗不过众意当下吩咐暂停攻山由娄室与其子数人合兵五千余人。前去迎击宋军援兵指明了由吴乞买长子蒲鲁虎为都统娄室手中实际控制的兵力只有一个谋克两百多人而已。娄室见己言不进亦有些黯然当下只无言去了。 金兵此次集结了过三万兵力日间伤折四千余又少了五千多兵三停中去了一停余众心意不齐也不能大举攻山。这夜袭最是讨厌。人少的一方反而有利人多了很容易自己人就打了起来故而众金人只议定了先各遣些轻兵袭扰令宋军不得休息待蒲鲁虎与娄室那边消息传来再作定夺。 金兵攻势骤歇山上史文恭等人立时便觉了一面重新组织夜间防守让将士们抓紧时间轮班休整几个统兵大将却都聚到山寨高处。商议去留。 统制我军现尚有可战甲士两千四百人被伤者七百余马五肩上裹着白布那是一名冲上山头的金兵留下的刀伤好在有甲胄护体。没有伤到筋骨。一日血战下来。这马五的语调居然还是慢悠悠地一如平素史文恭好容易耐着性子听完了。忙道: 我军占据地利故而能以寡敌众只是金人若是乘夜猛攻我军伤折必重只恐挨不到天明。如今金人已然一个时辰不见动静山下亦不闻大军动静只有些轻兵出没你二人以为是何道理 无论何故我军亦唯有守死一途。马五答非所问将史文恭一肚子话都憋了回去。 想想也是不管是有援兵来到还是金兵正在酝酿非同一般地攻势站在史文恭现在的位置上他又能作什么黑夜之中无法和援兵取得联系自然就不能接应;不能看出金兵的动向自然也无法随机应变还得防着对方使诈。算来也只有守到死这一条路可走了。 当下三人又再分散开去巡视各处防御激励士气调度兵力预备抵挡金兵的夜袭。哪里知道这一等就等到后半夜金兵动静全无到后来干脆连袭扰的轻兵也不见踪影了。 史文恭一头雾水只在山头上四处观望无奈夜色沉沉除了山下星罗棋布的金兵篝火便再也看不到什么。这茫然的等待最是难熬史文恭心里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地向外冒初时还在猜测对方的意图到后来直是胡思乱想什么稀奇古怪地念头都钻了出来若不是他久经沙场知道这时候既然下定了决心就要沉的住气还不知会向将士下达什么样的命令。 看看到了后半夜算起来离天明也不过一个多时辰这夜色越浓了起来史文恭越不敢怠慢心说女真人养精蓄锐多半是要趁着平明时分挥军冲上山头打乱我军的阵形而后恰好赶着拂晓的晨光大举进攻这却不好抵敌。 当下吩咐部属将所有的掌心雷都分下去下令一旦黑夜中听到有人接近便是雷弹招呼一来可以打散乘黑突袭的敌军阵势二来借着火光也可看清山下敌人地身形便于神臂弓队的射击。至于如此打法要耗费多少掌心雷明日白昼的战事如何打法一时也顾不得许多了能不能活到那时候也未可知。 部署已定。距离天亮又近了半个时辰却还是不见金兵大举进攻。史文恭只觉得这颗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恨不得指着山下的金人大骂一通才觉得舒服普通将士没他这样的城府叫骂声早已是此起彼伏只是都不连贯多半是守夜地将士忍不住骂上一两句就被各级将官制止。 暗战一直持续到了天边第一丝曙光出现宋军的紧张情绪也在此时达到了。然而随着一轮红日跃出地平线几千名宋军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山下的金兵竟然不见了 史文恭与马五高六面面相觑连最为沉着的马五也有些傻了难道说向来坚忍耐战地金人居然因为昨日的一场血战而胆怯撤走了能够看到十里之外的望远镜中史文恭反复搜寻也看不到半个金兵的踪影三人商议之下只得冒险遣出数十轻骑往山下打探。 还没等轻骑到达山下邻近大道一面地守御军士便都叫了起来:是援兵我军援兵到了史文恭大吃一惊。离自己最近的花荣也有一百五十里以上的路程他是飞过来的 却见山下晨雾之中驰出一彪骑兵来身上红色的宋军衣甲鲜艳夺目渐驰渐近史文恭浑身一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望远镜里出现地竟是张晖的面孔他一把将望远镜塞给马五飞骑下了山头隔了几十步便大叫道:张晖你这厮还在 张晖头上不见兜鍪脸色极其苍白望着史文恭露出一丝笑容嘴巴刚一张却没有说出话来而是喷出了一口鲜血史文恭见此大惊催马赶到切近张晖已是倒撞下马。人事不知。 史统制援兵至少还得八个时辰方到我等只是疑兵而已能惊退金人实属意外。张晖昏迷不醒其部下被接上山寨来也只得七百多甲士马倒有近两千匹山寨里放不下尽都散在山下。其副将见到史文恭等人。第一句话就让众将疑窦丛生。 据这副将所言前晚张晖部在山下遭金兵劫营之后张晖见敌兵势大己方又无险可守山寨上的地形他是知道地。一来容不下这许多军马。二来黑夜中不辨敌我也容易造成更大的混乱。他当机立断。便命部下向西突围幸喜这一夜颇有星光众宋军又都是精擅骑术地辽东兵一门心思逃跑之下到了天明便甩开了追兵直逃出三十里外。张晖收拢兵马看看手上还有不下两千骑兵又听见史文恭那边山寨方向杀声震天情知金人地主力正在猛攻山寨。他手上兵力不足又不明附近的地理料想若是顺着大路回去参战地话这点骑兵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对方只须占据两边地山头本军焉有幸理 当下只得先遣十几骑快马回去报信又派了几队硬探去打探金兵的部署只是金兵势大这些探马连山脚都看不到。好在这一天下来山寨方向始终杀声不断张晖料想史文恭部还在坚持抵抗。 以常胜军的军法张晖要是就这么逃回去了只有死路一条他的家人亲族都在辽东也不可能降金。到了入夜时分他便索性孤注一掷命全军多点火把除了人手两支以外空鞍马上也绑了几支大摇大摆地顺着大路便杀了回去近万支火把在黑夜中声势极壮。 我军行到途中便遇见了金人拦路张万户率军猛冲待冲散敌军一阵之后却又兜回来一里多路若见金人不退便再行冲击如是者数次。咱们打的很凶弟兄们都不要命地猛攻黑夜中金人不知我兵多少也无从调兵包围我军战到后半夜便都退了咱们这才赶到了山下。张统制身先士卒也不知受了几处创 史文恭沉默片刻拍了拍那副将的肩头命他且去休息方向马五和高六二人道:你等以为如何金人果真退了么 两人俱都摇了摇头高六不说话马五却道:张万户奋不顾身其志可嘉黑夜之中举火而战委实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矣然以金兵之势。金将之能势不能因这区区两千骑援兵而自乱阵脚想必另有诡计。 史文恭骂了一声道:金狗能有什么诡计无非是放了援兵与我汇合看我下不下山罢了。下山的话就集兵围攻不下山的话就这么耗着耗到花荣大军到来为止花荣他脑子里好似闪过一道电光。汗毛都竖了起来难道说金人胃口如此之大竟然将目标放在了自己的援兵身上 越想越觉得可能这里是金人地地盘地形道路他们最熟悉想要设伏打援地话再方便不过。花荣那一万多兵又没有多少骑兵倘若接报之后全赶来单靠两条腿赶路势必疲惫不堪又不能披甲行军。途中不知有多少被人伏击的机会倘若能将这股援兵歼灭花荣之后的郭药师部至少又要堕后两天行程况且花荣部一旦被歼灭他也不敢再孤军深入只能等候高强的中军前来会合。趁着这几天时间金兵大可以从容布置袭扰待史文恭部疲惫不堪之后。再将其歼灭。丢掉了前军近三万人宋军锐气丧尽高强想不退兵也不可能了 越想越是心寒史文恭的拳头攥的死紧却是没有半点办法可想。自己兵力微薄一旦离了这山寨行军途中被金兵再度包围的话下场几乎不用去想。金兵倘若打定了要将花荣部也吃掉的主意其主力必然是转移到宋军西来道路地两侧山林中不管是花荣的援兵还是史文恭地撤退。都只能经过这条路。 可是难道就在这里等着等着金人将花荣打败之后再回过头来攻灭自己 史文恭一咬牙腾地站了起来锐声道:宁可我死不可教大军遭险我要全军突围前去与花荣汇合纵使全军覆没在山下也好教花荣没了牵挂。不至于踏入这陷阱之中。常胜军军法甚严如果他史文恭部在这里等待援兵花荣一定会来赴援蹈死无悔史文恭确信这一点因为换了是他。他也一样义无反顾 高六也跟着跳了起来。挥舞着拳头道:末将愿从纵死无憾 四只眼睛都瞪着马五。却见他叹了口气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又慢吞吞地在史文恭面前抬起右拳跟着伸出一根手指:我军现有甲士三千余人。 第二根手指:有战马近三千匹三日之食。 第三根手指:敌军多半已将主力转到我军西面等待我军自投罗网。 第四根手指:两日之前统制率万骑奔袭原本所为何来 四根手指伸出史文恭原本铁青的脸色渐渐恢复了血色眼睛却渐渐睁大了起来等到马五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他一把攥住马五的手腕几乎是狞笑着道:好马五咱们去抄女真人老弱的后路就算死也要多拉几个辫子兵作垫背的 马五地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对方轻易放了张晖这些兵上山十有是想着打援地主意其主力多半已经离开了这座小小山寨顶多留下些监视地兵力几千人而已而且几乎不可能留下大批骑兵。如此一来东面地道路就让了出来以宋军现在的能力足可组织起近三千骑兵一冲即过 而前晚史文恭决定在此宿营的时候本是打算歇息一晚便突袭女真人迁徙中的大队的当时双方的距离只有不到三十里而已。就算从那时起女真人继续向东转移夜晚不能行进白天也只能走出二三十里五十里路对于骑兵来说只是两个时辰地行军不用等到金兵的主力反应过来宋军的铁蹄就会踏到女真大队的头上了。 身临绝境眼前却放着这么一块肥肉史文恭没有丝毫犹豫便即作出了决断。当下点选两千五百精兵余者与伤兵都留在这山寨上张晖伤重不起也便留在此处。计点军中器械史文恭吩咐将神臂弓矢和绝大多数的掌心雷都留下此去尽是骑兵没有多少用到这些东西的机会了。倒是马上所用的战刀和长兵器能带的尽力都带上了马战最是耗费兵器往往一场战斗下来一名骑兵就要用掉两三件兵器。 军令既下不过半个时辰两千五百骑便集结完毕从山上到山下排成了一字长蛇阵倘若是金人的斥候远远望见了多半会看成是要全军逃走的模样。 史文恭跨着爱驹紫骅骝从山道上缓缓步下目光从一个个骑兵地身上脸上望过去不住与自己熟识的军士说上两句话。这些兵他都不陌生其中的许多人从他五年前踏上辽东的那时起便跟随在他身边转战辽东大地从那地狱一般的年景中一起走过来血都流在一起而今再过几天也许一天也许只有几个时辰他们的身体也将永远躺在一起了。 蓦地史文恭停下了马蹄在一名骑兵的身上拍了拍问道:你这里装的什么 那骑兵摘下兜鍪大声道:禀统制是水和肉干 史文恭一言不将那袋子摘了下来随手向后一递头也不回地吩咐一声:留在山寨受伤的弟兄有用。 眼见他又要催马向前那骑兵涨红了脸蓦地大叫道:统制我也是常胜军一士可杀不可辱说着刷地将腰间的刀抽了出来。 史文恭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忽地笑了笑将自己马鞍旁地袋子丢了过来道:你吃我的说罢向全军高声道:史某行将上阵不需要这些了。你等既是常胜军一员可会唱常胜军的军歌么开州一战满江红威震敌胆听我一曲何须食水 他放声唱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我吃敌人的肉喝敌人的血 第九十二章 当花荣赶到这座山寨的时候距离史文恭的最后出击已经过了两天。令花荣都莫名惊诧这山寨居然还没有被金兵攻陷一千出头的宋兵仍旧在此守卫其中半数带伤领头的张晖更是伤重不起。 原来如此从张晖的口中花荣得悉了史文恭的抉择沉默半晌方道:我闻报之后便即督军赶来沿途中处处小心却并未见到许多金兵拦路斥候也只探得些金人伏兵的痕迹而已。想来金人本是集结大兵以待我不料史统制竟敢轻骑深入彼尾难顾这才舍我而去一并连你这小小山寨也不及攻取。 花荣这一路走来着实不易他也料到了金兵会在中途设伏拦截却不能坐视本军将士被围而不救当即将部属分为十队每队都由相当数目的战兵与震天雷营组成沿途占领大道两旁的山头以震天雷居高临下的攻击威慑金人的伏兵如此交替掩护以保军行无事。 这种行军度有限但安全却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障金兵的小股部队根本无法对花荣的运动中的军队构成威胁过了一天之后干脆就再也见不到金人的踪迹了。虽然如此花荣亦丝毫不敢大意直至到了这座山寨与留守的宋军会师之后方知史文恭下落。 张晖咳了两声吐了一口痰在地上他那夜突击增援史文恭时。被敌兵地兵器震伤了肺叶伤势日渐沉重现下只能躺在那里和花荣说话了连吐出的痰里都带着血丝:花统制史统制走了两日咳咳不见消息只怕是统制既已到此赴援当以大局为重这便收收兵了罢。 花荣虎目一闪看了张晖一眼。却道:张万户我即刻命人送你等伤兵向后撤退料想到了会宁府郭太尉亦当到彼处矣不虑无人接应。我花荣却要再向前深入你这些残部中尚有战力之人说不得要仍旧留守此地。 张晖吃了一惊正要说话却牵动了肺叶。猛烈咳嗽了起来见花荣起身将去也不顾自己咯血一骨碌翻在地上抓着花荣的战袍急急道:花统制岂以张某为贪生怕死之人统制身负万军之重。咳咳不可轻敌好容易一句话说出已是禁不住吐了两口血出来。 花荣脚下一顿回身将张晖扶起躺好沉声道:张万户身上伤重军机之事不必多虑只顾己身便是。花荣并非莽撞之人此去实为求胜有相公大军在后谅亦无事。只这山寨虽不甚险要位置却好。故而须得留兵守把今万户余部可暂且归我统领只管放心。说罢吩咐郎中悉心照料张晖再不回顾大步而出。 求胜莫非我军目下竟有胜机适才强自移动又牵动了伤势张晖已经是昏昏沉沉脑子也动转不得不多时便昏睡过去。 花荣到了外面吩咐召集山寨中原有官兵。顷刻间皆至连带伤者也都强起到来依着操练过的队列排列整齐只是连日血战又被史文恭抽调了大部精兵。余下的残兵多半都是不成编制。 花荣望着这残破稀疏的军阵。心中忽地一阵激荡好似有一股热乎乎的东西想要从心底里冒出来一般。他强自镇定了。方大声道:众将士你等血战不屈已为我大军赢得胜机如今这山寨由本统制遣兵驻守尔等有功之臣可即交卸军务向后撤退。 众军士一听不觉一阵骚然过了一刻一名营长踏上一步出列大声道:花统制史统制出征未还我部若离沙场与逃兵无异若无军令我部愿仍守此地 你姓甚名谁所任何职花荣面色如常问过了那营长的名姓职务方道:我今将深入穷追不令敌兵走脱此地为我军进退要地不容有失。如今你部只得五百可战之兵万一敌大兵掩至能为我守此否 听说花荣要深入穷追军阵中又是一阵微微骚动那营长的胸膛挺得更高声音更响:请统制益我生力军五百末将王六哥敢为统制守此地不失 花荣蓦地提高了声音喝道:尔有何能敢出此大言可知军中无戏言 王六哥昂然道:统制既敢深入必有以当敌大军之法否则乃是驱将士自蹈死地不堪为大将敌大军不至若只数千之众来犯末将敢保这山寨万无一失 花荣瞪着他看了一会嘿了一声喝道:好如你所请五百生力军我给你守住此地两日便是你的大功一件到了相公面前我保举你作统领官两日之后郭药师部也当赶到这里再往后就是高强地大军是以花荣有此一言。 那王六哥高叫一声得令身体站得如标枪一般挺直更不多言。花荣点了点头挥手吩咐解散留下五百兵马相助守卫此地随即再命大军起行。 他自己上山寨视察防御手下大军却不停留依旧是各部相互掩护着向前行进此时先锋已经出这山寨两三里地。花荣回到军中催促大军趱行军中掷弹兵统领官李衮忙问道:花节帅须防敌军伏兵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花荣摇头道:三十里内必无伏兵三十里外可随机应变。史文恭这厮若是拼了性命还不能扯住女真大军死了也是活该李衮一惊见花荣俊面铁青全不似平素那般淡定模样不敢再说。只得依旧催督大军前进。 同日高强跨过了按出虎水抵达会宁府左近只比从别道挺进至此地郭药师晚了几个时辰而已当天傍晚便见到了郭药师也得悉了此前的战局。 乍闻史文恭兵败之后仍旧率轻骑深入花荣亦毫不停留跟着追了下去高强大惊失色。连连跌足道:糊涂糊涂一之为甚岂可再乎花荣谙熟兵事当知进退今番怎的如此意气用事莫要坏了我数万大军性命史文恭追击不成被反咬一口已是令他痛心不已照理花荣应当是谨慎从事等待大军前来才好进兵。怎么还能冒进 郭药师也不晓得花荣的盘算不敢答话只是诺诺。高强正在那里急得冒火忽然听得有人大声道:相公如何不知此正是破敌之时花统制当机立断实乃将才也抬头一看正是李孝忠。 见是这位常胜军中少有的战术长才。高强的头脑也开始冷静下来:孝忠此话怎讲 李孝忠不慌不忙道:相公我军挥军北上犁庭扫穴若是金人举兵远走虽是落败亦不伤元气。如今前部失利史统制勇气虽可嘉然亦难掩败局倘若就此退兵金兵声势陡张。时近初冬我军前不得进也只得退返黄龙府。若如此相公岂不是空自往返一遭 高强皱眉道:此话不错然而事以至此若能全师而还未尝不是上策。 李孝忠摇头道:非也金人悉兵来拒我被史统制轻骑深入其后不得不临时撤回其势已衰。我料彼兵布置。若是本欲设伏道左以待花荣援兵势必分队广布山林之间方可俟花荣深入之后集兵攻之若仓惶后退以应史统制单单这兵力调度便多有不遂。仓促间进退不一。怎能当花荣有备之师故而花荣这一进进的好。进的妙正中金兵软肋诚知战机之要也 高强想了一会忽然脑际灵光一闪问道:孝忠之意莫非是说金人欲攻不得而急转向后阵势已乱花荣是相机而进其实他想到地不是兵法倒是以前看足球比赛时常看到的攻防转换之间若是节奏一乱便会给敌方以可乘之机听起来倒和现在地局面有些相似不过这等念头却不足为外人道了。 李孝忠击掌道:相公得之矣我料花荣此进乃是要趁史统制一击之威尚在之时将敌大兵牢牢咬住令他不能从容调度布置相公大军继之以近一旦追及便可收全功。 高强眼睛一亮还未来得及说话韩世忠亦踏上抱拳道:相公末将以为李节度所言极是今良机不可失请相公兵接应花统制史统制 就算不懂军事的人也知道战机的重要性高强好歹也是带了几年兵岂有不知之理见麾下两大将都如是说他正要决意手已经伸向了令箭一旁闪出陈规急道:相公且慢下官亦以为两位节度所言有理奈何我军急行至此军力已疲如若不作停留便即催趱前行兵法云卷甲而趋百里必折上将 高强手一顿按照原定的计划他应该在两天以后才能到达这里之所以提前赶到一来是金兵收缩太快出预计二来他将童贯及其胜捷军留在了宁江州左近经营当地的守御又留下了部分辎重方能如此。这般急行有赖于平日地训练有素队伍尚还严整不过士马疲惫自不可免。而现在出兵若是李孝忠之言不差摆在大军面前的就是不下二百里的强行军至少要赶上三天才能走完之后还要与女真大军作决战到时候宋军还能保持战斗力么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正在迟疑却听韩世忠道:不须如此郭太尉之军先至可命即刻起行为大军前阵沿途每隔五十里设一兵站道旁要地亦留兵把守;我军且在此歇息一宿明日一早起程分作三队起程相距半日而行途中皆有郭太尉所设兵站歇息不劳士马不消三四日。必可追及花荣部。 分队前进这算不算添油战术高强不免狐疑。 李孝忠摇头道:不然今金兵先已分兵向北渡过鸭子河以拒萧干之兵又国相部在南千里之外此地之兵多不过三万又与史统制部血战一场今可用之兵不过两万而已花荣虽处下风只须小心伏兵金兵急切亦奈何他不得。我兵分作四队。任一部亦可抵敌金兵一时前后相距五六十里而已金兵安能一日之间吃掉我万军之众相反我军分部而进金兵不知底细若心存侥幸便堕我计中大军汇集杀他一阵管教他万劫不复。 高强听罢。心下便定这所谓地添油战术若是每次添地油都足以改变双方实力的对比均衡那还叫添油么火上浇油还差不多。 当下令命郭药师为前部急趋向前骑兵探路斥候。步兵设寨扎营为大军前导;韩世忠率领背嵬军三厢一万五千人皆是骑兵明日一早起行为二阵;第三阵马彪自开州之战后他所部已被编入背嵬军中便由他率领余下八千背嵬继韩世忠之后;第四阵李孝忠率左军两厢亦有万人之众;后日清早方是高强中军起行之时有林冲和索两支劲旅。又有左军两厢加上参议司等官员牙兵不下万五之众。 分派已定郭药师立即辞行率领大兵浩浩荡荡奔赴前程余下官兵则就地扎营埋锅造饭借着按出虎水休沐士马预备大战。 到了次日韩世忠与马彪次第起行。前面郭药师亦传来消息沿途安全畅通李孝忠索性吩咐麾下点起火把人手一支乘夜赶路行军。此时若从高处看下去。前部郭药师的骑兵已经行进到一百多里之外。这条原本只是供小型商队往来的道路已经千军万马的往返踩成了康庄大道。营火和乘夜行军的篝火连绵百里不绝宛然如带一般。 如此声势就算金兵在附近还留下了些散兵游勇小股部队也不敢靠近袭扰。到了第三日高强将要起程之际花荣地传信兵也到了他帐前将花荣从那山寨出时所写地一封书信交到他手中信中详述其计果然与李孝忠所料略同。高强看罢信心倍增几员大将相隔几百里却能想到一处去而且是当机立断这仗打得是什么水平 一路上行来高强虽然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前敌奈何大军也只能一步一步地从地上挪过去常胜军的训练之中长途行军是必练地项目全军上下犹如一部庞大的机器一旦运转起来想快想慢都不是那么容易。好在这一路上郭药师的前部在沿途高点都设下了守备又建立了几处大营地后队各军得以专心赶路度便加快了不少。 行军途中流星探马不断到来将前敌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送到中军等到高强行了一程在中途休息时一道战报传来说道郭药师的骑兵与韩世忠的一部汇合已经追上了花荣军并且击败了正在与花荣交战的一部金兵 从这时起战报来得便更加频繁。原来花荣果断深入一天以后便追上了正在后撤地一部金兵他即刻挥军进攻那部金兵稍战即退花荣紧追不舍夜间也不休息三日间与敌七战间关前行近百里终于引得金兵大举围攻两军在胡里改山旁大战。 至郭药师部赶到之际此战已经进行了一天一夜花荣所部兵力不及又缺少骑兵损失颇为惨重纵使有郭药师地骑兵六千人加入战斗也只是将花荣从被包围地境地中解救出来而不能歼灭金兵。 然而从这时开始战局便开始向宋军意想的方向展花荣在得到援兵之后迅起反击他仍旧是将手中的兵力轮番投入战斗死死咬住面前地金兵主力不放一旦遇到对方地大举反击则迅将兵力收缩同时以骑兵进行突击。 如此战法令金兵无法脱身等到韩世忠的背嵬马军赶到时局面立时大变韩世忠和郭药师地骑兵加起来过两万兵马兵力已经在金兵之上又是生力骑兵而金兵历经连日苦战兵疲将惰士气低迷许多部族连吃饭睡觉地功夫都没有见到宋军越来越多哪里还有斗心自是一战即溃宋军骑兵纵横斩杀也不知杀了多少金兵。 高强得悉前敌战胜欢喜不禁连连催促大军赶路又命前面各部自行觅敌作战现今金兵主力大败哪里还有力量能威胁到万军以上的宋军部队 等他赶到胡里改山下时已是两军决战之后地第三天早上花荣已在此建起一座大营收容金人俘虏亦可为分散作战的诸部提供支援。 听说高强来到花荣率诸将出迎高强离了老远便即下马抢步上前握着花荣的手连声道:此役大胜花节度实居功至伟真良将也 他这一握便觉得花荣手上有些不对仔细一看却见花荣右手上裹着厚厚的棉纱忙问道:花节度你这是受了伤 花荣一笑淡然道:无妨只是日后怕是开不得弓了。高强大惊忙即追问备细花荣只得说道:日前连日与敌战花某也不知了多少箭这手指伤及骨头日后纵然好了只怕也屈伸不得矣 第九十三章 五十四袋每袋二十五支箭这是花荣此役所射出的箭矢数字尤其是在他独力缠住金兵主力的头两天每逢对方猛攻过来宋军防线近乎崩溃的时候总是花荣亲身率领精兵反击小李广的神箭所到之处金兵无不望风披靡。然而为此付出的代价便是这神箭只怕要从此绝响不复现于世上了。 高强抚着花荣的右手心中好生痛惜也不知说什么是好。花荣见状却略不为意微微笑道:相公莫要挂怀当日花荣从贼与相公对敌设使不得相公救命之恩当时身死梁山泊边沙滩上如今尸身早已成泥矣乃幸得不死复能一偿平生报国之愿扬威域外功建节钺即便身没阵中亦无所憾。只是史承宣神色为之一黯。 乍闻此名高强脸色顿时一变:史文恭安在 花荣不答引着高强众人转到中军帐后但见一座白帐帐门前立着招魂幡高强心中好似被一块大石压着一般气也喘不过来。待得进了帐中只见一口棺材摆在当中后面一块灵牌写的分明:大宋常胜军辽东贵德州万户统制官承宣使史文恭之灵 高强霎时浑身冰凉两手颤颤不休嘴巴张了几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耳旁听得众人絮絮好似说什么解劝之语他句句听得分明但就是作不出任何反应。直到有人叫了一声:相公史统制有一言留于相公在此他才好似从一场恶梦中惊醒转头望时。见是一个满身裹着棉纱断了一臂的将官跪在地上看面上却不熟识。 尔系何人口中说出的话。仿佛机器人一般。 相公末将乃是辽东千户常胜新军统领官马五曾随史承宣转战直至承宣身故。马五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语声中带着微微地颤抖:相公史承宣孤军转战多日后为解花节度之围身率铁骑陷阵十三次。击退敌兵之后力竭而亡。虽身受二十三处伤终未败于一名金将之手史承宣临殁时言但恨不听相公之言轻兵无备致有此败有辱常胜之名虽以身相抵犹不能偿万 高强木然盯着史文恭的牌位看了半晌轻轻道:开棺我看。 陈规恐他生事。刚劝了两句什么死者为大之类高强把手一挥斩钉截铁地道:开棺史文恭随我间关万里出入十年。如今竟已登鬼录还不容我看他最后一眼么 众人听了。已经有几人轻声啜泣起来花荣扭过头去。把手一挥几名牙兵上前来移开棺盖露出了史文恭的身体。高强上前两步定睛看去但见史文恭面目宛然只是脸色死灰不复往日地勃勃生气心中已是一痛;再往身上看时肢体并无缺损身上尽是裹好的麻布二十三处创伤想必都已经洗净了吧 马五你随史文恭转战至终站起来将前后情状与我细细道来 是马五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垂着头道:我等得张晖万户援兵又知金人移兵去伏击花节度遂决意以轻骑追蹑敌大队之后使敌尾不得兼顾以解花节度之围。当日兼行五十里午后追及敌妇孺一部纵兵尽杀之复将其辎重付之一炬其后两日皆马不停蹄转战三日间与敌五战皆胜斩无算。后闻金人愤恚回师来攻我史承宣遂引兵与之接战 高强一举手马五立时住口只听高强问道:既然轻兵深入敌后敌主力已然回兵其计已售自当避战游击为何要迎击 马五闷了一会缓缓抬起头来望着高强道:相公我等深入敌后并非是用什么计策只因己身兵败已是无颜对相公和军中同袍安敢再连累花节度军自骑兵出山之时全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史承宣连粮食饮水亦不携行其志乃欲食敌之肉饮敌之血全军人皆此心安敢避战游击 糊涂糊涂高强鼻子一酸一拳砸在史文恭的棺材上戟指痛骂道:如此轻生重死你这厮心里还有我么还有军中袍泽么花荣明知凶险仍旧要来救你你便是如此对他么一面骂着目中已是不自禁地流下泪来。 此时帐中一片低泣花荣的眼睛亦已泛红待要解劝高强几句却被他袖子一甩挡在旁边径向马五吼道:你说后又如何 马五拭了拭泪续道:此处地势狭窄敌大军不得施展我军又是人怀死志锋锐难当故而每战皆胜。惟人马日渐疲惫折损亦多待转战至胡里改山下时已将力竭幸得花节度及时赶到两下方才会师。末将彼时被斩断一臂会师之后便不能支持被花节度强令下来后事便不得知了。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他眼睛望望花荣花荣会意低声道:相公我兵初到时立脚不定是史文恭亲身陷阵数次将敌兵击退里许才容我军立下阵来。只是到他回转阵中时已油尽灯枯交待了几句言语便 力竭而亡阵中不败还真是适合你的死法高强向史文恭地尸身望了半晌方才收回目光花荣示意牙兵将棺材重新盖上了低声道:此地草草不及筹措上好棺木须待回返辽阳府方好收敛。 高强微一点头更不回顾大步出了灵帐来到中军当仁不让作了帅位两边诸将齐齐站定。高强一眼扫过去比在黄龙府大会诸将时已经少了许多。史文恭和高六死了张晖伤重韩世忠和郭药师部都在外扫荡金兵残部。这帐中的战将几乎少了一半。 瓦罐难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上亡不期然间高强心里浮起这么一句话。少时读书总觉得马革裹尸还是如何的壮烈可怜白生是如何地凄凉。可是身临其境见到自己相处多年地人死在战争之中才会觉得生命是多么宝贵。视死如归地人对于他们身边那些关心他们地人们来说。又是多么的残忍 自史统制骑兵接敌至今。十日间诸部凡二十八战斩一万八千级俘虏兵九千口三万余牛马两万头器械车仗不计其数阵斩敌金牌郎君十七人银牌以下有牌子者一百十四人擒降敌金牌郎君以下六十二人。我军亡八千四百余人。伤者相当战马失亡两万四千匹花荣的报告声回荡在帐篷中人人肃静无言大气都不喘一下。一万一千人的死伤这个数字已经达到了整个开州会战的水准其中史文恭部被伏击地失利当属最重。只此一仗宋军就丢掉了不下五千人。 战事已了或许。是该到了寻求结束战事的时候了。蓦然高强心中升起一丝明悟。一年以来在辽东战事中杀死的金兵壮丁不下五万人因为这场战事而流离失所地金国部落人口也当在二十万人以上再加上这一年来地战争消耗和一年不得营生这个冬天会饿死多少女真人到了明年春暖花开地时候金国还会存在么 可有金国狼主下落待花荣说罢高强定了定心神出口问道。 花荣叉手道:末将曾在阵中射中吴乞买惟被金将救去亦不闻举哀故不知生死。今有敌金牌万户挞懒献款请降末将不敢擅专留其使在营中已两日。 挞懒又是他高强哼了一声命带上来。少停那使者进帐来不出高强所料仍旧是当初曾来过一次的窝谋罕身上倒还干净也未带伤只是这精气神可与当日相去甚远。 他见到高强在当中忙不迭地跪倒参拜语气极尽恭敬之能事。高强冷着脸听了也不理会又将他晾了半晌方道:那挞懒再遣你来献款有何条陈 窝谋罕不敢怠慢这几日两军大战杀得金兵人皆胆落部落星散挞懒更是吓得尿在马鞍上了哪里还敢强项开口第一句话便吓了高强一跳:狼主伤重不治我家郎君情愿归降 你待怎讲高强倏地将身子正了正帐中诸将的目光顷刻间交汇了无数次中间直有千言万语一般。那窝谋罕低着头不觉又重复了一遍:狼主伤重不治我家郎君情愿归降只求相公收兵但有所命皆无不从。 吴乞买真地死了被花荣射死地高强稳了稳方道:你家狼主如何中伤现今国中何人为主与我一一道来不可有半点隐瞒不实仔细你的脑袋。 宋军地杀名早已传遍女真国中窝谋罕哪里敢不信慌道:是当日阵中大战狼主中了这位花都统一箭透甲中胸当时幸得不死只是军败之后王师追之不舍狼主不得救治延绵两日之后便身故了。原本论起身份该当以狼主幼弟斜也为主只是斜也远在鸭子河北抵挡那夔离不一时不得联络诸部多有歧异有愿北上去投斜也者有欲南下投粘罕者众意不合有几位郎君已自行离去矣。我家郎君自以王师难敌金国如累卵故而甘愿请降望相公收容。 原来金国已经无主了。按照女真人兄终弟及的惯例阿骨打和吴乞买之后应该是轮到斜也这个幼弟继位历史上他也确实在吴乞买作皇帝时被任命为谙版孛堇即储位只是此人福薄没等吴乞买挂掉自己先就病死了。只不过这兄终弟及并不象中原那样是成熟的政治传统更多时候是因为部族实力地交接多半都在兄弟间进行多数时候交接的内容也包括姬妾在内可是如今金国残破斜也手上的实力和粘罕相比只怕还要略差上一些。而两人地处境却都是一般艰难。 粘罕实力未有大损不过地近大宋辽东本土又面临高丽的侵攻。等到高强大军回南之后他地日子也不会好过;斜也在北有萧干这个反骨仔为敌田地又极为贫瘠想要支持过这个冬天也不容易。此地地金国残部。任是想要投奔哪一方的都得想想以后地处境吧这挞懒多半是已经绝望了索性一个都不去投还是投降大宋来得实在。 假若挞懒在宋军攻进会宁府之前便率部来降。高强念在他先降的份上。必当厚待说不得许他一个女真国王的位子也是有地。现今时移势易又是不同倘若收降挞懒的话除了多些吃饭的嘴之外还有什么好处 高强想到这里拈起虎威来重重一拍脸现怒容道:大胆女真狂徒兴兵犯我大宋疆界。烦我王师北顾经年将士血肉膏于荒野不趁早来降今已穷途末路仍不肯亲身来归。必是有诈尔欺我大宋无人乎主帅怒。将士们也不能坐视两旁牙兵一起呼喝。将官们怒目而视帐中立时一片肃杀之气。 窝谋罕吓得魂不附体他在宋营中待了两日也见到了宋军上下的杀气腾腾若不是花荣命人护着他只怕早就被激于袍泽血仇地宋军将士给剁成肉酱了。见高强作色他磕头如捣蒜连连号呼道:相公饶命相公饶命我家郎君本要亲来为显诚意正在劝说绳果大太子斡离不二太子皆一同来降只是王师四处征讨我兵不得休息亦恐相公赦令不下若是贸然来投枉自送了性命。并不敢用诈降之计 高强见吓得他也够了方将手一摆两厢呼喝顿止。使人我来问你若我许你等归降有多少兵将几许部众来降我 窝谋罕颤声道:有有八部正兵两千余人老弱四千战马三百匹为者为者便是两位太子还有我家郎君 高强眼睛一瞪:什么太子蕞尔小国僭称尊号 窝谋罕忙应声改口:是是不当称太子是是三位郎君。 高强哼了一声心中盘算了些时便唤陈规近前草了一道赦书给他道:你持这赦书去寻挞懒和斡离不等人五日之内我在此相候来时保你家上下不死;五日以外这赦书亦不再用尔等自求多福罢了可懂了么 窝谋罕忙即磕头道谢捧了那赦书退下却又拜倒道:相公小人来时我家郎君吩咐说道如今金国尚有斜也和粘罕二人大军在外余部星散各处倘若相公有意招降我家郎君愿为效命 高强心中嗤笑果然是本性难移这当儿金国都快灭亡了挞懒居然还在想着上位地美事哩什么代为招降若是将此事交付给挞懒他不就成了大宋在金国的代言人了这儿皇帝做得倒舒坦。他把手一挥喝道:咄败兵之将岂能与我争执前来再作道理莫要心存侥幸。 窝谋罕连声称是仓惶退去虽然受了些惊吓好歹比上次被乱棒打出要好了些。 见此人去了帐中将士一时无言高强目光向左右一转沉声道:尔等可是听我许那女真归降意有不解 诸将面面相觑隔了一会王伯龙出来道:相公末将亦不知相公大略亦不敢违背相公节制只是女真豺狼之性殊不可恃今日逐之急便来投待缓了又去。伏祈相公明鉴。 高强点头站起身来走到案前从花荣手中接过他那份伤亡统计指着上面的数字低声道:阵亡八千四百余人伤者亦相当与开州之战合计一年之中我大宋的忠勇将士伤亡过三万人战马牛羊不计其数财帛粮米靡费亿万纵有偌大中原为后援这仗亦是打得艰难无比啊 见花荣和王伯龙都要说话他将手一抬示意自己还未说完顿了顿方道:休要误会兵法云慈不掌兵我虽心痛史统制以下将士之失亡然岂因此而顿失进取之志只是如今金人已然胆落若要再行进讨必当逃逸散去我军前不得战空自靡费钱粮而已亦无大益。故而趁此收兵分金国而治之待其自衰可也。两国相争其战胜固不止于战阵之上尔等可知么 诸将多半是大字不识一个哪里懂得这限战的初级理论陈规毕竟是相随高强悟得一些问道:相公之意莫非是要让金国各部分治却恐他国中自有能者暗中统一诸部兵力复强。昔日完颜部对辽国阳奉阴违暗中联结诸部以强前事不可不鉴。 高强点头笑道:元则所虑极是只是我手中却有一个厉害棋子正好用出。那金国狼主现时正有一个在我大宋汴梁岂可道金国无主 第九十四章 胡里改山下宋军大营前。 时已九月深秋北地寒气来的早夜晚中已经可以感觉到深深的凉意不知什么时候一股寒潮袭来便会漫天飞雪江河冰冻。 先前四散追逐女真部落的宋军各部已经次第返回除了杀死俘获金人许多之外原先在此地居住的胡里改部土人颇有不知天时相助女真者或多或少也受了些打击五十里内的大小村寨尽数被焚毁沦为俘虏的老弱丁壮加起来也有上万之数。 对于这些土人高强只是命人加以训诫之后便遣回原地。塞外苦寒土产微薄彼此间相互侵攻乃是常态这些土人相助女真者只是因为僻处东北与外界隔绝女真一旦强大起来他们就是最先降服的一群标标准准的井底之蛙而已杀之无益。 只是为了威服诸部以及业已6续来降的女真诸部免不了要作一场戏。待出征诸部返回之后交验了级器仗功劳簿上记明了功劳之后便将级统统堆在大营门外的一个土丘上。随着各部6续归来战果日渐丰厚这座人头山也渐渐高耸没过多久便将整个土丘给埋住不知者还以为这里原本就是一座高高的人头山。 这样一座级堆成的高山本是中原典籍中记载之物也不晓得从何时开始中原的军队若是获得了大的胜利便会以此仪式来纪念是以中华的典籍之中对此也有一个专署的名词京观 高达数丈宽广数十步的一座高山全是各形各状的级堆砌或老或少。或狰狞或恐惧唯有一点共同的特征:每个级上都有一条辫子 看地惯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恶心和恐怖的。怎么我小时候看港版射雕的时候就会觉得练九阴白骨爪的骷髅堆很吓人呢高强负手辕门眯着眼睛望着那座足以吸引任何人眼球的小山向一旁的数人淡淡笑道:我中国俗本如此所谓耀武扬威之意也过几日还要勒石纪功。为后世人纪今日之事诸位莫怪。 站在他身旁的便是前来归降的一众女真大酋确切地说是从宋军得胜后的血腥屠杀中侥幸存活下来地诸部郎君这其中自以绳果兄弟与挞懒居。 绳果垂着头一双拳头却攥的死紧斡离不的身子微微颤抖双眼泛着血丝俩人对于高强的说话都是恍若不闻拼命地忍耐着心中的怒火。高强瞥了瞥他俩。心中毫不在意想找死么容易我身后可是站着一个牛皋一个操刀鬼曹正还有成百的精兵想动我问过本衙内的手下先。 挞懒在旁看看高强嘴角微笑的诡异又看看身旁按刀而立的宋军将士目光不善。心里吓得直哆嗦好容易被高强准许归降他可不想因为这一时之气而枉送了性命。不敢再看那座京观上前插手道:相公北土入秋风寒相公是南人恐伤了身子不如入帐去详谈我部献款之事如何 高强看了看他忽然又笑了笑。转身便进去了理也不理几名女真人。他一走宋军将士自然也簇拥着一起入营去几名女真人被晾在营门外衬着身后巨大的京观一阵秋风卷起落叶飘过当真是凄凄惨惨。 挞懒见绳果与斡离不两个脸色铁青忙低声劝道:两位太子形势所迫还请按捺雄心。留下族中人口以待异时。 绳果猛力推了他一把低吼道:还要如何忍耐人家都骑到咱们头上了纵使你肯低头这高强乃是深知我金国底细者你道他会象契丹人一般受我们哄骗么 挞懒被他推地踉跄两步。随即却怒了起来。一把揪住绳果的衣襟吼回去道:你给我醒醒要作英雄不低头。就莫要随我到宋营中来趁早自己将脑袋割了给这京观再加几寸还来得痛快 绳果被他骂得一怔他身为阿骨打的嫡长子挞懒何时敢这般对他反射性地想要反击一下却被斡离不拉住了劝道:哥哥息怒挞懒所言亦是道理咱们既然败了要想活下去就要低头。若学蒲鲁虎他们向东远遁就便宋军不来追击单单是野人诸部的侵攻加上手中无粮连皮帐都不够这个冬天也未必能过的了啊 绳果憋得脸色通红一时想要杀人一时想要大哭到底最后还是忍住了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好似要将心中郁愤尽数吐出来一般方垂着头入营去了。 三人进了大帐却见高强坐在当中左边设立三个座位右边是陈规以下参议官数员武将只有花荣一人而已亦没有想象中刀斧手林立枪杖手横眉的景象气氛颇为平和不觉都有些惊诧。 更新更快尽在文学网,全文字让您一目了然同时享受的乐趣高强察言观色晓得自己先抑后扬的手法已经起了些出其不意地效果便伸手作肃客状待挞懒等三人坐定方叹了一口气道:一年之前我领兵收复燕云回朝本以为天下太平自可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从此优游林泉不问世事。岂料变起辽东宋金两家大动干戈伤折兵民无数实非我本心所愿也我中原有句名言道是世上不如意事十常居信哉斯言 他这般说话三名女真人只听得懂五六成好歹也算知道他所说的大意不禁脸色都有些古怪这厮砍了几万个女真人的脑袋下来还在这里说我不是故意的绳果和斡离不都垂着头即便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两个都是年轻血气盛者对于高强这般姿态还是大为吃不消。 挞懒倒是铁了心要投靠大宋朝忙附议道:相公心怀仁厚说得正是道理。当日我两国在边疆上生了些误会时我便常常对狼主阿骨打说及两国交好不易。谁料狼主偏听奸言终于贸然兴兵成这般大错。 高强眉毛一扬讶然道:原来挞懒孛堇亦与本帅一般么实是可喜却不知贵国力主出兵的奸臣是哪几位此辈存心坏我两家和好惊扰黎民百姓累我大宋天子亦有宵旰之勤实属可恶。 挞懒与绳果二人对望一眼情知这话已经说到了和谈的一个关键问题。开战的责任谁来承担如果谈判的目标是要使得金国能在大宋的身边生存下来那么这个问题是绕不开的金国中必须有人出来承担这个责任才能让谈判继续下去。 背黑锅地人自然是以死人最合适三人来前亦已对此做好了准备挞懒登时一拍大腿道:不敢瞒相公此事乃是已故狼主吴乞买力主他是阿骨打母弟。有份作下任狼主的故而阿骨打多信他言我等谏言不用。 高强轻轻撇了撇嘴心说你们倒打得好算盘拿个死人来搪塞我话说回来这吴乞买史书上吹得神乎其神说是长相酷肖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是以当时民间传言说道这是赵匡胤被弟弟赵光义害了之后英灵不昧转世投胎来讨债了此等亡国之臣的附会之言高强自然是嗤之以鼻赵匡胤生前那般英武岂有为讨自己江山而害了天下百姓的道理不过可惜这吴乞买自己无缘得见否则看看活着的赵匡胤是什么做派。倒也有趣怎么说也是毛伟人称道的古今五大皇帝之一么。 今日之事高强早有定计自然不能容女真人轻易过关哼了一声便向挞懒道:此事果真为何当日我克了黄龙府之后挞懒孛堇遣使来会却说是出于国相粘罕之谋又有国中萨满兀室赞成其事 挞懒一脸苦涩望了望身旁的两人。绳果和斡离不都将眼神转开去不理他摆明了你捅的篓子你自己搞定。挞懒无奈只得向高强道:相公容禀此事吴乞买实是主谋粘罕与兀室附和而已。惟其时吴乞买尚在用事。故而不得以此为言。 高强点了点头且将这事搁下。转道:今既云议款不知尔金国之中现今以何人为主我中国有言国不可一日无君近闻尔国狼主已殁此尊位不得其人恐妨和议。挞懒咽了口口水他倒想跳出来说我作狼主奈何身边这两个摆明了更有资本张了张嘴却没说话。斡离不见挞懒不言暗地里骂了一声狼心狗肺便向高强道:相公我女真国中俗云兄终弟及今吴乞买既殁尚有幼叔斜也领兵在外合该为主。相公若以我等不足议款亦不妨待我等迎还斜也登位之后再向相公议款亦可。 高强故作惊讶道:兄终弟及之俗我亦闻之只是贵国狼主阿骨打现今尚在如何说得到兄终弟及之语不妥大大的不妥 斡离不险些脱口骂出来我家爹爹阿骨打不是被你捉到南朝去地么还在这里装腔作势好容易压住了火问道:相公此语恕我不明其意。 高强笑道:此意至简尔既然阿骨打狼主仍在这兄终弟及便不当行前此吴乞买实乃僭位尔今当将狼主之位奉还阿骨打大王我等去往汴京议和才是道理。 三名女真人听了这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还让阿骨打来作狼主这高强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斡离不忙问道:相公之意莫非是要放我爹爹归国复位 高强连连摆手:非也不然这位么是要复的归国却不必了我大宋天朝胜过尔这蛮荒百倍阿骨打大王乐不思归我朝官家自然也要尽地主之谊住上了三五十年再归国那也是有的。 斡离不三人顿时明白过来这厮敢情是想要把金国狼主就扣在手里连一个领头人都不给女真人留下啊绳果顿时跳了起来指着高强气冲冲地叫道:既云议款焉可留他国国主而不遣相公此言太也无理 高强眼睛顿时眯了起来:我无理讲和讲得把人家的皇帝给扣起来这不就是你们女真人干出来地事么当然了。现在本衙内来了这事你们是没干成不过也不妨碍我以你之道还施你身啊。 要是换了一个饱读圣人书地儒生大臣在此倒要和女真人好好讲讲这其中的道理不过高强既然打定了主意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讲地自然不会是中原经典中地道理而是女真人认可地道理: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而现在。明显是本衙内这边的拳头比较大一些。 他两手一摊作无奈状:孛堇以此责我我亦是无奈贵国狼主喜爱中原风物乐不思归我有何办法我家官家好客尽圣人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之道我作臣子的更是惟君所止。 不等绳果等人作辩随即又换了副笑脸道:闻说贵国之中诸事无分大小。皆有诸位孛堇相商而行纵使国主不在国中想来亦无大碍吧纵然有些大事只须信使飞骑传往我国中令贵国主定夺便是何碍于国我大宋朝讲的是孝道贵国主年过五旬。在我大宋朝温暖之地安度时日亦足见几位的孝道我意该当尽心治理国家不烦令狼主频频北顾才是。 这番话说完脸色又是一变冷然道:令狼主应邀往我朝国中议款已过半载闻说颇有进境尔等若是定要另奉新主前议只得作罢须得先定新主。再议和议条款。如今隆冬将至不利用兵我家数万虎贲在此久留不得还若是生出些事端来诚恐不美。 顷刻之间脸色三变可称为高三变绳果等三人看得倒吸几口凉气这厮当真是深不可测话虽然说得拐弯抹角意思倒还明白那就是不立阿骨打为狼主。我就打你;想要索讨阿骨打回国我还是打你;和议条款若不从我意仍旧是打你打到你听话或者不听话地尽皆死光了为止 绳果脸上阵青阵白。挞懒怕他压制不住作起来。忙伸手去拉一拉不动。心里更慌使尽平生气力终于将绳果按了下去向高强拱手道:原来实情如此我等初时不知一时错怪了相公还请恕罪。既如此不知阿骨打狼主与大宋朝如何讲和有什么条款 高强心中大笑还是你上道不愧是女真中特出的反骨仔好似这一年多来本衙内打交道最多的就是你们这号人了吧辽奸汉奸女真奸一个都不能少啊 说道议和条款高强早已备好便吩咐陈规取出交到绳果三人手上。哪知这三人大眼瞪小眼一个都不认识原来女真人这时候连文字也无族中律法和故事全凭故老口口相传历史上是等到金国打败辽国之后才参照着契丹字创制了女真大字又改进为女真小字地。原本金国建立之后也用了些辽国降人中的儒生如阿骨打所信用的杨朴粘罕所用的高庆裔皆是此等人用作记室倒也使得不过女真此次败的凄惨之极儒生死的死逃的逃三人身边一个都没留下怎能识得汉字 高强并非不知只是乐得看到女真人出丑罢了待挞懒出来申请方着陈规为之解说。一条条说将出来三女真地脸色也一点点难看: 其一金国国主称王须得大宋封册方可即位对宋称臣岁岁纳贡有旨便须入朝; 其二每岁入贡诸般女真名产如生金北珠名马之类皆列于其上数目更是恰到好处地倾尽所有显然高强此前十年与女真人的贸易没有白作功夫女真人的底细被摸地一清二楚。这一条倒也说及了大宋当回赐朝礼不过既然是称臣纳贡这回赐便只能是意思意思了; 其三金国国境以原辽国与生女真部分野为限此之内皆为宋土女真诸猛安谋克限期东迁。除此之外从黄龙府到会宁府亦皆归属大宋管辖。这一条乃是将辽东的膏腴之地尽数划归大宋所有女真人连故地都丢了逼得要去和海上的诸部野人争地即便对于完颜部女真人来说这些更为野蛮的野人亦堪称劲敌。 其四;金国国王之下分三路节度使其人当由金国国王启请大宋封册而立不得由金国国王擅专。三部各有封地百户以上迁徙兼并皆须经由大宋枢密院允准尚可行。诸款之中其实以这一条最为毒辣女真人能够团结在一起一是靠亲族血脉联系二是靠强大的军力约束三是靠严密的军事组织而这三条若要奏效统一是不可缺少的条件。分女真为三部彼此间不相统属人选又是由大宋批准可想而知不要二三十年女真诸部便会逐渐疏远几代之后彼此间打起来都说不定 三人看时心中都是凉到了混同江上地冰窟窿里这哪里是讲和的条款除了留下一个金国的名字之外一切都被大宋拿走了他们抬起头来看了看坐在上面的高强心中恨得咬牙切齿:确切的说是被这个人拿走了 第九十五章 将手中的香插好拜了三拜高强起身出了祠堂向身旁的陈规道:元则这忠烈祠须得好生建造殉国将士务必人人有灵。置十户为洒扫之人给田四顷永世蠲免其赋。 冬季来临出征的大军6续回程现下一半在黄龙府过冬一半已经回转辽阳府周围去了与此路大军同行的还有此役被掳劫的降顺诸部他们将在辽水上下的新辟土地上安家落户成为大宋辽东的新编齐民。 自胡里改山归途高强一直是用两只脚走回来的与他相伴的便是装殓着史文恭遗体的棺木拉棺木的却是二三十名女真壮丁而且每日轮换人力皆由投降的各部金人提供。高强安排此举一是为了让完颜部在辽东声名扫地二是要安抚已经对金国杀红了眼的宋军将士要知道这么快就开始与金人讲和即便以高强在军中的权威亦不免有些反对的声浪当兵的思维很简单可不懂什么外交战场他们只觉得杀光金人就天下太平了。 回到黄龙府高强第一道令便是号令辽东全境解甲。这道令传遍辽东诸部包括萧干的铁骊部金国残部斜也和粘罕还有趁着宋金交战夺取了保州港口的高丽国皆须即刻停止军事行动违者即为大宋之敌诛之者皆有功。 这道令随着宋军犁庭扫穴大败金国的消息传遍辽东全土。闻者无不胆寒。能够深入女真境中取得大胜这是从来没有人能做到地事尤其是前几年女真人举兵击辽建立起了赫赫威名。如今却败得如此凄惨一年之中在宋军手上丢了两个狼主连祖居之地也保不住怎叫人不惧 是以此令既出所到之处诸军解甲。自辽国天祚末年以来的辽东大地终于出现了全面和平的景象。与之相对的高强亦传讯辽东诸国各部皆命遣使来到黄龙府。商议会盟之事。虽远自高丽王城开京亦皆有使者来到新立地铁骊国国主萧干更是亲身驾临黄龙府。 冬雪既降这北地也就没什么事好作兼之打了一年的仗宋军这里也亟须休整反正黄龙府经过几个月的建设也粗具规模高强也就因陋就简。住着便好。只有一处即便是在隆冬动土他却也事必躬亲务必要做得处处周到便是现下刚刚建成的辽东忠烈祠。 今日方始将辽东殉国将士的灵位放到忠烈祠中。辽东阵殁最高等级地将领史文恭之灵位。高强是亲手奉到祠堂中落安其余将士的灵位则皆由其生前同袍安放。有了燕京悯忠寺安放平燕一役殉国将士灵位的经验。这处辽东忠烈祠的建设和管理皆井井有条。 陈规见高强吩咐了便应了方道:相公今日得了消息辽国将有使臣来此共商会盟之事。高强组织这次会盟为地是安定东北各国各部之间地秩序辽国自然也在其中一早便遣了使者去传讯邀请辽国参与其事。 高强哦了一声也不在意问道:可知何人为使 这人相公是识得的便是萧特末。陈规看了看手中的情报又加了一句:石三爷从辽国中京传讯说道耶律大石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重获辽主信重此番辽国遣使前来会盟恐未必安分守己。 高强眉毛一扬冷笑道:不安分守己难道还想向我索讨故地不成到嘴的肉我可不会吐出来的这个耶律大石真是麻烦。 他大步出了忠烈祠不一会便到了帅府中当有人前来禀报说道铁骊国国主萧干求见。高强想了想如今萧干今非昔比也是一国之主在他预定的辽东诸势力版图上有他一席之地虽然彼此间还有些宿怨也不好过于轻慢于他便即吩咐开了中门出外相迎。 哪知萧干却全无排场两三骑随从跟着自己乘着马就来到府前望见高强亲身出迎他慌忙下了马抢步上前道:不敢劳相公大驾出迎萧干这厢有礼说着作势要拜。 高强伸手扶着心里好不别扭在燕京一役就是轻信萧干结果卢沟河边枉自送了许多将士性命。此仇尚且未报如今碍着辽东大局又动他不得算起来自己在萧干这里竟是没占到什么便宜叫他如何气顺 心中这口气不顺说起话来便免不了皮里阳秋:萧大王言重了如今大王是一国之主称孤道寡高某只是大宋一员臣子守边之臣而已怎当得萧大王之礼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萧干脸色丝毫不变与高强打了两句哈哈又拉过后面一个贵人打扮者向高强引荐乃是其兄别里剌萧干当日自金国叛出之后铁骊部便是由这别里剌率领作为女真国的扈从参战。后来萧干再次归金亦是凭着别里剌的实力再起为将兄弟俩可谓是亲密无间。 高强对此人几乎是一无所知客套了两句见萧干不见一些儿尴尬好似当日没有任何不愉快生一样心道:若要与你争这些表面风光倒显得我小气了。说不得会盟之时也要你为当日之事付出些代价。当即满面春风引导二人与几名铁骊部从人入内。 帅帐中安排了座椅和酒食给远来的萧干接风席间大家虚伪客套说起当年在燕京街头相逢地旧事竟是一片融融洽洽。过得片刻萧干又说起他与金国交战的经过原来他率部回到铁骊部中汇合了别里剌部兵之后便即沿着鸭子河向东扫荡先期渡河北迁的金国部落。而后遇到了斜也部金兵两下交战数次互有胜负却都不曾伤了元气。待高强解甲令传出。两下便各自后退息战。 听上去是无所成就实际上根据高强地情报萧干出手迅掠取的女真各部人口颇多牲畜不计其数。自身地损失却微乎其微其战果比宋军还要来得实惠些其地盘已经沿着鸭子河向下游拓展了过三百里比之明火执仗地高丽国。这厮才是辽东之役最成功地趁火打劫者。 一面笑眯眯地听着。心里更加坚定了要让萧干出血地决定高强待萧干告一段落方笑道:萧大王深明大义起义兵助我军作战实堪嘉赏待我朝官家旨意到少不得有一番厚赐。只是如今辽东诸部大会黄龙府乃是为了会盟之事萧大王久在辽东。历事三朝谅必熟知辽东之情可有以教我终究是忍不住暗刺了萧干一句。 萧干恍若不闻仍旧是客套一番。推说诸事皆凭高强作主。竟是不置一词。 对着这样的人高强只觉得是老鼠拉乌龟。无从下手恨得后槽牙都痒痒有心要挥舞大棒加以惩戒又碍着正要会盟诸部也不好妄兴无名之师否则这会盟顶个什么用 当时有人来报说道辽国使者到来高强心中一动望了望萧干见他似要出言告辞当即笑道:却是巧了如今辽国用事诸臣亦皆当年曾与萧大王共事者今日亦非计较公事萧大王何妨共席一见也不等萧干点头便吩咐请了进来。 不一会萧特末共几名随员迈步进来高强降阶相迎两人携手进了帅帐萧特末一眼看到萧干起身站在一旁脸上登时一僵理也不理他便即坐了另外一边。 问候两家皇帝恭喜宋军大胜之类的场面话说过萧特末便进入正题亦问起高强此次会盟之事。高强故意叹了口气道:十余年来辽东兵乱不息先是连年大灾盗匪横行黎民流离失所而后北有女真兴兵南有渤海高永昌作乱待辽东归宋之后又有金国犯界算起来这十余年来辽东竟是无一年无战事兵凶战危自是百姓受苦官府苦于转饷父老填于沟壑村镇成墟坊市无人本相自到辽东以来目睹辽东连年被兵之惨状心实不忍。 换了口气见两边诸人都是默不作声他又道:辽东地广人疏田土肥沃虽在北土亦可容许多人口生计。之所以征战不休我意皆由诸国诸部之间多有误会丛生凡事无章纪可循故而生事生变至乎非动刀兵不可。今幸而赖官家英明祖宗威灵将士用命已破了金国如萧大王高丽等国皆愿解甲休兵我意正好趁此时机定一个章程大家会盟相与共守以后各安本位同享太平岂不是好 萧干还没说话萧特末的脸色已然变了沉声道:高相公虽是美意只是这辽东之事可不能是大宋一家说话吧 高强笑道:既云会盟自须人人得益自然不能是我大宋一言堂。此番相请诸部大人使者便是想要共聚一堂彼此情商寻一个能让辽东诸国诸部都长治久安地法子出来。譬如大辽国虽则目下在辽东已无土地终究是曾掌辽东二十国的大国此事当亦有大辽在内。 萧特末听得在辽东已无土地之语脸色又是一变虽然晓得情势对自己不利高强亦是个难缠之极的对手无奈他使命在身不容退缩当即抱拳道:相公之言差矣何谓我大辽在辽东已无土地那金国本吾属国窃据我国大片土地今金国既然兵败这些田土亦当归还我国至于大宋将士战败金国还我疆土我国自当有以酬谢。 高强嘿了一声果然是奔着这事来的换了他是辽国主事地大臣即便明知眼下提出这话来颇有厚着脸皮讨饭之嫌却也顾不得许多只因现下实是辽国收回这些土地地唯一机会如若错过了任由大宋安定了辽东的秩序辽国地势力便再无伸进辽东的余地了。 如今仗着两国有盟约。高强又有意以会盟的形式来底定辽东那么庙堂之争便比疆场争雄来得更加重要了动不动就倚势压人那就太也没有技术含量了。况且大宋如今虽强也没有强到可以凭一国之力扫平万里北疆的地步何况高强可不是大宋地皇帝谁知道后院什么时候起火辽国便是看准了这一点料定大宋为了在此次会盟中摆平北疆。势必要纵横捭阖一番辽国从中取事总好过了两手空空。 如今我与金国大战连场虽然获胜。却也伤筋动骨。况且辽东军资粮草多半都是跨海运来纵然有小乙主掌其事这些东西可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若是辽东战火连绵不绝对于我大宋的负担亦是极大。眼下辽东是要安定大宋亦要休息既有盟约在先朝廷不会允许与辽国全面开战辽国便是认准了此节。才敢来与我争地。算来辽国虽大把握局势如此之精到者也不过耶律大石一人而已吧 高强心中一面盘算眼睛在帅帐中骨碌乱转忽地看到萧干面无表情。低头垂眼。好似对于两人地说话漠不关心暗道:你这厮倒打的好算盘。看着辽国来扯我后腿我便越奈何你不得么倒要将你也扯下水来湿一湿脚。 便即扬声道:说到辽东分野我大宋立足辽东才只年余一时也不明了许多萧大王历事三国久知辽东之事可有以教我 萧干闻言顿了一顿抬起头来看了看高强道:高相公言重想宋辽皆是大国其间岂有我小国置喙余地至于庶务高相公幕中多有能者亦不须小王僭越。 高强既已打定主意拖他下水自不容他脱身紧道:这却不然适才萧驸马所言欲讨还辽东故地铁骊王府当年亦为辽属否则萧大王兄弟怎会入辽为官今辽国有意尽复故地想必铁骊王府亦在其中萧大王得无一言以对乎倘若如此则贵部之事便尽付我大宋与辽国宰制如此亦可乎看你还能忍到几时 别里剌脸色大变正要拍案而起萧干一把扯住又看了看高强忽然露出一丝笑容却不向高强说话转而对萧特末道:萧驸马适才之言愚意多有不当处当年天祚失德不恤百姓弄得天怒人怨辽东民不聊生北有女真起兵南则郭药师归宋皆已不愿为辽臣以大辽之强一蕞尔女真起兵而辽东皆非所有可知辽东之不属契丹亦天意也今日驸马虽云欲复故土然只辽国一己之私欲却是逆天之言尔辽东之事自当由辽东诸国诸部自决契丹但请安居本地则可若欲强入辽东可知天意难违辽东一部作乱契丹几有覆国之危若要再行此逆天之事吾恐上京之祸不远矣 上道真是上道高强心中吃惊萧干当真是决断一见高强有意拖他下水立时便作出了抉择断然站在大宋一边摆出了力拒辽国重回辽东地姿态。如此一来萧干等于是为高强作了对抗辽国的急先锋便免了高强将他们作为筹码来与契丹进行暗地交易。 无怪此人能转事三国而从容自若果然如壁虎般割起尾巴来毫不犹豫大有民初时某名人所言的以今日之我向昨日之我开战地勇气一面腹诽高强却也乐得看见萧特末脸上阵青阵白萧干把话说得如此之绝更上升到天意地高度等于是彻底否定了契丹对于辽东主张权利地根基这时代可没有什么民族自决国际法作皇帝立国地都讲究个受命于天天意既不属辽那就是说什么都没用了。 萧特末也没料到萧干的反应如此激烈他自然看不出高强与萧干之间的诡异只知道萧干本是有意归辽的结果却将地盘让给了宋军自己也率军对女真作战可见已经彻底倒向了大宋一方。此人深知契丹治辽东的历史现今又是辽东除了大宋之外兵力最盛的一国其地又邻近宋辽双方今日他是这般态度萧特末便知讨不了好去好在会盟诸国未到也不急于一时当下便故作不闻转而说些宋辽两国盟好的空话来又喝了一会酒便借故远来疲惫谢过了高强的接风酒告辞去歇息了。 高强送了萧特末萧干亦出言告辞高强也不多言送出门外便回。 再过了几日南路高丽国与金国国相部地使者皆到高丽国是判府事元宏为使金国国相部则是高强的老相识兀室与高庆裔的老搭档为使。至此辽东诸大势力使者皆至尚有些兀惹部频部等小部落本是臣事金国的见金国败落亦单独遣使来与大宋会盟大小使节二十多起将临时建造的四方馆挤地满满当当。 当日高强设宴大会诸部使者接风席间说起会盟之意乃是要定下个章程辽东诸部共守各路使者尽皆默然谁不知如今大宋兵强无人能敌满万不可敌地女真都被杀了好几万虽然如此到底大宋对于辽东来说是新兴的势力单凭兵威地话也不能建立起牢固的统治倘若在此次会盟之中能安定诸部建立起以大宋为核心的辽东新秩序只怕从此便无人能对大宋在辽东的地位起挑战了。 惟其如此这次会盟便也不是徒具形式有心要在辽东的新秩序中占据一席之地者这次会盟便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于是自接风宴席上开始各路使者暗地里的试探交往便如火如荼地展开身为此次会盟核心的大宋代表高强自然是重中之重。 只是高强的面也不是那么好见的通常各部使者都只能见到陈规而已。此时高强所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一羽飞鸽向契丹中京带去了他给石秀的指示:如今辽国可是耶律大石用事此人乃我大患也 第九十六章 此次会盟高强搞了一个类似于双边会谈的形式由大宋单独对与盟之国家或部落议款倘有涉及到其他国家事务者亦由大宋代为转达斡旋。虽说各国使者私底下的接触不可避免不过在大宋目前的实力面前谈判中的核心地位亦无可动摇利用此种谈判方式便可令大宋得以从容周旋在诸国之间获得最大的利益。 深夜外面风雪肆虐狂风吹起了呼哨木屋中生起熊熊炉火温暖如春。高强坐在一块大虎皮上裹着貂裘捧着温酒杯眼睛半眯缝起来听着陈规一条条地陈说与各国商议的条款: 高丽国愿与我朝划鸭绿江而治愿得保州;愿与我国结盟不论何人侵入我大宋境内即须与其人为敌对并遣兵赍粮助我保土;愿将其国中人参等土产外运鬻卖之权交于我国商旅五十年为期每岁索银五十万两。 想得倒美一下子划去近千里的土地只付出一个空头承诺还有那早已捏在我手心里的土产权元则你去对高丽使者说保州依旧是自由港叫他高丽兵统统给我滚出去不许一兵一卒跨过辽国与高丽旧境那里现在都是我大宋疆土。结盟我便从了至于人参土产鬻卖权叫他自己处理就是本衙内不等着他这点钱吃饭。高强眼皮都不抬一下高丽国历来是人小嘴巴大可惜地理位置决定了他影响力有限不管谁占据了辽东都能把这个小国搓圆捏扁。要不是想要利用高丽来牵制金国。保州这块肥肉高强都不准备留给他们。 陈规写了两笔。将那卷纸塞到一旁又取出一卷来续道:金国求立斜也为狼主并请还会宁府故地;兀室愿自缚谢罪任凭我朝落金国世为大宋藩属岁时来朝如辽国故事其余皆从相公当日与三金国孛堇之命。 金国眼下元气大伤在刚刚过去的一年战事中丧失了半数以上的丁壮男子人口锐减三成。财物粮食和铁器的损失更是不计其数如果再背上每年纳贡地负担往后几十年中若没有大地变故金国是再也别想翻过身来了。对于刚刚尝到自由立国滋味的女真人来说这样的处置无疑是苦涩难言无奈形势比人强高强在这方面的态度异常强硬。谈判中动辄出再次动武的威胁金国诸人审时度势也只能低头。现今所提出的条件也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只是高强来自现代深受红色教育毛爷爷的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冷酷无情的理念从小刻在心好容易把女真人打倒在地了岂能不踩上一只脚告诉金人割会宁府是以示惩戒谁叫他们先兴兵犯我至于请立斜也为狼主。不从不过可以告诉他们阿骨打死后可立斜也这一条我先答允了他们。女真人现下的平均寿命很短历史上那些大官名将经常都是活上三十岁就病的病死地死如今阿骨打已经年过五旬这继承人的问题也确实不容回避趁着现今就把人选定下来倒也不错。 陈规记下了又抄起一个卷轴来:铁骊国与金国疆土不明。彼此纷争请大宋为之划界而守。萧干请大宋封册其为国王并愿与大宋结盟岁时入贡奉大宋正朔。如高丽国礼。 高强哼了一声。道:划界好的很。元则你去查一下鸭子河边哪一处膏腴之地已然被女真人占了却邻近铁骊国的便划了给萧干去。也不须大百里方圆最好再有几千女真人居住其上。至于其余尽可允他先前我给他的劝降手书中便已写明此节也不须反悔免得授人以柄。想起当日萧干振振有辞的信义之论高强到现在还恨得牙痒。 陈规应了道:相公这是有意挑动女真与铁骊国相争么过了几年等到金人恢复了些气力此地必成是非渊薮。 飞地么现代的国际争端有几出不是因为这类地方而起地随手上了这一道眼药高强浑不在意皱着眉头道:此乃小道也倒是萧干深藏不露能知进退端的是个人物如何趁着今日之机设法限制于他才好。 见陈规面色有异似要劝谏高强摆了摆手道:元则休要误会此举并非为了私怨萧干此人实乃枭雄也此番他本是战胜之国却能隐忍一味韬光养晦必是所谋者大。有我在辽东一日他兴不起什么风浪来只是我终究是要离开辽东的诚恐后继大臣小觑了此人莫须要成个祸害。 陈规沉吟片刻问道:相公之意莫非是担心他暗通辽国逼得我朝在黄龙府等处立足不定他再徐徐收取此地成其大业 高强叹道:不可不防啊铁骊国左通契丹右连金国北面又有许多部族不想个办法遏制他的话凭萧干之能大可徐徐收拢北地诸部再联结金国和契丹阿骨打所作的事凭什么萧干就不能再作一回哪怕他寿元不足只须在他手中奠定了基础便是祸根。 陈规笑道:相公所忌者独萧干而已此人既去铁骊国中别无能者但守成而已有何能为不若遣人鸩杀了推到辽国头上一了百了。此时是国家相争须是无所不用其极讲不得仁义。 高强大奇望着陈规看了半晌方啧啧道:这话若是石秀说出来我是半点不以为奇偏偏出自元则之口真犹如见到孔圣人作乱萧墙一般。还有你为何说要推到辽国头上 陈规面不改色道:圣人亦诛少正卯岂无雷霆手段那萧干屡次背辽今又助我大宋抵制辽国。观乎辽国驸马萧特末之情。可知契丹人多有恨萧干切齿者一旦盟约缔结辽国再无重入辽东之望其痛恨萧干者也必更甚萧干若于是时暴死论者当皆以为乃契丹泄愤之举不疑有他。 高强推敲了一会微微摇头道:势便是这个势了却少了些权变时机未到。此事你不必问。我自有人手去办。论到暗地里捣鬼的本事自然以江湖手段见长这方面陈规就算能想到执行上面也不会那么得力高强已打算交给史文恭的师弟苏定去办了此人命大虽然被金国扣了下来被关在会宁府的一个大坑里。幸喜还熬得性命宋军收复会宁府之后便将他救了出来。高强念在他十年常驻北地辛苦师兄史文恭又为国捐躯死地壮烈已许了他高官厚禄收在身边为用。 陈规见说便丢下了此事续道:其余诸部皆是小国知我大宋已得辽东多遣使奉表内附。其意皆欲得我大宋封册但为属国即可一如昔日契丹时故事。 契丹时对于境外诸部多是羁縻此等部落多半穷地要死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其地道路又难行实质性地统治根本没有多少意义给予的封册也不过是某部节度使。高强听了也不意外。只道:此事易与命他们一一上表朝廷官家大笔一挥赐名封官便是当年羌人来归。区区不满百人也吹成了王爵。如今这十几个大小部落想封个节度使又有何难高强所说的。乃是崇宁三年时青唐一个小羌王请降之事当时宋军如临大敌派了大将刘仲武也就是高强麾下大将刘琦的父亲前去受降结果到了那里一看只有老弱妇孺几十人而已。 当时童贯掌兵事为了邀功便硬生生给他作了些仪仗器物混充王爵骗得赵佶喜欢便大大封赏了一番这小王在羌人中也混不下去后来居然富贵荣华过的很是不赖。有此前车之鉴这等功劳惠而不费高强也不须作什么表面文章只管这般报了上去料想也是一场大大功劳。 不过高衙内比童太监自然是要高明一些除了面子之外还要里子他指示陈规对于这些请求归附大宋的部落要定一个规矩若是有汉人持秀字令牌到彼处便得畅行无阻不得留难。这些地方虽然荒僻真要挖起来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譬如大名鼎鼎的北珠也不是女真人的地方上所出女真人不过是挡住了鹰路而已。倘若大宋地商队能直达海上收珠买鹰想必利润不少这买卖倒做得过亦可将这些地处蛮荒地部落与大宋之间的联系紧密起来增强其向心之力。 一一道罢最后才说到辽国陈规这眉头便皱了起来:相公那辽国使者萧特末好生无赖明明他自家失德丢了辽东如今我大宋力战得地他只凭着一纸盟约便强要来索又说辽东诸部皆是契丹臣属大宋既然与之为兄弟之邦便不可纳之。诸般言语委实可恼原本诸部畏我兵威皆不敢妄求被这萧特末从中作梗便有心怀叵测之徒阴怀观望。 高强撇了撇嘴道:皆在我意料之中不足为奇这也无妨辽东诸部多半是墙头草哪方兵强便归顺于谁昔日金人胜了契丹便能号令诸部如今我大败金兵这些部落自然也都来投。只是契丹终究是北地大国威名素著如今虽然势弱过了十几二十年恢复了元气难免又要来向辽东生事。 他想了想又道:只是契丹一国也不成气候不过萧干畏我兵强自必要引契丹为他张势咱们在这黄龙府又是客军短时间内也只能先求立足恐怕无力钳制这两方。元则你看契丹人此番来参与会盟是只想捣乱呢还是有所图谋有什么凭恃 陈规嗤之以鼻道:能有什么凭恃无非是仗着昔日名声蛊惑诸部不容我大宋轻易平定辽东全境罢了谅他也无能为敢向我大宋兴兵。 高强击掌道:是了契丹若要对我大宋挚肘。唯有暗地联结铁骊国与金国等部。使我不暇安定他便可从容恢复元气这便是契丹参与会盟的目的所在。当日耶律大石暗中与萧干约定招降亦是着眼于此我大宋占据了辽东便是在辽国身边扎下了一套窝弓时时刻刻都能射他一箭本朝太祖曾言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换了是我只要不引火烧身怎样也要在我辽东之侧搅些是非出来。 陈规见他神情。便笑道:相公既如此说谅必已有了妙计 高强笑道:妙计是不见得只是今日契丹之策实是与当日耶律大石联结萧干的图谋一脉相乘如我所料不错必是耶律大石在暗中策动。既然如此当日我如何搅了萧干归辽地好事。今日便再用故技重施让耶律大石再在辽国失势不就天下太平了 陈规恍然便笑而不语转而说起大宋自己境内地部署来。此时宋军北征大军半数南归黄龙府留下了四万多大军另有徐宁率领万余人在长春州和泰州驻扎过冬。依着高强的计划待到会盟结束还要再向南撤兵数万这黄龙府交给郭药师驻守。辽东汉军驻扎在辽阳府和银州左近由花荣统率东路开州等地由栾廷玉率军把守各处加起来六七万兵即可恰是辽东原有地兵额如此便不须中原输送大量的物资钱粮单凭辽东物力亦可养得起这些兵力。 好象李孝忠部和韩世忠部本是中原士卒家小也都在河北山东一带。此间既然战事已了还是要回返中原去的。明年春暖花开高强便打算促此两部起程了。 说到回归中原两个中原人都有些沉默起来。算起来到辽东一年多见惯了铁血兵戈。看惯了黑土白雪。一旦闲了下来怎不想念中原的锦绣江山。花花世界不到辽东真不知中原的人们原来生活的如此幸福陈规倒还罢了毕竟还是孑然一身高强可是有半个家室还在中原那两个双胞胎儿子当日辞别之时还在襁褓之中如今怕是都会说会走了吧他们说的第一句话走的第一步路身为父亲地高强却又无缘亲眼目睹了 默然片刻高强霍地站起身来沉声道:此番会盟不容有失早日平定辽东咱们也好早日回家去元则为我传书石秀务必要尽快探明辽国朝廷备细准他动用一切手段对付耶律大石万事有我担待。 辽国中京大定府四方馆中。 石秀将高强的传书读罢向秦桧和刘晏二人道:相公决断如此咱们也唯有全力办成的份。前次促令辽主招还耶律大石二公出力甚多秦台端尤其居功至伟今次莫须还要相助则个。 秦桧有心客套两句刚说了一句尽力而为却被石秀举手打断淡淡道:台端与我家相公相识未久恐怕有所不知我家相公为人随和轻易不会难为下属不过若是用到这等语气他扬了扬手中的传书声音中便带了几分冷厉:那便是志在必得作下属的唯有办成其事不问尽力与否哪怕你真个尽力了若是不能成事也是要受罚的。 秦桧一怔他是科举出来的儒生几曾见过这样办事地架势心里顿时有些忐忑下意识地便想找条后路哪知石秀目光如炬一眼就看了出来即道:台端不必担忧此事相公既然交代下来了便有可取之道断非刚愎自用。如今相公在北不比坐镇京师之时此间事唯有仰赖我等数人倘若真能成事相公必有重赏。秦台端不是某家夸口如今这大宋国中官家不论若说到一念之间翻云覆雨我家相公敢说不作第二人想台端若能成了此事终身富贵无忧便是几年之内抬举你出入两府亦属寻常。 石秀三言两语秦桧七上八下终于是抵不过心中之欲一咬牙道:石爷下官自当效命。当日那耶律大石归朝虽颇受倾轧到底他亦是人杰当今辽主天庆帝甚是信重不容耶律余睹等人贬损于他遂渐渐又用起事来今番遣使往辽东去参与会盟下官业已探明便是出自其谋他尚且多次奏请天庆帝要再回上京去掌兵只为耶律余睹一力阻挠故而至今不行。若要扳倒耶律大石唯有自耶律余睹入手挑动他两个相争才好。 石秀看了看刘晏见他亦点头称是便向秦桧问计。 说到朝堂倾轧设计害人对象又是耶律大石这样的领兵大将秦桧正是一等一的好手顷刻间便拟出了一条计:耶律大石一心为契丹国凡事捉不到他痛脚纵使与耶律余睹不睦也只是争权而已须不是罪状。若要彻底扳倒他必要他身败名裂只除是栽他一个谋反地罪名捉了他下狱就狱中结果了他性命方才断根。 石秀眉毛也不动一下他对于秦桧的心性早已看的分明料到他的计策也不出此流只是现下用人之际石秀情知自己是使不出这等毒计来的对付地又是大宋和高强地对头人也就乐得让秦桧去挥只须带着眼睛盯着他就是。甚好计将安出 须得如此这般必可成事秦桧倾过身子去细细说了脸上不禁有得色。 石秀点头称善:事不宜迟即刻着手就在这一条计上要了耶律大石地性命 第九十七章 耶律大石果真下狱了高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消息送达石秀手上到现在也只有不到一个月时间扣除路上的功夫等于说石秀只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就把耶律大石给扳倒了莫非秦桧果真有陷害忠良光环之类的技能一旦用来对付大将就有属性翻倍的加成效果 从石三郎的消息上看来确是如此只是飞鸽传书甚是简略详情不得而知。陈规续道:看传书上说乃是耶律余睹以谋反罪名捉了大石下狱反复拷掠欲得其情实。相公耶律大石在契丹中甚有人望他既被下狱只恐有人不服日久生事。 高强哼了一声道:正要生事才好那契丹国中大起纷争余睹便要倚仗我大宋为臂助自不敢来妨碍我在辽东会盟之事。只是两地消息传递不易就算契丹国中京那里六百里加急将消息送来到了萧特末手上也要十天之后了。恁地且将契丹之议暂寝暗地放出消息去暗示萧干与金国告诉他们契丹不足为恃亦不须说明缘由等到契丹作出反应他们失了凭恃自然向我低头。 诸部开始谈判以来随着谈判的渐渐深入形势也日趋明朗大宋是有意借此机会在辽东这个新占的土地上确立统治权以及对周围诸小国和部落的影响力契丹则不甘让出这片重要的地方暗地里策动铁骊国与金国等部与大宋争衡哪怕动摇不了大宋的地位也可以占据些战略要点例如现今控制在大宋手中的长春州和黄龙府两地便是众目所集。 如今耶律大石既然下狱契丹朝中的争斗势必到了一个你死我活的阶段再无余力来抽大宋的后腿譬如余睹一派。既然已经与大石一派决裂对方有国中的人望。他便只得联结大宋以为奥援。如此一来想要不出卖些国家利益以博得友邦大宋之欢心亦不可得了。 手里有了这张牌。高强便有了底接下来几天中索性将萧特末晾在一边不予理会单独与其余各国各部谈判。 这日与铁骊国谈判场面一如往常下面是双方的幕吏和参议们絮絮相谈上面高强和萧干摆起酒来就着几个小菜在那里闲话。东拉西扯没完没了。要说萧干这人。性格上还是较为倾向于武将一流讲些兵法战例地与高强倒还能说到一处去。 正说了一时萧干向下面争论热烈的官吏们望了一眼忽地叹了一口气道:高相公你我相识十年中间虽有龃龉如今依旧能谈笑饮酒实是如在梦中一般。忆昔当年燕京初会。四人之中自以相公成就最高马植得以攀附骥尾亦得衣锦还乡某与大石自负智勇绝人怎料如今凄凄惶惶。曾不知所往人生际遇。实令人感慨。 高强一怔不明其意。兜着问了两句萧干停杯不饮盯着高强道:大石自去岁中被辽主金牌急召回国中前日又莫名下狱性命只在旦夕;某家今虽为座上客亦不知何时便转为阶下囚矣 这厮消息倒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耶律大石之事了看来这两人暗中还有联络。高强望了萧干半晌微微笑了起来:大石兄亦是人杰只可惜太也不识时务一味任意而为自当有以蹉跎。萧大王却不相同知所进退趋避况且如今亦是一国之主只消能站定根脚不去求那份外之想今生富贵亦可望也 萧干今日说话本是有感而。他自知大宋兵强不过在辽东到底根脚浅尤其是在黄龙府周边地区更是不折不扣地客军这片地处契丹大宋铁骊国和金国之间的要害地带将来必定是辽东格局的中心。他的铁骊国在此立国对其余诸国地关系都是绕不开的一个不好就会有国家倾亡的危险因此当叛金助宋之后他亦暗中联结耶律大石指望能够在两个大国之间的夹缝中挣扎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来。 在今日之前这套政策看来还算走对了路身为大宋拉拢的对象高强业已允准将原属女真的数百里土地划归铁骊国所有至于朝贡礼仪以及榷市贸易等项铁骊国亦得到了大宋不少优惠许诺算起来新兴地铁骊国就凭着与大宋之间地贸易便可以维持其国家的用度这国家也就可以稳定下来了。 在他预想之中本是想要等从大宋这里捞足了好处保证足够的生存空间之后再公开与辽国结好想来宋辽之间既有盟约措手不及之下亦不能公然反对他两国的交好而铁骊国从此左右逢源当可徐徐壮大己势安定了西面和南面的两大国将来便可从容向东面和北面的那些更加不开化的异族拓展势力大展拳脚。 哪知一旦惊闻大定府生变耶律大石骤然下狱罪名竟是足以抄家灭族的谋反罪名以萧干对于耶律大石的了解他哪里会是谋反地人耶律大石当真要谋反的话也不会一事无成就被人抓了起来了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细加思量萧干便即看清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契丹一旦生变最大的受益者非大宋莫属倘若契丹放弃对大宋的牵制全面向大宋靠拢东北诸部再无所恃唯有向大宋俯听命这一途而已。倘若此事出在平时还可徐徐观望奈何正在诸部会盟期间开春之前就要明确表态地一旦盟约既定之后倘若哪个部落和国家再有背盟之举不免要被大宋率领其余各国各部加以讨伐试问在辽东哪有一个国家能抵挡大宋所率地诸部联 战胜之后会盟会盟之际扳倒了耶律大石对于高强的手法无比熟悉地萧干来说就算没有半点证据也能断定此事必然都是出于高强的谋划了。对于身在契丹国中位高权重的耶律大石高强亦只须略施小计便能将他下狱。性命堪忧那么对于直接面对大宋的大军。外援又已经尽数断绝的铁骊国以及曾经重重打击了高强的萧干本人而言现今地局势又是何等的险恶正因此种忧虑萧干方有今日地试探之语。 彼此多次交手。大家的逻辑也都在同一水平上萧干怎会不明白高强言下之意所谓识时务者便是要他放弃幻想全面靠拢大宋保持恭顺和忠诚自然无事。否则的话眼放着刚刚下狱命在顷刻的耶律大石。便是不识时务地下场了 萧干不禁心中一寒。倘若此次会盟结果不如高强之意自己还能有命回到国中么就算回去了能逃过高强那层出不穷的诡计么他能下的了手杀耶律大石自然也就能下手杀了自己 说起来是百折千回其实以萧干之才识个中利害一见即明所差者只是个人的决断而已。在他的心中一直有着莫大的野心倘若给他足够的机会。这股野心直可以令他扶摇直上永无止境而这股属于游牧民族强者地野心几千年来也未曾变过要这阳光所照地大地。都变成自己的牧场 可是。到了今天横挡在他野心之路上的这堵墙。好似已经强大到足以令他的这股野心变得危险而且是危及到他自己的地步了。要继续保持这股野心还是甘心低下自己的头即便是生为枭雄即便是面对着压倒性的实力若是要放弃自己一直追求的目标萧干仍旧是煞费踌躇。 彼此心中装着同一个世界高强又怎么不知道对手心中的念头将心比心高强虽然并没有如萧干这样地野心却一样有自己不能放弃的东西他能够了解萧干此刻的挣扎却并无半分怜悯之心易地而处的话对手也不会给自己任何机会的。如果抛开国家间地争斗他与萧干耶律大石这样地俊杰自可把酒言欢指点江山如果能在同一面旗帜下共同对敌想必也是一件赏心乐事。 他呷了一口酒见萧干兀自玩着手中的酒杯好似是沉醉于这酒杯上地青釉花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萧兄各家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你我今朝有酒共醉他人际遇纵使可叹亦只付诸杯中物可也。来来你我满饮此杯过数日定了盟约共享太平岂不是好 萧干抬起头来望了高强一眼忽然间下定了决心举起杯来向高强示意道:某家纵横半生出生入死也该到了享享清福的时候了自是一切仰仗相公待定了盟约之后辽东无事趁着入朝进贡的功夫少不得要到汴梁城去讨几杯水酒喝人说大宋汴京如天上宫阙一般今生若不得见岂非枉空 高强大笑道:当日在燕京多有叨扰不曾还了萧兄这个东道萧兄若来时正是求之不得两下里酒杯一碰一饮而尽都将酒杯倒转过来以示涓滴不剩二人相视一望俱都大笑起来。 上头达成了默契下面的谈判进度便即快的惊人当日便拟成了草议铁骊国亦成为了大宋的属国疆域局限于鸭子河西北非得大宋肯不得出外征伐更不可擅自与外国交往按照现在的话来说等于是交出了自己的外交和国防权力。 对于高强来说他便也不得不放弃暗杀萧干的计划杀一个外国的藩王和杀一个属国的国王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是引起外交纠纷后者则是国内的官司。要知道高强现在是在和时间赛跑等到明年春天汴京的朝旨到来他多半就要交卸辽东的官职回到汴梁去了倘若不出意外等着他的便是一个空头王爵从此投闲置散。 这样的日子亦是高强所望为此他更加不可以惹上自己任内无法了结的官司否则的话等到他下了台这就是对付他的定时炸弹了。反正萧干已经低头只要他安分守己留他一命又有何妨若是他再要妄动大宋身为铁骊国的宗主国。大把手段可以对付他大不了一纸诏书招到京城。便可令他动弹不得了。 铁骊国既然低头那金国身为败战之国更是没有多少余地。不过数日金国便即接受了高强所提出的条件。举国被分为三部斜也一部挞懒一部粘罕一部皆被限于旧时生女真的地盘上而那些之前已经迁移到大宋境内猛安和谋克无论在宋金战事中是否被宋军强行驱逐和迁移。都将成为大宋的编户齐民。不再算是金国地臣民。 对金协议中当然也是有喜事的三部金国节度使联名上表请求大宋重新册封阿骨打为狼主高强自然是欣然代为转达只不过南北之间讯息传递不利朝廷地回书想必是等不到会盟的时候了。 至于契丹使者萧特末当得知了国中变故之后立时偃旗息鼓绝口不提辽东故地之事。极为痛快地与大宋议定了两国东段疆界问题并且商定了将立下界碑掘出界壕以划定两国疆界大宋从中得到了泰州和长春州黄龙府等地。将原有辽国东京道的土地尽数收入囊中。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呼伦贝尔草原。 大宋宣和元年辽东的春天来得格外地早。高强率领大军偕同辽东诸部使节一同离了黄龙府来到鸭子河畔在冰上凿出窟窿来打起新春的第一尾鱼又驰马草原上射下了今年的第一头大雁就以这头鱼和头雁宴开启了辽东会盟的序幕。 选择这种形式高强亦是煞费苦心统治是讲究顺应心理的契丹终究是占据辽东二百年的大国各部多已习惯了契丹的统治模式大宋新到此地自然不能指望塞外诸族一夜之间就习惯了大宋地王化借用诸族所习惯地形式来宣示大宋的主权亦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按照契丹故事每年的头鱼宴和头雁宴应当是辽主春捺钵的一个必备仪式千里之内的诸部酋长皆须来朝并献上贡品当年高强出使契丹之时也有幸参与了当年的头鱼宴。 是日鸭子河边旗幡招展人喊马嘶宋军搭起了足以容纳数百人的大帐各国各部的使节济济一帐席上肉山酒海五味杂陈少不了的两样菜便是一尾大鱼和一头大雁了。 待诸部会齐高强当众读了誓约以下辽国使者萧特末铁骊国国王萧干金国谙版孛堇完颜斜也等人亦一一读誓无违。待各自盟誓之后有壮士端上大酒坛高强忍着痛在手指上割了一刀将血洒在酒坛里而后会盟之人亦将血洒入最后在帐外杀了一头青牛一匹白马将颈血沥在这坛酒中大家各分一碗再齐齐饮了这盟约便算成就了。 高强端着酒碗望着碗中地酒水心中一时是百感交集当初匪夷所思地来到这个时空历经了多少坎坷磨难好容易走到今天这一刻此番盟誓过后契丹已弱铁骊国新立不足为患金国更是元气大伤还有一心结好大宋的高丽国从旁牵制凭着辽东百万军民辽东自可安稳。而辽东既安大宋便对契丹形成了两面包围的态势以如今契丹的势弱自可从容在契丹朝中扶植亲宋的势力凭借着大宋百余年来对辽国上下地文化侵蚀将来甚至有可能将契丹也并入版图之中。 北边大势如此西夏自然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来而对于已经蓬勃展地大宋商贸来说打通西域的丝绸之路恐怕就是下一个目标了吧如今大宋地朝廷财政业已与商贸紧紧挂起钩来有了这样的驱动力朝廷自当集中全力降服西夏现今两国之间实力悬殊胜负几无可怀疑。只不过这样唾手可得的功劳高强已经全不放在心上了。 高强抬起头来帐中几百道目光都投在他的身上蓦然间心头升起一股豪情自己手中握着的竟是万里江山无数人们的安危幸福男人大丈夫一生之中有了这样的一刻斯可谓人生之极矣他长笑一声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帐中诸人亦随之举杯痛饮随后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却是各自不同的无尽意味。 会盟既毕诸部各自登程回途高强回转黄龙府没两日便有朝廷天使前来传旨说道高强守边御寇擒斩大酋出师克捷扬威域外为国建立殊勋兹拜清和郡王赐第京师妻李氏封王妃妾四人皆拜国夫人。旨到之日便即交卸诸职回汴梁受封云云。 高强领旨谢恩便将宣抚大印取出来交给前来接任的新宣抚张叔夜一一指点各处府库兵籍和军事要地面授治理此地之要又嘱咐陈规朱武等参议花荣郭药师等武将一班儿辅佐新任宣抚牢守本位。随后便率了自己牙兵途取道辽阳府而去。 本拟到得辽阳府汇合了李清照等家眷之后再起程返回中原。哪知在府门之外迎迓的人丛之前高强竟尔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儿。在师师和右京欣喜欲狂的笑容和泪水之间他翻身下马张开双臂抱着两人亦抱住了她们手中那两个懵然不识生父的双胞孩儿心中正是激荡无穷深深吸了口气大声道:莫哭我们回家 尾章 各人的后来 后来高强回到了汴梁城令所有善意和恶意者统统大跌眼镜地将手中的权力都交了出来安心接受了赵佶封与的王爵在京城中新建的清和郡王府里住了下来。无广告的~~网.26dd. 后来许贯忠辞去了大宋博览会的职务在高强的王府中作了西宾教授已经野的不象话的高长恭。郓王赵楷费尽心思派遣心腹取得了这个肥缺结果半个月就搞得天下大乱不得已交给了燕青掌管。 后来燕青因为总揽辽东转饷之事所立的功劳仕途上更进一步登堂入室成为参政。不到两年郑居中丁忧去职燕青转为右相权倾朝野人称浪子宰相。为相八年之后燕青挂冠而去浪迹江湖不知所终与之一同失踪的还有京城天字第一号上厅行白沉香。多年以后坊间流出一本畅销书名为东京艺伎回忆录浪子江湖书中披露大量京城娱乐圈秘闻一时汴梁纸贵云。 后来武松辞了旅顺口的军职回到杭州出家忽一日出外云游从此不知所往据说有人曾在杭州前往东面大海探寻新大6的船上见到一个貌似武松的头陀。 后来鲁智深回到了二龙山宝珠寺依旧作他的主持。一日心中动原地坐化当时已是九帝赵桓在位不似赵佶那般一味崇道恶佛得知此事后御赐法号护国佑圣禅师。 后来林冲返回京城没多久得了一个儿子爱如掌上明珠不学武而爱文好在军中自有能者大枪之术不怕失了传承。 后来石秀退出军中彻底成为江湖第一个大佬。手创秀字门。本人则与扈三娘恩爱到老。生了一子二女与林冲结了亲家。 后来。日本国源平交战极大地影响了汴梁交易所中的金银价格以郑居中为的官商们大为恼火。借着保护大宋子民方天定等人策动大宋出兵占据了九州岛此役雇佣了女真兵三千人算是为这个民族找到了一条出路。此役主力是辽东的常胜军花荣为主将这位不再开弓的小李广就此成为了九州岛的第一位安抚使。 后来韩世忠与刘琦率军出征西夏西夏不敌请降将西域道路拱手让出此时在石秀手中已经握有三十年的西域商路榷买权。时人皆跌足叹息当年何以贪图一时的小利不肯为西北大军包办粮草 后来耶律大石在狱中被毒杀耶律余睹承受了巨大压力便将责任都推到宋朝使臣秦桧的身上宋辽关系一度紧张。当时掌权的燕青毫不犹豫地出卖了秦桧将他配岭南为新州团练副使到任一年即暴卒。时人皆为冤之。 后来阿骨打在汴梁住了五年病故遗骨由兀术带回金国安葬斜也在之前亦已病亡经历一番争夺之后。兀术因为得到大宋地支持。压倒粘罕成为金国国王。而粘罕不甘落败被揭其意欲联结高丽征讨兀术。遭到大宋与辽东诸部联军地讨伐兵败自杀其地被联军瓜分金国日渐衰弱。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后来燕青作了右相之后赵佶恐他权重又将东南应奉局的提举职事交给了年轻地清和郡王高强经过三年的沉寂之后高强再度进入了世人的视野之中。 在开往杭州地官船之上大宋清和郡王高强居中而坐众妻妾和子女列座两旁诡异的是上坐的不是王妃李清照却是一个清秀的年轻比丘尼。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那比丘尼口中低吟着几句词章忽而抬头一笑:大王赠给李姐姐的这几句精巧不下于当日给奴家的那阙钗头凤豁达处却远胜。人言一语成谶信夫 高强哈哈一笑看了身旁的众人一眼慨然道:几许劫波相忘江湖这条路十五年前我也曾与你走过当时情景至今宛然眼前。颖儿你可知道我今日之心仍旧如你我初见之时一般无二我还是那个高衙内。全书完 余音 北宋八帝赵佶在位期间收复燕云降服西夏拓土辽东功业远迈祖宗兼之境内大治府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在位四十一年而终庙号圣宗。 继位者赵桓守成而已虽四海升平但膝下竟一直无嫡。等到年事已高时为免其弟赵楷即位便从宗室中拣选一子养在宫中立为太子后来即位为帝。因此子实为赵匡胤之子赵廷美之后故而称为世宗。 世宗嘉禾三年清和郡王高强薨于杭州府中无疾而终是日有彗星经天。只是坊间传闻高郡王临终之时忽而大笑道:原来你这货竟也混的不错言辞不类王平日之语人皆以为神异云。 一晃四年过去终于写完了这本书曾经一度以为永远都写不完了 在此衷心感谢一路相伴走来的众位书友篇幅有限名字就不一一列举了。还有大力支持我写完了这本书的起点特别是给予我极大宽容地签约编辑擦汗致谢。 当然还有需要特别感谢的人涉及私隐只好私下里感谢了。 高衙内新传这本书本意并不是想写一个人的经历我的初衷是用高强这个人物的视野去看看那个时代去经历一些人的不一样的人生因此有很多时候这本书的配角要比主角来得有个性和耀眼一些也正是这个缘故使得书的情节看起来不是那么爽快吧这其中我最爱的便是燕青和武松。 下本书我会尝试少一些解构地元素然而大概要等到春节以后和大家见面了。 下台鞠躬。 斩空 2oo9年1月14日于杭州